《唐朝“前”男友》 楔 子 「小露。」她笑容洋溢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是的,学长!」「我们分手吧。」她错愕的愣住,有些不敢相信,「为……为什麽?」「因为我要出国去念硕士,硕士念完或许会继续攻读博士,不知道要花几年的时间才能回来,我不想耽误你的青春,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原来是这种原因,为了爱,她可以跟着一起浪迹天涯!「我、我大学毕业之后也可以跟着你一起在国外念书!」「我念的是哈佛大学,你申请得上?」「……」「好,就算退而求其次申请其他学位,凭你的英文程度,你考得过托福吗?」「……」「还有,你不是有飞机恐惧症?」连三的打击让她几乎说不出话,但她还是努力挣扎,「为了你,我会努力克服以上三点,去美国找你的!」这下换他傻眼,没想到她还不放弃,「算了,小露,我就老实告诉你吧,出国念书只是一个比较好听的分手理由,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已经受不了你这麽黏人的个性,二十四小时监控我的行踪,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窒息而死了!」「二十四小时监控?」她有些困惑的皱起眉,「应该……没那麽糟吧……」她也只不过是每天晚上睡前都会打电话给他而已,这样……有很黏人吗? 「我不管你觉得糟不糟,总而言之,我已经受不了了,所以小露,我们就趁这个机会分手吧……」三年前分手的话言犹在耳,好像才刚发生过一样,那一年,两人分手之后,她所爱的学长就马上准备行囊飞到美国去,面对另一个新的求学阶段,过得如鱼得水般的快乐,而她却还陷在情伤走不出来,始终郁郁寡欢。 难道……真的是她的错?她真的让学长喘不过气来,认为这样的爱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唉,学长,你现在过得真的很好吗?」站在海岸边遥望没有边际的海洋,她不敢坐飞机,没有他在美国的联络方式,只能这样怀念心爱的学长,所以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年分手的理由,其实只是他的一个烂藉口。 他早就爱上另一个女人,跟着对方到美国去双宿双飞了,只有她一个人还傻傻的以为是自己的错,不断自问反省。 她内心的感伤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慢慢变淡,她还是很喜欢他,一直在想,如果当时自己能保证一定会改,不会让他再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两人之间是不是还有机会? 「学长……」「你还想再见到他吗?」「呃?」她困惑的转过身,就见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她背后就站着一名男子,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是个不会让人留下什麽印象的普通脸孔,但额前一小撮银白色的刘海倒是让人印象深刻。 「你是谁?」对方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想见到你的学长吗?」「当然想,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他已经不想见我了……」一想到学长的离开,她的鼻子一酸,眼眶微湿,忍不住就想哭,但顾忌到还有个外人在,她马上抹抹眼角的泪水,要自己振作一点。 那男人一点都不管她正在暗自神伤,继续询问,「那如果我可以让你再度见到他呢?」「这怎麽可能」「先不管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如果有这个机会,能让你再见到他,不管出生入死、上山下海,你都肯愿意去做吗? 」「当然愿意!」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只要能再见到他,弥补我心中的缺憾,要我做什麽我都愿意!」「那好吧,我就实现你的心愿。」「啊?」她还没搞清楚对方到底要做什麽,他已经双手一伸,硬生生将她往大海推了下去,她吓得惊声尖叫,却还是只能倒栽葱的往后一仰,就快呜呼哀哉的被大海给吞没了! 没想到男人不但没有肇事逃逸,还刻意站在海岸边,对着掉下去的她笑着挥挥手,「拜拜,祝你旅途愉快。」她傻眼的瞪着他,简直不敢相信,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脑中只剩下一种想法,那就是—救命呀,她居然遇到一个推她下海的神经病! 第一章 唐朝开元初年,唐玄宗李隆基在位。 三月三日天气晴,上巳节日,是出游踏青的好日子,所以大街随处可见男女老少欢乐的互打招呼,互赠上巳彩蛋,整座长安城都弥漫在过节的欢乐气氛里。 芙蓉园中,文人雅士相聚,饮酒吟诗,好不快活,更有美人在一旁相伴,而今日芙蓉园里最风光的女人,就是艳芳阁的花魁雪妍,只要是她所到之处,莫不吸引着众人目光,久久都舍不得移开眼。 她的媚眼一扫,发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俊雅身影,她马上迈开步伐向他走去,嗓音娇柔的轻喊着,「崔公子。」正在和其他人寒暄的崔尚缇一听到这柔媚的声音,随即转过身来,扬起一记风度翩翩的笑容,「雪妍姑娘,没想到竟然能在芙蓉园内见到你。」「奴家也没想到能在这见到崔公子呀。」崔尚缇,长安东市珍宝坊的少主,今年二十六,长相俊美,而且一举手一投足都难掩自身的高尚之气。 话说长安东市住的大都是达官贵人,而崔家的珍宝坊顾客便几乎是王爷高官那一流的,因此政商关系非常良好,是长安东市鼎鼎有名的商贾。 难得的是,崔尚缇虽然身为商人,却一点都没有商人的俗气,俊美而优雅的他更像是位家世不凡的贵公子,文武均有涉猎,是众多姑娘心仪的对象,也包括芳名远播的雪妍。 一看到雪妍靠近,崔尚缇马上从身旁侍从的篮子中拿出一颗彩蛋,送给她,「上巳节日,不能免俗,这颗小彩蛋就送给雪妍姑娘吧。」虽然只是一颗小小的鸡蛋,但蛋壳上却绘着精致的牡丹花图案,可以看出画工的巧手及细腻,并不是一般人有办法送得出手的。 面对心仪男子所送的东西,雪妍怎麽有办法拒绝,当然是心花朵朵开,欣喜的伸手要接下,「感谢崔公子,奴家……」突然之间, 的一声,一颗石子又快又狠的飞过,正中崔尚缇手中的彩蛋,雪妍都还来不及摸到那彩蛋,它已经掉到地上,蛋壳碎裂成网状,上头的画工就算再精致,在彩蛋裂开的那一刻,也就……完了。 崔尚缇不敢置信的瞧着地上碎蛋,一贯优雅的表情微微一变,皱眉像是在隐忍什麽一样。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在这长安城内,敢这样挑衅他的,没有别人,一定就是—「江、寒、露!」「哇!崔兄,你的彩蛋破了?哎呀,怎麽这麽不小心呢,好可惜,下次拿的时候记得要拿稳一点呀……哈哈……」雪妍偏头一瞧,就见一男子幸灾乐祸的朝他们走了过来,他的样貌秀气,身材也偏瘦,却配上一股玩世不恭的浪少气质,这带点坏坏邪气的模样,也是会让姑娘家陶醉的类型呀。 这一刻雪妍的内心开始分裂成两半,因为这两个不同类型的男人她都喜欢呀,「江公子,你也到芙蓉园来了?」「雪妍,咱们俩好久没见了。」江寒露马上来到她身边,有些轻佻的摸了她下巴一记,「有没有想我啊?」「讨厌,你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轻薄奴家。」「哈哈哈……」江寒露,长安西市最大酒坊醉不归的少主,今年二十二,西市大都是庶人居住,龙蛇混杂的,因此江寒露身上也有着市井之气,狂放不羁,和崔尚缇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典型。 江寒露故意当崔尚缇没存在的看也不看他,对自己侍从吩咐了一声,「小平,拿那颗鸵鸟蛋出来。」小平马上从竹篮内拿出一颗和手掌一样大的彩蛋给他。 雪妍一看不禁傻眼了。这彩蛋不但比刚才崔公子要给她的还要大上好几倍,上头鸳鸯戏水的彩绘也精致得吓人,完完全全把崔公子给比下去。 江寒露偷偷瞥了崔尚缇一眼,看到他一脸的铁青,内心就感到非常爽快,简直是开心不已,「雪妍,这颗上巳彩蛋是我特地准备要送你的,怎样,好看吗?」「你、你用的这是什麽蛋呀?」怎麽这麽大呀? 「哈哈,听说是一种叫﹃鸵鸟﹄的禽类的蛋,你也知道,西市很多域外来的胡人,这颗鸵鸟蛋我就是从他们手中买下的,很珍贵的,你喜欢吗?」雪妍笑得娇美,连连点头,「喜欢,简直新奇极了。」正想伸手接过,没想到崔尚缇的动作却比她快一步,他伸出指轻弹了彩蛋一记,彩蛋马上在江寒露手上裂出好几条大缝,还凹了一边下去,让雪妍错愕的愣住,江寒露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 「江弟,你这颗彩蛋怎麽一摸就碎,这麽脆弱?」这下换崔尚缇扬起优雅的淡笑,「下次别再随随便便花大把银子向胡人买东西,免得被骗了。」「崔、尚、缇!」将碎裂掉的鸵鸟蛋给丢到地上,江寒露火大的杠上崔尚缇,已经不顾一旁的美人了,「你这是什麽意思,毁坏了我的鸵鸟蛋,你赔得起吗?」「你要我赔?也没什麽了不起的。」崔尚缇马上拿起自己侍者手上的竹篮,将里头的彩蛋全都往江寒露身上倒,顿时一整篮精致的彩蛋都掉到地上摔成碎蛋,「这样,够多了吗?」「……」雪妍狠狠倒抽一口气,胆战心惊的马上后退,而其他看好戏的人们也有同样的动作,赶紧退离他们到方圆十步之外,因为他们都非常清楚,接下来这两人肯定又会大打出手了! 说起这两个人,一个是东市的贵公子、一个是西市的痞少,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就互看不顺眼,一个嫌对方装优雅,一个嫌对方粗鄙,就这样彻底杠上了,只要一见面,十之八九最后都会演变成火爆场面。 江寒露的个性原本就大剌剌的,对付起死敌崔尚缇更是不会手软,而崔尚缇一身的好修养独独就在江寒露的身上破功,每回都不顾形象的和他硬碰硬,像是两人上辈子的仇还没结完,这辈子继续来当仇家一样! 「崔尚缇,你这个伪君子!」果不其然,江寒露率先发火了,他抢过小平手中的竹篮,将里头的小彩蛋拚命朝崔尚缇丢,正式开打,「我今天要是不把你打得哭爹喊娘,我就不姓江!」崔尚缇机警的一往后跃开,开始左躲右闪,避开彩蛋攻击,「那你可以开始考虑,你等会要改姓什麽了。」「你住口!」「哎呀、哎呀,咱们还躲得不够远呀,快跑……」崔尚缇顺利的避开来势汹汹的彩蛋,结果遭殃的就换在他后头看热闹的男男女女了,他们赶紧拚命往后退,或乾脆换个方向继续观战,说什麽都不肯放过这一场好戏。 「崔公子、江公子,请你们都停手吧,不要再为奴家争吵了……」雪妍在一旁担心不已的劝架,其实内心有些得意。能让长安城最有名的两位男子为她打架,要说没有什麽虚荣心,那是骗人的。 但他们俩此刻早就把雪妍给搁在一旁,纯粹就是双方积怨太深,为了自己的面子而打,才不关阿猫阿狗的任何事,其他看热闹的也不管他们打架到底是为了哪桩,反正拚命起哄鼓噪就对了! 江寒露将篮里的彩蛋都砸完,崔尚缇却依旧完好如初,这让他气得折下湖岸旁的柳枝,直接朝崔尚缇鞭来,那力道是毫不留情呀。 「崔尚缇,纳命来!」「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取。」崔尚缇侧身一避、二避、三避,就是不让江寒露手中的柳条打到他,两人交手过那麽多次,也知道彼此的身手到哪,江寒露就算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崔尚缇的武艺的确比他好上那麽一点,让他是扼腕不已。 面对江寒露强劲的攻击,崔尚缇轻笑出声,嘲讽的意味十足,「江弟,需要为兄的放些水,好让你有点面子吗?」「你给我闭嘴!」强劲的柳条直朝崔尚缇俊秀的脸面袭来,像是恶意要让他毁容一样。 崔尚缇马上精准的抓住柳条上半段,和江寒露转成拉锯战,在双方的力量僵持不下之际,他故意一松手,江寒露马上反应不及的踉跄倒退好几步。 好不容易才将步伐稳住,没想到却一脚踩到掉在地上的破彩蛋,整个人一滑,就往后头的大湖倒栽下去,瞬间扑通一大声,湖水溅上岸,让观看的众人是惊呼出声。 「可恶,没想到这次是江寒露输了……」「好耶好耶,还是崔尚缇厉害……」江寒露一掉下湖,崔尚缇马上拍拍自己衣袖的皱褶,心想江寒露的难缠度又高了不少,他要是再不小心一点,下次输的人可能就换成他了。 「那个家伙有完没完,每次都逼得我不得不出手回敬他一顿,徒让所有人看笑话……」「天哪,少爷!」就在此时,江寒露的侍从小平担心的来到湖岸边,简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咱们家少爷不会泅水啦,救命啊—快救人啦!」「什麽」崔尚缇这才发现事态严重,因为江寒露一落下湖后就再也没有露出湖面上,他们两人有仇归有仇,但他可无意间接害死江寒露,因此想也没想,他马上纵身一跃,下湖救人去了。 「崔公子、江公子!」雪妍担心的也凑到湖岸边。如果这两个人一同没命了,那可是她的损失呀,所以他们俩绝对都不能有事!「喂,你们这些人,还呆呆的看什麽,赶紧多点人跳下湖救人呀!」「可、可是……咱们都不怎麽会泅水呀……」「三月天的,湖水还非常的寒呀,跳下去怎麽得了……」一讲到要救人,大家推托的推托,心虚的心虚,迟迟没有动作,在大伙都还在迟疑之际,就见崔尚缇抓着已经陷入昏迷的江寒露浮出水面,赶紧游回岸上,让看热闹的众人又开始惊呼出声。 「少爷!」「崔公子!」把江寒露给拖上岸,崔尚缇马上让他躺平,不顾身上的水还一直滴,努力拍着他的脸颊,希望他能有点反应,「江寒露,快醒醒!」正当崔尚缇以为江寒露真的没得救时,就见他突然一皱起眉,难过的将肚子里的湖水都给吐出来,慢慢的恢复意识,一旁两人的侍从和雪妍马上开心的笑着,心想人可终於脱离险境了。 「江寒露,你还好吗?」看到他有所反应,崔尚缇高悬的心也终於可以松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能够起身吗?」江寒露花了好一会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凝聚起自己涣散的神智,当他一看到身旁面露担心之意的崔尚缇,突然之间鼻一酸、泪一泛,就起身紧紧扑入崔尚缇的怀中了。 「呜哇……学长,我终於又见到你了!」「嗄?」崔尚缇表情错愕的全身僵住,简直不敢相信。他的死对头江寒露竟然死紧的抱住他,让他鸡皮疙瘩爬满身,恨不得马上再把这个家伙给推下湖去! 还有那个什麽「学长」,又是什麽东西?这个家伙是脑袋被湖水给灌坏,彻底神智不清了吗? 江寒露这强抱住崔尚缇的举动又引起轩然大波,大家忍不住开始热烈讨论起来,而一旁两人的侍从和雪妍则是看傻眼了,完全不敢相信,江寒露居然就这样抱上他的死对头了「少、少爷,你清醒点呀……」小平吓坏了。 「江、寒、露!」崔尚缇赶紧抓住他双肩,拉开两人距离,以免他真的忍受不住的再把这个家伙推回湖里,「你要不要看清楚一点,我到底是谁?」只见江寒露依旧泛着汪汪泪眼,像是突然之间娘儿们上身一样,让人的鸡皮疙瘩越爬越多,「我看得很清楚呀,你是学长,只不过……」为什麽穿着古装? 「你给我搞清楚,我叫崔尚缇,才不是什麽﹃学长﹄!」崔尚缇马上站起身,远远的和江寒露保持距离,不顾形象的朝着一旁江寒露的侍从咆哮,「快把你们家少爷给带回去,赶紧请大夫来看看他,现在的他真是病得不轻。」「什麽我病得不轻,我一点都没病!」江寒露随即跟着起身,想靠近他,结果他立刻忌惮的倒退三步,让江寒露感到非常受伤,「学长,难道你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吗?」「江、寒、露,你别问我这个大家都回答得出来的问题!」「呃?」江寒露?这谁? 看到他听到自己名字却一脸困惑的模样,崔尚缇更是感到头皮发麻,他再度命令着江寒露的侍从,「快,快把你们家的少爷带回去,立刻动手!」「是!」小平第一次看到翩翩优雅的东市贵公子被逼到抓狂的程度,忙不迭抱抓住自家少爷往后拖,「少爷,咱们先回去吧,你这一身湿衣得赶紧换……」「你别拉着我!」江寒露甩开侍从的手,再次扑向崔尚缇,眼神还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哀怨,「等等,学……」「你到底闹够了没有」崔尚缇随手一甩,正中江寒露脸颊,他啊的哀号一声,再度倒地不起,彻底吓坏小平,也吓到原本一脸不耐的崔尚缇。 他以为这个家伙会躲过的,所以根本没有使尽全力挥,况且他何时这麽脆弱了,一打就倒? 「少、少爷!」小平赶紧蹲下身,根本不敢拍他有些浮肿的脸颊,只能急切的喊着,「少爷,你该不会又要昏了吧?快点醒醒呀,少爷……」倒在地上的江寒露只觉得自己眼冒金星,脸颊被打到那一边的耳膜拚命嗡嗡作响,视线越来越模糊,脑袋恍恍惚惚的,意识似乎又要抽离这个身体了。 「少爷,你振作一点呀……」「江寒露?」恍惚之间,有两道声音穿进耳朵里,一道陌生、一道熟悉,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那昏乱的脑袋只想着一件事—她的学长怎麽变这麽粗鲁了? 小露、小露……好熟悉的声音,是谁在叫我?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觉得脑海里似乎有道声音一直在和她对话,她连不想听都不行,而且这声音,似乎还有点熟悉,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我是谁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让你了解一些事情。 什麽事情? 她连自己现在到底怎麽了都搞不清楚,又得了解什麽事情?真是莫名其妙。 从现在开始,你已经变成江寒露了,你必须以这身份在这里活下去。对方如是交代。 为什麽?我明明就不是这个人,为什麽我却要以他的身份活下去? 她就是她,又不是别人,为什麽要以别人的身份活下去,那原本的她和江寒露怎麽办? 我好不容易才让你的灵魂和江寒露调换,让你到唐朝来,我可是用心良苦,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才行呀。苦口婆心的口吻。 你是说我的灵魂穿越时空到唐朝来了?那我在二十一世纪的父母、朋友,那些认识的人……都已经属於江寒露的了。声音回答了她的疑问。 为什麽?这到底是什麽情况?她到唐朝来了?这……怎麽可能……她无法置信的感到震惊不已。 说实在话,二十一世纪的一切并不属於你,所以你现在要开始学着放下过往一切,重新融入这里的生活。 为什麽? 呃,这个……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反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江寒露,所在的时代是唐朝,长安西市才是你该生活的地方,懂吗? 我可以说不懂吗? 不懂你也要懂,总而言之,记住我的话就对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一步,我有空会再回来看你的。 什麽?等等……对了,为了帮助你能更容易适应这样的改变,我在你脑袋里动了点手脚,不过你别担心,这对你绝对不会有任何伤害的,暂时就先这样,后会有期。这次是真的说再见了。 「喂,别走呀—」双手在空中乱挥乱抓,猛然一睁开眼,她才发现自己刚才原来是在睡梦中和人对话,直到这一刻才惊醒过来。 「这……到底怎麽一回事?」她从床上坐起身,看着四周景物,古朴的家具、床帐,满室的雕梁画栋,床上绣着美丽花纹的锦被,窗外花草扶疏的清新风景,她看不到一样现代高科技产物的痕迹,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东西,让她根本就无法适应。 「难道……梦中那个人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来到唐朝了?」她摸摸脸蛋,赶紧走下床,来到铜镜面前,结果这一看,她心马上凉了一半。 这张脸,和她原本的样貌有七分相似、三分不同,眉宇间隐含英气,她有些不敢置信。难道她真的进驻到那个叫江寒露的人的身体里了? 她真的要取代江寒露活在唐朝?她再也回不去二十一世纪了? 「哎呀,少爷你终於醒了。」正当她还在对着镜子发愣时,一名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一看到主子苏醒过来,马上松了口气,「少爷你这次可吓坏小梅了,幸好你只昏迷半天而已,再睡下去可就不得了了。」她狠狠的倒抽一口气,简直无法相信,「你、你叫我少爷?」小梅困惑的瞧着主子,「不叫你少爷,那要叫什麽?」什麽这个江寒露……是男的? 「天哪……我现在变男的,这乾脆叫我直接去死算了……」她错愕的抚着胸口,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她好好的一个女人居然被换到男人的身体里,这教她怎麽有办法接受? 她一点都没有兴趣当男人呀,那个该死的家伙,为什麽要把她给弄到男人的身体里,她不要啦! 「那个该死的家伙,我不要当男……呃?」她低下头,看着单衣之下平坦的胸口,总觉得手上的触感怪怪的,她赶紧背着小梅掀开单衣,才发现胸口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的布条,那种感觉就像是……故意要把胸部压平一样……她赶紧拆掉布条,小巧的胸部马上获得解脱,她的呼吸也不再困难,再尴尬的往胯下一摸?嗯,没有不该有的东西存在,再摸摸喉咙,似乎有点喉结,但女生并不一定没有喉结,有些是遗传因素、有些是内分泌影响,更有些只是纯粹脖子太瘦没有肉的关系。 综合以上几点,她终於下了个结论,原来这个家伙之前都女扮男装,因为喉咙上有小小的喉结,古代的医学知识又没有那麽发达,大部份的人也就让她给瞒混过去! 「少爷,你到底在干什麽?」小梅看到她把身上的缠胸布条给解下,马上靠过来,抢过布条帮她重新缠上,小梅的动作一点都不留情,非常用力的扯紧布条,力求把胸部压到最平,这让她顿时又有了喘不过气的感觉,终於回过神,讶异的瞪着侍女。 「你到底在干什麽,我、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啦!」「这样最好,不是吗?」小梅继续缠胸大业,已经做得非常顺手了,「之前几次缠得松了,你就频频念着我,我可不想再被你给念到耳朵长茧。」说起她的小姐为什麽会变「少爷」,这就得细说重头了。当年小姐出生,就被江湖术士说她的命不好,很容易夭折,最好从小就当男孩子养大,要不然恐怕女儿活不到成年。 老爷和夫人是非常迷信的人,一听到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爱女有可能夭折,赶紧遵照江湖术士的话,把她当成男孩子来养,就这样让她一路女扮男装到大,而江寒露也从来没有女人的自觉,始终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个男的。 第二章 “唉……”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已经是她成为江寒露的第七天,但她还是非常不能适应,只好沮丧的足不出户,懒懒的缩在床上不想起来。 没有任何先进的现代设备,晚上没有灯火她根本就不敢踏出门,而且还无聊到死,对于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要她马上接受,那简直就是强人所难,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就只能像缩头乌龟一样,缩在房里,没有任何可以吐露心情的对象。 大家都不知内情,只以为她是落水受了凉,兼失去记忆承受不了打击,所以才看起来病撅佩的躺在床上,也就不打扰她休息,而她也懒得和他们解释,省得又被当成神智不清,再去请大夫来看看她。 她的下半辈子真的就要在这遥远的年代过完一生?她还是无法接受事实,所以只好用这种方式逃避了。 但奇怪的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脑海中关于过去的印象似乎逐渐变淡,不管是生活或是所认识的人,那速度快得让她不敢置信,总觉得过往的一切似乎变得……很不真实。 那就好像,她的记忆刻意被淡去,好让她不去那么在乎从前,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融入这个世界…… 难道……这就是那神秘声音所谓的动手脚? “唉……天哪,胸部缠得真的有够紧,我快死了……” 江寒露一边哀怨,一边忍不住碎碎念。没想到她都已经躺在床上了,小梅还是不放过她,继续躁躏她已经小得可怜的胸部,总是说什么以防万一,要是有什么人突然闯入,那就会不小心露馅的。 她不懂,为什么来到唐朝之后,她就一定得这样子女扮男装不可,就只因为狗屁江湖术士的一句话吗?!但想抗议,也找不到人可以抗议了,因为她在唐朝的父母感情太好,好到在三年前已经一起驾鹤西归去当神仙眷侣了。 难道她往后的日子就得这样不男不女的永远持续下去?不要!她一点都不想要这样啦…… “天哪,少爷、少爷不好啦!” 正当江寒露咳声叹气到一半之际,小梅突然急急忙忙的冲人房,一脸的着急,“快,少爷快起床整理一下自己的装扮。” 然而江寒露还是懒洋洋的赖在床上,一点都不想起身,“小梅,又怎么了?''’ “是崔尚缇登门拜访了,亏他还有胆踏入江家来见你!”一提到他,小梅就气呼呼的,“你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可得负好大一半的责任!”, “啊?崔尚缇?”这谁呀? 慢了半拍,她好不容易想起来了。她被人从湖里捞起暂时清醒的时候,曾经见到过一个和学长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他好像……就叫崔尚缇? 如果她不是原来的她,那个崔尚缇还会是她所认识的学长吗?啊!不管了,总之得先见到人再说。 江寒露马上跳下床,随便抓了件外衣披上,就急急忙忙的冲出房去,连侍女都不顾了。她一定要搞清楚这一点才行,要不然说什么她都没办法冷静下来! “少爷,你走慢一点呀!”小梅赶紧追了出来,“就算你要去找他算帐,也不必跑得这么快吧?” 往前奔跑了一小段路,江寒露突然顿下脚步,害追着她的小梅险些整个人撞上她的背,吓得她赶紧煞车,才没酿成任何灾难,“少爷,怎么了?” 只见江寒露突然尴尬的回头一笑,“小梅……大厅该往哪走呀?” “……" 大夫来看过,小姐身体上虽然没有任何外伤,但在落水之后脑袋似乎就有点怪怪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暂时失去记忆,所以要她在一旁提点,她得善尽职责。 没想到小姐连自己的家该怎么走都不记得了,真是可怜呀。 “少爷,你就在后头跟着我走吧。” “谢谢。” 一来到大厅里,江寒露就看到崔尚缇正坐在客位喝着茶,她眼睛一亮,忍不住就脱口喊道:“学……” 一看到她出现,崔尚缇马上放下茶盏,完全不给她好脸色瞧,“江寒露,看来你还活得好好的嘛,那我就不必再感到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了。” “……” 她有些受伤的瞧着他,只因为眼前的这一个学长,除了外表一样之外,个性和态度都跟从前的那一个学长不一样,就像是两个灵魂本质不同的双胞胎似的。 她不由得自嘲的苦笑。明明穿越时空的就只有她一个人,崔尚缇当然不可能会是学长,那她到底又在奢望些什么? 大概是不甘心吧,她不甘心就那样莫名其妙地被学长给甩掉,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投射的心理。 看着她那落寞的表情,崔尚缇的眉微蹙,不懂她到底怎么了,“你的身体依旧不舒服?” 要不是听说这个家伙被他从湖里救上来后,就大病一场,甚至连脑袋也有些不清不楚,过意不去的他也不会破例来到江家,看看他的真正情况,毕竟人是因他而摔下去的。 结果现在一看,这个家伙真的很不对劲,原本嚣张兼皮皮的态度不见了,反倒变得…有些娘儿们? 以往只要看到他就主动招惹的江寒露此刻却是异常安静,面对这样的情况,崔尚缇益发的感到不习惯。 “不舒服,我全身都不舒服……”江寒露有些沮丧的坐在主位上,像是姑娘家一样的开始伤春悲秋,“不只身体不舒服。我的心也好不舒服……” 从前的江寒露讲话虽然没那么低沉,但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偏高且柔,这让崔尚缇不由得微打寒颤,感到很不可思议。马上瞧着随侍在一旁的小梅,“你们需不需要再去唤大夫来给你们家少爷瞧瞧?” 小梅微带些敌意的回答,“这当然,不过这不需要崔公子担心,咱们少爷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她可是和小姐站在同一阵线上的,所以就算崔尚缇长得再多么俊秀,长安城内有多少女人迷恋他,她也是不为所动。 “唉,学长……” 为什么要让她在唐朝遇到一个和学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这简直就像是在挖她伤口,让她痛完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她自怨自艾的想着。 既然如此,你就把他当成是你的学长,然后重新追回来。这样不就好了? “啊?谁在我耳边说话?” 江寒露偏头纳闷的瞧向侍女,只见小梅也一脸困惑的回望她,不懂她又在发什么神经了? “少爷,你……还好吧?” 她一点都不好,居然有幻听的情况发生,以为这厅内有第四个人在和她讲话! 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这并不是幻听,我不是曾经说过,有空我就会回来看你?声音又出现了。 她吓坏的赶紧捣住耳朵,疑神疑鬼的东张西望,原来这声音就是她在梦中所听到的那一个,“你到底在哪里?” 这下不只小梅错愕,就连来探病的崔尚缇也不由得错愕起来。这江寒露真的是病得不轻呀,该不会根本不是病,而是中邪了? 小梅当机立断,马上替主子送客,“崔公子,咱们少爷还在休养当中,不方便接见客人太久,这点要请你见谅。” “我知道,可以看得出来。” 崔尚缇也不罗唆,直接起身准备离开,“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就上东市的崔家,我父亲长年在外办货,倒也认识不少奇人异士,说不定能帮上你们的忙。” 江寒露直到这一刻才回过神来,发现他们俩似乎都把她当成疯子在看,“等一等,我、我可以解释的……” 崔尚缇难得友好的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继续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就算两人素不友好,看对方病得这么严重,崔尚缇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嘲讽的话,双方恩怨就暂时摆在一旁,他倒开始同情起这个家伙了。 在他离去之后,小梅紧张兮兮的对主子叮咛,“你继续休息,我再去请另一个大夫过来。” “……” 直到人都走光,客厅只剩下她一个人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大骂出声,“你到底躲在哪里,快给我滚出来!” 我不能出来,要是被其他人看到,那就麻烦了。 “但你这么做,会让我被别人认为是疯子呀。” 没人要你真的回答出声音,你可以和我心灵交流呀。声音如此建议。 “……”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很忙,还得去办别的事,所以你要问就快点问,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拿乔的咧! 虽然觉得这一切都扯到一个极点,但她没得选择,只能和这个声音商量—— 为什么会有两个长得一样的学长存在? 这个世界是很奇妙的,无奇不有,不是一个简单的原则就能够全部解释得清楚的,况且都有双胞胎的存在了,你又怎能肯定,这世界上没有另一个长得和你几乎一样的人存在?对方反问她。 呃,这个…… 有点玄,但似乎又有那么一点道理,虽然她还是听不太懂。 所以啦,你就直接把他当成是你的“前男友”,趁着现在这个好机会,想办法把他给追回来就是了,哈哈……感觉很看好戏的口吻。 前男友?但他明明就不是… 那好呀,你可以不理他,把他拱手让给别人,然后害自己后悔,我没话说。 “那怎么行?”心思单纯的江寒露马上就中了激将法,情绪激动的直接喊出声来,“我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弥补心中的缺憾,怎么能够就这样把他让给别人?” 失去学长之后,过了三年她依旧对他念念不忘,现在好不容易又遇到另一个“学长”,即便明知道两个是不同的人,她还是忍不住会想,或许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以另一种方式在弥补她。 况且她也不能再颓丧下去了,她必须有个目标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振作起来,既然回不去二十一世纪… 很好,想通就好,那么当务之急就得让自己尽快熟悉现在的处境,好坚强的继续活下去。声音又道。 我会的。她得把自己当成打不死的蟑螂,得发挥杂草般的韧性,绝对不能被这样的意外给打败,只要有心的话,她相售自己一定可以适应的。 “没错,我一定要振作起来才对,绝不能认输!”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 *** 长安东市内,珍宝坊。 珍宝坊,顾名思义就是贩卖各种珍贵宝物的地方,因此坊内的顾客大都非富即贵。 此刻,崔尚缇捧出一只小檀木盒,将盒内一块白底红纹的玉佩拿出来,递给今日上门来的贵客。 “裴大人,这是您托本坊制作的玉佩,请您看看,还满意吗?” 这块玉佩非常独特,以白色的玉为底,中间却有红玉的纹路,而那红玉蜿蜒的模样就像一条龙,崔尚缇便叫玉匠照着红玉的纹路刻出一条红龙来,再将白玉底雕上云纹,巧夺天工,是珍品中的珍品。 尤其那白玉红玉镶嵌是自然天成,就更显现得出这块玉的价值了。 “很好,本官非常满意,不愧是出自珍宝坊玉匠之手,‘那一位’瞧见了肯定也是非常喜爱,绝对爱不释手。” 崔尚缇从不过问客人买珍宝的目的是什么,或者是要送给谁,但他大概也猜得到,这位裴大人打算把玉佩送给什么人,毕竟名讳不能直呼,又有资格配得上“龙”的人,当今世上也只有高高在上的那一位真命天子了。 “感谢裴大人的赞赏,能帮上裴大人的忙,是本坊的荣幸。” “哈哈,崔公子,你太客气了,能请到你们珍宝坊帮本官做这件礼物,这真是太值得了。” “好说、好说。” 崔家之所以能够政商关系良好,就是靠着崔尚缇得当的应对手腕,该奉承时就奉承,该装傻时就装傻,这样不只生意滚滚来,也替自己累积了不少人脉,只有利没有害。 正当两人聊完一个段落,相偕从内室走到前店,崔尚缇准备要送裴大人出坊门时,他的背脊突然莫名的一寒,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盯上一样,整个人瞬间不自在起来。 他困惑的朝门外望,惊见江寒露就站在坊门旁的大柱子后,鬼鬼祟祟的直盯着他瞧,那眼神居然还有种说不出的……热烈?! 熟悉的鸡皮疙瘩又爬满全身,但崔尚缇还是力持优雅的将裴大人给送走,直到对方所乘的轿子离开够远,他才脸一沉,直接杀到柱子后头,恨不得把那一双眼珠子给挖起来。 “江寒露,你躲在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个家伙平常根本就不会踏上东市,更是不屑来到珍宝坊的,怎么这会却是偷偷摸摸的出现?奇怪了。 “嗄?”没想到他会直接冲过来,江寒露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时间逃跑,还不自觉的喃喃出声,“学、学长……” 啊……学长还是和以前一样帅……不对不对,是比以前那一个更帅了,多了一股贵公子的高雅之气,难怪会是风靡长安城的话题人物呀! “江、寒、露,快给我闭上你那一双眼!”发现那一双眼散发出的热情越来越明显,崔尚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咬牙切齿的威胁,“信不信我等会就叫人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让你无法再对我……” 江寒露勉强让自己镇定,转而一脸无辜的询问,“对你怎样?” “……” 这叫什么?用眼神意淫他?没错,就是该死的意淫! 他不得不怀疑,这个江寒露是吃错药了,还是那一日落水之后神经错乱的脑袋还没恢复过来,所以才这么……奇怪? 眼前这个家伙真的和他印象中的江寒露相差太多,所以他忍不住想问,“江寒露,你真的知道我是谁?” “知道呀,你是学……啊,不对不对,是崔尚缇嘛,我的……死对头。” 江寒露苦笑着搔搔头,只觉得自己还真是苦命,好不容易能够重新开始一段恋情,结果没想到,两人之前居然是不打不爽快的死对头,对彼此的印象简直是差到极点,这样她得花费多大的心力才能扭转乾坤,让他对她的印象改观呢? 虽然听她顺利回答出他的名字,但崔尚缇还是觉得她全身上下都怪,像是整个气质都变了一样,“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只见江寒露有些害羞、扭捏的回答,“我是想来和你……和好的。” “和好?和我?” 她马上点头点头再点头,又合起手,一双汪汪大眼瞧着他,就像是在问:可以吗? 她不要再和他当仇家了,所以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两人尽释前嫌,这样她才有机会让他爱上她。 那一双眼所散发出的热力实在是太可怕了,逼得崔尚缇不得不往后退,开始把江寒露当成瘟疫。 他一边帮她解释这一切怪异的行为,一边继续往后退,“我知道,你的病还没好,既然都生病了,还是乖乖回去躺着休息,别出来乱跑,免得病情更严重,是吧?” 江寒露困惑的跟上前,不懂他一直往后退干什么,“我没病,我真的没……” “江寒露,你给我站住!”崔尚缇火大的咆哮出声,“别再靠近我了!” 她吓了一跳,乖乖停脚,“为什么?” “你还敢问我?”他忍不住质问,“你老实回答我,你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很老实的回答。“就……想你呀。” “……” 这下崔尚缇也懒得再和她说话了,他直接进坊、关门,连生意都可以不做了,硬是把江寒露给关在外头,好来个眼不见为净! “嗄?等等!” 眼睁睁的看着大门砰的一声关起,江寒露只觉得好委屈,不懂自己刚才到底说错了什么话。 她马上进攻旁边还没关起的窗户,依旧不死心,“学……” 那个“长”字都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见崔尚缇像一阵风的来到窗边,伸手就要关起窗,她赶紧制止他的开口。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也总得让我死得明白点吧?” “很简单,等你‘病好了’,什么时候想来挑衅我,我都奉陪。” 他毫不留情的弹开她的手,再度当着她的面将窗户给砰的关上,害她连吃两次闭门羹,还碰了一鼻子灰,完全就是灰头土脸的。 没想到和好的第一步就这样破局了,她沮丧的轻叹了口气,有种强烈的无力感袭上身,让她的动力都没了。 “唉,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好茫然、好无力喔…… 结果,江寒露不死心的再接再厉,继续找接近崔尚缇的机会,但她又怕他会对她生气,因此只敢躲在一旁看他,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引得大家议论纷纷,事情被她越搞越糟了。 没过多久,长安城内马上传出流言,说江寒露自从摔到湖里去醒过来之后,突然性格大变,居然转而喜好男色,有了断袖之癖,还对原本的死对头崔尚缇虎视眈眈的,他要小心晚节不保呀。 面对这样的流言,就算修养再好的人,也会忍不住抓狂的,崔尚缇当然是觉得受够了,他不想再继续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所以他决定要让江寒露彻底清醒,不再对他有任何非份之想。 但说也奇怪,之前都是他拚命想躲开江寒露的跟踪,现在换他想主动找上那个家伙,结果却怎么找都找不到人,简直是邪门到了极点。 或许是因为江寒露非常清楚被他碰到的话,他会说出些什么话来,为了不想面对那残酷的事实,干脆避而不见,跟他玩起躲猫猫的游戏。 “该死,他还真会躲,到底又躲到哪里去了?” 走在热闹的西市里,崔尚缇真的有种想掐死江寒露的冲动。 那个家伙倒是非常厉害,总是有办法激起他的火气,每每让他无暇顾虑自己的形象,只想将他给碎尸万段! “但他何时变得这么窝囊了,只会一直躲,而不敢和我正面对决?这个江寒露简直越来越不干脆了……” 走着走着,他突然被身旁一个不起眼的饰品摊贩给吸引住目光,忍不住停下脚步观看,他看到一支精致的小花簪,不由得眼睛一亮,像是发现宝物一样。 那支小花簪非常典雅秀气,只用几朵五瓣小花镶成半圆形状,下头垂了两条小流苏,小花的花心是天蓝色的圆玉,四周包裹着银雕的小花瓣,在他看来,价值并没有多高,但却让他印象深刻。 他像是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不自觉的轻喃出声,“我不会记错的,很像这一支花簪……” 伸出手,想要拿起这支小花簪,没想到却有另一只手一起凑上来想和他抢,他马上俯过头看是谁想和他抢东西,结果却让他逮到那个一直逃避他的家伙。 “江寒露,你可终于出现了。” “呃?”同样看着这支花簪看到入迷的江寒露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暴露行踪了,她只能尴尬的干笑着,想要粉饰太平,“啊哈哈……真是凑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你少给我装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跟踪我。”好不容易终于逮到人,崔尚缇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随即开门见山的要她死心,“江寒露,你还是早点放弃我吧,别再闹笑话下去了。” “为什么?” “这种问题你还需要问为什么?”崔尚缇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这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定律,所以你可以死心了。” 听到他的回答,江寒露只能很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男装,试探性的询问,“那如果……我是女的呢?” 他非常斩钉截铁的回答,“就算你是女的,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的。” “为什么?”她不由得拔高嗓音诘问。如果不是性别上的问题,那会是什么问题? 只见崔尚缇拿起刚才看中的那支小花簪,对着它微扬起淡笑,“因为我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 他还记得遇见那姑娘,是在两个月前的上元之夜,当时他独自一人在街上看花灯,结果就在人海中发现了她,她柔美的侧脸让他的心一阵悸动,就这样将她给放进心里了。 即使是两个月前的事了,但他对她的装扮印象还是非常深刻,他记得她的发髻上插了支天蓝色花簪,就和他现在手中所拿的这支非常像。 “什么?!这不可能!”江寒露马上反驳,“这一阵子我根本没看到你对哪个姑娘有好感的,你一定是在骗人!” “我并没有在骗人,我的确是有心仪的姑娘了。” “那好呀,你说她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她只说一句要我等她,然后就消失不见,事后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他和她只有上元夜那一晚的邂逅而已,而且接触时间很短,她一下就消失在人海之中,在她离开前,她要他等她。而他因为没有机会问出她的姓名,只好就这么等着,希望她能信守诺言,赶紧出现在他面前。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两人就只有一面之缘,但他对她却有种情不自禁的眷恋感,那种感觉随着分开时间越来越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还有越来越强的倾向。 他一直在等着她出现,所以对其他的女人都不屑一顾,是男人的江寒露就更不用说了。 他此刻的笑容带有一种醉人的感觉,就像是把小花簪当成他心仪的姑娘,所以才会释放出那样柔和的笑容,这让江寒露几乎要看呆了,却也让她微微心痛起来。 难道她已经迟了?崔尚缇的心中已经摆了其他的女人,所以她再如何努力也都没有用了? 但这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说,天晓得这会不会只是他要她死心的一个借口,好让她乖乖打退堂鼓? 如果真是这样,她不得不说他的演技真是好,好到她几乎就要信以为真,然后失落的窝到墙角去舔伤口兼画圈圈了。 有句话说得好,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所以她也不会这么快就放弃的,除非崔尚缇将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女人带到她面前,要不然她打死不退! 她看了看身旁来来去去的女人,再看看自己。那些女人都身穿美丽衣裙,有的高高绾起发髻还插朵牡丹花,女人味油然而生,反观她却被逼打扮得像是男人一样,被认定是带把的,也难怪崔尚缇会避她唯恐不及。 都是这一身男装惹的祸,她不想再照着原来的那一个江寒露的模式活着,她要活出属于自己的另一番人生,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头彻尾的改头换面! 一打定主意,她马上转身离去,不再缠着崔尚缇,这让他有些反应不及,慢半拍才出声询问,“江寒露,你要干什么?” 她停下脚步,回头对他宣告,“相信我,下次见面的时候,我绝对要让你刮目相看!” 说完之后又转身离去,那背影居然带有种孤寂失落之感,让崔尚缇第一次感到……有点不忍。 他到底是在不忍什么?他马上摇晃脑袋,要自己别像江寒露一样不正常。他们俩可是死对头,现在他又害得他沦为笑柄,对江寒露,他根本就不需要恻隐之心。 但一想起刚才那家伙落寞中又带些惆伥的眼神,他的心隐隐一抽,又忍不住感到罪恶起来。 尤其,江寒露刚才的那一个背影,居然有点像……上元夜的那个她…… “该死,我现在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江寒露是江寒露,她是她啊!他怎么会把两人联想在一块?一定是江寒露把精神错乱的病症传染给他了。 “没错,就是这样……” 找了个合理的解释,崔尚缇在付完小花簪的钱之后,就赶紧回到东市去,想要快点抛去这奇怪的感觉。 第三章 “少爷,你……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小梅,以后请记得改口,叫我‘小姐’。” 江寒露的房内,小梅傻眼的看着主子修眉、上妆、绑髻、穿裙,把自己给弄成一个姑娘家的样子,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只觉得她病得是越来越严重,因为在小梅的印象中,主子始终不认为自已是女人,要她穿女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现在……不可能的事情都成真了! 要是等会出去时天正在下红雨,大概也没什么好惊讶了 “少爷……不对不对,小姐,你真的打算以后都以女人的样貌见人了?” “是呀,我本来就是女的,当然要以女人的样貌见人。” 看着铜镜中她现在的样貌,经过一番精心打扮,褪去从前的那股英气,倒是多了不少女人柔媚的感觉,或许灵魂本质的不同也有差吧。 虽然是同样一双眼、同样的鼻、同样的嘴,但感觉就是不太一样,那种变化非常微妙,像是脱胎换骨一样。 不过她个人是觉得她现在的写照比脱胎换骨要更进一阶。而一刚开始还会在她脑海中出现的男人声音最近静悄悄的,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害她有事也不知道该向谁请教好。 反正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当个假男人,干脆就趁这个机会恢复女儿身,虽然肯定会吓坏不少人,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总得要为自己的往后打算嘛。 一恢复成女儿身,她相信崔尚缇就算不喜欢她,也不会继续再排斥她了,这样她才有机会拉近两人的距离,而不是继续被人指指点点的说她有断袖之癖。 “那……那从前那一个风流倜傥的江寒露少爷……” “不在了。” “那……那江家的酒坊……” “没人规定女人不能继承。” “那……那那些曾经爱慕着少爷的女人……” “刚好趁这个时候揉揉双眼,看清楚一点,希望她们下次别又挑了个假男人来爱。” “……” 看来主子是打定主意要恢复女儿身了,身为下人的小梅也只能闭嘴接受,但她想,绝对有许多人会受到惊吓的。 她从没想过,小姐变回女装后会是这样柔媚的模样,像是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让她一时之间完全无法习惯,要不是她亲眼看着小姐一点一滴慢慢将自己给改造成现在这样,她绝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是她的小姐。 这真是太神奇了,原来小姐比她还要会打扮化妆,但……她不是从来没有这么扮过,怎么看起来扮得非常顺手? “小梅,这个高腰襦裙到底该怎么穿呀?”在小梅纳闷着小姐那熟练的化妆技巧时,江寒露突然用求救似的眼神瞧着她,“这裙子穿上是穿上了,可是怎么觉得……似乎要掉要掉的?” 长长的一片裙,就这样在身上围了两圈,在胸上围用绑线给绑住,或许是她绑得还不够紧吧,所以总有一种裙子正在慢慢往下掉的感觉,害她穿得非常担心受怕。 没想到小梅此刻倒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小姐,那是因为……你的胸部不是很大,所以……才撑不太起来嘛。” 小梅同样穿着高腰襦裙,她虽然也是偏瘦的身形,但胸部就是够丰满,可以很顺利的撑着裙子不掉,根本就没有江寒露的困扰。 江寒露沮丧的看着自己没什么弧度的飞机场。一定是之前缠胸缠过头,才会造成现在这种悲剧发生呀,“那……那该怎么补救才好?” “简单,看我的。”小梅马上找出一条颜色相衬的细长腰带,拿出之前缠胸的功力,再在主子的胸上缠了两圈,然后在前头打个蝴蝶结,漂亮收尾,“再缠紧一点就不会掉啦,小姐你可以放心走出去了。” “……”恶梦再度袭来,江寒露抚着自己的胸,觉得又快要无法呼吸了,真是好惨。 但……就算惨,她还是得咬牙撑着,至少现在的她恢复女儿身,可以出去见崔尚缇,不会再被他误认为她是有断袖之癖的“病人”了。 第一次穿上属于女人的古装,江寒露一心只想着要让心上人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因此马上兴高采烈的离开房间,准备到东市去。不知道当他看到她恢复女儿身后的打扮,会有什么反应呢? 她开开心心的经过江家前院,一路上遇到不少家仆,结果每一个人都一脸错愕的看着她走过去。 她一心系着崔尚缇,所以完全没有发现周围诡异的气氛,就这样一路离开江家,快快乐乐的出门去了。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那些傻眼的家仆才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开日互相询问—— “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新来的侍女?” “还是少爷的女人?” “尚缇,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交往看看?”珍宝坊内,一名身穿艳红色衣裳的漂亮女子正大刺刺的缠着崔尚缇不放,功力和江寒露有得拚,但崔尚缇却始终微笑以对,只因为她大有来头,他要是能不得罪,就尽量不想去得罪。 因为她正是之前来买过玉的裴姓高官的掌上明珠——裴艳艳。 崔尚缇不想打坏珍宝坊和各个官员的良好关系,所以只要裴艳艳不要缠得太过份,他会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不想太过计较。 “裴姑娘,你要是再不回府,就怕令尊会不高兴,所以你还是放在下一马,别让在下难做人吧。” “爹爹才不会不高兴,他也很希望招你当女婿,难道你不知道你很抢手?” 凭崔家良好的政商关系,招他当女婿绝对是有好无坏。就她所知,有不少达官贵人都在暗地里打着他的主意,想将自家闺女塞给他,她如果不积极一点的话,就怕他会被其他人给抢走。 崔尚缇当然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而他也不想点破,依旧笑容优雅的淡淡回绝,“是大家错爱了,其实在下什么长处也没有。” 裴艳艳可大胆了,她不理他委婉的拒绝,干脆直接勾住他的手臂,丰满的胸部紧靠着他,暗示性十足,“是不是错爱,大家心知肚明,你也不需要这么谦虚了,况且如果攀上了我,对你不是也有好处?” 的确,攀上裴家,对他们崔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她是在前一阵子提出交往,他还会考虑考虑,但在这一刻,他是绝对不会答应她的要求的。 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有另一个女人了,为了她,他会继续等待下去,直到她出现为止。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他这个念头,一定会笑他傻,居然等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再出现,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但那是因为他们不懂他心中的感受,虽然他和她只是初次见面,却让他有种等待已久的感觉,好像他二十几年来独身一人,不对其他女人动心,就是在等着命定的她出现。 “总而言之,我只能感谢裴姑娘的错爱了。”崔尚缇笑着拉开两人的距离,不让她继续紧黏着他,“裴姑娘,时候不早,你真的该回去了。” “崔尚缇,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我?”裴艳艳的黏功真的和江寒露有得比,连番被拒还是厚脸皮的再度巴着他的手臂贴上,“难道你觉得我长得不漂亮?” “裴姑娘的艳丽是无庸置疑的。” “那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我?” 他有些厌烦的轻蹙起眉,开始考虑要不要直接断了她的任何妄想,免得她继续再来纠缠,“裴姑娘,请自……” “崔尚缇!”就在这时,另一个女人突然冒失的闯人,硬是破坏掉裴艳艳和崔尚缇独处的机会,她身穿粉紫色的高腰襦裙,看衣服的料子可以知道她绝对出身富贵人家,而那灿亮的双眼、甜美的笑容,让崔尚缇马上错愕的愣住,也对现在的情况有些……无所适从。 他现在是在作梦吗?要不然为什么他会以为自己见到了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而她正在他面前灿烂的笑着? 闯进来后见到裴艳艳正暖昧紧靠崔尚缇,江寒露原本灿烂的笑容一顿,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真是对不起,我、我马上就走……”话一说完,她马上转身就走,还用奔跑的快速离开,像是不想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样,崔尚缇慢半拍之后才回过神来,随即甩开裴艳艳的纠缠,不顾一切的追了出去。 “等等,别走!” 这是真的,她终于出现了,他绝不能让她又这么无声无息的离开,连半点线索都不留给他! “姑娘,请留步!” 崔尚缇追入小巷道中,她的脚程这么快完全出乎他的预科之外,于是他更是加快自己的步伐,终于伸手抓到她的手臂,阻止她再继续奔跑,“停下来,别再跑了!” “呃?”江寒露惊慌的回过身,显得有些讶异,“你怎么追出来了,那店里的那位姑娘怎么办?”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就怕她又再度消失不见,让他苦等不到,“你不是来找我的吗,那为什么要跑?” 一提到这个问题,她的表情马上显得有些落寞,“我、我怕打扰到你和那位姑娘嘛。” 她一直以为,他说有心仪的姑娘是骗人的,但在见到刚才那一幕之后,她才发现,原来他真的有对象了,不是在诓她。 这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可笑,心也隐隐泛着疼,所以才会转身就走,不想再面对这让她难堪的事实。 看来她似乎误会他和裴艳艳的关系了。领悟到这点,他赶紧解释,“我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她只是重要顾客的千金,你可不要乱想,好吗?” “你说的……是真的?” “那是当然。” 听到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她原本失落的心马上又恢复正常。伤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复元能力真是强得吓人呀。 看到她又重新展开笑容,崔尚缇终于放下心来,转而询问道:“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出现?” “你等我很久了?”她困惑的眨眨眼,“咱们俩有分开很久的时间吗?”她记得也只有几天吧? “当然有,那日分别之后,你要我等你,我就一直等着你遵守承诺出现在我面前,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你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像是一件珍宝终于失而复得一样。幸好她真的遵守诺言主动来找他了,要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还得苦苦等待她多久。 “我真有这样说过……”她困惑的微皱起眉,非常努力在思考两人前一次见面时所说过的话,“奇怪,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管了,或许她真的有说过,只是忘了吧,暂时抛开这一个问题,她马上在他面前绕了一圈,有些腼腆的开口询问,“我这样子……好看吗?” “呃?”崔尚缇的心像是不经意被人给丢下一颗小石子,瞬间泛起一波波涟漪,她那腼腆中带有期盼的眼神狠狠勾动了他的心弦,让他有种彻底醺醉的感觉。 看他盯着她有好一阵子,但却始终没有说半句话,她不由得丧气的垮下肩,沮丧的再问:“不好看,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崔尚缇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又被她那沮丧的神情给牵动心魂,感到有些心疼,“只要你自己觉得喜欢,穿得高兴,又何必在乎别人觉得好不好看。” “咦?原来你也会讲甜言蜜语呀。”她马上心花朵朵开,又漾起灿烂笑容,“之前的学长真是闷葫芦一个,什么甜言蜜语也不会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在那边一头热,现在想起来就觉得自己还真是有够傻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学长就是放不下,似乎像是第一眼就认定了他,就算后来他们俩之间只有她拚命付出,他对她的态度总是冷冷淡淡的,她也傻傻的不去计较,心想反正他在她身边就好了。 一听到她口中说出“学长”这个词,崔尚缇原本有些飘飘然的神智突然瞬间冷了下来,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前这个女人,“……江寒露?” “是。”她马上反射性的答话。 “真的是你?” “是呀。”江寒露顿了下,才发现他的反应怪怪的,“你刚才没认出来?” 难怪刚才他们俩之间的对话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他像是在和另一个女人讲话,而不是她。崔尚缇陷入了无比的错愕情绪当中。他认识那么久的江寒露,那个总是和他不对盘的江寒露,真正的性别居然是女的? 他和她互斗那么久,结果一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个事实? “你……之前为什么要装成男的?” 他的表情似乎怪怪的,原本的欣喜不见了,显得有些凝重,但江寒露还是有问必答,“因为我出生时一个江湖术上对我爹娘说,如果不把我当男孩子养的话,我会早夭,所以我不得已才扮成男的。”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又为什么恢复女儿身的模样?” “我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女扮男装到老吧?”江寒露有些娇羞的微低着头,“况且……我也不想再让你误会,以为我对你是……断袖之癖。” 现在她既然恢复女儿身,他们之间应该就没有任何顾忌了吧?女人喜欢男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也就没有理由再对她发脾气了吧?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崔尚缇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像是心中燃起一把怒火,“你以为这样子耍着我,很好玩吗?” “呃?”江寒露很错愕,小脸旋即失落的黯淡下来。她一直以为恢复女儿身对两人之间的关系会有帮助的,怎么现在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如她所预期的? “你在上元夜的时候扮回女装,刻意戏弄我,还要我等你来找我,结果那一夜之后,你又扮回男装,连连和我作对,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我……在上元夜的时候扮回女装?” 这是真的吗?她是在三月初三上元节日的时候才来到唐朝的,但崔尚缇所说的上元夜是一月十五,是她来到唐朝之前所发生的事,她根本不知道从前的那一个江寒露是不是真的做过这样的事。 “你还想装傻?”崔尚缇看到她太阳穴上的一颗小痣,跟他那天在那姑娘脸上看到的是一模一样,就算他想不相信,也无法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看到我痴痴的等着一个姑娘出现,你很得意?看到我被女装的你给耍得团团转,你开心了?我倒宁愿你堂堂正正的和我打一架,打输你我也不会有第二句话,但你现在却用这种恶劣的招数戏弄我,说什么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原本的期待在这一刻全都化成笑话,一直等待的那个姑娘,其实就在他身旁!看着他被骗得团团转却没有任何自觉,她一定在心里窃笑不已吧?这一刻他对她原本的好感瞬间完全消灭,一滴都不剩! 她也真够恶劣,他实在是太小看她了,没想到她会是这么可恶的女人! 江寒露慌乱的想要解释,但她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因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之前的那一个江寒露是不是真的做过这种事,“崔尚缇,我并不是有意要欺骗你……” “你现在再说这些都太迟了,看到我受骗上当,你也该满意了,是不是?” 她着急的拼命摇头,“不是,才不是这样……” “我在你面前出的糗也够多了,你已经达到目的,可以回去了,别再继续扮着女装的模样来戏弄我。” “崔尚缇……” 他刻意偏过头,不想再让自己被她左右情感,他只觉得自己真是可笑,生平第一次动了心,结果却是一场可笑的闹剧,直到现在他才看清了事实。 江寒露知道崔尚缇现在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她只好选择住嘴,免得让他更生气,对她更是无法谅解。 她难掩失落的转身离去,脚步沉重的融入街道上的人群当中,然后渐渐的消失不见,看到她那孤寂的背影,崔尚缇的心像是被人给狠狠掐了下似的,盛怒的心情中马上多了抹……不忍。 停!他恼火都来不及了,到底在不忍什么?他不由得自嘲一笑。都被这样耍弄了,还对她存有慈悲心与怜惜,崔尚缇,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就当那只是一场梦吧,梦醒之后,也算了……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 *** “小梅!” 匆匆忙忙回到江家,江寒露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找到侍女,想要把事情问个清楚。 和从前的江寒露最亲的就是她的贴身侍女小梅了,所以她只能问小梅,也只有她有可能知道。 “小姐,怎么了?”小梅看着主子冲入房内,还一脸着急的模样,不由得也开始担心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小梅,我……我问你。”江寒露一边喘气,一边询问,“上元夜那一日,我有出门去吗?” 对于主子这失去记忆的毛病,小梅已经见怪不怪,所以也会问出这种问题,也没什么好讶异的。 “当然,小姐你哪一日不出去的?” 糟糕,这样她的不在场证明就少了一半,开始有嫌疑起来,“那……那你知道,我上元夜的时候跑到哪去了?” “这我就不清楚啦,小姐要去哪里,是从来不会对咱们说的。” “真的?”这样子她连个人证也找不到,真是糟糕,“那你觉得我会在那一天扮回女装出游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小梅马上斩钉截铁的回答她,“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从前的小姐根本不认为自己是女的,是打死都不可能会换上女装的,所以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会发生的。” “你肯定?” “那是当然!” 那崔尚缇那一天看到的女人到底是谁? 还是说,其实之前的那一个江寒露真的有扮过女装,只是小梅不知道而已,要不然怎样都说不通呀。 “唉……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 江寒露沮丧的在一旁的椅子落坐,显得有气无力的,她没想到自己改回女装居然会弄巧成拙,反倒让她和崔尚缇之间的关系弄得更糟了。 他以为她是在欺骗他,要着他好玩,她该怎样让他相信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这下可伤脑筋了。 看着主子开开心心的出门,回来之后却死气沉沉的,小梅不免关心的询问,“小姐,你还好吧?” “我一点都不好,我快被‘自己’给害死了啦……” 现在这样的混乱到底该怎么解决才好?她好苦恼,都快被之前的“自己”给打败了…… 第四章 长安城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最近又多增加了两个。 其中之一,西市最大酒坊醉不归的少主江寒露原来是个女儿身!这下可有趣了,她的性别一颠倒回来,马上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而首波震惊到的是江家所有仆役,他们必须面对少爷变成小姐的事实,努力以最快的速度适应过来,虽然他们还是常常看着江寒露姑娘家的打扮愣住,脑袋得慢好几拍才能回过神来,但比起外头的人来说,他们算是好的了。 最惨的是那群爱慕着风流倜傥江寒露的众姑娘家,原本听到她突然染上断袖之癖爱上崔尚缇就已经很惨了,接下来更震惊于她是女儿身的事实,这下她们的心真的碎了,有些甚至嚷着不想活啦。 话题之二,传说东市珍宝坊少主崔尚缇最近和裴姓高宫的闺女裴艳艳走得很近,两人几乎是出双人对的,崔尚缇虽然没有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从裴艳艳那笑容灿烂的模样看来,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八九不离十,就快要有谱了。 于是又有另一群爱慕着崔尚缇的姑娘家心碎满地,恨自己没有裴艳艳的家世好,才让她捷足先登,咬上这块天鹅肉。 “尚缇,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漫不经心的?” 坐在茶楼二楼,崔尚缇若有所思的往窗户外瞧,彻底忽略掉坐在他对面的裴艳艳,让她非常的不是滋味。 其实她也不懂,他为什么会一改之前的态度,答应她的邀约,陪她出来走走,即便他对她的态度仍稍嫌冷淡,但不要紧,既然他肯和她出来,她就不怕自己没机会得到他的心。 她一定要让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才行! 听到她质问的语气,崔尚缇才勉强回过神来,笑着化解尴尬,“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件生意上的事情罢了。” “是吗?真是这样?” “当然,你不是听说这间茶楼的茶点好吃,才拖我来的,那就快点吃,东西凉了,口感也就不一样了。” 他知道自己正在利用裴艳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让他的思绪再被上元夜的那场邂逅给霸占住,忘不了那一夜所见到的女人。 所以,他答应裴艳艳的邀约,陪她到处游玩,他任由其他人误会他们俩的关系,他一直以为这么做自己就能摆脱过去,但他发现……这么做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好几天了,江寒露大概也听到他和裴艳艳走得很近的流言,选择不来打扰他,他却反倒变得有些不习惯,每每看到和她身形相近的姑娘经过,他还会以为是她终于出现了,但却总是期待落空,徒感怅然。 他这是在赌气?他无法接受自己居然被一个死对头给骗得团团转,虽然现在的她,越来越不像从前的她,让他感到非常的……困惑。 他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而是等她重新穿上女装,他才发现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一个姑娘。 经过思考,他才有些明白,这阵子江寒露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那种转变不只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还有样貌,从前的她比较中性化,现在的她却变得柔美起来。而他在上元夜遇到的她就是带有柔美气质的,但在上元夜过后,他遇到的江寒露,还是原本那一个偏中性化的她,所以才会让他没有马上发现她们俩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结果想来想去,他的脑中还是充满着她,他想靠裴艳艳转移注意力看来是破功了。这让他忍不住自嘲,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才会对那个恶意戏弄他的女人念念不忘? “尚缇?”发现他又在神游天外,裴艳艳不甘被冷落,马上又开了口,“你专心一点嘛,要不然我完全感受不到你陪我出来的诚意。” 他赶紧又回过神来,出声赔不是,“真是对不起,我……” “咦?小姐你瞧,是崔尚缇耶。” 就在这时,茶楼三楼突然走下江寒露和小梅这对主仆,小梅一发现崔尚缇的身影,马上惊呼出声,同样引起崔尚缇的注意力。 江寒露一看到他身旁的女人就是她上次在珍宝坊见到的那一个,心微微剌痛了下,眼神也黯然不少。 那些流言当然或多或少也传人她耳中,只是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原来……他真的和其他的女人走得很近……这一个事实让她感到非常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看来即使她回到唐朝,也还是无法让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她,始终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脚戏,从前学长是这样,现在的崔尚缇也是这样,情况完全就没有改变过。 崔尚缇一看到江寒露那落寞的眼神,心头的不舍又出现了,他赶紧微偏过头,强逼自己不在乎,忽略掉心头那窒闷的感受。 他不想再被她给要得团团转,或者再受到她任何的影响,所以他只能选择漠视一切,违背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感觉,就算没人开口跟裴艳艳介绍过变回女装之后的江寒露,凭着所掌握到的讯息,她还是能认出她来,而她还记得之前崔尚堤追着她跑出去的事情,所以对江寒露是敌意十足,就怕她有可能抢走崔尚缇。 她故意笑得艳丽,想用自己的美艳把情敌给比下去,“江姑娘,你们醉不归不是专卖酒的,怎么又会出现在茶楼里?” 江寒露勉强漾起淡笑回应,“我最近想学泡茶修身养性,托老板帮我物色一套好茶具,这次就是过来拿茶具的。” “你想学泡茶修身养性?”裴艳艳夸张的笑出声来。“呵呵呵……这长安城谁不知道,你江寒露的拳脚功夫了得。少有人打得过你,现在你却说想修身养性,有谁会信呢?” 小梅听不下去的呛话出声,“你凭什么这样说咱们家小……” “小梅,算了。”江寒露马上制止她,“反正茶具已经拿到,咱们就回去吧,别多惹是生非。” “可是她……” “没什么可是,我叫你走就走,别让我再说一次。” 江寒露急急抓住侍女,毫不犹豫的下楼,没再偏眼瞧向崔尚缇,像是也在逃避他一样。 崔尚缇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透过窗户瞧着刚走出茶楼的那道身影,他发现她突然顿在大马路上,背对着他伸手抹了抹脸颊,像是在哭一样,这让他的心又狠狠抽痛了下,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跑下楼去追上她。 然后小梅便来到她身旁,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紧接着就把她往隔壁的酒楼拉,没多久就不见两人身影。 一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崔尚堤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离开,他随便找一个理由搪塞裴艳艳,“裴姑娘,我突然想到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去办,恕我不奉陪了。” “啊?尚缇,你别走呀……” 他的心思早就飞远了,所以下楼的脚步是毫不犹豫,彻底将裴艳艳给搁在一旁。 她真的哭了?胸口像被人用力击了一拳,崔尚缇只觉又闷又痛的。 率先一个人冲出茶楼,江寒露强忍住的坚强终于溃堤,将她给打得凄惨无比。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打不死的嶂螂、韧性十足的杂草,但直到刚才终于明白,她的坚强只是她的自以为罢了,其实她的心像其他人一样脆弱,禁不起再三的挫折打击。 停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眼眶中积聚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怕别人看她笑话,所以赶紧伸出手将那些泪痕给抹去,努力要自己憋住,不能再让泪水掉下来。 “小姐!” 拿着茶具的小梅后几步才追上主子,一来到她身旁就发现她哭了,小梅不禁有些傻眼,因为在她印象中小姐一直大刺刺的,从来也不曾哭过,但现在,小姐居然像小女人般的掉泪,这让她很难适应呀。 她不用问,也知道主子是为了哪桩落泪,她没好气的嘟起嘴,有些话是不吐不快,“我就不懂,那个崔尚缇哪里好,只是长得好看罢了,他连连让小姐吃瘪,态度高傲得很,你根本就没有喜欢他的理由呀。” “谁规定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有理由的?”虽然现在非常的失落,江寒露却还是忍不住反驳,“有时候只是因为感觉对了,就这样认定对方,但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从前她对学长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倒追他,如今面对现在这一个崔尚缇,说来连她自己都不解,他对她的影响似乎比学长还大。 没错,学长向她提分手时,她也很不能接受,消沉好一段时日,但还不至于像这次这样,只是看到崔尚缇和裴艳艳亲密的在一起,她就已经忍不住落泪,内心有种非常难过的感觉,像是心头被狠划了一刀一样。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崔尚缇身上寻找学长的影子,但现在她才发现也许她搞错了,她甚至有种强烈的感觉,其实学长才是替身,她会喜欢上他,只是因为他有着崔尚缇的皮相罢了,直到真正遇上崔尚缇之后,她才幡然醒悟他才是她在寻找的人,是真正属于她的另一半。 但让她有这种像是命定般感觉的人,现在却排斥着她,这让她大受打击,再也坚强不起来…… 看着主子这样难过的表情,小梅也感到有些不忍。她永远都站在小姐这一边的,如果能帮小姐的忙,她绝对义不容辞! “小姐,既然如此,你就想办法把崔尚缇从那个裴艳艳手中抢过来呀!” “我要怎么抢回来?”江寒露沮丧的回答,“我连变回女装都没办法让他喜欢上我,又怎么有办法把他从裴艳艳手中抢过来?” “小姐,你光变回女装还是不够的,这样还达不到标准。” 被小梅这样一说,江寒露马上困惑的反问,“我是哪里达不到标准了?” 她自认她的女装扮相虽然称不上国色天香,但中上之姿的水准是有的,这样的她有很差吗? “就是瘦瘦弱弱的,少了肉嘛。”小梅随即指着身旁来来去去的女人,“看看她们,那样才是美女的标准,兼有福相,正是男人最爱的类型呀。” 江寒露看着小梅指出来的美女,一个个都像是杨贵妃上身呀,肥滋滋的,而那些和她一样瘦瘦的女人,就完全被小梅排除在美女之列当中,连个边都沾不上。 这下江寒露才赫然惊醒,唐朝的审美观就是和其他朝代不一样,认为胖才是美呀,就连刚才的裴艳艳,虽然没有这些女人肥得可怕,但身上也是肉肉的,抱起来绝对又软又舒服。 她再看看自己没什么肉的身材,内心的沮丧更是严重了,“难道崔尚缇之所以看不上我,除了误以为我是故意在耍他之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这干巴巴的身材?” 小梅非常斩钉截铁的回答,“绝对八九不离十!” 她马上哭丧着脸,“那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看我的!” 小梅马上带着主子直冲最近的一间酒楼,包下一间包厢,把酒楼内所有的酒菜全都点上一盘,不管店小二傻眼的表情,也不管她们俩到底吃不吃得完,就开始催促主子,像是要让她吃到撑死一样。 “小姐,从现在开始,咱们要练食量,之前的你三餐才吃那么一点点东西,怎么可能会长肉呢?所以我会盯着小姐吃饭,直到你身上吃出肉为止。” “……” 江寒露惊恐的瞪着桌上满满的菜色,“这些……都是要我一个人解决的?” “当然啦。” “这是十人份的份量?” “十人份?啊……是了,咱们不能一下把食量增加太多,小姐会受不了,那这一桌咱们就分三天解决吧。” “……” 江寒露突然有种想逃跑的冲动。要是照着小梅这种喂猪公的做法,她还没有肥起来,胃就会被撑到爆呀,这怎么得了? 但她又不甘心自己因为这种原因让崔尚缇看不起,所以再三挣扎之后,她终于决定豁出去,要吃就来吃吧! 一打定主意,她马上发狠撕下一只鸡腿,开始往嘴里塞,还吃得又快又猛,像是不要命了一样,这害小梅吓了一大跳,不明白小姐到底着了什么魔呀,“小、小姐,你可以吃慢一点吗,我……我怕你会噎死呀……” “你不是要我把自己给吃得美美的?”江寒露塞完鸡腿继续塞鹅腿,“这样崔尚缇就会认为我是美女,然后多看我一眼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拼死也要吃到撑……呜咳咳……咳咳咳……” 一不小心她被满嘴的肉给噎到,边咳嗽边难过的泛起泪来,小梅慌忙的赶紧倒一杯酒给她,就怕她先被噎死,“慢慢来、慢慢来,反正也没有人逼你一定要吃那么快嘛……” 小梅现在倒是后悔自己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要是小姐真的不幸这样噎死,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咳咳……我、我就是不甘心嘛……” 她这样子做很傻、很蠢是不是?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让她增加任何一丝重新接近崔尚缇的机会,要她做什么她都会答应的! “小姐,慢点、慢点啦……” “你们这两个蠢女人,够了!”抛下裴艳艳偷偷跟过来的崔尚缇终于受不了的推开包厢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食物是让你们这样子糟蹋的吗?” “崔尚缇?” “崔公子?” 一看到他板着脸出现,主仆俩吓一大跳的马上站起身,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就像做错事的小女娃被父母给逮到小辫子一样。 看到江寒露辛苦的吃到泪汪汪的模样,崔尚缇不由得感到痛心不舍,想要阻止她继续折磨自己下去,可没想到讲出来的话却和心中真正的意思是天差地远,“你没有那种能耐,就不要学其他人这样狼吞虎咽的。” “嗝!”她捣住突然打嗝的嘴巴,笑得非常勉强,“我……对不起……” 他怎么把情况越弄越糟了?崔尚缇有些气恼自己。明明想要阻止她这么做,没想到却像是在责骂她一样。 他懊恼的紧蹙起眉,“你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向我说对不起?” “我、我也不知道……” 他那皱眉的表情让她误以为他是在嫌恶她,这让她原本就非常沮丧的心情更是荡到谷底,就连那抹强撑起的生硬笑容也快瓦解了。 似乎现在的她不管做什么都不对,是吗?那她还是离开他面前的好,免得惹他继续生气,让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变得更差。 在自己的笑容彻底垮下之前,江寒露狼狈的赶紧绕过崔尚缇离开包厢,声音己经有些哽咽了,“我现在就走,你可以不必再生气了。” “等等,我不是……” 发现到她误会了他的情绪,崔尚缇直觉想要阻止她,向她解释,但她离去的速度实在飞快,让他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跑远了。 “小姐!” 小梅也赶紧跟着冲出去,临去之前还忍不住瞪了崔尚缇一眼,对他刚才的态度很不谅解。 直到她们俩都离去之后,崔尚缇还是停留在原地,有种非常懊悔的感觉。为什么自己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 想要远离她,却又无法忍受她失落的神情,想要安慰她,却又说不出任何一句好话,他的心真的很矛盾,矛盾到连他自己都快要受不了。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他很困惑,一颗心是翻腾不已……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 *** 在那之后,崔尚缇一直挂记着江寒露的情况,但两人却始终没有任何交集,一个在东市、一个在西市,各过各的日子。 他试着想要从其他人口中得到她最近的消息,但却一无所获,好不容易终于听到一些有关她的事,却是和醉不归酒坊的营运有关。 “你说……最近常有人去醉不归刻意闹事?” “是呀。”来买名贵珍珠要回去讨好大老婆的吴姓商人幸灾乐祸的回答,“那个江寒露呀,自从掉到湖里后,就变了个人似的,还柔柔弱弱的,不知道是哪一路大胆的人,便跑去闹事,没想到呀……还真给他们闹成功了。” 以前那一个江寒露,哪里容得了别人招惹她,人家来闹场,她绝对狠狠的将他们给踢到天边去,可凶猛的,但现在这一个江寒露,完全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对来闹场的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听到醉不归的近况,崔尚缇不由得沉重的凝下脸,开始担心起江寒露来。他是知道她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但却没想到她会变到任人欺负也不还手。 她到底在干什么?明明就有自保的能力,不是吗,那又为什么要这样子委屈自己? 她现在这样的状况,真的让他很担心…… “崔公子,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凝重?”吴老板一脸讶异的看着他,“江寒露不是你的死对头吗,听到她终于吃到苦头了,你不也该开心才对?” 崔尚缇闻言马上扬起淡笑应付他,“感谢吴老板告诉在下这一个有趣的消息。” 他开心吗?以前的他或许会,但现在的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反而想去亲眼看看醉不归的情况,顺便……看看那个女人。 她那天回去之后哭了吗?她是不是已经对他完全失望透顶了?他有满肚子的疑问,想见她,内心有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想要马上看到她,不再处于被动的等待。 送走吴老板后,他把店交给伙计照看,就自己一个人动身到西市去,没过多久,他就站在醉不归的对面,盯着店内一抹纤细的身影。 接近黄昏时刻,西市很热闹,醉不归内也很热闹,许多酒客在里头喝酒,店内还有好几名身材曼妙的波斯女郎在招揽生意,媚眼频频向店外的男人抛过去,热情得很,一点都不输花楼内的姑娘。 很平和,完全不像吴老板所说的那样,这让他原本担忧的心顿时松下不少,不免也要埋怨吴老板害他白担心一场。 他盯着和酒坊掌柜坐在角落的江寒露,只见她皱着一张脸,像是在跟掌柜重新学习如何分辨酒类一样,那张小脸被酒气醺得微泛着红,这一刻看起来居然是……异常的可爱。 他不由得失笑的摇头。明明自己就没有碰半滴酒,为什么却有一种被酒给醺得陶陶然的感觉?就只是这样静静的瞧着她而已,为什么他多日以来的烦闷就在这一刻全都一扫而空,并且还得到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为什么?他应该明白的,只是…… “啊哈哈……小姑娘,怎么没在醉不归见过你,你是新来的酒娘吗?” 就在崔尚缇失笑兼自省的同时,酒坊内一位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客人正在藉酒装疯,跑到江寒露他们那一桌,伸手就把江寒露给抓了过去,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愣愣被调戏,想躲又躲不开,整张小脸皱得更是委屈了。 “你们搞错了,我不是店内的酒娘,请你放手。” “是呀大爷,她不是店内的酒娘呀。”最近常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几位波斯女郎眼看情况不对,赶紧机灵的靠过来陪笑解围,“如果大爷不嫌弃,就让咱们来陪大爷喝酒,好吗?” “本大爷就是想要这个小姑娘来陪酒!”仗着自己是客人,他开始无法无天起来,“你们谁都别想帮她,让她替咱们斟酒!” 掌柜的也赶紧靠过来帮自家主人解围,“大爷,这位姑娘真的无法陪大爷们喝酒,她……” “少罗唆,你们都全部让开!” “啊——” 那男子把其他人往旁边一推,硬是把江寒露给拉到他们这一桌前,害她踉跄的往前跌了几步,紧接着他拿起一杯酒,强硬的要往她的嘴里灌,“哈哈哈……小姑娘,先敬咱们爷一杯吧。” 江寒露死命的摇头兼抵抗,“不,我才不……” “你们给我住手!” 就在这时,崔尚缇一阵风似的奔入醉不归,身手俐落的打落那男子不规矩的手,恼火的把人给抢过怀中,不让她被其他的男人给轻薄去。 江寒露讶异的抬起头,意外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崔……崔尚缇?” 第五章 震惊于他的出现的,不只江寒露一人,掌柜和其他酒娘也讶异的眨了眨眼,因为在他们印象中崔尚缇从来也不曾踏进来过醉不归,结果今夭居然为了江寒露破例了? 而率先反应过来的则是那桌闹事的客人。 “该死!咱们在这边喝酒,关你什么事了?”几个男子不甘的纷纷站起身,十指按得喀啦喀啦的响,这下更是找到名目可以大闹一场了,“信不信本大爷马上把你给打到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崔尚缇一点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还冷哼出声,“你们能有那种本事?我看等会倒在地上哭爹喊娘的人会是你们!” “你……兄弟一起上,一定要让他跪在地上向咱们求饶!” 江寒露慌忙的赶紧出声阻止,“别吵、别打、别……啊——” 崔尚缇一把将她给推往掌柜那个方向,紧接着就和那几名客人大打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打架,正缺活动筋骨的机会,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刚好让他发泄发泄! 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一直记挂着的人,那就等着下地狱吧! “天……天哪,快住手……” 江寒露好不容易才在掌柜的搀扶下站稳脚步,马上担心起崔尚缇的情况,她可不希望他因为和醉鬼打架而受到任何的伤害呀,一别打了,要不然我就叫警察来……糟糕糟糕,这个时代没有警察,吓不了他们呀……” 但基本上,她是白担心了,崔尚缇的身手好得很,对付这几名醉鬼简直是绰绰有余,他没几下就将他们给打出醉不归,让他们趴在大街上哀号连连,离哭爹喊娘的程度也相差不远了。 “哎唷喂呀……痛……痛死我啦……” “还能哇哇叫,那就代表还死不了。” 虽然气消了一半,但崔尚缇的表情还是很难看,伸手拉起醉客腰上的钱袋,将一锭碎银抛给在一旁看好戏的酒娘,“这些银两够付他们的酒钱了吗?” 酒娘估量了下重量,马上点头,“够了。” “那就好。” 他把剩下的钱袋丢回醉客肚子上,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给我滚,要是让我再见到你们,我见一次打一次,直到你们不敢再出现在本公子面前为止!” 这下他们再也不敢藉酒装疯了,赶紧互相搀扶离开,“走,快走啦……” 一等到那些难缠的酒客离开,江寒露才紧张兮兮的来到崔尚缇面前,毫不避嫌的东摸西摸,就怕哪里被伤着了,“你有受伤吗?哪里痛要讲,别……” “江、寒、露。” 他这低寒的声音真是让人感到不寒而颤呀,她马上心惊的停不下规矩的双手,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下头,“……是。” 她又惹他生气了吗?她还真的是做什么都不对,一连串的失败…… “你刚才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又气又恼,虽然想要关心她,结果一出口又是没有半句好话,“凭你的身手,那些废渣能动得了你一根寒毛吗?你为什么却任凭他们轻薄你,最后搞得我得亲自出手才行?” 就像吴老板所说的,要是以前那一个江寒露,她绝对马上翻脸,将这些闹事的酒客全都踹出酒坊,怎么可能容忍得了他们乱来? 江寒露一个心虚,旋即有些结巴的回答,“大、大家都知道,我自从落水了之后,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我当然也就忘记自己会打人……”越讲越心虚,越心虚越小声。 “这种事情你也能忘记,那你还记得些什么?” “……” 她无奈的微扁起嘴,结果这可怜委屈的表情对崔尚缇来说可是一大死穴,他并不想再度惹哭她,但似乎他说什么都会让她难过。 他赶紧压下自己刚才那有些冲的语气,努力的放柔音调,“下次要是再有人来捣乱,你总该记得自己有武功可以把人给轰出去了吧?这些酒娘还得靠你保护呀。” 他不可能每次都能够及时出现,所以还是要靠她自己保护这间酒坊,从前的她就是这么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他相信她现在一样可以。 这下江寒露心虚得更是严重了,因为从来没人教她怎么样使用武功呀,“是喔,那……我该怎么做呀?” “你……”他干脆马上一掌往身旁的木桌大力拍下,只见木桌马上应声裂成两半垮下,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这么做,懂吗?” 江寒露狠狠的倒抽一口气,连忙点头称是,“懂、懂了。” “那好,现在换你做一遍。” “什么?!”她错愕的瞪向他,“换我?” “当然,你我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间,我可以做到,你当然也可以做到,还需要怀疑吗?” “喔……” 江寒露只好硬着头皮来到隔壁桌,伸出自己的右手,以一种慷慨就义的表情狠力的给它拍下去,“啪——” 只听她拍桌子的声音响亮是响亮,但桌子依旧不动如山,丝毫没有要垮下来的迹象,紧接着她突然望向他,眼眶中开始泛起泪光,然后开始扑簌簌地拼命掉泪,好像没有成功让桌子变成两半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情一样。 一看到她的泪水拼命流,崔尚缇的心又在翻腾了,他只好赶紧缓下嗓音,柔声的轻哄着,“不要紧,慢慢来,试一次不成功也没什么,只要你多试几次,我相信你一定能……” “痛……” “呃?”什么? “我的手好痛……” 她将自己痛到像是快废掉的手掌慢慢从桌上拎起,往上一摊开,才发现掌心多了道长长的血痕,原来这木桌桌面接缝的地方有粗糙的断面,她手一用力往下刮过,马上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一看到她手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崔尚缇表情大变,赶紧握住她的手,“该死!怎么会这样?” 他先是用袖子压住她的伤处,之后才对掌柜心急的大喊,“快,有没有什么伤药?” 一旁看到呆的掌柜被他这一吼,赶紧回过神来,转身冲进店后方,“我马上去拿!” “痛……你小力一点……” 在醉不归二楼的小厢房之中,江寒露正噙着泪乖乖接受包扎,听到她在喊痛,他立刻放柔手劲,怪自己太过粗心。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一个江寒露了,所以他也不能用从前对待她的方式面对现在的她,而必须有所改变。 “这样子还疼吗?” 明显感受到他的动作温柔不少,江寒露马上点点头,心头也甜了不少,“好多了。” “你再忍一会,马上就好。” “嗯。” 趁着他为她包扎伤口之际,江寒露一直贪看着他,不管是他皱眉,还是小心翼翼的神情,她都好喜欢,所以她一眼都不愿错过,毕竟下次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他,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且她还有问题想问他,他为什么会来醉不归,为什么……又会出手救她? 之前的两次不欢而散她可是深深记着,她一直觉得他讨厌再见她,但他这一刻却用那么温柔的动作替她包扎伤口,还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在询问她的伤势,让她感到非常的……受宠若惊。 “那个……崔尚缇。” “嗯?” “你今天怎么会来到西市?” “呃?”她一问起,他才猛然想起刚才自己在坊门外困惑的心情,赶紧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因为我犯糊涂了。” “嘎?” 现在回想起来,他不由得失笑出声,他生平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而动手打架,完全不顾形象,一看到她有难,他马上抛去所有顾忌,把内心真正的情感彻底释放出来,就只为了……保护她。 他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只想把她好好保护在怀中,他不容许任何人轻薄她,所以不顾一切的动手了,就只因为他生气、他恼火、他……嫉护了。 直到这一刻,他明白再也骗不了自己,他是在乎她的,在乎着这一个改变过后的江寒露,彻底地栽在她手中。 他已经不想再去计较上元夜那一天她扮女装戏耍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恶意捉弄他也认了,这些都抵挡不了他对她越来越在乎的心情,对她,他的在意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这一刻的她,完完全全和上元夜时那一抹纯真的身影重叠了,让他有一种错觉——他似乎遇到了两个江寒露,一个是从前那一个老是和他作对的讨厌家伙,另外一个,就是眼前这个让他想好好保护的女人。 现在的他,甚至已经记不清之前那一个大刺刺的江寒露到底是长得什么模样,满脑子都换成她现在这柔美的五官,非常女性化的模样。 好不容易肯面对自己的心,确定了对江寒露的心意,崔尚缇马上对着她说道:“对不起。” “呃?”她困惑的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怎么了吗?” “之前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口气那么差的。” 他对她扬起有些无奈的笑容,“只不过从前就和你这样斗惯了,一时之间改不了,连句安慰的话都别扭得说不出来,才会害你误会。” 她讶异的微张着嘴,有些不敢置信,“你……不讨厌我了?” 他举起手轻抚着她的脸颊,语气尽是柔情与不舍,“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讨厌得起来?” 他这饱含着情感的举动,让江寒露忍不住鼻头一酸,就快要哭出来了。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她心上压抑已久的伤痛逐渐得到平复,还感到喜悦无比。 原来他并不讨厌她,原来她还是有机会的,她好开心,却还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像是想把这一阵子以来所承受的压力给发泄出来一样。 她边哭边笑,努力抹着脸上的泪痕,故意说着,“我想我大概醉了吧,一整天都泡在酒坊内,光闻这些酒味我也快醉醺醺了,所以……现在这美好的一切,都是梦吗?” 如果真的是梦,那就干脆让她醉死不要醒来吧,她宁愿永远活在这个美好的梦境当中,才有办法看到这样一个对她温柔的崔尚缇。 瞧着她边哭边傻笑的表情,单纯中又带有一股甜甜的气息,像是正在散发出香气吸引蜂蝶来采蜜的花儿一样,这让崔尚缇也陷人醺醉当中,不只身体、神智,连他的心……也醉了。 情不自禁的,他没有任何预警的突然迎向前,轻啄了她殷红的唇一记,这让她完全呆愣住,只能傻傻的看着他,完全反应不过来。 他知道自己就像被那花蜜吸引过来的蜂蝶,浅尝了口,觉得还不够,根本无法满足,他轻抚着她渐渐泛红的脸颊,笑容中带有一种淡淡的……诱惑,“你喜欢我叫你寒露,还是露儿?” 她的脑袋还是继续当机中,还有种飘飘然的不真实感,“你说什么露……什么儿?” “那叫露儿,好吗?” 没等她回过神来,他再次覆上她的唇,这次可不是浅尝即止,而是和她慢慢厮磨含吮着,将她一步步软化,让她也一同为了他而醺醉。 不管从前的她是怎么样的,他都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想好好抓住现在这一个江寒露,让她成为他的,变成只为他而绽放的娇艳花朵,其他人休想有机会觊觎他所醉心的这一个傻气可人儿! “露儿……”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当听到他在她耳旁轻喃着这个名字时,她整个人像是浸人酒槽里似的,有种就要醉死的感觉,要不是他轻抓着她的双肩,她早就全身酥软的往后跌下椅了。 她眨着羞怯的眼眸,娇滴滴的反问,“那……我该叫你什么?” “随便你,你之后可以慢慢想,只要你喜欢就好。” 而现在他要她先满足他的渴望,再次覆上她甜美的双唇,他更大胆的品尝着她的滋味。 她禁不住他这不同于以往的狂放诱惑,终于有些害羞的慢慢回应,让他可以更深人的与她唇舌交缠,吻得越来越火热。 就在两人吻得浑然忘我,几乎要无法控制时,纸窗上却出现一群在外头鬼鬼祟祟偷看的晃动身影,江寒露顿时从迷乱中惊醒,害羞的想停止这一个吻,赶紧和崔尚缇分开,但他却太过沉醉,完全舍不得放开她,大有直接将她一次给吃干抹净的冲动。 她想推开他,他就把她搂得更紧,她把他的舌顶出去,他干脆反过来含住她的,当她是在调情,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却是继续和她打得火热,以为她是欲拒还迎,这让她快被他给打败了,她可不想在别人面前上演活春宫秀呀! 一时情急,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念头,下意识的抽出手,在他脖子上狠劈了一刀,让他闷哼一声,终于停止继续蹂躏她的唇,转而紧皱着一双眉,不敢置信的瞪着她。 “你……不是连武功都忘了?” 她看看自己的手刀,再看看他那难看至极的脸。她……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力大如牛,“这……我……” “你……真是该死……” “嘎?啊——” 崔尚缇眼一翻,下一刻便朝着江寒露的方向倒,彻底昏死过去,她虽然牢牢抱住他,两人却一起跌下椅,狼狈的坐倒在地上,她一个人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屁股被撞得痛得要死,马上惊呼出声,像是出了人命一样。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在门外好奇偷听的酒娘们赶紧推门而人,却看到崔尚缇把江寒露给压倒在地,直觉以为坏了他们的好事,马上又笑着退出去,那笑容简直暖昧到了极点。 江寒露再也顾不得丢脸了,只能拔高嗓音大喊,“别走啦,他被我失手给打昏了,快点帮我把他给拉起来——” 一觉睡醒,崔尚缇的脑袋浑沌一片,还没有意识到身在何处,倒是觉得……自己的脖子痛死了,像是要断了一样! “该死,痛……” 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他才发现他并不是躺在自己的房内,环顾四周一眼,有些熟悉的摆设逐渐唤回他的记忆,而空气间散发着淡淡的酒香,更是让他肯定,他现在还在江家酒坊二楼的小厢房里。 揉揉隐隐泛疼的脖子,他真不知道该拿江寒露那个女人怎么办才好。 要嘛就使不出力,要嘛就下手不知轻重,早晚有一天他绝对会被她给暗算掉! 转转脖子,松松筋骨,他的脑筋开始正常运作,倒是想起一个问题,“糟糕,一夜没回去,不知道那些家仆会不会担心……” “哎呀,天……我的手麻了……” 身边传出小小咕哝的声音,崔尚缇才发现江寒露就趴在床旁,像是彻夜守候在他身边一样。 她忍着麻痹感慢慢撑起上半身,在看到他已经醒来之后,马上开心的漾起笑,显得兴奋不已。 “尚缇……” “江、寒、露。” 她慢半拍地注意到他沉着脸的表情,还有那明显低寒的口气,原本的笑容马上垮下,认命的面对事实,“是。” “请你解释清楚昨天的情况,将我给一掌劈昏?你还真忍心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急急的解释,“其实是因为有人在外头偷听,我……害羞嘛,想要你先停止,但是你又不停止,我一急,后来就……这样停止了。” 听着她那可笑的回答方式,崔尚缇难以再维持兴师问罪的脸,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来,伸手将她拉上床,搂进怀中,偷得香吻一枚。 没想到彻底抛开心中的挣扎之后,他对她的爱意便源源不绝的涌出来,像是从地底深处冒出的甘泉一样,他贪恋着将她给抱在怀中的感觉,完全不管自己过去一的形象,他只想当个任性妄为的无赖,将她给抓着不放,懒得再装什么优雅。 “我的姑奶奶,下次你真要劈人,也得选对对象劈,懂吗?把那些偷听的人劈倒就算了,他们是活该,结果你却选择劈我,你真该庆幸没一掌劈死我,要不然你再去哪里找一个崔尚缇?” 她害羞的微低着头。在那种状况之下,她一时之间也顾不了那么多嘛,“谁让你离我最近……” “嗯哼,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她马上笑着装傻兼撒娇,“脖子还疼吗?如果疼的话,我可以帮你揉揉………” 他抓住她蠢蠢欲动的手,未让她再有机会加重他的伤势,反倒比较属意另一种补偿方式,“别揉了,越揉越痛,只会让我的心情更不好。” 她还真是乖乖的中计,马上问:“那我要怎么做,你的心情才会变好?” 只见他勾起一抹暖昧至极的笑容,用食指轻轻抹过她的唇瓣,故意反问她,“你觉得呢?” “呃?” 他这暗示性十足的举动让她红了双颊,想跳下床又被他给扣住腰,完全无法动弹,只能又羞又恼的瞪着他,骂人的口气娇滴滴的,一点都没有威胁性,“你越来越不正经了,你真的是之前的那个崔尚缇吗?” “那我是不是也要问你,你真的是之前的那个江寒露吗?” “……” 她的突然沉默倒是让他有些困惑,不解的问:“怎么了?” “如果我说,我不是之前的那个江寒露,你会怎么做?” 她的内心其实一直是隐隐不安的,虽然脑中的那个奇怪声音说这个时代才是属于她的,但她还是怕,万一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管你是不是之前的那个江寒露,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差别。” 崔尚缇更是用行动说明的缩起双臂,将她搂得更紧,“因为我要的就是现在在我怀中的这一个江寒露,非常小女人,有时还有点蠢,但……我就是喜欢这样子的江寒露。” 不管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都已经不想去追究,反而是庆幸她能有这样的转变,要不然他也不会尝到心动的甜美滋味。 他希望她能永远维持这个样子,一个为爱而拚命的傻气小女人,他想和这样的她白头到老,成为人人称羡的一对神仙眷侣。 他的话就像是给她打了剂强心针一样,她立刻漾起满足的笑容,伸手回抱着他,头轻靠在他的肩上,“你真的很讨厌,给我塞了颗糖,中间又故意包着苦哈哈的馅,存心不让我从头甜到尾。” “免得让你吃太多甜头,过没多久就得意的肥起来。” “肥不好吗?”她故意问他。 他倒是耸了耸肩,“你那个侍女所说的话,其实你可以不必在意,做你自己就好了。” “真的?” “美丑的观念因人而异,你真的不需要因为她的那一句话,而刻意把自己变成其他的样子。” 虽说本朝人偏好丰满的女子,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那种类型,所以实在不必为了迎合某部份人的喜好,而把自己改变成那个样子。 重要的是,只要她能开开心心的活着,那是肥是瘦,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的意思是,对你来说,你如果喜欢一个女人,胖或瘦并不是绝对的选择标准,是吗?” “那是当然,内心的感觉比较重要,不是吗?” 听到他这么回答,江寒露终于放下内心其中一块大石,开心的笑出来,因为她的审美观还是无法适应唐朝的特殊嗜好,“那还是算了,我维持原来的样子就好。” “不过真要我说的话,你可以稍微吃胖一点点,这样抱起来会更舒……” “崔、尚、缇!” 怀中的人儿快被逗得羞到找地洞钻,崔尚缇只好笑着停止继续逗弄她,转而“言归正传”,“好了,现在该换你让我尝甜头了。” 她难掩错愕的瞪着他,“你还没打消念头?” “当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崔尚缇,你真的是越来越无赖了……” “多说无益,你还是老老实实赏我一些甜头,封了我的嘴,这样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江寒露没好气的瞧着他带笑的俊朗模样,真没想到他在卸下优雅贵公子的假面具之后,居然会是这么无赖兼缠人的一个家伙,让她想逃避都没办法。 但她同样也被他毫不掩饰的情感给熏得心头甜蜜蜜,为他而彻底软化,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心甘情愿的听话,乖乖照着做。 鼓起心中对他的爱,她终于主动迎向他,和他四唇相贴,给他一点甜头,但他的一点似乎和她脑海中的认知有差距,在她主动吻上他之后,他就马上主导一切,加深这一个吻,让两人随即陷人难分难离的状态。 算了,她也不想再去计较那么多,因为她也很喜欢他的吻,久久舍不得叫他停止…… 第六章 “你说什么,崔尚缇在醉不归过了一夜?!这怎么可能?” “小姐,这是真的,西市那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裴艳艳傻眼的听着家仆带回来的消息,简直是不敢置信。她正奇怪崔尚缇怎么又突然对她冷淡起来,她的邀约他都找借口推辞了,没想到,还居然让她给料到了。 崔尚缇其实对江寒露是有好感的,他和自己来往,只是暂时拿她当幌子罢了! 她心里有数,所以早就暗中派家仆出去打探消息,而这时家仆正详细的跟她把经过描述一遍。 “小姐,小人可不敢欺瞒你,昨天黄昏时候崔公子为了江寒露和几个酒客大打出手,之后和江寒露进到酒坊内就再也没出来过,原本我们也不信,但有好多恰巧经过的证人言之凿凿,我们不信都不行了。 “大家都在猜测,他们俩昨晚该不会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仇家要变亲家了吧?我们一听到这里就赶紧回来告诉你这件事。” 果然!她就觉得他们俩之间绝对有鬼,但为什么? 自己明明比江寒露漂亮,家世也比她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为什么崔尚缇不选择她,偏偏去选择那个什么都不如她的女人?! “可恶,我不会让他就这么把我给甩到一旁,他想都别想!” 裴艳艳气恼的在大厅内走来走丢,一心只想着该怎样破坏崔尚缇和江寒露之间的关系。 就算她得不到崔尚缇的心,她也不会让江寒露捡便宜去,要就两个人都别想得到他! 想摆脱她?可没那么容易,她一定会闹得他们鸡犬不宁为止! “江寒露,我就不信我比不过你……” 从朝中回来的裴大人一进大厅,就看到爱女气呼呼的在厅内来回踱步,马上关心询问,“艳儿,是什么事情让你气成这样?” “爹爹!”一看到他出现,裴艳艳灵机一动,随即来到他身边,“爹,你一定要帮女儿,女儿被人给欺负了……” “什么?居然有人那么大胆?!” 裴大人不问青红皂白马上承诺了女儿,“你要爹爹怎么帮你?尽管说来。” “爹爹你不是握着朝中的资源,那么想得到什么情报应该都轻而易举吧?” 这下裴大人倒是有些迟疑的微皱起眉,“是这样没错,只不过……那是朝廷的力量,只能为公事,不能用来做私事。” “我不管啦,爹爹……只是帮点小忙而已,你只要稍微打点一下,就没人会说话的,不是吗?” 拗不过女儿的再三哀求及撒娇,裴大人虽然依旧感到不妥,却还是昧着良心的答应了她,“好吧好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就明说吧。” 一得到爹爹的允诺,裴艳艳马上漾起一抹粲笑,“我要爹爹帮我,尽快找到一个人。” 她相信,只要那人回来,崔尚缇和江寒露之间的关系绝对会天翻地覆,再也不得安宁! 自从和江寒露互相确定彼此的心意之后,崔尚缇就经常出现在醉不归酒坊,关心她的情况,说实话,他对现在这一个之从前明显弱很多的江寒露还满担心的。 关于酒坊的事,她几乎是从头开始学,从前的记忆还真是忘得彻底,幸好酒坊的掌柜及其他伙计都很忠心且守本份,让酒坊能够继续正常做生意,并且愿意陪着江寒露,指导她,使她可以慢慢适应。 这对江寒露来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在二十一世纪时从没碰过和酒有关的事情,当然是一窍不通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副身体被它从前的主人训练出千杯不醉的功力,喝再多酒都不会倒,顶多就是醺醉罢了。 “唔……咳咳咳,这是什么酒,这么辣?” 和掌柜待在酒窖里,江寒露一一试着酒,想尽快将店内所有的酒类都给记下,虽然说她的身体很能适应酒,但喜不喜欢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是她实在不想让其他人再继续担心她了,因此就算觉得酒再难喝,她还是逼自己喝下去,要自己习惯。 掌柜看她喝得那么痛苦,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不希望她这么勉强自己,“小姐,今天你的酒也喝不少了,我看咱们明天再继续吧。” 这大概是她最近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吧,大家似乎都觉得她很没用,好像一碰就会倒一样,“你并不需要担心我,我还可以的。” “可是……” “露儿,掌柜要你休息,你就休息吧,别把自己给逼太紧。” 听到熟悉的嗓音出现,江寒露马上转头看向站在酒窖门边淡笑的男人,“尚缇?” “哎呀,崔公子,你来得正好,赶紧劝劝咱们家小姐吧。”掌柜一看到他,马上出声向他求救,“小姐已经待在酒窖大半天了,崔公子最好赶紧带她出去透透气,免得闷坏了。” 在崔尚缇经常造访醉不归后,江家的仆人都渐渐对他改观了。因为不管他们怎样苦口婆心的劝小姐别把自己逼得这么紧都没用,可只要崔公子一出现,他说什么话她都会听,就像是一物克一物一样。 而他们也感觉得出来,崔公子是真心对待他们小姐好,怕现在的她撑不起酒坊家业,甚至他还暗中偷偷关照着,陪着她慢慢重新站稳脚步,维持江家的基业不倒。 他对她的心意,他们这些在一旁的人都看到了,所以对他是完全的信服,也很放心让小姐和他在一起。 崔尚缇接收到掌柜求救的讯号,非常乐意的把江寒露给牵出酒窖,“陪我出去走走吧,整天待在这酒窖内,你不醉,人家掌柜都快醉了。” “可是我……” “没有可是。”他轻抚着她微微发烫的脸颊,“看看你,脸蛋都已经红起来了,还想逞强?” 他的动作非常温柔,这让江寒露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似乎更烫了,忍不住害羞起来,为免让掌柜看笑话,她只好乖乖为跟着崔尚缇走出酒窖,暂时让自己放松一下。 来到酒坊后的小院子,清凉的风迎面扑来,她感到一身舒爽,这才发觉她似乎真的待在酒窖内太久了。 自己吃不消,害得年纪大的掌柜也叫苦不休,拼命想办去劝她暂时休息。 “尚缇,你怎么又过来了?”江寒露对他漾起甜美的笑容,“珍宝坊给放着不管,你就不怕会出问题?” 他轻弹了她鼻头一记,取笑她,“你顾好你的酒坊就够了,不必担心到我头上,我还没你那么不济事。” 她不由得微噘着嘴抗议,“人家已经很拚命的在努力了嘛……” 崔尚缇当然知道她的努力,但她的努力却让他心疼,有种想开口要她别这么勉强的冲动,就算她放弃酒坊也没关系,反正他会照顾她、守护她,让她下半辈子生活无虞。 但他知道,他不能说出这么自私的话来,这等于是把她这一阵子以来的努力都给抹煞掉,所以他只能选择在一旁陪伴,让她靠着自己的力量成长。 她最近总说自己是韧性十足的杂草,不怕挫折的,但他倒是宁愿她脆弱一点、依靠他一点,省得他老是在一旁看得心疼。 崔尚缇柔情的将她给拥入怀中,不得不叮咛,“答应我,无论如何都别让自己太累,好吗?” 她乖顺的依偎在他怀中,贪恋着他的气息,“连你也把我当成弱不禁风的小女人了?” “你要听实话还假话?” “当然是实话。” “说实话呀……我还真希望你是。” 她马上不平的抬起头来瞪他,“为什么?” 只见他扬起一抹若有意图的笑容,慢慢俯下身,用低沉的嗓音说着调情的话语,“因为这样你就可以任我为所欲为,而且还不会反抗……” 看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庞,她的心一跳,马上知道他想对她做什么,虽然感到羞赧,但她还是慢慢闭上眼,并不逃避,既是害羞却又期待的等着他即将落下来的吻。 两人正情到浓时,偏偏前店传来刺耳的呼唤声,而且越来越大声,似乎还有往后院延伸的趋势,当然也破坏了两人之间的美好气氛。 “少爷,不好了啦!” 一听到有其他人闯入后院,江寒露马上尴尬的背过身去,崔尚缇则是有些懊恼的双眉打起结来,非常不悦的瞪着那不识趣的家伙,“有什么事一定得这样吵吵闹闹的,连个规矩都没有?” 崔家家仆也顾不得主子那非常不悦的表情,忙不迭将重要的事情说给他知道,“少爷,老爷他突然回来了!” “你说什么?” 这下崔尚缇马上变了表情,换上一脸的讶异。他那许久没消息的爹,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崔蹇,珍宝坊上一代的主事者,崔尚缇的亲生父亲,年近五十的他虽然已有老态,但依旧看得出当年不输给儿子的英俊样貌,唯一不同的是,他比尚缇又多了抹商人的气息。 好搜集奇珍异宝的他在儿子成年之后,就将家业交给他打理,自己则跟着三五好友到处游山玩水,顺便看看有没有汁么新奇的货物能够引回长安城贩卖,因此一年到头几乎都不在家,行踪也不明,让儿子想找都找不到,偶尔才会回来一趟。 而他这一次回来,不为别的,只因为——有人匿名寄信给他,说他儿子和死对头江寒露的恩怨发展在长安城是闹得风风雨雨,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他一时震惊不已,于是决定返回长安城,好好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他还怀疑该不会是有人刻意恶作剧,毕竟是封不具名的信,结果没想到一回到长安城,不需要他主动查证,不少认出他的好事者就自己跟他说起这桩事,让他听得是震怒不巳,不敢相信儿子怎么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来。 崔尚缇急忙随着报讯仆人赶回宅中,就见到父亲不知道已经坐在厅上等了多久,他马上一整神色,恭敬的开口。“爹,您怎么突然回来,也没有先知会孩儿一声,好替爹接风洗尘?” “我一时兴起就回来了,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崔蹇放下手中茶盏,眼神一沉,马上逼问,“尚缇,你到哪里去了,连珍宝坊的生意也不管?” 崔尚缇有些心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 “你不回答?还是回答不出来?”崔蹇干脆看向跟儿子一同回来的仆人,“长生那就由你来告诉我,你是在哪找到少爷的?” “这……”长生迟疑了下,但在老爷的瞪视之下,还是只能老实回答,“在西市江家的醉不归里。” “江家?江寒露?” “……是。” “尚缇,你到底是怎么了?” 崔蹇轻抚着额,还是非常的不敢置信,“你和那个江寒露是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能让整座长安城的人对你们俩议论纷纷,一天到晚都在看好戏?” 先是江寒露有断袖之癖倒追他儿子,接下来又变成江寒露其实是女儿身,而儿子为了她和酒坊的客人大打出手,精彩的发展让满城的人都在等着看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笑话。 崔蹇简直是百思不解。儿子和江寒露原本不是死对头?怎么现在却变成这么匪夷所思的情况?还有闹出这种笑话,是要让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摆呀! “爹,这件事情一言难尽,我和露儿……” “什么露儿,听了我就浑身不舒服。” 崔蹇这下更是一脸的嫌恶,“尚缇,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就是因为信任你,才早早把家业交给你,结果……你现在居然和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江寒露搞在一块,还放珍宝坊不管,跑去替她顾店,让我怎能再放下心出去?" 崔尚缇知道父亲是对之前的那一个风流痞少江寒露印象太深,所以才会有这么强大的反弹。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想扭转父亲对江寒露的观感,“爹,其实露儿她这段时间已经有很大的转变,她……” “我不想听你讲有关她的任何事情。” 崔蹇一句话就打断儿子试图游说的举动,“我已经决定回来暂时接管崔家一切,直到你和江寒露的流言完全平息,你也恢复正常为止。” “爹,我一直都很正常。” “如果你真的正常,你会看上那个男人婆?” 他气得只差没拍椅子大骂,“荒谬!我已经决定了,从现在开始,长安东市的珍宝坊由我掌理,我要你到洛阳城去筹办珍宝坊分店的开幕事宜,没做出名声之前,我不准你回长安城来。” 崔尚缇终于被父亲给激到发火,语气不由得激动起来,“爹,你这分明是想硬生生把我和她分开!” 他是多大的人了,难道连要跟谁在一块的自由都没有?爹居然这么武断的要他不准和露儿往来,说什么他都不服! “不这么做,难道让你再继续丢崔家的脸?” “爹,是你对露儿的成见太深了,要是你能见她一面……” “没有这个必要,你不必再白费唇舌!”崔蹇大掌一挥,决定鸯止谈话,“我累了,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三日之后立刻动身。但是记住,别给我踏进西市一步。” 碍于面对的是父亲,崔尚缇心中的怒气无法毫无顾忌的发泄来,只能暂时按捺下这一口气,不跟父亲硬碰硬。 不过这并不表示他会放弃江寒露,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就只有她,他绝不放手! “你说什么,他被他爹给命令三日之后就要起程到洛阳城去?” “是呀,而且我还听说,现在崔公子不管到哪里去,身旁至少都会有两名有功夫底子的家仆跟着,就是想要杜绝这三日他到西市来找小姐的机会。”、 “这么惨?真是太糟糕了……” 江家大宅里,江寒露正听着小梅带回来的最新消息,不由得失落的皱起双眉。 为了拆散他们崔尚缇的父亲居然硬逼着儿子到洛阳去,看来他对她真的是反感到了极点。 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她如果贸然闯到崔家去,绝对会让崔蹇对她的印象更差,所以她现在只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希望事情能有转机。 然而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崔尚缇始终都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让她越来越失望,也越来越不敢对两人的未来有任何妄想。 直到崔尚缇正式离京的消息传到她耳里,她终于放弃了。 他们俩终究还是不得不分开,她知道尚缇是迫于他父亲的威胁,这并不能怪他,但她还是……感到非常的失望。 至少,在离开之前,他也该来向她说声再见吧,就算本人不能来,那也托个什么人带个消息给她吧,难道她对他而言是这么的可有可无吗? “唉……” 落寞的往醉不归走去,江寒露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一瞬间被掏空了一样。在这个没有尚缇的长安城里,她待在这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在她工作认真到忘了时间时,把她抓出来好好透气一番,给她那温柔的拥抱、深情的吻,让她的心充满着甜甜的爱意,感到幸福无比。 “小姐……” 小梅担心的跟在她后头,就怕小姐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崔家老爷有心要拆散他们俩,就断不会让崔公子有机会来见小姐的,不是吗? 小梅现在只希望,小姐能够尽快振作起来,她这样伤心,她看了也不好过,何况醉不归还要靠小姐撑着,她绝对不能倒下。 然而她们俩才刚走到酒坊前,就见掌柜神秘兮兮的频频探头探脑,一看到江寒露出现,他马上将她给拉入酒坊里,“小姐,你可终于出现了,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小姐你处理呀。” “到底什么事情这么急呀?”江寒露现在是意兴阑珊,根本无心处理任何事,“你先让我休息一下,转换下心情吧,要不然我……呃?” 她错愕的看着站在酒坊后的那一抹优雅身影,非常的不敢置信。 尚缇?他不是已经出城去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她有些激动,甚至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在作梦?“尚……” “嘘。” 崔尚缇赶紧伸手抵住她的唇,旋即扣住她的手将她带上二楼的小厢房中,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一进到厢房里,他随即把她给紧紧抱个满怀,累积了好多天的苦闷终于有了纡解的管道,“露儿,我很抱歉,直到这一刻才有办法过来见你。” 拥着怀中的人儿,崔尚缇的心感到异常的满足与快乐,这阵子的糟糕情绪马上一扫而空,现在心里满满都是甜蜜。 他多想就这样永远抱着她,不让她再离开身边,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任性,要不然父亲对露儿只会更不能谅解。 江寒露激动的回抱住他,忍不住哽咽出声,“我是在作梦吗?你不是已经出长安城了,怎么又回来?” “出了长安城之后,我爹的警戒心就大幅下降,不再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况且我带去洛阳城的都是身边的亲信,有他们的掩护,我才能折回来见你这一面。” 不能和父亲起正面冲突,那就只好暗着来了,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弃露儿于不顾的。 两人都非常珍惜这得来不易的见面机会,互相汲取着对方熟悉醉人的气息,像是要把这感觉深深的印在脑海中,好捱过接下来无法见面的时时刻刻。 温柔的和她耳鬓厮磨,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崔尚缇用着低而柔情的嗓音,在她耳边呢喃着,“露儿,你一定要等我,我会想办法让爹接受你的,在这段时间内,只能请你和我一样,多多忍耐了。” “我知道,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的,你可以慢慢来,不要心急。” 只要他不放弃她,她也就不会放弃他,不管要她等多久,她都会努力坚持下去的,绝对不会轻易被打倒! “对了,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他从怀中拿出一只小而典雅的盒子,将盒子给打开来,就见那天他在路边相中的那支蓝色花簪静静的躺在里头,闪烁着温润的色泽。 拿起花簪,他将它插上她的发髻。 一切就如他所想像的一样,这支花簪非常适合露儿,插在她的发上,让柔婉的她更是显得典雅美丽。 江寒露讶异的摸摸头上的花簪,她还记得这是她和崔尚缇一起看上的那一支,当她看到它第一眼时,就喜欢得不得了,只可惜最后却被他给抢走了,“这花簪是……” “是为了你买的。” “真的?”但她记得当他买下它时,他还非常讨厌她呀。 “当然是真的。” 他扬起温柔的笑容,轻抚着她的秀发。 他就是曾经在上元夜时见过她头上插着相似的发簪,所以才会不由自主买下来。 “除非我回来,要不然你不能把这支簪子拿下。” 他的语调虽温柔,但说出的话语却是霸道十足,“我先用这支簪子把你给订下来,免得你趁我不在的时候移情别恋,抛弃了我。” “我才怕你在洛阳城移情别恋呢。” 她笑着依偎入他的怀中,听到他对她拐个弯许下相守的诺言,内心尽是满满的甜蜜,“我会一直戴着,直到你回来为止,除非你亲自帮我拿下,或者你……不要我为止。” “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辜负她的,因为他的心早已容不下其他女人的身影,只有她,彻底霸占着他的心,让他心甘情愿的因她而沉沦。 他会尽快想办法让父亲接受她的,现在只是过渡时期,他相信,他们俩终究能够顺利相守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阻碍。 第七章 西市是整座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方,如果到了京城,却不来西市逛逛,那简直是白来这一遭了。 “主子,等等小的呀!”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见一名家仆打扮的男子紧追前头另一位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子,口气是紧张不已,“主子,咱们已经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了吧?再不回去,小的怕其他人会担心呀。” 只见前头男子毫不在乎的回答,“小三子,别打扰我游玩的雅兴,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 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全身散发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来历肯定不凡,而他口中的小三子叫他这么一说,也只能无奈的紧跟在后,对主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在男子四处走马看花,看得不亦乐乎之际,突然天外飞来个小横祸,硬是打断他游玩的雅兴。 “喂喂,你们别闹了,我……哎呀——” 伴随声音落下,某女子就这样被人从身旁开放的店面给推到大街上,恰恰朝他倒撞过来,他马上反射动作的伸手接住她,让她撞入他怀中,那撞击力之强,让两人差点就一起跌在大街上。他好不容易才稳住步伐,赶紧关心询问,“姑娘,你没事吧?''’ 被人给一把推出来,踉跄的倒在陌生男子怀中,江寒露感到非常不好意思,连忙站直身子,一脸的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紧的,但这店里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向店门上的“醉不归”招牌,又闻到阵阵酒香,不难猜出,这是一间卖酒的店铺。 一听他问店里发生什么事,江寒露马上回过神来,又急忙的冲进正一团混乱的酒坊里,“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要解决。先告辞了!” 此刻酒坊内正有两方酒客互相打架,吵得不可开交,江寒露刚才就是因为想劝架,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给推出去,差点跌了个狗吃屎。 她再次冲进坊里,挤到两方酒客中间,鼓起十足的勇气,朝着他们咆哮出声,“你们都给本姑娘住手!” 她奋力的往桌子上一拍,桌子顿时应声裂成两半,原本在桌上的酒瓶酒杯也碎成一地,成功吓住闹事的酒客,两方再也不敢妄动分毫。 “你你你你……还有你!”她一个一个指着打群架闹事的家伙,“要打架,可以,给我滚到别处去打,就是不准在我的醉不归闹事。” 他们错愕的看着这个柔弱的女人,意外她凶起来的气势居然这么可怕,连忙拔腿往外走,不敢继续在太岁头上动上。 “慢着,你们全都给我站住!” 已经走一半的酒客闻声顿下脚步,有些忌惮的回过头,“又怎么了,你不是叫我们去别的地方打?” “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们的酒钱还没给,想装傻,门都没有!”江寒露马上伸出手,“给了钱才能滚,要不然绝对有你们好受的!”他们吓得赶紧拿出一锭碎银,必恭必敬的交到她的手上,她估量了下碎银的重量,旋即皱起眉,“还不够,酒钱加上买新桌子的钱,再加上被摔坏的那些杯盘瓶筷的,这一点点哪够付?” “喂,那桌子是你劈坏的,干咱们什么事?”他们不平的叫嚷着。 “当然干你们的事,要是我不劈桌子,直接劈你们,你们以为医药费会比现在这些少吗?” 他们吓得面面相觑。凭她刚才劈桌子的狠劲,如果劈到他们身上,就算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说什么都划不来呀。 “别再给我拖拖拉拉了,快、给、钱!” 笼罩在她的“淫威”之下,他们只好又交出一锭银子,之后就赶紧跑了,免得她继续狮子大开口。 一直等到他们都跑远,再也瞧不见身影,江寒露硬撑出来的气势马上松了一半,全身虚软无力的坐在最靠近的椅子上,连拍胸脯安抚自己的情绪。 “呼,吓死我了……开酒坊就是有这种麻烦,三不五时就阳味这么一次……” “小姐……你越来越厉害了!”一群酒娘马上崇拜的团团围在她身边,“小姐,你越来越有从前当少爷时的气势了,看以后还有谁敢在酒坊藉酒闹事。” “好说……好说……” 收过她手上的银两,掌柜边笑边拨着算盘,“不错不错,不只有赚,多出来的钱还可以先多买几张新桌备着,之后还可以派得上用场,小姐可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看着他们崇拜的神情,江寒露只能扯起笑容。她是一家之主,必须负起责任保护她的下属,所以就算再害怕,她还是只能强撑起勇气,守住醉不归,不能让它出任何事。 崔尚缇教的这一招吓唬酒客的方法真是好用呀,她越练越顺手,劈桌子也劈得越来越轻松了。 而始终在坊外看着这一切的那名男子,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来,对江寒露前后落差之大的表现觉得有趣极了,游玩的兴致一转,他现在的注意力倒是全都放在她身上。 一听到坊外传来的笑声,江寒露才想起刚才扶了她一把的男子,她马上走出坊门,非常有礼的漾起笑容,“感谢公子刚才的相救,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进坊来喝杯小酒吧,算是我招待你的。” 小三子马上在男子耳旁紧张的低语,“主子,外头的东西尽量别……” 他随即瞪了小三子一眼,要他闭嘴,跟着对江寒露扬起一株淡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进吧。”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江寒露马上殷勤的招待着,“公子想喝什么酒?咱们这边各地名酒都有,像是土窟春、烧春、葡萄酒、桑落酒、竹叶酒、琼花露、凝露浆、昆仑觞……等等,不知道你想喝哪一种?”如数家珍的把这阵子所学的每一种酒都问过一遍。 他想起来了!听说西市有个最有名的大酒坊,应该就是这里了。“你拿主意就好。”男子也随和。 “好吧,那就请你等一会。” 江寒露拿了一小瓶葡萄酒,坐在他对面,亲自帮他服务,“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虽然咱们这里没有夜光杯,但葡萄酒的美味还是很吸引人的,就请你尝尝吧。” 他有些讶异的瞧着她,“你懂王翰的诗?” 王翰?这谁呀?她只知道这是唐诗三百首里的诗,谁作的她就没注意了。“啊哈哈……随便读读罢了。” 没想到酒坊的姑娘居然还有点学识,随口就可以吟得出一首诗来。男子意外之余,对她的印象又加深不少,而且也有说不出的好感。 “姑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没什么心机,加上对方帮过自己,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我叫江寒露,江水的江,二十四节气里的那一个寒露,那你呢?” “我?”一抹兴味十足的笑意在他脸上扬起,透露出他对她的好感,“黎基,黎明的黎,基础的基。” 没想到一时兴起出来一趟居然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他想,往后他还是会经常出来的。 这个叫江寒露的女人,他有兴趣,想要找机会抓住她! 一到洛阳城,崔尚缇就开始他忙碌的日子。 崔家在洛阳原本就有置产,要开一间珍宝坊分店对他来说并不困难,比较棘手的是,他必须重新在洛阳建立人脉,并且调整经营方向。 长安城的珍宝坊,客户大都是王公贵族和大商贾,光做他们的生意就有大笔利润进帐,但洛阳城不一样,王公贵族不若长安之多,所以他必须因应情势,让洛阳分店改走平民化路线,才有办法在此闯出一片天空。 他不会被父亲这一点刁难给打倒的,他绝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珍宝坊洛阳分店给打出名号来,让父亲哑口无言,履行承诺! “天哪,我该怎么办才好……” 忙完一个段落,崔尚缇才刚回到新居处,就见到不久前被他派去长安处理事情的仆人阿德表情奇怪的喃喃自语着,像是被什么事情给困扰着。 而且按理,阿德回到洛阳应该马上向他报告状况的,但他却没这么做,这让崔尚缇感到有些纳闷。 他于是开口叫住阿德,“既然回来了,怎么不直接到珍宝坊找我,自己在这嘀咕些什么?” “呃……”直到少爷已经站在面前,阿德才发现他的存在,马上变得有些畏畏缩缩,像是有什么顾忌一样,“少……少爷……" “到底怎么了?你回了长安城一趟,那里的状况如何?酒坊的情况怎样?” 他可是特别吩咐过阿德,要去醉不归酒坊看看的,虽然他人在外地,但是对江寒露的事情还是相当关注。 要不是新店筹办期间太多事要忙,又怕被父亲发现,他会亲自走这一趟的。 阿德暗暗心惊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但一摸到藏在怀内一只鼓鼓的钱袋,他把心一横,终于决定豁出去了,“江小姐她……在这段时间内,似乎有新欢了……” 平和的脸色一沉,崔尚缇不敢置信的扬高声调追问,“你说什么?露儿有新欢?那新欢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讲清楚一点。” 一看到少爷表情变沉,阿德不禁有些畏怯,但一想到话都起了头,哪容得他退缩,硬着头皮,他继续回答,“其实是我听到了一些流言……”阿德说,他一回到长安城,就听说醉不归最近经常有一位贵气黎公子出现,对方似乎对江寒露非常有好感,每次到了酒坊,都是她亲自招待,两人还有说有笑,感情似乎非常融洽。 于是就有人在猜测,江寒露已经打算放弃崔尚缇,改朝这位新来的黎公子下手。 本来阿德不相信这样的流言,可是当他依着少爷吩咐到西市一趟去关心江寒露的近况时,他亲眼看到了,江寒露和那个传说中的黎公子真的是有说有笑,还一点都不避嫌,像是完全忘了崔尚缇的存在一样,就因为如此,阿德刚刚才会吞吞吐吐,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把事情给照实说出来,害得少爷受到打击。 一听到阿德说是他亲眼所见,转身就想冲出大宅回到长安去一采究竟,但阿德及时伸手抓住他提醒道:“少爷,难道你忘了,老爷不准你珍宝坊分店步上轨道前提前回去长安城呀!” “阿德,你赶紧放开手!”说什么他都要回去见露儿一面,如果再不见她,他会被内心的思念及不安给淹死,他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露儿绝对不会背叛他的,绝对不会! 除非是她亲口对他说,她已经不再喜欢他了,要不然他才不相信这样的流言,他一定要亲眼确认事实才行! “少爷,请你冷静下来吧!” “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定要回去!” 甩开阿德的手,崔尚缇不顾一切的冲人马厩,骑上最快的那一匹马,在众多仆人面前扬长而去,毫不犹豫。 “少爷,等等我呀,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阿德也赶紧跳上马,随着崔尚缇离开,就怕少爷一个人回到长安城去,不知道又会掀起什么风波。‘ “寒露,你怎么了,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开心?” 醉不归里,黎基照例又来捧场了,但最近的江寒露似乎都心不在焉,原本甜美的表情不见了,眉间倒是多了股轻愁,让黎基有些在意。 只见听见他问话的江寒露终于回过神来,勉强漾起一抹笑,“没事,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我真的没事。” 其实说没事是骗人的,她现在的心情简直是有说不出的苦闷,却还是只能强颜欢笑努力振作,不想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自从崔尚缇到洛阳城后,她就一天天数着日子,等着他终于能够回来的那一刻到来。 两人无法见面,只能靠有事回长安城处理事情的家仆帮他们传递书信,好了解彼此最近的状况。尽要能收到他的信,她就很开心,而且还能因此满足很久。 但这样小小的满足,却在前一阵子被破坏掉了,让她开始惊惶不定起来—— “那个崔尚缇手腕真是有够了得,我想再过不了多久。珍宝坊就能在洛阳城站稳脚步,营业蒸蒸日上了。” “就是说呀,不愧是崔蹇的儿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呀……” 两名刚从洛阳城做完买卖,回到长安城的商人就在醉不归喝酒聊天,因为讲到了崔尚缇在那边的发展。在一旁的江寒露于是高高竖起耳朵,想要多知道一点崔尚缇的消息。 果然,他在那里发展得很好。听到这里,她不由得替他高兴着,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起头的那个男子接着酸溜溜的说着,“岂只虎父无犬子,崔尚缇可比他父亲更不得了,为了扩展他在洛阳城的人脉,什么方法都能使得出来,靠着他那张脸皮,他可吃香得很。” “这怎么说?” “为了要和洛阳城最大的商贾谢家搭上关系,崔尚缇刻意和谢家的千金走得很近,听说那谢家千金长得还很标致,觉得他大有假戏真作的意思呀。” “什么?你是说真的?” 不只听的人讶异,就连偷听的江寒露也讶异不已,她不敢置信的愣在一旁,完全反应不过来,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话。 “当然是真的,我可是亲耳听到他身边的家仆承认,说他家少爷现在迷谢家千金迷得很,大有定居在洛阳城的打算。” “如果崔尚缇现在迷上谢家的千金,那他之前和……”他故意压低嗓音,小声询问,“那他之前和这家酒坊的江寒露之间又算什么?” 回答的人也跟着压低嗓音回答,“随便玩玩,逢场作戏罢了,你想想看,娶了哪家的千金对他来说是有利的,这答案不就出来了?”他不由得边笑边点头,“说的也是呀……” 之后他们又说了什么,江寒露已经无心再听,整个脑袋是混乱一片。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尚缇到洛阳城之后真的已经移情别恋了?她起初还抱着怀疑的态度,但在接二连三,去洛阳城做完生意的商人回来之后,都特爱到醉不归来说长道短,而且讲的都是崔尚缇移情别恋的事,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一样,她的心不禁强烈动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从尚缇给她的信里,她看不出他有任何改变,但从别人口中所听到的却又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如果只有一个人讲,她不会相信,但……有这么多不同的人都这样说,她再坚定的心也会产生不确定的。 “寒露?”发现她再度陷入独自凝思当中,黎基不满被冷落,又开口唤回她的注意力,“你真的没事?看起来真是可疑。” “啊?我……我真的没事啦。”努力抛掉脑海中曾经昕到过的那些话,不想再去想这让人难过的问题,她终于打起精神和黎基交谈着,就像他每次来访时一样。 然而就在此时,好不容易回到长安的崔尚缇正站在醉不归对面目睹了这一幕。 原来一切就如阿德所说的,露儿真的有了新对象,此刻她正和那位黎公平有说有笑,气氛不只融洽,还有一种淡淡的暖昧感传出。看着黎基对江寒露隐含着温柔的眼神,同样身为男人的崔尚缇非常清楚,对方对她有意思,至于露儿,看来也并不讨厌他! 他心中顿时醋意大起,有种想马上街进坊内,当着黎基的面抢过江寒露,彻底“宣示主权”的冲动。她是他的,除了他之外,谁都别想要从他手中抢走她! “少爷,冷静。”追在他身后一起回到长安的阿德看到少爷快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赶紧心急的阻止,“这里有不少人认识你,要是让他们发现你出现在这,绝对会传回老爷耳里的。” “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啊,少爷……”心中的护意已经让崔尚缇完全失去冷静。还真的有了冲过去的举动出现,但他才踏出第一步,却又赫然停止步伐,有些不敢置信。他看到黎基腰间挂着一只红白相间的玉佩,那玉佩他非常眼熟,眼熟到就像是……他之前才卖给裴大人的那一块? “他……该不会是……” “咦?崔公子?”刚来到醉不归的小梅眼尖的发现崔尚缇就站在对面,马上替小姐高兴的来到他面前,“你怎么回到长安城来了,洛阳城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吗?” “你来得正好。”崔尚缇马上逼问江寒露的贴身侍女,“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家小姐为什么和那个男人那么亲密?”, 他真的很想冲进去揍那男子一拳,但看到那人身上挂的玉佩,他不得不怀疑起对方的身份,只能强逼自己忍耐下来,不能轻举妄动,要是那人的身份真是他所想的那样,这可就麻烦了。 “他是客人,也是小姐的朋友,热络一点也是正常的。” “你家小姐当他是朋友?”崔尚缇不由得吃味的冷笑,“但依我看来,那人并不只把你家小姐当成朋友。” “这……”小梅无法辩驳。 其实她也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但小姐并不觉得,只认为自己交到一个可以陪着她谈天说地解解闷的朋友,完全不懂得保持距离。 “少爷,你才不在多久而已,江小姐就已经耐不住寂寞,找上其他男人解闷?”阿德马上抱不平的开口,“这种女人,少爷你要多三思,别再受她迷惑了。” 一听到他那诋毁的话,小梅马上气愤的驳斥,“喂,你怎么能这样子讲咱们家小姐!” “我这话说的是事实,不对吗?” “你……这根本是含血喷人!” 听不下去他们俩的争执,崔尚缇脸色难看的掉头就走,甚至完全没有知会江寒露一声,像是想逃避什么一样,阿德看到少爷离去,马上停止争吵,赶紧跟上,“少爷,等等我呀!” 脑海中两人热切谈话的画面挥之不去,这让崔尚缇的心情越来越浮躁,有种微微失控的感觉,亲眼见证,再加上阿德所讲的话又在他脑海中发酵,他的心不由得开始动摇,难以再冷静地面对这一切。 露儿真的对那男人有意思?如果真是这样,他抢得过那男人吗,他…… “真是该死!”小梅一见崔尚缇就这么走掉,马上讶异的跑进酒坊内,告诉小姐他出现的事情。 江寒露一听,随即惊讶的站起身,抛下黎基,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他,为什么不见她一面就这么走了?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想她吗? “等等,尚缇!” 一听到她的声音,崔尚缇还是不由自主的顿下脚步,但却没有回过身看她,内心出现强烈的挣扎,“你追过来做什么,你还不去陪着你那新认识的‘朋友’?” 江寒露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嘲讽,只想问出心中的困惑,“为什么回来了却不告诉我,甚至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现在的你,会有心思理我吗?”他被嫉妒和恼火给冲昏头,完全失去理性及冷静,故意哼笑出声,“反正我不在,你照样过得好好的,还有新欢逗得你眉开眼笑,哪里需要我出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一不在我身边,我就必须每天哭丧着脸才行吗?”她被他这疏离的态度及讽刺的言语给伤到心,再加上回想起之前听到关于他在洛阳城的那些谣言,更是加重她的挫败感,“你不也一样,在洛阳城有谢家的千金相伴,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想到远在长安城的我?” 崔尚缇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是怎么知道这种事,只顾着反驳,“我和她有所往来,都是为了公事。”他和谢家千金有所往来是很正常的事,因为谢家的生意现在是由她一手在打理,他们俩之间只谈公事,完全不谈私事的。 “那我和黎公子有所往来,也是为了公事。”她也跟着赌气起来,“他来到醉不归,就是酒坊的客人,我这个主人善尽职责招待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都意气用事的结果,就是互不谅解,反倒把事情给越弄越糟,让彼此之间的误会更大。 这下崔尚缇更是把话说得狠绝,“既然没什么好说话,那你就继续回去陪着他,又何必跑出来追我?” “崔尚缇,你……”不想再听她说出任何让他气愤不甘的话,他随即吩咐阿德,“咱们马上回洛阳城去!” “是的,少爷!”一听到他要回去,江寒露是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两人之间突然蹦出的裂痕,心慌的伸手想拉住他,“不,尚缇……” “你放手,回去你的酒坊吧!” “啊……”崔尚缇负气的想甩掉她的手,大手一挥,是顺利用掉她了,却也意外挥中她的鬓颊,结果插在发髻上的天蓝色小花簪就这么飞了出去,掉在大街上,两人都错愕的愣住。 “我的花簪……” “露儿,别过去!”江寒露街上前想捡花簪,但一辆马车飞快的奔过,崔尚缇见状紧张的将她往后一拉,免得她发生危险,结果马车一驶而过,车轮恰恰碾过花簪,串在流苏上的美丽玉石瞬间碎裂一地,江寒露只能傻傻的看着。 他送给她的信物,就这么毁了,而且还是他亲手毁掉的。 江寒露的心就像同时被车轮给碾过一样,疼痛不已,眼眶中也积聚起泪水,即将滚滚而落,崔尚缇看到地上被碾坏的花簪,也是忍不住错愕,那就像是在暗示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就要碎了。 这下换崔尚缇心慌不已,急忙想办法安慰江寒露,“露儿,不要紧,只是支花簪坏了罢……” “你放开我。”眼泪笔直的滑落,她睁着一双受伤且不信任的眼瞧着他,“我要回酒坊去了。” “露儿,我……” “你不是要我回去吗?我现在就听你的话,我要回去了,请你放开我。” 崔尚缇依然不肯放手,于是江寒露奋力挣开他的紧握,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任由伤心的泪水继续掉落,不管其他人是怎么看她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真的好难过,也对他好失望,好心寒…… “露儿!” 看着她独自离去的背影,崔尚缇却没有勇气追上去。是他搞砸了一切,是他让她如此伤心不已,现在的他是万般后悔,如果自己能够冷静点,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后悔也来不及了,伤害已经造成,就像那花簪已经坏掉一样,完全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第八章 在那之后,江寒露一反常态,不再出现在醉不归里,她伤心的待在自己房里,常常以泪洗面,心情低落得很,让小梅看了是心急不已。 她也不懂原本好好的两个人怎会突然起争执,还闹成这样不可开交的。 这期间崔尚缇曾经低调的来过江家几趟,向小梅探问江寒露的情况,听到她非常伤心后,他的表情也是凝重不已,然后又无声离去,并未打扰她,就怕她的心情受到更大的刺激。 小梅终于忍不住的问起江寒露,他们俩之间是发生什么问题,江寒露于是把之前在酒坊听到的事情全都一古脑的告诉她,一听她只觉事有蹊跷。为什么关于崔公子的流言就只在酒坊出现,而其他地方却不曾听闻过? 在一次崔尚缇又悄然来访的时候,她将这事告诉了他,他听了也是出现疑惑的神情,在谢过她的告知之后,他未多说什么的离去,看来是有了些想法。 而黎基这之间来了酒坊几次,却始终都没有见到江寒露,问了酒娘和掌柜,他们也是支支吾吾,无法清楚解释为什么江寒露突然不再出现,天之骄子的他何曾遇事这么不顺心过? 因此,他不再空等,派人查出了江寒露所居住的地方。吩咐小三子走一趟,说什么都要见到她的面,而他也不负主子的托付,硬是和江家的下人磨,磨到他们不得不去向主子报告这件事,终于顺利进到江家宅内,见到江寒露本人。 “江姑娘,这是咱们主子吩咐,一定要亲手交给你的信函。” 在大厅内,小三子恭敬的将信函交给江寒露,只见她虽然收了信,却迟迟没有打开的动作,显得意兴阑珊。 现在的她没有心思理任何事,就连黎基也是一样,她只想放空思绪,什么都不要想,这样她的心才会好过一点,不再那样疼痛难受。 看到她迟迟没有打开信函,小三子只好又开口,“江姑娘,主子有吩咐,希望你看过信之后,能给小三子一个回覆,这样小三子才好对主子有所交代。” “这……好吧。” 江寒露也不想为难小三子,只好选择打开信函,只见信上写着: 这阵子在下造访醉不归多次,却始终不见江小姐芳颜,实在担心你的情况,所以无论如何,都希望你能答应明日中午到城西山神庙一叙。 江寒露想了想,她这阵子的避不见面,的确对黎基说不过去,因此便答应了下来,“小三子,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明日中午我会去赴约的,请他放心。” “感谢江姑娘,小三子这就回去向主子回覆。” 请家仆将小三子给送出宅,江寒露继续陷入失落的情绪当中,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现在的她好累,不只身体累,就连心也疲累不已。 于是客人离去之后,她便浑浑噩噩的走出大厅,把那封信给忘在椅旁的小桌子上也不自知,而始终在厅外观察情况的小梅接着走了进来,拿起信函看过内容,内心马上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妙,事情似乎越来越棘手了……” 她知道小姐心中还是非常在乎崔公子的,而崔公子的心里也是有小姐的,偏偏在两人之间出现问题时,这黎公子又插进来搅局,这绝对会让他们俩之间的问题更加棘手。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看着小姐整天唉声叹气,小梅这个做贴身女侍的也不好过,所以她决定再当一次的“报马仔”。 “哎呀,不管了,还是先到崔公子投宿的客栈通知他一声,其他的之后再说……” 隔日一早,一接到小梅传过来的消息,崔尚堤怎样都无法冷静下来,就这样不顾一切的赶到信上所指定的见面地点。说什么都不能让露儿被那男人抢走! 因为担心江寒露的状况,他并没有离开长安城,只是暂时低调的住在客栈里,并且让小梅知道他的暂居之处,也因此,她才有办法在第一时间通知他,不让他悔恨不已。 他知道那时的自己太过冲动,也清楚那男人的身份如果真是他所猜想那样,他的确可能比拼不过,但要他将露儿拱手让人,他办不到! 一来到人烟稀少的山神庙内,崔尚缇刚靠近后院,就听见早一步来到的江寒露率先出口。 “黎公子,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担心一场,我真的没事的,所以你也不需要再挂心了。” 因为不知道黎基想和江寒露说什么,所以崔尚缇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停在通往院子的穿廊转角后,等着见机行事。 看到江寒露这憔悴的模样,黎基怎么可能会相信她口头上所说的话。“寒露,看你的气色似乎不怎么好,你可以不必勉强自己,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尽管向我倾诉,我很乐意听的,这也是我不选择醉不归作为见面地点的原因之一。”他很少为女人这么费心思的。 江寒露勉强漾起一抹淡笑,“我真的不要紧,只是最近心头有些不舒坦,需要时间平复罢了。” “真的?需不需要我找个医术好的大夫来瞧瞧?” “真的不需要黎公子费心。”她的笑转成隐隐的苦笑,“这毛病……只怕大罗神仙下凡也治不了的…” 为情而受伤、憔悴,这有谁能治得了?她很清楚,除非自己看开、释怀,要不然,她或许永远也好不了…… 看她的反应,黎基大约也猜得出她是为情所苦,她和崔尚缇之间的流言,这阵子常泡在醉不归的他也听说不少。但窃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一切都还没成为定局之前,他并不认为自己就一点机会也没有。 只见黎基将腰上那块红白相间的龙纹玉佩解下,递往她面前,“寒露,我想问你,你讨厌我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她,只能选择老实回答,“并不讨厌。” “如果你真的不讨厌我,那就接受这一块玉佩,当作是你我之间的‘承诺’,好吗?” “什么样的承诺?” “其实我出来一趟并不容易,而这阵子的频率已经太高了,我有我的责任,实在不能让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所以……往后或许没什么机会再出来和你见面。” 虽然无法见面让江寒露感到有些可惜,毕竟黎基算是她来到这个朝代之后真正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但她也无法改变局面,只能有些惋惜的回答,“那也没办法,或许代表咱们的缘份已尽了吧?” “不,我不会让咱们的缘份就在这个地方断掉的。” “但你自己不也说了,你没办法继续再来见我?” “所以我才要你收下这玉佩,等时机一到,我会让人来接你,你凭着这玉佩,就能在另一个地方见到我,然后咱们俩就不必分开了。” “呃?”这下江寒露终于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了。他希望两人能够不要分开,这分明在表示……他喜欢她呀!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一直只当他是普通朋友的,因为她的心早就已经给崔尚缇了呀。 即便她的心已经伤痕累累,却仍旧只为他而跳动,要她在这种情况下转而接受另一段感情,她办不到…… “寒露,我知道你现在心上有伤口,但相信我,我会让你复元的,只要你肯给我机会,你就会知道,我可以给你的,绝对不会比其他人来得差,甚至要更好。”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告白,江寒露简直错愕得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 黎基很清楚,依她的个性,只要自己姿态放低一点,就有办法让她心软,“这是我的一个心愿,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要不然……我绝对会寝食难安,说什么都无法甘心的。” “黎公子,事情……并没有这么严重吧?” “对我来说,有关于你的事,就是这么严重,所以寒露,你肯成全我,让我有机会照顾你吗?” “这……” 发现她还是迟迟没有点头,黎基干脆主动拉起她的手,想将玉佩放在她的掌心,“要不然这样好了,你可以先收下。之后再来……” “不行!露儿,绝对不能收下!” “呃?” 意外听到崔尚缇的叫喊声,江寒露吓了一大跳,赶紧收手后退一步,原本该躺在她掌心的玉佩也掉落到地上。让黎基眼神一黯,只觉可惜到了极点。 “尚缇?” 崔尚缇终于忍不住现身,冲过去把她给拉到身后护住。宣示主权的意味浓厚,和黎基是正面杠上了,“黎公子,很抱歉,她不能收下你的信物。” “你就是崔尚缇?”这是黎基第一次见到他,非常不满他在这关键的时刻出来扰乱,“我在和寒露谈话,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并不希望你来插手。” 想阻止他得到想得到的人,那也得看他允不允许有人在他头上撒野,不知死活! 面对他的怒火,崔尚缇再也顾不了那么多,打定主意不要命的豁出去,“很抱歉,我插手是插定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什么?你……” “崔尚缇,你来做什么?”江寒露往后退了一步,故意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眼眸中尽是埋怨,“你不是该回洛阳城去了?你凭什么打断我和黎公子的淡话,现在的你又有什么资格?” “露儿,我真的很抱歉。”他心慌意乱的赶紧解释,“我承认那一天是我太过冲动,才会伤了你的心,让你难受。我已经后侮了,你能给我一次重新挽回的机会吗?” 他知道,要是他在这一刻无法让她回心转意,就会彻底的失去她,他不敢想像那会有多痛苦,肯定是生不如死。 黎基马上加入抢夺的战局,“寒露,不必在意他说的话,来到我身边,换我保护你。” 江寒露看着他们俩,内心出现强烈的拉扯,她知道自己对崔尚缇还是念念不忘,但她的心却退缩了,怕再一次受到伤害。 之前是裴艳艳,现在是谢家千金,那之后呢?她可以想像,对他有兴趣的大家闺秀大有人在,加上崔蹇的阻挠,她和他真的有未来可言吗? 现在的她缺少这样的信心,所以她很旁徨、很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完全无法做出决定。 黎基看出她的旁徨无措,率先安抚她,“寒露,你现在做不出决定也不要紧,要不然让我先送你回去,让你好好冷静下情绪,如何?” 面对他的刻意阻挠,崔尚缇显得是越来越心急,就怕江寒露对他彻底放手,“露儿,咱们俩之间有误会,别这样放弃了我。” “寒露,跟着我走,让我护送你,好吗?” 黎基朝江寒露伸出手,就等着她迈开步伐往他靠过来。 现在的她真的需要冷静的时间与空间、她在迟疑挣扎好久之后,最后还是选择往黎基靠过去,想要逃避现在的一切。 “露儿!” 缓慢的脚步就因为这声痛心的呼唤而顿住,再也难以跨出半步,她犹豫的看着崔尚缇,就见他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朝她摊放在掌心,表情是掩饰不了的痛苦及凝重。 她讶异的看着他掌心的东西,是那天被车轮给碾碎的天蓝色花簪,但现在在他手中的却是完好无缺的模样。被碾碎的流苏玉石已经找了相似颜色的玉石再度补回去,就像从来没有毁坏过一样。 在那之后,她其实拜托小梅去替她把花簪捡回来,结果小梅却没有找到,让她失望不已,还以为被其他人给拾走。甚至灰暗的想着,或许连老天爷都在暗示她他们俩没有未来,结果却是崔尚缇将它给捡起来,并且还把它给修补好了。 他苦笑的对她说着,“我有办法找人修补坏掉的花簪。却没有信心能补起你心上的伤痕,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看着那恢复原样的花簪,江寒露眼中不由得泛起激动的泪光,即将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是属于他们俩之间的承诺呀,原来她没有放弃这个承诺,他也没有,还想办法让承诺复原,回到从前那个样子。 “露儿,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亲自修补你的心吗?我想重新将这支花簪放到你的发髻上,只有在你身上才能展现出光彩,放在我身上,它像是死了一样,黯淡无光,让我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美丽。” 她终于泪如雨下,彻底被他的言语及行动给感动。他对她的一心一意,正赤裸裸的呈现在她面前,完全假不了。 她再也压抑不了内心最深处的情感。她还是深深爱着他的,就算会再度因此而受到伤害,她还是放不下这份情感,彻底与他断绝关系。 “露儿,回到我身边吧,我求你……” “尚缇!” 江寒露终于抛开一切,朝他狂奔而去,在他怀中哽咽痛哭着。她不希望失去这一具温暖的胸膛,直想永远待在他怀中,不再因为任何原因而与他决裂了。 “呜…尚缇……我不想失去你…” “露儿,我又何尝想失去你?”失而复得的结果让崔尚缇紧紧抱住她,脸上的笑容难掩激动,“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轻易的放开你了,绝对不会!” 他不会再让任何误解或意气用事在他们俩之间造成难以修补的裂痕,现在的他只想好好守护她与这一段感情,让两人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看着他们俩紧紧相拥的吐露情感,黎基终于肯承认,自己不管再多做什么,也是敌不过他们俩之间早已建立起的情感,他无法拆散他们的。 这下他只能扬起一抹笑,自我解嘲,“原来我从一开始就已经迟了。” 稍微安抚住怀中人儿的情绪,崔尚缇接着放开她,来到黎基面前,蹲下身拾起地上那块玉佩,以半跪的姿态,恭敬有礼的双手奉还,“不是圣上迟了,只是因为……露儿没有那种福份可以高攀圣上,她只能跟草民成为一对平凡的夫妻罢了。” “圣上?” 江寒露错愕的看着他这突然转变的恭敬态度,再看向黎基,这才后知后觉的意会出来。原来黎基即是李隆基,只不过他用谐音再去掉中间的字罢了。 自己居然会遇上当今的天子?惊诧不已之余赶紧抹去脸上的泪痕,随着崔尚缇也跪下,不敢有所造次,“民女不知道圣上的真实身份,从前多有冒犯,请圣上见谅。” 李隆基伸手收回玉佩,不懂自己是哪里露出破绽的,“你怎么…” “圣上所佩带的这块玉,正是崔家珍宝坊所出,况且当今世上,够资格佩带龙玉的,也只有圣上一人,草民当然不作第二人想。” “哈,原来是这样……” 崔尚缇趁机再恳求,“请圣上成人之美,让草民和露儿能够顺利成亲吧,草民绝对会永远感激圣上的大恩大德的。” 江寒露也帮忙恳求,“请圣上成全。” “好一个崔尚缇,居然趁机要胁朕答应让你们俩有情人终成眷属?果然是无奸不成商,朕要是再不答应你们,岂不显得朕太过小心眼,还落得一个强抢民女的坏名声?” “请圣上恕罪!” 看着他们俩一起跪在地上,像是生死都要相随的坚定模样,李隆基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却也被他们之间不变的强烈情感所感动,选择成人之美。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对江寒露的感情只是一时新鲜罢了,要比深爱她的程度,他是绝对比不过崔尚缇的。 “罢了罢了,你们都起来吧,朕不打算怪你们了。”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这句宽赦的话,崔尚缇和江寒露开心的对望一眼,马上叩首道谢,“多谢圣上。” 两人一起站起身,崔尚缇还体贴的扶着江寒露的手,两人之间深浓的情感不言而喻,这让李隆基看了有些刺眼,马上转身迈步离去,只能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果真是迟了呀,可惜了这段和江寒露相处在一起的美好日子,已经不会再有了…… “对了。”一边离去,他还不忘提醒,“等你们决定好婚期,我会派人送一份礼给你们的,所以希望能尽早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虽然父亲那边还不知道该如何搞定才好,崔尚缇还是毫不犹豫的回答,“草民一定会努力的。” 直到李隆基离去之后,江寒露才担心的问着他,“尚缇,你这样回来,不怕你父亲生气吗,这样……他一定更不会同意咱们俩在一起的。” “露儿,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崔尚缇先安抚下她的情绪,“你先回去,刚才的事情务必不要透露出去,我马上回去处理一切,无论如何,一定要爹答应让咱们俩在一起。” 他已经决定,不让这件事情再拖延下去,说什么都要让父亲清楚自己的决心——他这一辈子就只认定江寒露,其他的女人他是半点都不会考虑的! “如果他始终不肯答应怎么办?” “不会的,我一定会让爹不答应都不行!” 他知道这是一着险棋,但为了能和露儿顺利在一起,说什么他都要试上一试,彻底拚了! “崔、尚、缇,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违背我的命令偷偷回到长安城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存在吗?” 果不其然,崔尚缇一回到崔宅,就见到崔蹇坐在大厅等着他,怒吼声马上朝他袭来,几乎要震翻了厅上的屋瓦。 就在大厅内,只见家仆左右两侧一字排开,阵仗大得吓人,好像把他看成待审的犯人一样。 “说,你回到长安城的这阵子到底跑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去见江寒露那个女人?”如果不是他派去洛阳城送货的下人,回来告诉他少爷不在那,而且已经离开好一阵子,他还真的得等到这小兔崽子主动现身,才知道他给他玩了这一手。 面对父亲的盛怒,只见崔尚缇不愠不火的躬身,淡然回答,“爹,请恕孩儿不孝。” “你还知道你不孝?哼,有那么多良家闺女让你挑,你偏不要,硬是和那个名声糟糕的江寒露没完没了,要是你真知道自己不孝,那就马上和她断绝往来,老死都不准相见!” 崔尚缇还是没有抬起头,继续用一种像是心死的语气回答,“爹,孩儿不孝,请恕孩儿或许无法继续再侍奉爹了。” “你这话是在威胁我?”崔蹇冷笑了声,“你该不会要告诉我,要是娶不了江寒露,你就会心痛至死,或是娶不到她,你就宁愿去死这类的窝囊话吧?” “说实话,要是娶不到露儿,孩儿真的是死定了,或许还会连累崔家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到时候只能请爹原谅孩儿的莽撞了。” 崔蹇嘲讽表情一顿,突然觉得事有蹊跷,“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崔尚缇,你别和我打哑谜,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吧。” 只见崔尚缇语重心长的回答,“爹,这种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要不然牵连的人越多,就越一发不可收拾呀。” 崔蹇虽然不知道儿子是在搞什么鬼,但听他说得如此严重,也不禁有些忌惮,只能将身边所有家仆遣出,“你们全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大厅来。” “是的,老爷。” 直到家仆都退下,他才再次开口,“现在有什么话你总可以直接说了吧?” “爹,孩儿犯了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崔蹇马上哼笑出声,“笑话,你又不是做官的,又哪里见得到皇帝,然后犯下欺君这种罪行?” “爹,孩儿也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皇帝,所以才会口出狂言,让崔家和江家都陷入危机当中呀。” 他开始将与李隆基争夺江寒露的经过说了出来,为了让父亲点头同意他和江寒露的亲事自是加油添醋一番。 “……当时孩儿情急又气不过,只好瞎诌和露儿就要定亲,近日就会迎娶她过门,结果对方就出示一块龙玉昭示了他的身份,他说他贵为九五之尊干不来强抢民女的事,不过要是迟迟没有听到我们结亲的消息,让他发现我是诓他的,绝对向我治罪。” 就故意拿当今天子当筹码,让父亲不得不同意两人的亲事,崔尚缇知道这着棋使得险,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但为了两人的未来,他也只能豁出去的拚上一拚了! 听完来龙去脉,崔蹇简直是吓出一身冷汗,“你……你又怎么能只凭一块龙玉就肯定对方是当今圣上,而不是随口说说。 “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是他真的是皇上,让他发现孩儿欺骗他的话,孩儿大概是死路一条了。” “这……”这下崔蹇还真的被唬住了,马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我们家认识不少达官贵人,或许可以找他们说情,让皇上饶你一命。” “爹,皇上不会希望这种丑事公开在阳光之下的,所以孩儿才会让爹支开所有家仆,如果爹再去向达宫贵人求情。岂不是让皇上更加恼火,到时候不只是孩儿,恐怕整个崔家都会受到牵连的。” “什么?!” 就算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在面对这种攸关整个家族性命的危机时,崔蹇还是不由得害怕起来,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知道父亲已经信了他的说词了,崔尚缇继续演戏,用一种已经无望的口气说。 “孩儿知道,依爹的脾气,是不会接受露儿的,但孩儿此生只要露儿一个,就算得不到她,孩儿也不会拖累爹和其他人的,就由孩儿自己一人向皇帝认罪,把所有责任全担下来吧!” 崔蹇当然是奋力摇头,“不行,这样你不就……” “反正无法和露儿相守在一起,孩儿对未来也不存什么期待了,这辈子欠崔家、欠爹的债,孩儿只好来生再还了。” “尚缇,我不许你这么说!” “爹,该面对的总是得面对,孩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随时都要付出这条性命了,到时候……请爹不要太难过,就当是咱们父子俩之间的缘份已经尽了。” “你……红颜祸水,真是红颜祸水!”崔蹇又气又恼,即又无可奈何,“我不懂,那个女人哪里来的这种天大本事,能让你为了她而不要命?” “爹,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肯去懂罢了。” “住口!你这个孽子,我真会活活的被你给气死!” “爹?” 崔蹇恼火的急急走出大厅,不知道想干什么,崔尚缇眼见自己的计划似乎并没有成功,忍不住也心急起来。 “爹,你想去哪里?等等我呀,爹……” 第九章 崔蹇匆匆来到江家大宅。 由于两家并不交好,他又看不起靠卖酒营生的江家。所以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亲自来到这里的一天。 他就要亲眼看看,江寒露到底是何方妖孽,竟然可以把儿子给迷得神魂颠倒,还让皇帝也倾心于她,几乎快成了一代祸水! 看守大门的两名江家家仆看他来势汹汹,气势慑人的模样,不禁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询问,“这位大爷,请问你来到这是想做什么?” “我要见你们小姐。” “你要见我们家小姐?请问你是……” “崔蹇!” “崔……崔蹇?” 两人讶异的对望一眼,知道崔蹇正是崔尚缇的父亲。他在商界的名气可是响亮得很,就算现在已经是半退隐状态,大家还是对他印象深刻。 其中一名家仆赶紧进去通报,过没多久他就又回到大门前,恭恭敬敬不敢怠慢,“崔老爷,咱们小姐有请。” 他轻哼了声,算那女人识相,“那就快走吧。” “是。” 崔蹇被领到大厅内,就见一个纤瘦的小女人急急忙忙入厅中,像是对他的到来有些不知所措一样。 “是崔老爷吗?请……请坐。” 他讶异的看着她。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江寒露,跟他预想的大有出入。 他一直以为,她会是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婆,但现在一看,却发现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女人,和他之前所听到的江寒露形象简直是天差地远,根本就像是在形容不同的两个人一样。 江寒露没想到崔尚缇才回去没多久,崔蹇就亲自登门拜访,这让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真不知道尚缇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居然会把他父亲给逼上江家来? 但现在再想这些也没有任何用处,她只能跟着崔蹇一起落坐,努力漾着笑容,希望能给他好一点的形象,“崔老爷想喝什么酒?咱们江家什么没有,就是酒最多,请崔老爷不需要客气。” 然而崔蹇可一点都不领情,“我来这里不是要喝酒的。” “呃,那……那晚辈最近正在学泡茶,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让晚辈泡杯茶给您喝,好吗?” 崔蹇轻哼了声,那感觉像是勉强接受一样。 江寒露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吩咐侍女,“小梅,去把茶具给端来。” “是的,小姐。” 小梅动作迅速的将一组茶具给端出来,连茶点也顺便一起捧上。 江寒露旋即开始泡起茶,也趁着泡茶的时候静下心情,好迎接接下来的情况。 将泡好的茶放在崔蹇面前,她柔声的开口,“崔老爷,请试试吧,或许手艺还不是很好,但至少里头融人晚辈的一点心意,就请崔老爷不吝尝尝。” “哼,你倒是挺会说话的嘛,难怪我的儿子会被你给哄得连爹都不认了,就只认你这一个女人。” 江寒露心头暗暗一惊。 果然会无好会,崔蹇是来兴师问罪的,但为了她和尚缇的未来,她可不能这么轻易就退缩了。 尚缇正在为他们俩的未来努力,她也必须出一份心力才行,所以就算崔蹇再怎样刁难她,她也不能退缩,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接受她。 “崔老爷,尚缇还是很在乎您的,才会一直忍到现在。试着要向您沟通,希望您能够接受晚辈。” “那你就说说看,你凭什么让我接受你?” 他不悦的冷哼,“如果遇到有人问你从前的名声为何那么差,拿这个来嘲讽你,就像我现在一样,你能怎么回答面对?” 她如果答不出来,而又真让儿子娶了她,那崔家的颜面也会跟着丢尽,他此行前来便是希望这女人自惭形秽,主动放弃儿子,到时他托人到圣上面前说项,也才可以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不过如果她能够给他一个满意答案,那就再另当别论。 只见江寒露微皱了下眉,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样,这让崔蹇更是故意想刺激她,“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是吗?” 她对他的嘲弄不以为意,倒是淡漾着一抹笑,终于开了口,“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崔老爷听过这句话吗?” 崔蹇挑了下眉,讶异她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意境及涵养的一句话来,“没有。” “那周处除三害的故事,崔老爷听过吗?” “这个当然。” “原本被乡人们视为三害之一的周处,最后都能够改过向善,替乡人们除掉三害,进而让乡人们从厌恶他转而喜欢池、崇敬他,这就表示,只要有心,任何人都可以改变的,不是吗?” “呃?” 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只会卖酒的姑娘家,居然也能引用真故,说出个道理来,而且毫不畏惧他的敌意,坚定的守护着她和他儿子之间的感情,显现出隐藏在温柔之下的勇敢。 他真的小看这个女人了,她和他脑海中既定的坏印象完全不一样,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着她。 江寒露轻啜了口自己泡的茶,心境是非常平和的,“昨日的种种,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种种,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我有心,就能够让大家渐渐抛去我已死的过往,重新接纳现在这个宛若新生的我,人不能够一直回头看,而是要放眼未来。” 崔蹇再度被她这一连串蕴含深意的回答给震撼住,那不疾不徐、温婉坚定的嗓音更是深入他的心坎,让他彻底对她改观,“这个……” “崔老爷,晚辈知道,要您一时之间重新接纳现在这一个新生的江寒露,是有点强人所难,但至少给晚辈一个机会,让您能对晚辈有所改观,就像乡人们也给无恶不作的周处一个机会一样,好吗?” 他讶异的看着她。 本来以为凭她的出身,学识修养各方面都比不上他们崔家,却没想到,她的谈吐不俗,只交谈一会,就能够知道她绝对是个饱读诗书的姑娘,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就连一些官宦人家的闺女也比不上。 江寒露看见崔蹇只是盯着她看,迟迟没有任何回答,不禁有些忧心,怕他还是无法接受她,只能无奈的笑着,“还是……崔老爷觉得从前的晚辈比周处更坏,根本不值得给…个机会?” “爹!” 就在此时,接到父亲行踪消息的崔尚缇也追到江家来,他冲人大厅内,就伯父亲会对心上人说什么难听的话,让她难堪,“有什么事,直接针对孩儿就好,请爹不要为难露儿。” 崔蹇终于被儿子的叫喊声给抓回神智,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气恼的瞪他,“你这个不孝子,你当真以为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他要是讲理,父子两人就不会闹到现在还是一团僵局了。 “爹,露儿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一个江寒露了,爹不能拿既定的印象套在现在的露儿身上,这对她来说并不公平。” “你给我住嘴,我自己有眼睛可以看,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就别怪我对你的心上人不客气了!” “这……” “尚缇。”江寒露赶紧抓住他的手,笑着安抚他,“没事的。别太冲动,好吗?” 禁不住她的安抚,他只好有些不甘心的住了嘴,紧紧回握着她的手,十指亲密的相扣,也不管有没有人在看。 “嗯咳咳……” 一听到崔蹇刻意轻咳出声,像是非常不满意他们小俩口就在他面前卿卿我我一样,江寒露害羞的赶紧松开手,这让崔尚缇又是一阵不满,却碍于父亲在场,不好发作。 崔蹇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他们俩之间默默交流的情感,再加上刚才江寒露带给他的震撼,这让他终于软下心。知道不管有多少阻碍,也阻止不了他们相守在一起的强烈心意。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再强硬也改变不了什么。况且在亲眼见到江寒露之后,他发现,自己并不怎么讨厌她。对于她当崔家媳妇这点,他倒是开始觉得……有些期待。 “啧,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我看呀……儿子也是一样。” 话一说完,他马上起身离去,走出大厅还不忘回过头念儿子,“你这个不孝子,还不赶紧跟我回去?” “爹……” “你不是说不娶她会死?那还不赶紧去找个媒人上门来提亲,还在这磨蹭些什么?” “嗄?” 崔尚缇讶异的愣住。爹居然让步了? 江寒露也同样的错愕,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尚缇……你爹…他……” “哈哈哈……这真是太好了!”一回过神来,崔尚缇开心的紧紧抱住她,难以控制现在狂喜激动的心情,“露儿,你听到了吗,爹已经答应咱们俩的婚事了。” “这……是真的……” 一切都好像在作梦一样,她也开心的回抱住他。虽然不懂是什么让崔蹇改变主意,但知道两人终于能毫无阻隔的在一起,对她来说就已经够了。 他爱怜的亲吻她的额,柔声的开口,“露儿,等我,我会马上请媒婆来提亲的,不会再耽搁下去。” 她在他怀中漾起甜美的笑容,心中也满溢着甜而暖的幸福感受,“嗯,我等你。” 一切终于要雨过天晴了,她衷心的期盼着,希望两人大喜的那一日能够尽快到来…… 东市的崔家和西市的江家要结成亲家的事,很快就传遍长安城,开心的人不少,伤心失落的也不少,所以处处可闻怀春少女的哀怨叹气声。 但崔、江两家哪里有空管得了这些,婚礼如火如荼的筹办着,没过多久,崔家就声势浩荡的到江家下聘,那盛大的排场真是让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只恨自己没这么好的命攀上这种亲家。 江寒露看着几乎要挤满大厅的聘礼,内心的喜悦直接洋溢在脸上,从头到尾笑容不停,直到现在,她整个人还是飘飘然,很没有真实感,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假的一样,只是她自己在幻想罢了。 “小姐,你看!”小梅抱了盆含苞待放的百合花出现在她面前,“这是一位陌生小伙子拿来的,说是要送给小姐的成亲贺礼。” “他有说是谁送来的吗?” “没有,他只给了封信,说小姐看过之后,就会知道是谁送来的。” 江寒露一拆开信,看到信内简单的问候话语,还有信尾的“黎”字署名,马上会心一笑,的确知道是谁送来的。 百合——百年好合呀,这就是他给他们俩的祝福,希望他们能够白头到老:永远都不分开。真是的,他的诚意还真别扭,不送金的、银的、玉的百合花,偏偏给我送真花来,这花一下就谢了,要怎么永远百年好合嘛……” 嘴上抱怨归抱怨,但江寒露还是欣喜的收下李隆基的心意,并且吩咐小梅要好好照顾,别让百合花太快就谢了。 江家这边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就连街坊邻居都感染上那股喜悦,反观坐落在东市的裴府,气氛却是凝重得可以,简直快让所有仆人受不了。 “你说什么,崔家真的去向江家下聘了?” 看着小姐那盛怒中的表情,那家仆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肩膀,硬着头皮照实回答,“是的,崔家的聘礼都已经摆满江家大厅,大家都瞧见了,假不了。” “该死!为什么他们俩没有就此分开呢?我不甘心!” 她气愤的双手绞着丝绢,都快把丝绢给绞烂了,“亏我还使了那么多伎俩,为什么还是不能拆散他们?” 她要爹调动朝廷资源找到行踪不明的崔蹇,让他回来成为崔尚缇和江寒露之间的阻碍,好不容易成功分开他们俩,她又收买人故意去醉不归酒坊造谣,让江寒露对崔尚缇产生不信任感,制造他们感情的裂痕。 她本来以为计谋已经奏效,她可以再度乘虚而人抢走崔尚缇,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又有了变数,黎基的介入抢夺,反倒又让他们俩重新和好,而原本持反对立场的崔蹇竟也突然不当阻碍了,于是两家顺利的说媒、下聘,再过不了多久两人就要完婚了。 裴艳艳不甘的来回踱步着,“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不行,我得想办法阻止他们再继续下…” “小姐!”’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小心翼翼的来到她的房内,附耳对她说了些话,她一听完,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像是有什么棘手问题出现一样,“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离开房间,裴艳艳独自一人来到后院,就见后院门边阿德已经等待多时,他一看到她出现,马上殷勤的笑着问好,“裴小姐,最近过得可好?” 裴艳艳板着脸蛋,她的语气显得有些厌烦,“你来找我做什么?” 阿德也不在乎她的冷脸,还是笑得谄媚,“其实是这样子的,我最近……又输了不少钱,希望裴小姐能够赏我几个吃饭钱,不需要太多,只要够我一个月生活就好了。” “你还真敢狮子大开口啊。”她冷笑出声,“你办事不力,我没向你讨回那些钱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想再从我这边挖钱?” “裴小姐,话不能这么说,你要我在少爷面前说江小姐的坏话,好让少爷误会她,离间他们俩,我的确已经做到了,后来他们又复合,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阿德私底下好赌,裴艳艳就是抓住这一点,才要仆人拿钱去贿赂他,谁知道这阿德会食髓知味,一缺钱就想到她,反过来拿这事威胁她。 裴艳艳微咬下唇,说什么也不甘心被这种货色威胁,“总而言之,我是不会再给你任何银两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真的?难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少爷,这样你就永远不可能得到他的心了。” “那我也想反问你,你敢让你少爷知道你为了钱而背叛他的事情吗?” 原本得意的阿德表情微微一僵,也开始感到有些顾忌,他有她的把柄,她也有他的,说起来两人是半斤八两,谁也讨不了便宜。 看到他那有些懊恼的表情,裴艳艳更是毫不留情的嘲笑他,“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吧,省得被你家少爷发现你和我有勾结,这样子不只我身上的钱你拿不到,你会连在崔家的饭碗都保不了。” “这……”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一抹身影突然从外跃上后院围墙,翩翩然的落到院里,“他的饭碗到底保不保得了,这就不麻烦你费心,倒是你……永远别想得到我的心,你可以彻底死了这条心了。” 一看到从墙上落下的人,阿德错愕的瞪大双眼,随即全身颤抖的跪下,只觉得自自己死到临头了,“少……少爷……” 裴艳艳也惊愕的踉跄退了几步,“尚缇……你……怎么来了?”。 崔尚缇不复优雅的姿态,冷着面容瞪着她,“我怎么来?当然是跟着阿德来的。” 自从小梅告诉他露儿所听到的谣言之后,他就开始怀疑是有人故意要离间他们俩的感情,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告诉他露儿有新欢的阿德,他想起阿德当时吞吞吐吐的模样,那不像是在担心主子无法接受事实,而是一种心虚感觉,只不过他实在太心急才会没有看出来。 后来被他派去跟踪阿德的人跑来向他报告,说阿德拿着来路不明的钱财偷偷去赌博,这更是加深他的怀疑,觉得阿德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就在他守株待兔多时之后,终于见到阿德有所行动。刚才他们俩的对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终于能够肯定,这一切都是裴艳艳在暗中搞的鬼,让他差点就真的要失去露儿。 “好一个离间计,真是不简单。” 这下换崔尚缇冷笑出声,“裴艳艳,你的心机我真是不敢领教,我和你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必须这样对付我?’ “我就是不甘心!”既然事情都已经败露,裴艳艳也就不再顾忌什么,豁出去的回答:“我哪里比不上江寒露了?你舍弃我而选择她,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污辱,我怎样都吞不下这口气!” “我得提醒你一句,从头到尾,我可完全没有对你说出任何承诺,所以又哪里来的舍弃之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她自嘲的笑出声,忍不住咬牙切齿,“崔尚缇。算我看错了你,原来你是这种无情至极的人,你和我比,根本好不到哪里去!” “我的情只够给一个人而已,就因为如此,你认为我无情,我也无话可说。” 裴艳艳只是用计离间两人,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上伤天害理的事,所以崔尚缇也不能拿她怎样,只能在口头上给予威胁,“我警告你,要是你再做出任何破坏我和露儿之间感情的事,我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易放过你的。”、。 她哼笑着,“哈,那你能怎样?把我抓起来吗?” “如果真有必要,我绝对会想办法这么做的。”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崔尚缇马上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不想再多留在这里半刻,也不想再看到裴艳艳那张美艳却心机十足的脸孔。 而阿德看到主子离去,也紧张的追出去,后悔不已,就怕自己在崔家的饭碗真的不保,“少爷,等等我,我知道错了,请少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敢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裴艳艳不由得苦笑出声。她知道她永远也得不到他的心了,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在乎彻底撕破脸,把事情给做绝,要他后悔莫及!。 反正她得不到的,江寒露也别想得到,她宁愿玉石俱焚,要痛苦就大家一起来! 苦笑完之后,她的眼神一变,整个人的气质也一转,狠戾十足,让人不寒而栗。 “崔尚缇,你等着瞧吧,我绝对会要你后侮对我说出刚才的那些话!” 第十章 五月五日端午节,又是个大家出外游玩的热闹节目,整座长安城都在欢乐过节,庆祝这一年一度的日子。 而江寒露和崔尚缇已经定了亲,只等着黄道吉日那天到来好拜堂完婚,为此,崔蹇只能另派他人去处理珍宝坊洛阳分店的事情,等到他们完婚,再来讨论如何处理这个父子俩因为赌气而不小心弄出的棘手问题。 至于裴艳艳从中作梗的事,他并没有让江寒露知道,不想她待嫁的开心心情受到影响,一切事情有他扛着,她只要专心做她的新嫁娘就好。 照理说在成亲之前两人是不该见面的,但崔尚缇根本忍受不了这么久的时间都不能见上江寒露一面,所以还是不顾一切的趁着端午节的这天带她出游,好慰藉彼此的相思之苦。 但是一来到江家,看着她今天的打扮,他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让他的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头上还是插着那支两人定情的天蓝色花簪,不过倒是盘了个新发髻,还配上一朵粉红绸缎花,就连身上穿的高腰孺裙也是同一色系的粉红色,让他看了真的非常眼熟……就像他在上元夜看到她时的模样! 现在回想起来,他才发觉这之中奇怪的地方。这件高腰襦裙明明是夏衫,用料非常的薄,她又怎么会在寒冷的一月天穿上这种衣服? 江寒露看崔尚缇一直盯着她瞧,始终都没有开口说半句话,就像是发现到什么问题一样,她马上看看自己今天的打扮,困惑的问:“尚缇,我今天的打扮怎么了吗?”“呃?”这下他终于回过神来,连忙笑着,“没事,咱们走吧。”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应该是记错吧,要不然,这情况怎样都说不通…… 虽然崔尚缇还是一脸疑惑的表情,但既然他都说没事了,江寒露也只好点头,“嗯。” 来到江边,已经有许多人等着要看待会所要举办的龙舟竞赛,场面热闹得很,崔尚缇带着江寒露也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等着看比赛。 这可是江寒露第一次观赏唐朝的端午节龙舟竞赛,所以很是兴奋,她和崔尚缇站在江边,连连把头往江面探,“尚缇,要开始了没,怎么都还不见龙舟出现呢?” 他宠溺的挽着她的手,只能摇头失笑,“别这么心急,好像你从来没看过龙舟竞赛一样。” 唐朝的她的确是还没看过呀,不过这句话她只能放在心里,可不敢讲出来吓到他。 “对了露儿,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就见他从怀中拿出一条用五种颜色的丝线所编织成的线,然后亲自绑在她的手腕上,像是在进行什么神圣仪式一样,这让江寒露好奇不已,疑惑这线到底有什么意义。 一边绑着丝线,他一边温柔的解释,“这是我故乡端午时的习俗,绑上一条‘长命缕’保平安,希望你能长命百岁,永远的陪伴着我,让两人永不分离。” 听着他温柔的情话,江寒露内心泛起满满的感动,只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好幸福,好像全世界所有的福气都聚集在她身上一样。 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她开心的漾起笑,却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我……我没有准备礼物可以给你……” “傻瓜,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她不由得羞红起脸蛋,笑容里多了抹甜甜的幸福,“你真的很会说甜言蜜语耶。” “难道你不喜欢?”“当然不是,我……” 就在这时,四周的游客突然兴奋的叫嚷起来,原来龙舟竞赛已经开始了,这马上转移了江寒露的注意力,兴奋的直往江面上瞧,“来了吗、来了吗,龙舟在哪里?” 看着她那兴奋得像是小孩子的举动,崔尚缇只能摇头轻笑,还真是拿她没有任何的办法。 这就是他深爱的人呀,天真单纯,就像是一朵清新的荷花一样,虽然并不美艳,但她的清纯形象却深深的印在他心口,让他是着迷不已…… 随着龙舟越来越靠近,身旁也涌过来越来越多看热闹的游客,很不识相的把两人给挤开来,但她顾着看比赛,也就没心思理这小事,情绪和大家一样高昂。 正当大家都在挥手呐喊之际,她手上的长命缕突然被旁人衣上的扣环不小心勾到,猛力挥舞便瞬间松开,掉到一旁去了,这让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只想越过人群捡回它,再牢牢给绑回腕上,不让它再掉下来。 “不好意思,请让我过一下,借过……” 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群挤往长命缕掉落地点,却有个女人抢先她一步将长命缕给捡起来,她有些诧异的瞧着对方,“裴艳艳?” 只见裴艳艳朝她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突然将长命缕往江上丢去,江寒露错愕得马上掉头想救回自己的东西,“天哪,那是尚缇给我的……” “江寒露,你这个碍眼的女人!” “什么?啊——” 裴艳艳猛力伸手一推,,就把她给推入江里,登时引起不小的骚动,在人群中找着江寒露的崔尚缇突然心头涌上一股强大的不安。 “露儿?” 他转头四处张望着,这才发现一旁的游客惊呼着有人被推下江,他看到裴艳艳在江岸旁像是疯了似的狂笑着,游客们纷纷指着她是凶手,接着往江面一看,那熟悉的粉红绸缎花正飘浮在江面上,更是让他狠狠一震,内心惊惧不已! “露儿!” 他义无反顾的马上跳下江,想把她给救上来,但两人却久久都没有浮出水面来,裴艳艳在狂笑完之后,随即趁乱离开现场。管他们俩是死是活,这与她何干。 “啊,他们在那边!” “上来了,人从江底浮上来了!” 看龙舟竞赛的众人早已被转移焦点,正密切注意着两人最新情况,好不容易大家终于见到崔尚缇抓住已经昏迷过去的江寒露浮出江面,努力的游回岸上,就怕她会有个万一。 “快,快让开,别挡着他们上岸!” 崔尚缇心急的将江寒露给带上岸,不管自己刚才耗费许多力气,早已经气喘吁吁,还是紧紧的抱住江寒露,心惊胆战的拍着她脸蛋,“露儿,别吓我,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此刻的他根本无心思去抓裴艳艳这个凶手,他只害怕江寒露会离他而去,从此再也不睁开眼看他,“露儿,别离开我,咱们不是才说,两人要永远不分离,难道你忘了吗?” 他才刚帮她绑上长命缕而已,她怎么能就这样离他而去?他们好不容易才突破万难终于可以成亲,她怎么舍得就这么走了,抛下他一个人在这里? 不,他绝对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他要他的露儿醒过来,绝不允许她离开他!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 *** “露儿,快睁开眼,露儿——” 在崔尚缇把江寒露从江里给救上岸之后,她就一直陷入沉睡当中,任他怎么唤都唤不醒。 一日、两日……好几日过去了,她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连恢复意识的迹象都没有,这不禁让崔尚缇开始担心。她会不会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是他不好,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露儿离开他的身旁,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她被人推入江,才会延误了将她给救上岸的时间。 他很自责,后悔到了极点,虽然发生这桩意外后没有人责怪他,但他早已把自己骂了千万遍,恨不得亲手掐死自己,如果她……真的要离开他的话。 换了好几名大夫,结果他们总是在看过她之后便摇摇头,说如果她不自己醒来,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这样的结果让他无法接受,他更是四处遍寻名医,甚至直接发出消息,只要有任何一位大夫能够让她醒来,他绝对重金答谢,没有第二句话!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大夫来替江寒露把脉了,只见大夫把完脉后,同样第一步就是先叹气,“唉,崔公子,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始终陪伴在一旁的崔尚缇像是已经对这个回答麻木了,他睁着充满血丝的眼,冷声询问,“许大夫,你说,她还能撑多久?”“这……她的身体日渐虚弱下去,顶多就再撑个半个月罢了。”“半个月是吗?哈……”他沙哑的干笑出声,“只剩半个月又如何,就算只剩一天,我也绝不会放弃!”长安城里已经没有大夫可以医治她,那又怎样?长安城没有,那他就去洛阳城找,洛阳城再没有,他就去其他地方找,拼死也要找到大夫医好她! 内心打定主意,送走大夫后,崔尚缇马上就有出了门,再去寻找大夫,他根本不管自己已经多久没好好的阖上眼休息,没好好的吃一顿饭,他现在在乎的只有江寒露的生死,其他的,他根本无心理会! “会好的,她一定会好的,我相信……” 马不停蹄的,他几乎不曾休息,像是疯了一样,无论多少大夫对江寒露的情况摇头惋惜,都无法让他放弃,只是让他更加执着、更加拼命,像是连命都不要了一样。 时间辗转流逝,眼看半个月的最后期限也到了,当崔尚缇风尘仆仆的带着大夫又回到江家时,却听到江寒露的房内传出阵阵低泣声,让他听了是心惊胆战,马上推开房门,“露儿!” 只见房内许多家仆们守在床旁泣不成声,哭得最惨的就是小梅了,她看到崔尚缇出现,立刻呜咽的开口,“呜呜呜……姑爷……小姐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不!不会的……”他再也难以压抑即将失去她的恐惧,对着大夫激动喊着,“大夫,你快去看看她呀!” “马上、马上!”大夫急急忙忙来到床旁,对已经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江寒露把脉,没过多久,他便默默的将她的手放回,离开床边,再次回到崔尚缇面前。 看着他明显不佳的表情,崔尚缇始终不死心,还是执意要一个答案,“她的状况怎样了?” “崔公子,请……节哀顺变吧。”大夫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留下他们继续哭泣,崔尚缇的脑袋也在这一瞬间空白一片,就连心……似乎也空了。 他脚步虚浮的来到床边,看着她早已没有任何血色、死气沉沉的脸蛋,眼眶开始泛起泪,他颓丧的坐在床旁,像是已经耗尽全力般大叹了口气。他无法再欺骗自己,说露儿一定会醒过来,她一定不会离他而去。 他们俩好不容易才订下婚约,以为从此就可以白头到老,没想到此刻却成了这副光景,为什么……他好不甘心、好恨,恨上天这样捉弄他,让他眼睁睁看着她即将在他面前香消玉殒,而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露儿……”他紧握着她的手,死都不愿放开,只要她的手还残留有温度,他就不会放弃,他不要就这么一个人活在世上!“ “露儿,所有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只要你醒来,咱们俩就能相守在一起的,这不是你最期盼的事吗?” 他不厌其烦的在她身旁说话,一遍又一遍,不管她听不听得到,他只想把心底的话告诉她,完完全全的。 “露儿,我爱你,所以你绝对不能离开我,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一定……” 低哑的嗓音渐渐的哽咽,但他还是不放弃,挣扎痛苦的嘶叫出声,“露儿,我不准你就这样离开我,快回来——”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 *** “奇怪,我是怎么了?”江寒露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多久。但当她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早已不在江边,时间已经变成夜晚,而自己正置身在长安城里。 但这一夜的长安城,很不一样,各式各样的花灯高挂,将夜晚点缀得像白天一样,非常有过节的气氛。 奇怪的是,唐朝不是有宵禁政策吗?不该这么晚还有这么多人在外游荡才对。“我记得一年之中没有宵禁的日子,似乎是……上元节?” 对了,有这么多的花灯,的确很像上元节,但上元节已经过了,她现在是在过端午节呀,不是吗? 脑中的困惑越积越多,让她是无所适从,她茫然的站在人海之中,任由人潮来来去去,而自己一个人却始终停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我不是被推人江里了,怎么又会……” “姑娘……”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让她不自觉的回眸顾盼,就见崔尚缇同样站在人海之中,隔着川流不息的人们和她对望着,眼里还有抹惊艳,那就像是不经意遇到让自己动心的对象,彻底沦陷的神情。这样的相遇让她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她曾经在哪里…… 你以为这样子耍着我,很好玩吗?你在上元夜的时候扮回女装,刻意戏弄我,还要我等你来找我,结果那一夜之后,你又扮回男装,连连和我作对,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呃?”她想起来了,尚缇说过在上元夜时看过扮回女装的她,难道……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她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难道……我又穿越时空一次,这次回到四个多月之前的上元夜?”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疑问就水落石出了,崔尚缇在上元夜动心看上的女人,不是之前的那一个江寒露,就是她自己! 露儿! “咦?”她讶异的捣住耳朵,好像有另一个崔尚缇在呼唤她,耳朵拚命嗡嗡作响,但她却不知道这呼唤到底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露儿,所有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只要你醒来,咱们俩就能相守在一起,这不是你最期盼的事吗?露儿,我爱你,所以你绝对不能离开我,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一定…… 露儿,我不准你就这样离开我,快回来! 一句又一句悲痛的呼唤陆续传来,让她听了心口马上忍不住泛起疼来。她也不想离开他呀,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她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该怎样回去? 你不知道该怎样回去?放心,我来接你了。 “耶?”这次换了另一道似曾相识的男人声音,而且还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没过多久,马上出现一股奇怪的拉力把她给往后拉,而且她完全无法抵抗。 “怎么……奇怪……” “姑娘,请等等!”看她似乎要离去的感觉,崔尚缇马上想要靠近,却碍于人潮来往,始终拉不近两人的距离。 看到这样,她也很心急,但拉扯她的力量越来越强,一时情急之下,她只好努力对他喊着,“你要等我,等我去找你,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姑娘……” “我……我现在必须要走了,但请相信我,我会去找你的……” 人潮淹过,再也看不到崔尚缇的身影,而江寒露也差点因为那强力的拉扯而踉跄往后跌倒,当她惊险十足的站稳脚步,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又变了,黑暗无际,宁静无声,除了她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天哪,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江寒露,好久不见了。” “呃?”她一回过身,才发现黑暗之中原来还有另一个人,她困惑的瞧着对方,总觉得他似乎有点眼熟,在看到他额前那一小撮银色刘海后,狠狠一惊,指着他惊呼出声,“啊!你……你就是把我推下海的那个神经病!” 只见他有尴尬的轻咳一声,“的确,是我把你给推下海的,但我并不是神经病。” 她恼火的冲上前,抓住他的衣领,气呼呼的开始兴师问罪,“你快点给我解释清楚,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为什么你……” “等等、等等,请你先冷静下来。”他马上拉住她的手,免得她失手把他给掐死,“有话好说,我会出现就是解释前因后果给你听的,所以你可以先放开我吗?” “你……”她火大的松开手,不得不暂时妥协,“快点说,我正等着你给我一个交代。” “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其实呀……我是‘月下老人’。” “什么?月下老人?”她愣了好一会,有点不敢相信,但既然她都能越时空回到唐朝,会遇到月下老人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那……我会回到唐朝,一切都是你在搞鬼?” “唉,这件事说来话长呀。”只见月下老人非常无奈的一叹,“其实……唐朝才是你的本命所在,你的姻缘也是在唐朝,所以我才千方百计的想让你回来呀。” “嘎?为什么?” “因为有个小仙童不小心出了错,将许多人的命运给打乱了,连姻缘线也乱作一团,因此才让原本该在唐朝的你,阴差阳错的跑到二十一世纪去投胎,让自己的命运完全错乱。” 其实二十一实际的小露应该和唐朝的江寒露灵魂对调,这样她们才能够步上自己真正的命运轨道,找到自己真正的另一半,月下老人也因为这一堆错乱掉的姻缘线而忙成一团,到处想办法重新牵线,于是常常忙到不见神影,这一刻才又忙回到江寒露身边,帮她做命运的最后调整。 而她之前之所以会喜欢上学长,也是因为不小心让她遇到相同样貌但灵魂本质不同的人,才让她误以为学长是她的所爱。 直到遇到崔尚缇,她内心真正的情感才被触动,他也是在遇上灵魂回归的她后,才动了心,两人之间真正的缘份才开始运转起来。所以让他们俩坠人情网的原因,并不是外貌,而是互相吸引的原始灵魂…… 听完月下老人的解释,江寒露终于了解这其中奇妙的地方。虽然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但事情已经发生在身上,她不想相信都不行。 “那我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情况?” “因为落水而灵魂出窍,让你阴错阳差的又回到更过去的时间点,但如果出窍的时间久了,身体会发生状况,所以我才赶紧回来要把你给送回去。” “对了,尚缇!”他的话让她想起刚才听到的急切呼唤,不由得又心急起来,“他一定很担心我,我不快点回去不行,你不是说要帮我,那就快点呀。” “好好好,我这不就要动手了,你别急啦……”这一桩阴错阳差的姻缘终于要修成正果了,而他也好不容易可以放下心中其中一颗石头,继续去为其他错乱掉的姻缘努力啦…… 月下老人一甩袖,江寒露就被一阵狂风给吹起,她吓得闭上眼,就发现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浮存水面上一样。 紧接着,她又像是沉入水底一样,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压力挤压着她,让她难以呼吸,就在她拚命挣扎,好不容易终于可以大口喘气时,全身突然有种强烈酸痛感,像是骨头全都散了一样,让她想继续喘气,却又没有任何力气,只能虚弱的微喘,连眼睛都睁不开。 “露儿?” 耳旁熟悉的嗓音继续响起,这次带有非常大的激动,像是怕她现在的反应只是回光返照,崔尚缇拚命地在她耳边喊着,“露儿,你听得到我说话吗?露儿!” 她听到了,但是她连开口回答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继续在黑暗里挣扎,然后心急不已。 她想睁开眼,想看看他,她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脆弱的呼喊,她不想再让他担心了…… 努力了好久,她的眼睫毛终于慢慢动了下,之后才缓缓睁开双眼,原本无神的眼眸渐渐有了焦距,就放在崔尚缇的脸上。 “露儿,你可终于醒了!” 她终于看到他了,但是他那像是苦守已久的憔悴狼狈模样一映入眼帘,她不由得难过的心痛起来,她想伸手触碰他的颊,却该死的使不上任何力气,连一点安慰都无法给她。 她到底睡了多久?难怪她会听到他那急切不已的呼唤,好像她即将离他而去那样的……恐惧害怕。她蠕动非常干燥的唇,发现自己居然连想说个话,都是那样的困难,她试了好久,却还是只能沙哑的、虚弱的唤她, “尚缇……” “别勉强自己。”眼眶中的泪越积越多,崔尚缇摸着她早已消瘦下去的脸颊,额抵着她的,哽着声柔声轻喃,“谢天谢地,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上天还是在最后一刻将她还给他了,他感谢上苍、感谢一切,无论是什么原因让她终于苏醒,他全部都感谢,就算要取走他的寿命作为代价也不要紧。 她的脸蛋沾上温热的泪水,源源不绝,这让她对他的心疼更是强烈,眼眶也忍不住泛红,她想让他安心,想平抚他的情绪,所以就算喉咙再痛,她还是努力的再度开口,对着他温声低喃。 “我回来了,这次……再也不会开你……” 尾声 因为这一场意外,两人的婚事只能无限期延后,看她身体什么时候恢复健康,再决定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虽然如此,他们俩现在的情况也和已经成婚差不了多少,为了便于照顾她,崔尚缇干脆把她带回崔家养病,两人甚至同床共枕,只差还没真正圆房而已。他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才会采取这种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护方式,让她又害羞,又觉得好笑,却又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露儿,这药刚煎好,趁热喝下吧。”崔尚缇亲自拿着药碗坐到床边,亲自监督着她把药喝下去,只见坐在床上的她一闻到药汁的味道,马上皱起一张脸,万般不乐意的模样。 但崔尚缇可完全不受影响,继续哄着她,“乖乖喝下,身体才能好得快,我爹可是指望咱们俩能赶紧成婚,难道你不想快点正式成为我的妻子?” 她不依的微扁起嘴,“你每次都拿这句话来压我。”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想?” “喂,你不要冤枉人呀。”她没好气的拿过碗,无奈的憋住气,一口气把药汁给吞下,那表情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看到她喝完药,他接过空药碗,替她擦去嘴角的余渍,简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你躺—会吧,等要吃晚饭,我会叫你起床的。” “不要,这些日子老是躺在床上,我觉得身上的骨头都快散了……” “不行,现在说什么都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所以这点我绝对不会妥协的。”江寒露无奈的瞪着他,对他的霸道命令完全没辙,只能乖乖遵守,在这同时倒是不经意想起一件事,“对了,裴艳艳在那之后……有怎么样吗?” “这个……”崔尚缇不想因为裴艳艳的事扰乱她养病的心情,于是草草带过,“你只要顾着养病就好,她的事你不必担心,自然有人会替你讨回公道。” 其实在江寒露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裴艳艳已经因为蓄意伤人而被关在牢里,然而一开始官府是不敢办她的,毕竟她有个当高官的父亲,靠台硬,没人敢去自找麻烦。 但因为崔尚缇像是发了疯般的四处求医举动,传的得长安城人尽皆知,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情,既为他们波折的情路叹息,也大骂让裴艳艳逍遥法外的腐败官吏,最后这件事终于传入宫中,皇上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传旨要承办官员秉公处理,不准官官相护,徒让所有百姓看笑话。 这下官府可不敢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立即将裴艳艳抓起先关入大牢中,开始认真的办案,而裴大人也忙碌奔走,急着想救出爱女,头发在短短时间内花白不少。 为了彻底转移她的注意力,崔尚缇干脆俯下身,亲自封住她不休的唇,不只顺利堵住她的话。也让自己忍耐已久的欲望终于有了得偿所愿的机会。他贪婪着她口中无止境的甜美,早已无法克制自己的行动,他狂放的吮咬着她的唇瓣,火热的和她唇舌交战,释放出对她的热情。 她在他怀中低喘出声,好不容易逮到空隙抗议般的呻吟几下,才让他意识到自己这有失控的举动,马上懊悔的放柔动作,却依旧不放过她诱人的唇,继续和她密不可分的拥吻着,像是要吻到天荒地老一样。 渐渐的,江寒露在他怀中逐渐软化,喘息声也变得越来越暧昧诱人,直到她被吻到快无法呼吸,差点就要昏厥过去的时候,他才难舍的停止这强烈的索求,抵着她的额,让她终于可以有机会喘息,却还是不肯放开她。 “小姐,小……啊!”小梅没头没脑的在这一刻突然闯入,她一看到崔尚缇怀中喘息不休、脸蛋嫣红的江寒露,马上意会到刚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非常尴尬的倒抽一口气,“呃,这……我……我马上出去!” 崔尚缇没好气的抿了下唇。算了,小梅的出现,刚好也能转移露儿的注意力。“不用回避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是!”小梅很不好意思的将一只小盒子拿到江寒露面前,“上次送小姐贺礼的那个陌生人又出现了,他这次要我把这个东西转交给小姐。” “什么东西?”江寒露好奇的将盒子打开,就见一对雪白的百合雕花上等玉佩摆放在盒内,那色泽之漂亮,就算江寒露不懂玉,也知道绝对价值非凡。 她会心一笑,“那个家伙……终于肯心甘情愿的祝福咱们俩了……”听到崔尚缇为了江寒露而遍寻名医的事情,李隆基是真真正正的服了,他知道自己无法为江寒露做到这种程度,所以这次是诚心祝福他们能够百年好合,别再有任何磨难出现。 这下倒是换崔尚缇不解的微皱眉,“什么心甘情愿的?” 只见江寒露故意回吊他胃口,“你猜呢?” 甜蜜的依偎在他怀中,她笑得幸福,直庆幸自己能够在这里寻找到真爱,在月下老人有意的安排下,她脑海中有关过去的一切印象已经很淡,感觉也早就淡去,所以就算永远回不去原本的时代,她也不会感到遗憾。 她知道,自己是属于这里、属于崔尚缇的,过去那些不该属于她的记忆,就当作是一场梦吧,梦醒之后,她还是继续留在唐朝,和所爱的男人共组家庭,然后生儿育女,子孙满堂,一代代的延续下去。 未来的路还很长,而她知道,这一次她能顺利的和崔尚缇一起走下去,再也不会有人来破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