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爱流浪到你家》 第一章 天空一片灰濛濛的,还不时飘下毛毛细雨,走在街上的路人们撑着五颜六色的伞,暗自骂起这该死的鬼天气,因为这样的雨天已经持续一个礼拜之久了。 恨不得能即刻摆脱这样的湿冷,人们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并刻意忽略那躺在路旁、一身髒兮兮的黑衣流浪汉;他们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赶快回到那既温暖又舒适的小窝,连一分钟都不想被耽搁。 且那人看来好手好脚的,如果不是好吃懒做之人,便八成是诈骗集团旗下的成员,反正目的就是想利用人们的善心,让大家主动对他掏出钱来。 唉,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实在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想要他们施捨?要钱不会自己去赚去,他们可不愿再被当凯子削了;更何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人的事本来就与他们不相干。 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没有一个人有那个意愿、也没有人有那种閒情逸致去理会一个流浪汉,唯独她--一个一身白色洋装、白色球鞋、手拿一把白色雨伞的白皙女孩。 她远远就发现了那个黑衣流浪汉,越接近他,女孩就越刻意的放慢步伐,最后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感觉到投射而来的视线,流浪汉也满不在乎的任由她看。当流浪汉也有一年了,他早已习惯了人们异样的眼光,反正这人最后不是丢给他一些钱,再不然就是自以为慈悲的丢下一句「真可怜」,然后就会乖乖滚开了。 果不其然,女孩移开了脚步,不过她连一毛钱都没有给他,也没有留下隻字片语,她只是静静的看,然后离开。 无所谓,反正他本来就不想让任何人同情他,他只想安静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去听任何声音、不去看任何东西、不去想任何事情…… 感觉又有个人到来,和刚刚不同,这次她为他挡风遮雨,没经过他的同意就蹲在他的身旁,还鸡婆的拍着他的身体企图把他叫醒。 唉,又是一个多管閒事的人! 流浪汉无奈的想着,不情愿的坐了起来。 白皙纤手递给他一瓶热鲜奶,「给你喝,小心烫喔!」 蓬头垢面的流浪汉瞥了她一眼,女孩脸上漾着温柔的笑,然而她那阳光般的灿笑对他来说并不温暖,只觉得有点--刺眼。 但他仍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鲜奶,迳自喝了起来。反正不拿白不拿,有人请,为什麽不要? 看他喝得津津有味,她满意的拿起放在脚边的另一瓶鲜奶,将它倒入了刚才在便利商店顺道跟店员要的大亨堡盒子,递到了蜷缩在流浪汉身旁的小猫面前。 「喏,小傢伙,这个给你。」 猫鼻子动了动,掺杂黑色斑点的白色小猫随即站了来,飢肠辘辘的开始舔着盒内的白色液体。 「呵……慢慢喝,没人跟你抢。」女孩柔声轻笑着,对着湿漉的小猫道。 小猫自然没有理会,继续享受着牠的食物,女孩见状只能露出苦笑。 她转而伸手开始为流浪汉整理长及肩的杂乱毛髮,轻柔的为他拨开挡住了视线的刘海,当那张鬍鬚满腮的面容呈现在她眼前时,她的手顿了下。 这样的反常没持续多久,她的手又恢复动作,从包包裡拿出了湿纸巾,先帮他把头髮勾在耳后,然后细心地为他擦去脸上的髒污。 「妳……不觉得髒吗?」放任她七手八脚的为自己打理一切,流浪汉蹙眉不解的问。 其他人要嘛就嫌他髒,要不就嫌他臭,全都避之唯恐不及,为什麽这个女孩却买东西给他吃,还为他整理仪容? 女孩歪斜着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你不髒啊!」 流浪汉这下呆愣住了。 他不髒她是眼睛有问题吗?连瞎子都知道他又臭又髒。 女孩突然停下手边工作,指着他的胸口,「你这裡不髒。」 「嗄?」流浪汉一头雾水,他偷偷在心底下了个结论:她脑袋有问题。 瞥见流浪汉脸上的表情,女孩重申: 「你的心不髒唷!你愿意用你的身体为这隻小猫挡风遮雨,你的心并不髒。」外表并不能代表一切,比起那些满脑子坏思想的人们,他乾淨多了。 「少自以为是了!是这傢伙自己硬巴过来的,我才没妳说的那麽好心。」流浪汉虚张声势的对她吼道,企图吓跑这个多事的女孩。 女孩嘴角轻扬,直视着他的眼底淨是柔顺。「那你也没把牠赶走,不是吗?」 「呃……」对上她眼裡的澄澈,流浪汉困窘的移开了视线。「随便妳怎麽想……」她说得没错,所以他无法辩驳。 不知何时雨停了,乌云也逐渐散去,太阳透过云间射出一道光芒。 女孩抬头看着天空,顺势把手上的白伞收了起来。 「天会放晴,人生的逆境也会过去。」她有感而发的说着,似在说给某人听。 「放屁!」流浪汉齿间挤出这句不雅的话来。 她的话对现在的他来说,无从体会,也无心去体会。目前他只想维持现状,能过一天是一天,不希罕这个自以为有菩萨心肠的閒杂人导他入正途。 对他的咒骂不以为意,女孩继续陪着笑:「为什麽不回家?家裡的人不会担心吗?」 流浪汉斜睨了她一眼,「关妳屁事!」 这个女人脑袋坏掉了啊?他这般恶言相向她还笑得出来? 「我如果是你的家人,看到你把自己搞得这麽狼狈,一定会很伤心。」女孩眼底覆上澹澹哀愁,彷彿她就是他的家人。 神经啊!他骂她她都不难过了,现在却反而为了他的事露出这种表情,真是怪人一个! 他吐了口气,出乎意料的对她说了实话。 「不会有人伤心……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伤心。我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 看出他眼裡的落寞,一双柔荑突然覆上了他髒污的手。「那我来当你的家人吧!从今以后,有我为你伤心。」 怔怔的望着女孩的双瞳,流浪汉咬着牙逞强道: 「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 女孩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静默了好半晌,她的脸上好不容易才又挤出一丝笑意。 「那……你想工作吗?」 工作?流浪汉蹙眉苦思,现在的他能做什麽工作?在捨弃上一个工作之后,他就已经不知道他还能做些什麽了。更何况,他都已经决定放弃他接下来的人生了…… 既然他有在思考,那就代表他不是不愿意喽?女孩一见不是没商量的馀地,便趁胜追击的讲解了工作性质。 「我是开花店的,因为最近刚好有个助理离职了,所以花坊裡正缺人手,如果你不介意薪水多寡的话,那就跟我回去吧!我还可以提供你吃、住,这样你就不用再流落街头了。」 待遇那麽好,竟然连吃、住都替他想好了?这个女孩是开善堂来着? 「妳不怕吗?」 「怕什麽?」女孩眨了眨圆润的双眼,不解的问。 「……怕我是个坏人啊?」虽然他不是。 女孩摇了摇头,脸上又漾起笑,「你有一颗善良的心,是做不成坏事的。」 看着她那绚烂的笑脸,他感觉被他遗忘许久的温暖又再次回到他的身上,虽然他还是极度厌恶看起来一脸幸福的她。 不知道被什麽力量引导着,他竟妥协的咕哝着:「要房租……」 「嗯?」女孩狐疑的歪斜着头,没听清楚他的话。 流浪汉不耐的又说了一次:「我是说房租从薪水裡扣!」 女孩这才一副了然的样子,笑咧了嘴。 「我的名字是童霏霓,认识的人都叫我霏霏,请多指教!」 不把她的友善放在眼裡,流浪汉挑高一边眉问:「妳得罪人了啊?不然为什麽别人要把妳的小名取得这麽像『狒狒』?」 童霏霓顿了下,而后苦笑。 「应该没有。」因为他是第一个这麽说的人。 流浪汉稍使力的站起身,他的骨头发出喀啦喀啦声响,看来已有一阵子不曾好好活动过了。这也难怪,他都颓废这麽久了…… 绕了绕僵硬的肩颈,他回过头,恰巧瞥见了童霏霓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一脸不耐地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她这才嗫嚅的道: 「那个……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流浪汉沉默了好半晌,突然放眼望向天空。 「就叫我……晴天。」希望真能如她所说的,逆境可以过去,人生的晴天终有一天能来临。 「晴天啊……」童霏霓喃喃的唸着他的名字,心裡不免有些失落。然而这样的失落却是因为--他没有诚实回答自己的问题。 「不在乎多养一个吧?」 「嗯?」他突来的声音,让她神游的魂魄速速回到身上。 「你还有朋友想一起住?」 「我这样子像有朋友吗?」他白了她一眼,弯身拎起地上那隻喝饱了正舔着身体的小猫。 原来他是想…… 「没问题!」没有半点迟疑,童霏霓给了他一个璀璨亮眼的笑靥。 她没有看错,他果然有着一颗纯淨的心。 出神的觑着她那抹动人的笑,他还是跟刚才一样,只觉得--碍眼。他最讨厌这种一脸满足的笑容了,看了只让人想摧毁她现有的幸福。 也不知道为什麽,他竟然煳裡煳涂就答应跟她回家,他不是早就下定决心这一辈子要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吗?怎麽现在却…… 凝视着乌云散去的万里晴空,他心裡不由得浮上一个念头-- 或许是老天爷突然良心发现,见他可怜,所以派了像天使一样的她来救赎他吧! 然而他……也渴望得到救赎吗?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全身白色的她,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神似白衣天使呢。 * 「请进!这裡有点小,不是什麽好地方,希望你别介意。」打开大门后,童霏霓边说边把玄关的鞋摆好,等那一人一猫进来了后,她才把大门给关上。 「确实不是什麽好地方。我还以为这善堂有多大呢,结果只有这麽小小一间。」审视这二十几坪大的屋子,晴天语带讽刺的说道。 童霏霓但笑不语,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没办法,先前她一直是一个人住,还曾觉得这个家大得让人觉得寂寞、没有人气。可现在家裡成员增加了,似乎变挤了些,不过她喜欢这种热闹有生气的感觉。 「咕噜!」一阵肚皮的抗议声响起,显然他饿了。 童霏霓苦笑着说:「你先去洗个澡吧!我来帮你准备吃的。」 把他送进了浴室,她便到厨房张罗了起来。 就在她忙得差不多的时候,那隻小猫竟跑了进来,在她的脚边绕啊绕、蹭啊蹭的喵喵叫。 「呵,你也饿了吗?好好好,别急,等你的主人出来再一起吃吧。」看着撒娇的可爱小猫,童霏霓掩不住笑意,嘴角上扬着。 「喵!」小猫像听懂她的话似地回了声,之后便乖乖坐在一旁,瞪着她等着。 瞥见小猫这般有灵性的模样,童霏霓忍不住蹲下摸了摸小猫的头。 「你真是个好孩子。哪,照理说,像你这麽乖巧的小猫应该很得人缘的,为什麽你也会流落街头呢?你的亲人也不在了吗?」 她当然不可能得到什麽回应,小猫只开始舔着身上的毛。 童霏霓毫不在意,但却不由得有些同情小猫,她轻柔地将牠给抱进了怀裡。 垂下眸,她抚着牠柔顺的毛。「没关係,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啊!相信将来有我们的陪伴,你再也不会感到孤单了。」 将小猫抱举着,童霏霓与牠四目相望。「在让你正式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之前,我们先来帮你取个名字吧!」 「喵!」小猫叫了声,一脸无辜。 「呵,别担心,我们不会把名字取得太难听的。让我想想喔……嗯……就叫你『点点』如何?你看你身上有着黑色斑点,叫『点点』很贴切吧?」 「妳叫『狒狒』,牠当然就要叫『猩猩』啊,这样不是更像一家人?」 晴天嘴裡勾着嘲弄的笑意意外的现身在厨房门外。他不只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也仅以毛巾围住而已。 童霏霓顿时一阵脸红心跳。这麽近看一个异性的裸体这还是头一遭。 放下猫儿,她羞赧的垂下眸不敢看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平常。 「你、你怎麽就这样出来了?赶快穿上衣服呀!」 瞥见她惊惶失措的模样,他脸上的笑意更深。明知道她怕羞,他还故意走到她的面前,轻柔的抓着她的下巴。 「穿衣服?」他冷笑了声。 「哪还需要穿什麽衣服啊?当妳把一个陌生男人带回家的时候,应该就知道会发生什麽事情了啊!现在可是我报答妳的最佳时机呢,不如……我们就这样直接到床上去吧,如何?」 对上他那双会勾人的眸,童霏霓的心裡震了一下,她胀红着脸,脑中一片溷乱的说: 「不、不是这样的,我什麽都没想,带你回来不过是希望能帮助你,让你回归正常人的生活,绝对没有要垂涎你的美色的意思!唔……唉呀,我在说什麽啦!总、总之,我不要你报答我什麽,我只要你好好地生活、认真地帮我工作就够了!」 「这样啊……」他摆出一副可惜的样子,其实心裡早猜到少根筋的她八成没想到擅自带陌生人回家会有什麽样悲惨的下场吧。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忍不住想作弄她;他想看看这个女人除了会露出那种白痴的笑容以外,还有没有其它表情? 当然,实验的结果他很满意,比起她那只会让他觉得碍眼的灿烂笑容,他更欣赏她那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环顾四周,「妳家裡没别的男人了吧?」 像她这样随随便便在街上捡个人回家,难保家裡不会有其他早他一步被带回来的「纪念品」。 「嗯,我一个人住。」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以为他问的是父亲或兄弟。 「没有是吧?」 突然,他趁她不注意将她一把扛上肩,迳自走到了门口,在她还没搞清楚发生什麽事的时候,已被丢在门外,还眼睁睁看着自家大门在她面前无情地关上。 童霏霓愣愣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咦?奇怪了,这儿不是她家吗?为什麽她这个女主人现在会在门外? 想想不对,她于是鼓起勇气上前按了自家的门铃。 一会,门被打了开来,屋裡的人架势十足的扮演着屋主的身分,「有什麽事?」 角色霎时像是对调了一般,童霏霓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那个……抱歉,请问我为什麽在外面?」 他不发一语的搔了搔头,这才勐然想起什麽似的又走进了屋裡,当他再次现身时,手上多了个手提包。 把属于她的手提包塞到她的手上,他挥了挥手道: 「好了,妳可以走了。」 「走?」童霏霓一脸茫然的看了看手上的包包,再看了看他。「走去哪?」 他拧起眉,一脸的不耐。「是妳要我穿上衣服的吧?」 「是我没错啊!」但这跟要她走有什麽关係? 厚!这世上怎麽会有这麽笨、这麽迟钝的女人啊?她的脑袋是长好看的吗?非得要他一字一句把话解释得那麽清楚? 他额冒青筋,由齿缝间挤出一席话: 「那妳总得给我一套衣服吧!难不成妳要我再穿上那件又髒又臭的黑衣服?还是妳希望我穿妳的?告诉妳,我可没有变装癖啊!」 童霏霓这才恍然大悟。「啊!对不起,我这就去买!」说完便转身下楼,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不悦的把门给甩上。当屋内再度回归宁静时,他却突然听见厨房传来奇怪地声响。 一走进厨房,他立刻发现那锅正沸腾到溢出来的排骨汤。 「啧!这女的是凭什麽活到现在的啊?」他不悦的动手把瓦斯炉关上。 像这样忘了关炉火就出门,她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没被烧死,她还真是命大。 「喵……」小猫无声无息的来到他的脚边,一脸渴望的看着他,又忍不住瞄了眼流理台上那三道童霏霓已经完成却未上桌的佳餚。 「看什麽看!你以为只要看,我就会给你吃了吗?」察觉牠的意图,晴天不耐的对牠威吓道。 但说是这麽说,他还是拿了一整盘的蒸鱼放到牠的面前。 小猫一见到食物,喜出望外的立刻大快朵颐起来,完全不把主人方才的恶言相向当一回事。 而这般心急的结果就是--被烫个正着!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晴天道:「吃那麽急,不怕烫也噎死你!」 凡事都看不顺眼的他,言不由衷的咒骂着。接着不再理会小猫,拿起了流理台上的两盘菜走向餐桌,也享受起美食。 等到这屋子真正的主人归来时,外头已是满天星斗了。 第二章 一名身形臃肿的中年男子一边听着纪曜晴毛遂自荐的dem0带、一边对照着手上的简谱。 耳机里的节奏终止时,他将手上的整叠乐谱扔到了地上,满脸不屑地下了评语:“哼,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纪曜晴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信心十足的心血散落满地,这样的屈辱让他再也顾不得自己还是个创作新人,他立刻拍桌翻脸对这位资深唱片制作人咆哮:“浑蛋!死老头,你他妈这是什么意思?” “你叫我什么?”唱片制作人不悦的眯起眼,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态势睇着他。忽然,他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我劝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的态度,毕竟我在唱片界也是颇具影响力的,得罪我对你没好处。” 言下之意就是——他随时能封杀他? 放屁!他就不信这个世界道德沦丧到单凭这个脑满肠肥的癞蛤蟆的一句话,他就得在唱片界销声匿迹。 “你这是在恐吓我吗?老子是吓大的,不吃你这套!你今天没有给我个正当的理由,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是哪门子的鬼道理?只许他欺压人,不许别人反击吗? 去他的资深唱片制作人!想让他死得不明不白的就这样离开这里?门儿都没有!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作品被人扔在地上践踏还半声不吭的。 “理由?”对方冷笑了下。 “你要理由是吧?很简单,你作的词曲根本就是垃圾。至于垃圾嘛……本来就该丢进垃圾桶里,扔地上已经算是客气了。” “你说什么?”即将爆发的怒气正跟心中仅存的理性交战着。 “哼!也不知道你作的这是哪门子的烂音乐,听了简直就是污染我的耳朵嘛。看来回家得好好洗洗喽!”制作人说着还一脸不屑的掏着耳朵。 听着对方字字句句刺耳嫌弃的话语,他咬牙切齿颤抖着身体,不自觉握紧了双拳。 这是他第一次气到感觉身上每条神经、每个细胞都在体内暴动,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一年来的创作心血被贬得如此一文不值! 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真的懂音乐吗?他真的是个音乐制作人吗? 明明他就对这十首词曲信心满满的,这样的结果让他气愤又疑惑,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然,如果对方肯指出他的不足处,他会虚心接受,但这个人竟然一句“垃圾”就轻易否定了他的辛苦付出,他完全无法原谅这种顶着资深唱片制作人光环的败类! 就在他正想冲上前去给这个败类一拳,然后潇洒的将自己的demo带与简谱带走时,一道沉稳的男声突然介入他们之间,让他暂时停止了动作。 “渡边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刻意绕过地上那张张简谱,沈锰对着恃才傲物的制作人渡边问道。 瞥见来人,渡边赶忙着起身迎接,原本的高傲神情已不存在,卑躬屈膝的陪着笑应道:“唉呀,这不是沈先生吗?来来来,快请坐。” 连忙拉了张椅子让贵客坐下。“没什么,只是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拿自己的demo带来献丑罢了。” “哦?”沈锰随口应了声,瞄了眼地上那些纸张。看来这个眼中只有利益的狗腿制作,八成又给新人下马威了。 “作得如何?” 瞟了眼原创者,渡边势利的说出自个儿的看法:“哼,不过是个没有才能的普通小老百姓,哪成得了什么气候!” “听你在鬼扯!敢问你是日本天皇吗?我是普通小老百姓,你就不是?”制作人一番轻视的话语,彻底的惹恼了纪曜晴,“是谁规定普通小老百姓就不能填词写曲的?你他妈唬谁呀!你告诉我,哪个人不是由普通人做起的?难不成你一生下来就是个唱片制作人? “啐!什么资深音乐制作人嘛,我看你连狗都不如!说什么听我的音乐要洗耳朵,我呸!我的音乐你根本就不配听。现在我宁愿一把火把这些东西都烧了,也不会把它们卖给你这种人渣! “更何况,我有没有才能这点,不需要你来评断,你也没资格评判!像你这种随随便便就把乐谱丢在地上践踏的人,根本没资格谈音乐!” 忍无可忍的纪曜晴再也无法控制的发了一顿脾气后,怒不可遏的捡起地上那张张象征着他的自尊的乐谱。 就在他抢过桌上的demo带,打算转身就此离去时,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沈锰突然开口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不卖给他了,那……你不介意让我听听吧?搞不好我会有兴趣喔。” 纪曜晴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警戒的打量这个看来年纪稍长于他的男人。 “沈先生,这……”渡边一脸为难的样子,似乎对沈锰的决定敢怒不敢言。 看出他眼底的顾忌,沈锰直言不讳的道:“渡边先生,我们的事稍后再谈,我现在只对这个人有兴趣。” 贵客都开口了,他哪里还有说话的份。渡边心有不甘的闭上了嘴,乖乖的在一旁静待贵客的召唤。 他对他有兴趣?纪曜晴感到不可思议的打量着沈锰。刚刚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制作人叫他沈先生…… 纪曜晴改以流利的中文试探:“你是要我在被你朋友羞辱过后,再让你羞辱一次?很抱歉,我的尊严可不是让你们轮流踩着玩的。” 哦?原来这毛头小子也是台湾人。沈锰露出深不可测的浅笑,同样回以中文:“看来你挺有骨气的嘛!” 他慢条斯理的点了根烟,当场吞云吐雾了起来。 “怎么,你不敢啊?害怕再受到打击?哼,该不会才碰了一次钉子,就对自己的创作失去信心了吧?这么禁不起失败,你要怎么成功啊? “唉,也对啦,像你这种毛头小子,最适合在受委屈的时候哭着跑回家去躲在父母的怀里撒娇了。喂,如何啊?打算放弃创作这条路了吗?你对音乐的热情就只有这点程度?你就这么点能耐啊?” 个性一向不服输的纪曜晴,完全掉入沈锰所设的陷阱里。 “谁、谁说要放弃啦,拿去!” 眼看激将法已奏效,自信的笑容在沈锰脸上浮现。 从他手上接过demo带及简谱,沈锰正色的听着他所谱的曲,一面审视他所填的词。 一个多小时后,随着沈锰看到最后一个休止符,耳机里的音乐也跟着结束。 拿下耳机,沈锰并没有当下作出评断,只是从容的抽完手上的香烟,沉思了好半晌,才在烟灰缸里熄了烟,语重心长地宣布他的结论。 “这些确实都上不了台面。” 渡边听到这样的结论,得意的嘴脸立刻浮现。“看吧!我就说嘛——” 幸灾乐祸的话语还来不及说完,沈锰又接着说:“不过,有一首还勉强能用,只是需要来个大改造……” “我拒绝!这些创作都很完美,我根本不打算再修改任何地方。” 纪曜晴态度坚决的打断对方的话。他骄傲的以为自己的创作无懈可击,所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沈锰的提议。 好一个自视甚高的年轻小伙子!看来不挫挫他的锐气,这小子再有才华恐怕也很难在这个圈子立足。 吐了口气,沈锰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决定先给他来一个机会教育。 “小子,我问你,你是为了什么而创作?” “废话,当然是想要让我的音乐能让千千万万个人反覆传唱啊,否则我是作自爽的啊?白痴!” 纪曜晴不耐烦的回道,只觉得这是个鸟问题。若是作来自娱,他就不用大老远跑到唱片公司来了。 沈锰很满意这个答案,他点点头。 很好,这理念还算正面,只是他的态度不对。接下来才是重点了…… “那——如果没有伯乐,就算是再有能力的千里马,也有志难伸吧?” “呃……”沈锰的这句话刺中了他的要害,纪曜晴被当场堵得哑口无言。 的确,要是没有唱片公司肯用他的词曲的话,那他作再多东西也是白搭。意识到创作人与制作人两者间相辅相成的关系后,纪曜晴乖乖地闭上了嘴,不再逞口舌之快。 毕竟要是他把全世界的唱片公司都得罪光了,那便等同被打入唱片界的冷宫。 瞥见他脸上的困窘,沈锰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这小子终于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发现对方敛起了狂妄与自大,沈锰更加放胆地说出自己的打算:“老实说,你创作的火候还不够,我也不认为你修改后能达到我想要的地步,所以如果你希望我接受这首曲子,我有义务先告知你,我会找个人跟你一起改编这首曲子。” 纪曜晴一脸迟疑的皱起了眉头,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这个附加条件有些反感,而一向观察入微的沈锰,自然也没放过他脸部的变化。 “其实你也不需要太排斥,我觉得你该趁这个机会好好跟专业人士讨教一下如何作出更好的作品来,我相信这对新人而言,绝对是一个宝贵的经验。 “再说,你仍旧是原创人之一,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剥夺了你应有的权利。当然,你也有权拒绝这么好的机会啦,只是应该会有不少人替你感到可惜罢了。” 这可是他精心为他铺设的,换了别人才没有哩!要不是发现他确实是有写词谱曲这方面的才能的话,他才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他费尽心思铺了这条路给他走,要是这小子不懂得接受的话,那他也无能为力了。总之,一切听天由命喽。 纪曜晴考量了其中的利与弊,他认为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态度终于软化了下来。 “那版权的归属……”不知道是卖断,还是? “关于这点,我们采共享版权的制度,你并不吃亏。” 以一个新人来说,这的确很合理,甚至可以说他赚到了。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正急需用钱呢,恐怕等不到唱片发行,也等不到版税结算,卖断似乎是唯一能最快拿到钱的方法……思索了好一会儿,纪曜晴决定争取看看。 “我能有一个要求吗?”他有些难以启齿。 要求?是这样的条件对他还不够有利,还是他实在太贪心了?沈锰在心中猜测着他的意图。 “你说看看,倘若不是太过分的话,我想我会考虑。” “我能不能先预支一笔钱……”才第一次合作他就提出这种要求或许是有些荒唐,但也别无他法了。 钱?如此敏感的话题引起了沈锰的注意,他沉默不语的的瞅着开口的人好半晌,仿佛要将对方整个看透似的。 最后,他吐了口气,“说吧!你要多少?” 出乎意料之外的结果,让纪曜晴整个人怔愣了下,接着才心虚的提出金额,“……二十万。” 二十万?折合台币也才五万八千元左右,小意思! “没问题,我可以私人先借给你六万块。”沈锰大方地接受他的请求。 六万?听见对方说的数字与自己所提的相差甚远,纪曜晴赶紧把话清清楚楚的再讲解一遍—— “你似乎搞错了,我指的二十万是……台币。” 台币二十万?难道他以为光凭他这个新人的一首歌,有能力卖到这个价钱? 若是知名的创作人开这个价钱还合理,可他只是个还未出道的新人耶! 虽然自己承诺公司跟他共享版权,可谁能保证这首歌一定大卖? 沈锰拧起眉,陷入一阵思量。当他抬头瞥见纪曜晴那对诚恳的眸时,他屈服了。 “开支票可以吗?”沈锰沉稳的语调听来与平日并无不同,仿佛他预支的是二百块似的。 “你……答应了?为什么?” 纪曜晴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个人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为什么愿意冒这种险呢?还是说他是个白痴不成?难道他就不怕这笔钱要不回来? 竟然还问为什么……沈锰苦笑了下。 “你有急用不是吗?如果我不借给你的话,我想你还是会到处筹措这笔钱吧?这样对我来说风险实在太大了。 “不瞒你说,这首歌我可是准备拿来给一个我新签的艺人当首张专辑的主打歌的,万一你要是因此而无法专心作好这首曲子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基于商业考量,我总不能买一首不卖的曲子吧,你说对不对?” 虽然对方表面上说得一副重利益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纪曜晴有一种“这个男人不是那种势利的人”的感觉。 他心想:这个男人会答应他的原因,主要应该是看出他有困难,想帮助他的成分居多吧。 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应他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亏他刚刚还对他如此失礼呢,他冤枉好人了。 原以为这个男人跟那个瞧不起人的音乐制作人是一丘之貉,看来他欠他一个道歉。 “对不起,我为我刚刚的失礼跟你道歉。”对着沈锰深深一鞠躬,纪曜晴由衷的为自己的鲁莽道歉。 看出他的诚意,沈锰微笑道:“算了吧!我已经忘了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年轻人是傲了一点,但倒也还勇于认错……思忖了下,沈锰重新把话题拉回:“你还没回答我,支票行不行?” “可、可以。” 沈锰立即拿出支票本来,毫不犹豫的开了张二十万元的支票递给他。纪曜晴小心翼翼的从沈锰手上接过支票,发自内心的道:“谢谢!” 虽然这句话无法表达他万分之一的感谢,但他还是选择说出口。 “你不用跟我道谢,等唱片发行后,我可是会要你加倍还给我的。” 与其在那边觉得借这么多钱很不好意思,倒不如多想想该怎么让这首歌大卖。 听了他的话,纪曜晴脸上终于又恢复了自信十足的光彩。 “不用你说,我也会让我的曲子成为世界的主流!” “世界的主流?哈哈哈……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啊。”沈锰终于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不过,要是你做得到的话……就做给我看吧。”斜睨着他,沈锰露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那当然!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我一定会做给你看!”纪曜晴的眼里充满了自信,他会证明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相信你可以的。这句话,沈锰始终没有说出口,不过他对他有信心。这些年来的经验告诉他,他看人绝不会看走眼的。 这是一年前纪曜晴与沈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透过玻璃看着躺在加护病房里的人,纪曜晴一脸平静的喃喃诉说着今日工作上遇到的种种。 他知道疼爱他的母亲一向爱听他说自己的事,所以他每天工作之余,一定会抽空到医院探望她,顺便报告一琐碎的杂事。 算算时间,这已经是他父母出车祸后第六个月了。 “妈,我做的曲子现在已经登上日本第一畅销的冠军宝座,那个唱我作的曲子的小子还因此一炮而红了呢!你也替我感到高兴吧?”盯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安详地躺在病床上,纪曜晴觉得胸中微微泛着疼。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好消息吗?就是那个从台湾远赴日本来访问我的台湾媒体啊!你都没有看到你儿子我今天登上报纸头条有多神气哩! “话说回来,这一切都要感谢沈老大。想当初你跟老爸刚发生车祸时,我因为筹不出手术费,只好拿自己平日因兴趣写下的曲子去唱片公司碰运气,结果要不是得到沈大哥的赏识与帮助,恐怕我到现在连你的手术费还付不出来呢。所以啊,等你好起来以后可要跟我一起好好谢谢人家喔! “这段期间你大可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啦。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只要专心把伤养好就好了。我会把家里整理得好好的,等你出院后,包你有个舒适的地方住。” 一如往常的静默,让他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唉,你也知道的,医院水味这么重,我从小就不爱上这种地方,所以啊,为了你的宝贝儿子着想,你绝对要快点好起来喔!老爸已经走了,你可千万不能丢下我一个……” 说着说着,加护病房内原本规律的心电图突然产生了变化,纪曜晴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惊惶失措的疯狂呐喊,终于唤来了医生及护士,接下来只见医护人员忙进忙出的,加护病房内顿时陷入一阵兵荒马乱之中。 纪曜晴强装镇定的坐在医院走廊上的座椅,交握的掌心透露出他心中的不平静。天知道此时他心中正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害怕失去双亲的恐惧,让他脑袋一片空白、双手不住颤抖着。 他不断在心中祷告,祈求上帝别带走他唯一仅剩的亲人。除了母亲之外,他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他不要一个人孤伶伶的被遗留在这个世界上,难道带走他父亲还不够吗? 他觉得好像等了一世纪那么久,终于,一名穿着医师袍的医生悄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察觉有人靠近,纪曜晴身体僵硬了下,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来。 当他瞥见医生一脸凝重的表情后,他的心凉了一半。医生冷冷的、不带半点感情地道:“纪先生,我们很遗憾……令堂在五分钟前已宣告不治,请您节哀顺变。” 语毕,医生转身离去。冷清的医院长廊只留下医师离去的脚步声,刺耳却清晰地回荡在纪曜晴耳边。 过大的刺激让他根本无法思考,好一阵子,他就这么失魂落魄的愣在椅子上发呆,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然而尽管再怎么逃避,当他亲眼看见母亲的遗体被推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的世界终于瓦解,所有的平静与伪装彻底的崩坏。 趴在尚有余温的遗体上,他崩溃得痛哭失声,再也顾不得旁人的眼光。那种心碎的感觉,恐怕只有有过相同经历的人才有办法体会。 泪流干了、声音喊哑了,待他将所有的悲伤倾泄而出之后,他独自一人领着父母的骨灰,伤心欲绝的搭机返台处理两老的身后事。 如此大费周章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们既身为台湾人,就算客死异乡,也仍坚持要落叶归根。 实在是很讽刺,他生命中的第一首曲子、人生赚的第一笔钱,竟然绝大部分是花在父母的医疗与身后事上。有再光明的前途有什么用?结果还不是买不回他一对慈蔼的父母的命! 还记得他要上飞机前,沈锰来送机,他告诉自己:“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要努力过得比以前更好,一定要坚强地连死者的份一起活下去,这样亡者才会了无牵挂,灵魂才会因此获得安息。” 废话!这些道理谁不懂?重要的是,他要怎样让自己恢复原本平静的生活? 那可是生他、含辛茹苦拉拔他长大,甚至陪他一起度过了二十余年岁月的父母耶!那些安慰人的话说来都很容易,可做起来却是分外的困难。只身走在家乡的街头,只有孤单的影子伴着他。明明周围都是熟悉的街道,此时的他却觉得这里看来格外的陌生。 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吗?他感慨的想着。抬头望着高挂夜空中的满月,他突然凄切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什么月圆人团圆,我的家都已经不在了,没有家哪来的家人、哪来的团圆!” 这一刻,他终于认清了事实,彻底的觉悟——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跟他流着相同血液的家人了,从今以后,他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客,只能像蒲公英一样四处飘荡…… 这想法一产生,他舍弃了原本正常的生活,从此再也没有回到那个他与父母充满温暖回忆的家。 他不想睹物思人,更不愿意回去面对那个明明有着他满满的回忆,但如今却是空荡荡的屋子。没有人等待他的地方,他还回去做什么?就这样,他开始放逐自己,流浪在台北的每个角落。他全然不知道末来的人生要怎么走,又该为了什么而活? 因为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结果,他决定逃避,再也不去面对这些问题。封闭了心,他行尸走肉般地活着;没有思想、没有感受,他只是不断的走着,累了就停下来歇息,休息够了又继续走…… 就这么日复一日,他打算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接下来的日子,直到他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他是放弃了他自己,可偏偏老天爷像似不愿放弃他似的,就在他流浪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子后,那一天,他的生命出现了一道曙光—— 他遇见了她。他那原本若有似无的心跳,又开始重新跳动了。 第三章 “霏霏啊,今天这么早就开门做生意啦!” 一名手持拐杖的老妇人,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绽着亲切的笑容,对着蹲在地上的人儿说道。 见地上的人不理会,老妇人不死心的继续叫唤着:“霏霏、霏霏、霏霏…” “你瞎了啊,我到底哪点像——” 原本蹲在地上替盆栽换水的纪曜晴终于不悦的转过头,正要发觎之际,瞥见对方是个老人家,这才稍稍敛起怒意,改了下口气。 “呃……老婆婆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只狒狒,你要找的那只狒狒在里面。”虽然他狂妄自大,可起码还懂得要敬老尊贤。 老婆婆一见到帅哥眼睛都亮了起来,根本也没在听他说话。 “唉呀,好棒的男人啊!我们霏霏真有福气,能交到这么帅的男朋友,真令人羡慕呢!” “嘎?等等,你误会了,谁是——” 他正想解释,可老婆婆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迳自打断他。 “呵呵呵……年轻人别害羞,想当初婆婆我也年轻过啊,这回事婆婆懂,放心放心。婆婆很开明,不会骂你们的,年轻真好啊!” 听着老人家喜孜孜地自顾自的说着,看来就算他再怎么解释,对方应该也听下进去才对。 唉,他也懒得再解释了,反正多说无益,何必越描越黑呢?就由着她吧! 就在他决定放弃解释的同时,童霏霓手上拿着一束包好的花,笑容满面的走了出来。 “花婆婆你来啦!今天比较早喔。发生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啊?” “呵呵呵……在说你这个英俊的男朋友呢!婆婆眼花,把他的背影误认成你了。” “误认成我?”童霏霓指着自己,眨了眨圆润的双眼。“为什么?晴天明明长得比我还要高大啊!” 她仅有一百五十八公分,而晴天少说也有一百八十几公分,这样怎么会认错呢? “喔,原来这个帅哥叫晴天啊?呵呵呵……因为晴天背对着店门口缩在那个角落,又跟霏霏你一样留着长发,婆婆才会认错啊。”这也不能怪她啊,老人家眼力本来就不好嘛。 那是我的错喽? 纪曜晴眉头一拧,正准备与老人家争论,但浑然不觉他的不悦的童霏霓却抢先一步把花束送上前递给花婆婆,扬着笑提醒道:“花婆婆,已经快八点了喔,你要是不赶紧出发的话,迟迟等不到您的花爷爷可是会担心的唷。” 经童霏霓这么一提醒,老人家这才猛然想起这件事。 “呵呵呵……光顾着看帅哥,婆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糟糕、糟糕。” 童霏霓挖苦她道:“厚,花婆婆你惨喽,这下子花爷爷肯定要吃醋了。” “嘘!只要霏霏不说,老伴是不会知道的。呵呵呵……”花婆婆食指放在唇前,就像个恶作剧被抓包的孩子般俏皮。 抬头瞄了眼壁上的钟,花婆婆心想:今天确实是比平常晚了,看来不出发不行了。 “时候真的不早了呢,那么婆婆这个飞利浦要自动消失了,老伴还等着我去看他呢。那个老头子现在大概正在叨念着怎么还没看到人吧!呵呵呵……” 看着花婆婆如此精神抖擞的模样,童霏霓不由得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嗯。那你路上小心喔!看到花爷爷请代我跟他问声好。” “婆婆知道,明天再见啦!”与童霏霓和纪曜晴道别后,花婆婆便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的离开。 看着花婆婆行动迟缓的背影,纪曜晴忍不住调侃:“都几岁人了,竟然还想学年轻人出去约会,也不会想想自己不良于行,真不知道这老太婆脑袋里到底装些什么……”她这不是没罪找罪受吗? 都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不安分。 听着他的碎碎念,童霏霓无奈的苦笑了下。 “你别这么说花婆婆啦,我知道你是心疼她老人家不想她太劳累,不过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的。更何况她老人家出来走走也好啊,老是待在家也是会闷出病来的。你瞧,她老人家现在不是挺硬朗的?” “硬朗?”纪曜晴嗤笑了声。“是啊,我的确没见过这么“硬朗”的老太婆呢,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根本就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老太婆,完全不听别人的解释。他在心里抱怨着。 “从哪冒出来的……”童霏霓思索了下,想着该从何介绍起这位她敬重的长者。“我想……应该说如果没有她,就没有这间花坊。” “嗄?”那个老太婆? “事情是这样的,花婆婆是这间花坊的主人兼老主顾,这间花坊原本是她老人家跟她丈夫一手开创的,后来因为她年纪大了,迫于无奈才决定把花坊顶让出去,于是我就接手了。 “不过虽说是顶让,但她老人家却一毛钱都没有跟我收取,只开了一个非常简单的交换条件,就是——我每天必须免费提供她一束花束,直到她寿终正寝为止。” “一束花换一间店?”纪曜晴满是诧异的瞠大了眼,声音也不由得大了起来。 “那老太婆疯了啊?这不是她跟她家老头毕生的心血吗?怎么能随随便便就送给别人啊!然后哩?她不正常,她家老头总不会也跟着一起疯吧?他难道没有阻止她这种愚蠢的行为吗?” 童霏霓神色怪异的垂下眸。“……这是她老人家在老伴去世后才决定的。” “去、去世?不会吧?我刚才明明听到你们在说花爷爷正在等那个老太婆的啊,怎么现在又说他死了?” 看着他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她又何尝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呢?她也宁愿这是个玩笑话。 吐了口气,童霏霓这才娓娓道出事情的真相。 “花爷爷是在二年前因病去世的。当初他老人家还在世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当时受到他们两老很多的照顾。 “但就在我到这间花坊工作的第三年,花爷爷因病缠身而倒下,那之后不到几个月的时间,他的病情急转直下,结果就这样留下花婆婆和这间花坊撒手人寰了。 “花爷爷走了以后,婆婆便一直沉浸在悲伤当中,也或许是上了年纪了,她老人家的身体也跟着慢慢变差,最后花婆婆只好顶出花店,打算好好享享清福,平静地度过她的下半辈子。 “一直到现在,她每天都会专程搭公车到这儿来拿约定的花束。她从不要别的,永远只要四朵桔梗搭配文竹,然后再自己一个人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到附近的教堂去看长眠在那儿的花爷爷。” “每天四朵桔梗加上文竹?为什么?别的不行啊?花不都一样吗?” 童霏霓轻笑着摇了摇头。 “意义各有不同啊!因为她老人家说,桔梗花的花语是不变的爱,而文竹呢,代表着永恒,这意味着她对花爷爷的爱是永远不变的。 “至于坚持只要四枝,则是因为她跟老伴间有个承诺,就是下辈子还要当夫妻,再续前缘。花婆婆这么做无非是想借此告诉花爷爷,她并没有忘记这个约定。” 原来那个那么爱乱笑的老太婆还有这么一段过去…… 对于花婆婆的专情,纪曜晴不免有些吃惊,但他却完全能体会她这种心情,因为他也曾失去过家人,也曾遭受过那种椎心蚀骨之痛。 “为什么她没把他们夫妻毕生的心血交给她的子女,反倒是给了你这个不相干的路人?他们难道没有一儿半女吗?” “晤……”童霏霓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瞄了他一眼,“花婆婆是有个儿子啦……虽然已经跟他脱离关系了,不过他现在偶尔还是会来这里看看,下次他来了我再介绍你们认识吧。” 草草带过,童霏霓赶紧话锋一转:“对了,我来教你包装花束好了,这样下次花婆婆来的时候,要是我正好在忙,你也可以帮忙把约定的花给她呀!” 纪曜晴微眯起双眼盯着她那心虚的模样,完全看穿她想转移话题的企图. 哼!转得这么硬,甚至连让他问原因的机会都不给啊。 这件事肯定另有隐情! 不过,既然她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他也没兴趣知道其他人的闲事。 “随便!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冷冷丢下这句话,纪曜晴便满不在乎的转身进了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童霏霓顿时松了口气。 或许他已经敏感地察觉到她想隐瞒某些事了也说不定,不过此时的她,真的很感谢他什么都没问出口。 晚上九点,终于可以结束一天繁忙的工作了。童霏霓收拾好一切后,便拉上铁门跟纪曜睛一同回到位于二楼的住处。 她先把浴室让给了纪曜晴。童霏霓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坐到蜷缩在沙发上的馨馨身旁锁定电视,因为现在正播映她每天必看的一部日本连续剧。 然而她与一般戏剧迷不同的地方是,她在意的根本不是这部日剧的内容,而是——主题曲跟片尾曲。 其实这部日剧的主题曲跟片尾曲都是同一首歌,全是由一位名为筱原和弥的日本男歌手所唱,可她并不是因为崇拜偶像才欣赏这首歌的,她纯粹是爱上这首歌的歌词及旋律。 丝毫没有意识到纪曜晴正站在她身后,童霏霓专注在电视上,双眼一瞬也下瞬地紧盯着歌词,耳朵除了歌曲之外,再也听不进其它的杂音了。 音乐终结了,她的眼里照惯例又泛起了微微泪光。总是这样,她每听一次这首歌,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动落泪,这首歌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 “哟——你也跟人家迷什么日剧啊!哼,三流的肥皂剧剧情。” 纪曜晴调侃的音调忽地在后方响起,吓得童霏霓惊慌失措的赶紧拭去眼角的泪珠。 “你、你洗好了啊?没有啦,我只是随便看看,没有说很迷……” “没有很迷?”他不以为意地冷哼了声,在她身旁坐下。“那你在那边哭什么劲儿啊?” 原来他看到了!她霎时满脸绋红。 既然被发现了,只好老实承认:“不是的,我一点也不爱看那部日剧,我喜欢的是——” 她突然顿住,偷偷看了眼他的表情后,才有些一难为情的嗫嚅道:“我喜欢的是刚才那首歌。” 纪曜晴僵了下,心跳硬生生漏了几拍。 “……呋!那种芭乐歌有什么好让人喜欢的?” “芭、芭乐歌有什么不好?歌曲就是要大家都能朗朗上口,才能成为世界的主流啊!”对于他的批评,童霏霓难得有些气恼。 世界的主流? 纪曜晴怔仲了下,猛然想起自己也曾说过如此狂妄自大的话;这稍稍唤醒他过去曾对音乐有着满腔热情的记忆,但还来不及留住当时的感觉,父母离开的悲痛感觉又再次复苏,残酷地冲击着他的心。 就算有名有利、有了世界又如何?根本没人能和他分享这样的喜悦! 他牙一咬,愤愤地道:“哼!我才不屑那种鸟东西!” 被他突来的怒气吓了一跳,童霏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瞅着他,半晌都吭不出声来。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却是…… “对不起。”她一脸的愧疚。 对不起?他的眉头紧蹙。“对不起什么?” “都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你才会生气。” “生气?”他有些纳闷的指着自己,“你是指我对你?” “嗯。”她战战兢兢的点点头。 哇咧,这只狒狒平常不是白目外加迟钝到一个不行,而且不管怎么骂都骂不走的吗?这次倒是挺敏锐的嘛。 虽然平常她有时是很欠揍啦,不过突然变得识相的她,还真的有点让人不习惯。实在很可惜,她难得一次失常,却猜错了,他气的是无能的自己! “我为什么要为了你一句天真的白痴话,而让自己生那种无聊的气?” “你真的没有在生气?”原本苦着的小脸总算有了点生气。 “你烦不烦哪,说没有就是没有,一样的话是要讲几次!”再问,他才真的要发脾气了。 “太好了。”知道自己没被讨厌,童霏霓大大松了口气,如阳光般绚丽的笑容,终于又在她的脸上展露开来。 纪曜晴定定地盯着这个不再陌生的笑脸,心中的厌恶感似乎少了那么一点点,真的仅一点点……不过他当然不可能表现出来。 “好什么好?我没生你的气,有那么值得高兴吗?跟个笨蛋一样。” “当然高兴,因为……”她的脸色微微泛红。“我不想你讨厌我。” “哦?”撑着下巴,他扬起意味深长的笑,目光如炬的瞅着她。“那你是要我喜欢你喽?” 她一脸天真地道:“嗯!因为我喜欢你啊,所以当然也希望晴天能喜欢我。” 没想到她会如此大方承认,纪曜晴怔愣了下,突然想起早上那件事—— “啊——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才一直没否认老太婆的话。”她的话让他茅塞顿开。 “什么话?”她脸上写着“不懂”二字。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就是老太婆说我是你男朋友那件事。” 才几岁的人啊,她记性没差到这种地步吧? 她瞠大双眼,“男、男朋友?我不记得花婆婆有这么说过呀!” “你早上是没睡饱啊?连客人的话都没在听,亏你还是老板……” 本来他还在纳闷她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哩,原来是她根本没在听别人说话。 真是少根筋……他不由得在心中下了个结论。 “对不起,害你被误会了。明天、明天我一定会好好地跟她老人家解释清楚的。” 看她那副自责的模样,他反而有些于心不忍。其实他也不是真那么介意被误会成她的男朋友啦。 “我是无所谓啦,倒是你,被误以为有男朋友会影响你的行情吧?” “啊?”一脸茫然,她从没想过这种问题耶。 她苦笑着摇摇头,“应该不会,我太无趣了,我想没有男生会对我这样的女人有好感。” “有男人这么说过你?” “……”被一语道破,她顿时语塞。 看她这样子,纪曜晴知道大概和自己所猜的相去不远。 “是那个男人不懂得欣赏。”起码他就不觉得她无趣啊。 童霏霓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谢谢你。不过我很清楚,我的的确确是个很无趣的人。对方说得没错,我是个不懂爱情、终日只知道工作的“花痴”。” 不把她的真情流露当一回事,他反倒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我看不像啊!” “不像?”他的话让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刚刚她到底说了什么,有那么好笑? 他笑到胀红了脸。“你看起来像是很矜持啊!” 矜持?她一时之间无法意会过来,反覆思考过后,她才恍然大悟。 “不、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指的是对花的那种痴迷,不是对异性的那种!唉唷……你误会了啦!” 看着她那副急于解释的羞赧模样,纪曜晴再也不顾形象的大笑了起来。 而很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的童霏霓,只能一脸困窘的等他笑完,谁教她要让人家抓着语病嘛。 就在这一片和谐的气氛中,楼下突然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噪音,让屋里的两人一猫同时警觉了起来。 脸色苍白的童霏霓有如惊弓之鸟般的跳了起来。 “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跟过来喔!”慎重交代过后,她便立刻夺门而出。 就在她下楼后没多久,那阵阵砸玻璃的声音竟戛然而止,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的护骂叫嚣声。 是醉汉?带着这样的疑问,纪曜晴来到窗边探看。当他瞥见中年男子甩了童霏霓一巴掌后,马上将她的叮嘱抛在脑后,飞奔下楼。 此时被揪着领口的童霏霓,睁睁看着第二个巴掌就要落下,她咬紧牙根、双眼一闭,等待着疼痛的降临。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预期中的疼痛却迟迟未发生,于是她胆战心惊的睁开了眼,没想到中年男子欲施暴而高举的手正被纪曜晴给抓住了! “晴、晴天,你为什么……我不是交代过你千万不能下楼来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他的出现让她感到愕然。 “你是笨蛋吗?难道你要我像只缩头乌龟看着你被打,然后装作没事发生的躲在楼上?那我算什么男人啊!” 转而冷酷的瞪着施暴者,纪曜晴的手不自觉地更加用力了些。 “还不快放手!信不信我扭断你的手?” “啊!”中年男子疼得发出了哀嚎。 “住、住手!我知道了,我放我放!”为免再受皮肉之痛,男人终于松开了揪住童霏霓领口的手。 “我已经照你的话做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放开你?”纪曜晴眸底闪着冷光,不屑地嗤笑了声。 “可以是可以,不过……像你这种人要是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永远不会知道女人是不能够随便欺负的。” 话声一落,纪曜晴轻松的扳折着男人那只喜欢动粗的手,打算让它尝尝脱臼的滋味。 “啊——好痛!救、救命啊!谁、谁来……” 男人一脸痛苦的求饶着。但纪曜晴可没这么简单就放过他,又继续加重手上的力道。岂料,他这么做并没得到受害者的感谢,反倒换来了童霏霓的责骂。 “晴天住手!不能伤害他呀!他是花婆婆的儿子。” 收敛了手部的力量,纪曜晴一脸错愕。 “是我听错还是你搞错?你说这个像流氓的家伙是老太婆的儿子?” 不会吧?那个老太婆看起来一脸慈祥,怎么会养出这种一看就知道是出来混的败家子? “是真的,他千真万确是花婆婆跟花爷爷唯一的儿子。”她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不过事实就是事实。 花孟德一见纪曜晴稍有迟疑,自恃有靠山的他,说话也大声了,“听见没有?还不马上放开我!就算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看着童霏霓恳求的眼神。纵然有千百个不愿意,他最后还是选择了顺从。他不悦地甩开花孟德的手,不忘警告道:“我告诉你,决定放手不是因为我怕你,而是看在她跟老太婆的面于上,下次你要是再敢来这里找麻烦的话,你就等着变残废吧!” 失去重心的花孟德一个踉跄地跌在地上,他狼狈的爬起,嘴上仍不怕死的指着童霏霓叫嚣:“好样的,你这个臭三八!不错嘛你,什么时候找了个这么嚣张的凯子来啊?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只要我一天没有要回属于我的东西,我就不会善罢甘休!哼,老子就不信这个男人能保护得了你一辈子。” “你还真有种,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纪曜晴一把将他从地上抓起,二话不说便朝那张面目可憎的贼脸奋力挥去,一拳就把花孟德整个人给打飞了出去。 忍住颊上的疼痛,花孟德自知打不过对方,只好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临走之前,他还不忘戏剧性的撂下一句:“你们给我记住!” 没了闹事的人,夜晚的街道终于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没事吧?”他率先打破沉默。“嗄?”一时还无法从方才的风波中回神,童霏霓慢了半拍地应道:“没……没事。”只是脸颊有点热辣。 “他常来这儿闹事?”她该不会每次都这样被打吧? “有时候啦,只有在他输钱喝醉酒的时候……” 她一个女人家竟然受得了这种骚扰!他不由得在心中感叹着。 “我现在总算能体会,为什么老太婆不把花坊交给他儿子,宁愿要交给你了。有那种败家子,这间花坊总有一天会被他给输掉!” 回应一个苦笑,对那个人她不予置评,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 “刚刚你实在太莽撞了,要是不小心受伤了该怎么办?幸好这次他身上没有武器,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他来这儿的目的只是想要钱,要钱我们给他就是了啊,怎么都不及你的人身安全重要嘛。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乖乖待在家里好吗?你放心好了,这种事我能应付的,以前我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呀。” 笑话!他完全无法认同她说的话。 “我请问你,你要怎么应付?那个流氓真那么好打发的话,刚刚你还用得着被打?少天真了!你以为单凭你一个女人的力量能摆平到什么地步?以前、以前,别跟我说以前!你以前要是处理得好的话,他还会再来?那种人一看就知道是会食髓知味的人,你这么做根本就是引鬼上门嘛!前几次是你运气好、侥幸,但是下次呢?你敢说他不会失手打死你?” “我……我想应该不会的,他动手不过是想出一口怨气,应该不会太过分……”老实说,她也不确定。 “你想?”他冷笑了声。 “我看你未免自信过了头了!对着一个喝醉酒的烂赌鬼,你要用什么来保障你的安全?跟酒鬼讲道理?哼,笑死人了!他会鸟你,我就跟你姓!“好啦,就算运气好让你逃过一劫,但一直这样下去,这个恶梦究竟要持续多久才会结束?你很有钱吗?敢问你的钱是花不完是吗?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哪一天没钱了要怎么办?今天是有我在这里,要是下次我不在呢?” “我……”她接不下去了。 他说得很对,这样下去确实不是长久之计,或许该是时候让这场闹剧落幕了。“对不起……为了我的事,给你添麻烦了。”不但无端把他牵扯进来,还害他跟人结怨,她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那副见外的样子,他就一肚子气!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不过是看不惯一个大男人对个女人动手动脚的,才不是为了你哩!” 原来是这样……她苦笑了下,难掩心中的失落。 “还是谢谢你。” 原本她还期盼自己能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呢,就算只有小小位置也好。 “谢就免了,不过——你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吹风吗?冬天的冷风实在是有点……你可别误会啊,不是我怕冷,我是看你这么弱,怕你到时候要是不小心感冒会传染给我罢了。” 冷?她穿得很保暖,一点都不觉得冷啊!看着他那稍嫌单薄的睡衣,又搭配搓着手臂的动作,她明白了。呵,他真的很不坦率耶。不过——这才像他嘛! “嗯,我们回家吧!”洋溢着笑,童霏霓也不戳破他。 家——她喜欢这样的说法,听起来感觉很好。这是属于他们的空间,是两人所共同拥有的。她笑得有点甜,夹杂着些许的幸福在其中。只可惜夜太黑,他无缘发现她这么满足的笑靥…… 第四章 隔天早晨,两人一如往常的开门做生意,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正当纪曜晴专注地在店门前打扫着昨晚被花孟德砸碎的玻璃时,一个熟悉又爽朗的笑声由身后传来,他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谁来了。 “呵呵呵……晴天,你早啊!今天还是很努力在工作呢。”花婆婆拄着拐杖、满脸笑容的出现在花坊门口。 这老太婆还真是“人未到,声先到”啊! 看着花婆婆那慈眉善目的模样,他实在是很难把那个贼头鼠目的流氓跟她扯在一块儿,老太婆有那种不孝子,他还真替她感到难过。 “老太婆你来啦!先坐会儿,那只狒狒在后面忙着浇水,你要的花我弄给你。” 纪曜晴边说边拿张椅子给她,说完便转身进屋里去帮花婆婆准备她所要的桔梗花束。 “慢慢来就行了,婆婆我不急。” 从容的坐上椅子,花婆婆顺了顺气,稍稍小憩了下后,纪曜晴便捧着花束走了出来。 “喏,你要的桔梗花束。” “唉呀呀,这是晴天包的啊!包得还真不错哪,你很有天份喔。”从他手上接过花束,花婆婆看来相当满意。 她微笑感叹道:“几十年没收过男人送的花了,没想到一收就收了个帅哥送的,看来我还挺有福气的嘛。” 愣愣的看着她那张笑脸,他实在不懂,听狒狒那样说,她应该是很爱她老伴啊,如今她老伴都走了,她为什么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老太婆,你……过得快乐吗?” 瞥见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花婆婆垂下眸。“霏霏都告诉你啦?” “呃……嗯。”瞥见她落寞的神情,他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说不寂寞是假的,身边突然少了个相处了五、六十载的人,我想怎么样都会不习惯吧。但是当你知道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更好,你就会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 他嗤笑了声,“好笑!你又知道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了,你去过啊?” 对他的嘲讽不以为意,花婆婆继续笑着道:“呵呵呵……婆婆我是没死过啦,但你要知道,生命总免不了要经历生、老、病、死这几个过程,如今他已不再受病痛的折磨,也用不着担心身体机能会逐渐退化,更不用为了生活所苦,难道这样还不值得高兴?” “搞不懂你那什么逻辑,那要高兴也是你老伴高兴啊,我现在问的可是你耶!人死了就没感觉啦,重要的是被留下来的人,你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吧!我要问的是,你——难道一点也不难过?” “呵呵呵……傻孩子,我已经告诉过你答案了呀,你记性真不好呢。我只替他高兴,没有难过。” 他不耐的拧起眉,“老太婆,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你家老头啊?我从没听过那种挚爱死了还不难过的。” “这点还需要怀疑吗?你还不懂啊?真正爱一个人,只要他好,你也会跟着好;只要他幸福,你就会衷心替他感到高兴的。” 这道理他懂,他不明白的是—— “你怎么有办法释怀?难道你心中没有半点不舍?你就不会想要永远跟他在一起?” “不舍?就算再不舍又怎么样?孩子,只要是生命就会有终结的一天,我们谁也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只能趁着有生之年,尽力去完成每一件事,不让自己后悔。 “当然,如果可以选择,我又何尝不希望能永远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但永远有多长,又有谁知道呢?我想……对人类而言,或许生命走到尽头的那天,就是永远了吧。 “就算他死了,他也会守护在我的身旁,我一直这么相信着。我无法告诉你我死后会怎样,只能很肯定的跟你说,到我死的那天为止,我都会想着我家老伴,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勉强算得上是永远在一起喔? “你问我为何能释怀?那是因为我没有遗憾,一直到我家老伴死前的那一刻,我都彻底贯彻了我对他的爱。他人是走了,不过我知道他的灵魂将永远与我同在,纵然孤单,至少我还拥有了我们之间种种美好的回忆啊! “现在这些记忆都已经深植在我心中,成为我生活里的一部分了。每当我感到寂寞的时候,就会将它们拿出来细细品尝,那就不觉得难过了。 “现在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每一天都过得更快乐,然后不断创造出更多有趣、新奇、又难忘的回忆。这样等我哪一天该去找他的时候,我们才有话题聊呀,否则他不在的那段日子我岂不是白活了?” 不知道为什么,花婆婆这一番独特的见解,让他的心里好过多了,他似乎有些明白生命的真谛了。 或许短时间之内他仍无法释怀,但假以时日,他相信他也可以像她一样,学会怎么让自己坚强起来。 “老太婆,虽然现在的我还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坦然,但我会试着慢慢解开心中的结的。谢谢你,你的话很受用。” 花婆婆脸上的笑容依旧那么温暖、慈祥。 “很高兴我帮到了你。时候不早了,我也该是时候去看老伴了,替我告诉霏霏,说我来过了。” 看着花婆婆离去的背影,纪曜晴心中涌出许多感触,而这些感触竟意外成为他想要重拾创作的动力。 刚忙完手边工作的童霏霓从店里走了出来,正好瞥见纪曜晴伫立在店门口的身影。 “花婆婆来过啦?” “嗯……”他的视线依然未离开那抹行动缓慢的身影。 咦?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不明白纪曜晴为何会有这般怪异的举止,她正要举步离开时,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狒狒,老太婆她……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这话让她一时怔愣了下,接着便绽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 “这种事啊,我早就知道了。” 平稳生活了几个月,这段时光对纪曜晴来说,是父母过世之后,最平静、最安静的日子了。 他不清楚自己是否是因为花婆婆的那番话而有所改变,总之心中的伤口似乎正慢慢的在结痂愈合中。 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客厅却依然是灯火通明。此时此刻除了时钟的滴答声外,就只剩下清晰的书写声音。 突然,原本紧闭的房门敞了开来,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接受光源的情况下,童霏霓下意识眯起了双眼,等到眼睛稍稍适应了光线,她这才发现了在客厅里的人。 “咦?晴天,你还没睡啊?” “嗯……”漫不经心地随口应了声,正有灵感的纪曜晴根本无暇理会她,继续动着笔。 见他专注得不容人打扰似的,童霏霓放低音量走进了厨房。 没一会功夫,她小心地将一杯热可可放在他面前,尽管她的动作再轻柔,却仍是引起了纪曜晴的注意。 瞥了一眼桌上的马克杯,他停下了手边的工作,不发一语的拿起杯子轻啜一口,但仍一脸严肃,让人实在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对不起,我好像打扰到你了。”童霏霓苦笑,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 他只淡淡地道:“没关系,反正我也正想停一下。” “是吗?不知道我能不能坐下来?”她小心翼翼的问。 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又提起笔来继续他未完的事。 “想坐就坐啊,干嘛问我?这里可是你家耶,笨蛋。” 得到允许让她欣喜万分,她捧着另一杯热可可在沙发上享受了起来,直到杯子见底了,她才转移目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上的工作。 静默了好半晌,她终于忍不住问:“晴天,你在写什么啊?” 他手还是没停。“写一些没意义的鸟东西。” “嗯?喔。”奇怪了,既然没意义那干嘛还要写? 虽然满心疑惑,但她知道要是继续再问下去的话,她肯定会挨骂,所以便乖乖地闭上嘴。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最后童霏霓实在闷得发慌,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于是随口提了个问题:“晴天,你的家人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啊?”一向少根筋的她,浑然不觉自己问了个极敏感的问题。 她的问话,让他手上的动作蓦地停止。 要是还没跟老太婆谈过那一席话,他肯定会先赏她一个臭脸,然后再冷冷的呛她一句“关你屁事”,但…… “……一年半前。”虽然他的语调还是很冷,不过比起从前已经好很多了。 一年半前?啊!难怪当时他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这件事对他的打击肯定不小。 一想到她刚遇见他的情形,她就觉得心疼与不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伤心的。你别难过了,我想他们现在在天国应该过得很好,他们一定不希望你为了他们的事而意志消沉。”别难过?现在是谁比较难过啊?瞥见她一副比自己还要难过的表情,他吐了一口气。 “这种事我早就明白了。”虽然伤痛仍在,但比起先前,他已释怀多了。 见他不再消沉,也不再露出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她真的感到很欣慰。他现在一定很努力地想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虽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再见到那个意气风发的纪曜晴,不过,应该就在不远的将来了吧? 她像是要掩饰心事似的把玩着马克杯,道:“嗯……晴天,你能不能告诉我,有爸爸、妈妈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啊?” 这是什么怪问题?她是太无聊了,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胡乱发问吗? 纪曜晴斜睨了她一眼,“为什么要问我,你自己没有吗?” “我是没有啊!”她咕哝着。 “嗄?”他没听错吧? “我是个孤儿,所以没有爸爸妈妈啊!”她一字一句的把话讲明了。 “你是孤儿?”真让人难以置信。 “嗯,认识我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啊!唉呀,我该不会忘了告诉你吧?嘿嘿嘿……”她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你嘿什么嘿啊,这种事一点也不好笑好不好!” 她的眼神有些困惑。“咦?不能笑吗?可是除了笑以外,我不晓得我该有什么反应耶。”她苦笑了下。 纪曜晴感觉一阵挫败,他差点忘了她是个迟钝到不行的大白目,用常人的逻辑是无法跟她沟通的。 “不是说不能笑,只是普通人提起这种事,一般都会不太开心吧?你用这样的态度说那种话,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呵,这哪需要什么说服力嘛,事实就是事实,既无法改变,也逃避不了。我告诉你只是要让你知道,而不是要说服你,你只要相信就够了。” 她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当事人都不在乎了,他这个外人在瞎操心个什么劲儿. “多久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啊……从我一出生就是了,”她说得很轻松,仍然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一出生就…… 第一眼见到她那洋溢着活力的笑脸开始,他就以为她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温室花朵,应该是自小就被捧在手掌心上呵护备至,他甚至还妒忌过她那张散发着幸福的笑脸,没想到…… 纪曜晴凝视她好一阵子,实在搞不懂她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自己的身世。 “喂,你难道不会觉得自己很可怜、或是很不幸吗?被父母遗弃这样的遭遇,应该曾为你带来不少的困扰吧?如果我是你,被最亲的人背叛了,我倒宁愿不曾被生下来。既然要一个人孤伶伶地活在世上,干脆死掉算了,反正这世界也没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童霏霓瞠大眼,手突然不听使唤,啪地一声,给了他一个又响又亮的巴掌。 没想到会挨打的纪曜晴顿时怔愣住了。 “你干什么——”他抚着热辣的颊,才想教训她一顿,却意外瞥见她颊上的泪。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讨厌这样的晴天!”任由泪水夺眶而出,她哽咽的说着. 她忽然情绪失控,让纪曜晴一时手足无措。 “喂,你哭什么哭啊?被打的是我耶!我既没还手、也没骂你,你这样太狡猾了,根本就是犯规嘛!” “谁叫你要说那种话!”她的泪落得更凶了。 “上帝安排每个人到这世上,一定有他的使命在,所以不管人生遭逢任何变故或是不顺遂,都不该轻言放弃宝贵的生命,不然的话,你叫那些拼了命想活下来,最后却回天乏术的人情何以堪!” 他猛地倒抽一口气,脑中浮现母亲当时躺在加护病房内,凭借着呼吸器努力想活下来的模样…… 讲话一向尖酸刻薄的他,从没想过自己竟也有词穷的时候。凝重的空气中,只有她清楚地啜泣声。 “……喂,你要哭到什么时候啦?别哭了!”他的声音听来有些烦躁。 “呜……你别管我,”她是真的生气了!这样被气哭,还是头一遭。 “啐!烦死人了!”他低吼了一句,接着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知道了啦,我不会再说那种话了,所以……别再哭了。” 童霏霓虽然意外他的举动,但她实在不愿破坏此时的美好和谐,就算只有一秒也好,她想自私地拥有他的温柔。 “……嗯。”她在他怀里轻轻应了声。“你果然很奇怪。” “嗯?”她含着泪眼抬头看向他。 “你果然是个怪人。之前不管怎么骂你你都无动于衷,现在却因为我一句“干脆死掉算了”就气到哭得死去活来的,你这样还不奇怪?”他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可能是有些害羞的关系。 “才不奇怪呢!我不过是希望你明白,没有人生下来就注定是要孤独的,就算失去了亲人,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也一定有某些需要你、及你需要的人。只要勇敢地活下去,你就会发现很多你从前不曾发觉的美好。” 这回换他困惑了。 “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与目标,就算周遭有再多美好的事物,也很难去发现吧。而且……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样的人会需要我,这世界并非没有谁就不行的,我根本可有可无。” 看见他眼底的淡淡忧伤,童霏霓不由得大声吼道:“谁、谁说的?我就需要你啊!因为你跟馨馨现在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嘛!如果非得要有活下去的理由,那就让我来当你的“理由”好了,只要你以后别再说什么“死掉算了”这种话。” 愣愣地看着她脸上那坚定果决的神情,他心中竟然有一丝丝的温暖与雀跃。 看来奇怪的不只她一个,好像连他也开始变得怪怪的了…… 对上她那双澄澈的美眸,他伸手拂去她脸上那未干的泪痕,情不自禁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比羽毛还轻的吻;她红着脸,像置身梦境一般,一时无法回过神来,不自觉地抚着还残留他嘴唇触感的唇…… “咦、咦咦咦?”为、为什么他会? 她惊呼的声音让纪曜晴瞬间回到了现实,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咦什么咦?不过是碰了一下,有需要这么惊慌吗?又不是第一次。” 他故作镇定地拢了拢头发。 不是第一次……问题不在这里吧? “虽然不是第一次,可是……可是这样太奇怪了!” “奇怪?会吗?我并不觉得。”他满不在乎的道。 他竟然还一脸若无其事! “会!当然会!绝对会!通常这种事,不是只会跟自己的恋人做吗?可是你却……难、难不成,你爱、爱……”唉呀,这种事叫她要怎么说出口嘛! “你是要问我,是不是爱上你了?”他一双眼直直地对上她。 “呃,不、不是……啊!不对,我是说……对、对!”对方这么冷静的说出她想说的话,害她反而不知所措。 思绪一片紊乱、心跳如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在期待他的答案。 看见她眼底闪烁着光芒,他抿着唇,握紧了拳头。 “你别会错意了,刚刚不过是情势使然,我根本对你毫无意思。”他的语调很冷,乍听之下就像是那么一回事。 童霏霓像是被人从头上浇下一盆冷水。“……可是如果你讨厌我的话,就不会这么做了吧?你其实不讨厌我的……对吧?”她的语调近乎哀求。 纪曜晴静静地瞅着她好一会儿。 “……我确实不讨厌你。” 闻言,童霏霓终于松了口气,可他接下来的话,却又将她打入了无情的深渊。 “但那也不代表我喜欢你!那种事,就算是跟毫无感情的人也能做的,不是吗?”他勾起嘴角,僵硬地笑道。 但她没看出他的僵硬,她倒抽一口气,无言以对。 瞥见她一脸受伤的表情,即使心里微微地刺痛,他仍要自己忽略这样的异常。 “如果我刚才的举动让你误解的话,我跟你道歉,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不要喜欢上我,因为我绝对无法给你任何回应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他的一字一句就像是利刀,狠狠地刺在她的心头。 眼眶热热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楚,这种无奈与疼痛是什么?原来——他不喜欢她! 一想到自己连告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拒绝了,她不禁悲从中来。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否则她怕自己会在他面前不小心掉下泪来。 “唔……我、我先回房了。”丢下这句话,她狼狈的离开了现场。与其说离开,倒不如说她是逃回去的。 听见门碰地关上,阻隔两人的已不只是那扇门,还有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无形鸿沟。 纪曜晴望着紧闭的门,脸上不禁流露出一股哀伤。 这样也好,这样他就不用再承受那种失去所爱的人的悲痛了。他得在真正喜欢上这个人以前,彻底斩断所有可能的根源。 虽然他跟老太婆说过要对亲人辞世这件事释怀,但那样的撕裂痛楚一次就够了,他没有办法再一次承受那种痛了。“这样就好……”他喃喃低语着。 怎么样都无所谓,即使他注定会一辈子孤单…… 靠着门,童霏霓无力的滑坐在地上。回想起刚才发生的种种,她不禁缩起身体,再也抑制不住悲伤的任泪溃决。 她这是在干什么?竟敢奢望变成他身边最重要的人?他不过是对自己温柔了点,自己就得意忘形了起来了,这也未免也太厚脸皮了吧! 她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大笨蛋!自己是什么身分哪?只不过是他的房东兼雇主罢了。 明明知道,她明明知道的,却还是忍不住对他…… 她其实也算卑鄙的了,早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他正处于低潮,结果存有私心的装成好人把他带回家,企图想要走进他的世界,更贴近他的生活。 讲好听点是要报恩,但其实说穿了,她也是个另有目的的伪善者,等哪一天他拆穿了她所有的谎言,发现事实真相之后,应该就会愤而离去了吧……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童霏霓啊童霏霓,你实在是有够悲哀的。” 她扯着头发、带着哭音喃喃泣诉着。 一切都是她一个人在那边自作多情,喜欢他的事情是、擅自决定当他家人的事也是,就算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忍不住想追寻他的心。 这是第一次,她打从心底厌恶自己。 摇摇晃晃走到床边,她从床底下搜出她藏在那儿的铁盒。盒子一打开,里头有一叠装钉整齐的剪报,还有一张专辑。 带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剪报上的人物,她的心又不自觉的揪痛起来。 戴上耳机,按下重复拨放键,她又开始听那首她最喜欢的歌——这是她一贯的行为模式。虽然她买的是筱原和弥的专辑,但她却不是他的歌迷。她会听的永远只有那一百零一首——就是这张专辑的第一首主打歌,理由只有一个——它是“那个人”所作的。 手里拿着“那个人”所填的词,耳里听着再熟悉不过的旋律,一时之间,她觉得整颗心被曲子填满了。 可当脑海里再次闪过他刚刚那一番话,她又再次陷入悲痛中,想着想着,意识渐渐模糊……她甚至顾不得自己还坐在地板、靠在床缘,便含着泪沉沉睡去。 第五章 那件事之后,有个人一直偷偷观察着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 感受到花坊内部流窜的沉闷与两人之间诡谲的气氛,花婆婆接过纪曜晴手上的花,笃定的说:“哎呀,你们吵架了。” 纪曜晴眉头一拧,“没有。” 他回答得飞快,根本就是不打自招。 “这样啊……”花婆婆顺着他的话应了这一句。 光从他脸上那不耐的表情,就可以清楚知道这是谎言,但既然对方摆明了不愿多谈,花婆婆也就不再追问什么,只能由衷的给他一些建言。 “有时候吵吵架并不一定不好,但拖太久可是不太妙喔,在两人的嫌隙变大之前赶快合好吧。老人家是罗唆了点,可说的话有时候还挺受用的,不妨听听看。呵呵呵……”话一说完,花婆婆便带着爽朗的笑声离去。 真是个直觉敏锐的老太婆! 纪曜晴正这么想着,回头要继续方才被打断的工作,背后却蓦地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haru?喂,你是haru纪曜晴吧?”对方说着标准的曰文,在这以中文为主的国家,格外引人注意。 纪曜晴颇感意外的回过头,竟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阿和……不会吧?你怎么在这?搞什么,你这家伙在日本终于混不下去了吗?”纪曜晴也以流利的日文回应,被称作阿和的男孩额头微微抽动着。 “喂喂喂,一年多不见了,你这张嘴还是一开口就没好话呀!很抱歉喔,现在我可还是日本独领风骚的偶像歌手啊,恐怕要让你失望喽。” 纪曜晴不以为意的挑高一边眉。 “哦?那在日本独领风骚的偶像歌手筱原和弥先生,敢问您大驾光临本花坊有何指教啊?” 筱原和弥咧着嘴笑,“唉呀,haru你变笨了喔,来花店当然是来买花的啊,难道是来吃饭的不成?” “阿和,这个笑话不好笑。”纪曜晴一脸冷淡的回道。 “呵……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趣啊,haru。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挺适合围裙的嘛,就连这一头长发……也相当适合。” 筱原和弥边说边伸手拉住纪曜晴扎在后头的发丝,嗅着上头的香味。 “我很喜欢唷!如何,要不要试着跟我交往看看啊?” 纪曜晴粗鲁的抢回自己的头发,面对藏在墨镜底下那张长相俊美的脸蛋,心里一点也不动摇。 “不用了,我可不想被你那善妒的恋人给做掉。” 没有听到预期中的反击,纪曜晴下意识地望向筱原和弥的脸,没想到他竟是一副受伤的表情。 “喂,你们不会吵架了吧?”纪曜晴一脸担忧。 总是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坚强的筱原和弥会露出这种模样,可见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分手了。”筱原和弥倒是比纪曜晴平静多了。 不寻常!大大地不寻常!深陷情网无法自拔的筱原和弥,为了爱,他不顾世俗眼光,甚至还不管公司规定而大胆出柜,以他对他的认识,说他是为了爱情而活一点都不为过。 而且筱原和弥对于同性之间的爱恋的觉悟及执着这一点,一直让他很敬佩,然而一向把爱情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他,竟然这般轻松的就说出分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如果只是误会的话,解释清楚就——” “茉莉花。”筱原和弥打断他的话,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嗄?”纪曜晴一头雾水。 他们分手是为了花吗?他在心中猜测着。 迷人的笑容又在筱原和弥脸上出现。“洗发精是茉莉花香唷!” 他指的是刚才……纪曜晴立刻意会过来。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筱原和弥任性的噘起嘴,那模样煞是可爱。“跟充满男子气概的haru一点也不合。” “那是跟我一起住的那个女的擅自——”话一出口,他立刻就后悔了。 筱原和弥一脸发现有趣事物的模样,喜孜孜地以手肘顶了顶纪曜晴,“喂……什么女的啊?你跟女孩子住在一起?” “……”纪曜晴一脸懊悔的样子,本打算来个置之不理的,但在筱原和弥锲而不舍的追问下,他终于失去耐性的吼道:“罗唆死了!想买什么赶快买一买,然后就快滚啦!” “哈哈哈……生气了生气了!”筱原和弥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更变本加厉的刺激着纪曜晴,完全是乐在其中了,打从认识这个人开始,他就一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纪曜晴无力的想着。 “算我怕了你了,拜托你快告诉我你要什么吧,再被你这么耍着玩,有一天我会脑神经衰弱的。”他平常从不轻易拜托人的,可独独就是对这家伙没辙。 “这我可不能答应你呀,戏弄你是我唯一的兴趣,你休想连我这么一点乐趣都给剥夺了。不过……要是你帮我付帐的话,我搞不好会考虑稍微收敛一点喔,至少不会把你欺负得太惨,如何啊?” 筱原和弥边说边俏皮的眨了眨眼墨镜底下那勾人的眸。甚少人知道他这张天使脸孔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犹如恶魔般的性格。 “你的兴趣还真是恶劣啊!”纪曜晴话中带着嘲讽。 筱原和弥成功地将他的话题转移了,这让他感到无奈及些微的恼怒。 这家伙确实是个谈话高手啊!纪曜晴发自内心的佩服。 “谢谢夸奖。”筱原和弥露出一贯平常的笑脸。 看见他脸上那表情,纪曜晴不禁叹了一口气:“什么花?几朵?做什么用的啦?” “哇,你答应了?太好了!”筱原和弥没有太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他会答应。“那给我九十九朵红玫瑰吧,有人要示爱用的。” 纪曜晴眉头紧蹙,“你还真会敲竹杠啊!给我在那边等着。”投下抱怨后,纪曜晴随即走进了屋里。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筱原和弥觉得自己已罚站了好一阵子了,虽然一直不见纪曜晴的身影,不过倒是意外地碰到了童霏霓。 “咦?需要什么吗?童霏霓一看到有人站在店门前,立刻上前招呼。 她正想着晴天上哪去,便见他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从店里走出。 “他是来找我的。”纪曜晴边说边把花交到筱原和弥的手上。 “原来是晴天的朋友啊!”童霏霓虽有些意外,但仍有礼的跟对方释出善意,“你好啊,欢迎。” “……你好。” 筱原和弥说着不擅长的中文,虽然发音不是很正确,但对身为日本人的他来说,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咦?japanese?southkorean?”听出了对方似乎不擅中文,童霏霓由他的外表判断他可能是日本人或韩国人。 “japanese。”筱原和弥笑着回答。 “这束花算我的,可以吧?”擅自打断两人的对话,纪曜晴询问着童霏霓。 “不,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啊,就当作是我送给他的见面礼好了。” 童霏霓爽快的做了这个决定,发现筱原和弥脸上有着困惑,纪曜晴改以日文解释道:“她说这束花要送给你当见面礼。” “thanks。”筱原和弥对着童霏霓露出微笑,接着又对纪曜晴说:“替我告诉她,这束花虽然不是我要的,但我替它的主人谢谢你。” 听到纪曜晴的转述后,童霏霓只是笑了笑,接着便以不打扰他们叙旧为由先一步离开了。 看着纪曜晴目送童霏霓离开的眼神,筱原和弥终于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听见他的笑声,纪曜晴不悦地转过头来瞪着他。 “什么啦,有什么好笑的?” 筱原和弥抑制不住地嘴角向上扬着。 “没、没什么,只不过觉得你很可爱而已。” “可爱?”他的话惹得纪曜晴一阵不快。“这种称赞对我这个男人而言,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怕纪曜晴真的生气,筱原和弥于是稍稍敛起轻浮的态度。 “嘻……抱歉,抱歉,因为不知道你也会吃醋,所以忍不住就……” “吃醋?你说我?” 只见筱原和弥带着笑容用力的点了点头。 “别开玩笑了!我为什么要吃你的醋啊?”纪曜晴赶紧否认道。 “哦?如果你没吃醋,那为什么要打断我跟那个女孩子的对话?且还用那种温柔得要将人溶化的目光盯着人家瞧。” 纪曜晴的脸顿时微微泛红。 “我、我才没有呢!梦话等睡着的时候再说,笨蛋!” “呵……你的反应比你的嘴巴老实多了。”每次看到言不由衷的纪曜晴,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欺负他。 “少罗唆!”纪曜晴一脸困窘地回道。 “话说回来,这束花到底是谁要的?竟敢劳驾我们日本最受欢迎的男歌手来替他跑腿,真是不要命了。” “你也这么认为喔?偏偏这花的主人似乎没有这种认知呢。”筱原和弥无奈地说道,接着扬起了意味深远的微笑。 “对了,那个不上道的人你好像也认识晴。” 纪曜晴眉头微蹙,“什么好像,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 筱原和弥不快的蹙眉,一副兴致被打断的模样。 “呋……真无聊!haru果然是个无趣的人哪,一点都不好玩。好歹你也露出一副很想知道的样子吧?” “恕难从命。”纪曜晴又恢复那一贯冷淡的态度。“你早就知道我不是那种会迎合别人的人了不是吗?竟然还对我有那种期待!” 筱原和弥心有不甘的噘起嘴。“就是这样才说你无趣嘛!不懂得变通的笨小子。看在你一首歌捧红我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你可要心存感激的听清!” 筱原和弥说着边晃了晃手上的花,“这玩意儿的主人啊,就是那个虽然目中无人、不可一世、老是以我们的大家长自居,实际上也真的厉害到无所不能的沈锰沈老大咩!虽然不想承认,不过他的确很行。” “连沈大哥也到台湾来了吗?” 筱原和弥无奈的摆摆手,“haru,你的头脑很不好呢,我都在这儿了,身为经纪人的沈老大要是不在的话,不是说不过去吗?更何况,老大他可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哪,他在这儿一点也不奇怪啊。” “嗯……这么说也对啦,不过那个老爱耍酷的万年冰山男,竟然会买这么大束的玫瑰花,这可是一点也不寻常啊!还是说……北川小姐也一起来了?怎么,他该不会终于要求婚了吧?” “哔——很抱歉,你猜错喽!他们早在你回国后不久就吹啦,现在他的对象是个超天然的小伙子。” “哦?超天然?”光是听到沈锰的新对象是个男的就已经够让人吃惊了,还是个什么“超天然”的小伙子,可以想见对方应该不是个普通的角色。 筱原和弥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这个人,不过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会笑声不断,反正是个有趣的家伙就对了,有机会你一定要见见他,只要跟他说过话,包你笑到喘不过气来。” 一个很会搞笑的家伙?纪曜晴实在很难想像冷静又稳重的沈锰跟一个既搞笑又天真的男孩在交往的模样。 “对方是圈外人吗?” 筱原和弥摇摇头,否决了他的猜测。 “不,是圈内人唷!你还有在注意公司的消息吧?老大去年签了一个男孩,名字叫新田良。” 经筱原和弥这么一说,纪曜晴似乎有点印象。 “你是说那个个子小小的、很像杰尼斯系艺人、最近在日本也很吃香的那个偶像男歌手?” “没错,就是他!那小子现在正在台湾举办巡回演唱会,这束花呢,就是我们老大要我在他的演唱会上充当神秘嘉宾送给他的。”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到这里来啊!”纪曜晴恍然大悟。 为他解开疑惑的筱原和弥突然沉默的睇着他,纪曜晴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解的问:“干嘛?你有事要问我?想说什么就说啊!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我们是那种什么都能说的交情吧?” “嘻……说的也是。”筱原和弥闻言笑了起来,好似在笑自己顾虑太多似的。 敛起了笑容,他用正经却不失轻松的态度道:“喂……haru,你找到生存的目标了吗?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唱你所作的歌喔?” 纪曜晴立刻想起当初从日本回来时,他曾对筱原和弥说过的话。 当时筱原和弥一脸不舍的要他赶紧办好父母的后事,然后再回日本继续如日中天的创作演艺事业,但他却以“没找到生存的目标就不再创作”为由拒绝了他,惹得一向坚强好胜的他,不顾众人的眼光,在机场气得哭成了泪人儿。 回想当初,他因为失意,也伤害了不少为他担忧的朋友呢,这是父母离开后,他第一次了解到自己原来不孤单。 他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呢?身边原来有那么多关怀他的人。 上帝安排每个人到这世上,一定有他的使命在,所以不管人生遭逢任何变故或是不顺遂,都不该轻言放弃宝贵的生命。不然的话,你叫那些拼了命想活下来,最后却回天乏术的人情何以堪! 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童霏霓那晚说过的话。 总之……活下去就对了吧? 吐了口好长好长的气,纪曜晴直直望着筱原和弥。 “我还不是很清楚自己生存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不过……我想好好的活下去,直到发现自己所追寻的是什么东西、直到了解自己的价值。” 说完,他发自内心的笑了,那笑容是如此地灿烂,比太阳还要耀眼,似要一扫昔日的阴霾。 纪曜晴心中的天空,正有如他跟童霏霓相遇那天的天气一样,正逐渐放晴中。 瞥见纪曜晴的表情,筱原和弥终于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绽出了笑容。 “我想……你一定很快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之后筱原和弥因为要赶着去演唱会现场,于是两人匆匆约定下次再见面,接着他坐上了从沈锰那儿借来的轿车准备离开。 车子在店门前停下,筱原和弥摇下了车窗。 “有时间的话,跟老大联络吧,他一直在找你唷!那个男人外表虽然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但他骨子里其实是个闷骚到不行的人呢。可别再迷失自己了,我们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喔!让我们再一起站在日本的顶端吧,用我们的音乐。” 纪曜晴无声的笑了。 “啊,对了……”突然,他想起什么似地在口袋里摸索着,接着拿出一张纸递给了车内的筱原和弥。 “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再为你的演艺事业缔造佳绩喔?” 筱原和弥疑惑地摊开手上的纸,看见纸上的内容后,他不由得扬起一个雀跃的笑容。 “伤脑筋……看来日本的人们,又要再次为我们的歌陷入疯狂了。” 纪曜晴双手环胸,从容自在地道:“那还得看你这个大歌星的编曲功力呢,你可不要拖垮我唷。” 筱原和弥拿下了墨镜,露出了自信的神情。 “开玩笑,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 “在日本独领风骚的偶像歌手筱原和弥嘛!喏,是吧?”纪曜晴抢先一步把他要说的话说完,然后对他露出了信任的微笑。 筱原和弥望着那抹笑,反而有些害臊的搔了搔颈项,他抱怨似地咕哝着:“什么嘛……这种话由别人的嘴里说出来,还真让人不习惯耶……” 纪曜晴闻言爽朗的笑了。 “阿和,你要是不快点走,演唱会可就注定要缺席喽!” 筱原和弥无奈的苦笑了下,“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是在日本。”留下这句话后,他便将车驶离了现场。 看着消失在街角的车子,纪曜晴心中忽然有种落寞的感觉,但意识到这只是短暂的别离,心里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第六章 频频望向挂在客厅壁上的钟,一想到纪曜晴居然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回来,童霏霓的心里就平静不下来。 白天纪曜晴才刚见过他的日本朋友,结果一下班他说要外出去买东西后,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让她有些忐忑不安。 虽然很不愿意这么想,不过他认识的人都找上门来了,她好像也没那个立场再去请求他继续留下来住在她这个毫不相关的人家里了吧?再说,通常这种时候,一般人都会优先考虑到朋友家去吧…… “搞不好不会回来了……”她一个人喃喃自语着。 这样也好,虽然不清楚当日他消沉的原因,不过如果他能跟以前的朋友在一块儿的话,或许会比待在这里更早一步回归从前的生活吧。这样的话,也许她很快就能再见到当初那个让自己深深着迷的男人了。 她不也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总有一天他会重新振作,然后回到那个属于他的舞台去,她一直有这样的觉悟。 “虽然知道,不过这一刻未免也来得太快了吧。”抚摸着在她腿上假寐的馨馨,童霏霓叹了口又深又长的气。 听见她的叹息,小猫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她。 “我跟你……或许都要被抛弃了也说不定……”拍拍它的头,童霏霓难掩哀伤的表情。 “是谁要被抛弃了?” 身后蓦地传来了熟悉的男声,童霏霓满是诧异的回过头去。 “咦?什、什么时候……”他是从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的啊?她还以为没有机会再看到这张脸了哩。 纪曜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不太高兴的把门给锁上。 “没神经也要有个限度吧?现在都几点了,你门居然还没上锁,要是那个浑蛋流氓再找上门的话,我看你怎么办。” “对、对不起……”童霏霓心虚的低下头去。 总不能老实跟他说,她是在为他等门吧?自从他们住在一起以后,两人总是同进同出的,所以她也忘了要另外配一副钥匙给他,她可不想让他被锁在问外呀。 “呃……你上哪去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该不会是跟白天纪那个日本朋友出去吧? “你现在是在质问我吗?以什么身分?”纪曜晴斜睨她一眼,然后大刺刺地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了下来。 他以为她在兴师问罪吗?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呀!她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看来如一般平常了呀。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本想解释清楚的,但童霏霓突然瞄到了他放在脚边的黑色巨大物体。“咦?那是什么?” “噢,这个啊,这是一把用黑色背袋套着的吉他。” “吉……吉他?你今天是为了去买那个才晚归的?”不过光是买这把吉他,也不用到凌晨三点才回家吧,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很可惜你猜错了,这玩意儿老得跟古董一样,应该没人会去买。” 纪曜晴边说边从背带里拿出了那把深色吉他,随手弹了几个音。 “咦?难道那是你的?” 童霏霓瞄了眼他的表情,发现他对自己的猜测没有反驳之意后,她便肯定自己的假设是正确的。 “你……今天回家去了吗?”她极力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询问道。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再留在这里,也不会到那个朋友家去住,他已经准备回到他原本的家了? 一想到他可能再也不需要自己,童霏霓的心不住地狂跳着。 纪曜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默默的拨弄着弦,认真的程度,让童霏霓怀疑他是不是没听见自己的话。既然已经留不住他了,倒不如就由她来开这个口吧。“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童霏霓握紧拳头,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来。为什么她鼓足勇气说出来的话,此时听来好像是别人的声音? 她其实不想说这话的,但此刻她不得不说,否则一定会给他带来困扰的。“真伤脑筋……看来花坊又得再重新找人了。好不容易你都已经上手了说……”原本想像平常一样给他一个笑脸额,但那因逞强而扭曲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喂,你想赶我走?” 拨弦的手忽地停住,纪曜晴拧起眉不快的看着她。 “哼,一开始说得冠冕堂皇的,什么狗屁家人的,结果一不高兴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马上就要人滚出去。”拿着吉他,他边抱怨边起身作势要走。 “你误会了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以为你想回家却不好意思跟我开口,所以我才……” 童霏霓发现他误解自己的意思了,情急之下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暂时阻止了他想要离开的脚步。 纪曜晴一脸鄙夷的甩开了她的手。 “少来了,嫌我碍事照实说就好了,你以为我会厚颜无耻死赖着不走吗?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顶着一副好人的样子到什么时候啊?竟然还想把错推到我的身上?真是……简直恶心透顶,你这个伪善者!” “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你误会了啦!” 深怕他会就此离去,童霏霓惊慌之余又伸手想抓住他,可是一想到他刚刚甩开自己的手,她那停在半空中的手只好硬缩了回去。 握紧空虚的手,她强压下想碰触他的念头。“我没有不高兴,我是说真的。老实说,我根本就不希望你走,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自己能成为你的家人,哪怕这只是奢望,我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地希望。 “我从不曾嫌你碍事,反而因为能为你做这些事而感到开心。你大概很难想像吧,光是能这样待在你的身边,跟你呼吸一样的空气,就让我高兴得快要死掉。” 听着她那近乎告白的话语、对上她那双真挚诚恳的眸,纪曜晴纵使心中再恼怒,也只能气闷确认道:“你确定没有丝毫勉强?这可是把我这个麻烦踢出去的大好机会喔!” “一点都不勉强!要是觉得你是个麻烦的话,当初就不会邀请你来了。”她的眼中闪着无比坚定的光芒。纪曜晴不发一语地瞅着她好一会儿,试图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端倪。 终于,他放弃似地吐了口气,无力地瘫坐回沙发椅上。 “真是个笨女人!让我留下来,只是继续浪费粮米、占你便宜而已,多养个像我这样没用的米虫也没关系吗?”他嘴里咕哝着,“才不是!”把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里,童霏霓异常愤慨地回道。 “这里也是你的家啊,晴天也是有付房租的,不是吗?房租……我们可是讲明了包含伙食费的唷!”她再度露出了灿烂的笑靥。 “所以…你才不是米虫呢!晴天也跟我一样,非常认真的生活着、很努力地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工作,我们是一样的啊!那你是不是要说,跟你一样的我也同样的没用?” 认真?她居然说他认真? 纪曜晴怔怔地看着她,最俊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嘻……的确,跟你比起来,我可有用多了!起码我不会像你一样少根筋,老是忘了关瓦斯炉上的火。” 童罪霓的表情瞬间冻结。为什么安慰别人的人,到最后会变成被吐槽的人哩?她在心里纳闷道。 “所……所以说啦,不要再说自己浪费粮米、没用、或是米虫这种话了,要对自己多点信心、给自己多点肯定。” 纪曜晴恢复本性的调侃道:“那倒是。以后我只要多看看你,我就会信心十足了。” “是、是吗?这样看来,我对你好像也不是毫无用处嘛。”她苦笑道。 “废话!要是你对我没有用处的话,我干嘛跟你回家啊?我又不是笨蛋。”偷偷瞄了眼她的侧脸,纪曜晴的脸微微泛红,他假装若无其事的撇过头去。 “那……也不是只有这么点用处啦,至少你煮的菜还不难吃,而且再怎么说,你现在可是我的大金主耶!不过除了以上几点,就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童霏霓难掩兴奋的转头看着他.“你是说你喜欢我煮的菜?” “喂喂喂,你搞清楚,我只是说“还不难吃”,可没有说我喜欢吃喔!跟普通人比起来……是煮得好那么一点点啦,真的只有一点点喔!” 这是夸奖吗?是夸奖!而且是从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纪曜晴口中说出来的! 虽然他有些拐弯抹角,不过对童霏霓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肯定了。 她掩不住欣喜的嘴角上扬着,“谢谢你!我好高兴!” “为、为什么要谢我啊?我又没有在称赞你。”纪曜晴撑着下巴,困窘得再次别过头去,不想让她发现自己脸上的红潮。 唉,这种时候,他要是有阿和那种可以瞬间转移话题的功力就好了。 纪曜晴感慨万分的想着。 这是他第一次羡慕起筱原和弥拥有那种平时令他恨得牙痒痒的特殊技能。 佯装若无其事,纪曜晴拙劣地以两声听起来很假的清咳当作另一段话题的开场白。 “不要说我对你不好,既然你肯吃亏继续当我的金主,那我也不能毫无表示,我就勉为其难为你自弹自唱一首歌好了。喏,有没有想听哪一首?”纪曜晴抱着吉他,一边调着音准、一边询问道。 “咦?不用客气啦,你有这个心我就很满足了。”童霏霓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纪曜晴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继续调弦的动作。 “现在是谁在客气啊?” 童霏霓羞赧的低下了头。“不然就选一首你的拿手歌曲好了,不用特地迎合我的兴趣,只要是你唱的,我都喜欢。” 瞥了她一眼,纪曜晴开始弹奏起来。 前奏时,童霏霓还听不出来是哪首歌,直到纪曜晴开口唱起歌词,她才内心澎湃地瞠大了双瞳,一脸震惊的瞪着纪曜晴。 “这……这是……” 听起来很像是收录在歌手筱原和弥专辑里的那首她最喜欢的歌,歌词也一模一样,可是感觉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干嘛?你不是说你喜欢这首歌吗?上次还边听边哭呢。”趁着间奏时,纪曜晴若无其事的问道。 “嗯……我是喜欢没错,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当然不一样,我是用自己的方式来诠释这首歌啊。要我弹奏别人作的曲子,想都别想。” 他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弹奏这首歌的原始风貌。虽然当初勉强接受沈锰所提出的条件,跟别人一起改了这首曲子,不过直到现在,他仍然认为自己听创作的词曲才是最完美的。 幸亏那时沈锰没有坚持要把歌词也改了,否则他一定不会把这首歌给他,如此一来,这首歌就不会有曝光的机会了。 他突然停下了弹奏的手。“怎么?你比较喜欢原来的版本?” “怎么会!我当初会注意到这首歌,是因为喜欢它的歌词,所以曲子的旋律对我来说影响不大。而且……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只要是你唱的,我都喜欢。” 纪跃晴定定的看着她,然后吃吃地笑了。“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啊!” 这就是他想要的!当初之所以会想走创作这条路,除了对音乐的热忱外,最主要是想得到别人的肯定。现在能从一个原本毫不相识的人口中得到肯定,这真是令人感到喜悦啊。 “……什么……荣幸?”童霏霓怔愣了下,表情有些不自然。 纪曜晴赶紧捣住了嘴,为自己一时大意差点露馅的行为后悔不已。 对厚,他从头到尾都没告诉过她自己才是这首歌的原创者。 虽然不是刻意隐瞒,不过既然一开始没说,也不好突然告诉她自己曾是红极一时的词曲创作人吧。 再说,一般人应该很难相信,自己在路上随便捡回家的流浪汉,曾是千家喻户晓的知名人物吧。虽然也很少有人会在路上随便捡人回家啦。 “没……你不是说只要是我唱的你都喜欢吗?那我当然回答“是我的荣幸”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意思?”他故作镇定的回道。 “没有啦,我想也是这个意思。”童霏宽闻言。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干笑了几声。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她还以为…… “你到底要不要认真听完啊?再打断我的话,我就不弹喽。”纪曜晴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要,当然要啊!”童霏霓边说边抓着他的手臂,顺势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纪曜晴眉头微蹙,不解的问:“喂,你这是在干什么?” 也许是因为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她才有勇气这么做吧。 “没……不用理我没关系。我一直很想像这样靠在你身上,听你唱这首歌。”她红着脸发自内心的说道。 “什么没关系?你这样抓着我,我要怎么弹?” 童霏霓缓缓的闭上眼睛,不理会他的抗议。 “晴天,你这样不行喔,既然你已经答应要送我一首歌,就该应观众要求吧?” 纪曜晴不耐的道:“真搞不懂你平常的少根筋是不是装出来的,这种时候倒是挺精明的嘛!” “呵……才不是呢,我只是捍卫自己应有的权利,你该不会连这也要剥夺吧。” “唉,真拿你没办法。”虽然他嘴上抱怨看,不过手倒是开始弹起了旋律。 靠在他肩上的童霏霓,静静地笑了。 果然,他弹吉他的样子相当迷人呢!看看纪曜晴熟练地弹着吉他的手,童霏霓如此想着。 突然,她看到吉他的左侧似乎有着笔迹之类的东西o “咦?那里写着什么?” 一九xx年八月五日给爱子晴,纪曜晴的手没有停止。 “是我父亲写的,上面写了我的出生年月日和我的名字,是我父亲在我出生那天送给我的。” “好特别的礼物喔!一般人不会在儿子出生那天,送给儿子这么大一个玩具吧?” “他说以前家里很穷,没钱让他学音乐。而他那时有能力了,希望我长大以后,能代替他实现以前的理想,当个出色的音乐人。” “原来如此。不过,一出生就收到这么棒的礼物,可见你父母都很期待你的到来喔,真让人羡慕……晴天,你有一对好父母呢!” 纪曜晴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带点苦涩地笑了。 “是啊,他们是这世上最好的父母了!” 说完,他又继续手上的演奏。童霏霓像是感染了他的幸福似的,不自觉地跟着扬起嘴角。 虽然他的笑容让人有点心疼,不过他一定很以他的父母为荣,也为自己有这么棒的一对父母厌到无比骄傲吧。 她静静地闭上眼睛,开始享受着吉他特有的音色、与纪曜晴低沉浑厚的嗓音。 一时间,她有种被纪曜晴的声音包围住的幸福感,最后甚至有种被他抱在怀里的错觉…… 弹下最后一个音节,纪曜晴像是要重拾心情的吐了口气。 “喂,歌都唱完了,你还靠在这边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起来!” 他稍微动了动肩膀,边对着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儿抱怨道。 “……”然而,肩上的人儿却没有如他预期的移开自己的身体。 “喂,我知道我唱得很好啦,可是你未免也陶醉得太久了吧?快点起来啊!很晚了,我想回房睡了耶!” 他再次抖了抖肩膀,不过肩上的人仍旧毫无反应。 不会是死了吧? 这个念头一浮现,纪曜晴吓得连忙拍了拍童霏霓的脸颊,试图把她唤醒。 “喂!童霏霓,你别吓人啊!快点清醒过来啦?喂……” 童霏霓终于有了反应,不过却是伸手挥开了纪曜晴恼人的手,然后又立刻陷入了睡眠状态。 原来只是睡着了…… 纪曜晴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不过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抬头瞄了眼墙上的钟,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她平常为了配合老太婆来拿花的时间,总是准时在早上七点就开门做生意;在那之前,又得落实跟自己的约定,早上六点就起来做早点……忙了一天了,也难怪她会累得睡着。 他支着下巴,撇过头去,试着忽视她的存在。但落在肩上的沉重力量,哪能说忽略就忽略。 更何况,她身上微微散发出的茉莉花香,一直不断地在刺激着他的嗅觉神经,跟他身上一样的味道啊…… 虽然阿和曾一脸认真地说他不适合这种的味道,不过他自己本身倒是挺喜欢这种香味的。 同样的姿势维持不到五分钟,一向没耐性的纪曜晴就烦恼的吼了声,接着便将她一把抱起,直直往她的房里走去。 放下她后,纪曜晴坐在床缘、一脸新鲜的环顾四周。虽然来了这么久,但他可还没踏进过她的房间呢。 “原来女孩子的房间长这样啊……” 虽然是同一栋房子,但他的房间比她的杂乱多了,连摆设也不太一样。 他房里简单多了,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不像她还有什么泰迪熊、hellokitty这种充满女孩子气息的玩偶。 突然,他的眼角余光扫到了桌上的一片cd。 他好奇的拿起来一看,封面的人物正是他熟到不能再熟的好友一一筱原和弥。 “你就这么喜欢阿和那家伙吗?”他没发现自己说出这句话时蕴含了多少的妒意及酸意。 他的眉不自觉地皱起,心情复杂的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人儿. 就在他伸手为她拨开落在额前的发丝时,他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一一胸口涨得满满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似的,这强烈的感觉不断冲击着他原本平静的心。 他咬紧牙,硬是把那只不听话的手给缩了回来。他实在是不想承认,不过有种不知名的东西正一点一滴的占据他的心、啃蚀他的意识。 放下那张cd,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好怕一回头,就再也克制不住那埋藏在内心深处、一直伺机冲出的那股想爱的冲动。 房门应声关上时,床上原本紧闭双眸的人儿缓缓地睁开了眼。 童霏霓望着那扇象征两人距离的门,抚了抚被纪曜晴碰触过的发丝。 那触感,现在还清楚鲜明的留在上头。 此刻,房门内外两个人都各怀心事,看来今晚两人是注定要失眠了…… 第七章 一早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诡异。 从两人一脸疲累、两眼有着浓浓的黑眼圈,便可以猜到昨晚两人应该是彻夜未眠。 两人像是说好了一样,皆有默契地不提昨晚发生的事,这气氛一直延续到了中午,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察觉到不对劲的童霏霓。 “那个……晴天,你今天早上遇到花婆婆了吗?她来拿过花了吗?” 虽然还是有点尴尬,不过这件让她从早上挂心到现在的事,不问不行。 经她这么一提,纪曜晴才赫然发现一一 “呃……没有耶,早上她没来过。” 拿过花之后,最晚总在早上八点准时向老伴报到的花婆婆,今天竟然缺席了!这异常让童霏霓十分不安。 “为什么会这样……花爷爷离开这几年,她老人家从来不曾缺席过啊,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想像无限延伸,不断往坏处想,童霏霓实在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冷静点啦,不过半天没看到人,你别在那边自己吓自己,说不定只是睡晚了或是等不到车而已,老太婆不会有事的,再等等看吧。” 没错……那个爱笑的老太婆一定没事的!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虽然在童霏霓面前说得很肯定似的,但一股不祥的预感有如排山倒海向他袭来。 以他对那个比谁都要坚强、比谁都要有毅力的花婆婆的了解,不说一声就下来,实在不像是她会做的事。 他不安的看着一脸担忧的童霏霓。 为了不让这个人替你伤心,老太婆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拜托了! 然而老天爷并没有听到纪曜晴的祷告,一直到了花坊要关门时,花婆婆始终没有出现。 回到家中,看见童霏霓那忧心忡仲的表情,纪曜晴安抚地拍拍撞的肩膀,“别这样,明天……明天中午以前她要是再没来的话,我们就去找她。” 童霏霓强忍住眼中的泪,无言的点了点头。 结果第二天中午,花婆婆依然没有出现…… 已经几年没休息过的童霏霓,今天特地休半天假,她与纪曜晴坐上了这辆花婆婆每天必搭的公车。 好不容易终于到达目的地,下车后,童霏霓并没有因此而安了心,就在她失魂落魄要穿越马路时,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臂一一 “做什一一”话都还没说完,一辆轿车便从她的面前呼啸而过,吓得她当场就清醒了过来。 “做什么?现在是红灯耶!你不要命啦!要不是我及时拉住你,你早成了车底亡魂了你!”纪曜晴不悦的拧起眉,看着一脸惊魂未定的她说道,童霏霓困惑的看了眼交通号志,这才发现他所言不假。 “对、对不起,我一时没注意……” 看她那愧疚的模样,他也不忍再苛责她,只好不情愿的道:“算了,人没事就好。算我拜托你,赶快给我振作起来,否则待会老太婆看到你这副模样,不担心才怪。要是我,你来我家作客还给我顶着一张死人脸的话,我不轰你出去才怪!” “嗯。”她委屈的低下头去,像是一只挨了主人骂的小动物。 交通号志变灯了,纪曜晴主动拉着她的手,朝马路的另一端前进。 被拉着往前走的童霏霓虽对他的举动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一下就被他大手所传递过来的温度给溶化得一干二净了。 她陶醉的看着她所憧憬的背影,忽然发现那泛红的耳根。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猜他现在应该是胀红着脸、极力掩饰着自己害羞的情绪。 虽然他刚才那番话听来不像在鼓励她,反倒像是在责备她,不过她心里明白,一向言不由衷的他肯定是在为她担心。 得到这个结论,她的心中除了喜悦之外,还有满溢而出的幸福感。 陶醉了片刻后,花婆婆的家终于在眼前了一一 按了半天的门铃都没有人回应,直觉不对劲的童霏霓立刻拿出花婆婆为防自己有个万一而交给她的备份钥匙,赶紧开门入内。 不同于外头的艳阳高照,屋里头因为窗帘的遮蔽而显得黯淡无光。 童霏霓四处张望了会,决定先从老人家的卧房开始找起。 一开门,她便发现床上有隆起的人形,这才终于放下这二天一直不安的思绪。 “婆婆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个时候还把自己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睡午觉,也不出去走走呢?这二天花爷爷盼不到你,肯定很失望。而且,您好歹也把窗帘拉开嘛,让太阳能够照进屋子里,这样不仅空气会变好,对你的身体也很好唷!” 童霏霓边说边把窗帘拉开。 在光线的照射下,屋里的状况立即一览无遗,而花婆婆惨白的脸庞,也在此时映入了站在门口的纪曜晴眼里。 惊觉有异的纪曜晴立即上前查看,确认自己的猜测无误后,他神情凝重的对童霏霓说:“霏霏,老太婆她……已经死了……” 童霏霓一脸茫然的回过头,在看见纪曜晴那严肃凝重的神情时,她无法接受事实的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今天的天气跟第一次见到纪曜晴那天一样,天空乌云密布,沉重得快让人喘不过气宋。 老天爷好似也为花婆婆的死感到惋惜,一大早就不断不着毛毛细雨,让今日在教堂举行的葬礼更增添几许哀感的气氛。 遵从花婆婆的遗愿,童霏霓跟纪曜晴把她老人家葬在花爷爷的墓旁,让他们这对爱侣可以长相厮守,从此相伴共眠于此地。 医师勘验后,说她老人家是在睡梦中心脏病发导致心脏病休克而过世的。 不知道她老人家是预知了自己会有意外,还是为了以防万一,童霏霓和纪曜晴在整理她的遗物时,竟然在相当显眼的地方发现她老人家写的三封遗书,除了给他们两人各一封外,另一封则是给那个自她出事以后还未曾露过面的不孝子。 除了童霏霓和纪曜晴两人,还有几个从花婆婆经营花店时就很捧场的老主顾也来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 雨,越下越大,终究打湿了放在墓前的桔梗花朵…… 回到家,童霏霓望着窗外的滂沱大雨,想到分离已久的两位老人家在天上再度重逢的幸福模样,纵使难舍、思念,甚至还是会悲伤得落泪,但她仍为这美好结局感到欣慰。 持续了好几天的低气压,好不容易今天的气氛终于稍微缓和了一些,却没想这个人出现了一一 “怎么,这次换你啦,来干嘛?跟阿和那小子一样来揩油的吗?你们也给我差不多一点,上次不是已经送了一大束玫瑰给你那个小情人当见面礼了吗?”纪曜晴双手环胸,有些高傲地道。 沈锰不以为意的嗤了声,“我可没潦倒到需要你施舍的地步啊。今天来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这个。”沈锰边说边晃了晃手上的demo带。 “哦?已经完成了吗?阿和那家伙还是一样,相当热衷自己的工作嘛,手脚真快……既然完成了,你这个伟大的经纪人还不赶快滚回日本,让你底下那群精英出唱片,还来这里瞎晃干什么?”既然曲子都完成了,应该就没他的事了吧? 沈锰勾起一抹浅笑。哼。这么久不见,他还以为这家伙会有什么转变哩,没想到还是一样这么臭屁,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所以才说是为了这个来的啊!老实说,这首歌的主唱已经物色好了,现在只差当事人点头答应了。” 纪曜晴白了他一眼。“那干我屁事啊?我是个词曲创作人,只负责丢音乐给你们,说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角色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而且,我不是交给阿和那小子全权处理了吗?他不唱,就给你那个小情人唱,这难道还要我这个外行人教你?”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沈锰额头微微抽动着。 “够了,给我适可而止,我现在说的人是你!我来的目的是要问你,要不要一起回日本发展,这次我想以歌手的身分帮你出片,可不是来被你刮的!” “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纪曜晴难以置信的扯开嗓门吼道,而那是以撼动玻璃的高分贝,引来了屋内的童霏霓的关注。 “晴天,发生什么事了?不随便跟客人起争执,我记得这是我们约定好的。”童霏霓微散责备的说道,企图化解纷争。 “得了吧,这个人又不是客人。他是我的朋友。”纪曜晴没好气的 “朋友?” 童霏霓颇感意外的打量着眼前这位西装笔挺的男人,他有种成熟男人的独特魅力,跟上次那位带着迷人气息、骨架纤瘦的日本朋友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不过同样散发出异于常人的气质。 沈锰神态自若地接受她的注目礼,他老早就习惯走到哪都会引起别人注意的目光了。 “你好,初次见面,敝姓沈。这段时间,这小子受你照顾了,这次我来是想一一” 话才说了一半,纪曜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捣住了他的嘴,将他拖至一旁,并在他耳边小声威吓道:“她的一个像是亲人的朋友最近才刚过世,你要是敢跟她泄漏半句有关要去日本或是演艺圈的事,我就连考虑都不会考虑。当然,以后你也休想从我这边拿到任何东西!” 这个臭小子竟敢威胁他!沈锰咬紧牙,不悦的挥开他捣着自己的手。 “是是是,知道了。” 他真是误交损友!想当初他尽他所能的帮助他,现在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居然为了一个女孩子而威胁他? 他就是对底下这群野猴子太好了,才会继筱原和弥之后,又来一个纪曜晴反抗他。 看来,回日本以后,不好好整顿一下事务所的风纪是不行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纪曜晴这才松了口气地搭着沈锰的肩膀,转头对身后的童霏霓喊道:“喂,狒狒,我跟朋友出去吃宵夜顺便聊一聊,可能会晚点回来,反正店也收得差不多了,等会儿你把店关了就先休息吧,不用等我了。” 这么说,她今晚得一个人在家了?老实说,花婆婆才刚过世,她实在不想一个人独处。而且每次他出门,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就这么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但想是这么想,一向很好讲话的她还是一一 “好、好的。” 看着他们即将离去的背影,童霏霓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她垂下眸,失望的放下了挥别的手。 就在这时候,纪曜晴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似地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小跑步到她的面前。 “喂,那个东西不给我吗?”他对着童霏霓伸出手,索求某样东西。 “那个东西?”童霏霓歪斜着头,不懂他的意思。 他搔了搔头,视线不敢放在她身上。“你不把钥匙给我的话,我晚上要怎么回家啊?” “你是说…你还会回来?” 纪曜晴斜睨了她那张写满惊讶的脸。 “干嘛,我不能回来吗?你不是说……这里也是我的家吗?回自己的家,有什么奇怪的?” 他把这里当他的家了! 童霓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开心得笑了。 “不奇怪、不奇怪,一点也不奇怪!”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从口袋掏出钥匙交到他的手上。 拿到了钥匙,纪曜晴转身欲离去,临走前,他背对着童霏霓,用生涩的语调说道:“我不会丢下你,一声不响就离开的。所以,你以后不要再露出那种寂寞的表情了。下次也帮我打一副钥匙吧,这里也是我的家,不是吗?” “嗯……”童霏霓掩着面,感动得落泪了。 自觉讲了很肉麻的话的纪曜晴,像是想掩饰害羞似的,拉着沈锰火速的逃离现场。 童霏霓望着两人逐渐没入夜色的身影,她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她知道他一定是费了不少功夫才逼自己说出那番话来的。 一想到他是为了自己才做出这样的努力,她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甜蜜。 抹去了脸上的泪,怀抱着满满的幸福感,童霏霓深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后,才又继续关店的动作。 虽然他要自己别等他回来了,但他人还没到家,她哪有可能放心睡得着啊!要是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的活…… 思及此,童霏霓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止住那已在脑中成形、且正不断扩大的不安思绪。 忽然,好死不死的,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鸣笛声,吓得童霏霓慌忙的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到窗边去寻救护车的踪影。 直到看到救护车开得老远,最后连声音都听不到后,她才放心的躺会床上,果然,人类的想象力真是很可怕!一想下去就会无限延伸,跟着就没完没了……童霏霓有感而发的想着。 蓦地,屋外传来了一阵玻璃破碎的声响,对这个声音一点也不陌生的童霏霓,马上有如惊弓之鸟从床上坐了起来。 为什么偏偏选这时候来!她在心中暗自叫糟。 如果接下来是一阵谩骂、叫嚣声,无疑就是那个人又来了;如果没有,那可能只是路人不小心打破玻璃瓶或什么的,不需多加理会。以现在晴天不在的情况,她希望是后者。 老天爷仿佛听到她的心声似的,接下来真的没有任何声音,只除了几声狗吠。 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童霏霓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怎么晴天一不在家,她就变得这样神经兮兮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晴天不在身边,她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 她竟然这么依赖一个人!这种事对她这个自幼就被迫学习独立的孤儿来说,还真是头一遭。 我不会丢下你,一声不响就离开的。所以,你以后不要再露出那种寂寞的表情了。下次也帮我打一副钥匙吧,这里也是我的家,不是吗? 想到稍早他对自己说过的话,童霏霓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 “明天……明天找个时间去帮他打一副钥匙吧。”童霏霓咕哝着,脸上洋溢着幸福。 正当她沉浸在甜蜜幸福中,客厅忽地传来了异样的声响。 咦?难道是晴天回来了? 她满心疑惑的走到门口,战战兢兢的打开了房门,发现馨馨不断用爪子抓着大门,还不断发出喵喵叫声。 “馨馨,怎么啦?已经很晚了,不要出去了。” 不理会女主人的话,小猫继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难道外面有什么? 见一向乖巧的馨馨如此反常,童霏霓开始警觉了起来。 门一打开,热气立刻迎面扑了上来,童霏霓惊骇地看着楼梯口的火舌。 什么时候……怎么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跑到窗边想另寻逃生的路。 她发现房子四周的火苗与浓烟不断地往上窜,她赶紧掩住口鼻,强忍住不适地道:“馨馨,你先逃吧,我再想办法出去。”由于高度并不算高,几经思量后,她决定先将小猫抛下去。 看着馨馨平安脱险后,童霏霓才回到房里拿了床底下的铁盒,然后冲进浴室将身体打湿,再把浸湿的被子裹在身上,打算硬闯出去。 就在她双眼紧闭正准备要冲出火场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了纪曜晴天那张苦涩的笑脸。 是我父亲写的,上面写了我的出生年月日和我的名字,是我父亲在我出生那天送给我的…… 那把吉他! 童霏霓赶紧折回纪曜晴房里,好不容易找到那把吉他,可是当她再次回道楼梯口时,无情的火焰跟浓烟已经蔓延开来了。 “咳……咳咳……”即使掩住口鼻,她仍不断地咳嗽,最后实在是咳得太厉害,她不由得跪倒在地,接着感到一阵呼吸困难,然后眼前便一片黑了…… 一回家就看到许多人把花坊团团围住,纪曜晴觉得莫名其妙,伸手拨开了挡在前方的人。 好不容易突破重围来到了家门口,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吓得目瞪口呆。 “搞什么……又忘了关瓦斯炉吗?可这也未免太扯了吧……” 一楼那些盆栽与植物早已烧得焦黑一片,但二楼似乎没那么严重,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一一 那个人呢?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怀抱着不安的精绪,纪曜晴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狒狒……狒佛,喂,童霏霓,给我出来,听到我的声音就马上给我滚出来啊!霏霏——” 纪曜晴失去理智的边喊边冲向火场,虽然火势已经控制任了,但消防人员仍赶紧制止他的鲁莽行为。 “哈哈哈!烧吧!全部烧个精光吧!最好把那个骗走属于我的财产的女人也给烧个精光!哈哈哈……” 被两名消防人员架着的纪曜晴难以置信的回过头去,在瞥见花孟德那张面目可憎的狞笑嘴脸后,他再也控制不住的甩开了限制他行动的两名消防员,一拳朝着花孟德的脸挥了过去,被员警铐住的花孟德硬生生吃了他一记拳头,嘴角淌着血,露出狡猞的笑意:“这把火竟然没连你这凯子一起烧死,你还真是走狗屎运啊!哼,虽然可惜,不过能烧死那个贱人我就算赚到了……” “你说什么?”’ 纪曜晴眼底闪过一抹杀气,就在他冲过去准各再给花孟德一拳时,方才那两名消防员已追了上来再度将他架开,适时阻止了他欲施暴的手。 “你们放开我!这个人才是纵火犯,你们抓着我干什么?我要打醒这个毁了已过世的父母中生心血的不孝子!我要替那个到死都不忘替这畜生设想的花婆婆教训这个败类。” 纪曜晴边吼边挣扎着要脱身,力量之强大,差点连两名消防员都抓不住他。 闻言,花孟德神色骤变。“你说什么?你现在在说什么?你是说那老太婆……死了?” “没错!她老人家的葬礼在上个礼拜结束了。她尸骨未寒,你竟然就做出这种事来,你难道不怕遭到报应吗?亏她死前还担心你会赌输钱到露宿街头,所以还特地把她那栋房子留给你,没想到你竟是这么报答她的,你还是人吗你!” “你说谎……这不是真的!我不会相信你的!给我叫那个老太婆出来跟我对质!” 花孟得难以置信的大声咆哮着。然而尽管他再后悔,也挽不回一切了,目送着一脸懊悔的花孟德被员警押上了警车,他知道花婆婆的死对他来说打击很大。 希望他母亲的死能够唤回他的良知,也希望他出狱后能重新做人。纪曜晴在心中暗自祈祷着。就算他再怎么厌恶这个人,也不希望他所敬重的花婆婆死不瞑目。 “你是这栋房子的住户吗?” 身后响起了声音,纪曜晴闻言回过头。 “是的,有什么事吗?” 一名消防员出现在他眼前,手上拿着一个铁盒和那把他再熟悉不过的吉他。 “这两样东西是我们在发现伤者时,她手里紧紧抓着的。”消防员边说边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他。 “我没见过这么傻的女孩,她明明有机会逃的,结果又折回去拿东西,因此错失了逃生的最佳时机。唉,真是乱来,抱着这么大的玩意儿要怎么逃啊!不过我想这两样东西一定对她很重要,竟然连命都不要。” 她是为了他才…… 纪曜晴颤抖着手,接过了消防员手上的东西。 “请问……她……”他连声音都在颤抖着。 老天啊,她一定要没事!他不愿意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东西了! “嗯,只是轻微的吸入性呛伤,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留院观察一阵子……喂!先生!” 消防员话都还没说完,纪曜晴便己迅速跑走了,完全不顾后方消防员的呼唤.他现在只想赶紧飞奔到那个笨蛋面前,狠狠地将她抱在怀里。 第八章 盯着病床上双眼紧闭的白皙人儿,回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情形.纪曜晴忍不住笑了。 记得那天她身着白色洋装、白色球鞋、撑着一把白色雨伞,曾让他差点以为她是上帝派来拯救自己的天使。如今她四周都是白色棉被、白色枕头、白色床单,她真的跟白色很有缘分。 白色果然很适合她,纯洁无瑕……是属于童霏霓的色彩。 床上的人儿悠悠转醒,迷蒙的双眼转啊转的,最后在瞥见身旁的人后,她才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晴天?这里是哪里?我记得听到馨馨的声音,然后我把门打开,就看到一一” 童霏霓全想起来了,她猛地坐起身,举起双手来回检视着。 “我记得我看到了火,然后浓烟四起,接下来感觉一阵呼吸困难……” “还有呢?” 她很努力地想着。“对了!那把吉他!晴天,那把吉他呢?它平安无事吗?”童霏霓抓着纪曜晴的手不放,激动的追问着。 纪曜晴眉头微蹙,轻拉开那双抓疼他手臂的手。“你冷静一点,那把吉他没事,就放在那里,不信你自己看。” 童霏霓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亲眼确认那把吉他安然无恙后,她才放下悬着的心,无力的躺回病床上。 “太好了,你父亲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毫发无伤。” “比起那样东西,我更在意的是这个。”纪曜晴边说边把那只敞开着的铁盒递到她面前。 童霏霓一看到铁盒里的剪报与旧唱片,顿时哑口无言。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日本曾是个知名人物?” 童霏霓无言的点点头。 “你这是什么心态?老早就知道那首歌是我作的,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是故意在我落魄的时候收留我。打算看我的笑话吗?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作的词,这大概也是谎言吧?不用说:在我唱那首歌的时候,你八成在心里嘲笑我像个小丑,你纯粹把我当成闲暇时的娱乐吧!” “不、不是这样子的,我是真的喜欢你作的歌啊!我承认我从一开始就认得你,但绝对没有想要嘲笑你、或看你笑话的意思。没有说出事实,主要是怕你知道我认出你后,你会因为被人看到狼狈模样而逃开,我想报答你,所以……为了帮助你重新站起来,回归正常的生活,我绝对不能说!” 前半段的说法他还能了解,可是后半段…… “报答?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需要让你报答的事。” 童霏霓低下头,双手紧紧交握着,内心不断地翻腾着。 “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因为被其他同学嘲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就跑到孤儿院附近的公园荡秋千。黄昏时,在夕阳的照射下,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孤伶伶的映在地面上,想起自己的不完整,我难过得哭了。” “这时候有一个小男孩坐上了我隔壁的秋千,他很天真的问我为什么哭,我便把学校的事情全告诉他,他听了很生气地替我抱不平,然后又很温柔的安慰我。” “他告诉我,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妈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最重要的是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既然已经选择活下来了,就该想着怎么让自己更开心的度过每一天,因为只要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 “我认为他说得很对,我完全接受了他的说法。因为他的鼓励,我下定决心不再哭泣,选择做个快乐的人。” “所以你就把我误认为是那个男孩?”应该是误认吧?因为他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不是误认,你根本就是。”想起那段令人怀念的过去,童霏霓不由得嘴角轻扬。 “在那之后,那个小男孩陪我玩了一阵子,临走之前我问他我们还能不能一起玩,结果他告诉我他只是跟爸妈回来看外公,因为他爸爸在日本工作,所以明天就必须回日本,以后大概也没什么机会一起玩了。不过他将来想成为一名音乐人,他说如果我注意报章杂志的消息的话,搞不好就能在上面发现他的消息也不一定,到时候我们或许就能再见面了。” 从此,“纪曜晴”这个名字就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上。之后,她每天都会注意报章杂志上的消息,期盼着纪曜庐的名字能早日出现,这样的话,他们重逢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 “因为这样,所以当我在台北街头再次遇见你时,真的很高兴.但高兴之余,我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我想,你或许不愿意让人看到你那般颓废的样子吧,因此我试着像你当初鼓励我那样来鼓励你,谁知道你并不领情……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放弃自己,所以才决定把你带回家,期盼哪一天你能重新振作,回复原本的那个纪曜晴。” “嗄?有这回事吗?” 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最让人难以相信的是,那些励志的话竟然是出自他的嘴里? “喔……所以那天听到我说那番话,你才会哭啊?” 纪曜晴现在终于了解上次听童霏霓说她是个孤儿时,自己对她说了那席话,她为何会眼泪涟涟了。 因为反差实在太大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人是会变的,想法与处世态度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有所不同,再加上那时他为了父母的死仍显得有些愤世嫉俗。当然,他也不是故意讲那番话来刺激她或者是让她失望,因为他压根忘了有这回事,勉强说起来,那次只能算是个意外。 但……被他的话所拯救,又被他的话所伤,这的确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呢。 童霏霓咬了咬下唇,闭起眼睛,无奈地点了点头。 纪曜晴看着她的反应,也不想再追究了。 她的考量是对的,要是他知道她认出他的话,他的自尊心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再待在她身边,接受她任何协助的。 “既然这样,隐瞒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吧。话说回来……吉他的事我要谢谢你,多亏你,它才能安然无恙的回到我手上。不过这种事不要再有下次了,为了一把破旧的吉他而牺牲宝贵的性命,这样太划下来了!” “怎么会?对我来说很值得呢!这是晴天最重要的宝物,不是吗?能替你守护住最珍贵的东西、看到你放心的笑容,这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瞥见童霏霓脸上的灿笑,纪曜晴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了视线。 “笨蛋……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啊!东西没了可以再买,要是你死了,你上哪找一个一模一样的童霏霓?毕竟、毕竟你是我的金主嘛,要是你玩完了,我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重要?她——对他来说很重要? 虽然后半段他表明了他是为了他自己,但童霏霓依然忍不住感到一阵燥热。 凝视着他困窘的侧脸,童霏霓垂下眸,用悲伤的语调询问:“……晴天,我问你喔……假如这次我不幸死了的话,你会为我伤心落泪吗?” 纪曜晴闻言心脏紧缩了一下,然后佯装若无共事的别开了脸。 “你是白痴吗?问这什么烂问题啊?告诉你,我才不会为这种无聊的事哭呢!” 童霏霓闻言不免有些失落,但她还辨不及感到悲伤时,纪曜晴又接着说:“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死!你是绝对不可能丢下孤独的我先死的!”是的,因为她很善良,所以她一定舍不得抛下孤独的他先死。 他到底是打哪来的自信呢?他怎么能如此确信自己不会留下他一个人先离开这世上? 不过不管他是瞎猜、蒙到,还是有什么证据,总之他是对的。 童霏霓强忍住泪水,红了眼眶。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脆弱,纪曜晴忽地起身摸了摸她的头。 “你昏睡了这么久,肚子一定饿了吧?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给你。”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看着纪曜晴离开后,童霏霓眼里的泪终于掉了下来。她躲进被窝里,用白色被子将自己包裹住,不想让同病房的人看到。 老天爷啊,感谢你让我活下来了! 为了不再让他变成孤独的人,也为了不再让他变回以前那个样子,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一定要努力地活下去2 就算到时候他已经离开不在自己的身边了,她也会守住这个约定的。 这样他将来要是迷失了自己,或是在外面受了挫折与委屈,她才能当他的避风港,才能像家人那样给他力量。她在心里偷偷下了这样的决定。 “花爷爷、花婆婆,真对不起,今天的花不是霏霏从店里拿来的,而是在外面买的。我想你们二位在天上已经看到花坊被烧毁了……是霏霏愧对你们,有负你们所托,害得你们的毕生心血就这么付之一炬。虽然明知道是妄想,不过霏霏还是厚着脸皮前来祈求你们的原谅。” 墓前摆放着桔梗花束,童霏霓悲伤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语带歉疚的说。 “我还以为你跑哪去了,原来在这里啊!” 听到声音,童霏霓一回头,看到纪曜晴正扬着笑站在后方。 纪曜晴无奈的摆摆手,“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要来这儿也不说一声,害我像个傻瓜一样在医院狂找你。” “对不起,我只是想早点来跟两位老人家说这件事情,本来打算待一下下就回去的,不知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别在意,我没有生气。”看到她那意志消沉的样子,纪曜晴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她的手叠上了他的手,若有所思的把视线又移回照片上。 “我刚刚去看过花坊了,一楼全毁,二楼也几乎是半毁的状态,连馨馨也没了踪影……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是没办法重整了。” 纪曜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嘛,你是在担心这件事啊?” 听见他事不关己的笑声,她的眉心微微蹙起。 “因为花婆婆信任我,才会把花坊交给我管理,如今出了这种事,你要我怎么置身事外!” 纪曜晴斜睨了她一眼,随即把目光移向墓碑。 “有件事昨天我就想告诉你了,只是,一直不晓得该怎么开口。昨天晚上来找我的那个男人……其实不只是我的朋友,还是我工作上的伙伴,他说这次将让我以歌手的身分出道,帮我出唱片。当然,是让我唱自己作的歌。”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即使有了相当的觉悟,童霏霓还是不想接受这事实的闭起了眼,双手紧紧抓着手里的包包。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与平常并无不同. “三天后。” “这样啊……这么快?”她的语调微微透露出不舍。 “没办法啊,他在日本还有制作,不能在台湾久留。” 接下来两人一片沉默,似乎都在猜测对方在想什么。 先打破沉默的是纪曜晴,他一脸焦虑的道:“喂,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童霏霓愕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咦?为什么……”为什么要问她? “花坊毁了之后,你也没地方回去了吧?既然我们都没有其他亲人了,我想……我们不如就这样一直在一起也不错。” 原来他这么做的原因不是出自于喜欢,而是纯粹…… “因为是同类吗?”她落寞的小声咕哝道。 “嗄?”纪曜晴没听清楚她说的活。 瞥见他脸上的疑惑,童霏霓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是说,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跟你一起走,我无法抛下花婆婆的花坊跟你离开这个地方,花坊是我的责任,我有义务让它恢复原状,替花婆婆经营下去。” 这是借口,做不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她只好选择留在原地默默地守候着他。 当然,他累的时候想回到这儿来喘口气,她仍随时欢迎,因为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永远都会是支持他的家人,就算不可能成为他的恋人,这样的关系也不会改变。 “你觉得老太婆会这么希望吗?” “啊?” 纪曜晴转过头宋,对上她那双困惑的眼睛。 “老太婆在写给我的遗书里,吩咐我一定要给你幸福。她说她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所以希望她死后我能代替她好好照顾你。所以,你认为她会希望你作出这种决定吗?” ……要他给她幸福?他只是想遵照花婆婆的遗愿,并不是真心想这么做的吧? 他……真想让她幸福的话,那就给她他的爱啊! 然而她知道他对自己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因此就算她再怎么想将他留在身边,她也绝不能这么做。她要是现在顺着自己的心意这么做的话,将来只会让自己陷入无法自拔的痛苦深渊。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花坊是他们毕生的心血,我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努力毁于一旦。”童霏霓悲痛的说道。 看见她那痛苦的样子,纪曜晴突然望向湛蓝的天空。 “虽然我认识那老太婆不是很久,但我知道老太婆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她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利,就要你放弃追求幸福的机会的。 “在我看来,她给你那间店不是为了绑住你,而是因为知道你懂得爱那些花,所以才想交给你,要是花坊因而变成你的包袱,那就违反她的本意了。” “既然现在花坊已经没了,我相信她不会愿意看到你守着那间空壳,一辈子活在他们的阴影底下,何不就趁这个机会让那间花坊随他们的脚步去?我想……能看到你幸福快乐的生活着,才是他们真正期盼的。” 对吧,老太婆?定定地凝视着墓碑上那张慈祥的笑脸,他仿佛可以听见花婆婆那一如往昔的爽朗笑声。 幸福快乐的生活着……她真的从此就能快乐吗? 只要自己还仰慕着他,那有的只会是痛苦吧? 童霏霓紧抿着唇,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中。 果然还是不行,即使他说的都对,但如果自己就这么跟他到日本去,那就跟现在没什么两样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会因此而有任何的改变。 更糟的是,自己还可能成为他走红的绊脚石。 是啊……当他再度站上那个属于他的舞台,他们俩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了,还不如现在就让一切结束,让一切回到原点。他本来就不属于她…… 心中有了决定后,童霏霓抬起头来,坚定的双眸对上纪曜晴的眼。 “我想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真的到国外去也不见得能适应。再说,在这里的生活很好啊,这里的人既亲切又善良,起码没有语言不通的问题,所以我想,维持现状就好了。” 也就是说,不管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你真的决定了?” 老实说,他很希望事情还有转园的余地。其实当初听到沈锰要他离开台湾到日本发展时,他会犹豫就是因为童霏霓,但他并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情绪。 是习惯?还是愧疚?抑或两样都是? 总之深刻的体认到自己放不下她。是在那场火灾之后。那一刻,他明白自己不能失去她,“对不起。”她说着与自己心意完全背道而驰的话。 吁了口气,纪曜晴知道他不得不放弃了。 “既然你心意己决,那至少让我为你们做点事吧。我在你这里打扰了这么久,再加上那老太婆对我也有过恩惠,所以重建花坊这份苦差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这也是我唯一能替你们做的。” “咦?你不用这么做没关系,毕竟花坊是我一一” “是你的责任嘛!我知道啊!不过你现在一时之间筹不出重整的钱也是事实吧?而我刚好有一笔闲钱,既然用不上,倒不如就帮助有需要的人不是更好。”擅自打断她的话,纪曜晴接下去提出解决的方案。 童霏霓眨了眨圆润的双眼,困惑的问:“你哪来的闲钱?我想我给你的薪水应该连装潢都不够吧?” 纪曜晴双手环胸,“这是无庸置疑的吧!就凭你给的那点微薄薪水,就算是我这些日子不吃不喝、不花半毛钱,恐怕连批那些花都成问题哩。” 呃……她知道她给的薪水是很少啦,不过这又不能怪她,毕竟这间不起眼的小小花坊能赚钱他们就该偷笑了,“那为什么……” “是版税啦!之前卖那首歌的版税还有剩,我想拿它来重整花坊是绰绰有余了。” 听他这么说,她反而显得有些为难。“这样不好吧,我不能拿你的钱。” 斜睨了她一眼,纪曜晴不愿多谈的挥了挥手。 “你少罗唆!既然你有你的决定,我也有我的做法,除非你答应跟我到日本去,否则我是不会就这样丢着你不管的。” 童霏霓微微拧起眉,觉得有些为难。 纪曜晴没有放过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强硬地说道:“既然做不到,就给我心存感恩的接受,其它废话不用多说。” “怎么这样……” 她本想坚持立场抗争到底,可声音才刚发出,便立刻接收到他那锐利的眼神。 “我……我知道了,那这笔钱就当是你入股的钱好了,等以后每个月花坊有盈余的时候,我会定期分红……” 太、太可怕了!要是她再不答应的话,他不知道还会想出什么注意来逼她屈服。 “随便你要怎么做。”纪曜晴不是很感兴趣的回道。接着他从口袋拿出一张像是cd的东西,把它放在墓前前。 “老太婆,这东西是属于你的,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了。” “咦?那是什么?”童霏霓好奇的问。 “demo带。这原本是我用老太婆的故事随手写的词,现在变成我未来要发行的专辑中的其中一首歌的半成品。” 童霏霓闻言一阵错愕。 “你是什么时候作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纪曜晴冷冷瞥了她一眼。 “我要做什么事情,不用样样跟你报告吧?而且,我都说了是无聊的时候随手写的啊,谁知道会莫名其妙成了即将推出的歌曲。” 童霏霓无奈的苦笑了下。“你怎么会对自己的作品这么没信心呢?好歹你在日本也写过一首畅销歌呀!”他会不会太没自觉了啊? 看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童霏霓又问:“那你在歌词中写了些什么?”这是她最好奇的。 “深深的爱恋,永久的誓言,桔梗花束藏着我们对爱的信念……这是其中一段歌词。” 没听到她的回应,纪曜晴转过头去查看,没想到却意外瞥见了她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 “其它的是商业机密,就算你用那种期待的眼光看着我,我也不会再泄漏半句给你知道的。” “咦?哪有人这样的!引起人家的兴趣后才说不能再说了,你太诈了!”童霏霓听了大受到打击,夸张的发出了哀嚎声。 “你是笨蛋吗?与其在意这种事情,倒不如赶快担心在花坊重建工作完成之前你要住哪里吧!” 无视于纪曜晴的担忧,童霏霓乐观的重重拍着他的背。 “哈哈哈!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总有办法的哦!” 承受着不断落在背上的重击,纪曜晴看不惯地瞪了她一眼。有时候他实在是恨透了她那全然无紧张感的没神经。 这么没有自觉的人,就随她去流落街头好了,反正他都要去日本了,到时候就算她哭着求他,他也绝不帮她! 第九章 他果然还是忍不住又帮了她。 纪曜晴让童霏霓住到他那位于台北的公寓。之前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他们一家三口长年住在日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但打扫的欧巴桑每个礼拜都会来打扫,所以不需要怎么整理就能立即入住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栖身之所,心情都还没缓下来,她最不希望来临的时刻却已悄然来到了,“路上小心喔!到的时候,别忘了给我一通电话报平安。”童霏霓依依不舍的对着正把行李放进后车厢的人说道。 纪曜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砰地一声,用力的将后车厢给关了起来。 沈锰见状拍了拍纪曜晴的肩膀,“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我先上车等你,记得别拖太久喔,飞机可是不等人的。”话一说完,他便识相的先行上车,眼看现场没了闲杂人等,纪曜晴这才面向童霏霓,对她讲了今天第一句话:“你真的不跟我走?” 童霏霓心里掀起波涛,但尽管如此,她仍无意改变初衷。她一脸平静的对他绽放那他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傻瓜,都这种时候了你还问这问题。不去,真的不去。” 纪曜晴眉头微蹙,不太满意她的答覆。 接着又是一片沉默。当纪曜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对她说出心里话时,一阵强风突然刮起—— “如果……” 过大的风沙使得童霏霓的双眼紧闭,连他的声音都听得不太清楚,结果纪曜晴的活就这么随风飘散……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终于能睁开眼了,童霏霓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丝,疑惑地问道。 纪曜晴的脸微微地泛红,看着她那双无辜的圆润大眼,他不耐的叹了口气,接着才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啦,我该走了,你不用送了。” 语调隐约有着怒意,纪曜晴把话一丢,也不给童霏霓道别的时间,随即气闷的甩上车门,让童霏霓一阵茫然地呆愣在原地。 听见车门被人毫不爱惜的用力甩上,沈锰心疼的转头责备罪魁涡首,“喂,我的车可没有得罪你喔!” “……”纪曜晴不发一语的把头扭向窗外。 沈锰一看气氛不对,只好暂时放下爱车的事,语重心长的劝他道:“这样真的好吗?喜欢人家的话,不好好告诉她,她可是不会知道的。” 结果这句话让他更为光火。“吵死人了啦!臭大叔!还不快点开车!” 纪曜晴一边踢着驾驶座的椅背、一边烦躁的骂着。 臭、臭大叔?他不过大他几岁,今年也才二十有六而已,竟然骂他臭大叔! 虽然不开心被人骂老,但沈锰还是发动了引擎准备出发。 今天他心情不好,他可以迁就他,但他的工作表现要是不如他预期的好,就等着接受他魔鬼式的斯巴达教育吧!沈锰在心中思忖着。 浑然不觉沈锰想法的纪曜晴,此时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车窗外那抹越来越小的身影,一直到完全消失不见,他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似地把头靠在车窗上。 “如果我说我需要你,要你陪我一起去呢?” 刚才,他是这么对她说的,只可惜她根本没听到。 想了好几天都想不出一个好理由要她跟自己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心里所想的了,她却没听到? 自尊心高得吓人的他,实在无法再说一次,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真的没听到吗? 老实说,他不是怕再说一次,他是怕童霏霓用假装没听到这一招来拒绝他。虽然她应该不会这么聪明,不过难保她不会突然开窍。 他知道沈锰说的没错,喜欢一个人要是不跟她说清楚的话,对方是不会知道自己的心意的。可问题是,他根本就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她啊! 需要并不等于喜欢,是这样的吧? 他承认自己确实很在意她,甚至有想过要为了她放弃到日本发展,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工作,这下就代表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不过话好像不能这么说…… 哎呀,他说不上来啦,总之他对她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就是没有她不行,但又好像可以…… 奇怪,那到底是可以还是不行啊? 纪曜晴突然觉得为了这种没有正确解答的事而烦恼的自己很蠢。 望着窗外截然不同的景色,他这才发现原来车子已经上了高速公路了。 唉,他都已经要去日本了,现在该考虑的不是男女感情的事,而是该怎么把工作做好,等一切稳定后,再来思考童霏霓的事也不迟啊。 等着吧,霏霏,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就能告诉你我的答案了。 纪曜晴在心中暗自许下承诺后,便戴上耳机靠在椅背上,专心沉浸在mp3的音乐世界中。 他知道这次离开并不等于结束,而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 下一次他再出现在她面前时,将不再是那个只懂得逃避现实的晴天,而是一个完完整整、勇于追求自我的纪曜晴。 怀抱着希望,纪曜晴开始踏上了新的旅程。 两个月后,花坊的重整工作终于顺利完成了。 自觉不该再住下去的童霏霓,此时正提着行李,依依不舍的审视着屋里的每个角落,巴不得把一景一物都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这屋里的一切都让她眷恋,因为这里有原主人的气息。待在这儿,就好像它的主人还在一样,不曾离去。屋里的每样摆设、每张照片,在在都宣示着主人曾存在过的事实。 老实说,她很舍不得离开。虽然纪曜晴曾说过她想住多久都没关系,不过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所以纵使不舍,她还是要离开这里。 守着一间男主人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屋子,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既然花坊的重整工作己完成了,她自然也就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 拿起电视柜上那张纪曜晴正灿笑着的个人照,她的手忍不住在那张熟悉的脸上轻抚着,然后闭上眼紧紧的把它抱在怀中,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嵌进心里头去似。 当他决定要到日本去的时候,她就不敢奢望他会再回来,然而就等他回来了,她与焕然一新的纪曜晴恐怕也再无任何交集了,因此她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两人终将形同陌路,或许从此再无见面的机会也说不定。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认知,她才能死心、才能放下心中所有的依恋,离开这里。 深吸了口气,童霏霓把相框放了回去。她深深凝望着照片里的男人,仿佛听到了心里有根弦断了…… 他们之间的牵绊、所有的关联,也都断了…… 紧握着行李袋,她果决的扭过头去,头也不回的走了,一直到踏出大门,童霏霓的心里都没有丝毫的犹豫或动摇, 当大门关上后,她的心反而释然了。她知道自己将要从那段苦涩、没有结果的恋情中毕业了。 纪曜晴花了二年的时间,从日本红回了台湾,他这趟改造自我的追梦之旅可以说是相当成功。 他的努力虽然备受肯定,但从他在电视萤幕以及报章杂志上的超高曝光率来看,他除了对音乐有贡献外,对与女艺人、女模特儿传绯闻也不遗余力。 就像现在,即使知道餐厅外有拿着相机、虎视眈眈等着他主动出去送死的影视记者站岗,他依然是气定神闲的切着盘内的牛排,还优雅的啜了口红酒。 “这样真的没关系嘛?你的正牌女友看到不会生气?” 一名冶艳的美女嘴角勾着媚惑的笑,一手支着下鄂、一手挑逗的覆上了纪曜晴摆放在餐桌上的手,她是现在日本当红的女模特儿安倍莱西。 纪曜晴闻言愣了下,瞥了眼那双饥渴的湿润眼眸,嘴角轻扬哼笑了声。 “你从哪儿听说我有正牌女友的?这只是没有得到证实的谣传罢了。” 安倍莱西笑了笑,不难看出她对眼前的猎物相当有兴趣。 “嘻嘻……你真是坏心耶,那之前报章杂志上提到的那些女孩子们都只是炒新闻、逢场作戏喽?真让人难以相信面,像你这么棒的男人竟然没有真命天女……那对你来说,我是不是也是这样子呢?” 纪曜晴但笑不语,对于安倍莱茜的试探不给正面的答复。 面对这种情况,他向来习惯一笑置之,就算知道对方有可能会因此大发雷霆,他仍不愿说出任何哄骗的誓言。 反正接受得了的,就可以来一段短暂速食恋情;而接受不了的,顶多就不再往来。 没有听到预期中的甜言蜜语,安倍莱茜不但不意外,反而勾起娇艳欲滴的性感红唇道:“看来你真如外界所传的,不只在词曲创作上拥有亮眼的成绩,也是个从不付真心、只把恋爱当作刺激灵感来源的无情男子。” “哦?我都不知道外界原来是这么评论我的呢。”纪曜晴不以为意的有啜了口红酒,这种传言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既然知道外界都是这么说我的,你今天还敢约我?你难道不怕被利用完后即丢弃吗?”纪曜晴讪笑道。 “呵呵……我为什么要怕?事情不只有一种发展的可能性啊,或许……情况会反过来也不一定呢。”对上纪曜晴那双自信坚定的眼眸,安倍莱西无惧的回道。 “哦?”纪曜晴行为盎然的挑高一边的眉。 安倍莱西把涂着红色指甲油的修长手指交叠着撑着下颚,然后用那双好似要把人吸进去的勾魂眼直视着纪曜晴,像是巴不得立刻把它变成自己的俘虏。 “最近……同门的模特儿太过抢眼,几乎把我的光芒都给盖过去了,您也知道的,我们这种职业嘛,要是太久没有曝光的话,可以很容易被世人淡忘的,所以想请现在当红的创作歌手haru先生帮个忙——” “制造绯闻,提高你的曝光率?”纪曜晴把安倍莱西未完的话接下去说完,安倍莱西脸上笑意更深了。既然话都说开了,她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我听说您明天开始就不在日本,要到台湾巡回演唱,我想应该不会造成您多大困扰才是,等您回国时,流言大概也传得差不多了。而且这对早已花名在外的haru先生来说应该无伤大雅,不知道您能不能配合?” 纪曜晴耸耸肩,“我还能说不吗?” 记者都等在外面了,现在说不也太迟了吧。 安倍莱西露出无害的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么为了感谢haru先生,这顿饭就由我作东吧,想点什么尽管点,请别客气。” 睨着安倍莱西脸上的笑容,纪曜晴一副“算了吧”的挥了挥手。 “不用了,还是我来吧,一顿饭而己,我还付得起。让女人花钱,有失我身为男人的尊严。”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安倍莱茜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虽然一开始是自己设计他,不过纪曜晴的表现倒是让原本就颇为欣赏他的安倍莱茜增添不少好感。 享用完晚餐,纪曜晴与安倍莱茜状似亲密的走出餐厅,结果就如安倍莱茜所计划的一样,狗仔队立刻拿着相机与摄影机冲上前捕捉两人的身影,一旁还有记者上前询问两人是否正在交往。 看这阵仗还挺大的,也不枉他们两个故意在餐厅里悠闲地享用完美食才慢慢地走出餐厅,为的就是等这些媒体到齐,让他们一次拍个够。 现场镁光灯闪个不停,这时,纪曜腈突然脱下自己的外套为安倍莱茜披上,然后象征性的搂着她的肩膀继续前进。 让纪曜晴这般体贴的举动惹得有些一感动的安倍莱茜小声的在他耳边道:“对我这么好,不怕我真的爱上你?” 纪曜晴只当她在开玩笑,接着用只有安倍莱茜听得到的音量道:“得了吧你,我喜欢笨一点的女人,你不在我的猎艳名单中。” “是吗?那还真可惜.”安倍莱茜苦笑了下,藏起了心中那一点点的遗憾。 缓慢行进的两人,终于来到了纪曜晴的黑色轿车旁。 纪曜晴风度十足的为安倍莱茜开了车门让她先行进入,然后自己再越过重重包围坐进了驾驶座。 接着在一阵引擎发动声后,黑色轿车便在众多媒体的目送下,缓缓地驶离了现场。 作足了那场戏、甩掉了那些恼人的媒体记者、送完安倍莱茜后,纪曜晴并没有直接回家,他只是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子,一边在脑中思考自己怎么会变成人人口中的无情男。 他自认自己是个对爱情忠诚的好男人——来日本三年,他依然心系远在台湾的童霏霓就是最好的证据。 刚来到日本时,他曾因为只要一闲下来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想起童霏霓而困扰过。但久而久之,他便把思念童霏霓这件事当成了一种习惯,进而转换成了他创作词曲的力量泉源。 不过……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他原来会这么地想念一个人。 以前在台湾时,或许是因为两人太接近了,所以他才会感觉不到她对自己的重要性。 那时虽然想将她留在身边,但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他现在总算明白当初那个模糊不清的感觉是什么了。 他想,他大概是、八成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喜欢上她了吧! 因为喜欢,所以不想分开。 可是现在才明白似乎没什么用了,他深刻的体认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句话的含意。 现在回想起来,会传出那种不实的传言,好像是在他走红以后才开始的…… 他开始在演艺界大放异彩时,许多女孩子开始围绕在他身边,还莫名其妙与他传出绯闻,但其中绝大部分是属于宣传效果居多。或许当中有人是真心相待,不过因为他早己心有所属,所以全都视而不见。 尽管被媒体写得再难听他都无所谓,但唯一让他介怀的,是童霏霓会发现这些事。 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有收集他的剪报的习惯? 要是还有的话,那可不太妙啊,因为那大多都是有关他绯闻的负面报导居多。思及此,纪曜晴忍不住苦笑了下。 二年了……他已有二年没听到她的声音了。这二年来,他们除了书信上的往来,再也没任何接触。 每当想起她的时候,他总会按捺不住思念的想打电话给她,想听听她的声音,然而每次电话一拿起,他就怯懦的打退堂鼓。 他害怕自己听到她的声音后,会忍不住抛开在日本的一切,搭上飞机立刻飞到台湾去。 他很清楚自己绝不能这么做,否则他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他曾在心中许诺要以全新的面貌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并且亲自告诉她自己的答案,所以他不能半途而废啊!不然,他就永远只能逃避,就跟面对父母双亡时的自己一样了。 要是这次再逃避,他以后恐怕还是会这么下去吧?如果连童霏霓都改变不了他的话,那以后恐怕再也没有人能改变得了他了吧。 当初他因为不想再尝到失去挚爱的痛楚,所以才会杜绝了跟童霏霓之间的任何可能。 最后是因为老太婆的死和那场大火,让他体悟到“人生苦短,必须把握当下”这个事实,否则他可能会继续选择忽略内心深处那种微妙的感受吧。 ……孩子,只要是生命就会有终结的一天,我们谁也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只能趁着有生之年,尽力去完成每一件事,不让自己后悔。 脑海里忽然闪过花婆婆曾对他说过的话,他现在已能体会那些话了。 纪曜晴勾起了一抹落寞的笑。 老太婆,我明白,我现在不就努力在做不让自己后悔的事,你可要保佑我啊! 收起了笑容,纪曜晴缓缓的把车停在山路旁,下了车,靠在车门上抽起了上回沈锰搭他的便车时忘在他车上的香烟。 平日老是嫌沈锰的烟味污染了他的爱车,这回他难得想尝尝香烟的味道,结果才抽了一口,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啐,这玩意儿果然难吃得要命!”抱怨归抱怨,他又继续吸了口香烟。 抬头仰望天际,看着天空中繁星点点,纪曜晴突然会心一笑。 不晓得……她现在变得怎么样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像自己想念她那般的想念自己? 明天回台湾时,偷偷去看看她吧。 第十章 目前现在这种状况似貌似对他……很不利。 纪曜晴穿着大衣躲在花坊转角附近的电线杆旁,他还戴着帽子、墨镜、口罩,活像一副偷窥狂的样子。 这样的装扮没被人认出来就算了,以他这么一个当红的创作歌手,要是不小心被认出来的话,杀伤力肯定很大。 不过现在他根本无心去理会路人惊恐的目光,他唯一在意的是——那个待在花坊门口、死缠着童霏霓的推销员模样的男人。 男人拿着一束玫瑰花,紧抓着童霏霓的手央求着她。 “霏霏,你原谅我吧!以前是我不好,不懂得珍惜你,现在我已经跟那个女人离婚了,你就回到我身边来吧!” 童霏霓有些为难的拨开了一直抓着自己的那只手。 “如果你要我原谅你的话,我已经原谅你了,不过如果你要我回到你身边的话,那……对不起。其实我认为你那时说的很对,我确实是个只知道工作的花痴。因为你的那番话,让我深深了解到,原来我无法为了某个人而放弃花坊这份工作。没办法,这是天性吧,对我来说,工作就是比爱情来得重要,也许将来我还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也说不定,但我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也无意为任何人而改变。现在的我只想忠于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想再被任何东西给束缚住了。所以,真的很抱歉。” 果然是任何人也改变不了啊!就连当初他要她跟自己走,她也不肯。 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纪曜晴已猜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分,不过同时也明白了自己无力改变童霏霓,他心中不免感到微微的失落。 然而即使童霏霓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对方仍然不死心的苦苦哀求着。 “那就不要改变啊,我无所谓,我只要能再跟你在一起就满足了。我不会束缚你,我会让你做你想做的事的,只要让我待在你的身边,让我们一起回到过去那段美好的时光就够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对你也没有当初那种悸动了,请你死心吧!” “我不相信!我在这里观察了好几天,根本没有看到有其他的男人进出这里,你一定是还不肯原谅我才说谎骗我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吧!霏霏。” 两人纠缠了很久,但对方屡劝不听,童霏霓终于失去耐性了——她索性连店也不顾的扭头上了楼,想来个眼不见为净。 被独留在花坊门口的男人原先还不肯离去,徘徊了好一阵子后,见楼上的人儿仍然一点下楼的意思都没有,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看着那抹离去的落寞背影,童霏霓心中百感交集。 当初是那个人背叛了自己,选择跟另一个女人结婚,结果现在离婚了,他又回来哀求自己回到他的身边,这真的有点……讽刺。 她以为她当初成全他会让他获得幸福,想不到结果竟是这样!相较起来,她觉得自己比他幸运多了。 虽然她跟纪曜晴没个结果,不过至少他们还有书信上的往来,勉强称得上是朋友。她觉得当不成恋人,但还能当朋友,这样的发展己令人感到欣慰了。 而且他们的关系就这么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没有争吵、没有反目,只有甜甜的回忆与微微的悸动,这样日后回味起来,她至少还能挂上淡淡的微笑。 回想起过去和纪曜晴在一起的种种,童霏霓的嘴角再也控制不住的向上扬起,正当她的思绪飞得老远之际,窗边突然传来异样的声音,她低头一看,在发现那名不速之客后,高兴得大叫了起来。 “馨馨?你是馨馨吧?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那场火之后一直都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大概凶多吉少了呢,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明显长大许多的馨馨靠过来磨蹭童霏霓的手,似乎也对两人的再相遇厌到欣喜万分。 童霏霓兴高辨烈的抱起了馨馨,轻抚着它身上柔顺的毛。 看着童霏霓展露笑颜的模样,纪曜晴的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看到她一切安好,他终于能够放心的露出笑容了。 猛然察觉窗外似乎有人在注视,童霏霓下意识的往转角处的电线杆看了过去—— 没有半个人。 童霏霓纳闷的歪着头,心想应该是错觉,便不以为意的拉上了窗帘,转身进厨房去帮馨馨张罗吃的了。 而纪曜晴在同一时间转过身,往花坊的反方向而去,根本没发现窗边的人儿曾往这个方向看过来过。 两人的距离就这么越拉越远,但心却越靠越近。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两人思念对方的心是一样的。 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两人会再见面的…… 结束了为期一个礼拜的巡回演唱,纪曜晴在回国之后,才知道他要订婚了。 “订婚?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真的吗?”沈锰不悦的使劲拍着桌子,那些摊在桌面上的八卦杂志还因此震动了下。 “你冷静一点,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我要订婚的消息啊,我比你更错愕好不好。”纪曜晴则是一脸无辜的安抚着沈锰的情绪。 “你不知道?你说你不知道?故意被媒体拍到你跟对方状似亲密的模样,然后再跟我说你不知道——”沈锰的声音回荡在事务所的办公室里,还撅动了窗户的玻璃。 “我已经说过了,一开始我是跟安倍莱茜串通好没错,但我哪知道这女的事后会胡乱爆料说我已经跟她订婚了。我跟她也只在节目上见过一次面,上次则是第二次;谁会跟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人订婚啊!”纪曜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沈钰抚着青筋浮现的额头,想要平复情绪的顺了顺气。 “不是我爱说你,你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行为时,麻烦先通知我一声好不好,好歹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你们这些人怎么老是这样呢?和弥那时候也是,说都没说一声就给我在演唱会上出现,你们也考虑一下我的立场好不好!” 原本悠闲靠在沙发上的筱原和弥,在被点名后,露出“又来了”的表情,吐了吐舌头,火速地逃离了现场。 对筱原和弥投以羡慕的眼光,纪曜晴双手枕在脑后,以一副不以为意的轻松模样应对 “总之不管她说什么一概否认就是了,反正事实就是——我跟她没任何关系。” 沈锰知道再说下去都只会被当作是耳边风,只好深深吐了一口气,道:“媒体那边恐怕没这么容易就接受我们的说辞,大概还会再追上一阵子吧。依我看,你现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花店那个女孩子解释,这种情况我想任谁都会误会的。” 纪曜晴偷瞄了眼沈锰的表情。“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老实说,我打算写完手上这首歌后,就回台湾。” “回台湾?你不是刚从台湾巡回演唱回来?”沉锰眉头微邹,好一会儿才意会过来。 “哦……我明白了,你需要时间回去解释是吧?没问题啊,等我把你的行程排开来之后你再回去吧,三天……不,二天够不够?”沈锰边说边拿出了记事本,试图在那密密麻麻的行程表中找出空挡。 伸手抢过沈锰手上的本子,纪曜晴用着再认真不过的表情道:“我的意思是——我想推掉所有的工作,回台湾定居。” 闻言,沈锰当场冻结住了,那只原本拿看记事本的手还停在半空中,看起来实在有些滑稽。 好不容易从惊吓中清醒过来,沈锰眉头深锁的坐到纪曜晴旁边,企图要平复心情的为自己点了一根烟,接着,两人便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久久等不到回应的纪曜晴不由得焦躁了起来,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住这样的煎熬,只好先开口。 “喂,你好歹也说些什么啊!”他要是肯狠狠地骂自己的话,他心里会好过一些,他越是维持现在这种情况,他就越感到自责与不安。 毕竟他能有今时今日,沈锰绝对是功不可没。 斜睨了纪曜晴一眼,沈锰叹了口气道:“唉……你的这个‘事先通知’来得太突然了,让我完全无招架之力啊。” “对不起。”纪曜晴紧抿着唇,歉疚的低卜头去,嘴里只能吐出这句话来。 难得看到他那副诚恳到不行的模样,沈锰不是很习惯地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别在意。不过看你的表情,你似乎已经决定了,是不是不管我说什么也没用了?” “嗯……大概吧。”纪曜晴也不是很确定。 “说吧!是什么原因让你对二年前自己的选择产生怀疑?是什么理由让你想要放弃一切的努力?” 紧握着拳头反映出他内心的翻腾,每当这种时候,纪曜晴总是不得不佩服沈锰那比谁都要来得敏锐的观察力。 吁了口气,他终于决定放下高傲的自尊,首度对人说出埋藏在心中、困扰他已久的问题。 “上次……我偷偷去找过她,结果看到一个男人正在追求她,好像是她以前的男朋友。”提到她的前男友,纪曜晴忍不住板起了脸。 “上次?是巡回演唱期间吧。所以呢?你吃醋了?就因为这样而萌生退出演艺圈的念头?” “这是原因之一。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听到她说她无法为了任何人而放弃花坊的工作。我想过了,既然她无法放弃,那就由我来牺牲吧,一定要有一方愿意跨出这一步才行,否则我们这辈子大概只会像两条毫无交集的平行线,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会永远失去对方的!”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那个女孩啊!不过这样真的值得吗?为了一个女孩放弃了年薪千万的工作,且还得付一大笔违约金……虽然我们是朋友,但你可别忘了,我们是签过约的喔。” “违约金……”经他这么一提醒,纪曜晴这才猛然想起还有合约这回事。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 “无所谓,就算会因此负债,我还是坚持要回台湾。有个人曾告诉过我,要我在有生之年,尽力去做好每一件事,不要让自己后悔。我不想留下任何遗憾,所以我决定这么做。” 话说到这里,纪曜晴几乎已经下定决心了。 “割舍掉这份工作,难道你不会遗憾?阿晴,我感觉得出来你并不讨厌这份工作,甚至还相当热衷。我跟你说这么多,并不是站在利益的角度,而是以朋友的立场来看待这件事,我不希望你做出日后会后悔的决定。而且,你已经放弃要创作出成为世界主流的歌的梦想了吗?” 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盲点一直是沈锰的强项,只是这次他的劝说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纪曜晴的决定仍没有改变。 “我不会放弃的。你说的我都明白,我的确很喜欢这份工作,也就因为喜欢,所以就算回到台湾我也不会放弃。创作到哪儿都能作,但能让我相处起来就像呼吸一样自然的就只有童霏霓一个,要是我错过了,这辈子恐怕再也遇不到了,不,应该说,我是非她不可!” 瞥见他那双再无动摇的坚定眼眸,沈锰一副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表情,搔了搔头道:“这下就解决了嘛。那你刚才还在那边犹豫个什么劲儿啊,你们这群野猴子。每次都给我惹出这么多麻烦。算了,反正我早就习惯了。这年头经纪人真不好当,不仅要帮你们安排工作,还得充当你们的心理咨询师,钱真难赚。” “既然已经决定了,现在你就赶快给我提起十二分精神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已经敲定的工作是绝对不能开天窗的。无论如何,请你先把手上那首曲子完成,下一张专辑还是得如期在二个礼拜后推出。” 听着沈锰那一如往常的沉稳音调,纪曜晴反而开始觉得有点可怕一一 才谈完那种极为敏感的话题,现在他却一副没事发生的模样,这实在是很诡异。“呃……那个……关于违约金的部分,我会赔偿的……” 纪曜晴小心不触及地雷的想把话题拉回来,但沈锰却一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道:“什么赔偿?什么违约金?没有人要离开啊!” 纪曜晴愣住了。那刚才他们谈的那些沉重的话题,他只当是茶余饭后的闲聊吗?还是说……他压根不打算让自己走? “老大,我刚才说的你没听清楚吗?” 沈锰斜睨了他一眼,捻熄手上的香烟。“听得很清楚啊,你要回台湾嘛,不是吗?” 纪曜晴被搞糊涂了。他知道嘛! “没、没错啊,不过……你真的听懂我的意思了吗7你的回答呢?” 沈锰哼笑了声,“我批准啦!” 纪曜晴被他搞乱了,他觉得他跟他在鸡同鸭讲,不禁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别开玩笑了!我是很认真在跟你商量事情耶!” 沈锰神态自若地回道:“我也很认真地在帮你解决问题啊!” 不悦的沉下了脸,纪曜晴的情绪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察觉到此等状况的沈锰,知道自己不能再玩下去了,未免情况失控,他赶紧乖乖地跟纪曜晴说出自己早已想到的对策。 “阿晴,你觉得退出日本演艺圈是唯一的解决方案吗?” 纪曜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要不然呢?她又不肯跟我来日本。” 接收他骇人的眼神,沈锰只能苦笑以对。 “你觉得我会这么笨吗?在辛苦捧红你之后,再把你拱手让给别人?” 纪曜晴眉头微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 沈锰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是说——事情不应该只有一种解决方式。” “一无所有的我,把爱流浪到你家,你是个白衣天使,带回了等着被你救赎的我,把我的阴天变晴天。背叛了你,残忍地我拒绝了你的给予,考验着你的真心,却还奢望你能让我枯竭的心重新燃起生命之火。直到分离,才恍然发现是如此思念着你,脑海里摇曳着你的幻影,等待遥遥无期的相会之时,我想告诉你,我早已喜欢上你……” 听着电视传来的旋律、盯着萤幕上的歌词翻详,童霏霓正在欣赏日本当红偶像歌手haru的新专辑mv。 其实这首歌并不如预期中那么受欢迎,但童霏霓听来却格外有感觉。 它发行这半年来,她有时候会想这首歌是不是在写她啊?不果只要想到纪曜晴离开这两年半来,从没有主动连络过她,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她就觉得不可能。 上次没去看他的巡回演唱,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这念头才出现在脑海,她立刻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她以为自己是谁啊?演唱会现场人那么多,就算她不去他也不会发现的。再说,根本就没人在意她有没有到…… 正当她在胡思乱想时,一名年约八、九岁的小男孩走进了花坊里,童霏霓一见有客人上门,赶紧收拾自己紊乱的思绪,带有笑脸迎上前去。 “你好啊!小朋友,有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的吗?” 小男孩好奇的看了看四周,好一会后,才对眼前这位亲切的大姐姐说出自己的需要。 “大姐姐,我想买桔梗花束。桔梗四朵就好了,其它的请用文竹陪衬。” 童霏霓闻言瞠大了双眼,当场楞住了。 除了花爷爷、花婆婆和自己以外,没人知道这样的搭配。唯一可能知道的,就只有那个远在日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纪曜晴。 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她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再度露出笑脸,童霏霓开始专心地包装起客人指定的花束。 在她忙着包装时,小男孩一双灵活的眼睛转呀转的,仔细搜索着店里的每个角落,直到确定了什么,他才开口跟女老板聊天。 “大姐姐,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嗄?”童霏霓看着小男孩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有些感叹他太过早熟了。“没有耶!” “哦?”小男孩的眼底闪过一丝雀跃,接着又问:“那你结婚了吗?有没有未婚夫?” “呵呵……都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呢?” 小男孩仍是那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因为我喜欢大姐姐啊,希望将来能跟像大姐姐一样的女孩子结婚。” “这样啊。”童霏霓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将男孩的话当成玩笑。 她将完成的花束交给了小男孩,两人闲聊几句后,小男孩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花坊,消失在转角处。 小男孩的目的地并不是自己家,而是转角的一条巷弄里。 他把手上的花束交给了一个陌生男人,然后伸长了手准备拿他应得的报酬。 “哪,我已经确认过店里没有别人在,而且也确定她现在没有男朋友或未婚夫了,现在可以给我报酬了吧?” 纪曜晴还是不放心。“你是怎么问她的?没有引起她的怀疑吧?” “安啦!我骗她说我喜欢她,她那个样子不像有怀疑我。”小男孩信心十足地说道。 “喂,你可不能害我喔,要是害我丢脸的话,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虽然对一个小孩子讲这种话很不恰当,不过自尊心比天高的纪曜晴一想到自己有吃瘪的风险在,便不得不威胁他道。 “不相信的话,你不会自己去问她啊!你可是一个大人耶,竟然叫一个小孩子去帮你确认这种事情……怎么,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是你自己说要是她说没有男朋友或未婚夫的话,你就要多给我二佰的耶!”小男孩忿忿地说道。 哼,小鬼就是小鬼!谅他也不敢骗他,纪曜晴在心中嘀咕着。 “你放心好了,我没有要反悔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把任务完成。哪,拿去吧,答应你的二佰元。” 接过陌生男人手上的二佰元,小男孩这才满意的踩着轻快的脚步离去。 提起地上的行李袋,背起父亲送给他的那把吉他,纪曜晴做足了心理准备,捧着那束桔梗花束,一鼓作气来到了花坊门口。 听见身后的声响,童霏霓下意识回过头,在看到来人后,她抑制不住喜悦,心脏狂跳着,她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移开视线故作冷淡道:“你……怎么有时间回来?报纸上说你已经订婚了,恭禧你喔,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发现她看到自己似乎没有他料想中那般快乐,纪曜晴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那是那个女的一厢情愿乱讲的啦,我跟那个女的根本连朋友也称不上,哪可能订婚!你该不会相信她的话,跟着媒体瞎起哄吧?” 听到他的解释,童霏霓顿时松了口气,这才将视线放到他身上。 “原来是这样啊,”她脸上又露出了那一贯的笑容。 在分开的日子里,他们不只一次想:如果再见到对方,一定要告诉对方心里的话。 现在好不容易见面了,两人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气氛一度陷入了无言的尴尬中。 幸好,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维持太久。 “咦?那个是……”童霏霓发现他手上捧着花束,而且看起来有点眼熟。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纪曜晴这才想起手上的东西。“哦,这个啊,刚刚我请一个小弟弟来买的。哪,送给你!” “送、送给我?” 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花束几乎是半强迫的塞进她手里,童霏霓只好一脸困惑的收了下来。 “谢、谢谢。不过……怎么突然想要送我花啊?” 纪曜晴有点支吾,“嗯…我想说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应该给个见面礼什么的……” “其实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实在不需要破费买什么东西送我。” 说是这么说,可是童霏霓一脸欣喜的盯着手上的花束。 看见她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纪曜晴觉得自己这次做得对极了。 一束花能换来她的一抹微笑,很划算。 童霏霓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有工作吗?” 纪曜晴眼神有些闪烁。“呃……老实说,我失业了,所以想回来投靠你,不知道你能不能收留我?” “嗄?” 童霏霓的声音不自觉的大了起来。高分贝的声音刺痛了纪曜晴的耳朵。 “喂,小声点,你想害我耳聋啊!”纪曜晴边抱怨边捂着自己的耳朵。 “对、对不起,我太震惊了,所以就……可是,你为什么会突然失业?你在日本不是发展得很不错吗?” 看童霏霓一脸担忧,纪曜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以手背敲了下她的额头。 “你是笨蛋吗?开玩笑的啦,怎么可能是真的。” 童霏霓抚着被他敲的地方,一脸茫然的道:“开玩笑的?” 纪曜晴看她那搞不清楚的模样,不由得苦笑了下。糟糕,他忘了她是很容易相信人的人。 知道自己不能再耍她,纪曜晴这才据实说出他来这儿的原因。 “本来我是想干脆辞掉日本的工作回到台湾发展,不过事务所那边极力挽留我,所以我只好答应不走喽。现在正在放假中,我就回来啦。” “回台湾发展?为什么?”童霏霓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在日本大放异彩的纪曜晴会选在这种时候回国发展?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在意的人在台湾啊!”纪曜晴理所当然的说道。 “在意的人?”昕到纪曜晴的话,童霏霓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拒绝过她,所以他口中那个在意的人绝不可能是她。她从不知道他在台湾结识了一个让他很在意的女孩。 没有察觉到她的异状,纪曜晴接着继续说:“是啊,因为在意到不行,甚至连创作的工作都没办法好好做,所以公司就给我假期,让我回来处理自己的私人感情问题,顺便构思下一张专辑。” “这……这样啊……那问题解决了吗?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不要客气……” 童霏霓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她希望她的表现看些来很正常,但是当她看到纪曜晴的表情渐渐凝重、眉心慢慢皱起时,她知道她失败了。 “你干嘛露出这种表情啦!” 这种表情?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纪曜晴有些懊悔的道:“难道你没有听那首歌吗?” “歌?什么歌?哪首?”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我写给你的那首啊!你应该知道的。”纪曜晴一脸别扭的移开视线。 歌?该不会是…… “你说……那首歌是写给我的?” 纪曜晴没好气的道:“废话,你以为我让几个女人救过啊?我是那种会随便让人乖乖捡回家的人吗?” 这么说——他要告白的对象是自己喽? 发现这个事实,童霏霓的泪不听使唤的掉了下来。 拂去她脸上的泪滴,纪曜晴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温柔地将她拥进了怀中。 “真是的,不是叫你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吗?早就跟说你过了,我不会丢下你一声不响离开的,结果你又给我露出这种好似在说“别丢下我”的寂寞表情。” 将头靠在他的胸膛,童霏霓静静地听着他的声音、眷恋着他的气味,如果这是梦,千万别让她醒来。 环抱着她,纪曜晴缓缓地道:“我要为之前的事跟你道歉。以前的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天真的以为只要不让任何人进驻我的心,从此就可以不用再尝那种失去挚爱的蚀心痛楚。我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一辈子孤独,根本不需要任何伴侣,然而事实证明,根本不是这样” “过去我自以为不平凡,但原来我跟普通人一样渴望爱情、需要一个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原谅之前那个曾经伤害你的我,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成为真正的家人?” 童霏霓听着他胸口那有些急促地心跳声,她可以想像得出来,现在他的脸大概微微泛红,表情一定相当不自在吧。 沉浸在甜甜的幸福氛困当中,童霏霓轻笑道:“我总觉得你现在的告白听起来好像在求婚。” “求婚?嗯……勉强算是吧,我确实是以结婚为前提对你提出交往啊,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喔?” 童霏霓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你是指交往的事,还是结婚的事?” 纪曜晴受不了的白了她一眼,“随便哪一种都行,只要你的答案是yes就可以。” 给了他一个满意的微笑,童霏霓再次紧紧抱住这个好不容易盼来的恋人。 “对了,那束花是刚刚那位问了很多问题的小男孩买的吧?” “嗯……”纪曜晴含糊应道。 “你为什么不自己来买?” 童霏霓感觉他的身体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因为……我要他来帮我确定一些事情。” “确定什么事?”瞳霏霓眨了眨圆润的眼,不解的问道。 纪曜晴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就是——我要他帮我确定你有没有交往中的对象。” 童霏霓一脸错愕。刚才那些问题原来是他想问的啊! “那如果刚才我说有呢?”他打算怎么办? “那就直接把花送给你,当作对你的祝福.”纪曜晴理所当然的回道。 童霏霓眯起眼看着他,“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这么小,小到让你连想把我抢回来的欲望都没有。” 纪曜晴干笑了几声,“你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嘛!” “不然是哪样?” 为了防止她打破沙锅问到底,纪曜晴突然话锋一转。 “对了,在你兴师问罪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对好不容易回家我说句什么啊?” 童霏霓想一下,这才对他绽出一抹最灿烂的微笑,道:“欢迎回来。” 纪曜晴满意地抬起她的下巴,慢慢地将自己的唇凑了过去。就在两人的唇相碰触的瞬间,纪曜晴的话融在两人的吻里—— “我回来了!”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