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爱就来》 楔子 【楔子】 若干年前── 「慈善」育幼院是一间成立四十多年之久的慈善机构,专门收容被父母拋弃的小孩,同时,附近不少单亲家庭的孩子也都会跑过来玩耍,因此常常充满孩童的笑闹声。 今天也不例外,大大小小的孩子全都玩在一起。 大人们照顾东照顾西的,忙得不亦乐乎之余,难免会有所疏忽。 就像在这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 「呜……那是我的娃娃,还我。」苦着一张圆嫩嫩小脸,小女孩口齿不清地抗议着,可是调皮男孩却把布娃娃举得高高的,怎么样都不肯还她。 「求我啊!」调皮男孩仗着个头较高,欺负小女孩。「你学小狗汪汪叫给我听,我才要把这个破布娃娃还你。」 「人家不要当小狗……」圆脸小女孩一边吸鼻涕,一边抗议着,「我才不要汪汪叫,丢脸……」 「那──」男孩眨眨黑亮的眼睛,清俊的脸庞忽地浮出一丝诡异的笑意,「你给我一个亲亲,我就把娃娃还你。」 「……亲亲?」一听见要回娃娃有望,小女孩停止哭泣,布满泪水的小脸蛋,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什么是亲亲?」 「亲亲嘛~~」男孩勾着手示意她走近,然后出其不意的在她额心、脸颊与小嘴啄了一下。「就是这样!」 「咦?」小女孩吓到了。「这个……人家不要!」 「不要?」男孩「挟持」着布娃娃,开始恐吓她,「那这个破布娃娃就不还你啰!」 「唔……」小女孩咬着下唇,小小的唇瓣艳红柔嫩,教人忍不住想吃上一口。 「你到底还要不要这个娃娃?」男孩下最后通牒。 「好、好吧……」小女孩赶快踮起脚尖,学着他先前的动作,亲着他的额心、脸颊、以及薄薄的双唇。 啾啾啾啾…… 「这样可以了吗?」小女孩亲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伸出舌尖舔润双唇。 「不行不行,不够不够。」男孩却板起一张脸,大表不满。「你亲得不、够、用、力,再来一次。」 「呜……」没想到会被打回票,小女孩只好含着两泡泪,乖乖地「再接再厉」。 「不行不行,不够不够!」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不行不行!」革命尚未成功。 啾啾啾啾── 「不够不够……」同志仍需努力。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第一章 【第一章】 现在── 「珍珠……」 「zzzz……」 「珍珠……」 「zzzz……」 「珍珠!」 「有!」陷入瞌睡中的珍珠被这声呼喊吓得瞬间清醒。 只是,她那双圆滚滚的眼却依旧是半瞇的,柔软的鬈发衬着她白里透红的嫩颊,怎么看都像一尊睡娃娃。 「你还真能睡啊!小姐,睡太多对身体也不好的。」 说话的是个身材修长、声音娇媚无比的女人,她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往那张圆嫩嫩的脸蛋捏过去,后者乖乖地挨捏,小嘴发出呜呜呜的咕噜声,听起来像只小猫在呜咽。 「别这样欺负她,珍珠一定是最近工作太忙,没什么时间睡觉对吧?」 长发如瀑的女人忙着打圆场,她的声音温柔好听,彷佛琤琤琮琮的琴音。 「嗯,嗯嗯……」珍珠好不可怜地捧着双颊,轻轻揉着。「人家最近好累,才睡八个小时而已耶!你还这样欺负我。」 「八个小时!」媚音女人咯咯娇笑着,「我看哪!搞不好有人一个礼拜还睡不到八小时呢!」意有所指地看向第四个友人。 「六小时。」这个女人惜字如金,声音清清冷冷的。「近来事情多了点。」 她有着一双流转着金光的棕眼,削短的发丝如漆黑的夜,双鬓上却留有两绺银白的痕迹,宛如某种不变的印记。 「真的吗?那你身体还承受得了?工作是很重要,可身体也不能不顾喔!」 「对嘛对嘛!别为你那个没血没泪的老板那么卖命,万一挂掉了,我可是不会到你的葬礼上哭的──珍珠,你说对不对?」 「嗯……」迷糊到极点的珍珠,似乎永远在状况外。「那样还有没有劳健保啊?」 「哇哩咧!珍珠,你在呆个什么啊……」四人旋即又嬉笑怒骂了起来。 她们都是在「慈善」育幼院里长大的孩子,年纪相仿,从小便玩在一起,成为最要好的朋友。 即使后来有人被领养,离开育幼院,人生遭遇各异,但她们依然维持这份亲如姊妹的情谊,不论分离得再远,总是不定期举行聚会,聊聊自己的近况,听听别人吐苦水,保有这份难能可贵的友情。 早上九点,在某条静谧的小巷里,「珍珠娃娃」准时开店。 落地玻璃橱窗内,展示着各种手工布偶娃娃。 一只粉红色与浅蓝色的小狗同放在一张小摇椅上,迷你兔放在一只那堤大咖啡杯里,此外还有小鹿、小羊、小鸟……路过的人们总是一眼就被这些可爱的布偶给迷住,忍不住踏入店门参观。 「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一名年轻妈妈带着女儿,一走进「珍珠娃娃」,便对琳琅满目的娃娃惊叹不已。 「是啊!小妹妹喜欢什么尽量挑啊!」穿一件粉色连身裙装,鬈发绑两边,珍珠笑起来也像尊娃娃似的。 「我想买这只长颈鹿。」年轻妈妈很快的选好一只半人高的布偶。「我这是要送人的,麻烦你帮我包装漂亮一点喔!」 「好的。」珍珠选好包装纸便开始动手。 「妈咪,我也要长颈鹿。」小女孩撒娇着,可珍珠却抱歉的笑笑。 「小妹妹,对不起,姊姊就只有做这只长颈鹿而已,没有第二只了耶!」 独一无二──这是「珍珠娃娃」的特别之处,因为纯手工本来就不可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产品。 「要不然姊姊送你一只猫头鹰好不好?」想了想,珍珠从裙装口袋掏出一只纯白的猫头鹰,一双夜光眼瞠得大大的,造型非常可爱,大概只有手机吊饰般大小。 「这样不好意思啦!」年轻妈妈急忙推却,但珍珠已经把东西放在小女孩手中。 「没关系,小孩喜欢就好。」珍珠最喜欢看小孩子欢天喜地的表情。「欢迎您下次再带小妹妹来。对了,这只长颈鹿是要送给谁的?」 「噢!说来话长,我这是在帮我先生的上司合伙人的侄女买的礼物──」 哇!听起来还真是「说来话长」的样子,珍珠吐吐舌,迅速包装好长颈鹿布偶。「可以了。」 年轻妈妈「嗯」了一声,刷卡付帐,临走前不忘向珍珠要张名片。「我一定会跟别人介绍这里的。」 「谢谢。」一点一滴,口碑就是这样建立的。 珍珠绽出甜甜的笑容送客,等店里都没人了,便坐到柜台后方,拿起一些已经剪裁好的材料,继续做着一个个可爱的布偶。 这是场别开生面的宴会,高级饭店的华丽大厅里,用汽球彩带与玩具等布置得充满童稚的欢乐,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要庆祝戴尔蒙酒庄的小小姐十岁的生日。 生日宴会不过是个幌子,人人心知肚明,其实是台湾的「飨酿」为了要讨好戴尔蒙酒庄的负责人,所找的名目。 或许有人会嗤之以鼻,认为不管是以洗尘宴或生日宴会的场面来说,都未免太过铺张浪费。 不过也难怪「飨酿」的动作如此之大,因为位于法国的戴尔蒙酒庄,是全球知名的葡萄酒大盘供货商,鲜少跟别人合作,或签定代销合约,就算有也只授权给欧洲国家,与亚太地区的签约是史上头一遭,难怪「飨酿」的董事长龙心大悦,费尽心思要讨好戴尔蒙酒庄的现任主人了。 「戴尔蒙先生,今晚的宴会您玩得还尽兴吗?」「飨酿」董事长询问黑发高大的男人。 男人身材匀称修长,彷佛有着无限的爆发力,却被一身文明的西装掩饰,黑眼深邃温和,举手投足间带着上流社会的优雅,巧妙地柔和了一张棱角分明的五官。 「谢谢董事长为安琪拉费心安排,我很高兴。」 的确是下了番苦心,男人微笑地心想,除了场地的安排之外,「飨酿」董事长还吩咐员工带着自己的子女前来和安琪拉同乐,增添欢乐的气氛。 但是,安琪拉却始终靠在他身边,艳羡地看着孩子们玩耍。 「安琪拉,过去和大家一起玩好吗?」男人原本颇具权威性的嗓音,放得格外低柔。 「唔……」安琪拉吮着一手的大拇指,怯怯地微微摇头,可爱的小脸泛出一抹红晕。 「对不起,这孩子就是这么怕生。」男人略带歉意地跟「飨酿」董事长道。 「不不,哪儿的话……」董事长笑呵呵的。「安琪拉小姐真是可爱,如果我那个标榜单身主义的大儿子结婚的话,说不定女儿也有这么大了……」 老板在这边交际应酬,底下的员工也在那儿谈八卦。 「那位就是戴尔蒙的负责人吧?怎么不是『阿豆仔』呢?」 「人家是混血儿啦!而且还是台湾人的血统喔!」 「真的假的?」 「那么,那个小女孩怎么会是金发碧眼的白人?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叔侄呀!」 「因为那位负责人呀──」故作神秘,声量低了好几分贝。「不是家里的老婆生的,是老戴尔蒙在外头的风流种。」 「真的?」倒抽气声四起。「这种事可不能乱说喔!」 「我才没乱说!」提供八卦消息者信誓旦旦。「这些事可从我的朋友的表姊的朋友的记者朋友那儿听来的,听说啊……」 听说,他的父亲保罗·戴尔蒙,是个从年轻风流到老的男人,经常趁着出国做生意,和女人发展一段情,目前除了他以外,在泰国、波兰、意大利……到处都有一堆孩子自称是戴尔蒙家的后代。 听说,他的母亲是个赴法国修艺术课程的留学生,在巴黎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认识这个老风流后便陷了下去,非但没有成为艺术家,反而与他狂恋了一年多,并怀有身孕。 听说,老戴尔蒙夫人最忌惮的便是他们母子俩,因为风流的丈夫在外处处留情多年,却单单为了这个东方女留学生动过和她离婚的念头。 所以,他们母子俩在他幼时便曾搬回台湾住了好几年,等一切风平浪静,才又被父亲接回法国。 那时戴尔蒙夫人一看木已成舟,气愤之余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家里的和外头的女人才两造相安无事,各自抚养自己的独子长大。 接下来的发展却像是上帝在开命运的玩笑。 戴尔蒙夫人的儿子麦修娶了世交家族的长女为妻,生下安琪拉,但夫妻俩却连同老戴尔蒙在一次搭小飞机时意外失事。之后,戴尔蒙家族便由当年才两岁的小女生──亦即安琪拉·戴尔蒙继承,戴尔蒙老夫人为实际的事业操控者。 不过不幸的是,戴尔蒙老夫人虽然有心守住丈夫的家族事业,却对经商一窍不通,反而是丈夫那个在外头的私生子在商场中崭露头角;为此,戴尔蒙夫人终于不得不向他低头,力邀他入主戴尔蒙家族,暂时代替安琪拉经营酒庄事业。 男人轻啜一口杯中的酒液,衣角被人轻轻拉了一下,安琪拉正满脸好奇,比比他手中的酒杯。 「想试一口看看吗?」男人──威廉·载尔蒙低下的脸庞上写满对小侄女的宠溺。「这是戴尔蒙八五年的气泡香槟,颜色虽然有点深,但酒精浓度颇低,适合女性饮用,小孩子但尝两口无妨。」 轻声低哄着,他笑睇着安琪拉谨慎地捧着玻璃酒杯,低头伸出小舌尖,像只小猫般的啜饮。 「安琪拉小姐还太小,不适合喝酒吧?」「飨酿」董事长在旁说道。 「这不是喝酒,是试酒。」威廉伸手摸摸小侄女柔软的金发。「她是戴尔蒙酒庄的主人,理应了解这些。」 「噢!」 「飨酿」董事长的口吻无不诧异,威廉不必问也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这个威廉·戴尔蒙不赶快趁侄女年纪小时篡位,言下之意还会在日后「还政」给她?这是说真的还假的?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第二章 只是,威廉懒得浪费唇舌去解释,只管做自己认为正确的、应该做的事情。 这时,「飨酿」董事长秘书在上司的一个眼神暗示下,拿了一个半人大小的礼物过来。「戴尔蒙先生,这是我们『飨酿』送给安琪拉小姐的生日礼物,祝安琪拉小姐生日快乐。」 安琪拉好奇地看那个糖果造型的大型包裹,小脸兴奋地通红,在威廉的含笑颔首下才解开包装的缎带,当那只柠檬黄的可爱长颈鹿呈现在她眼前时,她更是难得地发出一声细细的喘息,旋即珍爱地把布偶紧紧搂在怀中。 「喜欢吗?」连威廉也颇为欣赏这个造型可爱的布偶,但更令他意外的是安琪拉那如获至宝的样子。「叔叔再买一些给你?」这孩子向来少欲少求。 不料安琪拉毫不迟疑的用力点头,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盈满乞求的光芒。 「请问一下,」威廉转身含笑看着「飨酿」董事长与秘书。「这个娃娃是在哪里买的?」 「珍珠娃娃」店里来了不速之客。 「哟!这家店布置得还真可爱。」大摇大摆,小混混甲乙丙丁鱼贯地走入店里,第一个叼着香烟,第二个往地上吐痰,第三个恶质地打翻陈列架上的商品,第四个用脚把门踢上。 午后没有客人,昏昏欲睡的珍珠揉着惺忪双眼,嘴里才喊出「欢迎光临」,随即被四名凶神恶煞吓醒。 「请问……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娃娃?」她还是礼貌性的问。 「娃娃?嗤。」小混混甲显然是带头者,他露出黄鼠狼似的笑意,使个眼色,四人便将珍珠困在柜台后头。 「小姐,我们只对钞票有兴趣──你这家卖娃娃的店听说生意不错,挺赚钱的,我们几个兄弟目前手头有点紧,借一点来花花吧?」 他们几个是帮派里的小喽啰,狐假虎威,专门找安分守己的小商家进行勒索。 「我没钱。」珍珠警觉地和他们周旋,一边思索逃生之道。「你们……赶快走,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大眼骨碌碌地不断瞄向门口,只要有个客人上门就好,也许就可以把这些小混混给吓跑……或者那人够机警,及时帮她报警。 「哈」的一声,小混混甲不屑道:「报警?像这样?」 手势一切,小混混乙立即拿出刀子切断电话线,小混混丙、丁在旁嘿嘿冷笑的助阵。 「小姐,我是看你可爱,才特别宽容你,如果你真的惹我不爽,我可是会送你一桶汽油和一枝火柴~~」小混混甲撂下狠话,小混混乙则拿着开山刀在她眼前比画。 叮叮当当──悬挂在门上的风铃蓦地响起一串清脆音符。 有人来了! 「拷!」风铃声就像警报器似的,吓得四名小混混鸡飞狗跳,离门口较近的丙、丁两人想也不想的朝来者扑了过去。 「呀──呜哇!」原本示威似的叫喊变成哀鸣。 以多击寡,这些小混混非但没有占到上风,反而被男人一记记精准的重拳给打翻趴在地上,才刚发出哀嚎,就又被人一脚踹得像只翻白肚皮的青蛙,倒地不起。 「可恶!」小混混乙来势汹汹,挥舞着开山刀一路吶喊着扑杀过去。 男人唇边勾出一丝冷笑,偏身闪过一记攻击,同时用力握住小混混乙的手腕,将那条臂膀扯到脱臼。 小混混甲从来没遇过这么强劲的对手,直觉的就想抓住珍珠当护身符。 说时迟那时快,小混混甲被人从后猛然一拉──男人一拳打掉他两颗大门牙,将昏死的家伙当垃圾般往旁一扔。 「哇塞!」小嘴张成o型,珍珠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男人。「你好厉害噢!」 「谢谢。」威廉对这个可爱的小女人微微一笑。 其实她自己知不知道,面对这种恐吓与暴力的场面,她镇定的临场反应也相当令人刮目相看──当他在门外察觉里头不对劲时,便对她镇定的表现激赏不已。 「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威廉问道,珍珠则是拍拍裙面,从柜台后方走出来。 「我没事。」她笑出粉颊上一朵浅浅的酒窝。 警方在通报下赶到现场,做完简单的笔录并将小混混甲乙丙丁带回警局──嗯,相信踢到铁板的他们日后再也不敢到「珍珠娃娃」来了吧? 「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先生。」同样做笔录,珍珠走出警局后,便不断向威廉鞠躬致意。「我该怎么谢谢你?戴──」 糟糕,她忘记对方的姓氏了,是戴什么来着? 「戴尔蒙。」看她歪着头认真思考的模样,他眼底难得地泛出真正的笑意,温和地道:「不过你可以叫我威廉就好。」 「好。」她松了口气。威廉比戴什么东东的顺口多了。「我叫白珍珠,你可以叫我珍珠就好,朋友都是这样称呼我的。」想了想,又赶紧补充道:「虽然我们才刚认识,不过这样也算是朋友了啦!」 「噢!」威廉应了声。 朋友吗? 深沉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她:一头柔软的鬈发、圆润柔嫩的脸蛋、娇小丰满的身材…… 某种有点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紧紧抓住了他。 他,以前见过她吗? 这个男人很高大,可是眼光却温和得令人忍不住放下戒心…… 悄悄的,珍珠情不自禁地开始打量他,眼神在他宽厚的肩膀与胸膛上徘徊……看起来多么温暖舒适啊!就不知道被他搂抱……苏! 「你在流口水,珍珠。」天外飞来一句,珍珠白日梦一醒,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胡乱地用手背揩嘴。 威廉很有绅士风度地递出一条手帕,珍珠尴尬得不知道要不要接手,他已主动帮她拭净小嘴。 男性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女性的肌肤,「滋」的一声,珍珠被那接髑所传来的触电感给吓了一跳。 威廉则从容地收起手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 「……」好安静。 一阵早到的夏风徐徐吹过他们,带来些许燥热,闷闷的,却又暖得像某种情愫…… 男人微微倾下高大的身子,女人轻轻仰头,踮起脚尖,四唇── 「走吧!」威廉笑了,黑眼乍迸一抹了然的光芒。 走? 走去哪? 珍珠眨眨眼,一副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娇憨模样,可视线仍盯住对方的双唇不放,无法回神。 女人被迷得昏头转向的神情,最能满足男人的自大。 唇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威廉再度倾身,在她耳边低语,「珍珠……」满意地看见对方小巧的耳垂红了。「你不是要感谢我?」 珍珠差点溺毙在这性感的男音中,「你、你想怎样?」柔弱似小猫呜咽,那真的是自己的声音吗? 「我只是在想……」呵!好有趣的反应,威廉微微一笑,故意用气音说话,并把气吐在她的耳边,看她敏感的震颤了下。「吃饭。」 啊!好热好烫,彷佛一把火辣辣的火焰在燃烧……什么?「吃饭?」火焰倏地熄灭,珍珠一时反应不过来。 听起来是很正常的要求没错,可是为什么她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 「是的,吃饭。」威廉再一次重复。「你不是要感谢我吗?请我吃饭吧!我──饿了。」 「哦……」吓!珍珠被他「饿了」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好好好,我请你去吃饭。」要不然被吃掉的就是自己了! 吓!珍珠赶紧甩掉这莫名其妙的想法。「走吧!」 威廉看着那背对着自己,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小女人,慢慢的,黑眸绽出一道光芒。 寻觅多时,猎者终于找到心目中的目标──锁定! 【第二章】 餐馆一到用餐时间通常是高朋满座,喧哗声再大也不会引起他人的另眼相看,只不过今晚来的这二位客人,却让人忍不住频频张望。 高大黑发的男人、娇小如娃娃般的女人,两人还一起牵着抱着一只大布偶的金发小女孩,这三人行怎么看怎么奇怪。 「安琪拉,我夹芥兰牛肉给你吃好吗?」 珍珠为安琪拉布菜,后者对她甜甜一笑,不熟练地使用筷子夹碗里的食物,尽管菜汁、饭粒弄脏了脸蛋和衣服也不在意。 「安琪拉,吃慢一点,喝口汤。」 咳咳!安琪拉被饭粒噎到了,威廉赶紧舀了一匙汤,凑到她的嘴边,大手不忘为她拍背顺气。 「好乖。」珍珠则拿面纸帮她擦嘴巴,两个大人可以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饭后,珍珠婉拒威廉打算叫车送她一程的提议,于是这两大一小便走在人行道上散步。 威廉看安琪拉反常地不再腻在自己身边,而是挽着珍珠的手。「看来安琪拉很喜欢你。」 「我也喜欢安琪拉呀!」所以她完全不介意多请一个人吃饭,相反的,她还很喜欢这位小客人呢! 安琪拉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两个大人的交谈,时而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头,时而仰首对珍珠露出羞怯的笑容,看得珍珠心都融化了。 「威廉,你真的是法国人吗?」珍珠找着话题,而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而且还说得一口好中文。」 「我妈妈是台湾人,我有一半的东方人血统。」威廉的口气不卑不亢,甚至带了些许自豪。 「嗯!」珍珠用力点着头。「yes,made in taiwan——good!」拇指翘起。 「哈哈哈哈!」威廉忍不住朗笑,连与他长年相处的安琪拉也不禁瞠大可爱的蓝眼睛看他。 经过车水马龙的大马路,拐进一处宁静的巷弄,这里大多是半旧的公寓。 「我家到了,谢谢你们送我回来。」珍珠微笑着,蹲下身摸摸安琪拉的金发,「再见啰!小天使,谢谢你今晚陪姊姊吃饭。」 「唔……」难得的是,安琪拉发出小小的声音,小手拉着她就是不放,蓝眼睛里甚至还泛着不舍的水光。 第三章 「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呢!」威廉笑叹着,低声在小侄女耳边哄了几句,安琪拉这才松手。 「乖……」他一把抱起小侄女,对珍珠道:「我们在台北还会待上好一段时间,珍珠,不知道你欢不欢迎我们再来找你?」 「好哇!」珍珠大方的点头应允,热切地邀请,「反正平时也只有我一个人看店,安琪拉可以来店里找我玩。」 「唔嗯,嗯嗯!」透过叔叔的翻译,安琪拉用力的点着头,蓝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十分高兴。 「呵呵!」珍珠忍不住凑上前逗着小女孩,顺便在那张天使小脸上啾了一下。 倏地,她的下巴被抬起,男性的脸孔俯下,毫不迟疑地堵住她的小嘴,滚烫的舌尖侵入她的口,纠缠她的丁香小舌…… 哇!哇哇哇哇~~ 娇小的人儿浑身发软,若不是男人及时搂住她的腰肢,恐怕她已经瘫在地上当烂泥了。 「唔……你……」好不容易,吻结束了,威廉依然一手稳稳地抱着瞪大眼睛的安琪拉,一手则借给珍珠扶着。 珍珠那娇娇软软的模样无形之中餍足了他的男性虚荣。 「你怎么可以……」双颊简直要烧了起来,珍珠试着板起小脸「拷问」他,可是当他徐徐绽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时,她便投降了。 「你刚刚不是也亲了安琪拉吗?」男性的眼光如雷达般在她脸上梭巡,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羞涩。「我只是替安琪拉回敬你而已,礼尚往来不是吗?」 咦?珍珠双眼眨眨。这句成语是这样用的吗?让她想想。 「进去吧!」威廉才不肯给珍珠思考的空档。「还是你在等我的晚安吻?」长腿一跨,准备更进一步。 「晚安!」猎物「唬」地冲进公寓里,后头传来猎人的轻笑声,听得珍珠芳心大乱。 「谢谢光临,欢迎再次光临。」珍珠送走两个国中女生。 她们买了一大堆超迷你布偶,说是要送给死党当手机吊饰,而近来这种客人特别多,珍珠开始考虑要不要干脆辟个迷你专柜算了。 「安琪拉,你可以出来啰!」珍珠一边整理几只大型布偶,一边对着柜枱后方喊着。 抱着长颈鹿布偶的小女孩从柜枱后走了出来,乖乖地看着她。 「安琪拉乖,有没有空帮姊姊做事?帮我把这个放到大摇椅上好不好?」珍珠用着简单的英语,加上比手画脚的说明。 安琪拉见状,迟疑地看看自己怀里的长颈鹿,然后把它放到一边,开始动手帮忙。 珍珠微微一笑。 安琪拉真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威廉早上就把她「寄放」到「珍珠娃娃」里,让她安静的坐在柜枱后陪着珍珠。 「安琪拉,我跟你说一个笑话喔……」有了安琪拉的陪伴,珍珠也不再打瞌睡,一边缝制布偶、做着各种杂事,一边跟她说话。 「妹妹背着洋娃娃……」她教安琪拉唱中文的儿歌。 「这就叫十字缝,如果想让针脚看起再花俏一点的话……」还不时秀两手功夫给安琪拉看。 「安琪拉,你的威廉叔叔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奇怪,我总有一种错觉,当他亲我的时候……总觉得似曾相识?」不过珍珠最常做的,还是这样跟安琪拉嘀咕心中的小秘密。 而安琪拉也很捧场,乖乖的当个听众。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在你的威廉叔叔之前,我还不曾被男人吻——呃……」警觉到自己在说些什么,珍珠不觉红了脸,羞得没再继续讲下去。 那个披着羊皮的温和男人,竟在他们初识的第一天便夺走她的初吻呢!太……太可恶了!她在心中甜蜜蜜地啐道。 想得出种,直到一只小手拉拉她的衣袖,珍珠才骤然回神。 「噢,娃娃放好了是吗?」她摸摸安琪拉的头。「安琪拉真棒。」 安琪拉腼腆一笑,要将长颈鹿重新抱回怀里时,不小心擦撞到胸口悬挂着的小巧手机,珍珠急忙伸手握住晃动个不停的手机,重新固定在小女孩的身前。 「要小心一点,手机若是撞到就容易坏掉。」 不过,事实上珍珠怀疑安琪拉会使用它?因为她不曾听过小女孩说话,不明白安琪拉要怎么用这支手机联络威廉? 但那也不关她的事。「安琪拉,你要不要让你的长颈鹿帮我们看店?我们去休息室把冰箱里的泡芙拿出来吃。」下午三点十五分,嗯,标准的下午茶时间,泡芙加上现泡的伯爵茶,完美的组合呀! 只见安琪拉小脸一亮,把布偶往柜枱里的小椅子一放,然后迫不及待的往后头的休息室跑去。 叮叮当当——门上的风铃声响起,珍珠反射性回头就喊:「欢迎光临。」 所谓样品酒,系指一般酒类瓶量的缩小版,相当迷你,不过制酒商可对这些小玩意儿不敢马虎,因为酒饕可是相当重视这些迷你品,不仅用来试饮,甚至收藏起来或拿来送礼。 既然要做就要做最好的!打着戴尔蒙「酒中之钻」的百年老字号,威廉和「飨酿」的工作人员齐聚在办公室中,仔细挑选样品酒所要使用的材质、设计,商讨即将在亚太地区采取的行销通路。 「……其实现在三十岁以下的消费者中,懂得品酒的人相当多,所以我们打算采用比较活泼的瓶装颜色,比方说亮橙色、柠檬青,粉色系更是广受年轻人的喜爱……」广告ae卖力的说明。 威廉则双眼紧盯着台上的投影片,神情认真,甚至带了点令人肃然起敬的味道,只有他才知道自己不过花了一半的注意力聆听台上的讲解。 换句话说——他魂不守舍。 威廉很清楚自己魂不守舍的原因。 珍珠娇小圆润的身影犹如3d立体影像,不断在他脑海中放映着,既清晰又逼真,害得他时而恍惚,误以为只要伸出手便可将她拉入怀里。 西裤里的长腿,肌肉因欲 望而一束束收紧,很快地反应到全身各处。他的眉心紧蹙,唇抿成一直线,喉结上下滚动着,小腹下方几近无法克制地抽搐…… 长腿毫无意识地不断交叠,频频更换的坐姿让他看起来坐立不安。 呜呜呜……难道这位大老板不喜欢他们这些idea吗?台上的广告ae随着他烦躁的动作而益发慌乱——可怜的小孩一点也不知道威廉心中的遐思。 「……戴尔蒙先生?」广告ae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地问道:「您还满意我们的点子吗?」 什么?黑眼不复以往的清明,反而因无中生有的绮念而矇眬了几分。 倏地,一阵「新世纪交响曲」扬起,全场有一半以上的人反射性地摸向自己的手机——是谁的手机在响? 「喂?」威廉脸色惊异,在台湾,唯一知道他的手机号码的只有——「安琪拉?」 众人看他接起手机凝神听不到十秒钟,就脸色大变,二话不说的拎起外套冲出会议室。 「你这女人,上回给你面子,你倒不要脸啊!你娘卡好,居然敢叫人把我们打得这么惨,还报警抓人?你是存心跟我们过不去就是了!」 没错,小混混甲乙丙丁重出江湖啦! 由于这些少年都有点「背景」,家长们用尽各种方法将他们保出来,而他们也确实乖了好一阵子,可是手上没足够的钱花用,再加上对「珍珠娃娃」一事心有不甘,家伙抄抄又上门来找碴了。 到底是谁在跟谁过不去啊?珍珠看着对方手中那把比上回更大一把的开山刀,紧张于才刚走进休息室里的安琪拉。 安琪拉,你要乖乖躲好,不要出来知道吗?珍珠在心里吶喊着。 「你要负责赔偿我们上回的医疗费。」小混混甲还是带头老大——只是被威廉打掉两颗门牙的嘴,说起话来漏风漏风的。 「而且还要算利息。」脸肿成猪头的小混混乙附和道。 「好了,动作快一点,把钱拿出来。」小混混丙、丁则是有点不安地频频看向门口,就怕又杀出一个程咬金。 「钱在收款机里,你们拿了快走。」不比上回,珍珠这回格外紧张,期望他们别发现安琪拉。 「这抽屉是锁住的,你在唬烂我们啊?」小混混甲在柜枱处吼叫,小混混乙立即用力掴她一巴掌。 「我忘记了,」呜……珍珠忍着痛回答:「我把钥匙收起来了。你让我过去,我帮你们打开收款机。」 「动作快一点!」小混混丙把她往前用力一推,珍珠浑身发着抖走向柜枱,蹲在收款机下方的置物柜前,拉开柜门拿出—— 「呜哇!」小混混甲脸部遭受防狼喷剂攻击,开山刀应声而落,珍珠一把抢过刀就撞开休息室的门并重重反锁。 暂时安全了! 安琪拉立即扑进她的怀里,珍珠低声安慰她,「别怕,待会儿坏人就走了……」 「砰!」休息室的门冷不防被撞了一下,小女孩发出恐惧的闷叫。 「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居然敢暗算我?好,你不出来是吧?我就砸店!」 紧接着,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先是翻箱倒柜,最后是玻璃破碎的声响,珍珠光是听便觉得颈后浮起一颗颗鸡皮疙瘩。 上一秒还惊天动地,可下一秒就突然安静下来,珍珠同时听见警笛声,为这突然扭转的隋势惊喜不已。 「警察!不要动!」 「不要呀!老爸快来救我……」 「这是误会,我们没有怎样啊!我们只是要进来买东西……」 「珍珠!安琪拉!」 蓦地,一记男性的呼唤穿过那些嘈杂声。「你们在哪里?」 是威廉吗?珍珠终于吐了一口气。 看来是真的安全了!低头一看,她才发现自己手中居然还握着开山刀,急忙往旁一丢。 「我们在这里。」珍珠抱起安琪拉,开门从休息室走了出来,旋即被威廉紧紧拥入怀里。 第四章 原来当四个小混混闯入「珍珠娃娃」大声叫嚣时,休息室里的安琪拉害怕得直打哆嗦,但她立即想到了威廉,第一次按下身上手机的拨号键。尽管无法发出声音呼救,但是她那细微的哽咽声,以及隐约传来的恐吓声已让威廉大概猜到状况。 威廉当下从会议中离席,并在赶往途中报警处理。 「你们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到你们?」 一遍又一遍的,他毫不保留的表达出关心,而珍珠则牢牢抓着他的手臂不放,难分又难舍。 「珍珠娃娃」内的装潢可以说是全毁,触目所及的大大小小布偶都被划破,露出白花花的棉絮,柜枱处的桌椅东倒西歪,现场看起来没一个地方是完整的。 「对不起,我们是y视记者——」跟随警方而来的是一大群记者,一辆辆sng车停满街道。 过度的紧绷一松弛,珍珠再也控制不了先前累积的压力与恐惧,像个孩子似的把脸埋入威廉的肩膀,放声大哭。 「y视新闻:今天下午有一家名为『珍珠娃娃』的布偶专卖店遭到四名未成年恶少闯入……」 「四立news:幸好有人及时报警,警方逮捕现行犯,该店老板与t名小女孩毫发无伤……」 「柬林独家新闻:据了解,随后出面带走女老板与小女孩的,是法国某知名酒庄负责人,小女孩则是他的侄女……」 啪!电视画面被关掉。台湾的记者真难缠!威廉在心中叨念。 他走到窗边微微拉开窗帘往下张望,二十几层楼的高度让底下的事物显得渺小又模糊。 也许有记者正在这家五星级饭店大门口守株待兔?他已经要求饭店经理不得让闲杂人等擅自到顶楼的总统套房。 心思飞回下午那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他发现自己必须喝光整整一大杯八五年的戴尔蒙红酒才能够让自己恢复平静。 珍珠哭累了,也哭迷糊了,甚至还哭到——睡着了? 没错,她是睡着了,然后在一张超豪华舒适的king sine床上清醒,安琪拉亦是满脸泪痕地蜷在她怀里熟睡。 可怜的小东西,她一定是吓坏了。 珍珠轻轻松开那只抓着她衣角的小手,转头看见那只长颈鹿布偶,尽管它也被割破好几个口子,但她还是将它牢牢塞入安琪拉怀中,确定小女孩依旧安睡,这才轻轻地光着脚丫子下床。 「威廉。」她走到半敞的卧室门口,就看见立在客厅落地窗前的高大背影,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 他迅速的转身,一举一动看起来就像个优雅的绅士,却又敏捷得有如训练有素的战士。 才眨个眼,他就已经从落地窗来到她面前,珍珠反射性地仰头看着他那对好深奸浓的黑眼睛。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他温和的语气像是关怀,又有一点点像是责备。 珍珠不答反问:「这里是……」 「我住的饭店房间。」威廉抬手轻轻拨弄她散在肩上的鬈发,修长的指尖先是轻触,再轻轻卷绕在指上,再掬捧起她的脸蛋轻轻一吻。 「珍珠珍珠珍珠……」 她几乎要被他的低语融化,也几乎要被他温暖的怀抱融化,她放松全身偎在他的臂弯里,圆润的脸蛋红咚咚的,害羞地凝视他贴近的脸庞,默许地将双眼慢慢阖上。 「你就像颗圆润完美的珍珠。」威廉抚过她的脸、她的颈、她的肩膀,一路往下,随着指尖的抚触,一记接一记的热吻烙印在她白嫩丰润的曲线上。 等她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不要!」她想抢救已经被脱去一半的衣物。「我好胖,你不要看啦……」呜呜……她早该努力减肥的,威廉会不会被她一身的「小肉肉」给吓跑? 「你胖?」黑眸带着欲 望及笑意,露骨地饱览她的甜美,大手更是毫不客气抚上她的丰满。「唔,是很胖没错。」一语双关,指尖揉着她藏在罩杯下的粉蕾。「胖得恰到好处……」 「噢!」她频频倒抽着气,以为自己会因此而缺氧窒息。 她别扭地想躲开,但威廉另一只手掌却搂住她的腰臀往自己的身躯一按,柔软的曲线紧密贴住他的结实刚硬,强迫她的双腿缠上他的腰际。 他抱着她快步走向另一问卧室,不忘把门带上,不让春光外泄。 【第三章】 「珍珠呢?」 才从浴室里出来,威廉便听见一阵悦耳的门铃声,一时间没想那么多,以为是服务生送来自己先前所叫的客房餐点,岂料门一开,赫然是三名陌生女人,而且带头的一开口便点名找人。 「那颗笨珍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肯来找我们帮忙,还闹到上新闻,教人不替她担心也难!白、珍、珠,你在哪里?!」首当其冲,媚音女人一副女王架式的喊道。 「你们是谁?」威廉也老大不客气地往门口中央一拦,全身蓄势待发。「怎么会知道这里?」他还以为自己的安全与隐私应是无忧,如今看来却是堪虑。 「你一定是威廉·戴尔蒙先生吧?你好,我们是珍珠的朋友,她——」另一名声调柔婉的女子,看着黑发半湿、仅着浴袍的威廉,小脸不禁绯红。「她——呃,打扰到你们了吗?我们一直到昨晚才知道她发生的事,所以赶过来看她。」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威廉依旧严格地把关,不肯放行,脑袋同时微微一侧,眼角往后瞟,担心被自己频频需索的疲累人儿会被这票不速之客给吵醒。 「嗯唔?」珍珠是没醒,倒是在儿童房里午睡的安琪拉醒了。 她抱着长颈鹿布偶走了出来,天真地仰头看着这群大人,可当看清楚媚音女人的凶神恶煞状时,吓得咚咚咚地躲进另一间卧室。 不一会儿,「安琪拉?怎么了……啊!不要哭,乖。威廉,安琪拉她怎么——」 只着一件男用衬衫、光裸着两条腿的珍珠,就这么抱着安琪拉跑了出来。当她发现还有别的人在场时,为时晚矣,尤其来人还是自己的死党们。 「笨珍珠!」 「珍珠。」 「……」 「哈啰!」珍珠心虚地垂下头。 威廉手劲微一放松,三个女人便争先恐后地扑向珍珠,三双各异却相同专注的眼光齐齐瞪向她,瞪得她不断傻笑,企图蒙混即将面临的—— 「你这颗笨珍珠!」媚音女人又跳脚又怒骂。「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你怎么不立刻找我们?早在那些小混混第一次到『珍珠娃娃』里去闹的时候就该说了!我有的是办法整治那种小角色!」 「呃,我知道……」 「珍珠,只要你一句话。」猫眼女人声冷,字句亦简洁。 「呃、我懂……」珍珠唯唯诺诺的应着。 威廉决定自己袖手旁观就够了。 「我想,珍珠就是不希望麻烦到你们,她会不好意思的,对吧?」末了那一句,是他中途插入这票小娘子军团里,将珍珠与安琪拉护入怀里时所询问的。 其实,与其说是「不好意思」,倒不如说珍珠有一股别扭的脾气在。 珍珠看似甜美柔顺,但是自立自强的精神力极重,就连当初开「珍珠娃娃」时创业维艰,也不曾开口向死党们借贷。 这可就「苦」了其它三人,她们还得绞尽脑汁找名目,用「预购商品」的方式,才千辛万苦把钱「借」给了珍珠呢! 她们清楚珍珠别扭的心态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男人怎么也懂? 「嗯嗯嗯,」珍珠的小脑袋点得很快。「对啊!我怎么好意思对你们开口。」 她好高兴威廉竟然这么了解自己,仰首望他—— 其它三个女人立即将珍珠颈窝、锁骨附近的吻痕看得一清二楚,六道目光在空中交舍好一会儿。末了齐齐落在威廉沉稳了然的脸上. 「珍珠,你带安琪拉去洗澡换衣服,我会好好招呼你的朋友们。」威廉大方地吻了珍珠一下,又抱了抱她,这才护送这一大一小到浴室门口。 「好~~」珍珠犹沉浸在那个吻中,直到浴室门关上还回不了神。 威廉这才转身面对三个女人。 「各位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红茶?」 威廉的笑脸依旧,不过细心的人仍可瞧出个中的微妙变化。他面对珍珠时,真挚疼爱——可面对其它人时,笑脸只不过是一副温和的假面具。 这是否代表珍珠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 「戴尔蒙先生,你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跟珍珠认识的?」 尽管客厅的沙发宽敞又舒适,却没人有心情好好放松地坐下来,全都站着交谈。 「如果我说,我早就跟她——也许跟你们也都认识——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你们相不相信?」威廉看着一张张半信半疑的脸孔,「是真的,我曾经随着我母亲在台湾住了好几年……」 洗刷刷、洗刷刷!珍珠洗的是战斗澡。 「呜~~」 「啊?对不起,我太用力了吗?」珍珠急忙放轻替安拉刷洗背部的力道,安抚着她。 情急则乱,正是她此时最好的写照。 珍珠一直到水放满浴缸,整个人泡入热呼呼的水里,才想通大事不妙! 她很清楚三个死党向来都把傻呼呼的自己当成小妹妹在照顾,回头想想,说不定她们已经认定威廉「欺负」了自己,要趁她不在的时候对他进行「围剿」,她不赶快出去挡人怎行? 她白珍珠人矮可志气高,和威廉之间的那码子事……呃,反正就是你情我愿,谁也没占谁的便宜呢! 只是,虽然自己清楚,可别人却不知情啊! 珍珠的脑海中不断想象一幅幅「大事不妙」的光景…… 第五章 哗啦哗啦,她迫不及待地跳出浴缸,抓起浴巾随便擦了几下,也没心思去注意自己从衣橱抽屉里拿了什么衣物,胡乱的穿上,就这么急呼呼的跑出卧室,嘴里还边喊着—— 「威廉,我来了,你别——」 「怕」字陡然消失,珍珠就这么张着小嘴僵立在原地。 「哦呵呵~~就是说嘛!」 「威廉,你说得对……」 没有「围剿」,看起来更不像是「大事不妙」!说说笑笑,三女一男神情愉快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谈天说地。 威廉还殷勤地为她们倒酒端点心呢! 「珍珠?你怎么站在那里发呆?过来坐呀!」 珍珠直到被拉进威廉的怀抱里,才如大梦初醒般的想挣脱,可是抱住她的手臂强劲又有力,她就像条被困在网中的鱼来回蹭动。 「不要这样啦~~」好糗噢!珍珠无计可施地咬他耳朵讲悄悄话。「她们都在看,不知道我们……嗯,人家会不好意思啦……」 威廉沉沉一笑,胸口微微震动着。 有什么好笑的?珍珠遗来不及抗议呢!媚音女人已经兴味十足的开口了—— 「你在不好意思什么呀?笨珍珠,哟!你穿那件小裤裤看起来好性感喔!只不过sine好象大了一点?」 什么小裤裤? 珍珠还听不懂,可威廉已是笑不可遏,一手揑住她穿在身上的男性平口四角裤。 老天爷啊!她刚刚拿错、穿错衣服了啦! 「你你你——怎么不告诉我?」老羞成怒,珍珠抡起粉拳捶打威廉。 「嘻……」有人掩嘴偷笑。 「哇哈哈哈!」有人直接大笑出声。 「好了好了……」威廉强忍住笑,握住她挥过来的拳头,只见珍珠恨恨地鼓起脸颊,把头扭到一边。 不理你们了啦!哼! 连续两次小混混到店里骚扰后,珍珠突然萌生一个想法。 「我打算把店面给收了,架设布偶专卖的网站来接受顾客的订单。」这可是她从电视报导上学来的呢!「这样就不必伤脑筋租金等问题,一切都网络交易,也符合时代潮流,你觉得如何?」 吱吱喳喳讲了一堆,珍珠这才询问躺在另一边被窝里的男人的意见。「这可是我人生中的一项重大决定喔!」 「嗯,听起来是很不错。」威廉微微一笑,接着干咳几声,「可是,你愿不愿意考虑你人生中的另一项重大决定?」 「什么?」她眨眨眼,不解。 威廉起身,从床头几的抽屉中拿出一只绒布盒,并打开盒盖。「——嫁给我。」 「啊?咦?」珍珠被他突兀的举止弄傻了眼,更被那枚镶有一圈碎钻的珍珠戒指炫了眼。「唔……欸?哦?」 「你愿意嫁给我吗?珍珠。」他将戒指送到她眼前,连同他的真心双手奉上。 「我不……我是说,你怎么可能跟我求婚呢?你对我……我还以为、以为……」 「你以为我们之间不过是场快餐爱情?只要等我回国后就什么都会烟消云散?」他完全命中她的心思。 啊啦啦……珍珠头一低、脖子一缩,身子蜷得小小的,傻笑着想蒙混过去。 真是糟糕,他每一句话都正中红心,把她压在心底的话全都说光光了,她连个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呢! 「我爱你,珍珠。」 威廉一看她害羞的俏模样,莫可奈何地叹息,再也板不起脸孔教训这颗笨珍珠——她的好友形容得还真好啊! 「来。」爱上笨珍珠,不主动一点还真不行呢!威廉拉过她的左手,将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 「这样太快了……」珍珠还想提出反对意见,可是当那双温和却又霸道的黑眸静静凝住她,她却又嗫嚅地什么话都说不完整,只得垂睫傻愣愣地看着手上的婚戒。 看看婚戒,甩甩小手——感觉依然不真实! 过来人都说,想结婚都是一时的冲动,是种赌注——她,真的愿意赌上这一把吗? 不过情势似乎变有点骑虎难下了,不管她愿不愿意,威廉已经擅自对外公布两人的喜讯,昭告海内外的亲朋好友。 这年头除了女方已怀孕——有人会这么急着想结婚的?而且还是男方,正值黄金时期就迫不及待想把自己套牢? 「祝戴尔蒙先生、夫人百年好合。」 没几天,商界人士的贺礼就在饭店套房里堆成一座又一座的小山,黄金珠宝等各式昂贵的结婚贺礼,看得珍珠的小嘴呆呆张开后就再也没有闭起来过。 「戴尔蒙先生、夫人,请接受本台的采访。」 各大新闻台的sng车又出动了,全都虎视眈眈的守在饭店大门口,电视一打开就是有关这件喜讯的大大小小消息,看得珍珠两眼昏花。 「戴尔蒙先生、夫人——」 她不想嫁给他吗? 才怪! 但是她就是不怎么开心威廉用如此独断的手法来——嗯,处理两人之间的事,这个自信满满的男人,难道就不怕婚礼上会上演落跑新娘吗? 啊!也不是说她想逃婚啦!事实上,她是真的想嫁他,和他永远在一起,这是她在某个晚上突然醒来,在晕黄柔和的灯光下盯着身旁男人的刚毅沉睡脸庞时,突然领悟到的事实。 可是真的就这样嫁给他……好吗? 当然不好,这个男人一点都没顾及到她的意愿,她要抗议啦! 珍珠的芳心在大玩拔河,表情生动无比,前一刻还眉开眼笑的,下一刻便垮了嘴角。 唔,都是威廉害的,这是个需要时间深思熟虑的问题,他居然没有给自己多一点的时间仔细想想,而且害她愈想愈爱困…… 「戴尔蒙夫人不喜欢这套礼服吗?」 天外飞来一笔打断她的「冥想」,双眼半睁——咦?她是什么时候打瞌睡的? 小嘴打着呵欠,她从威廉肩上抬起头来,一副迷糊样。 他们在哪里?啊!是了,在某某高级婚纱店,他们今天下午——不,应该是说威廉从公事里偷了个空,把正在睡午觉的她从床上拖起来,然后来到这里。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威廉就索性帮她做了决定。 「就这件粉红色的。」淡淡的,这个颜色很美,宛如上等的珍珠光泽。 「可是——」她想自己决定嘛!珍珠试着表达自己的意见,可是一翻礼服的目录,还真不得不承认除了那一套名为「粉珍珠」的礼服外,她也看不上其它的款式。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吃亏就是占便宜嘛!与其认为威廉独断不尊重她的意见,不如换个角度想,他把一切的麻烦事都打点得好好的,她也不必烦恼了,长这么大,她还没被人如此骄宠过哩! 珍珠困得重新窝回他的肩头上……她最近变得特别爱睡。 浓眉纳闷地微锁,威廉立刻将她带回饭店,让她小睡一下,然后打电话要饭店代为找个医生出诊。 珍珠就在半梦半醒间接受一连串的检查,等到她完全清醒时,只来得及听见一句:「恭喜,夫人已经怀孕三周了。」双眼吓得瞠大。 怀孕? 她有小娃娃了! 珍珠哪还睡得着,她可是被惊得「神清气爽」了。 这下子可好了!她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半卧在床上发呆,威廉则和医生转移阵地到客厅说话。 一只小手怯怯的伸出,拉拉发呆中的珍珠,她一转头,便看见安琪拉担忧的表情。 很奇怪的,她就是知道小女孩在烦恼些什么。 「安琪拉,你要当小姊姊啰!」珍珠笑着要小女孩坐到自己身边,主动拉起她的小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再用自己柔软的掌心覆盖住。「别担心,我和威廉叔叔还是会一样疼爱安琪拉的,安琪拉以后也要帮忙照顾小宝贝喔!」 在珍珠柔声的保证中,安琪拉才慢慢地安下心。 安琪拉终于愁颜转笑,心满意足地抱着长颈鹿布偶,依偎着珍珠并闭上眼睛……去而复返的威廉凝视着两个大小睡美人,心中无比的满足。 夫复何求呢? 他才走近床边,珍珠的眼睛就倏然张开——原来她只是陪着安琪拉入睡呀!威廉对她笑笑,她也眨眼响应,任凭威廉将安琪拉从她怀里抱起来,送回房间。 没多久他再度回来时,看见珍珠依然坐在床上乖乖等着他时,唇角往上一勾。他不否认自己有些大男人心态,喜欢看见珍珠这副等待他的模样。 很小女人的模样。 但威廉知道,一个女人能独力经营一家店,以及在面对四名恶少时保持冷静,绝对也不是柔弱可以欺负的小女人。 他一上床,她便自然而然地窝入他的怀里,正当他开始放松时,一句软软的声明扬起,「威廉,我有点生气喔!」 嗯?「为什么?」他顿时清醒不少。「怎么了?」 「你好象忘记了,我都还没答应要嫁给你,你就一直在准备婚礼?」她昂起小下巴。「你的求婚有点草率喔!可不可以重来一次?认真一点的那种。」 「什么?」威廉看出她说得认真,抹抹脸,跟着认真起来。「白珍珠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珍珠先是甜滋滋地笑了一下,旋即板起脸,「你还不够认真,我才不要嫁给你。」 「珍珠~~」别闹了!威廉看出她眼中闪烁的恶作剧光芒,这才会意过来。 哦喔!这小妮子在对他对婚礼种种擅断的决定抗议? 唔……孕妇最大,他认命了。 「好吧!白珍珠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甜滋滋的笑声开始飞扬起来。很快乐的那种。 「白珍珠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 「白珍珠小姐……」 结果珍珠足足听了一百零一遍他的求婚词,这才肯说一声「好」。 第六章 而接下来就换威廉报复——他极尽所能地将她压在身下,索求一遍又一遍,直到筋疲力竭才肯放她一马。 这种蜜里调油的日子像在提前度蜜月似,尽管没有美丽的风景,但只要两人在一起,到处都可以是蜜月天堂。 之后便是婚礼举行的日子。 世纪婚礼,隆重、铺张、盛大、奢华——这是威廉原本的计画,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珍珠因怀孕而嗜睡、疲倦的体质根本无法配合,所以只好改为简单隆重的婚礼。 简单到什么地步? 简单到在场参加婚礼的宾客兼伴娘只有珍珠那三个死党,以及花童安琪拉一名。 隆重到什么地步? 隆重到一片鲜红欲滴的玫瑰花海铺陈在教堂的每个角落,而每朵盛开的花心还缀上一颗粉色珍珠。 而这场婚礼的结尾还有段特别的小插曲。 「珍珠,」威廉使个眼色,示意神父暂时别开口,「你曾经要我向你求婚一百零一遍,如今是第一百零二遍——你愿意嫁给我吗?」他抢了神父的台词。「你是否愿意一辈子爱我?在有生之年,无论疾病或灾难,都不离不弃?」 他的口吻有一点点的脆弱,原来,像他这样的大男人,是这么在乎她这个小女人。 「我愿意!」珍珠也很意外他的举动,立刻反问他,「那你呢?是否愿意一辈子爱我?在有生之年,无论疾病或灾难,都不离不弃?」 「我愿意……」威廉在说话的同时覆住她的小嘴。 「呃……」神父发现自己也不需要说那句「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那他应该要说些什么? 「阿门。」 【第四章】 法国 普罗旺斯 仿佛上帝在此打翻了五颜六色的调色盘,蓝天白云是朵朵洁白的野姜花,苍苍柏树摇曳枝桠,空气里净是松树及熏衣草的香气。 而一大片、一大片肥沃平坦的土地便是全球闻名的葡萄园区。 明亮的阳光将一串串或深或浅的葡萄晒得暖烘烘的,远观仿佛一串串珍珠。 「好漂亮……」 珍珠环顾四下美不胜收的风景,一阵微风拂过她双颊的发。她穿著粉底红花的孕妇装,挺着浑圆的小腹,肌肤闪动着滑润的光泽…… 威廉觉得她比眼前的美景更漂亮。 名牌房车在戴尔蒙庄园大门前停下,车门一开,珍珠立即下车,展臂往前跑去,安琪拉也依样画葫芦。 「你们……」最后下车的威廉莫可奈何的摇摇头,宠溺的视线追随在她们身后。「珍珠,小心点。」 「人家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跟车子,不这样跑一跑、动一动,屁股都要坐出一团肥肉啦!」珍珠乖乖的走回他身边。 怀孕初期的嗜睡症状已经消失了,她现在可是精神抖擞,活像个过动儿,还常常不怕死的「带球」跑,让人不禁为她肚里的小生命捏把冷汗。 尤其是威廉。 「珍珠!」 「……好嘛!」只是,珍珠还是有分寸的,威廉只要一出声叫唤,用那双温和平静的眼神看着她,珍珠便自然而然地乖乖听话。 她就这么让威廉挽着,一起走进戴尔蒙庄园内。 高耸的白墙、灰蓝的屋顶,建物本身仿佛城堡般壮观,珍珠是知道她的夫家很有钱,可是有钱到盖了一座城堡当住家,这就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啦! 「欢迎回来,威廉主人、安琪拉小姐。」 既然有了这么一座城堡,那么再有一票穿著制服的仆佣,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珍珠看着排成两列的男女,纷纷地朝他们鞠躬致意,不禁有种君临天下的错觉。 「这位是我的妻子珍珠。」威廉简单介绍一下珍珠。「也是你们的女主人。」 「珍珠夫人好!」才刚抬起的脑袋又纷纷往下点去。 珍珠不好意思被人这样「膜拜」,露出害羞的笑容,说了句临时恶补的法语, 「bonjour!」日安啰! 威廉颔首,召唤老管家,「巴伦,老夫人呢?」 原本威廉是打算等珍珠生产过后,再带着母子俩与安琪拉一块儿回法国的,但是庄园里一通紧急来电,说是老夫人——亦即他父亲的元配生病住院,检查的结果是大肠良性肿瘤,经过开刀后便返回庄园静养。 尽管威廉和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向来无法亲近,但得悉消息后依旧立刻找人接手在台湾进行的工作,携妻带安琪拉赶了回来。 「老夫人在三楼的日光室里。」老管家巴伦回答。「她近来常在那里休息。」 日光室其实就是三楼的露天平台,可以鸟瞰大片的葡萄栽植区,以及起伏的山峦。 老夫人就站在平台的矮墙边,听见后头传来脚步声,她微微转头,看见来者时微微一怔,旋即又面无表情地背对他们。「你们回来了。」 「是的,我们回来了。」威廉也面无表情的响应。 珍珠一怔,奇怪地看着他们,倒是安琪拉亲昵地跑去拉老夫人的手。老夫人转身低头看看她,摸摸她的金发,这才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依旧不肯正面看向小夫妻俩,也不再跟他们说话。 「我带我的妻子回来了,她叫珍珠。我并不奢望您会喜欢她,但希望您能尊重她。」 虽然他的口气不佳,可是老夫人却像是习以为常了。 「我何必喜欢她?戴尔蒙家纯正的血统到你时就已经被破坏殆尽了,我一点也不讶异你会娶一个黄种人妻子。你就像你的父亲一样,一点也不重视纯正及传统的重要性。」 是夜。 威廉走进仿路易十四时代风的大理石浴室,看见珍珠泡在满是蒸腾热气与泡泡的浴池里。 「你在发什么呆?」他在池边坐下,嗯哼地咳了一声,却丝毫引不起她的注意力,他索性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这才换得她眨动双眼的响应。 她的模样看起来有一点点的憨,可爱得要命。 「笨珍珠。」他现在也爱这样逗弄地唤她了。 以手指梳开她湿湿的发丝,他低头亲吻她,一点也不介意身上的衣物会被弄湿。 「唔……」泡在舒服的热水里和心爱的男人接吻,珍珠只觉身体沸腾到了极点,如果不是背靠着池壁,她恐怕早已虚软得沉入池底。 「你看起来真是秀色可餐。」威廉意犹未尽,嘴轻轻刷过她的双唇,一遍又一遍。 「我真想把一瓶七五年份的红酒倒在你身上,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吮……」他在她耳边诉说各种疯狂的想象,害得珍珠耳根上的绯红始终不退,他则在水面下来回抚弄她丰盈的乳尖,就是故意要逼疯她。 「你好可恶!」珍珠鼓起双颊,不甘示弱地抓住他的衬衫衣领,借着水的浮力挺身吻他。 啊!他的嘴就像水果酒朱古力,又甜又醉人,她不像他那么会说甜言蜜语,只能用丁香小舌来勾引他,从他的嘴里吻到唇外,得意地撩拨他燃烧的欲 望,然后! 「啾!」她倏地结束这个吻,推开他,径自往浴池另一边游了过去。 「什么?」糊里胡涂地被一把推开,威廉下一秒就回过神,大笑着,「可恶,我要报仇。」 他迅速脱掉自己全身的衣物,下水逮人去也。 「抓不到、抓不到……」笑着闪躲,珍珠一边对他扮鬼脸,一边朝他泼水。 浴池大得很,两人就像两条悠游的鱼,在水中嬉戏。 「抓到你了!」威廉突然一个扑袭,顺利将珍珠困在浴池的一角。 「哇!救命~~」珍珠假意呼救,双手合十仰头看他。「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先生。」还假装瑟缩一下。 「那你求我啊!」懒懒拉长尾音,威廉眼底写满笑意。 「怎么求?」奇怪,为什么她觉得这种场面似曾相识?似乎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 「亲亲我,」威廉低头吻上她的额心,「像这样……懂了没?」 他再度抬头,笑觑她仍回不了神的模样,额心微微磨蹭着她的。 「嗯。」她踮起脚尖,双手攀住他的肩膀,依样画葫芦的吻上他的额心。 她舌尖软嫩嫩的触感让他通体轻颤。 嘿!「忍耐一下喔~~」珍珠故意这样提醒他,「我的亲亲还没结束。」 威廉发出一记难耐的呻 吟,一副壮士断腕的惨烈样! 当她的小嘴一路蜿蜒而下,经过他的下巴、喉结、胸膛时,威廉的鼻息由平稳转为浊重。 「珍珠——」一个男人能忍受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威廉攫住她的双肩,珍珠惊喘一声,双颊绯红地仰头看他——糟糕,她好象有点玩过火了? 「这个……」她赶紧停止捉弄,一矮身,想从他的臂弯下溜走,但她逃亡失败,反而被他禁锢得更紧。 「我知道错了,不该这样玩你——」浴室里传来一声尖叫。 戴尔蒙老夫人对她反应冷淡,是珍珠意料中之事,但她没想到全庄园上下亦是如此。 珍珠走到哪,好奇观察的眼神便会跟到哪,珍珠试着跟他们说话,对方不是借故走开,要不然就是装成一副听不懂她的破法语的样子。 唉~~这教向来乐观的珍珠也不免气馁。 「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晚上,她不服气地在房间里,站在大床上挥舞粉拳。「可恶,他们讨厌我!」 无论做什么都将她排除在外,难道她就这么一无是处,成天只能陪着安琪拉玩布偶扮家家酒? 威廉安抚地握住她的粉拳,一根根亲吻她的指尖。 「有谁敢不尊敬你、对你不礼貌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但珍珠却有预感,如果自己真的说出某人的名字,那人铁定会倒大楣。 「没有。」转转眼珠,她试着撒谎不眨眼——才怪!那对她不礼貌的名单可是落落长咧!可是她不想让他担心,威廉平常白天里就够忙的了,她不想增加他的负担。 第七章 「是吗?」威廉察言观色,不怎么相信她的话,但是珍珠已经乖巧地往他怀里一偎,仰头对他嫣然一笑,「别说这些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都在忙些什么?葡萄园里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呢?」 这对小夫妻回普罗旺斯的时机很巧,正是一年一度的葡萄采收季。 庄园的人全体总动员,拿着竹篓及剪子,采下一串串成熟的葡萄。 摘采的葡萄经过除梗、榨汁等步骤,便要进行发酵、除渣再装桶的过程,让酒在桶内熟成,接着才能装瓶出厂。 如此重要的大事,当家作主的威廉更是事必亲躬,忙得不可开交。 「听起来好好玩喔……」看他说得眉飞色舞,珍珠羡慕又嫉护,很是哀怨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小手呕气地往肚皮一拍。「可恶!都是你啦!害人家都不能出去玩了。」 「嘿!你可别这样欺负我儿子。」大掌赶紧握住小手,威廉哭笑不得地警告她。 「我哪是在欺负他,我是在『疼』他好吗?」珍珠理直气壮地反驳。 威廉失笑地摇摇头。他怎么看都是珍珠在迁怒——为自己不能参予大家的活动而气闷才是事实。 「葡萄图里的工作太粗重了,不过你可以帮忙准备接下来的新酒开瓶宴会。」的确是该给珍珠一点事情做做,她看起来闷坏了。「这是女主人的工作。我会通知老夫人一声,请她将今年的筹备工作交给你。」 「这样好吗?」在珍珠看来,从戴尔蒙老夫人手中剥夺这项意义重大的工作,她内心会做何感想?又会不会生气、会不会难过? 「没什么好不好的,我现在就通知她。」威廉看她思索的神情,以为她在担心日后会被老夫人刁难,立即拿起话筒按下内线。 「等一下!」珍珠及时阻止了他。「我自己来通知她就好。」她对威廉摇摇头。「你这样做太直接了,会伤害到她的感情。」 「哈!伤害她的感情。」 「威廉……」珍珠摇头,不赞成他这种不屑嘲讽的态度。 看来这对「母子」的嫌隙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来得严重,总有一天,她会弄清楚个中原因。 为了给自己壮胆,珍珠去找老夫人时带着安琪拉,也是希望一旦气氛不对时,小女孩能有缓和的作用。 「——所以,威廉不希望才刚动完手术的您太劳累,今年的宴会要我来帮您的忙。」珍珠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一半是因为法文仍青涩拗口,一半是因为努力把善意的谎言编得更好听可信。「他说我可以从您身上『念』到许多事情。」 老夫人不说话了,不过终于不再对她不屑一顾,缓缓投射而来的眼神苍老却犀利,顿时让珍珠有转身想逃的冲动。 「唔……」安琪拉放开珍珠的手,抱着布偶去拉拉老夫人的手,蓝色的大眼睛无声乞求着。 老夫人对所有事都很冷淡,单单对小孙女没辙——她又老又病,无法好好照顾爱子留下来的女儿,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疼安琪拉了。 她该对安琪拉为珍珠的求情如何处理?她发现小孙女很喜欢珍珠。 珍珠突然灵光一闪,急忙换个方式来邀请老夫人,「将来安琪拉也要负责这宴会,您可以乘这机会顺便教教她。」 「……好吧!」算这个女人会说话,老夫人勉强同意了。 yes!珍珠在心中欢呼,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憨笑。「太好了,老夫人,我一定可以从您身上『念』到许多事情,请多多指教。」 「……你该从我身上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标准的法文,注意,不是『念』到,而是『学』到。」 威廉正在书房里开视讯会议,遥控着在台湾与「飨酿」的合作事宜。 今年的戴尔蒙新酒产量多又醇美,主要是因为历经一整年春霜、冰雹,与夏天热浪的侵袭,大自然无形间对葡萄去芜存菁的筛选,让留下来的葡萄更形美味。 「台湾方面希望跟法国同步推出新酒造势活动,以年度限定的方式来刺激消费者的购买欲 望。」 「我知道了。」威廉拿起一旁传真机所传送过来的资料。「预估需要多少瓶的酒?」 「预估的量是……」 法语中文你来我往,其间还夹杂一些英文,长达三小时的视讯会议终于结束,也到了吃午餐的时候了。 伸个懒腰,浏览pda的内容,他发现自己有个约两个半小时的空档。 换句话说,他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珍珠夫人呢?」随即拨内线给老管家巴伦,他想和娇妻吃顿甜蜜的午餐。 「珍珠夫人在日光室。」老管家巴伦的回答出乎他意料之外。「她和老夫人、安琪拉小姐在一起。」 「什么?」威廉立刻从皮制沙发上站起,迫不及待地离开书房。 珍珠和安琪拉在一起,他可以理解。 安琪拉和老夫人在一起,他也可以理解! 可是,为什么珍珠和安琪拉和老夫人会在一起? 这可就大大超出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担心珍珠受委屈,威廉一刻也不敢迟疑地奔向日光室。 日光室正中央摆着长桌,瓶瓶罐罐杯杯,空气中弥漫着酒香,令人闻之即醉。 「酒瓶上的辨识卷标会有萄葡生产地、采收年份、酒精浓度、容量……」 「品尝葡萄酒最基本的就是高脚杯,以便鉴别酒色及避免手温影响酒味。」 「开瓶的第一步骤是用刀片切开瓶口铝箔包装……」 背对着门口,认真的学生珍珠正摇头晃脑地背诵着相关常识,安琪拉虽然并未出声,可是看她也跟着摆动小身体的姿势,足以判断她亦默诵于心。 坐在她们正对面的老夫人化身为权威老师,认真的教导。 她们在做什么?威廉快速闪到石墙边,继续观察。 「很好,」老夫人还是眼神严厉地盯着珍珠,但口气却没有威廉预料中的冷漠。「普罗旺斯的红酒产地?」出其不意的考试了。 「教皇新堡、萨布雷、邦多勒……」 「白酒产地?」 「卡西斯、吕贝弘坡地、普罗旺斯北区……」 「玫瑰红产地?」 「塔维勒——」咕噜噜噜……一阵再明显不过的肚子饥鸣声响起,珍珠尴尬地对老夫人傻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腰身却被平空出现的男人给圈住。 「威廉?」她惊喜莫名。她已经习惯丈夫一忙就是整天不见人影,反倒不习惯现在就看见他人呢! 「嗨!」威廉先对珍珠一笑,面对老夫人时再换上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孔。「午安,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和我的妻子共进午餐。」 老夫人还来不及答腔,珍珠就抢着大声鼓掌起来,「好哇好哇!我肚子饿死了,我们一起吃饭聊天吧!你说好不好,安琪拉?」顺势挽住小女孩寻求同意票。 什么?投反对票的两人一怔,不约而同地互望,再嫌恶地各自别开头——这点双方倒是很有默契,决定装作没听见珍珠方才说的天方夜谭。 【第五章】 这是一顿相当「天方夜谭」的午餐。 但这可不是针对午餐的内容西言,今天的午餐前菜是缇鱼酱吐司,再来是尼斯沙拉及蔬菜浓汤,主菜分别是煨牛肉及茴香鲈鱼配硬面包,甜点则是新鲜的葡萄甜塔。 午餐很正常,但共进午餐的成员却令人为之侧目,想不多看一眼都不行,尤其是对戴尔蒙庄园上下而言,才真的是叫做「天方夜谭」。 毕竟,就连老管家巴伦也没看过威廉与老夫人同桌用餐的「奇景」。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难道是彗星要撞地球了吗?仆佣们竞相走告,上菜的人格外谨慎,司酒的手还微微发抖呢! 除了刀叉餐盘的轻微碰撞声外,富丽堂皇的餐厅里静得就像座墓园。 「锵!」珍珠不小心滑落一根叉子。 哦喔!她在心中哀叫一声,这在用餐礼仪中,无疑是严重的失误,丢脸之极。 「锵!锵!」说时迟那时快,接二连三的声响,原本轻蔑地等着看好戏的仆人们各个愣在当场,看着老夫人和威廉手中的刀叉蓄意从掌心中滑落,感觉像是要帮珍珠解围。 主人替夫人解围还说得过去,但是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众人的眼神彼此交会,直到威廉出声命令他们换上新的餐具,仍是惊疑不定,提高警觉等待下一步的变化。 「锵!」珍珠发现自己备受瞩目,心一慌,一个不留神,刀叉再次落地。 「锵!锵!」又是两声一模一样的声响,威廉平板的表情亦不禁动容,他这回是全程看清楚老夫人手中餐具滑落的经过,那的确不是失误,而是刻意的。 老夫人为什么也会跟着他维护珍珠? 带着如是疑惑,以及不得不承认的感激,用餐完毕预备离席的威廉在经过老夫入座位边时,微微弯下身道声谢。他怎么样也没想过,会有跟父亲的元配道谢的一天。 「哼!」还是一样的高姿态,可老夫人的嘴角却微微往上勾。 那是笑意吗?这下子换威廉心里七上八下了。 「你跟老夫人是怎么回事?」特地提早结束公事,威廉一回房便询问娇妻。「她不是在欺负你吧?」尽管看起来不像是那么一回事,但他非得听她亲口保证才能安心。 「谁欺负我?」珍珠正躺在床头看书,耳边却传来天外飞来一笔的问话。 「老夫人。」威廉扶着她坐起,以为她是为了顾全大局才忍气吞声。「她是不是在欺负你?」 「没有哇!」珍珠不解反问:「谁说的?」 「我明明看见……」他换个方式再问:「你们在日光室里做什么?」 「哦!那个呀!」珍珠总算懂了,呵欠连连地响应,「老夫人在教我呀!」 「教你什么?」 第八章 「教我一些有关葡萄酒的常识。你知道的嘛!我根本也没主持过什么宴会,万一出糗,岂不是会被人家笑?」 「没人敢笑你。」在他面前。 「是,我知道。」珍珠懂得他的言下之意,也懂得他的忧心,急忙安抚他,「所以老夫人也是为了我好呀!说真的,老夫人真是个好老师,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她总会不厌其烦地教我一遍又一遍……」 威廉黑眉挑得老高,难以置信。「真的吗?她会教你?」 「嗯,其实相处久了,我觉她人很好,是典型的面恶心善,而且是个很寂寞的老人家。」 「人很好?寂寞?」威廉质疑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喉咙里梗颗鸭蛋的大鸭子。 「你站在她的立场想看看嘛!威廉。」爱娇地偎入威廉怀中,珍珠先为自己找个舒适的姿势才开讲。 「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了,就只剩下安琪拉这个孙子,而你这『半个』儿子又老是对她很冷淡,她又怎么忍受得了呢?当然也只好学你把脸板起来,不是吗?这可是一种恶性循环呢!」 「我从来不曾想过……」威廉受教,垂睫沉吟,「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见老夫人是在我四岁的时候,爸爸首度动了与她离婚的念头。尽管爸爸把我跟妈妈保护得很好,但是老夫人仍想尽办法找到我们,当面骂妈妈是下贱的黄种女人,叫她不准把野种赖到戴尔蒙家头上——我跟你说过吗?除了发色、眼珠的颜色不一样之外,我几乎是我爸爸的翻版,那使她更加震怒。」这就是他后来无法对老夫人有好脸色的原因。 「噢……」上一代的恩怨爱恨,小辈不予置评,不过珍珠听到这里,还真的是无话可说。 不过将心比心,若是有人胆敢辱骂她那几个死党,她肯定也会气得浑身发抖,跟那个人拚命吧? 「后来爸爸和他的儿子、媳妇死了,她不得不低声下气来求我代为掌管戴尔蒙庄园,那时我就发誓非得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下可,让她看清楚我这个黄种人野种比爸爸和他们的儿子更加出色,这就是我经营戴尔蒙庄园的最大动力,你明白吗?」有点自嘲,但语气中更多的是自豪。 「明白。」珍珠咬唇压下微微的笑意。 她「明白」的是,威廉其实是个心肠软又责任感十足的男人,不然怎么肯尽释前嫌的回过头来帮老夫人如此大的忙,真是…… 为了强调自己的口是心非,威廉又继续补充着,「所以只要等安琪拉满十八岁,届时这一切都将归还给她,你可要有心理准备要跟着我喝西北风了。」 「是,我明白、」珍珠发现自己更爱这个男人了,他果真是光明磊落啊!「对了,说到这一点,我一直都忘了问,安琪拉有没有带去给医生检查过?她的声音——」 「医生说她的声带和听力都很正常,我也询问过老管家,巴伦也说安琪拉两岁前也会牙牙学语叫爸爸妈妈,她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肯开口说话。听说她当年看见了双亲的遗容后便是如此。」 戴尔蒙家已经请过中医、西医,甚至还试过什么自然疗法,统统都不见效。 「是吗?心病嘛……」这样,也许真的只能顺其自然了吧?珍珠为小女孩感到惋惜。 听了珍珠的一番见解,不知不觉中,威廉对待老夫人的态度和缓不少,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戴尔蒙庄园里的气氛亦开始有了微妙的改变,仆人们对珍珠一致排外的敌意变成了犹疑不定。 他们观望着老夫人的动向,猜测她为何不再排斥珍珠,尤其安琪拉小姐更是黏珍珠黏得紧。 或许,这位年轻的东方女子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差劲,非不足以胜任戴尔蒙庄园的女主人。 这个想法让愈来愈多人开始乐意接近珍珠,甚至不知不觉的喜欢上她。 不过,此时珍珠可没心思想那么多。 挺着愈来愈大的肚子四处走动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她再度从活力充沛退化成动不动就睡——瞧,就像现在,居然连在日光室接受老夫人的魔鬼训练也能打盹,放着老夫人一个人在滔滔不绝的讲课,径自找周公下棋。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说红酒配肉、白酒配鱼……」老夫人停下话,看着安琪拉跳下椅子,跑到准妈妈身边去摇醒她,小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起初老夫人不懂,但很快的就领悟,安琪拉或许是在害怕,怕她像父母般突然死去? 「别担心,安琪拉。」 老夫人走了过来,倾身瞇眼仔细注视珍珠支手撑头的香甜睡相,再拍拍安琪拉的肩膀。 「她只是累坏了。」 语毕,她转身去拨内线,通知楼下的仆佣帮忙把珍珠「搬」回卧室去睡。 岂料到日光室来的人却是威廉。 「我公事刚好告一段落,有空。」相看两无言,威廉依旧是板着脸说话;不过,他已经进步到主动找话题跟老夫人说话了。「我来带珍珠回房。」 「嗯。」老夫人可有可无地应了声,看着威廉走到珍珠身侧跪下,伸手轻拍她的脸颊。 「嘿!醒醒呀!笨珍珠,不要在这里睡好吗?我们回房里的大床去睡?」多么怜爱的口吻,老夫人算是再一次见识到威廉铁汉柔情的一面。 老夫人双眼微黯,为了家族利益而结婚的她,从未得过丈夫如此的好脸色——即使她爱上了丈夫亦然。 「睡觉……」珍珠爱娇地对威廉张开双手。「抱我去睡觉。」 「是,」威廉抱起她,万分宠溺,但在举步欲走前又想起老夫人的存在。「失礼了——」 「快带她去休息。」老夫人打断了他,口吻虽硬,却又流露出一丝温情。「都要当妈妈了还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威廉一脸见到外星人的惊愕表情,直到老夫人又一记不耐的眼神射来,他才回过神地抱着娇妻掉头就走。 威廉从来没有看过老夫人如此释出善意。 也许珍珠说得对,老夫人看起来的确寂寞,只不过平常用冷硬的面具伪装起来;而他亦然,日子一久,面具就更脱不下来了吧? 威廉在观察着老夫人,老夫人何尝不是在观察他? 撇开非亲生子的关系而言,她还真不得不承认,威廉的确是个好主人,他不仅维持住这份百年的产业,甚至还将经营版图扩张,为这个家带来更多的财富。 光凭这一点,老夫人就知道自己欠了他非常大一笔。 也许她看起来很冷漠,可并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再者,威廉的表现在在都令挑剔的她无话可说,有时她不禁有种「错觉」,仿佛威廉就是她另外一个值得她骄傲的儿子。 事到如今,她表面上虽然依旧是又酷又冷,可心底早就默默地承认威廉和这个东方女人……好吧!勉强啦!除了宝贝孙女安琪拉之外,他们也可以算是戴尔蒙家的一分子。 而珍珠的加入也让这个家变得有朝气起来,她的法语明明说得有够破,却没有因此而畏惧开口;相反的,她还特地去找每个人聊个几句,所以她那口破法文还真的在短期内精进不少,至少她在为珍珠上课时就听得出来。 而且,她友善大方的举动让庄园里不少人对她产生好感,至于威廉呢!老夫人其实在找他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害怕他会抢去安琪拉的继承权,但是这几年下来,他的表现在在都证明是自己多虑了。 真的,愈是观察这对小夫妻,老夫人就愈是无法厌恶他们。 「您还要再一杯茶吗?老夫人?」老管家巴伦在她思索时,悄然无声的出现。 「巴伦,」老夫人看着这个自年轻时期便在庄园里工作的管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认为……我该让这一切都过去吗?」 「这一切」指的是她与威廉那长年的心结。 「老夫人想怎么做都好。」长年的主仆关系,已经让他们有了一定的默契,「只要您觉得开心就好。」 「开心?」是呀!老夫人霍然领悟,优雅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这说起来真是简单……」但做起来并不怎么容易啊! 不过她却没想过,她能有这番领悟,就已经算是有了动作,也算是一个好的开端。 「那就慢慢的、一步一步来吧!」巴伦温声的给予建议。 一步一步来是吗?老夫若有所思地再喝完一杯茶。 「老夫人……」 珍珠愉快活泼的声音从起居室外的走廊传来,老夫人不自觉地轻扬起嘴角。 「老夫人,日光室那里准备好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不只是珍珠,她甚至还带着安琪拉,后头还跟着威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让原本安静的起居室顿时热闹起来。 「嗯。」老夫人将视线移到威廉身上,深深地看着这个丈夫在外头生的儿子。生平第一次,她突然觉得有点遗憾,因为,这么一个优秀的孩人竟然不是她所生的。 威廉不明白老夫人那样打量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客气地道:「打扰了,老夫人,我的妻子要再麻烦您了。」他现在每天至少会主动跟老夫人见一次面,虽然不是什么关切的寒喧,但他们彼此见了面会随意点个头,算是打招呼了。 「……的确是很麻烦没错。」老夫人收回打量威廉的视线,像是要掩饰什么,用一贯的冷言冷语道:「你最好给我争气点,我可不希望教出一个笨蛋学生,也不希望你在宴会时被人取笑。」 「您——」威廉奇怪的皱起眉头,乍听老夫人的话像是讽刺,但她的口吻之中似乎又带着一丝丝的关切?他没有多想,亲吻珍珠的额头,「我中午会和你一起吃饭。」 「好~~」珍珠娇嗔地应道,建议道:「大家一起吃饭嘛!就像上次一样,热热闹闹的,多好。」 第九章 这一回,老夫人与威廉很快的互相瞪了一眼,却没有人出口反对珍珠的建议。 无形中,珍珠已为这对「母子」搭起和解与沟通的桥梁,就等着他们敞开心胸接纳彼此。 一年一度的新酒开瓶宴即将举行。 新酒上市的时节,整个普罗旺斯可以说是醉意醺人,家家户户都会拿出佳酿邀请客人喝一杯。 这类宴会可大可小,不过因为是产量惊人的戴尔蒙庄园,其场面之盛大是可以想见。 今年应邀前来的宾客格外的多,甚至不少人还是主动邀求受邀,原因很简单,他们都对威廉·戴尔蒙的东方娇妻倍感好奇,争相要一睹风采。 而什么样的女人才抓得住这个条件超优的黄金单身汉,这可说是各家名花无主的千金小姐共同的疑问。 「好多人在看我……」珍珠踮起脚尖跟威廉讲悄悄话。夫妻俩站在门口,欢迎每一位到场的宾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总觉得男人们看她的眼神总带着探究意味,而女人们更是露骨地上下打量她…… 那种审视的眼光教她浑身不自在。 「你既美丽又可爱,大家不看你看谁?」威廉神色自若地安慰着她。「如果你紧张的话,不如把他们都想象成水果,就会轻松多了……瞧,那个是香蕉、这个是芭乐、樱桃在这里、橄榄在那边……」 「嘻!」珍珠没想到威廉居然会把人「拟水果化」,也幸好他说的是中文,声音压得又低,不然被听见可就糟了。 「那我呢?那我呢?」珍珠仰首比着自己。 「你嘛……」威廉微微一笑,「是我的笨珍珠。」 厚!珍珠用力地把小脸一别、头一甩,一边耳上的珍珠镶钻夹环应声落地。 「我来。」制止她弯腰捡拾的动作,威廉代为拾起耳环后帮她戴上,顺手梳理她的发,未了还吻她一下,换得她甜甜一笑。 「真要命,」忍不住再吻她一下,威廉不禁低喃,「你这可爱的笑容让我恨不得丢下满屋的客人,扛着你回房间……」 做爱做的事?珍珠面红耳赤的吃吃偷笑。 「想落跑?」冷不防吓了两人一跳,老夫人及安琪拉不知站在他们身旁多久了,后头还跟着巴伦及数个仆人呢! 「老夫人!」小夫妻俩异口同声。说真的,在旁人看来一定会觉得很惊讶——看来传闻的戴尔蒙家内讧并没有那么严重嘛! 「你们没时间在那里玩了。走!你们别想叫我一个人独撑大局,你们得带着安琪拉跟我一起上台致词。」老夫人一招手,一口流利的中文让小夫妻俩为之傻眼。 「您会讲中文?」 「哼!中文算什么?身为戴尔蒙庄园女主人,至少要会说五种不同的语言。」老夫人的口吻相当理所当然。 「您以前从没告诉过我!」相较于珍珠的目瞪口呆,威廉则是兀自哀嚎在心庭。 他想起自己以前肆无己心惮的在老夫人面前用中文跟珍珠调情的话语,看来被人听光光啦! 「奇怪,你有问过我吗?」姜是老的辣,老夫人理直气壮地反问回去,看见威廉脸上掠过一丝狼狈。「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要上台了。」 「上台?」这不啻又是另一项「惊喜」。老夫人固然请了威廉回来庄园主持大局,但在这种公开场合往往只会带着安琪拉上台亮相,间接表达出她不承认他的存在,以往不都是这样的吗? 「怎么,有什么问题?还不快跟上来!」 「但……」他还想说些什么,珍珠已急忙拉拉他的手,示意他别再多说。 笨啊!威廉,老夫人已经主动的示好了,他们乐得配合就是了嘛! 「我谨代表庄园全体上下,再一次感谢诸位的光临。」老夫人致词告一段落,待掌声静下才又续道:「在这里,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咦?原本欲作鸟兽散的宾客又纷纷停住脚步,见台上的老夫人一手挽住小孙女,一手却主动拉着威廉——那个枱面上从不曾承认的私生子?!顿时,一双双眼睛饶富兴味的睁大。 「我相信大家都认识我先生的儿子、安琪拉的叔叔——威廉·戴尔蒙,从今天起,我将安琪拉的唯一继承权改为共同继承,日后戴尔蒙庄园将由威廉和安琪拉一起经营。由于安琪拉现在年纪还小,所以一切将由威廉全权处理。」 「老夫人……」威廉神色复杂,怔仲地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老夫人竟公开承认他的存在? 这其中包含的意义是多么重大啊! 珍珠倒是笑咪咪地看来看去。真好,她乐见这种「家和万事兴」的场面。 一行人陆续下台,宴会再度恢复原先的嘈杂喧闹。 不同于往年,一些宾客见风转舵,不再故意忽视威廉的存在,反而主动找上他与之攀谈,大献殷勤。 「戴尔蒙先生,您好,我是里昂波顿酿酒工厂的经理……」 「戴尔蒙先生,方便跟您谈谈……」 「戴尔蒙先生,这是我的名片……」 正当威廉在宴会中心忙得不可开交时,有些人却眼红的嫉妒,对这一切颇不以为然。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又黄又胖又矮的,威廉·戴尔蒙的眼光还真差,竟看上这种货色!」角落处,一名自命风流的二世子弟轻蔑地做出评语。 「血统不一样终究有差啰!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 「啧啧,戴尔蒙老夫人真是年纪大、脑筋秀逗了,再不然就是那个东方女人会巫术……对了,不是说什么在亚洲、非洲一些落后的国家,还有类似巫毒教的可怕宗教吗?」愈来愈危言耸听了。 「对、对,我上回去南非玩的时候啊……」喝着戴尔蒙庄园免费提供的美酒,众人的讨论愈来愈热烈了。 如果不是顾及到紧紧抓住她衣袖的安琪拉,如果不是挺着大肚子,珍珠早就像只母老虎般冲出去攻击这些家伙了! 她没想到自己偷偷地在帘幔后头休息片刻,竟然会听见客人这么多侮辱人的言词! 她又气又难过,原本因为成功举行一个宴会的好心情大受影响。 偷偷地往外看去,她看见这群高谈阔论——不,是胡说八道的家伙,一个个刚刚在她面前恭贺得多大声啊!却在背后讲出这么难听的批评。 【第六章】 她现在该怎么做?忍耐吗?不好的情绪对胎儿的影响很大,腹内传来数下的踹动!而且,她今天是招待宾客的女主人,不是砍了宾客的刽子手——是啊!忍耐忍耐忍耐……气死验无伤,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人会不会太嚣张了点?说话声音这么大,难道就不怕隔墙有耳吗?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生性单纯的珍珠怎么样都没想到,其实这票人马就是知道她躲在帘幔后头,才会转移阵地故意说给她听。而且还怕珍珠听不懂,一半用法文、一半用英文,提高分贝呢! 「那个威廉真的很笨,黄种女人又矮又丑就算了,这个还肥得要命!」 「搞不好是那个女的设圈套有了他的种,就像当年老戴尔蒙的情况一样——」 「住口!」握紧拳头,珍珠从帘幔后走了出来,扫视这群穿著高级、言行举止却低下无比的「绅士淑女」。 「哦!终于有人忍不住啰……」有人冷笑着。 男人们看威廉不爽,是因为他居然能够以一介有色人种的私生子的身分跟他们平起平坐,简直是降低了他们的格调! 女人们却是对金龟婿被人抢走而不甘。说穿了,她们不见得会为了戴尔蒙庄园主人的身分,而「愿意」跟威廉结婚,却又矛盾地不甘心女主人的位子被抢走——而且对方还是个有色人种! 也因此,这些以往总是互别苗头的男女难得地一个鼻孔出气,意欲联手将珍珠修理一顿。 「你有什么资格说话?」一名以贵族后裔身分而自豪的娇娇女,纤指一比.「你算哪根葱?站在威廉·戴尔蒙身边只会像个笑话!看看,他们站在一起才叫做郎才女貌。」 的确,即使只是远观,珍珠依然可以看见正和威廉交头接耳的棕发女人,有着一张天使般完美的脸孔,两人站在一起美得就像幅画。 「而且只有她,才配坐上戴尔蒙庄园女主人的位子。」蓝眼美女用娇嗲且刺耳的嗓音续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比豪斯家的潘朵拉。她受过最完美的淑女训练,也和她的哥哥一样会做生意,当年更是老戴尔蒙夫妇中意的媳妇人选之一,绝对能够为戴尔蒙家族延续纯正血统的后代……」 「不对,威廉·戴尔蒙可不算血统纯正,潘朵拉如果嫁给他还算是委屈了呢!」纨袴子弟也抢着发言。 「我不许你们乱说!」好不容易从「俊男美女图」中回神,珍珠生气地低喊出声,哪里管他忍不忍耐!「你们不受戴尔蒙家的欢迎,出去!」 「哟!你还真当自己是女主人啦?」仗着醉意与人多势众,这票养尊处优的少爷和千金一点都没被珍珠威胁到,反而将她团团围住。 「哼!老夫人那几句场面话,你以为就可以拿来撑腰了吗?我们就来试试看!」 这里是离会场最偏远的角落,大多酒酣耳热的宾客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正当珍珠准备放声尖叫时,一记干涩的童稚嗓音更快一步响起。 「不……不要!」 安琪拉被大人挤到外围,一张小脸上写满心急与气愤,她不断的尖叫,仿佛教堂敲响的大钟——恐怕她自己也没想到,数年来的首度开口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不要……」她小小的身躯一鼓作气地扑向仗势欺人的娇娇女,后者又气又慌的大叫。 第十章 「可恶!」娇娇女用力甩动手臂,「把她弄走!」对其他同伴尖声求助,仿佛那是个噁心的东西。 「啪!」情急之下,她的同伴竟扬手重重掴了安琪拉一个耳光,安琪拉非但没有因此松手,还开始嚎啕大哭。 「不许哭!」糟糕,大家都往这里看了!二世子弟情急之下,居然准备再补一巴掌过去。 「啪!」珍珠及时从人群中挣出一条生路,从娇娇女手中抱回安琪拉,却被二世子弟那一巴掌打得摔跌在地。 瞬间,时间仿佛冻结了,造次的男男女女这时才酒醒了些,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啊!」珍珠则是肚子里传来一阵被撕裂拉扯般的剧痛,下意识大喊:「我的孩子——威廉!」 「珍珠?!」威廉也发现不对劲,在狂奔到瘫倒在地上的妻子身边时,闯下大祸的男女已经一哄而散,威廉亦无暇找人算帐。 「好痛……」珍珠痛得只能用气音说话了。「孩子……」 「怎么了……快叫救护车,快!」他一把抱起珍珠,一边呼救。 宴会瞬间陷入一阵混乱中。 珍珠这一跌可真不轻,严重影响到肚子里三十周大的胎儿。 「请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名,先生。我必须为您的太太做紧急剖腹手术。」 「珍珠不会有事的——老天,对不对,医生?」 「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 「我要听的是你肯定的保证,医生。我的妻子不会有事的对吧?」 「——够了,威廉,你放手,否则医生要如何做事情?」 老夫人的叱声打断威廉失控的咆哮,后者重重喘息着,终于强迫自己一根一根放开僵硬的指尖。 「对不起,医生。」 「没关系,我能体谅您的心情。别担心,上帝会保佑尊夫人的。」语毕,医生立即走入手术室。 威廉怔看着手术室那扇大门关起,「手术中」的显示灯亮起,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才发现耳边不断有声音响着——是老夫人在跟他说话?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一遍又一遍的,老夫人讲得口干舌燥心也浮,气结地瞪着他瞧。 老实说,没有。「您刚刚说什么?」反诘的同时,威廉的视线重回「手术中」的显示灯上。 他不想听任何人说话,只想静静地观望着、等候着,祈祷珍珠平安无事。 「我说——」深吸一口气,老夫人按捺性子把话重复了一遍。「你必须坐下来休息,吃点东西,否则珍珠手术还没有完成,恐怕你就先累垮了。」 「我不累,不想吃东西。」 「不行,」老夫人坚持地命令着,「你累了,你必须吃东西。」 如果不是威廉此时无心多想,他将会发现老夫人是真正的、头一次将他当成自家人一般关心。 两双毫无血缘关系,却又同样顽固的眼神四目交接,谁也不肯让谁。 最后还是老夫人赢了,她强拉住威廉,按着他落坐,威廉机械式的坐下,吃着老夫人命令巴伦准备的三明治,还喝了一杯饮料。 可是不管他在做些什么,眼睛都不曾离开过「手术中」的显示灯。 一直到灯熄了,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对他比出大拇指——威廉当场跪了下来,感谢上帝应允了他的祈祷。 「感谢上帝……」不约而同的,一模一样的感恩词从威廉与老夫人的口中道出。 威廉静静地看着老夫人那同样虔诚的表情,突然间觉得一股长年累积的气闷被释放了,他已经可以用一种崭新的眼光来看待老夫人了。 再怎么说,他们终究都算是一家人不是吗? 「您想抱抱吗?」稍后,当他抱着甫出生的儿子时,转身面对老夫人问道. 「……哦!好吧!」老夫人双眼一亮!勉强装出的镇静口吻听起来却很假,但兴奋到发抖的唇角却是怎么都骗不了人的。 如果说珍珠的出现,是他们这对「母子」冷淡关系的转机,那么这个婴儿的诞生,不啻是一切恩怨情仇的化解。 男婴虽然瘦小了些,却是如此漂亮而完美,珍珠不停来回地数着他的手指脚趾,晕陶陶地傻笑着。 「孩子的爸,他的嘴巴好小喔!」 「孩子的奶奶,他有双眼皮耶!」 「安琪拉,他是个小男生哩!」 孩子的妈已经乐疯了。 轮来换去的,男婴最终落到了老夫人怀中,她淡声问了句,「孩子的名字想好了没?」 「有!」珍珠抢先跟老夫人报告,「我要叫他安东尼!」就是卡通「小甜甜」的青梅竹马。 「丹尼斯。」威廉却有不同的意见,他认为这个酒神之名能庇佑新生儿,再适合儿子不过。 「约翰。」开始试着开口说话的安琪拉也有想法,勇敢地举手发言。 「安东尼!」 「丹尼斯。」 「约翰——」 「哈维。」老夫人亦加入这场命名大战里。「那是法国古时候某位勇士之名,我们家的小哈维亦当之无愧,也是个生命的小勇士。」 仿佛听懂了奶奶的赞美,男婴陡然大哭出声,拉开的小嗓门洪亮如钟。 「哈维是很好听,可是……」珍珠不想放弃她的「安东尼」耶! 「唔……」威廉心里想的也是同样的事——他的「丹尼斯」呀! 只不过夫妻俩见老夫人一脸兴致高昂,不忍心扫她的兴,怎么办? 倒是安琪拉,小孩子就比较直接了,她拉拉老夫人的袖子抗议着,「弟弟他一定要叫做哈维吗?那他可不可以也叫做约翰?」 对哦!夫妻俩一点就通地领悟。 就这样,小男婴的名字在受洗的同一天正式出炉:哈维·安东尼·丹尼斯·约翰·戴尔蒙。 冬末初春,暖气由复古式的壁炉里不断的放送,充斥在屋里每个角落。 小男婴睁着黑珍珠般的大眼睛,眼珠骨碌碌的转,小手小脚并用在地上爬行着。 「呀……呀巴,呀巴啦啦……」他的小嘴里咕哝着外星人才懂的语言,爬到最近的一张椅子旁,上一秒才伸手要摸索上头的雕花图案,下一秒就被爸爸腾空抱起。 威廉将这个顽皮的宝贝蛋高高举起,小宝贝发出兴奋的咯咯笑声,口水滴落在他昂贵的西装上。 「好了,你回来再跟小安东尼玩吧!」坐在壁炉边,珍珠暂时停下手中缝制布偶的动作,笑看着威廉把儿子当成大布偶玩得不亦乐乎。 而原本待在壁炉另一边看书的安琪拉,一骨碌的跑去和那对父子同乐。 「我也要跟约翰玩。」她伸直双手细声要求着。 因为小男婴的正式姓名就这么「落落长」,大家就挑自己喜欢的部分来唤他,而小男婴似乎也习惯了,不论是叫他丹尼斯、安东尼,还是约翰、哈维,他都照单全收。 看看安琪拉玩耍的快乐模样,珍珠再转头看看被弃置在壁炉边的长颈鹿布偶,微微一笑。 曾几何时,那只长颈鹿布偶不再是小女孩的精神寄托品?啊!应该是从她开始开口说话之后吧?总算是解除了她自闭症的隐忧。 他们夫妻俩决定等下个新的学期开始,便送她去学校上课,不再请家庭教师到府授课。 或许同年龄的孩子之间的互动可以让安琪拉更加开朗。 「来,小丹尼斯找小姊姊玩去。」威廉将小男婴放入学步车里,而后者像是听懂了,小腿儿鸭子划水似地往安琪拉前进,夫妻俩含笑地看着两个孩子玩在一块儿。 「我该出门了。」笑闹归笑闹,威廉仍不忘留意时间。 珍珠心头一紧,仰头看他,离情依依。「你……要早点回来喔!」 「我会的。」威廉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亲吻。「吻我……再吻我一下……」 他贪婪的索吻,抱搂她的双臂不肯放松半分,大手更是得寸进尺地溜入珍珠上衣的下襬,挑逗着她的敏感地带,满意地听见娇妻的婉转嘤咛,欣赏她不自觉闭目享受的睛态。 「真该死……真不想去开会,什么鬼会议都比不上你的一个笑——吓!」冷不防全身一阵战栗,威廉转身就看见老夫人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瞧。 「你们是够了没有?再不赶往机场就赶不上飞机了。」老夫人摇头,口出调侃之意。「威廉,你只是要到纽约去参加酒品拍卖会,最快一个月后就会回来,有必要这么难分难舍吗?」 「啧……拜托,您别这样不出声吓人好吗?」 威廉依依不舍地离开娇妻,珍珠则双手捧颊,羞赧得不敢抬头。 「原来你胆子这么小,不禁吓?」嗯,老夫人颇有说冷笑话的功力喔!那些冷言冷语依旧,却巧妙地转化成不带恶意的取笑,以往视威廉为眼中钉的她,现在倒像是超龄的朋友了。 威廉还想跟她一番唇枪舌剑,珍珠却适时的插入做润滑剂,哄哄丈夫,「好了,你快去赶飞机吧!」再安抚老夫人,「老夫人,我今天教您怎么样diy缝制小熊维尼,还是您喜欢小鹿斑比……」 小熊维尼?小鹿斑比?威廉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咬咬牙,挽住珍珠掉头就往门口走。 「啊?威廉你怎么……老夫人对不起,我回头再……你别走这么快嘛!」珍珠仓皇地随之离开大厅。 「慢一点……咦?威廉,你的耳朵红红的耶!」她不禁脱口而出,「你在生气吗?」 耶?敢情好,某人在闹这种小脾气是因为—— 「对!」他猛地停下脚步,后头的珍珠差点撞上他的背,吓到也气到她,用力地想把手从他的大掌里抽出。 「我要回客厅了。」可恶,会痛耶! 珍珠才转过身,威廉就马上把她带转回身。 第十一章 「你是怎么了,威廉?」 「我——」该老实说吗?看着珍珠那张认真等待答案的小脸,好挣扎。「我只是——」男子汉大丈夫,这种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是就是那样。」 「什么就是那样?」珍珠看他闷闷又掉头往前走,好象在生她的气。 「啊!」灵机第二动,珍珠大叫着:「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怎么可能!「哈哈哈……」见他突然又停下脚步,身形僵住,颈子一低,就是不肯回头——不、会、吧? 「威廉?」珍珠绕到他身前。他的头太低了,她怎么弯腰都看不见他的脸。「你在吃醋吗?」 他没吭声,只是双眼用力一闭,头往上一仰。 「为什么?」她跟着挺直背脊踮起脚尖追问。 「因为你不重视我。」许是即将分开一个月,让他斤斤计较起来,「你应该先来安抚我这个即将离家的丈夫才对吧?谁管她要做什么小狗小猫的布偶?」 珍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嘴巴张得好太好大,「你……你这是在对我撒娇吗?」哇噢!听起来她真是委屈这个男人了。 「那又怎么样!」威廉依旧呕着气,他发狠的头一低、手一揽,再度抱住她用力亲吻。 别人怎么看待他,他并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自从遇上珍珠后,他原本阴郁沉闷的心已拨云见日。 只要拥着笑咪咪的珍珠,他便有种暖暖的幸福感,即便知道自己的行为似乎愈来愈幼稚,他仍是甘之如饴。 「你要早点回来喔!」珍珠抬起头,不舍地交代。 「好,你也要乖喔~~」这下换成威廉在安慰她了。 不小心看见这对夫妻间的亲密状的旁观者,都快要吐啦! 嗯!怎么还在亲亲啊?真是够了! 三年一度,世界酒品研习拍卖会将在纽约举行。 现代化的摩天大楼直入云霄,仿佛古代传说中未完成的巴比伦通天塔直到现代才竣工。 站在落地窗边,从数十层楼的高度往下俯瞰,地面上的人车川流不息,仿佛电影中的特效动画。 「欢迎,戴尔蒙先生。」 世界酒品研习拍卖会在前三个礼拜都是在饭店里采休闲会议的方式,直到最后一个礼拜才转移阵地到真正的拍卖会场。 主办单位的接待小姐笑容甜美的检查过威廉的请柬。「请跟我往这边走。」 为了保持各类酒品的最佳状态,主办单位还特别辟了储藏室,分门别类安放一瓶瓶数十年之久的醇酒,仿佛光是靠近就能闻到或浓郁、或清淡的醇美香氛。 威廉和熟面孔一一打招呼,米色西装让他看起来清爽优雅,沉稳合宜的举止让人乐于亲近。 尤其是他这两年来结婚生子的消息已经传遍商界,人人和他寒暄时都免不了带到一两句:你的夫人好吗?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等话题,让初为人父的威廉打破以往不多话的形象,跟人多聊上两句。 此时,他正在跟某个担任四十年鉴酒工作的女士聊得起劲,向她讨教教导子女的方法呢! 「……哈哈!没错,小孩子就像天使般可爱。请别介意我这么说,戴尔蒙先生,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是如此爱家的新好男人呢!」女士长满皱纹的脸颊笑开一朵酒窝,让威廉忍不住微微一笑。 「我的妻子跟您一样,笑起来有个酒窝。」威廉一边说,一边想念着珍珠。 幸好再过两天拍卖会便要结束了,而他也恨不得跳上最快速的交通工具返回家园。 他想在普罗旺斯的艳阳下与珍珠激情拥吻、缠绵…… 「年轻人,你在想什么?笑得这么性感诱人哪!」女士看着他的表情笑道,随即又艳羡道:「唉!年轻真好,一切都还很罗曼蒂克哪!」 「让您见笑了……」 「轰!」一记巨响陡然响起,紧接而来的是天崩地裂般的摇晃,欢乐的笑语立即变成恐惧的尖叫。 是地震吗?!水晶吊灯在天花板上大幅摆荡着,在人们纷纷护头卧倒的同时,「啪嚓」一声从天花板脱落,砸坏不少陈列在桌上的美酒。 「啊!救命——」许多人在剧烈的震动中夺门而逃,有人则钻到桌椅底下寻找庇护,威廉则是拉着方才聊天的女士就近躲在落地窗的墙边,躲避从天花板上大片掉落的水泥块。 如同开始晃动时那么突然,一切又在瞬间静止。 众人面面相觑,「呀——」下一秒,不约而同的抢着往门口奔逃。 「救命啊!」 「快跑快胞——」 「啊!谁来拉我一把?」有人在混乱中被踩伤了。 威廉亦混在人群当中,不忘扶着那名女士一起逃命,但是在逃下楼时却被人潮冲散。 他一路被人潮推挤到一楼大厅时,仍未看见年长女士的身影。 威廉无法丢下她不管,眼看逃生梯挤满了人,情急之下,他只好进了电梯往上。 「轰!」第二记巨响冷不防爆开,电梯晃动得如暴风雨中的船只,急速往下坠…… 珍珠! 【第七章】 「轰!」 几乎是同一时间,这场发生在美国的浩劫透过电视的转播,将画面传送到全球每个角落。 全球的电话几乎是同时烧了起来,许多人抢着询问可能身在现场的亲友安危,美国当局更是宣布全国进入高度警戒状态。 好不容易透过戴尔蒙家的种种管道,珍珠才得以以最快的速度搭机前往美国。 珍珠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航程、车程,和其它忧心忡忡的家属一样,陆续赶往爆炸现场附近的医疗机构寻人。 「呜……」大型巴士内一片死寂,偶尔响起一两记啜泣的声音,珍珠强忍着泪水,双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在心中吶喊着威廉的名宇。 曼哈顿所有大大小小的医疗机构都充斥着伤者,以及遗体,珍珠迷迷糊糊地被人领下车,填写姓名、国籍等资料,然后就坐在一旁等待着。 她和其它家属一样焦急地等待着,看着医护人员来回穿梭,也看着现场架设的大电视里正不断重复播放那一幕恐怖分子挟持飞机冲撞大楼的画面,任凭后续消息在耳边流窜。 不知过了多久—— 「威廉·戴尔蒙的家属?」 「有!」珍珠悚然回神,泪眼模糊地看着一名中年女医生拿着资料在喊着她的名字,她赶快站起来跑过去。 「你是戴尔蒙先生的……」 「妻子。」珍珠立即回答。 「请跟我来。」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正笔直的、不断的往下掉,似乎要落入万丈深渊的炼狱里—— 吓! 脸上布满汗珠,威廉在猛然张眼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想举手揩汗,但是下一秒便发现自己竟然没了右臂、只剩下空荡荡的袖口。他难以置信地想要大声哀嚎,脸部肌肉却因为牵动而疼痛。 「威廉?」累得坐在床边打盹的珍珠被他吓醒,急忙按下呼救铃。 「太好了,你醒了!」又哭又笑的,珍珠般的泪水布满她瘦削不少的双颊,神情虽然憔悴却又双眼发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手……」因为虚弱和干哑,他的嗓音听起来非常的刺耳,仿佛在金属板面上刮过。「我的手……手?」 珍珠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张皇失措,像个无助的孩子。 威廉想用双臂撑起身子,但那是不可能的事,他的右臂落空,大片灼伤并上药缠裹绷带的左臂,也因为体力尚未恢复,使他整个人重重往后摔回床上。 「小心!」珍珠根本来不及扶他,就见他痛得狠狠吸气,却仍然无法控制地呻 吟出声,然后全身开始抖动。 「糟了。」及时赶到的医护人员立即展开救治。「他在痉挛,快准备镇静剂注射。」 威廉仍不断嘶声的说:「手,我的手——」 珍珠见状含泪的捂住嘴,不敢发出哭声. 威廉发现他的右臂被截肢便反应如此激烈,如果他知道—— 「不要碰我!」令人难以想象的,昏迷数日至今才清醒的威廉,尚有体力反抗拿着针头靠近的医护人员。「我的手……不要!」 威廉出乎意料蛇激烈反抗让霍读人员又是好一阵子的手忙脚乱。 「威廉!」珍珠再也看不下去,她冲上前去,请医护人员让位,让他们夫妻俩沟通。「你的手……那不重要,你人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你听到了吗?」 她死命抱住陷入半疯狂状态的他,迭声的喊,似乎总算被他听进耳中,激烈的反抗渐渐缓和下来。 「戴尔蒙太太,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稍后,主治医生严肃的告诉她,「病人短期内恐怕无法接受自己身体残缺的事实,或许他会很沮丧,或许他会迁怒,对你大发脾气,或许他会封闭自己,拒绝任何人的关心……有些病人还会出现创伤症候群,性格大变……但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家人都要有极大的耐心去包容他。」 「是,我知道。」她的威廉、她的丈夫,这辈子深爱的男人啊!她怎么会没有耐心呢?她重重许下承诺:爱,就是恒久忍耐…… 「走开!」 如同医生所说的,自从威廉清醒后,原先的沉稳温和脾气不复存在,珍珠还没走到房门口,便听见新上任的特别看护的哭泣声,夹杂在他那一大串难听的咒骂里。 「糟糕!」珍珠暗叫不妙,拎着外出购物的袋子,三步并作两步的推门而入,恰巧里头也有人要冲出来,和她撞个正着。 「戴尔蒙太太?」第9号特别看护的一双眼红通通的,颊上还有泪痕。「对不起,我不做了!他太可怕了,刚刚还威胁要杀掉我,诅咒我不得好死。我不要这样受他的气!」 第十二章 「别这样,史密思小姐,我可以再给你加薪。」忙了一整天,珍珠累到极点,却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慰留看护小姐。「你也知道我先生才遭到严重的创伤,脾气难免不好——」 「你怎么还在这里?」一只水杯「咻」地砸了过来,再一次吓坏特别看护。 「等等——」这回珍珠是真的留不住人了。 送走落荒而逃的看护,珍珠返回病房里,关上门后便忍不住说:「威廉,你就不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吗?我现在恐怕已经请不到任何看护了。」 珍珠原本的好脾气,近来快被这暴怒的男人给消磨殆尽了。 自灾难发生至今,美国仍维持高度警戒状态,大众交通运输的管制出奇的严格。 珍珠是很想立即带威廉回普罗旺斯,偏偏他的伤势比想象中来得严重,除了客观形势之外,医生也建议短时间内威廉不宜远行,于是出院后,她立即就近租了一间小公寓,一边照顾他,一边还得跟在法国的老夫人保持联络,心中更是挂念两个孩子…… 说珍珠是一根蜡烛三头烧也不为过。 其中,最令她伤脑筋的,便是脾气日益火爆、意志日益消沉的威廉了。 在这场旷世浩劫里,威廉是少数侥幸存活下来的幸运儿——据说他在成堆的瓦砾里被警犬发现、掘出时,已是脸黑唇紫,只剩下一口气在,加上右手还被重物压住,只得当场截肢才将他顺利救出。 其实,珍珠觉得威廉就算少了条右臂,也无损于他的魅力与沉稳,对日常生活也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影响,可威廉并不这么想。 「少了一只手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怎能明白我的痛苦?叫看护来能干嘛?看医生又有什么用?难道他们可以变出一条手臂给我吗?」说到激动处,威廉更是对珍珠咆哮着。「还有,看看我这张脸——这张像钟楼怪人的鬼脸!」 除了右臂当场被截肢,威廉原本英挺的容貌,被数不清大大小小割裂的伤口盘踞其上,再加上现场高温烧灼下,造成不少或深或浅的灼伤,又出血又流脓,皮肤与肌肉急遽收缩、翻张、纠结,使他的五官彻底扭曲、变形,连到医院做复诊及肌肉伸张复健时,看诊的医护人员也不敢多看一眼。 这让威廉在沮丧于被截肢之余,更是偏激又气愤,认定每个人都在怕他、嫌恶他。 他丧失了对人的信心,犹如身置陷阱的困兽,对每个人大声咆哮,不仅仅是示威,更是悲愤的宣泄,同时也是警告,不许任何人接近他。 「这些都治得好的。只要你的伤势再好一点,就可以去做义肢、去整容——」 「好噁心,我才不要在身上弄什么假手!」威廉高声反驳着,「而且你骗我!我自己很清楚,这张丑脸就算动手术也无法还原——不,甚至连普通的标准也达不到吧?」他的表情狰狞异常。 「你怎么知道——」珍珠不觉脱口而出,旋即用小手捂嘴,心虚得垂下小脸。 「哼!」连她也不敢看向自己了吗?又遑论其它人!威廉冷笑地看她回避的小动作。 医术再发达,终有做不到的事。一度灼伤发红,二度灼伤伤及皮下组织,起水泡流脓,三度灼伤感觉神经坏死,皮肉亦会溃烂,就算是动了整型手术,还是会留下疤痕。 如果不是在这场灾变中受伤,威廉或许不至于那么怨天尤人吧?想想也是,换作任何人都应该会有这样的反应吧? 将心比心,珍珠按捺住被他怒火波及的委屈,忍气吞声的陪伴威廉,哄着他上医院去做复诊,然后夜复一夜只敢站在房门口,不敢真的进去陪伴他,以免伤及他的自尊,只敢偷偷的、默默的掉泪…… 这场飞来的横祸,折磨的不只是他,还有她。 医生认为威廉的伤势确实稳定下来了,同意他可以搭机返家。 因为恐怖攻击事件的关系,机场一度关闭,再度开放时,搭机的旅客却减少一半以上,现场看起来好不冷清。 机场的候机楼里,许多人分散地落坐,等待登机。 大人们头低低的各做各的事,倒是有几个一派天真的儿童还跑来跔去嬉戏。 「别再乱跑了,汤尼。」一个可爱的黑人小孩一度被妈妈拉住按坐在座位上,但安静不到几分钟便又从椅子上跳下,拿着玩具车在地上横冲直撞。 咻咻咻——咻?玩具车遇到障碍,撞到一只大脚停下来,黑人小孩抓起玩具车,抬起头来,在看清楚威廉的模样后,吓得放声大哭。「哇——妈咪!」 一旁的珍珠被男孩突来的哭声吓住。 「怎么了?」经历恐怖攻击事件后,机场内的警力倍增,人人危机意识提高,小孩子的尖叫声立即引来众人的目光,短短几秒内,不仅是黑人小子的母亲,穿制服的、便衣的警察全都拥了过来。 「不准动!把手举起来!」一名警察对着威廉和珍珠大喝。 「呃?」珍珠吓了一跳,「你们要做什么……」 戴着帽子与墨镜的威廉,藏在阴影中的面容微微一绷。 「把手举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警察先命令了再说。「双手!」 警察立即发现女人是照做地举起双手,可是男人却像是拿乔地只举起一手,连头都还是低垂的,教人看不清楚。 「我们又没有做什么……」珍珠觉得好冤枉。 「……是啊!小弟弟,你为什么要叫?」低沉粗嗄的怪笑声,威廉抬头,顺势摘掉帽子及墨镜。「是因为不小心看到我的脸吗?」 「吓!」瞬间,周围的人也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看威廉那张纠结的脸孔。 一场风波就这么平息,一切似乎又恢复正常。 威廉四周的旅客一个个不自在的起身走人,换到更远的位子,结果这一大排的座椅最后竟然「清空」到只剩他们两人。 威廉一派冷然,不动如山,但是珍珠却觉得无形的压迫感好大!「我、我去一下洗手间……」不行了,她真的需要喘口气。 珍珠匆匆想推开洗手间大门—— 「刚刚那个男的吓死我了!」 「对呀!钟楼怪人一个,如果我是他老婆,早就逃走了。」 欲推开门扉的小手一顿,只思考一秒钟,珍珠又冲回候机楼。 是啊!那两个小姐的交谈点醒了珍珠。 她怎么可以丢下威廉落跑呢?她的喘不过气来算什么?那恐怕只是威廉的痛苦的千万分之一罢了。 「威廉!」 座椅上的修长男人已经不翼而飞! 「威廉?」珍珠情急地叫喊,忽地发现他正站在稍远处的落地窗前,仰首注视着蓝天白云。 「威廉……」她破涕为笑,娇小的个头往前飞奔,张臂紧紧搂住男人的背,脸颊软软地偎上,用力来回磨蹭着。 他立即一僵,背脊上的肌肉坚硬如石……她预料得到,但还是鼻头一抽。 「有什么好哭的?」下一秒,他粗声的询问紧接着响起。「难看死了,哭什么哭!」 「人家……」可是呵,她却在他的粗暴声中听见那么一丝丝往昔的温柔。「难过嘛……」脸颊蹭得更用力了。 「变成这种该死模样的人是我!」 「那有差吗?」她软绵绵的细语有效地安抚他的情绪。「威廉,我是你的妻子,我不是一直都陪在你的身边?难道我就不会感同身受?」 他立即放松了一些些。 「我们就要回家了,相信一切都会否极泰来的。」她乐观的说着。 一切都会否极泰来—— 珍珠这满怀的信心从机场一路王戴尔蒙庄园,不断遭受严重的考验。 机上的空姊在为他们进行送餐等各项服务时,是一副强忍害怕的表情,还差点把餐前酒打翻泼到他们身上…… 海关人员看看威廉,对她露出敬佩与同情的表情…… 而威廉早已将悲痛化为怒火,不论对谁都怒目以对,以维持住最后一丝尊严。 「别理他们。」珍珠执意地挽着他的手臂,螓蚝首亦高高仰起,她不在乎他人异样的眼光,只关心他的反应。 终于,漫长的旅程结束,房车在戴尔蒙庄园大门口停下。 珍珠大大松口气,露出开心的笑容。 「来,下车吧!」率先蹦跳下车的她,转身向他伸出手。 「不要理我!」威廉却是忍痛挥掉她的小手。是的,不要理他吧!珍珠为什么不像别人那样,愈是嫌恶他愈好? 威廉的表情很冷,却又无法真正的绝情。 如果真的是为她好,他应该把她推得开开的。 他已经是个残废,不再是个可以守护她的男人,珍珠还那么年轻,何苦跟他这个残废在一起? 「来嘛!大家都在等你耶!」珍珠笑咪咪的,不知道他内心的起伏。 有那么一瞬间,他着魔似的,真的就想把大手伸向她—— 迟疑了会儿,他还是选择退缩,往另一边的车门靠去,再度沉浸在自我凌虐的黑暗里。 「威廉!」他在蘑菇什么呀?害羞吗?珍珠转念一想,绕过车的另一边。「下车吧!」冷不防打开另一边车门拉人。 「什么?」威廉猛一回神,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已经被一双纤细的小手拉下车,站在众人面前。 该死!威廉一回过神来,立即反射性地低下头。 「威廉——」呃,气氛小尴尬了!珍珠张口欲言想缓和气氛。 但是老夫人快了一步,「威廉·戴尔蒙!」她的声调是一派森寒及威严。「你的表现有够孬种的,怎么?受了点皮肉伤回来,就羞于见人了?把头抬起来看我!」 「——请您少管闲事,老夫人。」威廉一开口,走调粗嗄的嗓音便博得众人注意。「滚!统统给我滚!」尽管是低着头又戴着墨镜,但是他仍有着被人看穿的不安全感,这让他觉得脆弱,又因为脆弱而暴怒。 第十三章 「哼!这里是你的家,是我们戴尔蒙家族的家,你要叫谁滚去哪里啊?」老夫人怒斥回去。 这马上又换来他一阵咆哮,「我才不管你们滚去哪里!如果你们不滚,我滚就是了!」 「哇……」在这一来一往中,小男婴不安的放声啼哭,尖锐的稚音划破了大人们的争执。 威廉下意识抬头,想要拿下墨镜探视儿子。 「呀啊!」一个十几岁的小女仆发出害怕的尖叫声。「不要,好可怕……」才刚看清楚威廉的脸孔,竟然就软软地晕倒。 「主人……」就算是成年的男仆,也吞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珍珠真想骂人,可是这能怪罪他们吗?这是人的本能反应吧! 好,很好,真好。威廉咬着牙,忍下满腔苦涩。 「滚!」他粗鲁地抽手,珍珠顿时没个依靠而差点摔倒,幸好她机警地抓住他的衣角,满腔的委屈与悲伤再也按捺不住的宣泄出来。 「呜……哇……呜……哇……」一远一近,母子俩的哭声二重唱,威力倍增。 「吵死了!闭嘴!」才跨出一步的脚,就那么迟疑地打住了,威廉气恼着自己狠不下心离开,仅能做到不回头。 「shit!」他努力地要跨出第二步,但是腿却抬不起来。「闭嘴!」别发出这么刺耳的噪音来妨碍他的行动好吗?但真的是这些哭声在妨碍他吗?还是他心中挥之下去、已然深种的阴霾? 「我……」珍珠哭哭啼啼接手抱儿子。「乖乖,乖……」她绕到威廉身前。「帮人家哄小安东尼啦!」一边说着,还一边偎入威廉的怀里。 「滚!」浑身一僵,他的手臂是举了起来,却是圈住了那小小的身子。他僵硬地将脸微微别开,嘴角因太过强烈的感动而扭曲,连带影响脸部的表情,看起来更是阴郁恼火。 可是珍珠知道并不是这样的,她拭去泪,「威廉,抱好小安东尼,不要让他掉下去了。」他一个动作要把小男婴塞回给她,她又赶紧推回去。 「把他抱走!」他再度暴吼,「你是要小丹尼斯看着我的脸睡觉作噩梦?」 「你是他的老爸耶!他想你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作噩梦?」珍珠也叫了起来。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一个骂街的泼妇。「小安东尼哪里看起来像怕你了?」 「怎么没有?你看他明明哭得——」暴吼声在听见嗒嗒的童音时倏然静止。威廉低头,看见小男婴居然不哭了,是因为重回到爸爸温暖怀抱的缘故吗? 小男婴被爸爸的臂弯和妈妈的柔荑紧紧守护着,小小身躯放松,嘴里咿咿呀呀的,安适的模样缓和了紧绷的场面。 「威廉叔叔,」安琪拉亦适时插入这对夫妻之间。好一阵子不见的她,身上多了一抹少女才有的气息,看似成熟了不少。「你讲话小声一点。」她正对着他的脸孔说话,表情有好奇、有探索,或许还带了点陌生的端详意味,却也没有因此而被吓到,反倒还能指责他的不是。「你好吵喔!」 见鬼了!「他刚才不是明明——」难道儿子真的是不怕他可怕的脸?他动容了,也迷惘了。 「你们都挡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进去!」老夫人连忙在乱中指挥大局,不肯让威廉当缩头乌龟溜掉。 糊里胡涂下,威廉就在这番阵仗之中踏进家门。 【第八章】 威廉发现自己「上当」时,已是后悔莫及,原就晦暗的心如今更罩上一层别扭的恼怒。 起先他把自己反锁在偌大的书房里,不论吃饭睡觉,只允许别人把东西放在门外的地上,用咆哮把所有想关心他的人赶走。 就算是心有己心惮,可仆人们其实各个都或多或少关切着身心受创的男主人,但才一靠近,便会被他蓄意的狰狞凶相与粗暴的嗓门给逼退。 「统统给我滚!」他愤恨地欲逼退所有的人——在他看来,这些关切的脸孔其实底下都是恐惧的、嘲笑的嘴脸吧?噁心噁心噁心! 白天的他令人恐惧,但一到晚上,他却陷入无法言喻的恐惧当中。 快逃啊!再不走就要倒下来了—— 威廉倏地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从睡梦中惊醒。 从美国回来后,他就很难得睡上一场好觉,就算睡前灌了半瓶以上的老酒,他还是每每在梦中重回那倒塌的现场,总有自己被压到窒息而死的错觉。 跟跄地从床上翻下来,裸露的上半身有点冷,而且他空荡荡的右手边——该死! 他恼怒地拉开房间的门,脚下差点绊到一只用餐托盘。 和这段日子以来一样,托盘里满满地装着各式各样的餐点,已经搁了有段时间了吧?都已经变凉不再冒热气,但仔细一看,全都是他爱吃的口味。 威廉抿着双唇,硬着心肠不去理会,偏偏在绕过托盘时还特意放轻脚步,深怕自己踩到打翻,辜负某人的心血?不对,谁管那么多,他高兴不打翻就不打翻而已——他这样告诉自己,一边面无表情地往酒窖走去。 「咦?威廉,你起来了吗?」但他却看见珍珠站在酒窖门前和仆佣们说话,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这让他心头冒起无名火——尤其是那群仆佣大半都是男性的时候。 「是啊!我起来了。」威廉的口吻就像正在发酵的葡萄酒——溜酸得很!「你看起来很忙。」他用一种连自己都讶异的酸涩口吻道。 「嗯,还好啦!因为今天要把桶装的酒换装成瓶,所以大家都很忙啊!」 威廉这才想到他在屋内一路走来,的确都没碰到什么人。没错,大家都在忙,这种日子的确是全体总动员的日子,而他这个庄园主人…… 重重甩头,他抿唇回复一脸的阴霾——那不关他的事! 「威廉,你来得正好,可以到萄葡园里——威廉?」珍珠想抓住他的左手。 「滚开!」他头也下回地用力甩开她,仍带些不稳的步伐走入酒窖里。 珍珠先是不解地和其它人交换一个眼神,倏地恍然大悟,飞也似地跑进酒窖里。 「威廉,你想做什么?不行,你不能再喝酒了!」她一看见他随意打开酒桶取酒便猛灌的举止,立即上前阻止。 「滚开!」口气很凶,但高举的手却怎么样都无法逞凶,他手中的酒仍被珍珠夺了下来。 「适当的饮酒是可以,但过量就不好了喔!」像是面对一个小孩子,珍珠把拿着酒的手反剪到身后,另一手摇着指头「教训」他。 「滚开!」他应该感到生气的,却偏偏夹杂着一丝好笑的情绪,只因珍珠的模样太可爱了。 「不要!」她瘪着嘴,与他僵持对峙。 「我会——」打她?尽管拳头已经威吓地举高,但是威廉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尤其珍珠双眼里还写满了信任。 「哼!」悻悻然地放下拳头。不喝酒就不喝酒吧!反正喝了酒还是会做那些压死人的噩梦,有什么差别? 珍珠也松了一口气,将身子往前倾,小脑袋往他的身上磨蹭。 「够了没!」应该要推开她的,但他又怎么舍得呢?到最后,威廉只是落得口头斥喝。 「威廉。戴尔蒙,你没事缩在里头做什么?滚出来,里格纳有要事找你商量。」闻风而来的老夫人站在酒窖门口前叫阵,身边跟的是葡萄图的中年工头。 「老夫人,」珍珠舍不得威廉被骂,赶快咚咚咚地从酒窖里奔出来。「对不起,他的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还是得工作呀!不然是要当废人吗?」老夫人话未竟,看见威廉终于从酒窖里出来了。 「谁是废人?!」他被气到了。尽管老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但他就是受不了这种变相的嘲讽;尽管珍珠说的每一句都是体贴,但是他也不要这种变相的怜悯。「谁说我不能工作来着?」 怀着如许复杂矛盾的情绪,不知不觉的,威廉却被老夫人的「嘲讽」、珍珠的「怜悯」,给逼得开始振作起来。 他穿著简单的白衫长裤,墨镜仍然戴得牢牢的,脸绷得紧紧的,从原先垂首的姿势变为抬起头,似乎故意要让别人看见他一脸的恐怖,产生吓阻的作用。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他「曝光」的时间愈长,庄园上下反而愈来愈习惯,更在以为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好奇地多看他一眼。 哼!那是因为他们都在演戏!威廉如此偏激地断定道。 「吓!」冷不防有一双小手从身后抱住他。 「威廉,你又在发呆了吗?」珍珠习惯性地将小脸往他那挺直硬实的背脊揉弄。「跟我说话好不好?我跟你说喔!今天我……」 若是以前温和的自己,一定是会微笑以对,仔细聆听她那喜孜孜的报告吧?可是今非昔比,威廉厌烦的只想叫珍珠闭嘴滚开.他对什么都没兴趣…… 掉头转身,威廉无视于甩开珍珠时,她那黯然的表情。反正也没必要愧疚,因为不一会儿工夫,珍珠又会露出「继续加油」的表情,再次缠上来。 「滚开!」 「啦啦啦……」 他吼她,她就装傻。 如果威廉有仔细看过她脸上一闪而逝的难过表情,就会明白其实珍珠并不是那么的无动于衷。 他不知道,当她这样笑咪咪地装疯卖傻,背后需要多少勇气?而她只希望当他看见自己的笑脸时,心情终会稍稍舒缓一些。 以爱为名,天下男女会做出多少令人动容的傻事呵! 夜深了,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诚如之前老夫人所说的,心情不好还是得工作。威廉正迅速拾回戴尔蒙庄园主人的责任感,更甚者,藉以工作来逃避……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些什么? 第十四章 不,其实他清楚得很——结束越洋视讯会议,威廉一转头便看见坚持要陪着他工作、最后却窝在沙发上打盹的妻子,整颗心像被人拧了一把,一种比被截肢更剧烈的空虚、痛楚,直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珍珠……」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粗嗄难听,却又那么的温柔怜惜,他一遍又一遍的呼喊她的名字,和在白天里叫她「滚开」的命令声是截然不同的。「我该拿你怎么办?」 创伤症候群改变了他原先温文有礼的性子,如今威廉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去爱她?便痛下决心,不如就此将她推开,让别人来珍爱她。 真的,就让别的男人来珍爱她!每每他这样告诫自己,但一转身看见她和别人有说有笑的,又会让他心头妒火丛生,恨不得她赶快再回来黏着自己。 「珍珠……」他忍不住将脸埋入她流长的发丝里,而她的小手也很配合地绕上他的脖子。 「我抓到你了!」珍珠哪里睡着了?眼睛眨巴眨巴的好不明亮呢!「不要走~~」娇声软软地哀求,小脸微仰,双唇微嘟。 威廉立刻发现血气迅速往下窜流到双腿间的某一点。 要命!「你在干嘛?放开。」唔…… 他只有一只手,推不开她,只好继续跟她保持相亲相爱的姿势。 珍珠将他挣扎却愤怒、渴望又窃喜的微妙表情一一收进眼底,笑叹心里。 老夫人说得对,男人其实就某方面而言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会闹会拗、硬脾气,所以老夫人用心良苦的使用激将法,好不容易才将意志消沉的他给推回正常的生活轨道上。 「我叫你放开!」 「不放不放不能放。」珍珠像在唱儿歌,「绝对不能放,一放你就会飞了。」小手出奇的有力,硬是将他的上半身压下,两人眼对眼互望着。 「我叫你放开……」糟糕,被她那双圆润大眼一望,血气就更旺盛了。「滚……」威廉努力想保持住自己的火气。 「不放不放……」珍珠看他有些动摇,笑意加深,微嘟的双唇用力往上贴住他的。「不能放……」 是呀!她怎么放得开这个男人?即使是下辈子也办不到啊! 浅吻瞬间高张成狂热,温柔被野蛮取代。 很好,不肯放是吗? 那就一起沉沦吧! 整整两个小时过后,「沉沦」才算暂告一个段落。 他们狠狠的「蹂躏」了那张不怎么舒服的沙发椅。 「哼……」威廉亲吻着伏在他身上的珍珠的颈侧,下意识就要动手抡抱她起身,但手一勾才发现右手—— 他猛然清醒,狠狠倒抽口气,瞪着娇躯半裸、跨坐在自己腿间的珍珠,两人仍然紧密地嵌合在一起。 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除了他少了一只右手,无法抱起她回卧室里的那张大床! 「该死。」他轻轻地诅咒着自己,双眼则是瞪着虚掩的房门。 「……唔嗯?」她则是从高潮的余波里好不容易平复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小嘴一瘪。「你怎么骂人呢?」她仍圈在他腰际上的双腿用力收紧,以示抗议。 「该死!」前一句他是在诅咒自己,后一句可就是针对这小妮子了。「你——呃!你在做什么?」她居然趁着上位的优势捣蛋! 他立即抓住她的一边腰侧固定住她。 珍珠乘机将小手贴上他的双颊,吐出舌尖在他的唇瓣上舐舔,双峰圆润的尖端来回别过他的胸膛,当男性乳首迅速硬挺的同时,威廉宣泄似地在她嘴里暴吼,按在她腰侧的手指像要掐入她皮肉之下。 「嗯啊……」情欲焚烧得两人几乎要像汽球一样爆破,不过稍稍停下来喘气休息片刻后,交缠的肢体再度开始活动。 一次又一次的,不管是哪一方,都竭尽体力极限的,非要榨光对方最后一丝精力才肯罢休。 当然,那张可怜的沙发就只好继续被他们「蹂躏」,吱嗄咿呀地响遍整间书房,直到窗外天边翻出鱼肚白。 「唔呼……」珍珠累瘫的挂在他身上,体力完全透支,挂点! 「哼……」威廉则是好不容易平复下急遽的心跳及呼吸,这才发现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珍珠,你醒醒……珍珠!」推也推不开,唤也唤不醒,他顿时有种变成那株被无尾熊攀爬的油加利树的错觉。 天哪!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而是该想想怎么样为两人「解套」才是吧?天都已经亮了,万一有人从书房门口经过的话—— 「威廉?」说时迟那时快,早起的老夫人发现书房门扉里透出的一片通宵灯光。「你是整夜都没——」话声倏然截断。 威廉及时拿起散在沙发椅背上的衣物遮掩——胸罩还是内裤?呃,聊胜于无,意思意思一下也好。 「看起来你的确是整夜都没睡。」 该死该死该死!「麻烦您……嗯,帮我们盖条被子。」 小哈维、小安东尼、小丹尼斯、小约翰——算了,反正都是在叫同一个小孩就对了,今天是他满周岁的生日。 四处摆上茉莉、满天星、小雏菊等可爱柔和的花卉,再配上珍珠赶工缝制的大大小小动物布偶,布置成一场活泼温馨的生日宴。邻近的庄园人家收到请帖前来祝贺,亦有不少人带着孩子前来,一看见这许多的布偶,各个开心得像什么一样。 珍珠任儿子在柔软的草地上和其它孩童玩耍,用眼神时时关照,还得抽空和客人寒喧。已经有不少人在去年的新酒开瓶宴里与她相识,再打起招呼来分外有亲切感。 但凡事都有例外。「哈啰,你就是小戴尔蒙夫人?」一名棕发青年手持酒杯走了过来。「幸会,我是汤米斯·比豪斯,请叫我汤米斯就可以了。」 他正是比豪斯家的一家之长,因为错过上回的酒宴,此次才见到珍珠的庐山真面目。 「比豪斯?」她对这个姓氏有印象……猛然想起一位惊鸿一瞥的大美女!「那个……潘朵拉!」没错,她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名字。 「你认识舍妹?」汤米斯好奇地打量珍珠,这位众人口中的「东方娃娃夫人」——果真是名副其实啊! 「呃,称不上是认识。」她好奇地打量了下,汤米斯的五官轮廓确实和那位她曾惊鸿一瞥的美女有些神似。「她也来了吗?」不觉紧张地多问一句。 「谁?哦!潘朵拉今天有事不克前来。」汤米斯回答,忍不住多看她一眼。「夫人是哪里的人呢?日本吗?」 「不,我是台湾人。」 「哦!我也常去的,可是怎么都没遇到像夫人这么美丽可爱的女性?」汤米斯自然地执起她的手一吻。「还有,听说今天会场中的布娃娃都是夫人你亲手做的?真是了不起,我的大女儿刚刚才在跟我吵着要呢!不知道夫人愿不愿意割爱?」 「咦?你的大女儿在哪里?」珍珠看向草地上玩闹的孩子,有男有女,玩得不亦乐乎。 「现在跟小戴尔蒙玩的那个红发女孩。」为人父者的骄傲在语气里毫不保留地展露。「她是我可爱的甜心。」 「是呀!孩子们真的好可爱。」珍珠点头附和道。 这一男一女说说笑笑,不经意落入第三个人眼底,全数化成惊人的妒火…… 原本不想出面,可是经过不断的心理建设后,威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步出屋外,参加这场在花园中举行的露天party。 天气很好,阳光明亮得让他有想摘下墨镜的冲动。他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目,所以改走另一扇小门入场,却没想到立刻就看见教他火气直线上升的一幕。 珍珠跟一个年轻男人相谈甚欢,而男人还对珍珠悄悄咬了一阵子耳朵后,她呵呵笑得明媚灿烂,连艳阳都为之失色。 「该死……」管那家伙是谁!他恨不得往那臭男人扑过去、掐死他,再把珍珠藏起来! 「啊——」这时,某个不经意抬头看见他的女客发出惊吓的低呼,威廉也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此时,怒火高张,威廉也管不了这许多。 这些人如果真的那么爱瞧他这张「钟楼怪人」的脸,就让他们去看个够吧!他、不、在、乎、了! 见状,老夫人立即扬声嚷着,「威廉,快来尽尽你身为男主人的职责,好好款待客人吧!」 「威廉主人,请。」此时,巴伦适时出现在威廉身边,递上一只盛满醇液的酒杯。 威廉咬牙接过酒杯,知道此时场面已经被他弄砸了气氛,他是很想把酒杯损到地上砸了了事,只是,强烈的责任感却又让他无法这么做。 「威廉!」珍珠高高兴兴的朝他跑来,安抚了他即将失控的脾气。「你终于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他是汤米斯·比豪斯……」说着,就这样不着痕迹地把威廉带入人群当中。 「你好。」威廉又悍又直的视线,即便是透过一副墨镜,依旧是盯得汤米斯浑身打寒颤。「很高兴认识你,戴尔蒙先生。」咻!百闻不如一见哪!汤米斯只觉满头冷汗不断冒出,伸手欲和他握手。 威廉却一直盯着汤米斯那只伸出的手,久久才把酒杯交给珍珠,与他互握。「非常——高兴认识你,请尽情的享受这个party。」如果你敢再色迷迷地盯着珍珠看的话,哼! 对威廉平和表面下的风暴毫无所觉的珍珠,开心的举起酒杯,朝众人道:「干杯!」 「干杯!」众人一怔,旋即跟进,瞬间便冲淡先前小小紧张的场面,现场的气氛再度恢复热络喧哗。 珍珠笑咪咪地将身子偎向他的臂膀,威廉身体一僵,随后才把左手滑向她的腰肢,两人像连体婴一样行动。 威廉的脸色总算缓和下来,草地彼端却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惊呼声。 第十五章 「小丹尼斯?」他们不约而同惊喊,并跑了过去,赫然看见前一刻尚在爬行的儿子,伸手抓住某个胖娃娃,拿对方的身体当拐杖,小屁屁蹭啊蹭的,一双小腿赫然立了起来。 「噢!」他低喊,她则是兴奋地大叫。 「他会走路了耶!」 太好了!夫妻俩先前还在为儿子担心,纳闷他就要满周岁了,却还不会说话走路,如今,心中大石已然放下。 「好棒!」珍珠冲过去抱起儿子,像高举奖杯似的,再喜孜孜地抱到威廉及老夫人面前炫耀。「我的儿子好优秀,对不对?」 乐昏头的她将怀中那张小脸亲得湿答答的。 「哼!」威廉忍不住要插话了,「别忘了我可是小丹尼斯的爸爸。」意思是若要引以为荣的话,他也有份。 「还有我,」连老夫人也站出来抢功,「是我这个奶奶把小哈维照顾得很好。」平日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她在带孙子呢! 于是三个大人开始抢功,而被抱在怀中的小小主角财是转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观战」,很突然地吐出,「妈咪。」 瞬间,三个大人震住,六只眼睛全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在说话?」 「爸比。」仿佛意犹未尽,小宝贝又说。 「奶奶。」统统都有奖,超级大乐透! 大人们怔怔地面面相觑,确定不是自己的幻听后,同时爆出一声欢呼。「这真是太好了!」 「音乐,快奏点音乐!」也不管自己素来严肃庄重的形象,老夫人回头便对现场的乐团大声吩咐着,「演奏支轻快的曲子。这是个大日子,我们可要好好跳支舞。巴伦,把酒窖里的极品都搬出来开瓶。」 天蓝蓝,风暖暖,普罗旺斯一片欣欣向荣的美景。 花绽苞,枝抽芽,深黄色的金雀花在远处山腹盛开,梨李桃杏为美景添上一笔绝艳。 柠檬节的祭典刚过,以成千上万颗果实搭建的泰姬玛哈陆模型尚未拆除,另一波人潮及音乐声就又一窝蜂洋溢在城里。吉普赛市集开张,不少传统的摊铺林立,其中又以各式各样的算命摊最受男女老少青睐。 「啦啦啦啦!」珍珠一边走着,一边摆动双臂,臂上戴着从首饰摊买来的铃铛饰品。 威廉尾随在活蹦乱跳的珍珠后头,推着娃娃车——如果那张死板板的臭脸可以稍微缓和一下,那么他看起来就是个十足的爱妻疼子的新好男人。 威廉脸上的创伤日复一日淡化,时间是治疗一切的灵丹妙药,他的脸已从「恐怖」进步到「可以见人了」,相信只要不摆着张臭脸,就可以达到「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的地步了吧? 而这都是珍珠的功劳,众人嘴里不说,心里却都如此认定。 威廉自从纽约回来后,本来还动不动就阴郁发火,弄得人人草木皆兵,可终究慢慢融化在珍珠的绕指柔下,将戴尔蒙庄固的事装经营得蒸蒸日上。 「好热闹喔……」珍珠停下脚步等人,和威廉一起推着娃娃车前进。 他们已经走到市集底端,逛得差不多了。「真可惜,安琪拉不在,不然她可以一起来逛逛该有多好?」 自从安琪拉入学念书后,很快就以优异的成绩赶上前几年的学业进度,还连三跳级变成所谓的天才资优生,于是便在导师的建议与征得她本人同意之下,帮她转到外地的学校,成为住宿生,只有放暑假与过圣诞节时才得以回普罗旺斯一趟。 「孩子大了,总是要展翅高飞的。」威廉也很想念小侄女,等着收她的e-mail已经成为生活中的习惯之一了。「等放假时她就会回来了。」 「也是啦!」珍珠的小小感伤立即烟消云散,重拾逛市集的兴奋,再度哼唱起来。 「拜托,你真的很吵耶……」不过,威廉不是很真心的抱怨就是了。 【第九章】 尽管白天的气温一天天回暖,但是一到傍晚仍然是凉风阵阵,今晚,更是少见地下起一场小雨。 万籁俱寂,除了书房里的一片灯火及宪牵声。 威廉坐在书桌前工作,而执意要陪着他做事的珍珠,索性把一大堆布料、棉絮,连同大大小小的针线道具全都搬了过来。 此刻,她正一派恬静地窝在沙发上,认真地缝着布偶。 不经意的,他发现她专注的态度跟他开会工作时有得比。 威廉从计算机屏幕前数度抬头,注视珍珠忙得不亦乐乎的模样——有那么好玩吗?他很想这么问。 「——什么?」原本埋头苦干的小脑袋抬了起来。 威廉来不及板回酷酷的表情,有点狼狈的反问:「什么『什么』?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做贼的反而喊抓贼。 「哦!我以为你刚刚在跟我说话嘛……」无辜地被凶了一道,珍珠摸摸鼻子打算继续埋头苦干。 「哼!」威廉一见她不再搭理自己,大脚丫踹了下无辜的书桌。 「怎么了?」螓首吓得再度抬起头,拈在指尖上的针刺入了皮肉里。「啊!」 「珍珠!」男人立刻飞奔而来检查老婆大人的伤势。他小心翼翼地抓着她那渗血的指头,毫不犹豫的放进嘴里吸吮。 他的舌尖温润湿热,她的小脸则是一片绋红。 「好了……好了啦……」尽管夫妻间都那么亲密了,珍珠却依然感到害羞。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粗心。」 「我没有!」珍珠为自己叫屈。「如果不是你突然出声吓我,我哪会刺到手。对了,你刚刚为什么要踢桌子?」 「我——」吃醋!可威廉哪里说得出口?「我高兴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珍珠反正也习惯了他莫名的怒火。 唯唯诺诺的,她试着把小手从他掌中抽出。 「你还想继续?」威廉握紧她的小手,口气不是很好。「你已经缝了足足四小时又二十一分钟了,你到底这么急着在缝个什么鬼?」用字谴句还粗俗了起来。 「威廉!」珍珠吃惊地抗议,还带了点受伤的表情,看得威廉有点懊恼。 「我是说——」深吸一口气,威廉觉得自己在那场大灾难中少掉的不只是一只右手,还有以往引以为傲的理智及口才。「我只是搞不懂你干嘛急着要把这些娃娃缝好,又没有人催你。」她这么辛苦,他心疼哪! 「有啊!」不料珍珠语出惊人。「这些娃娃是人家订购的,我当然要如期完成啰!」 「人家?」威廉立刻听出不对劲。「谁在预先订购这些该死的——」见到珍珠二度受伤的表情,他咬牙修正自己的说法。 「我是说,是谁下了这些娃娃的订单?」他好去掐死对方。 「哦!有很多人呢!」珍珠一脸盈盈的笑意。 上回小儿子的周岁生日宴会后,汤米斯因为相当欣赏珍珠的手艺,再加上女儿吵着要,珍珠便送给小女孩一只小松鼠的吊饰。小女孩将它别在书包上,没想到在学校造成轰动,每个人都在问她这造型独一无二的布偶是从哪里买来的?结果,小女孩就带了一堆订单回家。 于是,汤米斯便与珍珠联络,并建议她以预购方式接下订单,亦即变相地把「珍珠娃娃」搬到普罗旺斯来再度开张。 而且才一开张,生意就好得很,雪球愈滚愈大。珍珠也没想过自己的作品能受到这么大的欢迎,对于这种成就感开心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拒绝一张张如雪花般飞来的订单呢? 「原来你最近就是在忙这些?」威廉口气依旧很差。他不是反对她重拾以往的兴趣,只是,珍珠对那个比豪斯家的男人的热络口吻,令他不舒服。 「你在生什么气呢?」终于发现威廉的不对劲,珍珠那股与他分享喜悦的兴致终于冷了下来。「威廉?」他猛然闪身避开她伸过来的小手。 「你……」小手停顿在半空中,珍珠看丈夫重回书桌前,继续埋首于工作,她不禁感到无奈。 她知道威廉在生气,不过他生的是什么气啊? 小脑袋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宣告投降。珍珠很想直接向威廉问个清楚,可是他那张比平时更阴郁的表情却又让她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好低头继续做自己的布隅。 岂料,「睡觉!」「啪」地一声,他粗鲁地切掉计算机的电源。 「啊?今天怎么这么早……欸,等一下,我收一下东西,你别拉……我唔……」 听不得女人继续叨念,男人的嘴已经狠狠地堵住她的,舌尖强势侵入甜美的红唇。 「唔思……」威廉一把拉起珍珠,大手探入她的衣服下襬,体内燃起欲 望的火花。 日光室里弥漫着悠闲的气氛,几块刚出炉的酥饼,一整套精美的瓷器茶具,一瓶戴尔蒙新酒,衬着远处普罗旺斯的美景,人生夫复何求? 夫复何求……阅读着封面精美烫金的诗集,老夫人还不时用眼角瞄向呵欠连连的珍珠。 「呵嗯……」她的脑袋点啊点的,昏沉沉的睡意害得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幸好及时清醒,才没难看地跌个狗吃屎。 「对不起……」珍珠胡乱道歉着,老夫人看她振作起来继续缝没几针,又开始猛打呵欠,昏然欲睡。 「你就先别弄那些布偶了。」再也看不下去,老夫人命令道:「你需要的是睡眠。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嗯唔……」揉揉眼睛,她努力保持清醒,用力点头。「人家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威廉他都那样……」她红透一张脸,支支吾吾的,无法把话说完。 嗯哼,有问题!老夫人又看了她一眼,重新埋首于诗集里,心中却开始倒数计时:十、九、八、七—— 「威廉他不知道为什么生气……」果然不出老夫人预料之外,珍珠在她喊到「四」时,就开始吱吱喳喳的说话,把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全盘托出。 第十六章 「……您说对不对嘛?威廉他真的很莫名其妙对不对?我真的不懂他为什么要生气。」她抓着老夫人的手摇啊摇的,活像个小女儿般又娇又嗔。 敢情这小妮子还没发现到吗?老夫人一派平静,实则闷笑得肚子都痛了。 可怜的威廉,自己在那里抱头吃闷醋有什么用?珍珠根本就不开窍嘛! 「您可不可以帮我想想威廉是在发什么神经啊?」好快快解救她吧!并不是说珍珠不喜欢「那样」,可是凡事都要有个限度吧?每个晚上都被他「折腾」得好累好累,隔天起床睡眠不足的,做什么事都懒洋洋的。 「可怜的小孩。」老夫人喃喃道。 「对嘛,老夫人,您也觉得我很可怜吧?」珍珠双手捧脸,小嘴吸气鼓颊。「我觉得自己好象变瘦了,都是威廉啦!」 真的是可怜的小孩。老夫人在心中默默接续下文:我同情你啊!威廉,恐怕要等到你肯公开表达出醋意——再过一百年吧? 不过,出乎老夫人预料之外的,这「一百年」的日子很快就来临。 一位不速娇客拜访戴尔蒙庄园。 「真是好久不见了,戴尔蒙先生。」 棕发绾成一个优雅简单的髻,美眸明亮媚人。潘朵拉·比豪斯微笑的打着招呼,「还有小戴尔蒙夫人,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您好,我是潘朵拉·比豪斯,请直接叫我潘朵拉就可以了。」她看起来跟兄长汤米斯一样和善。 「你好……」珍珠瞪着对方那天使般完美的容貌,只觉心中泛起一阵不安,脑海中自动追忆起当时别人告诉她的话—— ……你算哪根葱?站在戴尔蒙男主人身边只会像个笑话! 看看,他们站在一起才叫郎才女貌……而且只有她,才配坐上戴尔蒙庄园女主人的位子。 ——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比豪斯家的潘朵拉。 没错,她可是记得牢牢的——她是比豪斯家的潘朵拉! 严格说起来,对方可是她的情敌呢!珍珠满脸的警戒。 潘朵拉倒是笑容可掬,饶富兴味地将视线从威廉慢慢移到珍珠身上,徐缓打量的视线让后者「哼」地一声,抬头挺胸。 看什么看?身为女人的危机意识油然而生。 不过,潘朵拉往前跨了一步后,竟然展开双臂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还快速地「啾啾」给她两记吻表示友善。 「啊咧?」珍珠呆呆地张大小嘴,瞪着这个棕发美女。 「真的,请叫我潘朵拉就可以了……哦!我可以叫你的可爱名字珍珠吗?」相较于她的呆愣,潘朵拉可就自动自发多了,热切的态度让珍珠不由自主将小脑袋点了又点。 「很好,比豪斯小姐。」威廉介入这两个女人之间,就算对方是个女的,可是他依然不愿让她占去珍珠太多的注意力,更何况她还是汤米斯那家伙的妹妹,光凭这一点,威廉就没好脸色。「请问你大驾光临有什么事?」 「欸,你不要这样啦!」发觉潘朵拉颇为友善,珍珠立刻放下警戒,不希望威廉给客人摆太难看的脸色吓人。 然而,潘朵拉却对威廉的脸伤外加差劲的表情视若无睹,美眸不见丝毫畏怯地回视他。 「是这样的,由于比豪斯家位在勃根地的产业出了些状况,所以汤米斯先派我前来,跟您讨论有关两家合作新酒上市的方案。」 私归私、公是公,尽管威廉对汤米斯·比豪斯与珍珠的交情很「感冒」,但公事上却照样进行着。 自从与「飨酿」合作,成功打入亚洲市场后,他便将脑筋动到直销到纽澳大陆的比豪斯家身上,双方有着极高的合作意愿。 只不过,威廉没想到,今天的来者不是汤米斯,而是潘朵拉。好吧!这样也好,他比较没有想掐死人的冲动。 这样一想,威廉的脸色果然好看许多。「请跟我来,比豪斯小姐。巴伦,备茶跟咖啡到书房。」 「那就打扰了。」棕发美女又对珍珠嫣然一笑,这才娉娉婷婷离去。 「哇噢……」珍珠看着对方端雅又摇曳生姿的背影,单单是一抹背影,竟然连身为女人的自己也看目不转睛的。「好漂亮!」 「是呀!潘朵拉确实很漂亮,她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一旁的老夫人点头表示赞同。「想当初,我还属意她来当戴尔蒙家的媳妇,但是保罗喜欢的是安琪拉的母亲,至于威廉……」耸个肩,没有再说下去,但老夫人给了珍珠一记别具含义的眼神。 嗯,威廉喜欢的可是我哪! 珍珠原本没自信而颓然垮下的肩膀然又挺得直直的,像只骄傲又快乐的孔雀。 潘朵拉一直到快吃晚餐的时候才告辞离去,向大家道别时,珍珠总觉得潘朵拉投给自己的笑容格外灿烂耀眼——嗯,她也想跟自己示好吧?毕竟两家要开启合作关系的话,至少要和平相处才行。 这样一想,珍珠也很友善、很甜美地笑给她看,而这一切尽入威廉冷然的眼陧。 紧接着潘朵拉因为双方公事上的合作,来访戴尔蒙庄园的次数增多,珍珠跟她碰面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嗨,潘朵拉!」带着儿子在草地上玩耍的珍珠微笑着,把小家伙放到肚皮上任他爬着玩,气喘吁吁地仰头看向潘朵拉。后者一身昂贵的丝质套装,却也毫不在乎地蹲坐下来。 「啊!你的衣服——」珍珠将儿子抱起来挪开。「会沾上草沫的。」 「没关系,衣服脏了再换。」潘朵拉不是很在乎似地笑着,两个女人就地聊了几句。 而这一幕被来到门前迎客的威廉瞧得清清楚楚,一边的唇角怪异地扭曲一下。 哼哼! 「噢~~威廉……噢噢噢噢~~」当晚吃过晚餐后,只要是恰巧经过门扉反锁的书房,每个人都是面红耳赤的离开。 一直到天亮了,「可怜」的戴尔蒙夫人的声音才安静下来。 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 潘朵拉找上了珍珠,「珍珠,我有个不情之请,我看过了你送给我侄女的娃娃吊饰——真是太可爱了,我可不可以也跟你预购一个呢?」 「当然可以啰!」呵呵!又有生意上门啦!珍珠立刻摆出商人脸孔。「你喜欢什么样的动物啊?我跟你说,其实你美得好象月亮女神呢!我可以缝一对可爱的小花鹿给你,如何?」 珍珠说得头头是道,还骄傲地带潘朵拉去参观她亲手缝制的得意之作,等参观完毕时,两个女人已经要好到一起手牵手步出房间。 威廉瞪着她们挽得紧紧的手。 当天晚上—— 「呜……救、救命……」一波接一波的快 感如电流股从她俏臀一路窜流全身,她疲累软弱地随他摆弄各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姿势,承受他所给予的欢愉,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嘤咛呻 吟。 最后一波高潮、痉挛……威廉用手臂紧紧环住她,全副身躯牢牢压住她,但他仍然觉得不够,又温存了好一会儿,才从她身上翻下来,而珍珠已累得连双眼都睁下开了。 好吧!趁这个时刻,威廉终于肯对自己,也对珍珠承认,「我是该死的嫉妒……」他喃喃着,也没想过自己的醋意会这么强烈,一旦发作起来,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就莫名其妙的吃醋。 或许珍珠没有自觉,但只要和她相处久了,人们都会发现到她的美好可贵之处,甜美、可人,宛如一颗真正的珍珠啊! 威廉坐起身,换个盘腿的姿势,裸身的昂藏之躯本是完整得如一座城堡,如今少了右边的手臂,缺了一处城墙的城堡还能保护心爱的人吗? 每每望她,每每这样问着自己,又每每几乎失去自信,弄到现在,他自己的心还在不上不下,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嗤!」五指用力往黑发一爬,仍有几缯从指缝间滑出,过长的刘海盖过眉下。 「真不是个男人。」他喃喃嘲讽着自己。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肚量这么小,不安感这么浓,居然连个女人的醋也要喝。很奇怪吗?那又如何?他就是受不了珍珠那么关注别人,管那个潘朵拉是男是女。 原来,他一直都没有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什么推开她是为了她好——偏偏在她黏着自己时又暗自窃喜,根本就舍不得放开她。 望着她沉沉甜甜的睡容——现在,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推不开她,而她也没有离开自己的意愿,那往后她就别想再离开他了。 否极泰来,他突然想起她曾安慰过自己的一句话,但他直到现在才真正的相信。 是的,一切都否极泰来了,往后还有什么事情好担心的? 巴黎,欧洲的心跳,城中之城,世界时尚的首都。 各式各样的展览、发表会、名流聚会,似乎每个角落都是一场时尚的演出。 不仅仅是时装、化妆品、精品而已,美酒的首卖会也是媒体追逐的焦点。 「我穿这样真的可以吗?」身为列席的女主角之一,珍珠第n次不安地检视身上的小礼服。「哦!我一定要出席宴会吗?」尽管曾接受过老夫人的「特训」,也再三演练过,可是她现在要面对的可是盛大的场合呀!「不去可不可以?」哇!光用想的,就算是坐着,腿都开始软了。 「不行,你一定要出席。」同样身在女性化妆室,接受造型设计师打扮的潘朵拉,眨着美眸望着她。「虽然只是一种象征性的露面,不过,戴尔蒙与比豪斯两大家族正式合并之事,等于是统领了整个普罗旺斯的葡萄酒市场、法国二分之一的市场,将来全球的市场肯定也是我们的天下。」滔滔不绝地,天使般绝美的外表下,潘朵拉的事业心是相当强烈的。 「……哦!好吧!」小脸认命地一垮,珍珠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任人打点发型与定妆。 第十七章 反正只要几个小时就熬过去了,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下意识地抚向小腹,心情又开始变好。 等这场美酒首卖会结束,她就要告诉威廉他…… 「烦死了!」无独有偶的,男性化妆室里,两名男主角也在做最后的打扮。 不过,如今威廉对公开露面再也无法如同以往一样从容自在,犹带伤疤的五官抽搐着,和珍珠有着同样的心思——如果不是非出席不可,他恐怕早就带着珍珠落跑了。 「你人不舒服吗?」一旁,汤米斯好心的问着,威廉闷不吭声,不想把无端的怒火发在别人身上。 和汤米斯认识愈久,威廉就不由自主愈欣赏这个坦率的男人。 他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典型,跟他相处的人很难会有厌恶感。 只是,他就是无法对汤米斯完全敞开心怀——哼!谁教这家伙曾对珍珠表达出欣赏之意?活该! 「威廉,如果你人真的不舒服就多休息吧!我们其它人上台就可以——」 「我去!」一骨碌从椅子上起来。教他放着只有汤米斯和珍珠(还有潘朵拉啦)一起上台?威廉光是想象就觉得很感冒,不断在心里咕哝:门都没有! 他率先走出去,看见珍珠也从隔壁的化妆室步出,夫妻俩的眼光交会的同时,珍珠已经兴匆匆地往他跑了过来。 「威廉,你看我漂不漂亮?」 威廉则是一脸摆酷,可眉宇间的压力骤减,只是峻脸还拉不下来。 「欸,你还没说人家漂不漂亮——」 「走了,别浪费时间了。」威廉发现比豪斯家兄妹也不约而同从两个化妆室里走出,而两人的目光似乎都集中在珍珠身上?他当机立断伸手揽上珍珠的腰肢,像在宣布自己的所有权,才稍稍释然的表情又紧绷了起来,搂着娇妻就径自往前走。 「等一下……别走这么快嘛!汤米斯和潘朵拉会跟不上的。」珍珠终于明白威廉为何这么失礼,只是劝他他也不听,她只能频频回头,对比豪斯兄妹送上歉然的眼神啰! 【第十章】 「谢谢各位的大驾光临,我们会场有免费提供的试饮酒,请大家好好品尝。」 首卖会的开场白结束,四人依序下台,威廉走第一个,不一会儿工夫便被记者们重重包围。 「戴尔蒙先生,请接受fnc电视台的专访!」 「戴尔蒙先生,听说您的手是在双子星大楼倒塌,为了抢救其它人而受的伤,能否谈谈您的感想?」 「戴尔蒙先生——」 「对不起,对不起……」他好不容易从人潮中脱困,立刻拉着珍珠闪到角落,让比豪斯兄妹去应付那群苍蝇。 「吵死了!」威廉愈发厌恶这种应酬场面。 「哇!你还满受欢迎的耶!」珍珠吐吐舌尖,「以前你都是怎么应付过来的?」 哼了一声,威廉倒是回答得一针见血,「以前我还没有那么『受欢迎』。」 因为以前他的身分「只不过」是安琪拉的产业代理人,又是戴尔蒙家枱面下的私生子,所以记者们根本不会多注意他,哪像现在……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呀! 像是看出他自嘲的想法,珍珠不假思索地仰头啾了他一下。「乖~~」安慰可怜的小孩啰! 哼!威廉愣了一秒,旋即好气又好笑地响应她。 可怜他是吧?这种小儿科哪能安慰得了他? 揽着她转身退到墙边,他低头在她唇上蓄意来回骚弄,直到珍珠忍不住噘嘴索求更多…… 「戴尔蒙先生,原来你在这里!」爽朗的招呼声,而且还不只一人,从威廉身后响起。 威廉倏然停下加深亲吻的动作。 「我只是来跟你打声招呼,你——呃,哈哈!抱歉抱歉,你在忙吗?」 几位衣冠楚楚、满脑子生意经的男女,此时才注意到威廉搂着的小女人,各个尴尬的干笑着。 「没关系,我们待会儿再过来……」 威廉才觉得他们识相,欲点头打发走来人,可珍珠却推推打算压回自己身上的丈夫,后者不高兴地蹙眉,可已经被他「凶」习惯的珍珠,不甘示弱的「凶」回去,眉眼、鼻子,全都挤成一团以示抗议。 「……对不起,各位,我刚才失礼了。」 威廉先是对她吹胡子瞪眼睛,明白故作凶恶状对她无效,只好悻悻然地暂时放她一马,端起沉着的架子与来人寒喧。 不一会儿工夫,珍珠看着包围威廉的人墙愈来愈厚,也看见他在应酬间还下时抽空对她丢来一记「给我记住」的眼神,她忍不住吃吃地笑个不停。 欸,她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威廉会对自己发脾气,因为,她知道威廉再火大,也不可能对自己动手的。 咦?这么说好象也不完全正确,珍珠小脸微红。威廉他只会在关起门来的卧室里对她「动手」…… 「你在想什么那么专心?」潘朵拉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戏谑似地拍拍她肩膀,挤眉弄眼。 「没什么啦!」珍珠不好意思地笑笑,已经将潘朵拉视为姊妹般,很自然地任她挽着手,避开人潮走到某个角落说话。 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傍晚,夕阳余晖透过落地窗,将一切染上一层金黄,饭店的大厅中人山人海,外头的花园飘来一缕缕框子花香。 「……呼,好累好累。」 珍珠平常也不是这么长舌的女生,只是在潘朵拉很巧妙的诱导话题下,便不知不觉的愈讲愈多,尤其对方聊的又是珍珠擅长的手工缝制布偶,让珍珠是欲罢不能。 「我好喜欢这样跟你聊天呢!珍珠。」潘朵拉看着她吐舌的可爱动作,美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可人儿。」 「真的吗?」珍珠有点错愕地接受她的赞美。被一个绝色大美女赞「美」耶!好奇怪、好新鲜的感觉。「你才是真正的大美人呢!」礼尚往来,珍珠也给予赞美。 「是吗?」潘朵拉笑笑,接着又聊了好几分钟后,看见珍珠口干舌燥地直舔下唇,便好心的建议,「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些饮料。」 「好啊!」珍珠点头目送她离开,趁这空档顺便喘口气,活动一下酸疼的脖子。 她好久好久没跟年纪相仿的女性大肆哈啦了呢!说说笑笑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啊!这么想来,她也好久没跟三个死党联络了……不过,这一年的时间过得太快太紧张忙碌,不能怪她没想到她们呀!但是,等从巴黎回到普罗旺斯后,她一定要好好写封e-mail、打个长途电话…… 唉!话说回来,这场首卖会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想着想着,她环顾四下,发现围在威廉身边的人墙有不减反增的趋势,她连他的人都看不见了呢! 算了算了,还是先别去打扰他好了,反正她也不懂那些生意经,等她跟潘朵拉聊个过瘾后,再过去找人也不迟嘛! 百般无聊之下,以落地窗的玻璃为镜面,她用手梳理散在颊边的发丝,顺势抚向珍珠镶钻的耳环、项链……指尖未了滑过一模一样款式的戒面。 「很漂亮的小东西。」拿着两杯葡萄酒回来的潘朵拉,注视着她揽镜自照的动作。「这是戴尔蒙先生买给你的定情物吧?」 嗯?不知道是不是珍珠多心,总觉得潘朵拉在说那句话时怪怪的,似乎有点酸—— 「哈哈!」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啦!珍珠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会不会觉得太华丽了点?好象跟我不太搭喔……谢谢。」接过对方递来的酒。 「不会呀!」潘朵拉伸手抚向珍珠脖颈上的项链,吊诡的眼神不断流连在那一颗颗精雕玉琢的宝石上。「和你搭配得非常完美,真的。戴尔蒙先生眼光好,运气更好,才能得到你这颗完美无瑕的珍珠……别人可就晚了一步。」 「哈哈!你说得太夸张了啦!」珍珠挥挥手,不敢接受这样崇高的赞美。 珍珠小口小口啜饮着酒,微微皱眉,觉得酒的味道太甜了点,不过也没想那么多,抬头继续和潘朵拉天南地北地聊。 可奇怪的是,不知道是怎么了,珍珠只觉得体温迅速上升,她反射性地将剩下的酒一口气喝光,但口腔一点被滋润的感觉也没有,反倒愈来愈干渴。 而且,她开始觉得眼睛有点酸涩,小嘴一张,不由自主打了个呵欠。 「累了吗?」潘朵拉笑脸靠近一步,珍珠眨眨眼,只觉视线似乎有点模糊。 这种不适的感觉让她发出细细闷闷的声响,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休息。 「威廉……」呵啊~~她下意识就想寻找丈夫的踪影,娇小的身体已经软绵绵靠向落地窗,双膝软得就要站不住脚。 「你没事吧?」潘朵拉的声音远得就像从大厅另一端传过来。 「威廉……」呵嗯唔啊~~真不好意思,要麻烦别人了……珍珠微微启唇,想拜托潘朵拉去找威廉过来一趟。 不过未语先泪,愈来愈不舒服的感觉仿佛一把火在体内闷烧,而且愈烧愈旺,难过得她只想学小孩放声大哭。 「……珍珠,好吗?」潘朵拉的声音忽远忽近,不对,是愈来愈远了吧? 好?好什么呢?什么都好,好、好…… 「好……」珍珠软软地点一下头,旋即不省人事。 「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心满意足的笑声此起彼落响起,其实不只是威廉,连汤米斯也被拉入人海中。 「以后还请各位多多照顾。」汤米斯和这些未来的大主顾一一握手致意,喜上眉梢,连威廉的唇角也无法克制地扬起满意的弧度。 这些人里有些是欧盟的各大连锁饭店、或私人高级旅馆、餐馆的大老板,他们在试喝过戴尔蒙及比豪斯家共同酿制的新酒后,大为赞赏,便立即跟他们讨论相关的合作事宜,这对一份新的事业开端而言不啻是份大礼。 第十八章 「干杯!」好下容易等到众人散去,汤米斯立即把握机会吩咐侍者拿来珍藏二十年的上好佳酿,当场开瓶庆祝。 「干杯。」威廉也举杯同庆。啊!这杯酒是胜利的滋味,尝起来格外甘甜。 「一切都相当顺利,我要好好感谢你才是,戴尔蒙。」汤米斯发自内心的说,因为比豪斯家的生意向来虽然稳当,却一直苦于无法突破,如今借着和戴尔蒙家合作,总算是更上一层楼。 「彼此。」威廉此刻也才得以松了口气,眼神终于得空梭巡珍珠的踪影。「你有看见珍珠人吗?」他的心底莫名地紧张了一下。 「珍珠?」汤米斯一愣,也跟着放眼梭巡会场一周,不是很在意的说:「我稍早前看见她跟潘朵拉在一起,大概是跑到哪个角落去聊天了吧?」 「这样啊!」威廉这才安下心,决定再等等,说不定待会儿那圆润的小身影就会突然蹦出来。 两个男人倏地安静下来,默默的啜酒,欲言又止,他们在公事上或许配合得很好,但私底下却没什么交情。 不过,僵局总是要有一方主动打破。 威廉轻咳数声。「比豪斯先生……我是说,汤米斯,这段日子来有时我的态度很差,不过请相信我并不是故意的,而是因为、因为……」 直截了当的说,就是吃醋、嫉护,但是他要如何表达才比较婉转? 「我知道的,戴尔蒙……我是说,威廉。」倒是汤米斯不像威廉那样别扭,直率地捣入话题重点,「其实你真的太多心了,不必提防我跟珍珠会有什么不当的感情。」 汤米斯略略停顿一下,然后一鼓作气地道:「尽管我离婚了,的确也很欣赏她,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她爱你爱得极深,任何人都不可能有机会抢走她的。这点你应该也知道吧?」 威廉大感意外地看着汤米斯,蓦地觉得羞愧,套句中国的成语,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威廉低头,猛地将杯中佳酿一口仰尽,不说话,兀自放下酒杯,改拿起酒瓶,当着微愕的汤米斯的面,亲自为对方斟酒。 「谢谢。」汤米斯回过神来,明白这是他表达友好之意. 他们彼此相视,释怀而笑,心结终于解开。 另一力面—— 「唔嗯……威廉……」要醒不醒,珍珠被潘朵拉带着远离会场,刻意往较偏僻的地方而去。 高大的潘朵拉不是很费力地搂着珍珠,来到大厅的电梯前,迅速进入其中一部电梯。 「威廉……」事情好象有点……好象有点不对劲。珍珠娇喘嘤咛着,「我要威廉……」 「好,」在电梯封闭的空间里,潘朵拉的眼神似乎愈来愈危险了。「乖乖的,珍珠……」 尽释前嫌,把酒言欢的热络气氛持续不了多久,两个男人这才开始发现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珍珠?」 「潘朵拉!」 奸吧!就算这两个女人真的找个角落躲起来聊天好了,也未免聊太久了吧? 他们这才真正紧张起来,尤其威廉更在心中暗骂自己的粗心大意,居然如此疏忽娇妻,万一有个万一的话…… 于是,他和汤米斯各自分头找人,为了怕引起与会宾客不必要的紧张,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进行,在人群中穿梭着。 尤其是威廉,表面上一派从容,还不时停下来跟别人寒喧,但又有谁知道他心中的不安? 此刻,他正被另一个中盘商给缠住,对方不断要跟他讨论争取地区性货源买断的交易,这让他格外心烦,就在威廉几乎恼怒之前,瞥见汤米斯面有异色地站在不远处对他打手势。 「失陪。」太好了!威廉立即拋下滔滔不绝的酒商走向汤米斯。「如何?」 「嗯,刚刚有个服务生告诉我,他看见潘朵拉扶着珍珠离开会场。」 「扶?」威廉立即蹙起双眉。「珍珠人不舒服吗?」不会吧?她一向都是个健康宝宝呢! 「或许。」汤米斯提议道:「你回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这里由我来应付就可以了。」 「珍珠……」 仿佛情人般的爱恋口吻,潘朵拉坐在床边看着终于沉沉入睡的人儿,单单只是这样的凝视,棕发美女便感到满足,却又矛盾地想要更多。 「威廉……」当潘朵拉低头往那圆润小嘴轻吻,还没抬起头来,就听见珍珠迷糊又幸福的咕哝声,而后再度静下来。 「戴尔蒙该死地运气好,才能得到你……」潘朵拉用手不断摩挲对方的脸庞。「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晚别人一步?」然后又自言自语道:「管不了那么多了!」 说着说着,潘朵拉竟然就爬上床,微颤的指尖用力地扯着珍珠小礼服的前襟,过于粗鲁的力道弄得珍珠很不舒服,迷迷糊糊地张开眼,这才猛然惊醒。 「潘朵……你在做什么?不要……」她是在脱自己的衣服吗?珍珠在迷蒙间举起无力的双手抵抗,但赤红了双眼的潘朵拉,仍然得逞地剥掉她上半身的最后一道防线,手心直接罩住她的胸部。 嗯!全身鸡疲疙瘩都起来了!珍珠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顾不了许多,十指成爪奋力往潘朵拉的脸部抓去,后者冷不防惊叫一声,翻跌到床边。 「威廉……」珍珠一鼓作气坐起来,从另一边爬下床,但药效仍然影响着她动作的灵活度,而略带恍惚的视线,似乎怎么都抓不住焦点。 门呢?大门在哪里? 威廉呢?她为什么没看到他的人呢? 「威廉……」珍珠走没两步就噁心地蹲下来,那种虚弱的模样教人看了就直觉到事情不对劲。 「珍珠?」欲 望霎时全消,潘朵拉趋前察看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要!」珍珠奋力挣开潘朵拉搭上肩膀的手。「不要碰我,我只要威廉……威廉!」她使尽吃奶之力尖叫着。 而奇迹的是,「珍珠!」门外的咆哮声比房里的更加响亮。 威廉一发现夫妻俩下榻的房间里空无一人,便转向潘朵拉的套房,却怎么也没想到里头会传出珍珠的呼救声。 里头是发生什么事了?「该死的,来人哪!开门哪!」 没有多加思考,威廉猛力撞门,声音之大,惊动邻近房间的房客,房客们纷纷开门探头出来观望,有人赶紧又缩回去通知柜枱,有人则是杵在门外看热闹。 撞不开门,威廉往后退了几步,再用力扑过去撞门,「咚」地一声,看似坚固无比的门板居然也发出木板裂开的可怕声响,「咚」地第二声,他索性抬腿直接往门锁踹下去,「咚」地第三声,老旧的钥匙式门锁应声脱落,门扉大开。 「珍珠……你他妈的对她做了什么?!」威廉一看见倒在地上的珍珠,立即发飙了,急忙奔到她身边察看她的状况,再暴怒地对着潘朵拉咬牙切齿——虽然他还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绝对跟这女人脱不了关系! 「我只是……」潘朵拉这才大梦——或者该说春梦初醒,又羞又愧的,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好事。「我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真的,我没有!」 「你这样还叫没有伤害她的意思?」那真教人匪夷所思了,威廉急忙的将半裸的珍珠纳入怀中,安慰地在她背上不断拍抚,如果可以,他真想冲过去揍人! 「那什么才叫伤害?杀了她是吗?」他恶狠狠地道。 「当然不是!」潘朵拉气急败坏地为自己澄清,「我只是——只是给她吃了点兴奋剂……真的只有一点点!」 「你给她吃兴奋剂?j 「对,可是我不是故意——」 「你给她吃兴奋剂?你他妈的干嘛给她吃这玩意儿?」听起来就是要作奸犯科呀! 「我只是……」 「只是什么?说呀你!」他脸孔扭曲地吼着。 「我只是想一亲芳泽而已!」 「你想一亲——咦?」威廉激动的怒吼倏地中断,满脸错愕地瞪着潘朵拉,脑筋全打结了。 潘朵拉……她刚刚的意思是……应该不会吧? 「你——她——」威廉低头看看蜷伏在胸前的小脑袋,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潘朵拉。 「我第一眼看见珍珠时,就知道自己完了……偏偏她不是圈中人,绝对不可能爱上我;而我,却愈来愈无法忍受只能当她的朋友……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每次跟她聊天,她开口闭口谈的都是你!」 潘朵拉的口吻还算冷静,但双唇却不断的发抖,泪水也不断的流下,不但破坏了精心画的妆,整个人也像被斗败的公鸡般颓丧地委顿在地,口中不断喃喃自语。 「真的,我只想亲近亲近她,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就只是这样而已……」 搞了老半天,原来潘朵拉频频到戴尔蒙庄园走动的企图不是在「肖想」他,而是珍珠? 威廉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或许等事过境迁后,他会笑得出来,可是现在他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他还来不及答话,怀里的珍珠突然发出细微的抽气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你们不要吵了奸不好……」倒是此时,半清醒的珍珠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虚弱地举起一手。「可不可以……先把我送到医院去再吵……我肚子里的孩子好——」 「痛」字还没说完,又开始抽气连连,上排贝齿用力咬住下唇,泛白又渗血丝。 「孩子?」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趄,这才注意到珍珠洁白的裙面上染红一片。 「叫救护车,快!」威廉对潘朵拉咆哮,对赶过来的饭店人员咆哮,更对自己咆哮。 「天哪!」珍珠就在他身边,而他竟然没能好好的保护她?「天哪……」 尾声 【尾声】 幸好及时送医,医生成功地为珍珠稳住九周大胎儿的生命迹象,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珍珠住院观察几天。 威廉肩负起照顾她的重责大任,尤如当初珍珠照顾他。 「来,喝点汤。」用一只马克杯装满香浓可口的浓汤,威廉先吹凉了些,确定不烫口才敢递给珍珠。 「谢谢。」嗯~~珍珠只觉得她一双小手接过来的,不仅仅是一杯汤,还有丈夫满满的关心。 「你慢慢喝。」威廉牢牢地盯着她喝汤的动作。 被他盯得好不自在,珍珠只得放下马克杯。「哎呀!你不要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看嘛!」她半是撒娇、半是安抚的口吻。「我就在你的眼前呀!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还俏皮地往丈夫肩上拍了拍。 只可惜威廉此刻脸色死板板的,根本轻松不起来。 「我怎么能放心?我无法再忍受你出事。」他斩钉截铁的宣告,是那么的深情万千。 哎呀!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顽固了?珍珠张口欲言,却在看见他有些憔悴紧绷的神情时,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是呀!她怎能责备一个为她操心,甚至一度濒临失控的男人呢? 唉!没想到她原本打算在首卖会圆满落幕后,送给威廉一个大惊喜,如今却变成了「惊吓」。 珍珠很喜欢被威廉照顾、疼宠着的感觉,但还真有点受不了他紧迫盯人的态瞳。 「你这样整天待在医院里可以吗?首卖会那么成功,接下来应该会更忙才对吧?」他难道不必去处理那些源源不绝的订单吗? 「谁管它!」威廉粗鲁地打断她的问话,脸色闪过一抹戾气!「反正戴尔蒙绝不可能再跟比豪斯家合作!」 「耶?」珍珠吓了一跳,「首卖会不是很成功吗?怎么会——啊!」不必再看他的脸色,她明白了。「是因为我的关系?」 像是要印证她的猜测,敲门声响起——威廉在开门看清楚来者后,就立刻想把门甩上。 「等等!」幸好汤米斯反应够快,抢先一步用身体卡位,成功阻挡门扉关上,并探头以哀求的表情面对他俩。 「珍珠——」紧接着另一张脸孔随后探出,赫然是潘朵拉! 「滚!」威廉现在一看见那张天使般美丽的脸孔就浑身一绷,只想把人赶走——不,黑眼危险的瞇起——必要时,他甚至不惜采取非常手段来确保珍珠的安全……这么一想,威廉还真的作势欲行动。 「威廉,不要!」珍珠急忙下床,抢着插身挡在威廉与比豪斯兄妹之前。「不要……」 「你做什么?!」威廉原本想挥出去的拳头急忙收势,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恶,我差点就打到你了,你没事吧?」 「没事。」珍珠余悸犹存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为何要袒护她?」威廉没好气地道:「那女人对你心怀不轨耶!」 「可是她没有成功啊……呃,我是说,那就不算数了嘛!」珍珠也不是对他气炸的模样没有忌惮,但她仍坚持自己的看法。「这好肚子里的小宝宝也没事,更何况戴尔蒙与比豪斯两家的合作哪能这样子就结束呢?首卖会十分成功,两家不是才有一个好的开始吗?」 「谢谢你,珍珠……」比豪斯兄妹感激地看向珍珠。 没错,这也是他们前来找威廉的主要原因,他们希望能说服威廉收回取消合作的决定。 「那女人差点就伤害到你!」威廉直直盯着棕发美女的双手,想到他们曾在珍珠身上轻薄……真想砍掉! 「是的,这点我由衷感到抱歉。」敢作敢当,潘朵拉白着一张脸站出来,眼里写满诉不尽的歉意。「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她手中抱着一束鲜花,学日本人行九十度鞠躬。 「这种事说声对不起就有用吗?」想到珍珠肚里的孩子差点丢了,威廉实在难以释怀。 「好了啦!」珍珠索性投入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 「你……」威廉只能干瞪眼,用眼神来杀人。 「好了啦!过去就过去了,大家以后都还要见面、一起做生意的,依然是朋友呀!一珍珠努力劝说着。 「但是……」 「好了啦……」 威廉终究拗不过珍珠的软言劝哄,悻悻然地闭嘴,算是默许地退让了,老婆最大嘛! 「……算了。」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先前是气昏了头,才会差点使用暴力。 汤米斯顿时松了口气,他等了好久,就是在等这一刻。如果戴尔蒙真的从合作案中抽腿,那些有形无形的损失是难以估计的。 而且,幸好妹妹没有真正伤害到珍珠,否则连他这个做兄长的也无法原谅她。 「谢谢你,威廉。」汤米斯频频致谢着,「也谢谢你,珍珠。」 「呵!不客气。」一看局面总算缓和下来,珍珠开心地笑了,依然吱吱喳喳地跟比豪斯兄妹说话,不过每每看向潘朵拉时,却有了闪躲及紧张的情绪——不过这又能怪谁呢?潘朵拉在心中苦笑着。 怕打扰珍珠的休养,比豪斯兄妹很快地告辞。 珍珠突地开口唤人,「潘朵拉,你……等一下!」 潘朵拉一怔,转身看见珍珠从威廉怀中挣开,往自己走了过来。 「那个……我们还可不可以做好朋友?」珍珠希冀的问道。 尽管她现在对潘朵拉还是有点怕怕的,但是她又不想就此失去这个好朋友。 潘朵拉怔了怔,有些腼腆的反问:「我还以为……我已经没有那个资格当你的朋友?真的可以吗?」 「嗯,」珍珠用力点点头,「等再过一阵子……我是说,不管我肚子里的娃娃是男生还是女生,都要请你来当他或她的教母喔!」她往潘朵拉伸出小手。 「啊?这是我的荣幸。」潘朵拉迟疑了一下,这才伸出手与她互握。 尽管两家有了不愉快,不可能立即尽释前嫌,不过没关系,慢慢来,就将一切交给时间,相信这一切终将会被抚平。 若干年后—— 年复一年,香甜的果实气味四处飘散着,普罗旺斯依然是一座人间天堂。 年复一年,成熟的葡萄图孕育出一串串美丽的结晶,在阳光与露水的爱抚中成长。 年复一年,新酒开瓶宴的规模愈来愈盛大,尤其是戴尔蒙及比豪斯家合并之后,普罗旺斯像是多了一个庆典似地,全民共襄盛举。 年复一年—— 此刻,大人们热闹他们的,小孩们玩耍他们的,而戴尔蒙家的小男孩拉着比豪斯家的小女孩,躲到葡萄园里的一角。 「哇!哈维~~你可不可以把娃娃借我玩?」当小男孩亮出妈妈精心缝制的「哈姆太郎」时,小女孩双眼一亮,急呼呼地要求着。 珍珠的手工布偶如今已经成为普罗旺斯的珍品,大人小孩都很喜欢呢! 「可以呀!」贼贼一笑,「我甚至可以送你喔!」小男孩开出条件,「只要你亲我一下。」 真的吗?「啵!」为了可爱的布偶,小女孩迫不及待地送上一吻。 「还有,」看小女孩伸手要来抢布偶,小男孩连忙换手不让她碰到。「亲安东尼一下。」 「啵!」 「再亲丹尼斯一下。」 「啵!」 「还有亲亲约翰一下。」 「啵啵啵啵……」 小男孩被亲得可乐了,这才心甘情愿地将布偶双手奉上。 人小鬼大的他,怎么样也没想过,其实这招「偷吻」的招数,他老爸小时候已对老妈施展过啦!不过,可喜可贺的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可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因为,「来,再亲哈维·安东尼·丹尼斯·约翰·戴尔蒙一下……」 哇哈哈!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感觉到自己这串落落长的名字取得真好!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