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锅铲嫁龙门》 序言 【序言 我要的幸福,在不远处】 「没那么简单,就能去爱,别的全不看。变得实际,也许好也许坏各一半。不爱孤单,一久也习惯,不用担心谁,也不用被谁管。感觉快乐就忙东忙西,感觉累了就放空自己。别人说的话,随便听一听,自己作决定……」 可能是冬天,或许是年纪,最近你是不是对生活多了些感慨?一路走来,我们都曾经错过了些事,也曾被谁伤过或对不起过谁,那些过去建构了现在的自己,可能有点世故冷漠,但每到夜深人静时,我们都知道当初的自己仍然存活在体内,仍旧渴望为了什么而狂热,只是随着成长不小心忘了或怕了狂热的方法。 即使也喜欢淬炼后的自己,但在如今的感情或者人生里,你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想过要重来?坦白说,我有。在现实人生中,我们不是那么轻易就能restart,好在我们还有作梦的能力与幸运,可以徜徉在书本的世界里想像感受那些美好—— 好比在2014年末,为我们带来圣诞夜的交换人生的三位老师,浅草茉莉《手持锅铲嫁龙门》、凌宓《撞个脑袋嫁医生》、绿风筝《换个身分进豪门》中都有个勇于「重新开始」的女主角,尽管在爱情里受委屈、人生路上受挫,但她们都在关键时刻时奋力一搏的抓紧机会,毅然而然决定换掉自己的人生──对此,我会说是「选择」了自己要的人生。 在《手持锅铲嫁龙门》里,有个为了实践梦想而果断迈向新人生,甚至走上穿越之路的涂白阳,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时代女性,懂得把精力放在经营自己上头,与其花时间去向往,不如花时间在实践梦想,可惜却因为一场意外而手伤,无法再往总铺师之路前进。事情的转机也在这里,有时换个角度想,考验这档事也是种礼物,能教人更加认识自己的决心,更加坚定该走的旅途,甚至多了点停下脚步的时间,才能看见这趟追梦旅程的美丽,例如涂白阳就摘下了一朵名为爱情的花。 至于《撞个脑袋嫁医生》及《换个身分进豪门》中,我会说这里有的是性格更接近你我的女主角,她们平凡却温暖,看似善于包容别人却有自己的小坚持,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去践踏任何人,唯有真正品性高洁的人才能看见她们的美好。因此,因为善良而曾被人欺负的她们,在这个圣诞夜的交换人生也「赢」来了新的人生。并非新的人生就一定完美,而是在新人生里会有个懂她、知她、疼她、怜她的人,这样,谁还能说她们不是赢了呢? 无论你选择了轰轰烈烈抑或是平平淡淡,只要那是你要的,又有人与你奉陪到底,知道吗,那就是最美的礼物。 我们也许没办法遇到这样奇幻的际遇,但祝福每个看过这套圣诞夜的交换人生的朋友们都能像这些女主角们一样,虽然人生没那么简单,还是能在自己选择的路上找到一个人成为你的力量,而在他心里,是你最珍贵。 楔子 【楔子】 圣诞夜,时间22:59. 这夜的信义区宛若不夜城,灯火闪耀,人们欢乐。唯有她涂白洋,意志消沉,心情落寞。 她刚由朋友的圣诞聚会中脱身,好友江圆圆拉着不让她走,可她实在没法强颜欢笑太久,为免破坏现场狂欢气氛还是找了个理由走人。 不过离开前,江圆圆仍是语重心长的对她说:「梦想不会因为身体上的挫折而受到阻碍,大厨有很多种,并不是非要自己动手才叫厨师。」 这话令她当下一愣,现在想起双手仍是一颤,想用力握紧却做不到,她的双手能使的力气只有五分,别说举锅切菜,就是拿笔写字都是吃力的。 她手颤,心更颤,这都是因为一年前的那场车祸—— 父亲是总铺师,她自小便跟着爸妈走南走北的替人办各种筵席,在老爸的指导与耳濡目染下,她拥有一身好厨艺。长大后,她进入餐饮学校学习,毕业后婉拒饭店邀请跟着老爸去当总铺师,她觉得能近距离看到食客满足的笑容比大饭店的高薪更重要。 不料,一年前他们南下替人办料理却遇上车祸,父母不幸双亡,她则重伤,虽然努力复健,但她的手还是不能恢复到像从前一样,那表示——她再也不能拿菜刀了。 她忍不住掉下泪来,为自己一夕而毁的人生哭泣。 「小姐,要不要进店里参观一下?」 正为自己的命运悲伤的涂白洋忽然听见有人招呼她,眼前是一名女子,女子的身后立有一块小招牌,上头写着「人生贩卖店」。 她讶然,她去参加聚会时也是走同样的路,来时路上并没有这间店,回程怎么就冒出来了,而且这店名如此奇怪,令她莫名被吸引了。 「如果我没记错,我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营业,你们是何时新开张的?」她疑惑的问。 「我们不是新开张的,只是平常你看不见我们的招牌罢了。」招呼她的女子亲切的说。这人有着东方面孔、深色眼眸以及一头直黑长发,衣饰鲜红,整个人鲜明显眼,一眼难忘。 涂白洋更迷惑了。「这话什么意思?」 女子嘴角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我们是一家人生贩卖店,只在圣诞夜结束前的一个小时开店,并在圣诞节前关店。」女子告诉她。 「竟然有这样的店……」她吃惊极了。 「呵呵,我们静待有缘人,既然你在这时间出现就是有缘人,要不要进来店里聊聊,让我介绍我们店里贩卖的商品。」女子推销的说。 涂白洋也不晓得为什么,看见这人的笑容,她忍不住听话的移动脚步进到店里。 她一走进去就看见一排排的架子,陈列着各式玻璃瓶,瓶内是各种不同颜色的烟雾。这些难道就是要贩售的商品? 「我先自我介绍吧,我叫朱槿,是这家店的店员,老板是小路,一个俊美、神秘、狡猾、邪气的家伙,不过他可是交游广阔、黑白通吃还富可敌国呢。哎呀,老板不在,我这样吹捧他没意义又加不了薪,还是向你介绍商品吧,我想你应该很好奇我们卖的到底是什么吧。」朱槿说了一堆后,一副洞察她心思的问。 没错,涂白洋对老板是谁没兴趣,但对招牌上的「人生贩卖店」这几个字感兴趣。「你们做的是什么生意?」 朱槿微笑。「瞧我们的店名就知道了,顾名思义我们是一家贩卖人生的店。你看看架子上的这些瓶子,装的都是被主人抛弃的人生,当然啦,有些是客人拿来换的,但也有小路去收购来的。」 「收购来的?」她神情惊诧。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世间多得是不想活下去的人,就像你,父母车祸双亡还正为自己不能拿锅铲的双手发愁,认为自己前途茫茫前景堪虑,你不是也厌弃了自己的人生吗?」朱槿竟一语说出涂白洋的处境。 她杏眼圆睁。「你怎会知道我的事情」 朱槿露出理所当然的笑靥。「这里是人生贩卖店,既然卖的是人生,当然要「识货」啊!」 她不可置信的摇头。「这里真的是贩卖人生的店?但这不可能啊,命运是注定的,怎么能够拿来交易?」 「谁说命运是注定的?不,你可以摆脱对自己人生的不满,重新挑选一段自己想要的人生。」 她震惊低呼。「你的意思是,我能够有新的人生?」 「是的,有兴趣吗?」朱槿诱惑的望着她。 她心跳突然加快,如果有新的人生,她就可以重新开始,可以摆脱现在的无助,她可以…… 「不,这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这太不可思议了,你是个骗子吧?」差点上当受骗,她甩甩脑袋,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朱槿严肃的抿起唇。「是不是骗子你试了就知道,还是说,你甘于一辈子拿不动菜刀,永远不能实现成为厨师的梦想?」 涂白洋张着口,捧着心,这人完全戳中她的痛处,她的梦想……成为厨师不仅是她的梦想,也是老爸对她的期望…… 见她似乎动摇了,朱槿趁势再说:「你若愿意换掉人生,只要选定好对象后,我们会帮你灌入新人生的所有过往,包括这人的外貌长相、身分背景、亲朋好友等等资讯都会储存在你的脑海中,不会让你无法适应。」仔细解释着灌入新人生的过往记忆是包含在售后服务中,让她不用担忧这方面的事。 「若真换了人生,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望着她的深色眼睛似乎有种魔力,她不由得渐渐被说服了。 「基本上我们店是不收钱的,你唯一得付出的代价是不能更改原主人生的重大抉择,比方说,原主注定要嫁a君,你不能改变让她嫁b君,这样的限制,你,敢玩吗?」 「我……我只想要换一个人生,换一副可以拿得动菜刀的身体,只要交换的这个人不作奸犯科、杀人放火,我并不在乎原主有什么样的人生。」她只要求换来的人生可以一圆她的厨师梦,其他的她并不在意。 朱槿笑容诡异的点头。「好的,既然如此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让你交换人生后能继续做自己喜欢的料理!」 第一章 【第一章】 紫周国宣德二十七年 京城郊区一处简洁的府邸前,大门上挂着「涂府」两字。 「小姐,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名体型微壮的丫头飞快冲进屋内,因为力气过大,房门都被撞坏了,斜斜落到一旁去,可她管不了这么多,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得禀报才行。 屋内的女子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日上三竿了,她仍赖在床上懒得起来。 此人白白净净,说不上美丽,但鲜眉亮眼,秀丽两字是一定构得上边的,此刻她仅穿了件白底绡花的中衣,悠悠坐起身望着十万火急冲进来的丫头。 「出什么事了?」她抓着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头发问。瞧了一眼坏掉的门,摇摇头,都第几次换门了?想说说小君这丫头别这样粗鲁,又觉得这是浪费口舌,小君力气大,一急就控制不住力道,说也是白说。 「您要出嫁了!」小君急惊风的说。她身子比一般女子粗壮些,性子也急,此时这话就这样直接砸下来,让床上的人也险些跳起来了。 「你说什么?谁要娶我」她急急忙忙问。听说自己傻名在外,且年纪也一把了,没人要的,怎会突然有人要娶她? 就因为外传她是傻子兼病殃子,没人敢来问亲她才能这样舒心惬意的过日子,如果嫁人了,那生活还能这么顺风顺水吗? 自从涂白洋与朱槿达成交易交换人生后,她就成了涂白阳,至今来到这个家已经一年了,因为有涂白阳的记忆,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并且再度拥有一双灵活的手可以尽情的做菜以及研究料理。而且涂家人从不规范她任何事,她爱睡懒觉就睡懒觉也不会有人管,这样的好日子才过一年,怎么这么快就出现转折了? 忽然间,她像是想起什么来,赶紧拨开枕头拉开床单,在床垫下头翻出一张纸条。 一年前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涂白阳,她看看周遭的场景顿时有种被黑店骗了的感觉——她想当厨师,店家却让她穿越了! 当时她成了穿着古装的古代人,醒来后身旁只有一张字条,朱槿简单在字条上写着已帮她输入原主的记忆,但要记得一点,按照贩卖约定,她不能更改原主涂白阳的人生重大抉择——涂白阳与丈夫成亲一年后将会爱上丈夫的兄弟而与丈夫和离,若违反此决定,她将会受到惩罚。 当时她搞不懂怎么回事便将纸条藏起来,并且因为这一年来日子过得太舒爽,根本没再想过这件事,而今才知道麻烦大了,她真要在古代嫁人吗? 「皇上下旨,将您指婚给三皇子了!」小君急呼呼的道。 如今已成为涂白阳的她捏着朱槿留给她的纸条一怔,皇子那不就是要嫁入皇家吗?凭她这个外传的傻子 她有自知之明,涂亚安虽对外声称女儿身子弱长年卧病在床,但实际是因为原主儿涂白阳当年难产的关系,生产过程缺氧太久导致智力有问题,这事儿知情人不可能来提亲,即便不知道,想提亲的人也不可能不打听,涂白阳因而才会成为大龄剩女,没想到头一回出现的对象竟然就是皇家人。 这皇家人甘于娶个傻子为妻吗? 「小姐,您也吓到了是吧?这三皇子乃是不祥之人,您嫁给他恐怕……恐怕……」小君露出惊恐的表情。 「恐怕如何?」她才穿越到此一年,每天除了在厨房研究菜色外不是吃就是睡,根本不知外头是什么状况也不了解这个国家,这会听小君这么说,显然自己要嫁的人很不妙…… 小君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小姐病了多年,一年前才「清醒」,当然不清楚三皇子的事蹟,便解释道:「这个三皇子曾做过太子,传言因他是厄星转世才被废的,他很不得皇宠,弟弟是当今太子,两个皇兄早就封王了,唯独他皇上总是不闻不问,是个失势又失宠的人。」 「那是没什么前途的意思?」照小君这说法,她将嫁给一个带煞的家伙,而且这家伙还是个连自己老爸都嫌弃的人。 她怎么会这么倒霉啊!涂白阳内心哀嚎。 「阳儿,我苦命的阳儿,你一年前好不容易才好了,怎么又遇到这种事,爹情愿将你留在身边一辈子也不想你嫁进宫里去!」这时,涂亚安悲愤的进屋,身后还有两个人,即涂白阳的兄长们,大哥涂达与二哥涂兴。 涂亚安年近六十岁,乃武将出身,妻子因生女难产早逝后并未再娶,也许是对逝世妻子的移情作用,他特别疼爱小女儿,即便她憨傻时也未嫌弃过,更别提一年前原本连爹都叫不好的女儿像是沉睡已久的孩子般突然「醒」过来了,不仅认得他,连生活能力也与旁人无异了,自然更教他欣喜若狂,高兴得三天睡不着觉! 可好不容易才能与女儿享天伦之乐,竟然就接到女儿指婚给三皇子的圣旨,姑且不论三皇子如何,女儿只要一进宫,他们父女要见上一面就困难了,这才是真正让他百般不愿意的原因。 「爹!」涂白阳扑进涂亚安的怀里,她知道他是真心爱女儿,对痴傻多年的女儿无怨无悔的照顾,好不容女儿不再憨傻了却又得分离,难怪他会伤心。这让她想起自己车祸过世的老爸,老爸在世时对她也是呵护备至,失去父母后她才会一蹶不振,此刻她忍不住将涂亚安当成自己真正的爹,也更舍不得离开了。 事实上,换了新人生后她就不再是涂白洋,而是涂白阳,再无回头路,这人便是她今后的亲爹。 不仅如此,过去她没有兄弟姊妹,现在却多了两个兄长,这两人对她同样疼到骨子里。 涂达不管不顾的嚷道:「妹子,你若不想嫁,咱们抗旨也可以,杀头也不怕,总之不会让你进宫去吃苦的!」涂达年近三十,身形高壮力大无穷,但个性秉直在军中常吃闷亏,总被长官分配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建功立业之事又轮不到他。 「抗旨杀头的事咱们固然不怕,但用点脑子办事也许就能解决事情,你这样冲动难怪在军中常被欺负,照我说,咱们就进宫去禀报妹子忽然病危,不适合侍奉三皇子。皇家总不会真想娶一个即将进棺材的人入宫吧。」涂家二哥涂兴开口了。他年二十七,长相斯文,没有涂达的粗线条,为人聪明狡猾,因为不喜与官场那群混蛋搅和,所以考中状元证明自己的能力后就开始装病装废当个闲散人,对于妹妹他一样十分疼爱,极力保护。 「还是老二有点用,外头谁不晓得阳儿身子不好,这么一说,皇上总不会硬要阳儿进宫吧,这主意好!」涂亚安赞成这么做。 涂达虽被二弟骂了一顿,也直点头附和。老二确实比自己聪颖许多,这番话有道理,自己抗旨不从是蛮干,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涂家惹上更大的麻烦。「那爹明日就进宫去向皇上禀明这件事,务必让皇上取消这桩婚事。」 涂白阳听了这计画也安心不少,或许自己真可以继续待在涂家当个快乐的米虫,不用嫁人了,但是…… 手中捏着朱槿留下的纸条,她心中仍是惴惴,纸条上说她会嫁人,而且还是两嫁,这…… 事实证明,嫁人之事真的避不过! 尽管涂亚安进宫说明女儿病重不适合三皇子,但皇帝闻彦祥并未听进去,而且听说这是闻东方自己的意思,坚持非涂家女不娶,皇帝就更不可能让步了。 虽说坚持,可这不代表他们多重视涂家女,闻彦祥似乎摆明不在乎媳妇刚嫁进来就病死在宫里,说明闻彦祥对这个儿子当真没什么亲情,因此也不在乎闻东方对象的死活。 涂兴也没想到闻东方居然会对自己妹子这么情有独锺,非卿不娶,这实在匪夷所思,一家人无法可想了,本要偷偷送涂白阳远离京城躲藏来个抗旨不婚,但这回却是涂白阳自己同意嫁了。 她会答应这桩婚事,不想连累涂家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她非婚不可,而且一年后还得离婚再改嫁否则就要倒大霉了,虽不知将来会与三皇子怎么个离法,但日子总得过下去,目前先走一步是一步。 于是,在涂家三个面容哀戚的男人护送下,涂白阳嫁进皇宫了,此刻她便坐在喜床上等着自己嫁的男人进喜房来。 然而,她头顶着沉重的凤冠,脸上覆着喜气红巾,不知呆坐了多久,坐得她腰酸背痛,骨头都僵了,那家伙却是连个影子也不见,这是有意折腾人吗? 第二章 还有,本以为今天大婚,宫里会很热闹,但竖耳一听,整个南宫冷清得不像样,连半点喧譁声也没有,既是没有宾客要招呼,那家伙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现? 咕噜咕噜。肚子这一叫,涂白阳才想起为了进宫,她除了早上吃过一点小东西外,之后再没机会吃一丁点食物。偏生宫里规矩多,陪嫁进宫的小君这会只能在外头候着,要不也能帮她弄点食物过来填填胃,这下肚子饿扁了。 等等,她记得二哥在她进宫门前塞了个油包给她说是以防万一用的。涂白阳马上摸摸怀里,那油包还在,打开里头有几块猪腱肉,她立刻开心的将肉塞进嘴里祭祭她可怜的空肚。 这二哥真是诸葛转世无误,怎会这么神机妙算知道她会挨饿,还贴心帮她准备了「便当」。正当她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油腻时,无预警地,她的红盖头被掀开了,突来的亮光让涂白阳惊愕住,张大眼睛瞪着眼前的人,一块猪腱肉还挂在嘴上,样子着实可笑。 闻东方以为会见到的是个病恹恹的新娘,没料到见到的竟是这副德性,当下也不禁一愣。 听闻她因为病重拒婚,可眼前见到的人儿哪有一丝病容,看样子胃口还好得很,恐怕能吞下整只猪蹄膀了! 他顿时冷笑,原来是装病不想嫁他!连一个小小六品官的女儿都瞧不起他,避他唯恐不及。 涂白阳回过神后,只见眼前的家伙俊美无双,在古今中外都堪称是少见的美男子,只可惜眼神出奇的冰冷无情,看起来不好亲近。 「这个……」她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被打断。 「擦了嘴后就出去吧!」他盯着她嘴上的肉,嫌恶的赶人。 「出……出去?」今夜不是洞房夜吗?真让她出去? 坦白说,对于要和陌生人行房她也很烦恼,想过要如何才能避过此劫,但尽管想了一百种法子与情况,也没想过他会不用自己废话,一开口就让她滚。 这虽然是好事一件,但自己好像也被严重污辱了,她再怎么想好像都觉得不太对。 「没听我说的吗?出去!」他再说一遍。 这下子,她慢条斯理的用袖子抹了油嘴,挑了眉,老大不爽了。「显然三皇子对我印象不怎么好,才见面就赶人,既是这般那我也不多留,这就告退了。」她丢下手中的油包,不逊的仰起下巴瞪他一眼后才走人。 他眯起眼,这女子真没将他放在眼底?「站住!」他叫住人。 她双眉一竖,大动作的回过身来,本来打算给他好看的,但就在转身时忽然想起临进宫前二哥警告她,宫中不比家中,一旦进了宫凡事都得谨言慎行,稍有差池很可能就小命不保。因此,她转身后硬是改了神情,表情变得谄媚。「敢问三皇子还有什么吩咐?」她连声音都恭顺了起来。 闻东方仔细审视着她的容貌,不算美人,但皮肤白皙光洁尚称清秀,一双大眼骨碌碌很是机灵,并没有传说中的憨傻之态,那之前的传言又是从何而来? 思索起这件事,他不禁对她起了几分好奇心。 「过来给我斟酒。」他坐下,打算将这人暂时留下解惑。 涂白阳见这家伙挺善变的,竟又改变主意不让她走了,也好,反正既来之则安之,两人不管如何也成了夫妻,是该彼此了解一下比较好。 她走过去,见桌上备有不少瓜果点心还有甜酒,早知房里有食物,她方才就不用饿肚子拚命吞二哥的猪腱肉了。 她瞧见桌上备有两个金杯,想也知是让新人交杯用的,她取了一个杯子斟酒给他后自己也坐下来了,这会肚子还没填饱,她眼睛盯着桌上的点心垂涎起来。 瞧见她嘴馋的模样,他嘴一撇,施恩的说:「想吃就吃吧。」 这下她还客气什么,马上就动起筷来大吃特吃了。 他皱眉看着她的吃相,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官家千金,可这模样哪有半点闺秀之姿? 她狂吃一会后总算发觉他嫌恶的表情,不由尴尬起来,一块本来要送进口中的糕点只好慢动作的轻轻搁回盘子里去,不好不顾形象的再吃下去,好歹得给爹留点颜面。 她来自现代,虽然在此已经一年,但涂家人对她都极为放纵,只除了在进宫前给她恶补了一些宫中规矩,其余的可没多教她什么礼仪,这会临时抱佛脚希望来得及。 她搓搓沾了糖而黏腻的手指头,装模作样的坐挺身子,然后道:「咱们是夫妻了,以后请多多指教。」明知说这话怪,但这气氛下她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他果然挑起眉,面色诡异难解。「嫁给我之前,你应该听说过有关我的一切,我在宫中无权无势还失宠,你将来若想依靠我什么是不可能的。」他这话说得又直又白又无情。 她一愣,这不会是丑话说前头让她自立自强吧? 她原想说些什么表达立场,但想不出适当的话,最后只好说:「既然你将事情说得这么直白,那咱们就来聊聊吧,听说当初是你坚持要娶我的,可若你对我不满意,这么做又是何意?」他明显并非爱慕才娶她,肯定另有原因。 他冷笑。「娶你是母后的意思,不是我的。」 「母后?那就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了,可我并未见过皇后娘娘,她怎会想要我做她的儿媳妇?」她不解的问。 「你若脑子没传言中的蠢,就会想得到是为什么。」他讥讽的望着她。 她蹙眉,这人话说一半是要让她猜了,猜不到就是真蠢,真羞辱人,可恶! 所幸二哥给她恶补过当前紫周国的现况以及皇族间的各种关系,这闻东方不是皇后所生又做过太子,对现今太子曾是个威胁,皇后对他自是不怎么待见的,而真正的涂白阳脑袋确实有问题,因此皇后让他娶个傻子,可见对他不安好心。 想明白这些事后,她反而同情起他来,他也不过是个爹不宠娘不爱的家伙嘛。 「好吧,我懂你意思了,将来就不劳烦你了,以后咱们各过各的吧!」反正她穿越到这不是求有个好丈夫关爱,而是有双灵巧的手可以做菜,现在她已得偿所愿,其他的就不计较了。 但是,他对她的话显然很吃惊。「各过各的?」 「是啊,你既不是真心想娶我,与我各过各的当是你我最好的相处方式。」 以为自己是顺着他的期望说话,谁知他脸一沉。 「你以为自己是谁?轮不到你对我划清界线,在南宫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你也不过是我的家具而已,我要将你摆哪就摆哪!」他怒气的说。 她脸色一僵,这人有病,居然不把她当人当家具 涂白阳现在能理解朱槿说的为何原主一年后会跟这男人离婚,与这种自大狂相处,不离也难! 「好吧,我想你对我这家具是没兴趣的,今夜的洞房就不劳你搬移家具了,我自动移开免得碍你的眼。」她皮笑肉不笑的起身往寝房外去了。 小君就守在外头,见她出来马上问:「小姐这么快就完事了?这是该做的都做足了吗?」小君嗓门本来就大,这音量连里头的闻东方都听见了。 涂白阳纵使脸皮不薄,这时脸也红了。「我……」 她才尴尬的要开口,小君又急着道:「快快快,将您落红的被单给奴婢,奴婢好晾出来给大家看。」 「晾……晾被单?!」 「没错,这样一早所有人都能看见了,知晓您是以完璧之身献身给三皇子的。」小君想着民间习俗是这样,皇家应该也差不多。 「您放心,奴婢在南宫相中一个好地方了,被单晾在那,保证全南宫的人都能瞧见。」 涂白阳的头顶上方仿佛飘过一片乌云,若全南宫的人都瞧见,那她可没脸见全南宫的人了! 「小姐,小姐,被单呢?被单在哪?」小君催促。 「没、没有被单。」 「不是完事了,怎会没有被单?!」 「没……没有完事。」 「没完事您出来做什么?!快再回去办完事呀!」 「你当这是拉屎吗?说拉就拉……」 「涂白阳,你给我滚进来!」里头倏然传来闻东方的吼声。 【第二章】 「三皇子妃,三皇子妃,您醒醒,醒醒!」有人摇着让她起床。 涂白阳拨开那人的手,继续睡。「小君别吵,让我再睡会。」 「三皇子妃,三皇子妃,不能再睡了,您得去趟凤宫才行。」这人又摇她了。 第三章 「凤宫?那是什么地方,我去那做什么?不去、不去,我要睡觉。」她向来有睡懒觉和赖床的习惯,小君明知道的,这会瞎吵什么?涂白阳索性将头整个埋进被子里去了。 「三皇子妃,三皇子妃——」 「小君,你吃错药了吗,喊什么三皇子妃,别再喊了。」涂白阳终于被吵得受不了了,掀开被子露出头来,却看见吵自己的不是小君,而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嬷嬷,登时吓了一跳。「你……你是谁?怎不是小君?」 「老奴是张嬷嬷,小君还在外头。」张嬷嬷说。 「啊!我想起来了,昨晚小君被罚,这会还晾在外头。」昨夜某人不爽把气出在小君身上,怪她口无遮拦,让她裹着被单到外头去「晾」。 时值夏季,这样裹着被子罚站到此刻,不热到中暑了? 她急急要去救人,刚抬头又瞥见寝内竟站了四、五个人,其中有一张特黑的面孔正怒视着她。 她口水一吞,忆起昨夜自己被闻东方叫回寝房,他让她滚上床后自己就消失不见了,经过一夜以为他气消,可这会脸色还是这么臭,摆明是不想放过她,要继续给她好看。 「我说三皇子,你一早带着这些人来是有何贵干?」她无奈的问。 他目光如电不发一语,只是看着她就让人发毛。 「三皇子妃,主子等着带您一道去拜见皇后娘娘。」张嬷嬷告诉她。 「拜见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她皱眉。 「进宫的新妇隔日都要亲自去向皇后娘娘问安,这是宫规。」张嬷嬷告知。 「有这样的规矩吗……啊,有的有的,进宫前二哥是有稍微提过,不过我没放在心上,这会给忘了。」她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忘了?拜见皇后娘娘的事居然也敢忘,这人不会真如传言说的脑袋有众人猜想。 「那能不能再等等,等我去……」她打算先去救小君,之后再去见皇后。 「一个时辰前就该到凤宫了,这还等什么!」闻东方忍无可忍的怒斥。这些年他早就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于人前动怒更是极少见的,但这女人就是有本事教他一再控制不住的发火! 张嬷嬷见他当众显露怒容不禁有几分讶异,更有几分难喻的惊喜。 「三皇子妃,您还是先下床来吧,让老奴好好替您妆扮一下,到皇后娘娘那才不会失礼。」她亲切的拉着涂白阳的手说。 涂白阳见她笑容慈祥,倒也任她拉着下床了,再一抬首,又见闻东方甩袖出去了。 他一走,寝内的几个宫女个个都松懈下来,大吐一口气。 她见状眨眨眼,这表示闻东方很吓人吗?为何南宫的人这么怕他? 本想开口问一问,可张嬷嬷已经拉着她开始妆扮,寝内那几个宫女也急着来帮忙,许是自己赖床太久耽误拜见皇后的时间了,不知去晚了会怎样,搞得涂白阳也开始紧张兮兮了,这想问的事还是等之后找机会再说吧。 来到凤宫后,涂白肠随闻东方跪在地上向凤座上的皇后马凤芝行大礼问安,却不闻她叫起。 闻东方似习以为常,静声跪着,涂白阳跪久了膝盖疼,但见身旁的闻东方不动声色,自己也不好吭声罗唆,只好咬牙继续跪着。 第一次拜见皇后,这女人立即就给她下马威,瞧来这位婆婆架子十足,脾气不小,难怪爹情愿抗旨也不愿她嫁入皇宫。 「都起身吧。」好半晌后,才传来马凤芝冷冷的叫起声。 她听了这话,马上高兴的想站起来,但瞥见闻东方仍八方不动的跪着,她心生警觉也不敢贸然起来了。 可她不解,明明都喊起了,闻东方为什么不动? 她视线不由得瞄向马凤芝,见对方只是阴冷地看着闻东方,并没有再说什么,她这才明白马凤芝刚才喊起不是真让人起来,自己若贸然站起身,她八成立刻就会变脸。 反正都偷瞄了,不如就瞧个仔细。马凤芝年纪五十好几了,但看起来还很年轻,大约只有四十出头,想来生活养尊处优保养得宜,再瞧她容貌轮廓出色,气质高贵,颇有一国之后的丰采,只可惜从父兄那儿听说这人似乎心眼极小,容不下异己,并非大器之人。 「你就是涂白阳?」她偷偷打量马凤芝被抓包,马凤芝马上沉声问。 她一阵尴尬。「是……这个……我……媳妇……臣妾就是涂白阳。」宫中用语她不熟悉也不习惯,讲起话来不仅口吃还含糊不清。 可她这表现却让原本眼神冰冷的马凤芝露出笑脸来。「本宫知晓你身子不好,这就别跪了,免得又跪出毛病来,都起来吧。」马凤芝爽快的让他们起身了。这回涂白阳学聪明了,先瞧闻东方起身才敢跟着起。 不过跪久了脚麻,再加上站起来时没当心又踩了自己的裙角,当下又狼狈的跌回去,且姿势难看,还要闻东方搀扶才能重新站起来,此刻耳边已经可听见殿上宫女的讪笑声了。 她满脸通红,以为马凤芝见到自己出丑的样子定要不高兴,哪知马凤芝竟眉开眼笑的道:「来人,赐坐,别让三皇子妃站不好再摔跤了。」她心情极好的吩咐。 马上有宫女搬来圆凳让她坐下,但凳子只有一个,并没有闻东方的,这是让他继续站着不给坐。 而闻东方脸上也不见喜怒情绪,涂白阳倏然发觉自进了凤宫,她就没见过他脸上有任何情绪波动,寡言冷漠到令她讶异,记得在南宫时他对她赖床一事还大发雷霆,眉毛像是要烧起来,可一出南宫他便再不见情绪,好似对所有事都心不在焉也漠不关心,更不受影响。 再见马凤芝瞧自己时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她心下明白了,闻东方是不愿在马凤芝面前显露锐气,存心隐藏自己真正的心思。 而马凤芝则因见她一再丢脸出丑,当真以为她是傻子,让嫌恶的三皇子娶了呆瓜为妻,马凤芝心里得意,甚至故意赐座给她好昭告众人闻东方的妻子又笨又蠢,连站都站不好。 一想通,涂白阳不免也生出火气了,这马凤芝心机真重,亏她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样对待晚辈当真没品格可言。 「母后,您若没什么吩咐,儿臣就带着妻子回去了。」闻东方终于开口说话,语气同样没有起伏。 马凤芝就讨厌他这不将一切放在眼底的模样,嘴一抿,哼一声。「既然成家了就赶紧生个孩子吧,有了孩子,本宫也好求皇上给你个封号出宫去自立门户,只不过孩子最好要健康,若是生出个怪种来反倒辱了皇族颜面。」话说到后来马凤芝冷笑一声,她要就近看管他怎可能轻易放他出宫去,这话是讥他娶了傻妻,生的孩子也可能有问题。 涂白阳越听越气,这像是为人长辈该说的话吗?实在欺人太甚! 她正要反唇相稽,却见闻东方朝她瞥来一眼示意她闭嘴,自己开口道:「儿臣会谨记的,情愿自缢也绝不会让皇族蒙羞。」 涂白阳闻言立刻低下头来,因为她的表情太过震惊,想不到他在马凤芝面前竟是这样惨无尊严。 「嗯,还懂得羞愧就好,你们可以退下了,之后若无要事不用再到凤宫来了。」马凤芝这是连见也懒得见他们了。 闻东方面色不改的退出凤宫,涂白阳立即跟出去,一踏出凤宫她马上迫不及待想问他为什么甘于受辱,为什么不反击,正要开口时前方走来一名身穿紫服的男子,紫周能穿紫色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皇帝闻彦祥,另一个则是太子闻见月,眼前这人十分年轻,应该是闻见月了。 「这不是三哥吗,怎么来到凤宫了?」闻见月年约二十,挺直的鼻子与大眼睛遗传自马凤芝,颇有潘安之貌,也是帅哥一枚。 就涂白曝所知这人是人生胜利组,一岁即被封为太子,二十年来万众瞩目,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得意非凡。 相较于天之骄子的闻见月,闻东方就悲情多了,一个是辉煌镀金的东宫主人,一个是落魄的南宫皇子,两相际遇大不同。 「我带着妻子来向母后问安的。」闻东方说。 「哎呀,我倒是忘了三哥昨日迎亲,娶的是户部一名姓土还是姓兔的官员女儿……不好意思,昨日我与朝中众臣整日谈国事,忘了去南宫喝你一杯喜酒,你不会怪我不够意思吧?」闻见月一副这才想起他昨日娶妻之事,而且话说得极不尊重,对他娶的对象言词轻蔑,根本没想过去向他道贺的。 第四章 「太子理当以国事为优先,我娶妻仅是小事,太子不用介怀。」闻东方淡然说。 闻见月暗自嗤笑,得意自己不管怎么羞辱他,他也不敢如何。 「难得三哥识大体肯见谅,那我就放心了。这位就是三哥娶的人吧?这是姓土,还是兔?」他总算瞧向站在闻东方身侧的涂白阳了。 「太子记性恐怕不好,竟然记不住六部官员的名字,我爹涂亚安,是兵部主事,咱们涂家官职虽不高,但父兄两代也为紫周服务二十几年了。」涂白阳再也忍不住的插嘴了。这对母子都是一个样,人和嘴都刻薄,更不懂尊重人。 闻见月讶然。「你、你有脑子?」他太过讶异,以至于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你才没——」 「涂白阳,太子面前不得无礼!」闻东方在她出言顶撞闻见月前喝斥。 她有现代人性格,一把火烧上来就要顶回去,但经闻东方这一喝,她住了嘴。她果真没脑子,这里可是古代,眼前更是一国的太子,在现代骂人顶多被告毁谤,但在这里怒骂太子可是要杀头的! 幸亏闻东方及时喊住她,要不然……她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闻见月眯眼瞅她,大概猜得出她没冲出口的是什么话,心中惊讶她不仅不是蠢蛋,还胆敢冒犯他。 「你刚才想说什么?说出来没关系。」他森森的逼她说出来。 「我……我……」她故意装得簌簌发抖不知所措,想避过这劫。 「太子没说错,她这人有嘴没脑,要说的话转眼就忘,请太子见谅。」闻东方上前说。 涂白阳见闻东方肯帮她,马上躲到他身后去,还发出惧怕的嘤嘤假哭声。 闻见月瞧她那害怕的样子,眼神也闪烁不定,猜想方才伶俐的模样可能只是一时的,这人基本上还是蠢的,否则母后怎会属意她嫁给三哥。 「哼,宫中不比其他地方能让她口无遮拦,三哥最好管好自己的妻子,不然哪天要是祸从口出,那可是任三哥如何求情也救不回她的小命的。」闻见月不客气的说。 「是,我会管好她的,不会让她胡乱阆祸。」闻东方道。 「那就好,我有事要去见母后,不与你多聊了。」闻见月再瞪了一眼假装发抖的涂白阳,撇着嘴不悦的转身进凤宫去了。 「谢谢你帮忙。」见闻见月一走,涂白阳马上抹去硬挤出来的泪,对闻东方心怀感激的道谢。 闻东方冷然的瞧她。「我帮的不是你是我自己,不管如何你现在的身分是我的妻子,你若出事我必受连累,所以你以后谨言慎行,若再冲动行事,不用等皇后和太子出马,我就会先亲手收拾你。」他阴冷无情的说。 她一颤,这次是真抖了,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好歹她也是他的妻子,所谓夫妻同命,但他为了自保随时可以抛弃她。 「你这话说狠了吧,做人不能这么狠绝,你应该……」 她还说着话,而他已当废话快步离去,听也不听。 「你!」她气得跺脚,本来想赌气不跟上的,但瞧瞧四周,皇宫她人生地不熟,这会还在凤宫里,马凤芝对她可没安好心,此地比南宫危险,几番衡量还是决定吃点眼前亏,乖乖回闻东方那儿吧,至少他是目前唯一能依靠的人。 摸着鼻子无奈的回到南宫去,才踏进南宫就见到闻东方身子僵直的站在偏殿门边没进去,涂白阳好奇的走过去才知发生什么事,原来殿内几个宫女正在争执—— 「这有什么,不就是三皇子平日吃的点心,就算少几块又如何?说实话,南宫的点心比起其他殿里的东西差多了,咱们几个肯吃这些粗食是给三皇子面子,你们紧张兮兮的阻止个什么劲,难道为了几块点心,三皇子敢责罚咱们几个吗,咱们可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 有恃无恐说话的是宫女小红,她本不在南宫当差,这回因为闻东方娶妻才让马凤芝暂时调来帮忙,与她一样受马凤芝指派过来的共有三人,这会她们全围在一张桌前,桌上原本有几盘小茶点,现在已空了一半,全让她们三个吃掉了。 「话不是这么说,三、三皇子也是主子,主子的东西,咱们做奴婢的就不该碰。」南宫里原来的宫女秀儿说,语气明显带着对闻东方的惧怕。 「瞧你生得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在南宫待久了就是没出息,谁不知道其他皇子都封王出宫去了,唯有三皇子还在宫中无权无势的窝着,瞧他这辈子只能在这像是冷宫的地方待着,永远休想离开南宫了,这样的主子你们还怕他做什么?」小红不屑的说。 秀儿与南宫的宫女们听了,脸色都发白了。「这里是南宫,说话当心点……否则……否则……」 「否则怎么样?一群没用的胆小鬼,就算三皇子的出身是条龙,但拔了牙后就只是条蛇,而且还是一条捕不到东西吃的可怜小蛇,也只有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会他当成主子,像咱们这些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的,哪里会将他放在眼里。」 「住口,别的皇子如何得势我张嬷嬷管不着,可好歹三皇子是南宫的主子,你们几个势利的丫头竟然敢在这说出污辱三皇子的话,我这老太婆不出手给你们些教训,你们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本来在一旁一直忍着不吭声的张嬷嬷这时真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的上前打了小红一耳光。 小红没想到会挨打,气得不顾张嬷嬷年纪大又是宫里资深的老人,一回手也朝张嬷嬷打去,这一打将张嬷嬷打倒在地,她胖胖的身子当场就爬不起来了。 「你这老不死的敢对我动手,回头我先打死你——啊!三……三皇子……」小红正恶气叫嚣时,闻东方走进来了,她一看见他立刻表情一僵,嘴倒是给闭上了。 张嬷嬷见他出现却紧张了,忙要起身说什么,但身子笨重一时起不来,跟着闻东方进来的涂白阳赶紧上前去扶她起来。 「张嬷嬷别急,当心扭了身子。」涂白阳见她动作急,忙劝她。 「老奴没关系,没关系的,三……三皇子,没事的,方才是老奴自己先动了手,小红才对老奴……总之,是老奴先不对。」张嬷嬷居然先揽错。 秀儿那群南宫里的下人也全附和的点头,表情极为不安。 涂白阳不解这是什么状况,她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错的是小红这群人,可为什么张嬷嬷与秀儿他们见了闻东方反而要怕了? 小红她们只当南宫的人怕皇后派来的人,不敢与她们为敌这才揽下事来,这让本来见闻东方出现而有些担心的几人洋洋得意起来,对闻东方更不在意了。 「真是你们的不对?」闻东方声音平和的问秀儿。 涂白阳见他除了面色沉了些并不见动怒,可秀儿却抖得像秋风落叶般。 「是……是咱、咱们不对。」 「既是如此,私下与人打闹,张嬷嬷,你领着她们自己到后头领罚,每人脚底各抽一鞭。」他吩咐。 涂白阳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她与他一起站在外头,里头发生的事他听得比她还久还仔细,这会竟睁眼说瞎话罚起自己人?! 这哪来的道理!「我说三皇子,刚才明明错的是……」她抱不平的声音在张嫂嬷扯袖并露出肯求表情之际逐渐小了。张嬷嬷不希望她多管闲事吗? 她最终完全闭上嘴巴了,只觉得整个南宫里都是怪人,行事让人无法理解。 「还不都下去!」闻东方朝张嬷嬷等人挥手赶人。 几个人走得忧心忡忡,尤其张嬷嬷的模样极度无奈,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 「三皇子处事极为公正,等明儿这里的事交差完毕,咱们几个回皇后娘娘那报到时定会向娘娘说起这事,让她明白您的为人。这会若没别的事,咱们几个也退下了。」小红几个扬着下巴说话,越发的仗势欺人。 「嗯,下去吧。」他没为难便让她们走。 几个宫女挺胸摇着屁股骄傲的离去了,所有人都消失后,涂白阳见他盯着桌上被吃去泰半的点心空盘,也不知脑袋里在想什么。 可不管他想什么,她都为他感到愤愤不平,事实上今日一整天遇见的人都让她生气,那马凤芝以皇后之姿欺压他,太子闻见月也不见手足情分,不时以言语羞辱人,而今连个宫女都敢踩在他头上,才一天的功夫,她已充分了解到自己嫁的人在宫中的处境是如何的艰难困顿了。 虽说他脾气古怪个性不讨喜,对她也恶言相向,但见到了这些事让她顿时对他生出了同情心。 第五章 涂白阳一心挂在闻东方身上,当她终于想起小君时,那可怜的丫头已被「晾」到虚脱,之后在床上躺了三天复元气。 「混帐东西!」凤宫里的大太监宋松林一巴掌打在小太监李骆的脸颊上。 李骆捂着刺痛的脸,赶紧跪下道:「奴才该死!」 「她怎会寻死的?!」宋松林怒问。 「这……奴才昨日白天还见她对人有说有笑,怎知夜里就寻死了。而她昨日才从南宫里回来,会不会……」李骆欲言又止。 宋松林脸色微变,明白他暗示的是什么。「这三皇子可真是带煞……」 「是啊,这丫头八成是个命薄的人才会被祸及了。」李骆说。 宋松林八字眉忽然垂下,一脸阴险。「就算如此也无凭无据,唯一确认的是这人哪里不去死却死在凤宫的鲤鱼泉里,污秽了凤宫的圣洁,咱们得对皇后娘娘交代,而你负责凤宫圜林山泉的管理,这人就死在你的地方,你——」 「宋公公饶命,这不关奴才的事,奴才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啊!」见宋松林要将罪推到自己身上,李骆赶紧求饶。凤宫死了一个宫女,宋松林怕被皇后责骂便要找个人担责脱罪,可他只是一个小太监,要他负责这怎么成! 「你给我住口,分明是你的错,放纵宫女在此胡为,皇后娘娘那怪罪下来自然得由你承担,你等着受罚吧!」 「宋公公——」李骆抱住宋松林的大腿。 「别叫,这事就算你倒霉,你认了吧。」宋松林抽回腿后再踢他一脚,卑鄙的说。 「小……小姐,不,三皇子妃,不好了、不好了,小红死了!」小君由外头冲进来,门被撞开发出巨响,所幸宫里的门比涂府的耐用,没因此坏了。而她还不习惯改口称涂白阳为皇子妃,尤其一急就更容易忘记了。 涂白阳正在写食谱,一听这话,拿笔的手一歪,毛笔画过宣纸留下一大片墨渍,食谱算是白写了,可她这会顾不了这个。 「你说什么,小红怎会死了?」她大惊,知道这人就是马凤芝派来南宫帮忙的宫女之一。 「听说……听说……」小君向来快人快语,这会难得支吾起来。 「听说什么?还不快说!」她急催。当日这宫女曾推了张嬷嬷一把,那嚣张德性她还记着,怎么就突然死了? 「哎呀,奴婢也不知该怎么说,不过大致上外传的意思是南宫太阴,三皇子身上有煞气,命底不够厚实的人来了就会被克死!」小君压低声音将听来的流言说给她听。 她一怔后随即板下脸来斥道:「才死一个人就传出这种无稽之谈,真是莫名其妙!」 「不是只有死一个人,是已经死了九个了。」小君一脸惊骇的说。 「九个?!」她一惊。 「是啊,我问过南宫里的人了,他们算算这十几年来南宫死的人有九个这么多!」小君边说边露出害怕的表情。 她惊愕了。「死这么多人,全都跟三皇子有关?」 小君点头如捣蒜。「可不是,那三皇子不就是因为乃厄星转世的缘故才被废去太子之位的吗?人人都说他身上带灾会祸延他人,所以南宫才会这么冷清,连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没几个,没人愿意来这当差,而这些留下的都是命厚之人才能安然活到现在。」 这番话让涂白阳不由想起南宫的人见到闻东方时那战战兢兢的神态,难道他们是因为这层缘故才惧怕他的? 这闻东方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命中带煞? 「小姐……呃,三皇子妃,您说咱们命底够不够硬,会不会哪天也被克了?」小君一脸的忧心。 「别胡说,我不相信这些的。」她来自现代,很难接受这样的事。 「可是……奴婢还听说一件事,当日小红推了张嬷嬷一把,听秀儿说那张嬷嬷是妍贵妃当年的陪嫁,妍贵妃过世得早,三皇子自幼就得她照顾,她是三皇子的奶娘,三皇子见她受辱哪能不动怒。这一怒,煞气就更重了,难怪小红一离开南宫就立即出事。」 「要你别胡说,你还胡说!」她板下脸来,要小君不许再说这些荒诞的事。 不过,她本来也不知张嬷嬷来历的,这会才晓得原来她是闻东方的奶娘,那日她与闻东方在偏殿外头见张嬷嬷受辱,当时她清楚见到闻东方怒容满面,可一进到里头当着众人的面,他所有的怒气却又收了起来,让她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态度,究竟是怒还是不怒,但听了小君所言心下已是明白,当时他是大怒的。 如今自己对他多少有些了解,这人在人前一贯表现出冷漠寡言,但其实还是有他在乎的人事物,只是不愿表现出来。 小君被主子斥骂,垮着脸不敢再多言了。 她这才满意,然而想起什么有赶紧再问道:「对了,小红的尸体呢?」她想有必要查一下这事了,反正她成天无所事事比在涂府还无聊。在涂府她每日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好比做料理,但南宫里连厨房都找不到,这让她闷死了,且就连新婚丈夫也已经三天不见人影,摆明放她自生自灭。 既然如此不如自己找事做,也当做好事,替他查明真相还他清白,而这得先研究一下小红是怎么死的才行。 「小红的屍首被凤宫太监丢到宫外去了。」小君告诉她。 「连葬也不葬就丢了?」她讶然。 「小红死的地方可是凤宫,这对皇后娘娘多秽气啊,听说那没看守好鱼池让小红在那寻死的太监被狠抽了十几大板,差点没命了。」 「人死在凤宫,太监也有罪啊?」她诧异,这也太无辜了吧。 「是啊,毕竟是宫中,任何事都可能让人掉脑袋,这点咱们进宫前老爷和两位少爷不是才告诫过,让咱们当心的吗?」 她点点头。「明白了,不过你再去打听被罚的太监在哪,我要去探视他。」「您要去见那人?为什么?」小君惊讶不解。 「他见过小君的屍首,知道小君的死状,要查清这事他是关键。」 「啊?您要查这事?」 「嗯。」 半个月后。 「奴婢说三皇子妃啊,您还在烦这事吗?」和主子一起走出南宫的小君,瞧着涂白阳紧锁的眉头问。 「是啊,据小骆子所说小红好端端的去投水,身上亦无他人强迫的痕迹,这事实在透着古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涂白阳说,她们先前已经去见过李骆了,虽问了些事却没什么收获。 「所以大伙才说她是被克死的嘛。」小君脱口而出。 「闭嘴,又胡说八道,事情绝不是这样,绝对与闻东方无关。」涂白曝说得斩钉截铁。 小君望着她,忽然不解的问道:「您进宫也一阵子了,三皇子对您并不在乎,鲜少出现,夜里不知去向也未与您同房,这样的人您为何还肯信他?」 「那是因为每个人都错了,闻东方绝对不是厄星,而我就是要证明这点,大家有必要还他一个公道才行。」涂白阳正义冻然的说。 「所以您才又要去找小骆子,再次问仔细小红死前的情形是吗?」小君一脸的无奈。 「没错,上回去见他时他伤势正严重,伤口疼得连话都说不清楚,这休养都半个月也该能下床了,这次再去询问他事情,应该能得到较多的讯息。」 「可是小骆子是凤宫的人,您若要他明着帮三皇子平冤,他会帮忙吗?」小君也知马凤芝对闻东方的态度,怀疑马凤芝的人怎可能会说出真话。 「我也晓得这有困难,但总要试试,再怎么说闻东方也是我的丈夫,身为妻子见丈夫吃闷亏,说什么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我得替他讨个公道。」涂白阳边走边说。 「您这话也是有道理……」小君在后头点头,两人走出南宫往凤宫方向去。 全然未觉不远处站了一个人,这人望着涂白阳的背影,神情有些复杂,眼中多了些许深思。 而这头,涂白阳和小君去找李骆,途中却倒霉遇见了宋松林。 「三皇子妃怎会到此来,这里可是凤宫奴才们住的简陋之地。」宋松林曾见闻东方带着涂白阳上凤宫拜见马凤芝,所以他一眼便认出涂白阳是谁,上前后并未对她行礼,反而态度傲慢的问。 涂白阳对他也有点印象,知道他是凤宫里的大太监,是马凤芝的人,这会又见他这目中无人之姿,不由不爽起来。 「我来找人的。」她冷声说。 「找什么人?」他态度越发咄咄逼人。 第六章 「我家主子找谁还得向你一个太监报告吗?!」小君双手叉腰,气焰不输人的瞪视他。 他脸色一变,想自己是皇后的心腹又是凤宫的大太监,谁敢轻视他!更何况眼前还是个没权势的皇子妃,三皇子自己都朝不保夕了,他的妃子摆什么主子派头,当下生了一口恶气想找涂白阳麻烦了。 「奴才晓得您上回就来过了,找的是小骆子这奴才,可小骆子是凤宫的人,您频频找他不是有什么图谋吧?」他冷笑的说。 「图谋?」涂白阳蹙眉了。 「没错,谁不知皇后娘娘与三皇子母子间关系冷淡,其实说冷淡是客气了,就算不明说,大家也都知道怎么回事。您这样再三来找凤宫的奴才难免启人疑窦,疑心您图谋不轨想对皇后娘娘不利。」他无凭无据就给她乱扣帽子。 她一惊,道太监怎么道么阴险,随便就能安她罪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胡乱指控!」她当即怒斥。 「奴才是合理怀疑,您若不服不如到皇后娘娘那去说清楚,瞧皇后娘娘信不信您。」 他有意将她拐到皇后面前,深知皇后不会帮她,而且不仅不会帮,逮到她私会凤宫的人正好可以大作文章让三皇子惹上麻烦,之后日子更难过。这可是立功的机会,说不定皇后还会大大打赏他呢。 涂白阳这回神色是真变了,清楚自己到马凤芝面前绝对讨不了好,反而还会牵连闻东方,正心急要怎么解决这事,李骆突然冒出来了。 李骆抱着一柄玉如意,扑通跪在她面前道:「奴才对不住三皇子妃的请托,至今没将这柄玉如意呈给皇后娘娘,请您还是先拿回去吧。」 她和小君都是一愣,什么玉如意,她何时给过他这件东西? 「小骆子,这怎么回事?」宋松林瞪着他问。 「回宋公公的话,这柄玉如意是三皇子妃上回来时交给奴才的,希望奴才转呈给皇后娘娘表达孝心,奴才因为伤重没法去见皇后娘娘,所以一直没能上呈有负三皇子妃的托付,这会见她过来定是要问此事的,奴才怕她责骂只好赶紧还三皇子妃玉如意。」李骆说着,偷偷给涂白阳使了眼色。 涂白阳是聪明人,马上就会意李骆这是在帮她,立即就说:「这玉如意我半个月前就交给你了,可你竟未上呈,不会是想将玉如意占为己有吧?」她故意说。 李骆表现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奴才怎敢私扣您的东西,只是……」他刻意忐忑的瞧了一眼宋松林后,才继续说:「奴才在凤宫身分低微,日前又因宫女小红死在凤宫一事受罚,奴才已没资格再在皇后娘娘当前当差了,自是没机会替您呈礼。要不,您转请宋公公帮忙,他是凤宫大太监,若他肯帮忙,皇后娘娘一定能收到您的孝心的。」 「宋公公,这柄玉如意是我进宫前我爹交给我的,让我呈给母后讨她欢心,而那日拜见母后时,我因为太过紧张忘了拿出来,之后母后又让我没传不用再去拜见,想再呈给母后却始终没机会,这才想私下请凤宫的人帮忙转呈,因此找上小骆子公公。方才宋公公不是说要带我去见母后的吗?这正好,我有机会可以亲自表达孝心了,如此我可要谢谢宋公公帮了大忙。」涂白阳故意眉开眼笑的说,并且将李骆手中的玉如意硬塞给宋松林。 宋松林瞪着玉如意皱眉,他怎可能帮涂白阳的忙,且这柄玉如意一看就是俗物,比皇后娘娘身边宫女用的还不如,自己若领着她去送玉如意,岂不是反遭皇后娘娘骂蠢货? 他当下不屑的将玉如意丢还给她,臭脸道:「奴才忙得很,哪有空管这事,您要送礼给皇后娘娘,自己另外找门路去,奴才帮不上忙,奴才还有事就先告退了。」他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走,完全无视涂白阳是否让他退下了。 不过,他脑中倒闪过一件事,三皇子妃似乎脑子没想像中的坏,看来皇后娘娘是瞧走眼了…… 见他走了,涂白阳与小君立刻松了一口气,涂白阳感激的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李骆,要不是他解围,今日闹到马凤芝那就糟了。 「快起来,今日真谢谢你了,这柄玉如意还给你。」她亲自扶李骆站起来,并且将玉如意交回他手中。 「三皇子妃别客气,奴才也是临机应变才糊弄过宋公公的。」李骆接过玉如意后也满头大汗,要骗宋松林这人精可不容易,万一教他识破,自己这会别说被打板子,被打断腿赶出宫都有可能。 这柄玉如意其实是某个宫女托他送出宫转交给家人的,他临时拿出来应急,可宫女手上哪会有什么好货,所幸三皇子妃的娘家也非大户,那涂大人更是兵部有名的酸员,拿出的东西一般般也是正常,这才没引起怀疑勉强骗过去。 「还好有你的临机应变,要不咱们可要完蛋了。不过你不是宋公公的手下,怎么会帮咱们呢?」小君是直肠子,有疑问马上问。 他立刻一脸的悲愤状。「我被打过这半个月来无人来探望过,唯一来过的就只有三皇子妃而已,虽然你们出现也只是想问我有关小红的事,可你们还记得带来了药草和金创药给我,不像凤宫的人连颗米粒也没为我送过来,没一个人管我的死活,尤其那宋公公,我会受罪也是他硬扣上来的,我对这人算是寒心了,这才想帮你们一把的。」他抹泪也把实话说了。 「原来如此。」小君同情看着他,体会二少爷老挂在嘴上说的,皇宫是最无情的地方,瞧来是没说错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了,他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你的。」涂白阳知恩图报的说。 李骆听了有点不好意思,他这个落魄的小太监还能救皇子妃,这还真令人意想不到,但他可不图她能报恩,因为清楚她与三皇子在宫中的处境连自保都难了,哪还能帮上他什么。这报恩的话也只是听听就好,不用认真。 涂白阳道谢过后便再认真细问起小红的事,李骆也没保留的一一告诉她,小红死时脸上有惊恐状,应该不是自杀,兴许是看到什么吓死的,还有件事很奇怪,她死时少了一只鞋。 得到道些线索后,涂白阳反而皱起眉头来,少了鞋子也不算重大线索,不过吓死的这件事岂不更坐实小红是受惊吓被「煞死」的? 这下她更烦恼了,拧着双眉幽幽回南宫去了。 李骆见她与小君离去也想走了,可一回身却吓了一跳,因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三……三……」 「我只问你一次,不会再问第二次,你可愿意到我身边办事?」 李骆睁大眼睛。「您问我吗?」 「我让你考虑三天,并不勉强,我所能许诺的是若有鸿图大展的一日,你定会是全紫周权力最大的总管大太监。」 李骆瞠目。「您是说总、总管大太监?」 那人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等等,奴才可以问上一句吗?!」李骆回神后赶紧追上去。 「问吧。」他停下脚步让李骆问。 「这个……您为什么选择奴才?」 他嘴角若有似无的上扬了。「你刚帮了涂白阳,她说要报恩。」 「嗄?报、报恩?」李骆呆愣了片刻,而那人已走远。 【第三章】 午膳时分,闻东方难得现身与涂白阳一起用膳,但她却是捧着碗筷,吃相痛苦,越嚼越不是滋味。 原因不是对面坐的是闻东方,而是这菜实在太难吃了! 「人说御膳天厨,皇宫内厨艺炊金馔玉,可为什么做出的食物竟然令人食不下;我已经好奇很久了,这御膳房是怎么回事呀?」她受不了的问闻东方。 她等着闻东方给她个答案,但他没说话仅是静默的吃食,但看得出来他吃得极少,同样胃口不佳,只是没像她一样抱怨。见他没回答她的意思,正想再追问,这时外头走进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人。 来人气愤的道:「那是因为御膳房的人个个势利眼,扒高踩低,专送一些次品跟剩菜来,真正的美食珍馔都给其他有势力的主子了!」 「小骆子?」涂白阳很吃惊李骆竟会出现在南宫。 「奴才拜见三皇子以及三皇子妃。」李骆立即朝两人行跪礼。 闻东方的神情并不讶异,只淡淡的朝李骆道:「来了就好,起来吧。」 「多谢三皇子收留,奴才以后会尽力伺候两位主子的。」李骆起身后认真的说。 第七章 涂白阳一脸惊愕模样。「你、你说什么?」 「三皇子妃可能还不知道吧,宋公公将奴才撵出凤宫了,奴才无处可去,三皇子见奴才可怜便请太后做主让奴才到南宫来,太后答应了,所以奴才以后就留在南宫当差,请三皇子妃多关照奴才了。」李骆笑嘻嘻的说。 「你没说错吧,以后要在南宫当差,这……没事吧?!」首先,她没想到闻东方会为了一名太监去向董太后要人,再来,李骆这形同背叛了马凤芝,那女人心眼极小,能容这事吗? 李骆苦笑,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奴才要过来南宫虽有太后首肯,但奴才也付出了代价,原本一个月前就该离开凤宫的,可皇后娘娘令宋公公好好「盘查」奴才为何能到南宫来,这一查,奴才因为小红之死被鞭打,本来快痊癒的伤势又更加严重,足足又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因此才延后向您两位报到的时间。」 她一聪,马上就明白他定是被打得凄凄惨惨,遍体鳞伤了,更想起他刚进门时,脚好像还有点跛…… 想来为了离开凤宫他付出的代价挺惨的。「不过,你为什么想到南宫来?」这没道理,马凤芝与闻见月正得势,待在凤宫绝对比在南宫有前途,他却甘于得罪马凤芝,宁可被打得半死也要到南宫,这行为令人无法理解。 李骆看了面无表情继续用膳的闻东方一眼后,立即低下头道:「奴才认为三皇子为人有情有义,待下宽厚又菩萨心肠让奴才万分景仰,所以想近身伺候……」 他话还没说完,正因口渴喝水的涂白阳便当场将水喷出来,这一喷,满桌子的菜全均匀洒上了。 可她没空管这菜被自己污染的问题,瞠目瞪着李骆对他摇头再摇头,好啊,这小子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这样的浑话都说得出来!有前途,当真有前途! 转头再瞧当事人闻东方的反应,他只是嫌恶的瞥着沾了她口水的菜,将碗筷丢得远远的。 「奴才瞧这饭菜是不能吃了,还是让人再送来新的吧。」李骆说。 「不必了,反正再送来的也是剩菜,不会干净到哪里去,不吃了。」闻东方起身走人了。 眼见闻东方不悦的离开,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与她一起用膳,虽然对脾气古怪的他没好感,但这样不欢而散,涂白阳觉得有点可惜,瞧着难吃又被自己污染的菜,她的双眉也是深深拢起。 「皇子妃,这御膳房长期让三皇子吃这种次等剩菜,当真欺人太甚!」李骆忿忿的说。 「如果真是剩菜,就实在让人忍无可忍。」她本以为只是御厨煮得不好吃,怎么也没料到堂堂一个皇子会被人欺成这样,连剩菜也敢端上来。 在南宫待得越久,她越替闻东方不平!「哼,御膳房有意欺人难道咱们就随便他们欺辱吗?小骆子,你说说,如果咱们在南宫自己盖一间小厨房煮三餐,这成不成?」她突然问。 「自己盖小厨房?那谁煮呢?」对她的想法,他一脸惊讶。 「当然是三皇子妃掌厨,咱们主子手艺可好了,将来若真的弄出小厨房来,你有幸吃到就知道厉害了。」之前有闻东方在,小君站在角落不敢多言,可闻东方一走,她就恢复大剌剌的个性,扯开嗓门了。 闻东方平日阴阴冷冷,对人爱理不理的,偏偏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莫名胆颤,连粗线条的小君都吃不消,在他面前能保持隐形就保持隐形,深怕接收到他扫来的一记冷眼。 「让三皇子妃煮三餐给咱们吃,那怎么行,这事三皇子也不会答应的!」李骆猛摇头。 「我煮三餐也是为了他,他有什么好不答应的,这会你只管回答我能不能在南宫弄出个小厨房来即可。」涂白阳道。 「这……这倒不难,只要在南宫里辟间屋子再起个炉灶,御膳房那我有熟人,向他们要一些锅碗瓢盆极容易,就是食材……若未经过膳食局同意,咱们是拿不到新鲜的食材的,但若要经过膳食局同意必会惊动到皇后娘娘……」 「咱们不用多好的食材,只要平日御膳房配给南宫什么东西,咱们就要那些,这也不行吗?」 「这……」 「小骆子,好歹你在宫中也待了好几年了,总有些关系的吧?不试一试,难不成你想每天都吃御膳房送来的猪食吗?」小君问。 李骆瞧瞧桌上的菜色,这些在凤宫连宫女都不吃的,自己来到南宫若天天要吃这些…… 他打了个冷颤。「好,这事交给奴才想办法!」不为别人也该为自己,他会使命必达的! 「要鸡?让我去膳食局讨?荒唐!」闻东方脸色极臭,这几个人不要命了竟让他去做这种事。鸡,让他去讨一只母鸡回来?!这像什么话! 「这个……」张嬷嬷被众人推上前去,支支吾吾的不知怎么说好。 李骆果然有一套,小厨房是有了,虽然简陋了些还是能使用,这几日全南宫都对涂白阳的手艺都赞不绝口,个个大开了胃口,可惜的是御膳房给的食材少又寒酸,众人吃不过瘾,想着若有一只炖鸡那该有多好。 但御膳房不肯给,只有向膳食局要,膳食局哪会随便被人说动,幸好闻东方若肯出面,一只鸡膳食局还不至于为难,因此涂白阳才会找上唯一能在闻东方跟前说得上话的张嬷嬷,让她说动闻东方要鸡去。 可张嬷嬷被这一吓,马上打退堂鼓了。 「别说了,不可能!」闻东方板下脸来,立刻拒绝。 「不是讨,是开口让他们送过来。」涂白阳忍不住自己跳出来说话。 「让我干这事,你长脑子了吗?!」他狠瞪她。 她搔搔头。「如果只要一只鸡就让你出马是大材小用了点,那要只牛回来也成,炖牛肉汤或烤牛肉也很好……」 「还不给我住口!你当我是谁,开口去向人要鸡要牛成何体统!你这胆大妄为的女人,见我不干涉你盖厨房,自己煮些吃的出来,就敢不知分寸的对我要求东要求西了吗?!」他又在众人面前对她发脾气了。 眼角瞥见张嬷嬷又朝自己看一眼,这是自己每回被骂张嬷嬷必有的反应,涂白阳实在搞不懂张嬷嬷这是什么意思,幸灾乐祸? 可瞧张嬷嬷平日亲切和善,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自己挨骂她就会露出暗喜的模样呢? 「滚滚滚,你今天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闻东方轰人。自从南宫有了厨房后,她天天做了吃的就往他这送,他天天都能见到她在身边打转,刚开始很烦,但几天后也习惯了。况且,只要肚子稍微有点饿就有点心摆在桌上,茶水也随时供着,每日三餐更是变化多端,也许食材不怎么样,但味道比御膳房送来的要好上太多了,不可否认,这女人确实厨艺高竿,能将御膳房送来的次等食材做得美味可口。 但尽管如此,还是不容她自以为是对他做出过分的要求,非得对她疾言厉色才能令她安分不逾矩。 众人见他发火,一个个早跑得不见踪影,就连小君和李骆都没义气的逃第一,涂白阳只好悻悻然地往外走,但嘴巴还是忍不住喃喃叨念,「人家见你长期食慾不振,身子偏瘦,想炖些营养的给你补身,这也能生气……」 这些话飘进他耳里,他脸色阴晴不定起来,一旁的张嬷嬷见了,嘴角不由上扬,不知在高兴什么。 然而,隔日涂白阳和小君来到小厨房时,登时吃惊极了,因为她们见到桌上居然有兔子、野雁,还有一只山猪! 两人浑然不解这些是打哪来的,这时李骆正好顶着两个黑眼圈疲惫的走进来。 「小骆子,你怎么这副德性,昨夜没睡好吗?」小君问。 「不是没睡好,是根本没睡。」李骆累得找水喝。 「一夜没睡,为什么不睡?这是上哪玩了?」小君笑问。 他瞪她一眼。「玩什么,我和主子狩猎去了。」 「狩猎?」小君讶然。 涂白阳马上看向桌上的野味。「这些该不会是你们猎回来的吧?」她问。 「可不是,要主子拉下脸面去向膳食局要东西是不可能的,出宫买菜又不方便,傅出去也不了,但皇子则是正大光明的,所以昨夜主子带着奴才去打猎好让大家加菜补身。」李骆告诉她。 她这才知原来自己的话闻东方听进去了,他嘴里虽骂她,但还是想办法给她弄来食材了。 这家伙其实外冷内热,人还不错嘛! 她眉目带笑,心头乐呵呵,且不知怎地,这颗心还暖呼呼了。 第八章 南宫上下近日吃了不少闻东方猎回来的好东西,气氛和谐了不少,但才过没几天,这日涂白阳忽然感受到一股低气压充斥整个南宫,宫女、太监个个神态紧张,做事比平日加倍小心翼翼,似乎在担心害怕什么。 重点是,没人敢靠近书房! 连她送点心过去都被拒于门外,用膳时间闻东方也没出现,问贴身伺候他的李路,他也噤口不敢多言,去找张嬷嬷,她摇头叹气什么也不肯多说,只交代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避开书房。 她不解又得不到答案,昨夜那家伙明明还好端端的吃着她特意炖给他的野雁汤,她瞧他食量比平日多上一倍,怎么转眼又风云变色了? 这家伙为何没事搞自闭? 而自己这又是干什么?老是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高兴就与她说两句,不高兴就当众给她难看,再更不高兴就连理都不理她。 简直阴阳怪气、莫名其妙! 想着想着,她也生起闷气,不禁火大了,就他有脾气,难道她没有?哼,她也不打算理他了! 晚上,涂白曝刻意做了宵夜,将闻东方猎回来的野兔做成三杯兔,找来小君、李骆,三人痛快的喝酒吃兔肉,小君和李骆满足得不得了,吃完她让两人先回去睡,自己则因为喝了点酒决定去散个步,让酒气散去再睡觉。 她在南宫随意走着,夜深众人都已入睡,四周安静得很,她仰望天空,明月高挂,心也渐渐感到宁静。 忽地,不远处传来一阵打翻东西的巨响,她吃惊的朝声音方向望去,那是书房。 自她进宫后就待在闻东方的寝房,而他则是搬到书房去睡了,书房内室里有张床,是供他读书累时小憩用的,如今他就睡在那儿。 她晓得他不满意娶她为妻,马凤芝是出于恶意才让他娶个娘家没势力的「傻妻」,因此他不愿意与她同房,她很能理解他抗拒与不情愿的心态,而她何尝不也因此松口气。她还没做好接受丈夫的心理准备,对目前分房睡的状况是赞同的,可毕竟是夫妻,这时书房传来声响,她不免好奇他发生什么事。 涂白阳疑惑南宫出了这么大声响,李骆与小君喝了酒,醉死了没听见也是有可能,可其他人呢?怎么没半个人赶来查看? 她犹豫要不要去瞧瞧,但又记起白天张嬷嬷的警告,提起的脚跟又悄悄放下了。 蓦然,又一声巨响传出,这回她忍不住拔腿往书房而去,发现房门大开,她走进去看见满地的破碎酒瓶,而闻东方就坐在椅子上,披散着头发浑身酒气,眼睛布满红丝,眼神又悲又恨,神情骇人。 她见了这样的他,一时呆住。「你……」 他猛地抬头朝她望去,似乎不敢相信这时候有人会到此。 「滚!」他一愣后怒吼。 她一窒,立刻转身想跑,但下一秒心思一转又回头了,并且毫无惧意的走向他。 「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奴婢,为什么你老叫我滚,这回我偏不,你能奈我何?」 她累积的怒气被激起,凭什么他可以这么不尊重人! 他蓦地沉怒,上前揪住她的衣襟,面目狰狞。「你再说一次!」 他的样子真的很恐怖,而她也确实害怕,明知不该惹他但偏偏一口气就是咽不下,她提气怒视着他。「你发什么神经,不得志又如何,难道因此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你不成?」 「你说什么?!」他怒不可遏。 「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人的一生短短,但如果只知自暴自弃的过,那这一生就太长了!而你除了悲观沉沦搞自闭外,都干了些什么事?可有为自己努力过、计量过、争取过,如果都没有,那你凭什么在这吼人,凭什么在这发疯?这样的你恐怕让在地底下的妍贵妃都感到羞愧了!」 提起妍贵妃,闻东方更加怒火攻心了,揪着她一丢。这一丢,涂白阳的背撞上了桌脚,疼得皱眉,而且地上都是尖锐的酒瓶碎块,她手掌划出了不少伤口,还来不及喊疼,身子又被他揪起来,两人平视,她能清楚看见他怒张的瞳孔以及那想要杀了她的疯狂神情。 「你想做什么?」她镇定的问,尽量不让自己的恐惧被瞧出。 他改而掐住她的脖子,她顿时不能呼吸,痛苦的挣扎,此时眼角瞧见角落有一个小小的牌位,地上有坨刚烧过还冒着微烟的纸钱。 她恍然了悟那是妍贵妃的牌位,莫非今日是妍贵妃的忌日? 是了,否则他怎会如此失态以及失控?张嬷嫂才会告诫她不要在今日出现在他面前。 今天是他失去母亲最悲伤的一日,而她刚对他说了什么?骂他不努力谋求强盛只知自暴自弃,连妍贵妃都要羞惭了,她居然在他内心剧痛的时候再拿刀刺他的伤口…… 她原来这么残忍,难怪会激怒他。 闻东方眼中的血丝像要爆破喷出血来,掐着涂白阳的力道加重了。 「对、对不起……我不知今天是你的伤心日……我、我收回刚才所说的话……」她痛苦吃力的道歉。 他一怔,在她即将断气前蓦然放开手,她身子马上软绵绵的瘫在地上喘息,直等到呼吸恢复正常后她才看向他,只见他木然的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她由地上爬起来鼓起勇气走向他,她从没见过他披头散发又眼神涣散的样子,不由得先深吸一口气后才开口呼唤他。 「喂。」 他没理会,继续失神。 「喂!」她加重了语气。 他这才将目光调向她,但仿佛尚未找回神志,看她的眼神很茫然,似乎忘了他刚才差点杀了她。 她叹了口气。「我是真诚的对我刚说的话道歉,我不是有心说那些话的,我只是太生气,口不择言了。」 他眼睛闪过一丝微动但仍没有反应,她也不再多言,转身走往角落的小小木牌前跪下叩首。 听说妍贵妃死后葬于离京城两百里远的南麓皇家墓园,若要祭拜得到墓园去,而他虽身为皇子但未受封,要离宫前去南麓得经过皇上或皇后同意才行,皇上他是不易见到面的,而马凤芝怎么会愿意成全他的孝心放他出宫,自是百般刁难,想必因此他才会在南宫里私下祭拜吧。 宫中是不能私下造牌位的,这可是犯了大忌,万一让人发现定会招来祸事,但行事小心的他仍甘于冒险,可见他对母亲的思念有多强烈。 妍贵妃被大火烧死时他也在场,当时五岁,亲眼见母亲惨死于火窟,那份记忆该是多么骇人,他内心该是多么痛苦悲愤! 叩拜完牌位,开始收拾地上的纸钱灰烬,道些不能让人发现,要不祸事就会跟着来了。 她收拾完还拎水将地上冲干净,不留下任何痕迹,也顺道将地上的碎酒瓶扫干净,然后捧起妍贵妃的牌位,正想问闻东方之前都将牌位藏在何处,她要替他再藏好,明年才可以再拿出来祭拜,但牌位才刚捧起,身子就教他自后方抱住了。她一愣,蓦然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他在轻颤,而他的脸就埋在她背上哭泣。 她不敢动了,任他发泄情绪的哭,她明白他压抑很久了,肯哭出来其实是好事…… 他抱着她不知哭了多久,她只知自己的背都湿了,直到他像是累了,身子的重量有一半倚在她身上,她有些撑不住,只得转身抱住他往书房后的小床带去。 她想让他躺下,但他仍抱着她不放,她只好跟着他一起躺,他俩中间还夹着妍贵妃的牌位,她很无奈,怕让人瞧见也不敢将牌位随便放,只好就这么抱着这对「母子」。 她瞧着似乎已经入睡的他,此刻他虽闭着眼睛但仍感觉疲惫不堪,身上酒气浓厚,不知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算算自己清扫的碎酒瓶少说也有五六瓶,喝这么多,难怪醉得一塌糊涂,也许明早醒来他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 张嬷嬷说得对,她不该靠近这里,这是自讨苦吃。涂白阳忍不住苦笑。 瞄着他的睡容,这时他双眉仍是紧拢一点也没有松开,一股莫名的心疼涌上心头,竟然浓浓的不舍起他来。 仔细想想,嫁人不是她穿越到此的目的,嫁他更不是她认为对的选择,可是为什么她只要见他受人苛刻就义愤填膺?见他处境艰难就心急如焚?见他悲伤难过,她就跟着揪心难受……她这是怎么了?不会真将他当成丈夫般在乎了吧? 第九章 原本她为他着想、为他做饭、为他忧愁,都只是因为自己的命运与他息息相关,他好,她才能有舒心的好日子过;他若不好,她也得跟着吃苦受罪,这才不去计较他的阴阳怪气,努力的与他和平相处。 可今天她突然发现,最初这单纯的想法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改变了……变得连她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莫非,自己对他真的…… 睡梦中的闻东方忽然将涂白阳抱得更紧了些,让她的身子往他怀里贴去,两人紧密的程度连她都脸红了。 感觉身子不住发烫,她稍微挣扎了一下想挣脱,但她一动他立即圈得更紧,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你……你能不能放开我?」 「别吵。」他醉语。 「可是、可是我很热……」 「热就脱衣服。」 「脱……脱衣服?这怎么成!」 「罗唆。」 「喂。」 「闭嘴!」 「你这人……」她闭上嘴了,因为她的唇突然被堵住了,严格说起来,应该是被吻住了,她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他居然吻她?!这是她的初吻,而他、这家伙竟、竟然——可恶! 她气得推他,但他不仅纹风不动,唇还贴得更紧。 「你——」她一开口,有了空隙,他连舌都伸进去了,这什么状况! 她惊了半晌,而这半晌他已在她口中尽情肆虐了。 他怎能吻她?更糟的是……她居然一颗心悸动了起来,甚至不想推开他了,这…… 为稳住自己混乱不堪的心思,她闭上眼,拚命告诉自己他喝醉了,这只是想阻止她说话别打扰他睡觉罢了,这吻对他没有意义,对自己同样没有。 没有意义、没有意义!她在心里不住的呐喊。 可为什么她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失序,快到要爆炸了? 她再也忍不住的用力睁开眼睛,正当要一口咬下他的唇泄愤时,他的唇蓦地移开改落在她颈上并且用力吸吮了一下,接着不久后便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他趴在她身上睡着了。 她僵住,也傻住。 这一夜,她既推不开他也离不开这张床,就这样脸红心跳外加心惊胆跳的睁着眼直到体力不支才终于睡去。 但她睡不到一个时辰,便传来小君高八度的声音—— 「天啊!两人睡一道了丨。」 「喜事,喜事啊!」不只小君,连李骆也出现了,还欢喜的击掌呢。 糟了,让人撞见了!涂白暍倏然醒过来慌张的要起身,可一动才发现自己身上还压着人,这时闻东方也醒了,正瞪着她瞧,那表情像是不解她怎会在他床上。 她不禁咬牙切齿,这家伙非礼她过后,果然将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他才开口,她马上推开他。 「我是不小心经过这的,你喝醉酒了,我照顾你,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什么也别多想!」她火速坐起身,在李骆和小君暧昧的眼神下匆忙要逃离,可双脚在床底下捞了半天都捞不到自己的鞋。 正尴尬时,鞋终于捞出来了,她忙套上去,虽然感觉不太合脚,但眼下哪管这个,急急忙忙要走,而这一起身又发现手上还抱着妍贵妃的牌位,她只得慌忙的回身将牌位塞进闻东方怀里,并且用被子覆上不让李骆和小君他们瞧见。 「这……这你自己收好了。」交代完才跑出他的书房。 李骆与小君瞧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只好望向床上另一个当事者,希望他好心给个答案。 但闻东方只是在她消失后皱皱眉,摸摸她临走前塞给他的牌位,陷入沉思。 李骆与小君见状晓得在他身上得不到答案了,两人撇撇嘴互递了眼神——三皇子这儿是不可能、也不敢逼供的,那就只能去问逃走的那个了。 涂白曝向来没架子,与下人们相处得也好,尽管仍将她当主子看待,但更多时候却像是朋友般的互动。 由于两人极度好奇昨晚书房里发生什么事,火速向闻东方告退后便立即飞奔去找涂白阳问个清楚了。 「三皇子妃,三皇子妃,请等等!」小君在涂白阳后头急呼。 小君嗓门大,一早喊这么大声是要让大家都听见吗?为免惹来更多注目,涂白阳只好停下脚步等小君和李骆两人追上来。 「你们做什么喊我?」她恼怒的问。 「三皇子妃,昨夜您没回自己寝房去,奴婢一早找不到人,最后在三皇子那儿见到您,您不用解释一下吗?」小君不废话,直接问重点。 「解释什么?难道我的行踪还得对你们两个报告?」她难得摆出主子的架式吼人。 两人见她这态度,摸着鼻子不敢再问,不过心想昨夜一定有什么,否则她何必恼羞成怒,再加上她手上有伤,似是让什么割伤的,两人越发好奇昨晚发生的事,但眼看是问不得了,实在挺失望的。 「滚滚滚!」她摆手,没留意到这语气可是与闻东方一模一样。 两人见她这般哪敢多留,识相的转身要走了,这时李骆忽然瞥见她脚上的鞋,脸色一变。 「您的鞋……」他指着她脚上的鞋,手都颤抖了。 小君跟着朝她的脚看去,立刻瞪眼问:「三皇子妃,您怎么穿错鞋了,穿了不同双的,而且左边这只红鞋还大了,这是您的鞋吗?」 涂白阳闻言也往自己脚上望,原来自己真穿错了鞋,可闻东方的床下怎么可能会有其他女鞋? 难不成,书房夜里会有女人? 思及此,她蓦然起了满腔怒火,这家伙避开她去睡书房,夜里竟招其他女人侍寝! 「这只红鞋不是我的,是别人的!」她光火的道,立刻将鞋子脱下,她不穿别人的鞋。 「别人的,难道三皇子书房里养女人?!」小君惊讶的说。 涂白阳脸色更沉,拾起鞋子交给李骆。「小骆子,将鞋子还给三皇子,让他好生收藏。」她磨牙道,话里酸得不自知。 然而李骆接过鞋子却像是见鬼似的,立即丢开。「不、不……这、这……」 「小骆子,你怎么了?」她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讶然问。 「这鞋、这鞋……」他脸色都白了。 「这鞋有问题吗?」她将鞋子重拾回来,问他。 「有……有问题!」他像是吓得不轻,说话都打结了。 「到底什么问题?」小君见他异常的反应,也好奇了。 「这……这鞋是……是小红的!」吞了半天口水,李骆总算说了出来。 涂白阳脸上写满震惊,小红的鞋?!怎么可能! 这时,蓦然见闻东方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追上来,似乎是想将那东西交给她,可当他看见那只鞋时,神情倏地一紧。 「小骆子说这是死去的宫女小红的鞋,怎会在你的床下?」她僵硬的将那只鞋拎高,屏息问他。 他默不作声。 「我问你,你为何不答,这鞋哪来的?」她再一次质问。 他仍是不吭声,她瞬间怒不可抑。 「人人都在传,小红是得罪你才教你的煞气给咒死的,我不信,不信什么煞气怨咒的,更不信你是众人口中的厄星,可我相信谋杀这件事,请你告诉我,是你杀了小红吗?」她严肃的问他。她心情起伏极大,双腿在发抖,多希望他像往常一样 她一说出白期话,大声否认小红的死与他有关。 可他并没有,嘴角甚至缓缓带上一抹阴森的笑。「她连张嬷嬷都敢欺负,有这下场也是应当。」 「你……」她惊慑住了。 他森冷的瞧她一眼,邪气与杀气尽显,让人见了不寒而栗,她一个站不稳,当真要软腿了,幸亏小君及时出手扶住才没让她摔较。 「你是……恶魔!」她惊讶的瞪着他,最后吐出这两个字。 他脸色一变,变得凶残狠戾。「对,我就是,只要得罪我的人,我就让那人不得好死,就像其他人一样!」 「其他人……」涂白阳猛然想起小君先前说过十多年来南宫莫名其妙死了九个人,而这些人都是死于…… 她不敢想下去,原来自己嫁的人是杀人魔! 她面容惨白,不敢相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小君与李骆同样惊愕,但两人都噤声不敢多话,这事说不得,是南宫天大的秘密。 闻东方见她投来的目光充满惊恐与嫌恶,心莫名的刺痛起来,无法多承受片刻这样的眼神,他铁青着脸拂袖离去。 而他一走,涂白阳身子一软,便是连小君也搀扶不住,彻底跌在地上了。 第十章 【第四章】 一个月了,一个月来涂白阳一步也未曾走出寝室。 她病了,真病了。 这副身躯虽然换了灵魂,但自娘胎起就不健朗,那日在书房让闻东方摔了一记又照顾了他一夜,体力已透支,后来得知小红等人的死与他有关,刺激太甚,隔日就真的病倒了。 她一连发了几夜的高烧,之后烧是退了,但连自己每日必去的小厨房也不去了,整个人懒洋洋的,成天躺在床上不肯下床。 小君为此着急不已又劝不动她,这回可真吓到她了,她不曾见主子这样过,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若主子再病恹恹下去,不会旧疾复发,脑子又出问题了吧? 想了想,她决定送消息去涂府让老爷与两位少爷想办法进宫来瞧瞧,否则主子若出了什么事,她真担待不起啊! 而这一头,闻东方亦是整个月未曾踏出书房。 一瓶金创药就搁在案上,他不时对着它发呆。 这瓶药是当日他专程追上要让她涂抹在手上伤处的,事实上那夜的事他记得一清二楚,他并未真的喝醉,明白他对她做了什么,他是故意的,也是存心的。 这女人是他唯一想亲近的人,他的脆弱、不堪、悲伤、痛苦,他已不怕她看见。而他细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能对她这般坦然的? 是洞房之夜掀开她的红头巾,见她一嘴油的吃着猪腱肉的时候? 还是听见旁人议论他是带煞灾星,她挺身说他是她的丈夫,身为妻子见丈夫吃闷亏,得替他讨回公道的时候? 又或者,她不顾危险跑到凤宫去找小骆子查案,坚信小红的死与他无关,众人冤枉了他的那一天? 抑或是,见不得御膳房苛刻南宫,她每日亲自做吃的,想博得他一份满足的时候开始…… 他想,当她见到他母妃的牌位,不仅不担心会惹祸上身,还毫不迟疑的跪地朝牌位叩首的瞬间也有吧。 她的与众不同,他看在眼底,第一次对马凤芝的安排感到欢喜,马凤芝的自以为是反而让他娶到一个独一无二的女子。 那夜,他吻她吻得不可自拔,甚至想就此圆房了,要不是担心太过孟浪会惊吓到她,他真会让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努力克制住慾望后,他抱着她一夜,装睡不让她离开,也在那一夜他彻底明白自己有多喜欢她,并且下定决心要与她好好做夫妻,可小红那只鞋…… 那只鞋粉碎了他刚筑起的美梦,那女人永远都不可能接纳他了,她说得没错,他是恶魔,一个满心房都是阴影,满身子都是丑陋疤痕的人,不是魔鬼是什么? 他不配爱人,更不配拥有她。 过去就算受尽父皇冷落、兄弟嘲弄,他也不曾像此刻这般失落过,然而现在的他当真是失魂落魄了! 他以为在自己悲惨的人生中有机会得到一点幸运,能拥有可相知相守的女人,原来这只是一场梦、一场空。 「三皇子……」李骆走了进来,见他低头喝着酒,不安的启口。 「如何?」他问,声音干涸不已。 「三皇子妃还病着,今天同样没出寝房。」李骆每日都像这样来向他报告涂白阳的近况。 闻东方手一松,落了酒杯,酒洒了他一身,可他浑然不觉,迳自发怵。 李骆心急的欲帮他收拾干净,他这才回神,手一挥的道:「退下去吧,今天也不用送膳来,别让任何人来打搅我。」他依旧如此交代。 李路腿一屈跪下了。「都怪奴才,奴才不该多嘴说出那只鞋的主人是小红……」 说着都要哭了,他若是知道小红的死与主子有关,说什么也不会提起的,这下事情闹到这地步,两方折磨,他悔不当初。 闻东方抬首,一脸落寞。「罢了,不知者无罪,我并未怪你,大概是我与那女人注定无缘。」 「若无缘你们又怎会做夫妻,是奴才不好,奴才坏事,您惩罚奴才吧!」李骆自己请罪。 他冷笑。「滚出去吧,若要问罪时我自会找你。」 李骆还想说什么,但终究只能闭上嘴巴安静的离去。 门口的张嬷嬷看着这情景,老迈的脸庞满是担忧,她嘴一抿,转身朝涂白阳的寝房去了。 涂白阳被打击到心灰意冷,两眼发直的瞪着床梁。 她如此的信任一个人,想不到这人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这不可笑吗? 更可笑的是,她之前竟对一个杀人凶手心动了,她差点沉迷在他的吻中,深深陷进去,如今恍然梦醒,浑身虚弱至极,动都不想动,只想当作恶梦一场,希望在某次睡醒后就忘了先前的一切。 可偏偏每次一觉醒来,记忆仍深刻,他的话仍在她耳边盘旋不去,他承认自己是恶魔,杀了许多人,他说这话时那阴狠的笑容,她还余悸犹存。 她忽然羡慕起真正的涂白阳来,无爱就无恨,没有想法就不会有伤害,也许脑袋空白才是最幸运的。 她双手捂住双眼,仿佛这样就看不见他残忍的笑容。 「三皇子妃……」张嬷嬷特意不让小君通报,悄悄来到寝房内,面带复杂神色的望着她。 「你怎么来了?」她讶然不已,张嬷嬷专司照顾闻东方,这会过来她这,莫非有话要对她说? 「老奴……」张嬷嬷果然欲言又止。 「你如果是为那家伙辩解,大可不必,他已经将话说得清楚明白了,我想没有什么误会的。」张嬷嬷忠心于闻东方,极有可能是来替闻东方说话的,因为这事若传出去,闻东方铁定逃脱不了马凤芝的责罚,虽然皇子杀几个宫女、太监不是大事,但经过渲染,他厄星的罪名就更洗不清了。 况且这回说不定连皇子的身分都保不住,直接被眨为庶人,又或者当成妖怪烧死,而这两个结果都是马凤芝极为乐见的。 张嬷嬷脸色一沉。「您真认为三皇子杀人是错的吗?」 「杀人还有对的吗?」她反问张嬷嬷,认为张嬷嬷不辨是非,是愚忠。 「老奴以为您会是全天下最能理解他的人,但显然老奴老眼昏花错看人了!」张嬷嬷语气不太好。 她蹙眉。「张嬷嬷对他忠心没什么不对,但盲目到助纣为虐,我不能认同。」 「不,他杀人固然不该,但这些人不死,死的就会是主子自己。」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倏然一惊的问。 「那小红出言无状又对老奴动手,确实是惹怒了主子,但真正让主子决定杀她,是因为她对主子下毒。」 涂白阳本来躺着,闻言瞬间弹坐起来,一脸吃惊。「你说小红对他下毒?!」 「没错,您在书房床下误穿走的那只鞋,就是小红对主子的床洒毒药,想让主子在睡梦中沾毒死去,动手时教主子撞见,仓皇逃走之际不慎落下的,主子追她到凤宫,之后她如何死的,相信您已听说了。」 她白了脸。「我是听说了,小红是被吓死的……」 张嬷嬷苦笑。「是被吓死的没错,谁见到主子真正发怒的模样不害怕,她当是承受不了主子的怒气,不慎落水溺毙的。」 她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这事案外有案! 「照你这么说,他是为了自保才杀小红的,那么其他人的死难道也是同样的理由?」她惊愕的问。 「是,都是如此。」张嬷嬷愤然不已。「自妍贵妃被烧死,他太子之位被夺后,这十九年来敌人没有一刻放过他,只要有机会就想要他死,谋杀、刺杀、暗杀,这些事暗地里不断发生,他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蹟。」 她屏住呼吸,这是事情真相?「那敌人指的可是皇后?那些人是她派来的杀手?」 「不只皇后,还有其他皇子,每个不想他再重登太子之位的人都想置他于死地,而最可恨的是这些人害不死他便造谣说他不祥,说死的宫女、太监是教他煞死的,导致他名声更坏,皇上更不喜欢接近三皇子,彻底将他冷落在南宫。」说到此,张嬷嬷忍不住掉下泪来,对自己主子的委屈万般不舍。 她怔然,原来马凤芝根本就知晓小红是怎么死的,只是不想将事情闹大牵扯出她想毒杀闻东方的事,才让小红的死以投水寻死做结案。然而她对此仍心有不甘,因而放出消息说小红的死是闻东方害的,让他继续背负厄星罪名,如此大家就永远不会接纳他了…… 第十一章 此刻再深一层的思索起所有事,闻东方自五岁开始便受尽欺侮,虽跟其他皇子一起读书,但他的吃穿用度都被克扣,且众人皆认定他是厄星,此生绝翻不了身,但凡主子有势的奴才,尤其是皇后跟太子身边的人都敢踩到他头上去,而身边伺候的人常不把闻东方当回事,虽有个忠心的张嬷嬷在身边照看,可总有顾不到的时候,儿时饿个几顿算正常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他变得寡言冷漠,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无情到有些残忍也是正常的,而他也明白,说他会祸及他人的流言虽然恶毒,但这反倒让平日欺负他的宫女、太监们不敢接近他,因此才会将计就计令南宫上下的人都惧怕他。 而他杀人确实如张嬷嬷所言,他不杀他们,他们会杀他! 「没经过三皇子同意,老奴本不——您说出道些事的,但老奴不忍见三皇子因失去您而消沉,老奴看得出来您是他这二十四年来唯一心动的女子啊!」张嬷嬷语重心长的说。 她厨异。「他……对我动心?」 「是的,老奴不否认主子心机深沉,那是因为缺少感情,所以内心孤独,长期以来除了照顾他二十多年的老奴外,他无法相信任何人,然而自从您出现后,他已将您当成自己人了,所以他才肯收帮助过您的小骆子在身边、吃您做的饭菜、连夜为您出宫打猎找食材,这些,您都没感受到吗? 「而他也只有对自己人才会展露出真性情,因此他只会当众对您一个人发脾气而已,每次见到这情景老奴都会感到开心,这表示他对您敞开心胸了,这可是老奴盼了好多年的事啊!」张嬷嬷蓦然握住她的手。 「三皇子妃,请再给三皇子一次机会,老奴相信您对他也是有感觉的,要不,您不会为他做那么多事,您们是夫妻,夫妻总要一条心啊!」张嬷嬷苦劝。 乍听这么多事,涂白阳一时间还消化不了,不知怎么面对,尤其对闻东方喜欢她一事不知该做何反应,所以只能愣愣的看着忧急的张嬷嬷,无法说话。 张嬷嬷得不到她的话,愁得叹气。「您真无法接受三皇子吗?」 「我……」她还是不知该怎么说好。 「三皇子妃,老爷与两位少爷来探望您了。」这时,小君领着三个人进来。 「爹!」涂白阳一见父兄,多日来积压的情绪立刻爆发开来,两行热泪不由分说立即滑下。 涂亚安爱女心切,马上急得上前将人抱住。「这……这是怎么了?进宫前还好端端的,怎么才几日就瘦成这副德性?」他急问。 涂家老大涂达老粗一个,见她哭,抓头跳脚的问:「是真病了,还是谁欺负了你?」 老二涂兴就镇定多了,见寝房里还有张嬷嬷在,而且她脸色不佳,眼眶还有泪痕,在搞不清楚状况的前提下不好多说什么,便主动朝张嬷嬷道:「咱们听闻三皇子妃病重特来探望,敢问三皇子在何处?咱们既有机会进宫,也想与他见上一面,问候一番。」 「问候什么!定是他欺负咱们妹子的,这人可恶至——」涂达话还没说完已遭涂兴白眼,让他稍安勿躁。涂达向来听弟弟的,当下嘴一抿,不再废话闪一边去了。 涂兴这才又看向张嬷嬷。「麻烦这位嬷嬷去请三皇子过来如何?」他客气的说。 张嬷嬷当然晓得他们将涂白阳的病怪罪到闻东方身上,这也是事实,她无话可说,便点头道:「好,老奴这就去请三皇子过来。」说完便离去了。 这一走,寝里就只剩涂家人了,能放心好好的说话。 「爹以及两位哥哥,你们怎能进得宫来?」涂白阳惊喜的擦干眼泪问。 外臣要进内宫不容易,得经过马凤芝同意,而马凤芝对南宫的管理向来严苛,应该不会轻易放行才是。 涂亚安叹口气后说:「咱们是以你重病为由奏请入宫探视的,原先被驳回,但经查你确实病了一个月,至今仍躺在床上,皇后娘娘这才同意让咱们进宫。」 她点头,明白马凤芝为何肯放行了,是怕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不让涂家人进宫探视女儿会落人口实,外人道皇后不近人情,因此才让父兄来这趟的。 但不管怎么样,能见到家人就让她眼眶又红了。 换了人生后,她早与这家人培养出真感情来,见到他们有委屈哪还能忍。「怎么,三皇子真的欺负你了?」涂达怒问。 她点头又摇头,却一句话也没说。 这让涂达瞧得更心急。「我说阳儿,你倒把话说清楚,你这样咱们哪能明白,你这病是给三皇子气的吗?」 她抿唇想着该怎么说目前的复杂状况以及自己的心情才好,哪知一旁的小君已耐不住的开口了。 「其实就是与三皇子有关,事情是这样的……」 涂白阳阻止不了快嘴的小君,只好任小君一件不落的将自己进宫后发生的事一字不漏的告诉涂家三个男人,包括闻东方杀了许多人的事。 涂家三个男人听完后沉默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闻东方会是杀人凶手。 「其实,刚才张嬷嬷来告诉我,他杀的都是要谋害他的人,他也是不得已才杀人的。」涂白阳忍不住替闻东方解释,不希望父兄真认定他是杀人魔。 几个人还是严肃了起来。「我早说阳儿不该嫁给三皇子的,那时装病不够,应该装死,这样阳儿就可以逃过一劫了。」涂达说。 「就是,当初若是咬牙抗旨拒婚又如何?大不了让皇上罢了我的官,免了我的职,砍我的头也成,而今是悔不当初了。」涂亚安恼恨。 「你们这会说这些都已于事无补,阳儿嫁都嫁了,还怎么后悔。」涂兴叹气。 「不如让阳儿逃出宫去,若再继续在南宫待下去,难保三皇子哪天看她不顺眼,连她也杀了!」涂达说。 涂亚安一惊。「有道理,万一那人发狂对阳儿下毒手……不成,阳儿,你这会就跟爹走,咱们闯出宫去!」涂亚安当真拉她的手要离开了。 「爹,我不能走。」她抽回手。 「怎不能走呢?」涂达问。 「我……我不能连累涂家。」她说。 「咱们没关系的,咱们涂家人不怕死。」涂达拍胸膛说,为了这唯一的妹妹,要他做什么都成。 一旁的小君听了都拿出手帕擦眼泪了,自己通知老爷与少爷们是对的,只有他们会真心无悔的救小姐。 涂白阳感动不已,涂家人对她真是有情有义到没话说的地步,可是……她当真愿意走? 「阳儿,性命交关,你还犹豫什么?」涂亚安急问。 「我……」 「三皇子妃,您不会是爱上三皇子了,所以舍不得离开?」小君突然冒出惊人之语。 见妹妹立刻涨红了脸,涂兴见状挑眉。「看来小君说对了,阳儿,你爱上不该爱的人了。」他不甚认同的摇头。 她脸庞更红,像是要烧起来了。「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想解释却又说不清楚。 「我只问你,对于他厄星的传闻你信不信?」 「我不信的。」她当然摇头。 「杀人的事你也能谅解?」 「这点……我无法谅解……但,能理解。」她思考后说,杀人不对,但这是自卫杀人,在现代的法律上也得从轻量刑。 涂兴笑了。「不能谅解但能理解?好吧,为兄的了解你的意思了。」 他笑得极为暧昧,显然对她的话有自己的诠释,这让涂白曝尴尬不已。 「外面的人若是三皇子,这涂家人私下说的话您听够了就进来吧,有话大家当面说清楚。」涂兴突然朝外扬高音调说道。 涂白阳闻言立刻错愕的往门口望去,此时门板缓缓的被推开,闻东方就站在门前,她眼睛瞪大,这么说来,大家方才的话岂不全入了他的耳…… 「二哥,你早知他在门外为何不对我说?!」她立刻回头恼问涂兴,气他还拐她说出这么多话。 涂兴微笑。「他若出现,你会说实?!」他问她。 「你——」 「告诉你吧,这次咱们进宫不是皇后娘娘同意的,是太后下的旨,三皇子去求太后让涂家人进宫探病,而三皇子从头到尾都在门外。」涂兴说出实情。 她愕然看向涂家三人。「你们……一起设计我?」她沉下脸来,原以为涂家人不会欺骗她,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表情皆有些不好意思。「咱们这也是好奇……」涂达搔头说,就怕真惹怒了宝贝妹妹。 第十二章 「好奇什么?」 三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闻东方,等着他解围。 闻东方朝涂白阳缓步走去,在她面前站定后,注视着她,「我只是想听真心话,想明白你的心意。」他说。 原来这就是他们好奇的事。感觉被众人骗,涂白阳也颇不爽的,遂仰起下巴瞪着闻东方。「若我的心意是想离开呢?」 他神情一黯。「我不会拦。」 她俏脸拉下。「好,爹,哥哥们,咱们走!」这回她真下床套上鞋往外走了。 涂家几个男人看了脸色发青的闻东方一眼后,赶紧跟上去。 「我说阳儿,你真下定决心了?」涂达在后头问。 「没错,下定决心了。」 「不后悔?」 「不后悔。」 「有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 「我嫁的不是鸡也不是狗,是只会说谎的家伙。」 「说……说谎?」这又是哪来的话? 她气呼呼的停下脚步,忽然回头大喊道:「小骆子,你说是只要三皇子同意,我就能出宫吗?」 李骆站在闻东方后头,听见这话,脸色一僵。「您是受皇上指婚进宫的,就算要离宫也要皇上同意才行……」 「那这家伙不是骗子是什么?!」她伸长手指着闻东方。 闻东方原本阴郁的表情转为阴险,沉沉一笑。「涂家的女儿果然不笨,马上就能看穿。」他确实不可能放她走,方才说的是违心假话。 她鼓起脸颊走回他面前。「你想怎么样?」她怒问。 「是你想怎么样?」他温然反问。 她咬牙,恨不得双眼能瞪穿他,最好将他瞪成碎片。 「哼!我走是不能走的,但要我对你做的事就这么算了,这也不成。」 「这人都杀了,难道让三皇子以死偿命?」涂兴笑问。 她恼怒瞪向吃里扒外的哥哥。「以死偿命不必,但我要求不得再犯。」她说出条件。 「但万一又有人威胁到他的性命,那也得由人?」涂兴再问。 「当然不能由人,但相信不是只有杀人才是唯一处置的办法。」她凝重严肃的说。 「好,我答应你,再不轻易杀人。」闻东方说。 见他不多犹豫便点头了,涂白阳怒意减去不少。「除此之外,我还有个要求。」她睨了他一眼,咬唇说道,「以后不许阴阳怪气,一下对我爱理不踩,一下又对我发脾气,我是你的妻子,也有人权尊严的。」 听她说完这话,涂家男人全噗哧笑出来了,这是在撒娇吗? 她立刻瞪眼横扫过这三个不长眼的亲人,三人马上止笑,吞了吞口水。 由长辈涂亚安代表开口道:「三皇子,咱们是真想带走女儿的,但眼看是困难重重,这点咱们也很无奈,您与阳儿既成夫妻,涂家就盼您能善待涂家女儿。」 涂兴的一只手也搭在闻东方肩上。「我瞧得出您不是甘愿受制于人之辈,所以处事手段是阴狠了些,咱们能理解,为了生存这也是非常手段。可是对咱们妹子,您可不能下狠手,咱们涂家虽无财无势,但大哥有一点说对了,涂家人不怕死,为了阳儿还是敢豁出去的。」言下之意就是闻东方真欺负涂白阳,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闻东方点头。「你们放心,阳儿是我的妻子,我会认真善待。另外,我既是涂家女婿便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将来绝不会让阳儿如现在这般继续吃苦的。」 他这番话让涂白阳讶然,本以为他志气不宣,甘心沉潜,原来他并未放弃自己、放弃前程,他还有抱负,还想再拚! 她蓦然红了眼眶,很高兴得知他目前只是暗藏锋芒,韬光养晦,其实心中仍有志气。 涂兴瞧她欢喜的样子,轻咳两声,朝涂亚安使了眼色,又推了推涂达道:「我瞧阳儿病情好多了,这里也没咱们的事了,咱们回去吧。」 涂亚安与涂达会意,识相的出去了,可小君像是看热闹看上瘾了,呆呆的留下想看后续发展,还是被涂兴一瞪才马上知趣的赶紧退出去了。 李骆本就是机灵人,不用多说,早识相的离开了。 待所有碍眼的人都走光后,闻东方笑容满面的问涂白阳,「你留下来,是因为喜欢我吗?」 她脸颊发烫,抓抓脖子别过脸去。「不是,是因为走不了。」她口是心非的回答。 「那么,你原谅我是因为喜欢我吗?」他再问。 「不是,是你答应我不再杀人,所以原谅。」她又摇头否定。 「那你定是知晓我喜欢你,你才喜欢我了。」他笃定说。 「当然不是,我是因为……什么?你刚说了什么?!」她这才听明白他的话,吃惊的再问一次。 他笑得春风宜人。「你难道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才喜欢我的吗?莫非,是你先喜欢我,才教我喜欢上你的?」 她用力眨眼吸气,外加用力掏耳朵。天哪!她没听错,这镓伙竟也有轻浮的一面,还懂「调情」了,更知道怎么让她——气死! 「我哪里喜欢你了,我因为你都病了一个月下不了床,恨不得将你——」他猛地吻上她,温柔的,多情的,有别于妍贵妃忌日的那个晚上,那晚的吻是蛮横的,今日的吻是乞求,是乞爱,是诉情。 她身子一震,眼睛睁得极大,一会后又慢慢闭上了。她享受这个吻,也能好好回应了,之前那个不算,这才算是她的初吻嘛,她陶醉得都忘了刚才自己在气什么。 如果能够,她真不想结束,到底如何才能天长地久的吻下去呢? 然而再怎么留恋,四片唇还是得分开,否则这么难分难舍的吻下去,两人还能呼吸吗? 这吻结束后,涂白阳意犹未尽地盯着闻东方,而他则是轻笑的望着她,眼中的浓情还未散去。 「你方才错听重点了,我强调的不是你喜欢我,而是我喜欢你。阳儿,我很高兴我的妻子是你。」他由衷的告诉她。 她逐渐由迷醉中醒来,等听懂他的话后立刻绽放出欢喜至极的笑靥。 她是喜欢他的,才会在得知他杀了人后无法接受,当这个心结解开后,又亲口听他说满意她做他的妻子,这比在二十一世纪中乐透还教人开心! 「我、我也乐意你做我的丈夫,我对你、对你……其实……也是、也是……」后面的话她害羞说不出口,但何必说出口,他已经都明白。 他捧住她的脸颊,两人四目交接彼此凝视,这回不必多说四目,两人都很有默契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这日,他们真正成为夫妻了。 而她也终于见到他身上怵目惊心的火纹痕迹,那由前胸一直延续到后背的大片伤痕十分可怖,能从这样的伤势中活下来,她能想像当年他遭受了多巨大的痛苦与折磨。涂白阳亲吻着他的伤痕,不舍与心痛的泪水全滴落在他扭曲的伤口上。 她的每滴泪水都像是热油一样烫进他心底,闻东方轻柔的吻去她的泪珠,感激她没有在见到他丑陋的一面时惊惧退缩。 在此之前,他曾经想像过也害怕过她嫌弃的眼神,但她没教他失望,她不仅不畏流言蜚语,不在乎他前途荆棘,还无惧他的丑陋伤痕,这样的女人怎能不是独一无二呢? 她让他封闭已久的心房吹起温暖的风,伴随着她疼惜的泪水,击碎了他幽暗生苔的高高心墙,驱走了所有的阴霾…… 【第五章】 延寿宫内,闻东方与涂白阳跪在董太后跟前。 「都起来吧,尤其是三皇子妃的身子刚痊癒,别又累着了。」董太后颇为慈爱的叫起。 涂白阳嫁给闻东方至今五个月,这是第一次拜见董太后。 因为董太后虔心礼佛,若无要事鲜少主动召见晚辈,今日是听闻三皇子的媳妇大病初癒才特地将人召来问问近况,顺道见见未曾谋面的孙媳妇。 「你就是阳儿,模样生得倒是秀气灵巧,瞧来皇后这次真给三皇子挑了个好对象了。」董太后审视着涂白阳,见她脸色虽稍显苍白,但眼睛有神,见智慧之光,绝非如外传的那般脑子有损。 涂白阳微赧的瞧向身旁的闻东方,他亦是面带欢愉,两人相视而笑。 董太后见两人互动温馨恬然,颇感讶异,心想即便孙儿娶的不是憨妻,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也很难见到这情景才是。 孙儿自幼丧母又失去父皇宠爱,性情阴冷压抑,难以轻易接纳他人,当初自己督促皇后给他娶亲也并非期望他能善待妻子,只是怕他独身下去引人非议,而今瞧来,婚后他像是摆脱幽暗,整个人阳光许多,而给予他阳光的似乎就是他的妻子。 第十三章 对此,她意外之余倒也乐见,孙儿孤寂已久,若能有个贴心人在身边照顾也算好事。 「这身子都康复了吧?」董太后关心的问涂白阳。 「回皇祖母的话,孙媳身子已无碍了。」涂白曝低头说。 「嗯,那就好,哀家听说你身子弱,这平常保养可不能少,鸡汤补品什么的可得让御膳房多做些送去。」董太后提点。 「这……」涂白阳面露异色。 「怎么了吗?」董太后发现有异。 「启禀皇祖母,南宫的膳食已不由御膳房出了。」闻东方替涂白阳答话。 董太后惊讶。「那南宫平日吃什么?」 「日前阳儿在南宫内盖了个小厨房,南宫人口简单,平日里就由阳儿亲自下厨做菜给大家吃。」 「阳儿亲自下厨?再怎么说阳儿也是皇子妃,怎能下厨煮食?还有,她可是官家女儿出身,进得了厨房吗?」董太后更吃惊了。 同时董太后也多少听出端倪了,南宫何必开小厨房,追根究柢是连御膳房都大小眼,见南宫的主子无势便在每日菜色中动手脚,才让他们决定自己开炉盖小厨房,这也怪自己平日疏忽没关心才让南宫饱受欺负,她不由起了一丝愧疚。 闻东方浅笑。「阳儿的手艺可比御膳房的人好,看似不起眼的材料经过她的料理后都变得格外好吃,不如让阳儿煮桌菜让皇祖母也嚐嚐。」 涂白阳暗讶,他竟会突然提议让自己煮菜给太后吃?!他想做什么? 董太后马上点头,好奇涂白阳能煮出什么好料理来。「也好,哀家已一段时间没胃口进食,若阳儿能煮出让哀家开胃的菜色来,哀家很乐意嚐嚐。」 涂白阳在闻东方的示意下,立即道:「那孙媳这就去献丑,做几样菜出来。」说完便在宫女的带领下马上去了小厨房做菜。 延寿宫里也有座小厨房,是供董太后夜里若想吃宵夜,但御膳房已熄灶或冬天将冷食温热用的,这里的设备已足够让涂白阳大展身手了。 延寿宫的宫女听闻她要做菜给董太后吃,特意到御膳房带回鸡鸭鱼肉供她使用,可她这些全没用上,清清淡淡煮了五道菜便端上桌了。 宫女们见她送上的菜色后全皱了眉,有些还露出讪笑。这算什么,这样平淡的东西也敢送到太后跟前,等着在太后面前闹笑话吧! 闻东方也见到了宫女们的轻蔑神态,瞥了眼充满自信端菜上桌的涂白阳后,低头微微一笑,他并不担心。 果然,董太后吃得极为津津有味,好似很久没有吃得这么满足了。 众人讶异,再仔细去瞧那五盘菜色,三样青菜,一样炒豆干,另一样是口味稍重的辣炒鱼干,再加上一锅清粥。 这……如何能让太后吃得这般欢心? 「不错,不错,你这几道菜虽然不是大菜,但都做得极具风味且咸淡适中,很合哀家的胃口。」董太后配菜一连喝了两碗粥后,连连赞道。 涂白阳扬笑。「多谢皇祖母不吝称赞。」 「东方说的没错,原来你真有好手艺!但你如何能将普通食材做得这么好吃,让哀家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吃?」董太后不解的摇头问。 「孙媳听您说胃口不佳,就想做些养胃清爽的菜色,或许能让您开胃,而这些青菜、豆类、鱼干都是家常菜,消饥解腻,您才吃得没有负担。」涂白曝解释。 南宫平日得不到珍贵食材,但延寿宫恰好相反,御膳房为讨好太后,什么山珍海味、大鱼大肉都送到她跟前来,但太后年纪大了,这些菜太油腻,吃久了反倒不舒服,自己这是「对症下药」。 董太后高兴的点头。「哀家平日浓油厚酱吃多了,确实厌弃,也只有你看出来哀家的问题来。很好,你果然蕙质兰心,对事观察入微,是个有智慧的丫头。东方,你娶到这媳妇,好福气啊!」 「既然皇祖母对阳儿的手艺满意,孙儿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祖母帮忙。」闻东方忽然跪下说。 一旁的涂白阳不知他这是何意,对他的举动也吓一跳。 「你想请哀家帮什么忙?」董太后讶然问。 「阳儿对料理很有天赋,拥有一手自学的好厨艺,孙儿认为不该埋没她的才能,该让她走出南宫做自己喜欢的事。」他说。 董太后蹙眉,她是精明人,这话一听就知是什么意思。「你希望哀家赏她一个膳食局官职?」 「是的,凭她的才能与手艺该走女官这条路的……若非嫁与孙儿,连累了她的前途,她本该成材的,孙儿不忍她委屈,所以来求皇祖母成全。」他叩首说道。 到此,涂白阳总算知道他今天带她来见董太后的用意了。 紫周王朝有女官制度,而女官来源有二,分别是表现良好的宫女受到提拔,或是由未出阁的世家千金、贵族夫人出任。 通常宫女能受提拔任女官,大多是后宫嫔妃给心腹安插职位用的,至于世家千金则是视进宫当女官为镀金之旅,只要做个两年得了宫中人脉便能为自己找到更好的夫家。而贵族夫人当女官无非希望能与嫔妃们搭上线,让夫家或自己更好行事。 而让涂白阳出任女官,她自己完全没想过,不过若是到膳食局去,她倒是很乐意,当初交换人生就是想继续当厨师。几天前她曾不经意对闻东方提过她对厨艺的执着,想不到他听了那些话后就设计了今日之事,让她替董太后煮一顿饭,谋一个膳食局的官职。 对于他的用心,她不禁感动了。 董太后低眉沉思,她若成全让孙媳去膳食局,马凤芝那定要不高兴,马凤芝绝不会希望南宫的人有作为,即便是膳食局的一个小官职她也不容许。而她并非怕马凤芝生气,只是不想后宫起波澜,想想这些年来她之所以放任马凤芝欺凌南宫,图的不就是一分清静吗? 只是,而今瞧瞧孙儿,他自小吃尽苦头却从未求过自己什么,近来倒是为了孙媳求了自己两回,一次是上个月孙媳病危,他求她让涂家人进宫探病,再来就是这一回,为妻子谋份喜爱的工作,可见孙儿对孙媳有多上心,自己又怎能狠得下心来拒绝他的请求。 唉,也罢,自己亏欠孙儿太多,忽视他太久,挺他一次又如何! 「今日哀家吃了阳儿这份解油腻的餐食非常满意,就赏你个膳食局司膳的位置吧。」董太后朝涂白阳道。 涂白阳大喜过望的看向替她谋职的闻东方,他亦是一脸喜色,他拉着她一道跪下谢恩。「多谢皇祖母赏赐!」 「得了,得了,都起来吧。」董太后心情愉悦,笑得阖不拢嘴。 「你说什么,太后赏涂白阳膳食局司膳官职?!」凤宫里,马凤芝得到消息后立即变脸。 「是的,听说三皇子夫妇趁着太后召见时,三皇子让皇子妃煮一桌菜讨太后欢心,之后趁机讨赏,太后便让三皇子妃去打理御膳房了。」宋松林将细节一一禀报。 「哼,闻东方这废人还想做什么?以为替妻子谋个小小司膳官职就能对自己有帮助吗?这能起什么作用?他若想因此翻身是痴心妄想!还有,那涂白阳不是傻子吗?太后也糊涂了,让一个傻子掌御膳房,岂不是让御膳房大乱?」 「启禀皇后娘娘,奴才有件事一直没有机会禀报,事实上奴才发觉三皇子妃并非呆傻之人,相反的,还挺机灵的。」宋松林说。之前三皇子妃来找李骆那小子时,他见她说话有条不紊分明是正常人,本想立即向皇后禀报的,可后来一忙就将这事忘了,这会才想到。 「这怎么可能,本宫见过她的,那日她说话不灵光,连站都站不好,这不是呆傻是什么?」 「这……可奴才私下看,她并非如此。」他结巴的说。 马凤芝双目起火。「这么说,这丫头是连本宫也敢戏弄了?」 「是谁这么大胆,敢戏弄母后?」太子闻见月走了进来。 宋松林一见到他立刻下跪要问安,他摆手示意宋松林下去,宋松林这才退到角落,听他们母子对话。 「你来得正好,瞧老三娶的好媳妇,敢在本宫面前装疯卖傻,让本宫以为她无害,她却趁机到太后那儿去取巧卖乖,让太后赏她个司膳官职,你说,这女人厉害不厉害?」马凤芝气冲冲的说。 闻见月听了皱眉。「莫不是三哥授意那女人这么做的吧?要不,哪个人敢欺骗母后?」他记起自己也见过那姓涂的女人,是个胆小又不起眼的小人物,这样的人应该没本事也没胆骗母后才是。 第十四章 「当然是如此,这闻东方多年来假意安分,这回终于露出马脚,不愿意再安分守己了。」马凤芝切齿的道。 「母后真的认为他在谋画什么吗?」闻见月问。 「他是妍贵妃生的,又做过太子,哪里甘愿就此臣服,定然还想着太子梦,不成,本宫得在他成气候之前灭了他的希望!」她发狠的说。 闻见月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母后,其实您怕什么呢?三哥一出生就注定是厄星,父皇已经两年没召见他了,朝臣与百姓对他亦多有恐惧,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事也不会被接纳,他想要回地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完全不将闻东方放在眼底。 马凤芝闻言,沉下脸。「你知道什么?万事没有绝对,咱们得防范未然。」 「母后若是担心父皇当年宠爱妍贵妃,对她生的儿子会心软,儿臣倒认为大可不必,妍贵妃都已死多年,一个死人能有多大影响力?」他嗤声。任父皇当年如何宠爱那个女人,人在情在,人既已死,什么都不剩。瞧,自研贵妃死后,父皇可曾多看三哥一眼?别说多看一眼,近年连一眼都不想见吧,人说最是无情君王心,这道理不假。 马凤芝神情有些怪异,似想说什么又隐忍着。「总之,别小看了妍贵妃生的孩子,尤其本宫绝不允许闻东方有任何异心。」 闻见月也颇有同感,反正他也看不惯闻东方那一副明明是弱者却还表现得冷漠孤傲的神态,自己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子,难道还拿一条落水狗没办法吗? 「母后说得对,斩草得除根,免得春风吹又生,既然这根杂草咱们一时除不了根只能让他苟活着,那就让他活得生不如死吧。」闻见月自以为是,特别欺软,这会笑得阴狠。 「其实让那姓涂的女人出南宫也好,三哥那家伙足不出户从来不惹事,让咱们这几年连要下手找他麻烦的缝隙都没有,这会不如朝他的女人下手,他的女人应该更好对付,就利用她来让三哥的日子过不下去!」他恶毒的说。 马凤芝听了,满意的附和了。 东宫内,涂白阳朝闻见月行过礼后,低头站立。 闻见月斜坐在太子的麒麟座上,一双轻佻狡猾的眼正打量着她。 果然是傻子无误,居然不知死活的敢戏弄他和母后,以为他们会放过她吗?他在心头冷笑。 涂白阳小心谨慎的提起全副心力来应对。自董太后赏她司膳一职后,闻东方已提醒过她马凤芝一派的人必不能容忍,绝对会找麻烦,让她当心,而这会麻烦真的上门了。 她不吭声,等着看自大的太子这回想做什么。 「听说皇祖母让你管了御膳房,虽说这是个不错的职,但工作可不轻松啊,三哥自己贪懒不求作为,倒是推你出来干苦活,你没怨言吗?」他一开口就挑拨他们夫妻的感情。 「不,我怎会有怨言,我喜爱做菜,夫君也明白这点才请求皇祖母安插这职务的,我做得欢喜。」心知这人没安好心,哪是闻东方不求作为,分明是受尽打压有志难伸,亏这家伙还有脸扭曲是非,真让人恶心。涂白阳在心里痛骂。 「这样啊,三哥可是好福气,娶了你处处为他着想,不过再怎么说这官位也是三哥出面替你谋来的,你可得好好的干,要不,他可没脸向皇祖母交代了。」他舌粲莲花,嘴巴说得亲善,但心里可恶毒着。 「是,我会尽心做好这份职的,定不让夫君蒙羞。」懒得多言,她索性用官话回他。 「很好,瞧你有信心应该能办好本太子午宴之事,不用教本太子费心了。」他突然阴险的笑说。 「午宴之事?敢问太子何日要办午宴?知道了日期才好充分准备。」她问。 「何日?没人告诉你吗?就在今日啊!」他露出万分惊讶的表情,一副她怎会不知道他今日有午宴一样。 「今日?!」她脸色瞬间铁青。 「怎么,你真不知情?这可太荒唐了,你身为司膳又掌御膳房,今日东宫午宴,宾客三百,你这样难道是要让本太子丢脸?」他装腔作势的怒斥。 她沉住气,忍住怒气。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午时,他故意这时候才告知分明是有意刁难,想看她当众出丑。 尽管自己再怎么谨慎防范也防不胜防,这些人还是欺上来了,眼下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接招。 「请太子不用担心,我会将东宫午宴办妥,不会教太子失面子的。」她咬牙说。只有先承下差事,再想办法解决了。 见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闻见月暗笑不已,离开宴不到一个时辰,要及时准备出三百人份的午宴哪有这么容易,他等着看她变不出把戏在众人面前丢差! 东宫午宴设在御花园内的莲花池旁,午时已到,宾客满座,但仍不见御膳房送来任何一道佳肴,众人桌前空空如也,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是怎么回事。 高坐在主位上的闻见月卑劣的笑看着席中的闻东方,他刻意要人将闻东方请来,就是要让闻东方亲眼瞧瞧他的妻子是怎么被羞辱的。 只是,瞧闻东方气定神闲的坐着,不见任何不安,这不免让他皱起眉头来,这是还不知死活吗? 他脸立即往下一沉。「来人,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开席?」他怒问。 东宫太监故意配合的上前道:「御膳房还未送膳来,所以不能开席。」 「为何御膳房未送膳来?这是出了什么事?」他斥问。 「这……」东宫的人自是装模作样,假装答不出来。 「三哥,御膳房的新司膳是你的妻子,她接下这新职可是不能胜任?若是做不来该早说,别误了我的事。」他故意看向闻东方道。 闻东方起身,神色泰然。「阳儿虽是新手,但掌管御膳房绝无问题,请太子稍安勿躁,再等等。」闻东方不疾不徐的说话。 他自然晓得闻见月使了手段有意让自己难堪,陷害阳儿无法待在御膳房,但他相信阳儿有办法解决难题。 闻见月眯眼,不解闻东方凭什么这么镇定,凭什么认为涂白阳过得了这关。「那好,我就再等等,希望涂司膳不要让我失望了。」闻见月口气阴冷的说。 闻东方淡定一笑,平稳的坐回椅子上了。 可这会在场众人皆互递眼神,已然瞧出这出皇家内斗的戏码是什么了,若涂白阳出岔子,闻东方身为她的丈夫必然也脱不了责任,而依照往例,这回输的必定是闻东方,因此所有人向他投去的目光都多了一股同情。 眼看午时将过仍不见膳食呈上来,闻见月不怒反笑,阴险的瞧了眼间东方后,喝道:「来人,去将误事的涂白阳押来,本太子要她好看!」 「是,奴才们立刻去拿人!」东宫的人仿佛等待已久,兴奋的立即要去抓人问罪。 然而这些人才刚转身,涂白阳已经自己现身了,她先朝闻东方点了头,闻东方见她行动虽有些匆忙,但眼神沉稳,两夫妻不过一记眼神交流,他已明白她应付得来了。 闻见月见她出现,表情讶然,以为她无法及时准备出三百人的膳食,绝不敢来见他的,哪知她居然敢送上门来,这是不怕死吗? 「涂白阳,你可是答应过本太子不会误了午宴的,为何此时还不见任何食物上桌?」闻见月质问。 涂白阳沉着的往前一站,缓缓绽笑。「我既敢承诺不会误事便会做到,这菜马上就送上来了。」 他一愣,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她如何做出三百人的筵席来?「本太子可是警告你,别想用粗等的料理打发,若是送上来的东西丢了本太子的脸,就算你是三哥的妻子,本太子也饶不了你。」他警告。 她仍处之泰然。「太子设宴,我岂敢胡为,这顿饭定让大家满意。」她自信的说。 他脸一沉。「最好如此,那也不枉三哥这么信你。反之,若是三哥受你连累,你便是他的祸水了。」 言下之意就是直接将闻东方拉下水,他一开始打压的目标就是闻东方。 她勉强忍住怒气,实在不齿闻见月利用自己对付闻东方,如果可以,她真想揍闻见月两拳。 闻东方走上前去,面色沉肃的道:「若说祸水,我也许才是祸源,我愿与妻子同命,有罪我来扛,阳儿,你尽管开席吧!」 众人见往日寡情淡漠的闻东方居然对妻子如此有情有义,皆极为吃惊。 有老公相挺,她心甜意洽,马上重拾笑意。「那好,我就上菜了。」她举手击掌,大声吩咐,「大伙将东西送上来吧!」 第十五章 不一会,李骆指挥了一票太监将一炉炉烧上炭火的炉子抬上来,分别在每张桌子上摆了两个炉子,小君则指挥着宫女们在各个炉子上放了锅子和铁网。 众人不解这是在干什么,说了要上菜,怎么只给他们炉子和锅子?还有那炉子上的铁网又是做什么用的? 正在疑惑之际,御膳房的人出来了,端上一盘又一盘未煮过的生食,有菜有肉还有海味,食材极为丰富珍贵。 「大胆涂白阳,你这做什么,当东宫是野蛮之地,让本太子啃生食吗?!」闻见月怒问。 她依旧神态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怎么可能让太子与宾客啃生食,这是新吃法,叫火烤两吃。」 「火烤两吃?」这什么玩意?闻见月不解,众人也好奇。 「我来示范吧。」她来到闉见月的桌前,先将白菜与海鲜、肉丸等火锅料放进锅里,锅中是已调味好的高汤,炉子炭火正旺,一锅好汤早已热滚,她再取一片切好的薄羊肉放进锅中刷两下,羊肉立刻熟了,她将羊肉沾了点特制的酱后便请闻见月嚐,闻见月没见过这吃法,勉为其难的放进口里,只是一入口竟发现羊肉肥美多汁、肉汁饱满,滑嫩好吃极了,连沾酱也是极其对味。 「味道如何?」她笑问。 他脸色一僵,实在不甘愿称赞什么,只得指着另一个覆着铁网的炉子道:「这又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烤肉用的,来,我烤片牛肉让您嚐嚐。」涂白阳将牛肉放在铁网上烤,不一会就传出烤肉的香气。 这肉切得薄厚适中,稍微烤得半生熟再洒些盐最好吃了,她将烤好的牛肉端给他嚐。 闻见月早就让香气给诱得流口水了,但又不好表现得太猴急,只得装装样子,哼了两声像是勉强才入口,可这一吃,当真好吃到舌头都要咬下去了。烤肉他不是没吃过,他经常去狩猎,猎到的动物往往就让奴才们去烤来吃了,大口吃肉虽过瘾,但那烤法哪有这个精致。 「这就叫做火烤两吃,有火锅汤品,有野味烤物,可喝汤也可吃肉,虽然要请大家自个儿动手,但这让宴席更有趣,滋味更美妙。」她介绍道。 众人见她示范完毕,早就迫不及待的也自己动手试,果然入口的食物美味得不得了,最重要的是吃法新鲜,他们从未试过,回去铁定要让家人也玩玩,想来这吃法在紫周要厨为流行了。 见大家吃得开心,涂白阳与闻东方相视一笑,之前她之所以稍微延迟就是要准备这些东西,所幸有大家的帮忙,要不,她今日也过不了关。 得知闻见月故意整她后,她苦思着要如何渡过难关,闻东方知晓后马上提醒她可有什么料理手法能让人感到新鲜有趣,而忽略上菜的速度,这话让她灵机一动,在现代流行吃火锅和烤肉,还发展出火烤两吃的餐厅,这在古代绝对是没有的,因吃法新鲜,大家会觉得有趣。最重要的是,这两种都是让宾客自己动手煮食,御膳房无须耗费任何烹饪时间,只要将洗切好的菜肉装盘送上桌即可,能在最快的时间内端出菜色。 唯一的问题是,三百个人用的炉火从哪儿来?幸亏有李骆在,他提议说宫里的暖炉多得是,将暖炉拿案虽火炉用就得了,并且立刻负责去搜刮足够的炉子和铁网,而这段时间小君则带领南宫的人包括张嬷嬷、秀儿等人生火烧炭,让炉子一来就有炭火可用。 而御膳房的众人便忙着依她的吩咐洗菜切菜,御膳房的备食本来就多,要准备三百人的吃食绝对够,就这样在大家的努力下,她才能顺利做出火烤两吃的宴席。 闻见月见众人吃得津津有味,脸都绿了,他苦心安排是要让涂白阳丢官,让闻东方一并挨皇祖母责骂,从此不敢再妄想出头,怎知居然踢到铁板不说,还反倒让涂白阳得到赞赏,这司膳的位子坐得更稳实。 这时宋松林奉马凤芝之命来瞧瞧状况,本以为会见到闻东方夫妻向闻见月跪地求饶的画面,哪知吃瘪的竟是闻见月。 「怎么会这样?」宋松林讶然。 「你这奴才来得正好,快给本太子想想办法,还能怎么样让三哥夫妻无法脱身?」闻见月朝宋松林恨声道,他知晓宋松林素来鬼主意多,母后才会重用他,便要他帮忙出主意。 「这让奴才想想……」宋松林见大家大口吃东西,吃得极为欢快,眼一眯。 「有了!」他附耳对闻见月说了几句话。 闻见月立即露出冷笑来。「还是你有用,这也想得到。」 宋松林笑得同样小人。「若太子同意这么做,那奴才这就去办。」 「去吧,去吧,这次定要涂白阳丢官。」 宋松林马上离去了,不一会,席间忽然传来某桌宾客的呻吟声,其他人吓了一跳,纷纷转头去瞧怎么回事。 瞧见一桌七八个人居然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哀嚎。 「你们怎么了?」有人吃惊问。 「哎呀,咱们肚子好疼!」说话的人脸色发青,痛得在地上打滚。 「肚子疼,该不会是东西不洁,吃坏肚子了吧?」有人这一喊,吓得众人立刻吐掉自己口里食物,并且将碗筷也给丢了。 「涂司膳,您怎能拿出不洁的食物让太子宴客?!」宋松林重新现身,并且大声指责她。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涂白阳也不禁愕然了。 「涂白阳,你这是怎么办事的!」闻见月当即喝斥。 「我不知,得查……」她也不明白怎会这样。 「还查什么,分明是你管理不严才会拿出不洁的食物,敢拿本太子的宾客开玩笑,委实可恶至极,来人,将她拿下!」闻见月二话不说即刻拿人。 她心惊。「不,我上菜前确认过这些食物都是新鲜的,不会有问题,请太子明查。」她喊冤。 「您这是狡辩,如果是新鲜的,怎会有人吃了闹肚子,这不洁的东西若是进了太子的肚子,您担待得起吗?太子,事关您的玉体安危,此事不能轻饶,得重惩才行。」宋松林与闻见月一搭一唱的说。 涂白阳脸色一白,瞥见闻见月与宋松林两人狼狈为奸正在互换眼神,蓦然明白自己让人阴了,可一时之间也无法解释为何会有人闹肚子,只能暗自心急。 终于逮到了机会治人,闻见月马上道:「去,将涂白阳拉下去杖责五十大板,并且撤去她的司膳之职……」 「等一下,阳儿无罪,太子不能杖责亦不该撤她的职。」闻东方站出来挡在涂白阳面前,不让人架走她。 闻见月冷笑。「三哥不用急着救人,这事你也脱不了关系,她是你引荐给皇祖母的,如今出了这纰漏,你该当何罪?」 「我说过阳儿无罪,我又怎会有罪。」闻东方神情阴冷逼人。 闻见月恨声问:「事实摆在眼前,你还强辩什么!」 闻东方冷哼,走到倒地的几个人面前,让李骆将其中一个人拖起身。 「你也是太子请来的宾客吗?」李骆盘问着那人。 这人忽然支吾起来。「我……我……」 「我什么我,在宫里像咱们这种人要喊奴才,没规矩!」说完李骆狠狠的往那人后脑杓打下去。 众人见了大惊,太子邀请的人若非大官也是贵人,李骆一个太监竟敢动手打宾客? 而被打的人居然也趴在地上直发抖,众人很是不解。 闻见月大怒斥道:「大胆奴才,敢动本太子的客人,你不想活了?!」 李骆不语只看向主子,待闻东方朝他点头后,李骆立刻回身剥开那人的衣服,露出了里头的太监服饰,众人更是当场一傻。 「太子宴客,怎会有太监充数?」有人愕然的问。 「充数的还不只一个,这几个喊肚子疼的都是!」李骆大动作的将几个人的衣服都给剥了,让人一一瞧清他们的身分。 宋松林吃惊,他找人乔装宾客假装肚子痛好栽赃食物不洁,却忘了李骆在宫里也待得够久,哪个宫里的人他不认识,尽管自己找来的都是刚进宫的太监,但还是教李骆一眼认出了。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会栽在李骆手中,顿时气恼不已。 宋松林狠瞪李骆,怪这小子拆他的台,李骆也没在怕的,现在他不再是凤宫的人,更不是宋松林的手下,如今各为其主,当然各有打算! 然而此刻更下不了台的人是闻见月,堂堂一个太子搞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在众人面前栽赃别人实在有失身分,他满脸涨红,不知该如何收拾残局。 第十六章 「太子,能给我一个解释吗?」闻东方冷冷的问。 涂白阳也沉下脸来等闻见月给个交代,这卑鄙的家伙,要整她当真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闻见月红着脸怒瞪宋松林,都是这奴才安排不周才让他丢脸了。 宋松林低着头,赶紧想办法补救道:「就算他们是宫里太监,但肚子疼是真的,表示食物真的有问题!」幸亏为求逼真,他早逼这些太监吞下药粉,这痛假不了。 「没错,当客是假的,但肚疼是真的,涂白阳,这你也得给交代!」闻见月有了理由,打算来个死不认帐。 涂白阳闻言怒火中烧,正要开骂,闻东方已森冷的朝其中一名肚子疼的太监望去。用眼神示意李骆揪他起来,他瞧了那人两眼,嘴角轻扬。「这人嘴角还有些粉末,我记得食物中没有含粉末的,这粉末是哪里来的?」 这一问,那名太监立刻慌张的擦嘴巴,想将粉末擦去,李骆眼明手快,马上阻止了。 「小子,你这还想灭证啊!你嘴上这粉我让太医过来验,瞧瞧是什么;要不让狗来舔也行,狗若拉肚子那就更清楚了,你这是自个儿吞药的。不过,想拉肚子跟我说一声,我打得你连肠子都出来,何必吃这种东西伤身。」李骆故意损他。 这说得那名太监尴尬不已,闻见月和宋松林亦是脸色一片黑。 「太子还有话说吗?」闻东方沉声问。 闻见月哪还有脸再强词夺理,只能恨恨的道:「既是误会一场,那就罢了。」众人见太子吃瘪可是头一回,当下不免诧异的往闻东方夫妻望去,见他夫妻俩恩爱两不疑,相扶互助,这分故剑情深在深宫可是难得一见。 闻见月当然也眼红了,他气量极小,哪容得下闻东方的婚姻幸福,一个被废黜的太子就该一生孤寡冷清才对,不配单凤成双,锦鸳作对。 这时一名肚痛的太监可能是药粉吃过量了,痛得两眼往上翻,只剩眼白,怕是要出人命了,涂白阳立刻赶过去瞧,发现再不医治他真是不行了。 「太子,请让人过来给他看看吧。」她要求道。 这几个太监办事不力,让闻见月没了脸,他根本无意救人。「要死,就让他死一死吧。」 她气结。「太子刚才说对我误会了,可为什么误会,何不让这些太监自己说分明?让他们说说自己为什么要装扮成宾客,又为什么要吞药粉?还假装吃到不洁的 食物?」尽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方才没有说破就是给闻见月留下一丝颜面,若真说破这一切,那他的脸就真不知往哪放了。 闻见月脸色立即一变,气冲冲的怒骂,「涂白阳,你敢威胁本太子?!」 涂白曝让他激了一上午,早已怒气冲天,这会再也忍不住,扬起下巴不逊的瞧他。「是威胁又如何?身为奴才替您卖命,连不明药粉都吞了,您还绝情绝义的见死不救,你配当主子吗?」 「你这放肆的女人!」从没人敢这般激怒他,闻见月怒不可遏,当下揪住她的衣襟要给她教训。 闻东方脸一沉,立刻要去搭救,但人还没靠近便听见扑通一声,闻见月与涂白阳在拉扯下,一不小心双双掉落一旁的莲花池内,众人见状皆大惊失色。 「不好了,太子落水了!」有人惊呼。 「糟了,太子不谙水性!」这呼声才惊心动魄。 可小君哪管太子如何,她着急的是自家主子涂白阳。 「哇——我家三皇子妃也不会泅泳!」 她这一喊,闻东方立即惨白着脸孔,脚步加快的往池边去,随即扑通跳下水去救人。 而此刻在池中的闻见月怕水不会泅泳,沉入水中后喝了不少水,惊恐的拚命挣扎,眼看就要溺毙,忽然见到涂白阳接近,以为她要趁机谋害自己便使力对她拳打脚踢,但他都快没气了,哪有力气打人,这手仅是挥两下就无力的垂下,人也快断气了。 涂白阳挨了几下,怒视他一眼后扯过他的身子,倾身渡气给他,闻见月登时瞠大眼睛,不敢置信她会这么做。 就见她一面渡气给他,一面将他的身子往水面扯,直到浮出水面前她才停止渡气,当两人一同探出水面后,众人一见他们平安无事皆是大喜,几个奴才赶紧游过去将闻见月接走。 这时闻东方也快速游至涂白阳身边,抱住她的身子。「你没事吧?」他铁青着脸问。 「我没事,我懂水性的。」她说。 他听小君说她不会洇泳才心惊胆跳的下水救人,这会见到她自己游出水面,紧绷的心这才松下,只是心里疑惑,小君伺候她多年,怎说她不会泅泳? 「这就好,这就好!」见她平安他便安心了,也不想再细究。 瞧他也在水里,便知他定是见自己落水,第一时间就跳下救她,涂白阳不禁感动的抱着他,赖在他怀里不想动,任他抱着自己上岸去。 小君见他们平安上岸,松了好大一口气。「太好了,三皇子妃突然落水可吓死奴婢了……不过,您怎么突然会泅泳了?」 小君惊讶的问,以为主子落水会有危险,怎知她竟然会洇泳,还有本事连太子也救了,这事可奇了。 「这……」她穿越前泳技不错,高中时还代表校队去参加北区比赛,获得第三名的名次。而小君从小跟着原主儿涂白曝,自是晓得真正的涂白阳没学过游泳,不谙水性,因此见到她会游泳当然吃惊,可涂白阳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便吞吞吐吐了起来。 「太子妃过来了,大家快让路!」正当她不知怎么回答小君时,有人嚷着让道,原来是太子妃马幕儿闻讯赶来了。 涂白阳往闻见月那儿瞧去,只见一堆人全围着闻见月嘘寒问暖,还有人在一旁发出惊天泣声,而她身边除了南宫来的几个人外,没人管她死活,人情现实可见一斑。 一见马幕儿到来,众人立刻开道让她过去。马幕儿今年十九岁,是马凤芝的外甥女,出身世家名门又生得花容月貌,可惜听说自视甚高,脾气不好,与性格同样暴躁的闻见月不和,夫妻感情并不融洽。 马幕儿赶到闻见月身边,见到他落水后全身湿漉漉的狼狈模样,马上惺惺作态的露出担忧的表情。 「天啊,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来人哪,召太医了没,让太医快来给太子瞧瞧有没有事!」她一来即大声嚷嚷。 闻见月见了她就皱眉。「不需要召太医过来了,本太子已经没事了。」 「可是您不会泅泳,肯定吃了不少水,这池里的水不干净,说不定……」 「闭嘴,本太子说没事就没事了,你罗唆什么!」他当众喝斥她。 马幕儿本就是爱面子的人,这会拉不下脸,面色涨得极红,心中非常恼怒, 但在闻见月面前也只能隐忍。「臣妾也只是关心您……」她表现得委屈,但强势的性格压不住,马上又撑起面子的说:「是谁胆敢让太子落水的?!将这人给我抓起来!」既然强不过闻见月,总有人能让她发泄修理。 「启禀太子妃,是涂司膳推太子落水的。」宋松林当下指着涂白阳道。 马幕儿往涂白阳望去时,她正倚在闻东方怀里,脸色也有些苍白。「涂司膳?你就是三哥的妻子,皇祖母刚赏你司膳做的人?」她第一次见到涂白阳,颇为厨异竟是她让闻见月落水。 「但不管你是谁,谋害太子之事你该当何罪?」她立即质间。 「我并未谋害太子,太子落水是意外。」涂白阳第一次见到马幕儿就对这颐指气使的女人没好感,不愧是闻见月的老婆,两人德性差不多。 「胡说,奴才们明明见您对太子出言不逊,与太子拉扯不休,太子才会落水的。」宋松林激动的说,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害太子落水的罪名不轻,若是落实,她在劫难逃。 涂白阳脸色不佳,她确实之前与闻见月拉扯中两人才一起落水的,而且不管如何闻见月都是太子,她不该冲动的与他争执,而今说什么都是她的错,这回她真的辩解不了了。 闻东方亦是神情严峻,心知此事不容易善了,他紧牵着涂白阳的手,打算不论发生任何事都先护着她。 「来人,拿下问罪!」马幕儿指着涂白曝,气势凌人的下令。 「是,奴才这就拿人。」宋松林兴奋极了,今日几番动作都治不了人,这下总算达成目的,想必太子与皇后娘娘都能满意了。 第十七章 宋松林领了几个东宫侍卫要去押涂白阳,却忽然听见闻见月开口了。 「住手,涂白阳无罪!」 宋松林以为自己听错,太子怎会说出这种话,他今天设计这一切不就是要恶整对方吗,现在事情将成,太子为何阻止? 「太……太子,她怎会无罪,她差点害死您啊,您不是应该、应该究责查办,好好惩戒她的恶行才是?」宋松林急问。 「落水时是她救了本太子,所以本太子也不计较她先前的不敬了。」闻见月反常的说出谅解的话。 「可是……可是……」宋松林头大了,怎么会这样?太子是哪里不对劲竟要放人哪! 「废话少说,今天午宴到此为止,大家都散了吧,本太子要回去更衣了。」闻见月让人退开,起身要走。 涂白阳与闻东方讶然不已,闻见月居然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宋松林不解闻见月到底怎么了,可也无法追问原因,只能满心不甘的跟着走了。 闻见月临走前刻意向涂白阳瞥去一眼,见她被闻东方挡在身后护着,哼了一声才甩袖走人,但明明走了又忍不住回头再看了她好几眼,这动作被马幕儿发现了,心下不是滋味,不由得也开始留心起涂白阳来。 【第六章】 闻东方走进寝室,来到床前轻拍涂白阳的脸颊。 「懒虫,起床了。」他轻唤,好看的唇形微微弯起带出一抹疼惜的笑意。 她身子一翻,不理,卷着被子继续睡。 对她这可爱的动作,他失笑,她有赖床的习惯,而且不知怎么睡的,醒来后头发一定乱糟糟。 「再不起来去御膳房的时间可要迟了。」他宠溺的提醒。 自当她掌管御膳房后,天天都得去巡视,去晚了怕让人说偷懒,且才经过昨日闻见月的刁难,这会人人正等着看她这个司膳会如何办事,若不想再给人抓到小辫子找麻烦,本分内的事就得先做好,而她做事努力牢靠,唯独每天赖床这件事很令人没辙。 「不会迟的……我再睡三分钟……」她喃喃的说。 又来了,她老爱说再睡个三分钟,问题是这是哪来的说法,三分钟是多久呢?而通常她自己的三分钟过后,保证已经过了时候。 「都要日正中央了,你……」 他无奈要再提醒她时,她忽然咳嗽了起来,这一咳,自己醒了。 她坐起身,头发果然乱得很,眼睛半启,样子迷迷糊糊的,显然还想睡呢。 「身子不舒服吗?若是,就再睡下好了。」听她咳嗽,他蹙眉说。她昨日落水,虽说谙水性,人没事,但她平日身子骨并不健朗,那莲花池的水冰冷,上岸后又没能立即更衣,直等到闻见月被簇拥着离去,他才带着她回南宫烧水沐浴更衣,这一耽误,她很可能就染风寒了。 她摇摇头。「我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刚才喉咙有点痒所以咳了一下,不碍事的,再说今天御膳房进了一批山产,我得去瞧瞧送来的货色可齐全。」坐一会后她已清醒了不少,揉着鼻子说。 她做事十分尽责,要她请假她是不会答应的,闻东方索性起身倒水给她润润喉,她咕噜咕噜喝光一杯水后又神龙活虎起来,让小君进来给她梳妆过后就要出门了。 「老公,你等着,我去御膳房绕绕,晚些就回来,回来时给你带猴头菇炖鸡汤喝。」临出门前她贼兮兮的回头对他说。 她喜欢喊他老公,他听习惯后也不觉得怪,还有一种莫名独特的亲昵感,只是他不解,老公这是哪个地方对丈夫的称呼? 他刮了她俏鼻一下。「有鸡汤自己先喝吧,我怕你染风寒,喝点热汤补补气,祛寒也是好的。」她在御膳房的唯一好处就是不会再有人克扣南宫的食物了,南宫现在的吃食可比以前好太多,要鸡要牛都方便得很。 不过猴头菇少见,这女人八成想先炖一锅回来让他享用。 她吐吐舌头。「我好得很,没事的,等我,晌午一过就回来,咱们一块用膳。」 他微笑,摆摆手,见她跑出寝房外后又回身朝他挥手,那模样迎风招摇,笑容可掬。 他笑意不禁加深了,然而不一会笑容又逐渐消失,想起昨日跳入莲花池后所见的那一幕,当时他见她与闻见月落水,跟着下池去救人,起先因视线被一片莲花根茎阻碍找不到人,正着急时,终于见到两个人影,只是那景象令他震惊,她正在给闻见月渡气,他明白她是在救人,可内心仍感到震撼。 见两人出水后,他才跟着游出水面,对所见到的事只字不提,假装不曾看过。只盼这事就这样过去,别又衍生出事端。 御膳房内,涂白阳拟好各宫各殿的菜单后,又命人清点送进宫的食材数量并且登记下来。忙了一上午,她才得空溜到最角落的炉前,这锅里就是珍贵的猴头菇炖鸡汤了。 猴头菇得来不易,这批是河南进贡的,数量足够分配给各殿食用,南宫当然也分配到了,这在以前绝对是被剔除在外的,自她掌管御膳房后,第一件事就是改变南宫的待遇。 这锅珍品是她亲自炖的,煨了好几个时辰,香气四溢,她正打算带回南宫和老公分享。 她觉得闻东方偏瘦,有意将他养胖,因此有好吃的、进补的,她第一个就往他眼前送。 「什么味道?真香!」 涂白阳身后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吓得她差点将锅盖给砸进锅里。 「太、太子,您怎么来了?」她赶紧将锅盖盖好,回身行礼。 见到闻见月出现在这儿,她十分吃惊,这自以为高贵的家伙怎会来到这「油腻腻」的厨房,该不会是不肯消停,又来找她麻烦了吧? 她暗自叫苦并叮咛自己得小心应付。 「本太子想你,专程来看你的。」他瞧她一眼后说。 这话险些让她一头栽进热锅里。「您、您说什么?!」她舌头都打结了。 「本太子担心你昨日落水后不适因此特地来探望,你就当是本太子给你一人的恩宠吧。」 「恩……恩宠?」这人是吃错药还是昨天喝进太多脏池水,这会语无伦次了?仔细再一瞧,她发现只有他自己来,平日跟在他身边的大批宫女、太监此刻一个不见,真难得他来得如此低调不摆架子。 见到她惊愕的表情,闻见月也觉得这话说得太过了,为了淡去尴尬的气氛,便指着那锅汤道:「这什么料理,呈一碗来让本太子嚐嚐。」 「不方便。」她马上拒绝。这锅汤可是她精心调理,只能给自己老公品嚐的,这家伙别想喝。 「不方便?不过是碗汤品有什么不方便的?」他不悦的问。 「这是私人料理,太子若想喝得再稍候,您的汤已有专人负责烹调,晚膳时会呈上桌的。」她据实告知。 他听了更不爽。「你的意思是本太子只能吃别人烹调的,不能吃你亲手炖的?那你说说这锅私人料理是什么?又是要炖给谁喝的?!」他脾气上来,火冒三丈的问。 「这是猴头菇炖鸡汤,各殿今晚的汤品,南宫也有分配到,并非私藏,请太子不要误会我偷污了御膳房的食材自己享用,另外,我炖给谁喝的,太子应该想得到的。」她冷声答道。 他眯起眼,这还用问,她亲自料理的自是要给三哥嚐的! 这便罢,可恶的是她做的只给三哥一人嚐,还不许他吃,那闻东方是什么东西,也配与他争吗?偏偏这女人只为闻东方做菜,没将他放在眼底,这让他心头生恨。 「此处油烟甚多,太子不宜久留,若没事就请回去吧,我也还有事要忙。」老公还等她回去一起品嚐这锅汤呢。涂白阳急着回南宫去,希望闻见月不要再耽误她的午间约会。 他可是太子,她居然赶他,完全不将他当回事!闻见月越想越不是滋味。「本太子不怕油烟就想多待会,你来相陪。」他不客气的要求,偏要赖下。 这家伙有毛病,怎么突然缠上她? 「我真的有事要忙,您若非要留下,我只好请御膳房里的人来作陪……咳咳……」她说着喉咙突然又痒了起来,轻咳了几声。他立刻露出关切的神色。 「你染风寒了?」 「还好,只是稍微咳两下,多喝水就能……」 「喝水怎么够,得让太医看看才行!」 「不用惊动太医了吧,这是小病。」 「这什么话,小病不医成大病,非得让太医瞧过本太子才能放心。」他说得激动。 第十八章 涂白曝却听得鸡皮疙瘩掉满地,她的病痛关他什么事,要他放心个什么劲?这人不是一心想整她吗,怎么才一个晚上过去他就转了性,换脑袋了? 「不用了……我真的有事,不得不告退了。」与他说不下去,她转身快逃,哪料到他还追了出来。 「应是你昨日渡气给本太子,自己因而短了气才病的,你不去给太医看也行,走,跟本太子回东宫去,东宫有许多各地进贡的结寒圣品,本太子挑些让你拿回去补身。」他说着,竟拉住了她的手。 她头皮发麻了,赶紧扯回自己的手,感冒咳嗽跟渡气有什么关系?胡扯就算了,瞧他这态度似乎是对她产生不正常的情愫了,起因该不会是昨日的人工呼吸吧?她是以救人为念,这家伙可不要把那当成是「肌肤之亲」了! 若因此教他缠上,她可要悔不当初了,早知心一横就让他溺毙算了! 「太子,您将昨日之事忘了吧,要不,您就当救您的是条狗,对狗不必感怀恩德的。」她够委屈了,把自己比喻成狗就盼别与他扯上关系。 「你当自己是条狗?」他愕然。 「是啊,是啊,我就是条狗而已。」 「就算是狗,本太子也能宠,来,你风寒不能等闲视之,跟本太子到东宫去吧。」他又拉着她,非让她跟着去东宫不可。 涂白阳头大了,谁要跟他去东宫啊,她要回南宫,她的男人还在等她——等等,她猛然想起一件原本不理解,现在想来十分可怕的事了! 穿越后,朱槿留给她的纸条上写着——依照贩卖约定,涂白洋不能更改原主涂白阳的人生重大抉择,与丈夫成亲一年后将会爱上丈夫的兄弟而与丈夫和离。不会吧,闻东方的兄弟指的莫不是闻见月?! 闻见月才是她将来的真命天子? 她会为了闻见月而离开闻东方? 这下,她脚底发凉,脸色发青了。 不会吧……不会吧……命运不会真的这样安排吧?如果是,她想杀了朱槿! 「瞧你脸色奇差无比还说没问题,走,到东宫去,本太子让太医到东宫给你诊脉。」 「涂白阳,你放肆,为何拉着太子不放!」马幕儿老远瞧见闻见月强拉着涂白阳不知要做什么,气急攻心,但开口骂的却是涂白阳。 马幕儿一吼,闻见月当下微愣,趁这空档涂白阳赶紧挣脱他的手。 吸口气后,她才朝马幕儿道:「见过太子妃,太子邀请臣妾上东宫去,可御膳房还有事忙,着实不便过去,在此就请太子见谅了。」她想趁这时候溜了。 哪知她才转身,闻见月当着马幕儿的面又将她拉住了,两人这样子实在不成样,她焦急的要扯回手,可他这回死也不放。 马幕儿见状,面色极其难看。「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里没你的事,你别管!」他不让马幕儿多事。 马幕儿气炸了。「臣妾怎不能过问了?您与一个司膳又是三哥的妻子在宫里拉拉扯扯,这事传出去能听吗?」 「是啊是啊,这有失太子体面,太子还是快放手吧!」涂白阳赶紧附和。 「你住口,今日本太子非让你跟我走不可!」他似乎跟她卯上了,就要带她走。 「您——」 「太子要请阳儿去的地方,我是否也能一道前往?」这时,闻东方出现了,表情森森然,看得闻见月不得不松开涂白曝的手。 见涂白阳一获得自由立刻飞奔回闻东方身边去,闻见月憋了一口怒气在胸膛。 「我不过见她似染上风寒,想带她到东宫让太医给她瞧一瞧,三哥若关心,一道来当然无妨。」他咬牙切齿的说。 闻东方冷笑。「若是如此,那就多谢太子好意了,我早上听她咳嗽已让人去备药,这会药熬好了,我是专程来带她回去饮药的。」他说。 这么一来,闻见月哪还有理由强带人走,当场脸一绷,只得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事了。」 「不管如何,还是多谢太子对阳儿的关切,若没事,我带阳儿回去了。」闻东方牵起涂白阳的手,果断走人。 眼见闻东方带着涂白阳一起消失在面前,闻见月怒不可遏,那表情像是要吞人,一旁的马幕儿脸色一沉,巳经完全明白状况了。 想不到自己的丈夫居然书上兄嫂! 那涂白阳不过是一般女子,哪里比得上她马幕儿姿容高贵,闻见月放着她这样的美人不理跑去纠缠涂白阳,分明是在羞辱她! 况且涂白阳已是人妻,还是兄嫂,他瞧上不该瞧上的人,这等丑闻若传出去也会使她面上无光,她万不能容忍。 闻东方脚步越走越快,后头的涂白阳差点跟不上,只得气喘吁吁的喊道:「你等等我,行不行?」 他这才停下脚步,但没回头,就只在原地等人。 她瞪着他的背影快步赶上前去。「你怎么了,生气了吗?」瞧他黑压压的脸色,她问。 「嗯。」他并不否认自己不高兴。 「这是我惹的吗?」她不安的问。 「是也不是,我生气的对象不是你。」他告诉她。 「那是气太子了,那人真莫名其妙,强拉着我去东宫,这是老虎挂念佛珠,绝对没安好心眼的,你气他也是应当的''右可以我也想给他几拳,让他不要这么嚣张跋扈、欺人太甚。」 「我气的是自己。」他蓦然说。 「嗄?」她愣了一下,他怎会想到气自己? 他叹口气后面对她。「阳儿,你且忍着,我不会永远是弱势,今日之辱,明日我定会讨回!」他凛冽的说。 她慢慢叹一口气,明白了,明白他为何气自己。他气自己不能保护她,只能任闻见月欺负。「其实没关系的,我晓得你的苦,不会介意的……」 她话还没说完已被他用力抱进怀里。 「我介意,我介意!」他忿然说,没人可以觊觎他的女人,没人可以,包括闻见月! 「你……」她被他的激动给吓了一跳。 但下一刻他忽然松开她,她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仰头朝他望去,见他视线不在她身上,她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在不远处瞧见了一个人,此人年约五十上下,她晓得这人是谁,户部尚书书绍玮,昨日闻见月的午宴上这人也在场,只是他一直很低调,所以大家没注意到他,当时李骆趁空档曾偷偷指给她瞧,告诉她这人就是妍贵妃的亲哥哥己老公的亲舅舅。 书绍烨向他们瞧去一眼后,未上前打声招呼便离去,疏离得很。 这让她有些愤愤不平。「这人也是势利眼的吗?连亲外甥都不认!」此人位高权重,闻东方是他死去妹妹的儿子,即便不想特别照拂也无须这么冷淡以待吧? 「你不明白的。」闻东方说。 「我怎么不明白了,瞧他这态度……算了,没事。」她何必去提人有多现实,这他还会不清楚吗?说出来只是让他难堪与难过罢了。 她无奈的摆手,才刚抬起头便发现他正注视着她,又恢复书绍玮未出现前让她忐忑的状况。 「老公……」 这声老公叫得闻见月紧绷的神情倏然松开,眼底隐约有了笑意。 「你觉得太子如何?」他开口问。 「问这做什么?」她谨慎的看着他。 「你尽管回答我便是,你对他可是……可是……」 「可是极为讨厌,自傲自大兼自命不凡,而你虽然阴沉难伺候,可我就喜欢你,怎样?」她双手叉腰,仰头问他。 这男人吃醋了,而他会吃醋也令她十足意外。 不过,闻东方虽然对她表过情,可平日态度仍是正经八百的,这会吃起醋来也挺可爱的,但她可不能让他嫉妒过头,否则白目的下场就是自己倒霉。 他嘴角含笑了。「你喜欢难伺候的?」 「对,尤其那种终日不苟言笑,脾气古怪,阴阳怪气的人。」 「那岂不是对味了吗?」他笑眯了眼。 「可不是,对味极了!」对上眼后,两人身子越贴越近,脸庞也越靠越近,甜蜜蜜的要吻在一起了。 「不好了,不好了!」小君大老远冲过来,声音与步伐都是惊天动地的。 「哎呀,不是要你先别急,等两位主子办完事再禀报不迟,偏你这煞风景的就知道坏事!」李骆跟着赶过来拦人,但力气没小君大,跑得也没她快,只能在后头喘吁吁的追,可又哪里拦得住。 正要亲热吻下去的两人,身子顿时僵硬,尴尬的忙退开一步拉开距离,涂白阳先瞪向小君,李骆说得没错,这煞风景的丫头! 第十九章 「怎么回事?」她没好气的问。 「奴婢告罪了,这亲嘴的事随时可以开始,但大少爷的事可不能延迟啊!」小君急着说。 「大哥怎么了?」听到涂达出事,涂白阳也紧张了。 「大少爷让兵部的人派去梁山打土匪了!」 「去梁山?!怎会这么突然?」涂白阳大惊。 「就是说嘛,怎么会这么突然!」小君一副担心到快哭出来的样子。 「听说梁山的土匪极其凶恶,朝廷派过好几批人去剿匪,不仅无功而返,有的还被土匪掳去折磨得半死才放人,大少爷因为在兵部受人排挤,被同僚激了几句后自愿去剿匪,大少爷个性冲动,这一去梁山,万一……」小君急得跳脚。 涂白阳也听得冒冷汗,大哥为人冲动又极为老实,很容易受人煽动,这会就让人激去打匪了。她也听说过梁山的土匪有多凶残,虽说大哥长年待在军中,对打仗很有经验,但这终究是危险的事! 「这事爹怎么说,可有劝阻?」她再问。 「说起老爷,他自己也有麻烦了,哪还管得了大少爷。 她一惊。「爹有什么麻烦?!」 「不知谁举报兵部发生贪污案,从上到下皆被起底调查,如今兵部人人自危,老爷是六品主事也受到调查,这事闹得不小,只怕事情查下来,兵部要发生大地震了。」小君把这厄事也一并跟她讲了。 她听了傻住。「怎么连爹那也有状况?」 「还有……」 「够了,你别告诉我连二哥也有事吧?」她瞪眼问。 「二少爷那儿还好,不过近来好像较少待在家,这阵子听说上进些,不时到吏部去晃晃,顺道帮吏部解决一些问题。但这不是奴婢要说的事,奴婢要说的是您在御膳房煨的那锅汤烧干啦,不能吃了!」这小君做事急惊风,想什么说什么,话锋一转就换了话题。 「啊!我的汤!」涂白阳哀嚎,那可是她花了一早上的心血,这下因闻见月那小子全白费了!她又气又恼,可这与爹和大哥发生的事相比,哪算什么事,哀嚎过后马上看向闻东方,忧心满面的问道:「爹与大哥不会有事吧?」 「大哥武艺不错,去剿匪也许还能立功回来,至于爹就更不用担心了,爹为人耿直,贪污案不会烧到他身上。」闻东方说出他的看法。 「话是没错,可万一……」事关家人,她怎么也不放心啊! 「你这是杞人忧天,目前这些事咱们无法介入,不如乐观看待,也许会因祸得福。」他劝她。 她想想有几分道理,秀眉才稍微舒缓下来。 涂白阳已经烦到不能再烦,但闻见月脑袋浸水了,浑然不知她对他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你该知道,本太子捏死三哥就像捏死蚂蚁一样轻而易举,你明白本太子说的话吗?」在几次召她去东宫不成后,闻见月自己跑来御膳房见她了。 而她听了这话只有四个字可形容——满腔怒火。「偈语云:善似青松恶似花,看看眼前不如它;有朝一日遭霜打,只见青松不见花。」她道。 这是说善恶报应,青松不如花朵出色,但遇到狂风袭过,就只看到青松而见不到花了,闻东方便是无华的青松,闻见月则是虚华的花朵,若将来经过风雨摧残,留下的必是青松。 闻见月听出意思后勃然大怒。「你这不知好歹的女人,让本太子瞧上是你的福气,你真要本太子给你教训才知厉害吗?」 她面色如雪,不是怕了他的威胁,而是她几乎确定这人就是原主涂白阳之后要嫁的人,要是抗拒她将会受到惩罚。 而算算时间,她嫁给闻东方已经快一年了,再过几个月就是「贩卖约定」的期限,依照约定她要在这时爱上闻见月并抛弃闻东方,可她压根做不到! 此事就像巨大的黑网将她网住,她苦恼不休,不知如何解决。 他见她神色不定,整个人显得灰灰暗暗的,不禁得意起来。「如何,总算知道怕了?现在服软本太子还能不计较,以后本太子让你来就来,别挑衅或拿乔,要不然真惹怒本太子……」 「真惹怒又如何?杀了我吗?那好,您看着办,我等着您来提我的人头。」她严声说,完全不怕他。 既然命运要她嫁他,那他必不会杀她,有恃无恐后反倒什么都无惧了。 被这一呛,闻见月脸色大变,咬牙切齿,但还是没拿她如何,只是翻了御膳房的桌子,摔破几个碗就走了。 他一走,她立即颓然坐下来,若她未来的命运会与闻见月连在一起,那闻东方呢? 若连她都离开他了,他岂不是会跌入更深的谷底,遭受更多的苦难? 想他五岁丧母,地位被夺,从此人生灰败至今,难道未来的人生还会更加严峻? 思及此,她的心一路往下沉。 「涂司膳,皇后娘娘召见您,还不快跟奴婢来!」涂白阳正愁眉不展之际,凤宫的人忽然来道。 凤宫的人一向目中无人,小小宫女对涂白曝说话也全无敬意,奉命来唤她过去,态度却像是来提人似的。 涂白阳捺下怒气起身跟宫女过去,不知马凤芝又找她何事。自当了司膳后她就天天被找麻烦,她不过是喜爱做菜,想当厨师,为何不能如愿尽情沉浸在自己的兴趣里,偏要牵扯上这些无聊又无谓的事呢? 她无奈的来到马凤芝面前,不意外的,马幕儿也在,近来这对婆媳就喜欢联手给她好看。 马凤芝打压她,是为了警告闻东方不得轻举妄动,妄想争得任何一点权势。而马幕儿纯粹是吃醋,她自视甚高又有自恋倾向,讨厌别人比她出彩,当然啦,自己也不见得真的比她出彩,但她就是不能忍受闻见月瞧上自己这件事。 两个女人虽各有心思,但目标一致,就是整她。如此,她日子怎会好过? 「敢问母后找臣妾来有何吩咐?」她打起精神,恭身问。 马凤芝见了她,除了冷笑还是冷笑,从来没带过一丝善意。 「太后每年都会在酬神祭这日亲自摆席祈求神明保佑我紫周国泰民安,这一日全宫的人都得茹素。酬神祭就在下个月,这事皇上也十分重视,这敬谢神明的供品以及咱们用的素膳,你可得给本宫办好,别出任何岔子。」马凤芝警告的说。 「是,臣妾会将这事办妥,不会让后母失望的。」涂白阳道。 紫周于每年十月举办酬神祭,所谓酬神祭就是感谢神明一年来的照顾,不只民间会准备各项素菜酬神,皇宫内也将这日当成大日子,盛大的祭拜以期来年能国运昌隆、风调雨顺。 交代完这事后,马凤芝睨她一眼,忽然问起,「可听说有关你父兄的事了?」 「臣妾听说了,多谢母后关切。」反正马凤芝也不是真心关怀,涂白阳便官腔回答。 马凤芝皮笑肉不笑。「本宫瞧你对娘家不是很在意,父兄有状况,你却i点也不紧张。」 「母后,她紧张有什么用,娘家人没出息,就算出事又能怎么办?那涂亚安在兵部干了十几年,一直升不上去,长子涂达听说也极蠢,在军中老被人捉弄,二子涂兴本以为考上状元还有点作为,谁知是个浪子,成天饮酒作乐不理仕途,这涂家男人没一个有用,涂白阳依靠不了这些娘家人,哪还想着他们的死活。」马幕儿插嘴说。 「这倒是,娘家都是废物,她确实为难,幸好她还有三皇子可依靠,东方虽然未受他父皇重用,但毕竟是皇子,总比一般百姓强。」 「母后说得不错,瞧,她不是因为三哥的关系才谋到司膳的职位吗,母后,您说三哥会不会傻得以为她娘家人还有点用处,想提拔妻子后借涂家翻身?」 马凤芝听见这话,讪笑出声。「幕儿,你都晓得涂家人没用了,难道三皇子不知?若他真想借涂家做什么那就太笨了。本宫想,也许是涂家人想藉由三皇子来光耀门霉,以为女儿嫁进皇家,涂家就能鸡犬升天了。」马凤芝说话夹枪带棒,极尽奚落。 涂白阳明白这两个女人是专程找她过来羞辱的,虽觉得欺人太甚,满腹怒火,但也得忍下,若让她们瞧出她的不满,只会让她们更加称心如意罢了。 果然,她们见她没反应,笑声就小了,悻悻然地睐向她。 「你都没话说吗?」马幕儿问,她可是期望见到涂白阳被羞辱得无地自容的模样。 第二十章 「臣妾不知说什么好。」涂白阳面无表情,这招是跟闻东方学的,她总算明白他为什么对外一概冷漠以对,因为任何反应都只是教敌人更痛快而已。 「哼,就说你涂家一门废物,本宫料定你们别想功成名就!」马凤芝不客气的断言,有意激得涂白阳生气顶嘴,这才有名目治她。 涂白阳努力压低脑袋,将捏紧的双拳往袖里藏,她终究没有闻东方的定力,那股愤怒快要压抑不住的爆发了。 「皇后娘娘,殿前刚有消息传来……」忽然,宋松林憋着脸的上前来报。 「今日朝上发生什么事吗?」马凤芝马上问。 宋松林颇不甘心的往涂白阳瞧去一眼才说:「涂达剿匪归来了。」 涂白阳眼睛一亮,大哥平安归来了! 「回来就回来,没让土匪掳去算他运气好,不过你这什么样子,难道他还是立功回来的?」马凤芝撇嘴问。 「这……是立功回来的没错,听闻他到梁山后,一马当先冲往匪窟勇猛的斩下土匪头子的脑袋,皇上闻讯龙心大悦,特地召他上殿嘉奖一番,后头听说还有重赏,可能升职。」 涂白阳听了大喜,可马凤芝和马幕儿却是青了脸,才刚断言涂家没出息,这会涂达就立功回来打她们的脸了。 「好了,本宫知道了,还有事吗?没事就下去!」马凤芝一脸不悦,恼羞成怒的赶人。 「奴才还有一事未禀。」宋松林话还没说完,「还有那兵部的事……」 「兵部?」马凤芝冷笑了。「不会是涂亚安被查出也涉贪了吧?说吧,皇上是要去他的职了还是抄他的家?」 「母后,如果涉贪严重的何止撤职抄家,可是要砍头的!」马幕儿补充道。 「是啊,快说说那涂亚安是什么下场。」马凤芝笑问宋松林,若涂亚安被斩,这也算是好消息一件。 宋松林见她们俩期待的模样,不禁抹抹额上的汗。「这……兵部发生贪污案,所有官员从上到下全都撤查过了,连兵部尚书都被查出收贿,唯独……唯独涂大人干干净净的,一分钱也没被查到是贪污来的,皇上对涂大人的洁身自好砥砺清节大为赞赏,当朝宣布升他为尚书,统管兵部。」 马凤芝与马幕儿一听,双双惊得站起身来。 「兵……兵部尚书?你没说错吧,皇上让涂亚安任兵部尚书?!」马凤芝不敢置信,再问一次。 「奴才刚由前朝打听回来,圣旨是当朝下的,不会有错。」宋松林苦着脸说。 马凤芝跌坐回椅子上。原来的兵部尚书是她的亲信,贪污来的钱多半也是进她口袋,这回栽了便罢,接手的竟是自己最看不上的涂亚安,她怎能吞下这口气! 「这怎么可能……」马幕儿闻言也愣住了。 涂白阳脸上挂起笑。「母后与太子妃不甚看好涂家,可惜臣妾的父兄让两位失望了,还盼两位能见谅才好。」 马凤芝和马幕儿又一次被打脸,两人面色如土。 「涂家人不才,没想过加官晋爵,只想为国、为朝廷、为皇上做点事,母后若是带念这些,还请放过父兄让他们能好好办事吧。」涂白曝蓦然正色的说。 马凤芝变色。「大胆涂白阳,你这是说本宫对涂家有成见,故意刁难?」 「臣妾没这个意思。」 「在我听来就有这个意思!」马幕儿掮风点火的说。 「你们真这么认为的吗?若是,那便是臣妾表达不清了,否则母后是慈悲宽大、顾念国体之人,怎可能鼠目寸光、小肚鸡肠的与涂家人计较呢?母后,您说是不是?」涂白阳笑容幽冷的问。 「你!」马凤芝气得发抖。 终于,涂白曝首次在马凤芝与马幕儿面前出了一口气。 【第七章】 涂白阳回到南宫后,发现南宫热闹不已,涂亚安高升一部之首,涂达立功归来,两人既已入宫,皇上特准他们来见涂白阳,因此他们一下朝就到南宫等人了。 「阳儿,你上哪去了,快过来,咱们涂家终于仰首伸眉了!」涂达见她回来,开心的说。皇上虽还未授他新职,但拔擢是一定有的,且从此他手上就有兵权了。 涂白阳见闻东方也在场,正笑看着自己,便往他身边坐下。涂兴也来了,他虽未上殿,但皇上同样特准他进宫,可见皇上这次对涂家当真是另眼相看了。 「我去了趟凤宫,所以拖了些时候才回来。」她说。 一听她从凤宫回来,大家脸色就没那么欢乐了。「皇后又为难你了?」涂兴问。 这回她露齿一笑。「本来是的,但听见爹与大哥高升与建功的事就轮到我让她们难看了。」她得意的笑说。 众人才又大笑起来,可想而知马凤芝的表情会有多错愕。 「皇后一直认为涂家没用,这次可踢铁板了。」涂达哈哈大笑。 「说起这个,大哥,您怎能这么冲动主动请缨去剿匪,还在梁山冲锋陷阵,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万一有个损伤如何是好?」她板下脸来,虽高兴大哥能建功,但这份功来得危险,她并不赞成。 见她生气,涂达这才敛起笑容道:「杀敌、剿匪本就是我的工作,只是之前我对前程不怎么在意,即便立功让人抢去也无所谓,但今后,奉三皇子的令不能再满不在乎了,大哥得冲锋陷阵,努力为咱们涂家建功立业才成。」 「奉三皇子之令?您让我大哥做了什么吗?!」她讶然转向闻东方问清楚。闻东方微笑。「是的,是我让他不落人后去建功的。」 「是你让他去的……」她吃惊不已。 「抱歉,因为不想你过分担忧,现在才让你知情。」他一脸歉意。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让大哥去冒险?」她不怪他没事先说,只在意他让大哥陷入危险。 「阳儿,你别怪……皇上,他只是教我功勳不让人,没让我去送死,是我自己想开了,为了涂家、为了你,得拚上一拚不可!」涂达握拳说。 「为了我?」 「我就你一个妹子,你既嫁给三皇子,那咱们涂家便是以三皇子马首是瞻,定要拚个前程来才行。」 「没错,爹此番升官也多亏三皇子,要不是他设计揭穿兵部弊案,以爹这官运,绝对不可能直升兵部尚书的。」涂亚安也开口道。 「爹的升迁也与你有关?!」她又是一惊。 「虽说是我筹画揭发兵部弊端的,但也是因为爹刚正不阿,从不揽权纳贿才能独善其身,在一缸污水中显出清流,我只是让父皇看见这点,令真正正直做事的爹有出头的一天。」闻东方严肃的道。 她震惊过后开始沉思,她的男人看似没有力量却能暗地里使出这么多力道,他的思虑远比一般人来得深,她总算真正了解这男人很不简单! 「你这么费心帮涂家人是为什么?」她忍不住问。 「因为我娶了你,因为我不愿意让你在人前委曲求全,受尽冷眼。」闻东方沉声道。他自己遭受任何对待都能忍,但心爱的女人若被欺负,那便是他最大的痛。 因此,他再不能隐忍不发了!「既然皇后认为涂家没出息,我就让涂家变得有出息,涂家有了出息,那便是我最大的靠山。」 涂白阳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原来他是因为她才下定决心要反击,不让任何人再欺她。这男人一切的算计都为她! 他握住她轻颤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涂家人出息了,而且硬生生拔掉皇后的人,这么一来大家就有得玩了,想必皇后母子此刻正在跳脚,他们万万没想到涂家有天能成为三皇子的助力。」涂兴沉笑。「这对母子从今天开始可不能再高枕无忧了,他们得势跋扈太久,也该嚐嚐失去权势的滋味了。」 涂达豪迈的大笑,其他人亦露出笑容,但涂白阳心头仍堵着石头,她没大家这么乐观。 她担忧道:「爹虽已高升兵部尚书,大哥也会有兵权,然而势力还是不及在朝中耕耘多年的皇后母子,要与他们抗衡还是不够的。」 「你忘了,还有二哥我,我可是状元出身,我若肯「悔改」当回贤臣,皇上铁定愿意青睐,这阵子我在吏部不是白晃的,刻意解决了不少吏部棘手的问题,皇上得知后昨日就将我找去了,过两天家里就会接到圣旨,皇上要封吏部侍郎的位置给我,这么一来,咱们在外面打仗的有大哥,朝内兵部、吏部都有咱们的人,势力已不容小觑,皇后母子若敢轻忽便是傻子了。」涂兴道。 第二十一章 「竟连二哥也有喜讯?!」她惊喜不已。 「可不是,这样即便对付不了皇后母子,也能制衡他们了,如此你还担心什么?」涂兴笑问。 她心中大石放下,欢喜的点点头,涂家三人占据朝堂要职确实是大喜之事,从此再也没有人能说涂家人没出息了,而闻东方也终于有自己的力量能对抗敌人了。 她朝闻东方露出绚烂的笑容,感觉他们真的有希望拨云见日,走出自己的康庄大道了。 东宫夜里,闻见月在马幕儿身上发泄一阵后倒头要睡。 马幕儿赤裸着身子,媚态横生,因尚未得到满足还想要,不依的扯他再上自己的身。 他嫌恶的甩开她的手。「够了,别像妓女一样需索无度!」 被形容成妓女,她登时气到脑门充血。「您这是嫌我什么?以前您不都在这方面满足我,这会做不到就骂我妓女?!」 他听见做不到三个字,立即火气上来。「谁说本太子做不到,是本太子腻了你,没兴趣再做。」 她面容一白。「您腻了我?我瞧,您是另有目标了吧?」她酸溜溜的说。 「你说得对,本太子是有对象了。」他扬唇一笑,也不掩饰。 「别告诉我是涂白阳,她不配也不可以!」她立刻愤声说。 「不配这点我同意,但本太子想要的人有什么不可以的?」他不以为然。 「她如何也是您的兄嫂,您若强抢,岂不贻臭天下让人笑话。」 「本太子是何人,岂容他人笑话,谁敢笑话什么,本太子先割了那人的舌头!」他说这话时,目光凌厉的看向她。 她一惊,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他第一个想割的八成就是她的舌。 见她惊惧,他不住嗤笑。「没错,本太子若抢了三哥的女人,绝对是天理不容之事,但这又如何?本太子就想得到涂白曝,谁也阻止不了,必要时本太子可以杀了你,杀了三哥,就只要涂白阳一个!」他阴冷的告诉她。 她浑身一颤。「您……当真如此迷恋涂白阳,迷恋到杀兄杀妻也在所不惜?」 「是啊。」他笑得极为阴沉恐怖。 她惊吓到说不出话来了,从前也有宫女或其他女人引起他兴趣,不过他喜新厌旧,通常玩过几回就冷了,没想到他会对涂白阳这么执着、 「涂白阳与你们所有女人都不同,她身上有股奇异的气息……当她看着本太子时,本太子甚至有种被电击之感,那感觉非常奇妙,前所未有,她不像你们这些庸脂俗粉,涂白曝是真正的女人,真正可以令本太子兴奋起来的人。」 说到心上人,他整个眼神泛光,像陷入迷恋之中不可自拔。 马幕儿瞧得妒恨难消,她只是庸脂俗粉,涂白阳就是真正的女人?!她听了这话,打击甚大,怒不可言。 「你给本太子听着,你是母后的侄女,当初娶你也是因为这层关系,若你安分守己不坏本太子与涂白阳的好事,那你依旧能安稳做你的太子妃,但倘若你不识相敢破坏,那便别怪本太子对你无情了。」他眼神阴狠起来。 她呼吸一瞬被夺,同时,恨意也涨满心头。 深秋枫林染红,枫叶随风片片飘落,景致煞是美丽。 宫外皇家猎场的枫林中,闻东方带着涂白阳来狩猎,涂白阳不会骑马,于是两人共坐一骑。 说是来狩猎的,却是连弓也没举起过,只是在枫林中悠闲而行,气氛格外美好。 涂白阳嫁给闻东方后,他们从未私人出游过,这回他以狩猎为由带她出宫,两人才有机会来个浪漫约会。 这两日她可以感受到他心情极好,因为终于有了对抗马凤芝母子的力量,以后那对母子若想再对他们出手可得想想涂家的势力了,不能再任意妄为。 而马凤芝似乎真有收敛,近来没再找她麻烦,就连马幕儿也消声匿迹,没三不五时出现刁难,唯独那闻见月死性不改,非来纠缠她不可。 她已严词拒绝他多次,但他就是不死心,这教她心里阴影越来越深,深怕将来真得为他抛夫…… 「想什么这么出神?说来听听。」闻东方一手环抱她,一手控马,下巴轻抵着她的头顶问。 她回过神来,用力咬唇,她想的事如何能说给他听,遂连忙掩饰的露出笑容。 「没什么,就觉得这枫叶实在太美,瞧得都不想回宫了。」 搁在她腰间的手突然紧缩了些,他的脸颊紧贴她的颈窝。 「你再忍忍,有朝一日我会让你不再受到束缚,能畅快恣意的过日子。」他颇为激动的承诺。 听见这番话,她暮然闭上眼睛。她明白他的,他心疼她嫁给他后失去自由,连赏枫都不是想来就来,得经过请求才能成行。 她微微哽咽,其实她没有抱怨过这些,他却仍为她不舍。 思及此刻他对他们的未来充满希望,然而她却清楚两人没有未来,而且到头来涂家也不会是他的势力,那时候他又该如何呢? 她的心纠结在一块,为他的前程、为他的人生忧虑不已,乃至于对自己,她同样悲从中来,她不愿离开他,不管发生任何事,她都不愿意舍弃他改投向闻见月的怀抱。 但她要如何对抗命运,况且如果真的违反约定改变原主的既定抉择,那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这真印证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话,她满足了当厨师的梦想,就得放弃自己的爱情。 她本来不在乎爱情的,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爱上闻东方,若早知如此,她还会与朱槿做交易吗? 一滴泪不知不觉的滑下脸庞,不巧滴在闻东方的手上。 他发现后,讶然问:「怎么哭了?」 她这才发觉自己落泪了,忙抹去泪水。「哪有哭,我只是……」 「你不信我吗?」他蓦然严肃的问。莫非她不信他能实现承诺,让她有展翅飞翔的一天,因此落泪? 「我……我信的。」她声音出奇的颤抖。 「不,你不信,你认为我会一辈子让人踩在脚底下,永远出不了头!」他怒了。 「不!我没这么想,相反的,我比谁都想信你!」 「比谁都想信我,只是「想」而已?」他面色更阴沉了。 被这一逼,她咬紧牙根,用力吸住气,但忍着忍着,无论怎么忍也压抑不住这股心血沸腾,她终于扭身抱住他。 「错,你错了,不只想,是坚信,我坚信你一定能突破险境为自己谋出一条生路!所以我要你答应我,不管受到任何胁迫或发生任何事都不许把我让出去,我是你的妻,你一个人的妻,你不能放弃我!」她豁出去了,不顾一切的向他要求。 他愣住。「我为何要放弃你?」他不明白她说这话的用意。 「因为……因为……」她激动不已,全身颤栗,却苦于不能告诉他自己来自不同世纪,为改变人生而穿越与他意外相恋,而且最后两人终究得仳离,她甚至会投人敌人的怀抱。 她不敢想像三人最后会是什么结局,这又让他情何以堪? 「阳儿?」他拉开她的身子,见到她泪流满面,不禁怔住。 「你能不能什么都不问就答应我,会与我走到最后,一生不离不弃?」她语气充满恳求,悲伤的问他。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一时慌了心神。「你究竟怎么了?」 她泪眼婆娑的摇头。「你不能答应我吗?不能吗?」她急切的想得到他的承诺。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别哭。」他终于说了。 她感激的扑进他怀里,哭得更厉害了。「谢谢你,谢谢你!」她声泪倶下的说。 她决定了,她要毁约,不管将来惩罚是什么她都愿意承担,但要她离开他,办不到! 她在他怀里嘶声的哭,哭得他不知所措,只能任她哭得撕心裂肺仍是无计可施。 酬神祭到来,民间习俗是由家族中最年长者任主祭,而皇家当然就由董太后来 祭了,皇帝闻彦祥择作陪祭,所有皇子包括已封王在外的大皇子与二皇子都回京城参与这场酬神盛会。 涂白阳是第一次见到皇帝闻彦祥的庐山真面目,闻彦祥年约六十,双鬓已白,但能瞧得出年轻时必是个美男子,他的四个皇子虽皆为不同母所生,但四子个个相貌不凡,想来也遗传他不少。 酬神仪式结束后,闻彦祥留众人与董太后一道用膳,涂白阳身为司膳,膳食由她负责准备,可她又是皇族一员,呈上菜后便坐下与众皇亲一道用膳了。 第二十二章 席上共开四桌,主桌坐了董太后、闻彦祥、马凤芝以及四位皇子,其他三桌则是女眷与小孩,涂白阳不想与马幕儿同桌,便到一群皇孙那儿去与孩子们瞎凑热闹。 皇家人难得齐聚一堂,董太后心情十分好,见涂白阳准备的虽是素膳,但菜色令人惊艳,自己几乎未曾见过,试吃后更觉得新奇,便将涂白阳叫来跟前称赞一番,马幕儿无缘去到主桌,一旁见了表情含恨,嫉妒不已,同桌的其他女眷见了皆互递眼神,但没人敢跟她多说一句,只敢在心里暗笑她器量小。 涂白阳受表扬仍不敢露出得意之色,只是谦逊的谢恩。她做的这套餐,套句自己那时代的词就叫「创意料理」,她将食材变化烹调方式及摆盘,以达到视觉与味觉双重满意的享受,董太后等人哪里见过这等艺术料理,自然觉得惊奇。 「朕也发觉近来的御膳与之前不同了,菜色新颖,味道新鲜,原来是三皇子妃的厨艺,还是太后妙眼,晓得找她来掌管御膳房。」想不到连闻彦祥都满意的开金口了。 「哀家老了,眼力可不好,真正妙眼的是东方,阳儿是他推荐给哀家的。」董太后笑道。 虽同桌吃饭,但闻彦祥目光极少瞥向闻东方,这会终于朝他看去,可脸上的笑容冷淡了许多。 「外头都传皇后没有善待你,瞧这回可帮你娶个贤妻了。」他不冷不热的说,瞧得出对三子的感情淡薄。 这话闻东方没表示什么,闻见月听了却心头带刺,父皇赞美涂白阳固然是好事,但强调她是闻东方的妻子却令他不免生恨,张口想说什么,可马凤芝由马幕儿口中已知他对涂白阳的心思,怕他在众人面前说出不该说的话,忙在桌子底下扯住他的手及时阻止。 有马凤芝压着,闻见月才没说出不得体的话,可涂白阳已经瞧见他那欲冲口而出的神情,心下不由惊怒,怕极了他真会说出或做出什么事。 「母后对儿臣一向疼惜,哪有轻待之说,那是有心人有意破坏母后与儿臣间的感情,其实儿臣尤其感谢母后替儿臣挑选阳儿为妻,而今咱们夫妻圆满,一切归功母后慈心安排。」闻东方起身说道,就算马凤芝对他万分不好,但他是真心感谢她让他娶了涂白阳。 他站起来后便与涂白阳站在一块,这会两人站在一起,众人才看出这真是一对璧人啊! 酬神祭除了皇家人并无外人,无须穿着宫中正式礼服,闻东方穿的是涂白阳亲手为他缝制的衣裳。 涂白阳穿越后,临出嫁前涂亚安找人紧急给她恶补过女红,说是为夫君缝制衣服是紫周女子都要会的事,虽说她学得仓促,倒也学出兴趣来,如今除了做菜她还喜欢缝制衣物。 今日不只闻东方穿着她做的衣服,连她也是穿自己缝制的,两人的衣料颜色男女有别自是不相同,但她刻意在两人的衣襟与袖角滚边上用了同一块银色布料,虽然只是点缀,但已有画龙点睛之效,两人站在一块就能瞧出巧思,有成双成对之意,令人眼睛一亮。 闻见月见状妒意又起,直想让闻东方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希望与涂白阳配成一对的是自己。 而闻彦祥见了他们俩的模样后微微一怔,不知想起什么,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三皇子说这话真教本宫欣慰,不枉本宫这些年来含辛茹苦将你养育成人,此刻见你成家,心头高兴,也算对得住过世的妍贵妃了。」马凤芝张口道。事实上,她后悔极了安排这段婚姻,若早知涂家会发达,她如何会将涂白阳送给他,而提及妍贵妃,无非是说给闻彦祥听的,她见他看闻东方夫妇的眼神复杂,心里明白这是想起妍贵妃了。 妍贵妃当年也经常给他缝制衣裳,虽然每年锦织局都会给他制作大批新衣,可他总穿妍贵妃缝的,妍贵妃喜欢与他穿着相同布料的衣裳,彰显两人的密不可分,而皇上宠她,总如她的愿,让她藉此招摇。自己当年每每见了都妒恨难消,如今,闻东方也这样宠妻。 此刻在坐的人心里都清楚得很,这出母慈子孝的戏码根本是玩假的,桌子底下的憎恨是不争的事实,特别是那封王在外的两个皇子,他们乃其他嫔妃所生,很早以前就晓得自己是马凤芝的眼中钉,为了不与权力慾望强大的马凤芝斗,他们想尽办法离宫摆脱她的箝制,如今他们能在外地自由逍遥的过日子已经很满足了。 只不过这次回来,见到兄弟之中最为弱势的闻东方居然有能力与她斗,他们也颇讶异。 「母后对儿臣夫妇的恩德,儿臣的母妃在天上岂有不知之理,她定也同儿臣夫妇一样对母后感怀在心。」闻东方音调不变,沉稳的说。 然而说到让研贵妃感怀,马凤芝的表情却显得有些不自然了。 董太后没留意她的脸色,迳自有感而发的叹息道:「妍贵妃确实苦命,好好一个人儿,要不是那场大火,她必能亲自抚育东方成人,皇上也不会因为她的死,至今……」她瞥见闻彦祥表情瞬间僵了,蓦然收了口。 「哀家果然老了,老说些不中听的,罢了,咱们都不提过去的事。对了,阳儿,听说你娘家父兄近来立了不少功,真是可喜之事。」董太后话锋一转,话题转到涂白曝身上了。 涂白阳立即道:「那是父兄侥悻,说到底还得感谢父皇提拔。」她不敢替父兄居功。 董太后点点头,挺满意她这不张扬的态度。 「涂家父子为朝廷立功并非侥幸,这涂亚安替朕整顿了腐败的兵部,让兵部不再藏污纳垢,坏我朝纲;涂达也令人刮目,朕升他做总兵,几天前派他去边境驱逐闹事的匪寇,他不仅将匪寇扫荡得干净,还顺道抓了好几个潜伏在边境的敌国间谍。 「还有涂兴,这小子以前就是不肯好好替朕做事,这回总算想开发愤起来了,这吏部侍郎做得了得,给朕不少革新国策的建议,涂家这三人如今可是朕少不了的重要臣子,而涂家女儿又是朕的儿媳,之后他们为朕办起事来,应当更尽心了。」 闻彦祥公然赞起涂家,连涂白阳也提了,等于间接对闻东方再度重视起来。 马凤芝与闻见月闻言心底恨得牙痒痒,涂家不再是当日的小人物、吴下阿蒙,连带的也让闻东方不再弱势。 这日的酬神祭,闻东方夫妇算是最大放异彩的人物了。 然而好景不长,酬神祭的当夜,延寿宫紧急传了太医过去,白日还谈笑风生的董太后,夜里忽然呕吐、颤栗起来。 此事非同小可,立刻惊动四方,闻彦祥、马凤芝闻讯全赶至延寿宫,东宫与南宫的人也在获得通知后立即赶往延寿宫。 「你说,太后怎会突然病倒的?」闻东方与涂白阳赶到时,听见闻彦祥正在怒责太医。 太医跪在地上,抹汗道:「太后误食到不该食用的食物,这才会引发旧疾,造成危险。」 「误食?你们是怎么伺候太后的,怎会发生这样的事?」闻彦祥震怒,瞪向负责照顾董太后的宫女们问。 延寿宫的宫女们惊慌的跪了一地。「今日酬神祭,太后只吃了御膳房出的素膳,回来后便没有再进食,奴婢们也不知怎么回事。」为首的宫女颤声道。 「若是如此,那就要问问负责酬神祭膳食的人了。」马幕儿立即看向涂白阳。 涂白阳心一惊,一旁的闻东方脸色也已沉下。 「臣妾掌管御膳房时,太医就已告知臣妾关于皇祖母的身体状况,并且列出她不能食用的食材清单,臣妾做膳食时皆小心避开这些食物,不可能让皇祖母吃到不该吃的东西。」涂白阳稳住心神上前道。以现代话来说,董太后就是有蚕豆症,因此在挑选食物上她非常尽心,不应该出差错才是。 「事实胜于雄辩,皇祖母确实只吃了你做的菜便痼疾复发,这又如何解释?」马幕儿咄咄逼人。 「这……」 「阳儿,你做菜可有食材清单?将详尽的清单交出来,让大家瞧瞧你的用材便能证明清白。」闻东方出声道。 涂白阳立即点首。「有的,我做的每道菜都有食谱,除了食材,连调味料的多寡都有纪录,小君,你马上去御膳房将食谱拿过来。」她吩咐小君去取。 小君知晓兹事体大,发挥她的快脚,奔跑着去拿回食谱,涂白阳将食谱直接交给太医检阅。 太医瞧了瞧后摇头。「这食谱确实没有任何会引发太后病症的食物。」 第二十三章 「上面没纪录不表示没有问题,若真要搞鬼又怎么会写在食谱中,又不是傻子。」马幕儿冷笑说。 涂白阳脸色青了,闻见月见马幕儿一直咬着涂白阳不放,这时也不悦了,瞪了马幕儿一眼,要她不要再多事。 但她像是没见到,继续又说:「父皇,害皇祖母病重的人一定要找出来,也许真不是涂司膳的错,但若要厘清事实,就应该将御膳房的人都找来问话才行。」 闻彦祥马上就同意了,下令道:「来人,把御膳房的人全带过来!」 片刻后,一干御膳房的人全被领来延寿宫,几个人哭哭啼啼的说全是依照涂白阳的食谱做菜,一样东西也没多加,经过询问后确实没问题,可马凤芝却惺惺作态的说不想涂白阳受质疑,为了保险起见要连南宫的人都一起盘问。 盘问了所有人都没问题,可问到秀儿时她却说出惊人之语。「今早三皇子妃临去御膳房时曾向奴婢要了一包生地黄,奴婢问她要做什么用的,她没说,只让奴婢不要多问。」秀儿低着头道。 涂白阳脸色一变,她哪有向秀儿要过这样东西,秀儿说谎! 「生地黄?这……太后不能吃啊!」太医马上经验道…… 「这是怎么回事?」闻彦祥怒问涂白阳。 「臣妾没用过这样东西在菜里!」她即刻否认。这才知原来秀儿也是马凤芝的人,她太大意了。 「人证都有了,你还狡辩!」马幕儿哪可能放过她。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太后如此喜爱你还提拔你当司膳,你却毒害她,说,为什么要这么做?」马凤芝已经当她是恶意毒害董太后之人了。 「我没有。」她摇头。 「父皇,阳儿没理由害皇祖母的,她不可能下这毒手。」闻东方立到跪下道。 见闻彦祥面色铁青并未吭声,马凤芝怕他心软,忙又道:「母后经过太医急救仍未脱离险境,万一有个不幸,这……这不冤枉吗?母后、母后……呜呜……」她故意哭出声来,就连马幕儿也能演,跟着悲戚的大哭起来。 闻彦祥脸一沉。「来人,将涂白阳给朕拿下,若太后有个意外,砍下她的人头!」 闻东方回头看涂白阳,见她脸色死白似乎惊傻了,不禁沉怒的再向闻彦祥磕头。「父皇,请您明查,阳儿是无罪的。」 「不要再说了,你的妻子毒害太后,再说下去朕连你也拿下,一并问罪!」 「不,儿臣相信妻子,她绝对没有毐害皇祖母。」闻东方坚持道。 「住口,你真想一并寻死?」闻彦祥大怒。 「父皇,阳儿若真有罪,儿臣愿与她一起死!」 「你!好,竟敢忤逆朕,朕就成全你。」 「父皇,三皇子只是担忧臣妾,他没有忤逆您的意思,请您不要动怒,臣妾愿意下狱,等查清真相还臣妾清白后再说。」涂白曝不愿牵连闻东方,马上跪下用力朝闻彦祥叩首,叩得额头都出血肿了。 闻彦祥见她如此,才没让人连闻东方也押下。闻东方想再说什么,涂白阳立刻对他露出恳求的目光,不希望他再为自己说话。 他不由静了下来,他一向是深虑之人,很少冲动,但遇上与涂白阳有关的事往往就失了冷静,也不想想他若同样入狱,谁来救她。思及此,闻东方不禁双拳紧握住,强自隐忍住冲动,眼睁睁见妻子让侍卫押走。 闻见月本来要阻止,是马凤芝与马幕儿死死拉着才没出声。 涂白阳被拉走后,在内室里照顾董太后的宫女忽然跑出来道:「皇上,太后方才醒来要唤您,可才张开口,眼儿一翻又昏过去了,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闻彦祥一听,忙往内室里去看状况了,所有人也都急着跟去瞧。 这时,马幕儿经过闻东方身边,讪笑道:「白天不是很风光吗,这会嚐到苦头了吧!」 「毒杀太后可是死罪,眼看涂白阳是活不了了,你准备为她办理后事吧。」马凤芝冷冷的说,说完才与马幕儿一起离去。 这对婆媳俩的恶毒全写在脸上,闻东方眼底寒芒闪动,表情森然恐怖。 闻见月见状,脸也沉下来,摆明这事是自己母亲与妻子所为,他原先恼这两人未事先与他商量就干出陷害涂白阳的事,不过半晌后,他竟然幽幽阴笑起来。 【第八章】 大牢内,有老鼠死亡腐臭的味道,涂白阳身穿囚服缩在墙角,她清楚毒杀太后是死罪,就连身为尚书的爹以及两位有功于朝廷的兄长都无法救她。 马凤芝与马幕儿这次的手段下得极重,竟然拿董太后的性命换她涂白阳一条命。 她们算准若是一般小罪,凭她父兄现在的势力以及闻彦祥对涂家的恩宠,断不会让她送命,但若是与董太后有关,便是九命怪猫也必死无疑。 而今她什么都不怕,就怕会祸及闻东方。 她紧闭双眼,心中极度不平静。 不一会,牢房被人开启,她意外见到闻东方,瞬间露出惊喜表情,可随即他身后又走进另一个人,这人教她倏然沉下脸来。 这两人站在她面前,涂白曝二话不说走到闻东方身边,身子贴进他怀里。牢中阴寒,她冻了一夜,自然而然便想到闻东方怀里取暖,闻见月见了分外怒火中烧,可她不管,只想这么做。 然而,闻东方却伸出手缓缓将她推开,失去温暖的怀抱,她一愣,迷惘的望向他,却见到他的眼神竟是阴沉冰冷的。 「别这样,太子在看呢。」他语气冷淡的说。 「太子在看又如何?」他难道会在意闻见月的目光? 他不答,只是又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怎么了?」她茫然的问。 「他没怎么了,只是他不再是你的男人了。」一丝卑鄙的笑意自闻见月的唇掠过。 她背脊一僵。「你胡说什么?!」 「三哥,有些话我不方便替你说,你不如自己对她说清楚了。」闻见月冷笑。她一窒,不知闻见月要闻东方对她说什么,只见他的黑眸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昨夜皇祖母的病情加重了,太医断言她老人家过不了今晚。」闻东方淡淡地开口告诉她这件事。 「皇祖母真不行了吗……」她心头一痛,极为难过。 「若老人家真出事,你也难辞其咎。」他继续说。 「不,你是信我没有毒害皇祖母的吧?」她问他。 「这事得查。」 「查什么,分明是母后与太子妃设的局,是她们……」 「住口,母后与太子妃怎会做出这样的事,目前你嫌疑最大却妄想将罪行推给他人!」他厉声喝斥。 她怔住,他这话什么意思,连他也认定她要害死董太后?! 「父皇发话了,若皇祖母有个三长两短,你即刻问斩,我只问,你想活还是想死?」他双眼幽冷的问。 「这……这还用问,当然是活。」她绷紧下颚答道,但下一瞬眼阵立刻瞪向一旁的闻见月。 「但你告诉我,你答应了这人什么?」她不安起来,因为有了不好的预感。 闻见月阴沉一笑。「你可真聪明,他确实答应了本太子三件事。」 果然!「三件事,哪三件?」她心里已经开始乌云密布了。 「第一件,本太子让你给我做猴头菇炖鸡汤,并且从今而后这道汤品只准你为本太子做,再也不能做给旁人喝。」他没忘记那锅鸡汤曾让他妒恨难消,凭什么只有闻东方能喝,他偏要她以后只为他炖这锅汤。 「他答应了?」 闻见月点头。「答应了。」 她深吸一口气。「好,他既答应您,那我也同意,第二件事是什么?」她再问。 「烧了所有你为他做的衣裳,一件不许留。」他也恨极那些意寓她与闻东方成双成对的衣物。 她冷着脸。「这他也答应了?」 「是的,他能不答应吗?」他轻蔑凉淡的笑。 她咬唇。「知道了,那就烧了吧。」大不了她以后再为他缝制新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这最后一件嘛……」他阴险的瞧向表情阴晦的闻东方。「本太子让他向父皇上报休妻。」他兴奋的说出这件事。 她全身汗毛立刻耸立起来,扭头看向闻隶方。 「你肯?!」她声音犹如枯瘦的秃 枝在寒风中颤抖般,抖个不停。 「你说过要活不是吗?」闻东方定定的凝视她后说。 她摇首,一颗心揪拧住,紧到不能呼吸,她发现此刻的他眼神令她好冷好冷,让她从头顶寒到脚心。 第二十四章 「还记得吗?那日在狩猎场你亲口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任何事或受任何胁迫,你都不会放弃我,你答应过的!」她激动的提醒他。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她终日惶惶害怕的事终于要发生了吗?她盼他不要妥协,不要让命运牵引,不要将她推向别的男人的怀抱,她希望他不要让自己失望! 闻东方脑中浮现出那日自己对她的承诺,他说将一生永不负她,眼神不禁柔软了些,但仅是片刻,随即又变回一潭扬不起波澜的死水了。 「我忘了。」 她心凉了。「忘了?」 「是的,忘了。」 她脸色惨澹。「你怎能忘……怎能……不,我不活没关系,我只要在你身边,我只要你,我只要……」 「别说傻话,孤臣无力可回天,你爱错人了,还是跟太子去吧,我不需要你了。」他语气冰凉刺骨的告诉她。 「不,你自欺欺人,你只有我而已,你不能没有我!」她蓦然上前抱住他的腿道。 他一震。「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不只有你,我还有张嬷嬷。」 「张嬷嬷与我对你的意义不同,我不能走!」她绝不离开他。 「别说傻话了,你若不走,难道想害死我?!」他语气严厉了。 「害死你?」 「没错,你也见到了,昨日在延寿宫我为你求情后父皇是怎么对我的,一旦皇祖母有个万一,你问斩,我同样活罪难逃,我唯有与你一刀两断才能保得周全,而你也同样能活命,这样的买卖还容得了你拒绝吗?」 「你是怕受我连累,所以急着与我切断关系?」她一愕。 他眼底有着极深的寒意。「你晓得我自幼是怎么活过来的,在我心里只认定一个人,那就是打出生照顾我至今的张嬷嬷,她是我唯一信赖的人,也是永远不会背叛我的人,可你……」他摇头。「我从没当你是自己人,凡不是自己人者,都休怪我无情,这点从那些死去的宫人身上就能瞧出,你还要怀疑什么吗?」 她想起死去的小红以及丧命的宫人,再细想他肃冷无情的性格,她以为自己是他认定的人,原来不是……原来不是…… 「涂白阳,你该看清这男人了,他不是你能依靠的,唯有本太子才能救你、保你。」闻见月得意的说。 「不对,我不信他会贪生怕死不要我,他不是这样的人!」刚才她只是暂时让闻东方的话震慑住,但她与他之间的恩爱不是假的,这她很清楚,绝对假不了。 闻见月脸色一变。「不管你信不信,从今以后你都与他没有瓜葛了,你跟本太子走吧。」 「不!」她抱着闻东方的腿不放。 闻见月怒极。「来人,将这女人拖去东宫!」他吩咐自己的侍卫。 侍卫立刻将她拖离闻东方的身边。 「不,我不去东宫,皇后要我死,不是凭你一句话就会放过我的。」她对闻见月说。 闻见月冷笑。「明人不说暗话,母后确实要你死,而本太子只需告诉母后,若拥有了你,将来涂家的力量就会是咱们的了。母后多精明的人啊,衡量形势后,你想她会不答应放过你吗?」他笑问。 她一愕,马凤芝最是势利,若涂家肯转而投靠她,马凤芝必定会接受。思及此,涂白阳惨白了面孔。 「再告诉你吧,你已无罪,有罪的是秀儿,她因为喜欢三哥,不想见你与三哥恩爱,便背着你掺了生地黄给皇祖母吃想陷害你。如今真相大白,你当然没事了。」 涂白阳想不到这群人竟要替他们做事的秀儿背黑锅担罪,秀儿是有眼无珠才会背叛闻东方去替他们做事! 「但就算我洗刷了冤屈,闻东方要休弃我也得经过皇上同意,他如何可能答应让你做出这等毁常伦的丑事!」她虽是马凤芝选定的,但也是闻彦祥亲自下旨指婚的,谁也不能将她说弃就弃。 闻见月哼笑。「其实三哥已经去见过父皇了,时间恰在你洗刷冤情之前,他对父皇说自己误娶恶毒蛇蠍女,请求父皇让他将你休离,力保自己的安危,父皇他寡情薄义,还怒斥了他一顿。 「之后秀儿出来认罪还了你清白,但三哥去见父皇之事已传至你父兄耳里,他们对三哥的薄幸与贪生怕死十分切齿腐心,因此怒火冲天的向父皇表示愿意将女儿领回自家。 「父皇为了给涂家人交代,便同意让你们两人和离,你如今已不是三皇子妃了,而母后刚也去向父皇讨人,说你经过此事内心必定大为受伤,若就此出宫去也无顔见人,不如留在宫中继续任女官,住在凤宫让母后照顾,此事你父兄都同意了,父皇自然也没意见。所以,你尽管留在宫中,不管是母后的凤宫还是本太子的东宫,你涂白阳都在本太子掌握之中,今后你就是本太子的人了。」闻见月得意非凡的道。 她震惊万分,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来人,还不将本太子的人带回东宫去!」闻见月提声催促。 「不要,我不去别的地方……」她泪流千行,溶溶如注的望向闻东方,盼他救自己。 闻东方却别过脸去,只送她四个字,「明哲保身。」 「明、明哲保身……」她咀嚼这残酷的四个字,内心异常辛酸。 到最后他竟然只能给她这四个字,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东宫寝殿内,涂白阳眼前那张巨大华丽的床像是一座欲将她吞噬的地狱。 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才知自己咬破嘴唇了。 「你这傻瓜,以为自己很爱三哥吗?告诉你,来日方长,本太子会让你知道自己错了,你与三哥之间的缘分其实浅得很,你与本太子才是真正的有缘人。」闻见月仅仅穿着单衣,坐在床上对她晓以大义。 她望着他,心中只有恨。「我若真与你有缘也只是孽缘!」她咬牙说。 他怒容又起。「你这不受教的女人,定要本太子用强的吗?」 她瞪着他,心头吹过一阵阵冷风。「强?您不已经用强的了?」 「你!」 「我不妨明白告诉你,我不会上你这张床的!」她一脸肃容。 「你已经不是三哥的女人了,难道还想替他守节不成?」他愤声问。 「是又如何?」她扭头,不愿正眼瞧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悲愤。 他闻言冲下床,拖过她的手腕扼住。「他不要你了,你还傻什么!」 她眼眶殷红。「那也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他怒火攻心,举起手一巴掌打在她脸颊,她脸上登时出现五爪指痕。 打了她后,他立刻后悔了。「对、对不起,是你惹本太子生气,本太子才会动手的,不是……不是故意的……」他没向人道过歉,不知怎么说才好。 她抚着刺痛的脸庞,泪凝在眼底,拚命忍住,不愿在他面前落下。 「涂白阳,本太子真不是有意的,是你不该激我……而你也该想想三哥是怎么对你的, 你一出事他不思救人,只顾着与你撇清关系,不想揽祸上身,这样的男人你还要他做什么?本太子也明白告诉你,你休想再回到三哥身边,你已属于本太子了!」他恼羞成怒后,说得斩钉截铁。 这句「已属于本太子」让涂白阳的胸口蓦然一紧,莫非,有些失去是注定的?就像她与闻东方,两人的命运早注定好,只有一年光景,再多都不可能……她瞬间凄然泪下了,命运这东西真的改变不了吗? 不,朱槿只说更改原主的人生重大抉择会有惩罚,并不是说不能改变原主的命运,而她早就下定决心要改变了! 她根本不信闻东方真是绝情寡义之人,他只是想救她,只是想她不死,才会忍痛将她送给闻见月,只要她坚决拒绝闻见月,那命运必然会改变! 「闻见月,你可听过「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你以为他是贪生怕死之徒,对我毫无爱意,事实上他可能比谁都爱我,而相反的,你只是为了夺取而夺取,若我真出事,你保的只会是自己,绝对不会是我。」 「你住口,你这不知感恩的女人,本太子非给你教训不可。」他硬是将她抱入怀中,捏住她的下颚强行抬起要强吻她。 「你休想!」她挣扎着闪避他的吻。 得不到想要的,他眼神阴狠起来。「这世间没有本太子得不到的,包括你!」 他掐住她的脖子,她瞬间无法动弹更无法呼吸,一股彻骨冷意笼罩她全身,他强行将唇覆上来,她紧闭双唇,唇瓣已让他咬破,渗出丝丝嫣红。 第二十五章 她用力推开他,但如何也撼动不了他的身子,悲愤的泪水生生被逼出,刺痛她的双眼。 正当他动手要剥她的衣裳时,马幕儿冲进来了。 「太子!」她喊了一声。 竟有人敢在这时候冲进寝殿来坏事! 「你进来做什么?滚!」他没放开涂白阳,只转头怒赶马幕儿。 马幕儿教他的吼声吓得颤抖,但也没立即离开,反而开口道:「皇……皇祖母醒了,父皇人去了延寿宫,发现连在宫外的大哥与二哥都赶回宫了,所有皇子包括三哥在内均守在皇祖母身侧,唯独您不在,父皇大发雷霆,说您疏懒无方,无仁不孝,要您即刻过去延寿宫伺候!」 他一听脸色大变。「父……父皇大怒?!这事你怎不早说!」听见闻彦祥发怒,他马上心惊的松开涂白阳,顾不得再多说废话,拔腿就往延寿宫去,完全忘了自己只着单衣,宫人们只得抱着他的衣物追赶送去。 见他匆忙离去,涂白阳松口气后拉起袖子用力擦嘴巴,要将那可恨的人气息擦去,但擦了两下又想起什么,赶紧要往外去。 「你要去哪?」马幕儿拉住她。 她回身,见到马幕儿瞪她的眼神仿佛是含着毒液的毒针,当下脸一沉。「皇祖母醒了,我也要去延寿宫探望她。」董太后待她甚慈,老人家能清醒过来真是万幸。 马幕儿使力将她的身子扯到一旁去。「你已经不是皇族之人了,去延寿宫做什么?」 她愣了下,是啊,她刚被闻东方休弃了…… 「三哥已摆明不要你了,你现在虽还留在宫里,但什么也不是,没资格去见皇祖母!还有,别以为我刚才是救你,我是不想自己男人碰讨厌的女人的身子。涂白阳我警告你,你只是三哥的下堂妇,别想抢我的位子。」马幕儿说完,不屑的甩袖走人。 她走后,涂白阳想想自己的处境,泪水渐渐布满了脸庞,她抬起颤抖的手抹泪,可怎么抹也抹不干。 马幕儿正要跟去延寿宫,但出了东宫后却见到一号人物,户部尚书书绍玮。 「书尚书,这回可真谢谢你的通知,要不,太子和我还不晓得大祸临头呢。」她马上道谢,就是他来告知自己父皇大怒,让她快通知太子过去的。 书绍玮捋着胡子,他向来话不多,为人内敛又有手段且门生十分多,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不能小觑,因为如此,平日气焰不小的马幕儿在他面前也变得客气许多。 「好说,我只是不希望皇上误会太子不孝,又担心亲自提醒太子,让皇上知道了会有通风报信之嫌,这才请太子妃传达。方才我见太子已赶往延寿宫,相信皇上见了他,再听他解释几句,应该气就消了。」他说。 「是啊是啊,父皇不见他在皇祖母榻前侍奉,只是一时气恼,父皇最是疼爱太子,不会气太久的。」她虚假的说。 他点头。「太子妃也快过去吧,皇上见了太子后应该也会问起您的,可别让皇上对您也生了误会。」 「啊!那我这就赶过去了。」不再多说,她忙往延寿宫去。 深夜由延寿宫里出来后,两道骑着马的身影在皇家狩猎场的林中追逐野兽。 一刻钟前闻东方见到一只黑熊穿过野林,他立刻追了上去,跟在身后的李骆不断听见回荡在林中的野兽嘶吼声,不禁心惊胆跳。 林中陷阱多,黑熊又是凶暴动物,这样冒险的去追击实在是危险至极。 可他明白,主子这么不顾危险的举动是在发泄愤怒情绪,因此他不敢阻止,只能紧跟在后尽可能保护主子的安危。 闻东方脸孔冷峻,眸光凛厉,见到猎物便毫不留情的射出箭,黑熊背部中箭后并未倒下,反而怒吼着冲过来攻击闻东方,巨兽高大且力大无穷,大掌几次向他挥去都差点打中他。 这一掌若落在身上必是重伤无误,李骆虽想尽力护主,但自己都吓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只能在一旁勉强挥刀,可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眼见主子几度危机都惊险闪过,最后奋力射去一箭,这箭正中黑熊的心脏,终于让牠当场倒下。 黑熊倒下后,闻东方策马来到屍体前,表情森森然的看着倒地不起的庞然大物。 「主子……」李骆赶到他身旁,见到他森冷的神情,不由一颤。 「这拖不回去了,明早让人推车来载回宫,回去后赏给你,将熊皮剥了做皮衣。」闻东方说。熊皮昂贵,他大方的赏给李骆。 「多谢主子赏赐……不过,咱们还猎了几只野雁,这要如何处理?」李骆问。 之前若猎到野雁定带回去让女主子料理,或是炖汤或是烤来吃,南宫的人总有口福,可是以后南宫没有女主子了,这野雁,还带回去吗? 这话如闷棍打在闻东方的心上,让他的面孔霎时苍白。「野雁……不用带回去了。」 「呃,是。」李骆发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这时还提这个做什么,不是存心让主子难受的吗?他恼得打自己嘴巴,后悔极了。 不过……见闻东方转身要走了,。他牙一咬,心一横,蓦然出声大喊,「主子!」 闻东方回身时见他脸上都是汗,不免皱眉。「你怎么了?」 「奴才想,咱们还是将野雁带回去吧,说不定三皇子妃回来后咱们可以……」 「不要说了!」闻东方脸一沉。 「主子,您可不能就此消沉啊!」李骆悲愤道。 「你可是认为当初抉择错误,后悔跟了我这没用的主子?」他问,眼底闪着高深莫测的光芒。 李骆一脸正色。「不,奴才怎会这么想,奴才既决定跟了您就相信您一定能做到当初的承诺,让奴才成为皇宫的总管大太监,而且不只奴才信您,相信三皇子妃也是信您的,绝不会以为您是真心送她走。」 他眼角一紧,细细眯起。「你……真认为,她不会相信我背弃她了?」 「当然,奴才在宫中待了许久,还没见过皇族的夫妻能这般心意相通的,您们对彼此知之甚深,而您不也因为明了她绝不会屈就于太子,才敢放心让她去东宫的吗?而三皇子妃定能理解您不得不暂时放弃她的理由,她正等着您接她回来,奴才相信你们还有将来的。」 他静默下来,眼眸中闪着莫名的神采,或许是一股期盼,一份害怕,一场担忧……不论如何,他万分希冀能如李骆所言,他与涂白阳还有将来。 涂白阳被叫至凤宫,见殿上除了马凤芝外,书绍伟竟也在场。 「怎么来得这么慢,还知道规矩吗?」马凤芝严声问。 她对涂白阳本就没好感,要不是闻见月撂下狠话非要这人不可,她不可能接纳。 再者,涂家确实不同以往了,若是真能让涂家父子三人投向她,那她被削减的势力就能恢复,因此她才愿意让涂白阳以女官的名义继续待在宫中。 但她一见到涂白阳,就不由自主想起闻东方那安静而森寒的面孔,这让她浑身不舒服,对涂白阳自然没好脸色。 「臣妾得令后立即过来了,并没有耽误时间。」涂白阳低声说。 她确实听到召唤就立刻过来。闻见月昨晚去了延寿宫后就没再回来,想必是受到皇上斥责后不敢再怠慢,但她待在东宫忐忑了一夜,巴不得马上离开那里,就怕闻见月随时会回来,因为她已经疲于应付他了。 「哼,这就顶嘴了,难怪老三对你弃之如敝屣,无半点夫妻情分。」马凤芝话说得难听。 她心沉下,苍白着脸,无话可接。 马凤芝见她这样子,撇了嘴。「得了,懒得再说你了,这会眼睛难道没瞧见吗?书尚书正等着你呢!」 马凤芝瞧向书绍玮后说。马凤芝对书绍玮也有几分忌讳,朝廷目前有三股势力,一股是她的人马,二是后来崛起的涂家,第三即是书绍玮了。 他极受皇上宠信,即便妍贵妃死了多年,也没改变皇上对他的信任,仍给予他大权,而他谁也不靠拢,不只不甩她的利诱,连外甥闻东方都不屑看顾,妍贵妃死后压根没照料过闻东方一分一毫。或许他也认为这个外甥不祥,少接触为妙,然而 这六亲不认的态度反让他自成一格,连她也不敢小看。 涂白阳暗讶,原来找自己的是书绍玮。其实她对书绍玮没什么好感,他身为闻东方的亲舅舅却对闻东方的处境视若无睹,从没有伸过援手,这个人太过绝情。 「敢问书大人有何事要见我?」她板着脸问书绍玮。 第二十六章 此人虽然有些年纪,但长相斯文,此刻眼神含笑,那样子让她想起电视剧里的刘伯温,外表就像个睿智温暖的长者,只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我刚由皇上那过来,皇上让我送这份和离诏书给你。」他说。 「和离诏书?」这四个字让她耳朵嗡嗡一阵作响。 「是的,这份诏书原是要送到涂家去的,但皇上认为太对不住涂尚书了,便让身为三皇子母舅的我亲自带着这份诏书领你去涂家送诏,再当面向涂尚书致歉。」他取出一份诏书要先交给她。 她盯着他手中之物,这份诏书就是现代人所谓的离婚协议书了,她若收下便真正与闻东方毫无关系了,她不再是他的妻子,他也不是她的丈夫了。 她心在颤抖,无措得不知该怎么办,她不敢也不愿收下这份诏书。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收下诏书,书尚书等着呢。」马凤芝不耐烦的催促,只想尽快解决这件事,如此也算给儿子一个交代了。 涂白阳眼前发黑,在眩晕中伸出双手,那手抖得几乎握不住任何东西。 「你还好吧?」书绍玮关心的问。 「我……请将诏书给我吧。」她坚忍的说。明白诏书已下,她不可能拒领,心里再淌血也只得收下。 捧过烫如珞铁的诏书,一滴泪瞬间落在诏书上头,涂白阳心痛如绞。 这时,听见宫人高喊太子与三皇子来了,她立即往殿门口望去,果然看见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而闻东方也朝她看来,只是他表情平静,不像她如碎雪砸身,激动不已。 闻见月瞧她见到闻东方时那狂喜的神态,万分不高兴,在她冲向闻东方前将人扯住。 「本太子知道父皇将你与三哥的和离诏书送来了,这是专程带三哥过来一起瞧瞧,这之后你们两人再无瓜葛,你就只是宫里的涂司膳而已,记住自己的身分,别做出任何失格的事。」闻见月警告她,让她别还想着与闻东方在一起。 他抽过她手中的和离诏书,将诏书丢给闻东方瞧。「三哥,这份诏书已说明一切,我希望你以后也别再见这女人,省得这女人对你不死心,给我惹麻烦。」 闻东方接住诏书,眼底隐隐映着两盏暗火。 「三哥不瞧瞧里头的内容吗?」闻见月意气风发的笑问,实在很想看到闻东方痛苦的神情,偏这人从以前到现在就没让自己见识过他真正的心绪,喜怒不形于色,是真正阴沉的人。 「既是和离诏书,那内容还有好话吗?且父皇既已下诏,和离已成定局,怎么写都无所谓,不用看了。」闻东方淡然说。 「三哥可真想得开、放得下啊!」闻见月冷笑,暗恨还是见不到他的真实情绪。 涂白阳却迷失在闻东方的冷漠中,他真不在乎与她离异吗? 过去的恩爱甜蜜、甘苦与共,所有的千丝万缕难道都是假? 她望着眼前这满身疏离不在乎的男子,只觉得害怕,眼睛开始变热,几乎灼痛双目。 「好了,此事已定,涂白阳,你就跟书尚书回涂家去将诏书交给你爹,这事就算有个了结了。」马凤芝道。 她话才刚说完,宋松林忽然急匆匆的跑进殿里来,还一路大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事情糟了,糟了!」他似乎不知殿上有这么多人,一入殿见到闻东方等人后,吓了一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退维谷,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做什么这么毛毛躁躁,有话就说。」听宋松林嚷成这样,马凤芝又不好装作没事,只得让这不长眼的奴才当面说。 「这……」宋松林满身大汗,不知该不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然而事态紧急,不说又不成。 「这什么,该说什么就说什么。」马凤芝暗示他说话谨慎。 他点头,举起袖子先将满脸的汗擦了再说:「启禀皇后娘娘,不知怎么回事,关押待斩的秀儿居然逃出大牢直奔延寿宫,说是手上有封密函要呈给太后看。」马凤芝神色瞬间一变。 「你说什么?!」她本来镇定坐着,这下霍地站了起来。 「这……皇后娘娘真要奴才再说一遍吗?」他揩着汗,眼神闪烁的瞧向四周,小心翼翼的问,这种事还好再提一次吗? 「不用了!」她当然了解他话中的意思,秀儿手中的密函是她让人送去的,要秀儿照密函上的指示办事,偷偷在酬神祭的素膳中加入生地黄让太后吃下。 那笔迹是她的,太后见到密函肯定一眼就能认出,若太后知晓想害死她的是自己,那……她顿时面无血色。 「怎么没人拦住她?!」 「拦了,可惜来不及。」他得到消息本想拦下人后杀了灭口的,怎知秀儿机灵,逃过了他手下的追杀就这样直阆延寿宫。 她铁青了脸。「没用的东西,怎能让她去见太后,倘若那密函……」她话说一半蓦然止住,事出突然让她应变不及,差点忘了闻东方等人还在场,只得努力压抑下混乱的心绪,故作镇定的再道:「这秀儿太不像话了,太后身子昨夜才刚转好,她却假意拿着什么密函去打扰太后休养,万一让太后病情加重,谁担待得了!对了,那太后可是已经见了秀儿?」 她问宋松林,后头这句才是重点,尽管秀儿已去到延寿宫,但太后不见得会见秀儿,倘若太后还未召见,就还有机会阻止,她可以立即赶去延寿宫亲自拿下秀儿这该死的丫头! 「太后……已经、已经见她了。」宋松林说。就是见了,事态严重,他才着急啊! 「什么,见了?!」这下马凤芝镇定不住,又慌了。 殿上的一干人见她一再失态皆忍不住侧目了,无不猜测着秀儿手中究竟拿着什么样的密函。 这夜,延寿宫突然起火了,火势猛烈,一发不可收拾。 消息震撼整个宫廷,所有人纷纷赶至延寿宫前,董太后才刚因食下生地黄引发痼疾险些丧命,而今又深陷火海性命危急,众人大为心惊,尤其是闻彦祥,他赶至延寿宫时连龙靴都来不及套上,双脚只着袜套。 由于火势极大,一干人都无法接近董太后所在的寝殿救人,只能任由火势蔓延,吞噬一切却无计可施。 这恐怖的景象让闻彦祥想起当年,妍贵妃的寝殿也是暗夜中起大火,他闻讯后同样是这般仓皇赶至,之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葬身火窟…… 他惨白着面容,陷入惊心动魄的回忆之中。 忽然间,有两道身影不顾危险的冲进火海。 「涂白阳,你做什么?回来!」闻见月蓦然大喊。 南宫离延寿宫稍远,闻东方赶至时正巧听见这声叫唤,他皆目朝前方望去,果真见到涂白阳带着小君冲进大火中,他脸色丕变,二话不说拔腿也要往燃烧中的寝殿而去。 「不可以啊!」李骆悲愤的拉住他。 「放手!」他咬牙。 李骆拚命摇头。「主子,那火势太大,进得去出不来啊!您忘了当年自己也遭遇过吗?您身上还留有当年的火纹啊!」李骆提醒他,不愿他再经历一次当年事。 女主子去送死,他来不及阻止,但男主子自己说什么也要拉住,不能让他同死。 闻东方想起过往,脸上的血色尽退。「就是遭遇过,我才不能让那女人独自面对!」他声音微哽,甩开李骆的手冲进火海了。 闻见月见状十分惊愕,闻东方不怕死吗?他刚刚拦不住涂白阳,见她跑进火海里本也想追去将她拉出来的,但见了火势后马上就退缩了,他的命可是珍贵得很,比任何人都重要,哪可能进去冒险。万万想不到,对已经让自己抢走的女人,闻东方竟然毫不犹豫的跟着身陷火海。 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另一旁的马凤芝则是紧张的咬住下唇,怪涂白阳太多事,心里万万不希望她救出董太后。那老太婆不能活,活不得,非死不可! 马凤芝想起一个时辰前太后将她找去,目光严厉的看着她,并且将秀儿的密函砸在她脸上,她声泪俱下的跪地求饶,可那老太婆完全无动于衷,要她亲自到皇上面前认罪,唯有她这么做,老太婆才肯让皇上饶她不死。 而她怎么可能这么做,这么一来虽保住性命却会失去皇后之位,太子妃与她同谋,事情爆发连太子也会受牵连。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自己不能毁,该死的人是董太后! 火像恶魔一样的肆虐延寿宫,眼看屋顶塌陷,墙柱倒落,里头的人想要生还几乎不可能。 第二十七章 忽然有人高喊宫女秀儿的屍体被抬出来了,虽然那屍身被烧得扭曲变形,但从残缺的少许衣饰仍可辨识出她的身分。 马凤芝欢喜不已,死得好,死得好,最好连董太后、闻东方、涂白阳都死在里头,所有碍眼的人一次解决,全都消失最好,之后她便能高枕无忧,天下太平,依旧做她的皇后,将来再晋升为太后,享尽天下的权势与富贵。 忽然,轰一声巨响,延寿宫最大的那面墙耐不住高温,爆裂倒塌了,这下该死的人必不能活,马凤芝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欣喜笑容。 「皇后,你这是在高兴什么?!」巨大的火光闪烁下,闻彦祥见到她恶毒的笑颜,不禁斥问。 她一愕,只顾着开怀于眼前的景象,居然得意忘形了,她忙收敛表情佯装悲痛道:「皇上看错了,臣妾为母后悲忧都来不及,怎可能高兴。」她还真济出几滴虚假的泪来了。 「哼,朕没老眼昏花看错,这事等太后平安无事后再找你算帐!」他怒道。 她表情僵了,只能怪自己喜欢得忘我了。罢了,反正董太后必死无疑,到时候皇上历经生死离别,哪还会记得她今日的表情。 马凤芝正这么想时,突然从火场里冒出人影了! 仔细一瞧,赫然是力大无穷的小君,她扛着董太后自倒塌的火墙中窜逃,大伙见救人有望,纷纷上前洒水抢救,小君居然就这么将董太后顺利救出火场了。 马凤芝太过愕然,整个人几乎昏厥。 闻彦祥则是大喜,冲上前抱过董太后的身子,见她奄奄一息,立刻大吼,「来人,快让太医过来!」 太医本就候在一侧了,马上上前对董太后急救,经过施针,董太后本来已经转醒,可见到马凤芝后,一瞬间怒火攻心,转眼又昏厥过去。 马凤芝吓得汗毛倒竖,闻彦祥侧目正要开口说什么,小君倒是先惊天动地的大哭起来。 「哇——奴婢的主子为了救太后,人还在里头,她让浓烟给呛了,三皇子去救她,两人不知能不能逃出来……呜呜……哇……」 她一哭喊,众人这才想起闻东方与涂白阳还在火场里头,尚未出来。 【第九章】 浓烟密布、高温灼人,闻东方站在烈焰当中,思绪远飘,浑然忘记自己身处险境。 眼前的他仿佛只有五岁,夜里发起高烧吵着要母妃,闹着不睡,张嬷嬷拗不过他便将他送至母妃的寝殿……母妃唱曲哄着他睡,歌声轻柔,听着听着,他终于慢慢阖上眼了,可不久后,他让争吵声吵醒。 迷糊中见到母妃正与母后在吵架,母后怪母妃不该独占父皇的宠爱,母妃反唇要她有本事也让父皇喜爱,母后因此怒打了母妃一巴掌。 等母后走后,母妃坐在一旁哭了起来,见母妃受辱哭泣,他也跟着哭,母妃闻声忙上前哄他别哭,他哭了一会,烧得更厉害了,母妃想喊人去唤太医过来,但因母后先前来时已让伺候的人退下,免得后妃间的争闹让人听见,徒增笑话,此时寝 内无人可唤,母妃只好自己到殿外去找人。 只是母妃刚走,寝殿内便起了火,大火熊熊片刻便让四周火焰冲天,他吓得放声大哭,母妃听见哭声赶回来,可火已烧至他的床前,母妃为了救他冲进火里,身子一瞬间便着火了,他哭着要去抱母妃,母妃怕将火引到他身上,不敢让他靠近,自己忍着火烧的疼痛还哄他别怕。 这时候张嬷嬷闻讯赶来,见到母妃浴火,大惊失色,母妃自知自己活不了了,朝她大喊,「张嬷嬷,替我照顾东方,别让奸人伤害他!」接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抛出火海。 张嬷嬷仓皇中接住了他,但他身上也燃了火,张嬷嬷徒手帮他灭火,他在剧痛中亲眼看着母妃被火焰吞噬,那凄厉的叫声总在午夜梦回时在他耳边响起…… 「母妃……」他陷入一片沉痛中走不出来。 「东方……咳……东方……咳咳、咳咳……」涂白阳被浓烟呛伤,瘫软在寝殿内无力动弹,见到他恍神的模样忙焦急呼唤。他怎么了,为何突然失常?四周不断窜出凶猛火光,他若再不回神,连他自己都逃不出去的。 「闻东方!」忽然,见一根火柱朝他倒下,他却浑然未觉,避也不避,她心惊的大吼一声。 他身子猛然一震,这一震,让他避开了倒下的火柱,但他的人仍神智不清,眸底像是一片纵谷深壑。 她害怕至极。「老公,我快死了,你救还是不救?!」她提气大声问。 迷蒙黑阵在听见「老公」两字后霎时惊醒,见她倒在地上,身旁大火即将烧至,他一惊,快步上前去抱住她。「阳儿!」 「我以为你失常了,还好醒过来了!」见他恢复,她吁口气,方才吓坏她了。 「失常?」 「没错,你方才任我怎么呼唤都不理。」她说着说着又哭出声。 他眼睛倏然涌出了悟,自己刚才又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中。「对不起,我……」 「咳咳……别说对不起,咳咳……你能冲进来救我就代表你不是无情之人,我没有看错你。」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似苦又似喜,再装不出冷酷的表情,他方才一见她消失在火海中,哪还能维持镇定,便不顾一切的冲进火窟了。「走吧,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眼前已是火海炼狱,他们的衣角已有火苗,两人得先逃离这里再说,但她被烟呛得站不直身,他横抱起她在烈焰中奔跑,火势越来越大,四周倒落的墙柱越来越多,他们几度险些让火柱砸中,可他将她牢牢护在怀里,不让任何火苗伤到她。 当他们来到门边时发现门被堵死了,没有通道出去,火苗不断窜向他们,他们只得退到角落去,那里是仅剩未被火焰完全吞没的地方,不过要不了多久连这块地方也会保不住的。 两人相视后一阵悲笑。「当初母妃舍命护我免于火焚,想不到今日我仍避不掉这一劫。」他说。 她极为愧疚。「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进到火场里来。」 他无悔的朝她一笑。「母妃当明白我这二十年来活得艰苦孤独,你是我多年来唯一的光,唯一的热,唯一驱走我孤寒的人,为你而死,没有不值,母妃会谅解的。」 她哽咽。「你既然为了我连死都可以,那为何同意放弃我,与我和离?」 他凄然解释。「我能为你死,但不愿见你为我而亡,若你嫁的人不是我,又怎会成为皇后的目标。然而,你以为我真放弃你了?那又错了!我是被逼下悬崖才学会飞的人,知道如何隐忍为将来,我放弃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最后的慈心,倘若今日我能不死,那将来死的必会是皇后母子!」 她杏目微瞪。「莫非,你计画了什么才肯暂时让我离开?」 他薄唇逸出森然的笑。「当然,若不然,杀了我,都不可能令我让出妻。」 她胸口震动,双目发热。「果然如此。」 「而且你可知,放火烧宸悦宫的人正是皇后。」他说出惊人之语。 「你说什么?!」她倏然心惊起来。 「当日张嬷嬷见母妃已死,抱着我奔出火场。逃出宸悦宫后,我因为过度惊吓,瘫软的躺在地上,所有人都以为我昏厥了,可我亲耳听见皇后痛斥宋松林办事不力,竟然没有连我也一起烧死。」 她震惊不已,原来妍贵妃的死不是意外,是谋杀! 明知杀母仇人是谁,还能每次面对这人时冷静自持,忍人所不能忍,这样的男人不求安逸,刻苦自勉,到底是怎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 「对不起,对付马凤芝母子的计画没有事先对你提,那是因为怕你事先知情,弃妇的角色演来不够逼真,让皇后母子看出端倪。可惜,我千算万算,终究算不过天,不管计画如何的好仍逃不了今日火劫,咱们得比皇后母子先死一步。」他口气有几分遗憾的说。 她不舍他壮志未酬身先死,尤其马凤芝作恶多端,没能亲眼见她遭受报应着实可恨。 「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时候未到……咳咳咳……」她本就呛伤,一直强忍着,这会心中愤怒再加上四周火势越烧越旺,她再也撑不住,重咳起来。 他将她紧抱着,打算护她到最后一刻,蓦地一阵巨响,他们身后的墙倒了,火舌烧进来,转眼他们已被大火包围…… 太和殿上,气氛凝重,闻彦祥神情严肃的站在大殿上。 第二十八章 他下头站着一票朝臣以及所有皇亲,地上还跪着延寿宫的太监与宫女们。 「说,延寿宫是怎么起火的?」大火熄灭后,闻彦祥开始究责,怒问延寿宫的奴才。 这些奴才们个个慌张颤抖。「奴才们不知……」众人齐声道。 「好个不知,那总该知道要忠心护主吧,大火一来,你们所有奴才跑得一个不剩,竟留太后一个人在火中,你们该死!」闻彦祥怒发冲冠。 「咱们不是有意弃太后不顾的,是因为太后在大火前把咱们全赶出去了,说是要与人私下说话,这才误了救人的时间。」说话的是董太后的贴身宫女芙蓉。 闻彦祥闻言眼一眯。「大火之前是谁与太后私下说话?」 芙蓉目光往马凤芝瞥去,众人一惊。难道皇后在大火后自顾自的逃生将太后扔下不管? 闻彦祥正要质问马凤芝这事时,芙蓉居然头一扭,改而怒视涂白阳。「是她,最后与太后单独在一起的人就是她!」 涂白阳与闻东方刚从火场中死里逃生,在大火即将吞噬他们前,李骆与小君领着闻彦祥的贴身侍卫将他们及时救下了。 此刻两人虽形容狼狈,所幸伤势不重,闻彦祥见两人没有大碍也让他们一起到殿前来,而其他人都站着,唯赐坐给他们两人,让他们得以暂时休息喘气。 见芙蓉竟指着自己说最后与董太后在一起的人是她,涂白阳一时错愕了。「你没指错人吧?」 「没有,奴婢没指错人,求见太后的人就是您,而且奴婢们虽然离开寝殿,但在外寝时还是听见您向太后告饶,请她原谅您放生地黄之事,太后不肯原谅,严厉斥骂了您,并要您去向皇后娘娘认罪,且再关押回大牢。太后才刚说完,寝殿就起大火了。」 芙蓉这话已不是说涂白阳对董太后弃之不顾而已,而是直接指控她纵火杀人! 涂白阳听了怒不可遏,这芙蓉根本满嘴胡说八道,她何时去延寿宫又何时做过这些事了?! 她正要驳斥,马凤芝马上一棒又打来。「好啊,涂白阳,秀儿早上才带着你给她的密函去延寿宫向太后揭发你的恶行,晚上你就放火了,你这是一不做二不休,想太后连同告发你的秀儿一块烧死,好保全自己!你心肠未免太狠毒了!」马凤芝骂说。 那芙蓉是她的人,而秀儿已死,死无对证下,故事当然能随她编派,再加上董太后未醒,趁这时机先弄死涂白阳,回头再另想法子对付董太后,杀那老太婆灭口。 殿上涂家父子听了马凤芝的话,三人气得握拳。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阳儿若是狠毒之人,又何必冲回火场救太后。」涂兴怒道。 「没错,延寿宫大火,外头一干皇子皇孙可有谁有勇气与孝心冲进去救太后的?包过朕在内都怕死,唯有涂白阳不同,是她救了太后,这不只是朕亲眼所见,也是众人都目睹的事,皇后这话连朕也觉得不妥。」闻彦祥同样反驳了马凤芝的话,他是相信涂白阳的。 涂白阳高兴与闻彦祥是清明之人,总算没让她被冤枉了。 马凤芝冷笑。「那恐怕只是假装的孝心,做样子冲回火场图的也是脱罪,如此一来谁会相信纵火的是她?」 「没错,我瞧你自火场出来,身上也没怎么伤到,这不是过场演戏是什么?」一旁的马幕儿也道。 婆媳俩这是硬要将罪名扣在涂白阳头上就是了。 涂白阳脸色大变。「皇后娘娘和太子妃为何要含血喷人?」 「哼,你遭三皇子离弃,本宫还请求皇上将你续留在宫中由本宫亲自照看,太子妃见你可怜,说情让你保住司膳一职,本宫与太子妃待你仁慈为怀,岂有害你之理。」 「母后好似说得有理,仿佛人证物证都有了,但母后确定那秀儿带着密函去见皇祖母,所揭发的人是阳儿吗?」闻东方上前,蓦然问马凤芝。 马凤芝被这一问,脸色略白。「怎不是,芙蓉刚不是都说了,涂白阳去向太后求饶,那必定是恶行被揭才会如此。」 「是吗?此事原该由皇祖母亲自说明,可惜她老人家此刻昏迷不醒,发不了话,不过倘若是让秀儿自己来说,也许就能真相大白了。」 「让秀儿自己来说?她不是已经被烧成焦屍了?」马凤芝心惊。 「她有没有死,让她出来不就清楚了。」闻东方阴冷的笑说。 马凤芝心一抽,赫然见到秀儿竟活生生的走出来了!「你……没死?!」她错愕。 秀儿马上跪下。「皇后娘娘,请放过奴婢吧!」她泪流满面的道。 马凤芝惊住。「你说什么?又要本宫原谅你什么?」 「是皇后娘娘指使秀儿将生地黄放进素膳里让太后吃下去的,奴婢这么做了,您却反而要置奴婢于死地,将奴婢关押至大牢,奴婢为求生才会去求太后救命的,可您怎能为了灭口,连太后都不放过。」 「你给本宫住口,你说这什么话,怎能如此诬陷本宫?!」马凤芝急忙喝斥,但转头见闻彦祥的脸色丕变,心一慌,忙对闻彦祥道:「皇上莫信这丫头的胡言,她是南宫的人,必定受到唆使才会诬陷臣妾丨」 「南宫的人?当初是你告诉朕,生地黄是秀儿放的与涂白阳无关,这会又说是涂白阳为脱罪才找秀儿来顶罪,这秀儿虽是南宫的人,却像是由你来操控,而今她没死,亲口说唆使放生地黄的人是你,你要朕相信谁?」闻彦祥沉着脸问马凤芝。 「当然是相信臣妾的话,臣妾之前出面是因为秀儿说事情是她干的,臣妾为免误杀了涂白阳才请您放人的,但妾现在想想,她是南宫的人,当然视为自己的主子搛罪,所以说谎。此刻也一样,见自己主子辩解不了,便转而诬陷臣妾。」马凤芝善于狡辩,马上又将事情说得合理。 「既是如此,我已被释放,那秀儿为何还去找太后指控我才是真正放生地黄的人?」涂白阳沉声问。 任马凤芝口才再好,谎言还是难圆,只因她没想到秀儿没死,眼看自己的瞒天计就要被戳破了,她心惶不已。 「父皇,这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喜欢涂白阳,为替她脱罪才让秀儿说谎的,可秀儿后来反悔,因此逃出大牢去请皇祖母做主。」 闻见月本不赞成马凤芝陷害涂白阳,但此刻见马凤芝被逼进墙角了,她若垮台,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只得放弃涂白曝为马凤芝解围。 况且,抢兄嫂的事即使让父皇知道了也顶多被斥责几句,还不至于有什么大难,总比母后干的事被拆穿的好,两相权衡下,他才决定说出这些。 他的话一落,朝臣譁然,议论纷纷,紫周是伦理之邦,对这等弟夺兄嫂之事多所鄙夷,这时瞧他的目光便带上不齿了。 闻见月见了大家的眼神,恼怒不已,但既说出来了也只能隐忍,先让母后渡过这关再说。 一旁的马幕儿倍感丢脸,只能恨恨的瞪着涂白阳,怪她红颜祸水,招惹闻见月,让自己抬不起头来。 「涂白阳,太子所言可是属实?」闻彦祥颜面扫地,立即向她求证此事。 涂白阳脸色一白,无法不点头。「是的,太子是来纠缠过我。」她承认有此事。 「混帐,你竟然觊觎兄嫂,你还是人吗!」闻彦祥一听,回头大骂闻见月。「儿臣知错了,请父皇原谅。」闻见月低着头假装认错。 闻彦祥仍是怒极,想再骂下去。 但闻东方不愿让马凤芝母子成功脱罪,便道:「父皇,太子喜欢阳儿一事,只能证明是他让秀儿说谎顶罪,并不足以厘清所有事情的真相,儿臣听说秀儿手上有指使者的密函,不如让秀儿拿出来。」 「有密函,那还不拿出来!」闻彦祥立刻道。 马凤芝与闻见月夫妇心惊,忘了这东西还在秀儿手上,这下糟了! 「秀儿,请将密函拿出来吧。」涂白阳催促她,有了这样东西,马凤芝母子就不能再狡辩了。 秀儿露出愧疚的神色。「奴婢该死,密函……密函在大火中不慎烧掉了。」 众人愕然,烧掉了?那就是没有证据了! 马凤芝与闻见月夫妻由惊转喜,当真天要相助,让他们命不该绝! 「如此,事实摆在眼前,真相就如本宫说的,涂白阳用生地黄存心暗害太后,并且放火烧延寿宫意欲让太后死于非命。」马凤芝当下乘胜追击的说。 第二十九章 「真相要由哀家说了算,还轮不到你马凤芝来说!」岂料,董太后竟然清醒的出现在大殿之上了。 马凤芝三人见了,三张脸孔瞬间惨白下来。 闻彦祥见董太后现身,吃惊的连忙上前去迎她。 「母后,您的身子还好吗?」「哀家只是受惊罢了,身子没事。」她说。 让闻彦祥搀扶着,经过芙蓉身边时,见芙蓉脸上血色全无,她用力哼一声,芙蓉吓得趴在地上颤抖不已。董太后冷笑,这丫头枉她疼了多年,原来是个狼心狗肺的,不过这小人物待会再治,先来治最该死的! 她坐到椅子上后,立刻目光犀利的朝马凤芝瞪去。 马凤芝一瞬间魂飞魄散,几乎站不住身子,还是站在身旁的马幕儿扶着腿才没软。 「母……母后……」 「别喊,你没资格!」董太后啐道。 她一窒,双腿当真撑不住,跪了下来。 董太后见状,朝她吐出八个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一脸的惨澹。 「母后,这是怎么回事?」闻彦祥瞧这情形,忍不住问。 「你的皇后闯下大祸了!」董太后怒气腾腾的说。 闻彦祥当下抿唇。「请母后将事情明说。」他正色道。 「哼,你这皇后与儿媳为了教训阳儿,压制东方,故意让哀家吃下生地黄引发痼疾,东方由秀儿那边提前知晓后便私下来告诉哀家,让哀家别吃下那些东西。哀家本想瞧皇后与太子妃是否真敢这么做,当日便虚应的吃了两口,没想到她们真的要哀家的命! 「之后,太子因为想抢东方的媳妇,便说动皇后让秀儿背黑锅,让东方同意和离,就连涂家人也上你那儿去要回女儿。哀家瞧皇后母子越来越荒唐便找来秀儿要皇后给的密函,这是治皇后罪的铁证,哀家念在皇后也许一时走错,本不与她计较,只让她自己去找你认罪,由你处置这些事。 「哪里知道这女人心狠手辣,不愿事情被你知道,居然放火想将哀家烧死好将事情隐瞒下来,哀家没教生地黄害死却差点让火烧死,这次当真是九死一生!」董太后气愤的说出一切,方才她刚刚汇醒就听闻马凤芝在大殿上大放厥词的狡辩,评陷旁人,一怒之下顾不得什么便赶过来了。 闻彦祥震惊至极,没想过自己的皇后会如此狠毒! 涂白阳由愕然中回神,这下清楚所有的事了,秀儿是马凤芝放在南宫监视他们的人,闻东方早已知晓秀儿的身分,对她平日所做的事更是了若指掌,只是没有说破,这回发现马凤芝与马幕儿的计谋后便对秀儿晓以大义,让她倒戈。 那马凤芝婆媳存心要她死,闻见月则无耻要夺她,三人步步相逼,闻东方忍无可忍,这才假意表现得绝情寡义、贪生怕死的与她仳离,这件事连她父兄都帮上一把,将计就计就等马凤芝他们闯下大祸自食恶果。而这次,马凤芝竟连太后也敢下手,犯下了滔天大罪,小命休想保住。 难怪闻东方会说他是被逼下悬崖后才学会飞的人,他被迫放弃的不是她,而是自己最后的慈心,他对马凤芝三人是万不得心软的。 「皇、皇上……这不是真的,臣妾和幕儿没、没有做这些事……这些不是咱们做的……」马凤芝设计害人却反入圈套,明知大势已去仍做垂死挣扎。 「对……不是母后和幕儿做的,请父皇明监!」闻见月急道,他与马幕儿也知事态严重,两人赶忙跪下。 「太后面前你们还敢睁眼说瞎话?」闻彦祥大怒。 「延寿宫大火狂烧时,朕就见到你母后在笑,等救出太后,太医说太后不是让火呛昏的,是气厥的!你们还有什么话说?!你们这恶妻、逆子、逆媳,朕饶不得你们!」闻彦祥怒道。 闻见月夫妇说不出话了,马凤芝面上更是惨无血色。 这时久不闻声的书绍玮突然上前对闻彦祥再道:「皇上,既然事情都说开了,皇后娘娘等人罪无可逭,但延寿宫大火不知是否让您联想到另一件事?」 「另一件什么事?」闻彦祥问。 「联想起当年宸悦宫的火。」 那书绍玮话一落,马凤芝立即睁大眼了。这人想说什么?! 「这话什么意思?」闻彦祥神色大变。 「太后教训了皇后娘娘后,皇后娘娘就放火烧了延寿宫,听说当年皇后娘娘也与妍贵妃在宸悦宫起了争执,之后宸悦宫就起火了,皇上难道不觉得这有可疑之处吗?」书绍玮语调极慢的说。 这话不只闻彦祥惊讶,闻东方亦是沉下脸来,涂白阳则是握紧了拳头,没错,闻东方才告诉她,当年的火是马凤芝放的,只是苦无证据不能办她,如今书绍玮提起,正是追究马凤芝罪行的好时机。 「书尚书这话……可有证据?」闻彦祥心情激动,声音都颤了。 书绍玮冷眼瞧向马凤芝,他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就等她落难!「臣有。」 「快拿出来!」闻彦祥激切的说。 书绍玮瞧向闻东方,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沉痛,在这时候忽然让大家看出两人血脉相连、密不可分的一面。 闻东方脸色一敛,喝道:「小骆子,将人带上来!」 在殿外等候已久的李骆立刻揪着宋松林的后领进到殿中,宋松林身上都是黑灰,脸上明显有炸伤的痕迹。 「让这奴才上来能证明什么?」闻彦祥问。 书绍玮再看了一眼闻东方,见他颔首后,才对闻彦祥道:「启禀皇上,延寿宫之所以会烧得这么迅速猛烈,那是因为除了寝殿内被放火外,延寿宫周围也被放置了炸药,这才能烈焰冲天,阻止旁人进到延寿宫内救人,而负责帮皇后娘娘放置炸药的就是他。」 「什么,延寿宫是这奴才炸毁的?!」闻彦祥怒火中烧。 「没错,就是他干的,但他干的不只这件,当年宸悦宫会烧得一发不可收拾,也是他所为。」 「不、不是奴才、奴才是无辜的……」宋松林喊冤。 李骆狠狠朝他挥拳。「皇上面前你还敢说假话,你这张脸都说明一切了,今日你是死定了!」 宋松林被打得眼冒金星,仍不忘否认。 「胡说……我这张脸怎么了,你、你含血喷人!」 「皇上,请您传张太医,张太医能证明宋公公与当年的事有关。」书绍玮要求道。 闻彦祥马上就让张太医上殿,张太医年约六十,已在宫中待了几十年,但相较于其他太医,他的医术普通,平日只能医治宫中的太监或宫女,没能接近皇族,替皇族的人看病。 此时张太医有些战战兢兢,不敢随意抬头见人。 「张太医来了,他如何证明宸悦宫失火与这奴才有关?」闻彦祥催问书绍玮。 书绍玮走向张太医,指着宋松林问道:「你且瞧瞧这人,他二十年前是否也曾因同样的伤去找你医治过?」 张太医瞧向宋松林,这人他认得的,这奴才平常仗着是皇后的心腹,在宫中狐假虎威,颇惹人嫌。 「二十年前……有的,那时宸悦宫起火不久后,他就来找过老臣,说是帮忙灭火所以受伤了,老臣瞧那伤分明是炸药所伤,但他既这么说,老臣也不与他分辩,只替他上了药,还拿了瓶止痛消炎的金创药给他带走。」张太医对这段往事印象深刻,仔细说道。 听完这话,闻彦祥马上大怒了,谁都知道宋松林是凤宫的大太监,伺候皇后超过三十年,当年他若也有与今日同样的伤,那表示皇后也指使了他做一样的事,那妍贵妃的惨死就是皇后所为! 「马凤芝,朕要将你千刀万剐!」他指着马凤芝,怒不可抑。 马凤芝胆子都要吓破了。「臣妾没有指使他,是这奴才自己……自己……」 「皇后娘娘莫要再狡辩,当年的事东方都亲耳听见了,是您让宋公公这么做的。」涂白阳忍无可忍的说。 闻彦祥目光迅速看向闻东方。「这事你早知道?」 闻东方悲痛的点首。「儿臣二十年前就已知情。」 「你为何不说?!」 「儿臣当年只有五岁,说出这话谁相信?再加上她联合国师对外放话,道儿臣是祸源,儿臣不仅不复您的疼爱,连太子身分都保不住了,如何能为母妃申冤。」 「您乃厄星转世之事也是皇后造谣?」闻彦祥错愕。 「皇上,当年被皇后收买的国师已过世,但他的儿子尚在,也知情这段秘密,臣已经将此人找来,就候在殿外。」书绍玮快速说。 第三十章 马凤芝脸都绿了,这书绍玮分明是为姊报仇,他过去对妍贵妃的死始终冷漠以对,又从未在皇上面前进言过,哪料此刻竟像条毒蛇一口就想咬死她! 她懊悔难当,想当初她一心只想着压制妍贵妃的儿子,却轻忽了书绍玮,若早知书绍伟有此居心,不管用任何手段都得灭了这人! 而涂白阳也对书绍玮刮目相看,心中有数自己误会他了,这两甥舅过去不是不亲,而是为避人耳目刻意装得疏离,他们隐忍一切就是为了今日,一鼓作气一起为妍贵妃复仇。 「让国师的儿子进来!」闻彦祥脸色已是无比的阴沉了。 国师的儿子进殿后,得知事情东窗事发瞒不住了便老实承认了,并将当年的种种说出来—— 「妍贵妃当年艳冠群芳,十分得宠,所生的三皇子三岁即被立为太子,当时皇后娘娘也有身孕,虽还不知男女,但她不甘心妍贵妃的儿子当太子,便与家父设计一连串祸事,并把责任推到太子身上,有些甚至是穿凿附会而来的。 「之后皇后娘娘如愿产下皇子,便更容不下妍贵妃母子,这才设计宫殿走水事件,不仅宸悦宫大半宫殿被毁,妍贵妃更因此丧命,父亲藉机宣称太子为厄星转世,要贱养方能平息祸端。这才让皇上痛下决心,废除三皇子的太子封号,改立皇后娘娘之子为太子。」 听完后闻彦祥面如槁灰,半晌后竟然流下泪来,蓦然一个转身朝马凤芝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你这贱人!」 马凤芝被打得齿落,一旁的闻见月夫妻见状更是魂都吓飞了。 他们从未见过闻彦祥如此暴怒,甚至发狂的亲自动手打人。 马凤芝捂着满口鲜血的嘴,凄厉的道:「您怪臣妾做什么,是您偏心,是您有眼无珠,是您不肯怜惜臣妾,臣妾才会杀了那女人,臣妾没有错,臣妾没有错!」 「你……你……」闻彦祥怆然涕下。「你杀了朕此生最爱的女人,让朕郁郁寡欢了二十年,甚至误以为与她生的儿子不祥克死了她,朕因此怨恨东方,与之疏离不肯亲近,哪知事情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你害妍贵妃惨死,害我儿背负厄星之名,压抑过了二十年,你让朕如何对得起妍贵妃,对得起东方?!你、你……朕就算杀了你都不足以泄恨!」他悲愤难当。 他一生的爱都在妍贵妃身上,她的死对他打击极大,还因此恨上闻东方,对他冷落漠视,他太对不起儿子了。 「众人听好,朕在此宣告,废了皇后马氏以及太子闻见月,马氏即日起住进废宫宸悦宫,择日处死,闻见月夫妇迁出东宫,软禁于宫外,无诏不得进宫面圣!」 皇后一派一夕全倒下,朝臣愕然,马凤芝听见自己要住进当年火灾后已半倒,又因皇上生怕睹物思情故而未重建的宸悦宫便吓得昏厥过去。 闻见月与马幕儿听见自己封号、地位被夺,则是惊呆了。 涂白阳握住闻东方的手,发现他的手心极热,得知他的心情也极为沸腾,不如表面的镇定。 熬了多年,他终于为母妃报仇雪恨,且发现父皇至今仍是对母妃念念不忘,用情极深,明白父皇的疏离全是因爱生恨,以为他克母,害自己失去心爱之人才会如此,这一刻,多年来他心中对父皇冷待的怨恨也瞬间烟消云散。 涂白阳红了眼眶,替他欢喜。 他低下首来瞧她握紧自己的手,笑了。那是一个异场烂炫目的笑容,已将往日的阴霾全一扫而空。 闻彦祥再不想见到马凤芝与闻见月夫妇,三人立刻被带走,而为虎作偎的宋松林也被下令处以极刑,芙蓉则让董太后教人拖下去杖责一百大板,这打完也没命了,形同杖毙。秀儿因为及时悔改,免去一死,但被逐出宫去,至于国师虽已亡故,仍取消其国师名号且株连九族,一族全眨为奴隶流放边疆。 闻彦祥发落完一干人,闻东方立刻牵着涂白阳上前朝闻彦祥跪下。「请求父皇收回儿臣与阳儿的和离诏书,让儿臣与阳儿能继续做夫妻。」闻东方恳求的说。 「朕欠你最多,就连你们夫妻都差点拆散,朕会好好补偿你们的。」闻彦祥叹气,再度落下愧疚的眼泪。 董太后却眉头一皱。「但是诏书不是已经送至涂府了,送出去的诏书如何收得回来?」君王的诏书何等威信,既送出去就不能说收就收,如此有失君威。 闻彦祥虽有心成全,但太后说得没错,诏书即是君王之威,若贸然收回只怕会伤及皇室颜面,当下为难起来。 「皇上,涂家至今并未收到和离诏书,请问诏书在哪里?」涂亚安问。 「涂家未收到?」闻彦祥讶然。「书尚书,是你来向朕请缨说自愿送诏书至涂府,你没送去吗?」 书绍玮不疾不徐的上前两步。「回皇上,臣白日时要送过去,但忽然头疼这才给耽搁了,本来打算晚些再去送,却发生了火烧延寿宫的事,所以至今诏书还在臣手上,没有送出去。」他说。 涂白阳疑惑,他白天至凤宫时分明道是皇上让他送诏书,可没说是他自己请缨的,再说,她瞧他那时谈笑风生,哪有身子不适之状,且后来他要领她回涂家送诏书,但人都还没走出宫门就因临时有事将她丢下了,此刻想想,原来是他帮了她一把,拖延了诏书送达的时间。 「若是这般,诏书既是还没送到涂家人手中那便无效,朕收回了。」闻彦祥笑起来,立即爽快的说。 闻东方与涂白曝大喜,忙跪下谢恩。 董太后也满意的笑了。 唯有在场众皇亲群臣们对这场宫廷巨变仍有些吃不消,众人各自盘算,对将来开始各自计量了。 【第十章】 半年后。 日光缓移,熏烟冉冉,奉天门前的九合台上,一派庄严隆重。 这日紫周朝迎新太子,天子制诏太子,三皇子闻东方,经纬宏图、仁义至孝,复位太子,诏于天下。 九合台上,闻东方身着崭新紫袍,金冠束发,沉稳的在百官前接下圣旨正式复位,再次成为紫周朝的皇太子。 此刻在他身边环绕的有户部尚书书绍烽、兵部尚书涂亚安,以及再度退敌建功刚升将军的涂达,和有鬼才之称的吏部侍郎涂兴,这四人是朝中新贵,国之梁柱。 户部尚书书绍玮表面看来不偏不倚,先前既不与废后马氏交好,也不亲近外甥闻东方,自成势力,独善其身,然到今日众人才看清楚他对胞姊的死不是无动于衷,更非明哲保身,而是隐忍半生伺机报仇。 这从他与闻东方联合对付废后马氏母子就能看出端倪,两人表面上疏离,以此卸去马氏一干人的戒心,待时机成熟,那还击的手段凌厉,让马氏母子一剑穿心,求救无门。 至于涂家父子三人,众人一度以为他们因为女儿被离弃而与闻东方闹翻,后来才知是计谋,意在让马氏母子自认为可以为所欲为的操控闻东方,使母子两人得意忘形,做出更多自取灭亡之事。 而涂家父子在马氏母子被废后,立刻雷厉风行的清理马氏过往在朝里、军中的余孽,扫除所有阻碍闻东方重回太子之位的人,让他能顺利复位。 闻东方身边还有一人必得提的,那就是如今的太子妃涂白阳,她这会容光焕发的站于闻东方身侧,闻东方无论何时都紧牵着她的手,只有在接下圣旨时松开,而之后,再度紧握。 现在那圣旨就由她一手抱着,如此贵重之物只能交给最信赖的人,涂白阳就是他最信赖之人。 涂白曝做了太子妃后并未就此卸下官职,她还高升了,如今掌管整个膳食局。 据说这是她的兴趣,喜欢掌厨做出美味食物,闻东方也由她,让她成为紫周第一个太子妃兼任女官之人。 众人见两人下阶梯时,闻东方亲自为她拉裙摆,她低眸朝他嫣然一笑,阳光下,他微怔,似迷醉,稍后回以宠溺笑意。 两人间的深情厚意在宫中难得一见,引为佳话。 同时,软禁闻见月夫妻的宅邸内,闻见月得知闻东方洗清厄星之名后已顺利复位,他怨怒难忍。屋内简陋,原本就没几样家具,全让他砸毁后,他恶狠狠的怒视着惊恐的马幕儿。 他粗暴的抓过她的头发,不说一句就是狂打,他必须发泄,在此没有人可供他泄恨,只剩马幕儿在身边,逃也逃不了,只能被他照三餐暴打。 第三十一章 闻东方成为太子一事对他刺激甚深,打完马幕儿犹未解恨,便剥了她的衣物肆意凌虐她的身子,发狂的泄慾,马幕儿忍不住痛得哭喊,却只换来他更多的羞辱,然而最大的羞辱是他终于在她身下泄愤够了,倒在她身子前,落下的三个字竟是——涂白阳! 她满身是伤,下身流血,可他喊的居然是涂白阳! 她恨,恨! 她马幕儿本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子,她的美貌、身分都让每个人对她奉承呵护,视她如珠如宝。 可如今人人对她避如蛇蠍,争相践踏,她更成为闻见月的泄慾与泄愤工具,这一切都是涂白阳那女人害的! 涂白阳此刻所拥有的一切曾经都是她的,她夺去了自己的所有,包括骄傲与尊严,她不会放过涂白阳的,就算用尽手段,她也要让涂白阳再次跌落谷底! 荒废已久的宸悦宫夜半传来疯狂的尖叫声。 「啊——啊——鬼——鬼——」 「不要靠近我,是你自找的,你不该抢走皇上,不该生下儿子,不该让我的月儿委屈,他的母后是皇后,他就该是太子,凡是不利月儿的人、威胁我地位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包括你,姘贵妃——滚,我没有错,你本就该死,别来找我!」马凤芝披头散发,神情疯狂的对着漆黑的天空狂吼。 她夜夜不成眠,睁眼就见到研贵妃阴魂不散的找她索命,她赶不走研贵妃的魂魄,只能每天咒骂尖叫,日日在惊惧中度过。 半年来她一直等着闻彦祥赐她死,但闻彦祥像是有意折磨她般,让她嚐尽恐惧身心倶疲,等着看她发疯癫狂却迟迟不送来赐死诏书。 这日她见到妍贵妃身上着火,用着怨恨的眼神瞪着她,还死命掐她的颈子,她痛苦不堪,拚命挣扎。 「你这妖妇、妖妇……呜呜……我错了,我错了,我承认自己奸险善妒,阴狠毒辣,是我放火活活烧死你的,我不对……是我不对……」 说完这些话,她终于能呼吸了,她大口喘息,眼泪直流,但下一瞬,她仿佛又窒息了,整个人难受至极。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儿子闻东方,对不起……」只要说出这些话,她又能呼吸了。 就这样不断反反覆覆的,到了天亮,她两眼涣散,已痛不欲生。 等不到赐死诏书,她实在耐不住折磨,遂取来白布自己悬梁自尽了。 闻东方与涂白阳闻讯到来,她已成一具僵硬的屍首。 闻东方见到她的死状,脸上虽无任何表情,但眼底有些波动,不知在想什么。 涂白阳则是内心感叹,马氏一生争权好胜不肯服输,最后却死得如此悲凉,她若早知道有此下场,还会这般争吗? 她叹了一声。 闻东方脸色沉下,拉着她走出宸悦宫,去到他们曾经待过的南宫。 他们如今迁至东宫,南宫已无人住,不过还有人打扫,宫人没想到太子、太子妃会再回到此地,讶异之余连忙朝他们恭谨行礼。 而今每个人对他们都敬畏有加,不再像从前那般敷衍行事,对他们并无真正的敬意。 正所谓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当年教人看轻的皇子,今日的一朝太子,闻东方忍辱负重,已熬出头了。 「为何带我来此?」她问。 他拉她进到他原来的书房。「因为母妃的牌位还藏在这里。」他告诉她,并且由床下头的暗柜取出妍贵妃的牌位。 她了然了,马氏已死,过去的恩怨也算了结,他来向自己的母妃禀一声,让她安息膜目。 「还有香火摆在这,咱们给母妃烧炷香吧。」她说。 他点头再取出香火来,一人点了一炷香祭拜。 「母妃,儿臣今日有感而发,特地带着媳妇同来与您说些话。」他对着妍贵妃的牌位道。 她朝他侧目,有感而发?他不是来对母妃说马氏已死之事吗? 「母妃,父皇固然对您情有独锺令人感怀,但后宫人多必乱,儿臣不想重蹈覆辙让悲剧再发生,所以儿臣决定将来就阳儿一个皇后,后宫不再有人。」 她震撼的瞪大眼睛。「你刚说什么?」 他只是微扬起唇,没看她也没回答她,迳自对着妍贵妃的牌位继续说:「阳儿生性乐观,富有才学,且对事情有独到看法,将来必能助儿臣成为一代明君,请母妃放心将儿臣交给她一个人。」 她眼眶发热,泪如泉涌,情绪激动。 他这话除了说给妍贵妃听,也是说给她听的,他许诺只她一人的后宫。 常言道,人尊贵了就会换朋友,富有了就会换妻子,他在困顿时与她相倚,而今贵重了,不仅没有抛弃共患难的妻子,反而更加的珍惜。 他轻抹去她的泪珠。「别哭了,母妃在看呢,她会以为你不高兴我只有你一个,希望我多纳后宫,免得去缠你。」他现在也懂得说笑,那双笑吟吟的漆黑眼眸,看得她心跳加速,心绪动荡。 「你真不后悔就我一个,就算父皇这么爱母妃,后宫也还有十来个嫔妃,而你真除了我,一个都不要?」 他默默地凝视着她,轻轻刮了刮她脸上细嫩的肌肤,眼中星星点点尽是爱意。 「一个都不要,就要你。」他语气极轻,但情深义重。 她瞬间像花瓣一样笑得娇美,但这是朵沾了泪珠儿的花瓣,她泪水汪汪,越哭越觉得幸福,越是幸福越想哭,如今这般美好,她感谢苍天。 马氏未得皇令即自缢身亡,闻彦祥震怒本要鞭屍,后经董太后劝阻没这么做,然马氏死后不得进皇陵,照规矩会送回娘家自行安葬,岂料马家人却上书奏请焚屍,不愿将屍首领回,闻彦祥接到奏书立即同意。 因焚屍后马氏就连让后人祭拜的东西都没有了,因此闻见月上请见马氏的屍首最后一面,闻彦祥念其孝心,准了。 闻见月带着马幕儿进宫,此时的他再无过去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他身形消痩,神情萎靡。 马幕儿过去总是珠围翠绕,美艳照人,而今同样金钗换酒,憔悴狼狈。 她脸上、颈子上露出的肌肤都有伤痕,但她刻意用粉涂盖,到头来反而显得更加死白恐怖。 两夫妻进到宫中,闻彦祥不见他们,让他们直接到宸悦宫去见马凤芝的屍首,之后他们就得离宫,继续过着被软禁的日子。 两人到宸悦宫后,闻见月立即抚屍痛哭。「父皇好狠的心,当真就这么恨母后杀了妍贵妃吗?竟要焚屍让母后死无全屍!」他忍不住骂闻彦祥狠心。 「不要骂了……万一教人听见,咱们就糟了。」马幕儿提醒他。 「父皇不顾亲情,让咱们猪狗不如的活着,咱们已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好怕的!」 「话说得没错,但……」说到底,马幕儿还是怕死。 「瞧母后人都死了,屍前连一炷香都没有,再瞧这宸悦宫与废墟无异,根本不是人住的,是个鬼宫,母后在此待了半年,日子如何能过得下去?她是被逼死的。」 「就算如此,那也是她咎由自取。」书绍玮走了进来。 闻见月一看见他,立刻怒目以对。「是你让马家人奏请焚屍的对吗?!」他恨声问。 他已看透这人的真面目,书绍玮阴险得就像藏起爪子的狐狸,让他们在毫无防备下被算计害死。 「马家自知马氏作恶多端,若带回马家只会招惹族怨,这才想到焚屍一途,而我也不过是替他们送这份奏书给皇上而已。」书绍玮冷淡的说。 马幕儿十分生气。「你和涂家父子都是闻东方的走狗,马家让你们逼得都倒了,哪还顶得了你们说什么。就连我爹娘都教你们打入监牢,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不甘心的怒道。马家原本风光,可垮台后,闻东方就让书绍烽以及涂家人清算马家,马家势力全数被扫除,可说是金尽裘敝,败落得一塌糊涂了,她父母更是第一批被抓入狱的。 此时她不由得再想起另一件事,生地黄事件时,因有秀儿顶罪,涂白阳被放出牢里,闻见月带她回东宫,当晚意欲强要了涂白阳,是书绍玮跑来说,皇上不见太子在延寿宫侍奉太后正勃然大怒,让她通知闻见月赶去延寿宫,自己这才冲进殿内坏了闻见月的事,救下涂白阳,可当他们夫妻赶到延寿宫时,皇上已离去,但见大皇子、二皇子以及闻东方全守在太后榻前,他们夫妻自然也不好再离开,便在床前待了一夜。 第三十二章 现在想想,自己原来上了书绍玮的当,他这是受闻东方所托,利用她去救涂白曝免于遭受闻见月的荼毒! 而自己真傻,还以为他好心报讯,这会想来更是恨进心坎了。 「你爹娘这些年来仗着马皇后的势力在外横行霸道,到处搜刮民脂民膏,这叫作恶终有报,入狱也是应该的。不过,马家也无情,就算是再潦倒,马家人当年也是靠马皇后才得了荣华富贵,这会马皇后死了,马家都不愿意来收屍,还让她落得焚屍的命运,马家也算是有情有义了。」书绍玮露出讥诮的神色。 闻见月听了,立刻愤慨至极的怒视马幕儿。「你们马家确实不是个东西!」他破口大骂。 马幕儿尴尬不已,低头不敢说话,因为怕会再被打。 「好了,马家如何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到此地是来奉旨焚屍的,两位若见完马氏最后一面就请回,我还得完成皇命。」书绍玮冷冷的说。 闻见月脸色大变。「不,这一焚屍,母后就魂飞魄散了,不成,我不答应,谁也不能动我母后!」他激动的说。 「焚屍会魂飞魄散,那我母妃是活生生被马氏烧死的,这痛苦何止魂飞魄散而已。」这时闻东方与涂白阳走进殿内,沉怒道。 他脸色发青。「你来做什么?我母后不想见到你和涂白阳!」看见涂白阳,闻见月的心紧拧,,股痛失以及不可得的恨意充斥心头。 「马氏已死,死人可决定不了任何事,倒是你,我是来给你个提点的。」闻东方说。 「提什么点?」闻见月横眉竖目问。 「马氏一死,父皇有意处置废位太子了。」 「父皇要处置我了?!」闻见月大惊,一旁的马幕儿也血色尽退。 「嗯,你这些年来与马氏两人酒食徵逐、枉害忠良,罪证都已查清楚了,本罪该万死,但父皇顾念你受马氏所累,饶你不死,只送你至寮国为质子,如此你还能为自己做的错事有点弥补。」 「什么,送我去察国?」闻见月惊愕到几乎无法言语。寮国是所有邻国中最为蛮横的一国,经常会突击紫周边境让边境百姓甚为惊恐,日前两国总算签下友好条约,寮国不得再骚扰紫周边境,为避免毁约,两方各派人质前往,想不到父皇竟让他去! 这一去,就是拿命去赌了!寮国人野蛮,经常反覆无常,若是哪日忽然拿他祭旗,给紫周下马威可怎么办?思及此,他吓得全身发抖。 马幕儿也听得脸色发白。「我……我也要同去吗?」 「夫妻同命,除非他休了你。」涂白曝说。 「那……」马幕儿忍不住渴求的看向闻见月。 「你休想,大难来时,你这女人竟还想自己独活!贱人!」闻见月当着所有人面狠戾的打了马幕儿一耳光。 马幕儿被打得嘴破眼角出血,模样难堪。 「闻见月,你怎能动手打人!」涂白阳见不得女人被打,上前扶起马幕儿后怒斥他。 「她是我的人,我爱怎么打就怎么打,若你是我的女人,我也打……」 「大胆,放肆!」闻东方身后的太监大声喝斥。 他一愣,瞪着李骆。「你刚说什么?」一个奴才竟敢威吓他! 李骆目前已是东宫大太监,他面对闻见月一脸无惧就算了,那表情还带着怒气。 「当今太子妃哪能容您言语亵渎,宫中有规,对皇族不敬者,轻则打脸,重则赏鞭。」李骆这样子可比当年的宋松林还狠。 他倒抽一口气。「我也是皇族,你敢对我动手吗?」他质问。 「您虽是废位太子,但起码还是四皇子,奴才自是不敢动手,可若奴才的主子点头,奴才就得公事公办了。」李骆瞧向闻东方,让他给个令。 就见闻东方清清淡淡的开口道:「宫规如此,怎好毁去规矩,犯行虽重,但念其刚丧母就格外开恩吧,打脸就好。」 他声音刚落,李骆身旁的小太监马上将闻见月两手架住,李骆卷起袖子准备动刑。 「大胆的奴才,你敢动我试试!」闻见月愕然,他自小身分尊贵受尽各方宠爱,谁敢对他放肆! 李骆垂下双眉,故意露出苦瓜脸。「奴才只想把主子交代的事情办好,四皇子就别为难奴才了吧。」说完一掌就往他脸颊打去,这一掌不够再一掌,打得闻见月都懵了。 等回过神后,他立刻气得七窍生烟。「你这奴才竟敢……」 「再打。」闻东方冷若冰霜的吩咐。 「是。」李骆应声后,手一举就再打,将闻见月的脸庞打出数个五爪印来。 马幕儿看了吃惊,想不到闻见月竟然会挨打,当场一张脸惊得死白。 涂白阳脸一沉,自取其辱一向是闻见月的强项,只不过马氏的屍体就在一旁,还是让他在母亲面前留点尊严吧。 她瞧向闻东方,他晓得她于心不忍了,这才让李骆停手。 李骆得令退下,可闻见月已被打得两颊肿胀,一时间连说话都有问题。 马幕儿见状并没有去扶他,反而嫌弃的退一步,眼睛往闻东方与涂白阳看去,见他们两人亲密相依,闻东方对涂白阳呵护备至,只因闻见月对她言语稍有冲撞就 打得闻见月满地找牙,这份维护爱惜,闻见月从不曾给过她,涂白阳这太子妃当得比她当年还要荣宠尊贵……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有话想私下说。」马幕儿忽然对涂白阳要求。 「不行,你心术不正,太子妃怎能跟你单独在一起。」小君第一个不同意。延寿宫大火时,小君英勇救出董太后,受董太后提拔,现已是一等宫女,而宫女分三等,一等之后再上去就能任女官。 涂白阳询问的看向闻东方,他也正皱着眉头。她晓得他不放心,是不会同意的。 「弥有话就在这里说吧。」涂白阳对马幕儿说,没打算跟她单独在一起。 马幕儿见她不肯跟自己走,哭了起来。「我不是求什么,是真有苦处,尤其之后又要到寮国,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但这话只能对太子妃一个人说,若此时不说那便一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见她这样子,涂白阳也蹙了眉,只得心软的对闻东方道:「我只与她到一旁去,听她说完就回来。」 「那在外头说两句就够了,我等你。」闻东方晓得她心慈,不可能不理,只得勉强答应。 小君见闻东方都点头了,也不好再阻止,但瞪着马幕儿的目光可是狠得很。 小君护主卖力是出了名的,涂白阳无奈,跟着马幕儿到一旁的小池边去。 「好了,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远离众人后,涂白阳道。 「好的,我要说的是……」她瞧了瞧一旁不浅的池水后,蓦然朝涂白阳露出笑面夜叉的表情,接着猝不及防的抱着她往池里跳。 众人远观后大惊,赶来后两人已沉入水中,闻东方马上跳下去救人,一干护卫见太子都入水了,哪敢迟疑,纷纷跟着跳水。 而池里这边,涂白阳会游泳,此刻拚命挣脱马幕儿的箝制,但马幕儿也知她不怕水,但她一心要与涂白阳同归于尽,所以死命抱着她不让她脱身。 自己即将要跟闻见月去寮国受罪,将来还得不断遭受闻见月的毒打,她下定决心了,与其活得这般没尊严,活得这般不如人,不如拉涂白阳同死,这也算是为自己解气了。 涂白阳不知这女人疯了,任她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马幕儿,但马幕儿仍抱着她不断往下沉,她不想死,她有爱她的丈夫,美好的将来,她不能死…… 但她快撑不下去,不能呼吸了,她用力咬了马幕儿的手,马幕儿吃痛总算松开她,她得了空隙便往水面上游,哪知马幕儿立即追上来,并且拔下头上的发簪拚命 刺她的身子,涂白阳的双手被刺得血流如注,无力再往上游。 「我既不幸,你也不该如意,你和我一起死吧!」马幕儿重新再将她拉下水底。 在涂白阳失去意识前,仿佛见到闻东方焦急的面孔,他唤着她的名字,让她不要离开,不要死…… 「老公,老公——」她在大喊中惊醒。 醒来后,愕然发现她回到自己在现代的家了,此刻她躺在卧室床上,身上穿着hellokitty的睡衣。 她看着眼前这一切,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摸摸自己的脸和脖子,满是汗,接着不住用力的甩甩头,她居然变回涂白洋了,可她不是已经……与人交换人生了吗? 为何又回来了? 第三十三章 她一脸茫然,不解眼前的状况。 再看看床头的电子时钟,显示——2014/12/2423:50.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在紫周国待了两年,怎么时间还停留在她与朱槿交易的那天? 难道,这只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 可是,她清晰记得自己爱上闻东方这个男人,她记得他的每个表情、每个眼神、每句他说过的爱语,这些不该是假的,不该只是梦一场而已。 她心乱如麻的下床,不知如何是好。 她疯了吗?疯了吗?脑袋才会如此错乱。 叮咚一声,门铃突然响了。 她去应门,开门后,仅是一愣就立刻大喊:「朱槿!」她认出来人就是人生贩卖店的店员。 太好了,她不是作梦,是真的有人生贩卖店,自己真的换过人生,她没疯! 朱槿仍是一头黑直长发、深色眼睛,还穿着红色衣服,此刻正亲切地朝她笑着。 「真感谢你还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你,是你推销我换新人生的。」 「呵呵,记得就好,我是来做售后服务的。」 「售后服务?」 「是的,不过我们可以进去屋里说话吗,在门口不方便聊。」朱槿笑问。 她急忙将朱槿拉进房子里,火速关上大门。 「快告诉我,我怎么会回来的?」她迫不及待的问。 相较于她的急切,朱槿则显得悠闲多了,见她没心招呼自己,自动晃到客厅找位子坐下。 「朱槿?」她迫不及待想马上知道答案。 朱槿叹口气。「你这人真是的,完全不懂待客之道,连杯水也没给我喝就急着追问事情,好吧,反正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些的,这就是售后服务,结束时记得帮我写份问卷。我老板现在兴这套,称这叫kpi,英文叫keyperformanceindicators,关键绩效指标,希望员工给客户的服务能达满分,再以这份问卷做为员工调薪依据……好好,我知道你没兴趣知道些,我要说正经的了。」 见涂白洋已经要翻脸了,她才不再说废话了。 「你之所以又回来,是因为你不遵守约定必须接受惩罚。」 「约定、惩罚?」她一怔。 「对,交易中清楚约定你不能更改原主的抉择,你必须嫁给闻见月,可是你没做到。」朱槿严肃的说。 没错,她毁约了,她拒绝了闻见月,她并没有接受他。「我爱的是闻东方,实在无法和闻见月在一起。」她无奈的说。 「无法?这话太不负责任了,因为你的抉择改变了闻见月的命运,若是你接受他,命运会安排闻东方落败,闻见月依然是紫周的太子,而你最终也会是他的太子妃,但你改变了历史以及他们两人的命运,你得为此付出代价。」 「我愿意接受惩罚,只要你让我回去,闻东方一定还在等我,我不能让他空等。」她惶然说。想起自己就这样消失,他如何能接受。 「闻东方不会等你的,因为涂白阳没有离开过,只是变痴傻了。」朱槿告诉她。 「变痴傻……」她瞬间明白了,此刻待在他身边的人是原来的涂白阳!她胸口一梗,闷痛起来。「那么,伴闻东方一生的人将是真正的涂白阳?」 「没错,这也是闻东方获得天下必须付出的代价,得到一个傻妻。」 她愕然,身子再也撑不住的瘫软到地上,原来改变了原主的抉择,不只是自己受到惩罚,连闻东方也会受累。 「那、那闻见月也受影响了,他又会如何?」她颤声再问。 提起这个人,朱槿拧眉,似乎也不喜欢他。「他虽失了天下,但坏事做多本就不会有好下场,再加上将来当了皇帝后,恶行会更重大,搞得紫周民不聊生,我的老板小路说了,这次就算他倒霉吧。」意思就是,并不会补偿闻见月这个恶人。 涂白洋阖上双眼,泪水不受控制的淌下。「朱槿,难道没有办法补救,让我再回去吗?我爱那男人,不忍他从此面对一个痴傻的人伤心绝望,请让我回去吧。」她凄楚的说。 朱槿同情的看了悲不可抑的涂白洋一眼后才道:「要回去可以,不过你得再度做选择才行。」 她倏地被惊喜和希望笼罩住了。「好,你说,要我做什么样的选择?」有选择就有机会,她想再见闻东方。 「你必须在我提的两个选项中选一个,一,选择厨艺,留在现代,你双手的伤会好,能继续自己的总铺师之路。二,选择闻东方,回到古代,但会因为被马幕儿所伤,双手不能使力,你又失去了亲自掌厨的机会。」 她听完之后愕然了下,当初同意更换人生就是因为双手能恢复,她才爽快答应,而今多了一个闻东方,这次她又要如何抉择? 「如何,你选的是梦想还是爱情,告诉我答案吧。」朱槿肃然道。 「我……」 黎明时分,金钟响起,闻东方身穿一袭金紫龙纹袍,腰系龙云玉带,昂首阔步于重重宫苑,殿门一道道为他敞开,君临天下。 紫周金观二年,皇帝闻东方雄才大略,任人唯贤,务农兴学,减轻徭赋,使得国富民安,厨为「金观盛世」。 于朝堂之上,闻东方也广开言路让各方建言,激得朝臣一股热血为民,辩论激烈,直至午后还不愿散去。 「皇上,该用膳了,皇后娘娘等着了。」皇宫总管大太监李骆上殿前提醒。 这话一出,原本讨论得闹烘烘的殿堂立即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后众人识相的往前跨一步,禀道:「臣等告退。」 闻东方颔首。「嗯,明天再议。」 没人敢多留,一一退朝了。 闻东方起身,外头下了多日的大雪终于停下,只剩细小的雪花飘落,一片羽绒似的雪花落在他翻起的掌心上,轻轻一抹便化了,他微微一笑,举步往凤宫去。进到凤宫见到桌上一桌子色香味倶全的菜,他视线梭巡了一圈,不见皇后,朝李骆看去,李骆又朝小君望去,小君目前已是尚宫局的司记,管理宫内所有的宫女,她会意,马上要去寝殿请人。 「不用了,朕自己去请。」闻东方道,自己往殿内走去。 时值冬季,殿内烧着暖炉,很舒适温暖也很好睡……他瞧向小榻上卧着的人。 这人穿着淡金色绣有凤凰的宽袍,发上簪着一支简单的珠花簪,脸上素净没施任何粉黛,即便睡着嘴角也微微向上弯。 他静静地瞧她,舍不得将她唤醒,慢慢坐在她身旁,满足的凝视。 许是睡得腰酸了,她身子扭了扭,他见状立即伸手替她揉揉腰,这一碰,她睁开眼了,瞧见他替她揉腰,露出讶然的表情。 「臣妾不会只等这三分钟的时间,又睡着了吧?」她问。 他捋了捋她额上的乱发,这人不管用何种姿势睡,一觉醒来后头发总是乱。 「朕听人家说孕妇嗜睡,这是正常的。」他体贴的说。 她往自己挺着的五月肚望去,确实如此,自怀孕第三个月起,她就无时不想睡,站着能睡,坐着能睡,吃饭能睡,讲话时也能睡,更别说书一翻开立即就睡着了。 她露齿笑。「老公说得是,正常正常,可方才等你时肚子饿耐不住,先吃了一顿,但小睡一觉,才一睁眼又饿了,这正不正常?」 「再正常不过,一人吃两人补。」他抿笑。 「那咱们再去吃一顿吧……不,你才刚要午膳,是臣妾要再吃一顿。」她起身,蹦跳着要去填饱肚子了。怀孕后她变得好会吃,一天吃上好几顿都不够,幸亏她也好动,才没让自己肥得不像话。 「走慢些……欸,慢些。」他在身后提醒,总担心她大着肚子不好好走,跌跤了可怎么办。 「好好好。」她满嘴说好,但可没听他的,依旧健步如飞,不一会就来到前头的膳桌坐下,开始填自己的无底洞了。 他跟着坐下,见她筷子拿得稳多了,之前是连筷子都抓不牢的。 他想起三年前之事,她让马幕儿拉入宸悦宫的莲花池底,当他心急如焚的将人救上来后,她昏迷了几天才醒过来,双手因遭马幕儿的簪子所伤,筋骨受损严重,再也不能灵活使用了。 他本以为她得知后会伤心,因为她连勺子都握不住,如何做菜? 而做菜又是她最喜欢的事,双手等同于废了,她必不能承受,哪知她坦然面对了,见自己替她难过心焦还反过来安慰他,说「有舍有得,不必在意」。 第三十四章 只是这话里的「舍」与「得」说得极具深意,让他想深究又不知如何深究起。 涂白阳正吃得开心,见他盯着她的手发怔,就晓得他又替她感伤了。 她放下筷子起身走向他,只稍微一弯腰,他便知道她想做什么,轻俯下脸,方便她亲吻自己。 这举动一干宫女、太监见怪不怪,他们的皇后娘娘十分放得开,照她自己形容,是走在尖端的人物,爱要及时,爱要随时,所以不论时间不论场合,她想吻就吻,想亲就亲,皇上全力配合,就连在群臣之前,她若倾身上前,他也毫不避讳的接下她的吻,以此昭告天下,帝后恩爱。 「老公,」私下,她从没叫过他皇上,一律喊他老公。「你觉得桌上这几道菜如何?」她笑问。 桌上有东坡肉,冰糖酱鸭,红烧蹄膀等等,每道菜的做法都很独到,绝不是紫周一般人家吃得到的料理。 「朕还没吃,只先嚐到你口里清蒸黄鱼的味道。」 这一说,四周伺候的人全噗哧笑出来,涂白阳也俏脸微红,总算知臊了。 「得了得了,那就现在吃点。」她夹了块东坡肉喂他。「味道如何?」 「入口即化,滋味非凡,极好。」他不吝于赞美。 「是吧,这不是臣妾亲手做的,却是臣妾亲口「说」的,臣妾说得一口好菜,传授他人后也能做出一手好菜,而你,就有口福吃得一桌好菜。」 三年前她选择了他,也等于放弃了厨艺之路,可她没有后悔,因为她体会到多年前朋友江圆圆告诉她的话——梦想不会因为身体上的挫折而受到阻碍,大厨有很多种,并不是非要自己动手才叫厨师。过世的父母教她的不是总铺师能煮什么菜,而是能带给食客多少欢乐与满足。 她虽然不能亲自做料理,但不代表她不能继续料理之路,她还能说,还能教,还能见到自己心爱男人满足的吃相。 何况,她现在有全天下最大的厨房——御膳房供她「说」菜,还有一百多个御厨当她的双手供她使唤,让她爱「说」什么菜就能吃什么菜,甚至,她的巧思在经过与御厨们讨论后,还可变化出以前没想过的料理方法,因此,她很满意。 然而,令她最满意的是这里有她深爱的人,而他对她的爱天下皆知,后宫唯有一后,没有嫔妃,他到哪身边只有她,他不将她拘于礼节、拘于宫规之中,任她自由快乐的生活,这是他当初给她的承诺,他做到了。 在紫周—— 皇后可以登朝议政。 皇后可以不计场合随兴与皇上亲热。 皇后可以让皇上只吃皇后「说」的菜。 皇后可以要求皇上,上朝时穿着自己「说」的衣饰。 皇后可以要求皇上半夜去猎只野雁回来烤。 皇后可以让皇上夜里给她按摩白天蹦累的腿。 皇后可以做的事情太多,没有限制,受皇上无上限的宠爱。 如今有孕在身,他能宠得更多,宠到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还让父兄警告要节制,其实需要节制的不是她,是那男人,他得学学不要再「无法无天」的宠她了。 「老公,臣妾双手虽不能康复,但并不减臣妾的幸福感,臣妾不会为失去的难过,也请你别因马幕儿伤了臣妾之事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这是臣妾擅自更改命运的惩罚。」 「擅自更改命运的惩罚?」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说起这样的事,有些讶然。 她叹了口气,先挥手让周围的人退下去,有些事她不想再独自隐瞒了。 李骆与小君立刻与所有人一起退下了。 当殿内再无旁人时,涂白阳开始娓娓道出自己更换人生之事,说完后她极度紧张,怕他将她当成妖怪,可等了半天,他表情淡然,什么也没多说。 这反应不大正常吧?一般听见这样的事,再镇定的人也要吃惊一下的,这么平静完全不合常理。 「你不觉得怎么样吗?」她凑过去小心翼翼问。 「这事朕早猜出来了,都消化了多年,你觉得朕该有什么反应才好?」他反问她。 「话不是这样说,这可是匪夷所思的事,你怎可能不……等等,你说你早猜到了?你早晓得臣妾不是这朝代的人?」他不惊讶却换她大吃一惊了。 他含笑望着她。「你喊朕老公,朕查过疆土内外,没一个地方对丈夫有这样称谓的。,你说的三分钟,这种计时法,在邻国也没人用过;你做的菜手法新颖,也不是一般人想像得到的。更别提你明明会泅泳,可照顾你多年的小君却不知道你何时学会的。最不同的是,你的言行思想都超脱于一般女子,另外还有一件事……」他目光突然深沉起来。 「当年你落水被救起后曾变得憨傻,那时朕就已确定身子里的灵魂不是你。」 当时她溺水醒来后曾痴傻了几天才恢复神智,那时小君一见到失智的她便狂哭,说是她旧疾复发又痴憨了,那时他也呆住了,不信心爱的女人会痴得连他也不识得。 他们如此相爱,祸福与共,她怎能将他自脑中抹去,怎能如此狠心? 那几日他日日陪着她,请她再喊一次他的名字,要不,像往常一样叫他一声老公也行,但她只是对着他憨笑,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太医说她是溺水太久伤到脑子了,恐怕再也不会好,他听了椎心刺骨,回头就将马幕儿杀了。 所幸,几日后她神奇的恢复神智了,再找回心爱之人,他大喜过望,当场落下男儿泪。 「原来你已经知道臣妾不是真正的涂白阳,而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人。」她吃惊。 「是的,朕心里有数你与咱们不同,只是朕不知你是因为不肯选择四弟而受到惩罚,更不晓得你为了朕而放弃梦想。然而朕感激你这么做,你若留在未来,朕敢保证即便得到了天下,但失去你,朕定会成为比四弟更残酷的暴君,哪能有今日的紫周盛世?阳儿,幸亏你回来了,你救赎了朕与天下。」他激动的说。 她眼眶泛红。「臣妾明白,所以回来了。老公,我爱你,好爱好爱你喔!」她边哭边肉麻的说。 他喜欢听她的肉麻话,主动吻了她,殿内伺候的人都出去了,没人观赏,这一吻,气氛更加干柴烈火,孕妇索性坐到他的大腿上,小手开始剥男人的衣物,他也没闲着,护着她的肚子,不让过度忘情的女人跌下去。太医说五个月的胎儿已经稳了,只要动作小心是可以行房的。 而他都忍几个月了,忍得心浮气躁,这会难得皇后热情如火—— 「启禀皇上,寮国质子宣扬侯派人求见。」李骆在外头高喊。 闻东方登基两年,上个月封闻见月为宣扬侯,但名下无封地,且续留察国宣扬紫周国威。 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闻声一僵,闻东方的脸更是垮下来了。「宣扬侯何事派人求见?」他咬牙问。 听见主子语气中带着杀气,李骆口水一吞,猜出里头正发生什么事,自己这是煞风景坏了主子的兴致,当下头皮一麻,只得赶紧禀道:「宣扬侯请人带话,寮国人野蛮无礼,他在异乡受尽欺凌辱没,恳请皇上恩准他回朝……」 「不准,让他给朕老实待在寮国,若想回来,先砍了自己的脑袋!」 「是。」李骆应声,回头瞧了眼闻见月派来传话的人。 见那人早就抖得牙齿咯咯作响了,李骆抿嘴摇头,这闻见月的命可真不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派人带话回来,却不巧遇到主子「办正事」,坏人兴致的结果就是注定得继续「为国捐躯」了。 涂白阳瞧向闻东方。「听说宣扬侯在寮国吃尽苦头,压力大到连头发都快掉光了,已不复往日潇洒,挺可怜的。」 「你要朕放他回来?」他挑眉。 「当然不是,臣妾是说他已经这么可怜了,就不要再舟车劳顿的让他回来,况且路上匪徒强盗甚多,万一不幸遇上就更倒霉了。」 她贼笑着,她可不是什么佛心之人,明知闻见月是个祸害,怎可能想让他回来。如果可以,最好让他老死在察国,才能天下太平。 闻东方微笑了。「是啊,皇后说得极是,宣扬侯在寮国当质子宣扬国威已够辛苦了,怎好让他再遭逢意外。」 说着,他吻向她,闻见月的事已经被抛到脑后了……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圣诞夜的交换人生之一《换个身分进豪门》; 2、圣诞夜的交换人生之二《手持锅铲嫁龙门》; 3、圣诞夜的交换人生之三《撞个脑袋嫁医生》。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