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牵牛花》 第一章 “欢无尽”是一家牛店,不是卖牛肉,而是一家由男性公关陪酒的酒店。 眼下的状况是陈思琪离职的欢送会,是同事们坚持要帮她办的欢送会,之所以会安排在这里的原因,说是为了要让她开开眼界。 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 会联想到这句话,是因为她跟同事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好到这种地步。 如果那群妖孽同事说的话能听,放屁声大概也能组成一首交响乐。 稍早她就在公司的茶水间听到他们低劣的计谋:先是把她灌醉,然后再塞只牛给她一夜春宵,抚慰她长期孤寂的芳心。 真是心怀不轨的一群坏蛋。 根本就是想借机利用这最后的机会,整整她这个平常欺压他们的上司。 实在是太不象话! 也不想想看,她不过是个芳龄才二十六的小女孩。 ……好吧,也许勉强算是个大女孩。 但也没有饥渴到这般需要花钱买慰藉,况且她一点都不明白,自己哪里让人觉得有颗孤单寂寞芳心了? 百思不得其解。 无妨,这个年头,就算是出来卖身的男人,也是很会挑顾客,无论再怎么缺钱,总是要为自己留下一些可笑的男性尊严。 对于男人来说,不管他们的五官是否长得像头驴,面子的价值肯定胜过一打驴。 本山人自有妙计。 换上一身黑压压,又宽又松的长裤套装,完全隐藏起她娇小玲珑、美好的身形,头上绾起一个像是恶婆婆般的发髻,那异常高耸的发髻,她还特别交代过发型设计师,务必要十级强风吹过来都屹立不摇,定定如柱,最好还能达到顶人会痛的地步。 嗯,很好,确实相当坚固,这发型师的手艺果然神乎其技。 陈思琪伸出食指,戳戳硬邦邦的发髻,带着顽皮慧黠的浅浅笑意,满意地阖起小草莓造型镜子,随手扔进黑色包包内。 她伸出纤白软嫩的手指,扶扶小脸蛋上又大又黑,尾巴既尖锐,又翘得老高的猫形眼镜,镜框后清亮的眼眸,划过一抹促狭光芒。 眼镜,是她挑了很久才下手买的,这镜框造型,叫人看了连经过她身旁,都怕被她的镜框尾给刮伤,或怀疑那根本是她随身携带,杀人于无形之武器。 以上只是雕虫小技,实在不足为奇。 今天最让她满意的成果,莫过于她脸上画的妆,足够让她在个人旷世佳作上记上一笔。 一横又黑又粗的眉毛,直通发鬓,眉峰特意画得高耸陡峭,以保她随时看起来都处于饱受惊讶状态。 土耳其蓝的亮质眼影涂满了整个眼睑,颜色更是直攀眉峰巅。 鼻子两旁的阴影,打得像铁狮玉玲珑那样的深,染血般的艳红色口红,将唇放大了约莫两倍。 做任何事,总该有个完美的结局,才不枉一路上的心血历程。 所以最后她用咖啡色的眉笔,点了大量的雀斑在脸颊上,与那超红的大片腮红交相辉映。 一张小脸上总算花扑扑,妊紫嫣红,好生热闹。 陈思琪捂着小嘴,掩掉唇角翘翘的小人得意。 想到刚刚那些不怀好意的同事们看到她的第一眼,那种差点没晕过去的模样,她差点为自己的创意大声喝采。 真的不是她要臭盖—— 以她方才催吐了两个男同事,以及三位男公关来说,就知道,她今晚有多么成功。 她就不相信!都搞成了这副鬼样子,还有哪只牛愿意抛弃自尊,兼不畏惧卡到阴,敢来接她这个顾客? “歙!陈思琪,麻烦你把脸转过去行不行?让我吃点东西,可以吗?”同事小王没好气地瞪陈思琪一眼。他就是不懂,好好的一张脸,干嘛搞成这副令人毛骨悚然的模样! “喔,抱歉喔,我转过去,不妨碍你就是。”陈思琪对他扯开嘴,笑得比平常更为灿烂几分,大大的红唇,随着唇觯动,看上去好似裂开到了耳边。 “……拜托,你不要再看我了,我要吐了!噢……喔……喔……”小王还真的抓起一旁的垃圾桶,稀里哗啦地吐了。 “噢,我不是故意的。”她夸张地嘟起红唇,用力眨眨眼,尽心尽力装出无辜又可怜的模样;无奈,看上去反而怪模怪样,不仅不成人样,还进化成了鲶鱼样。 小王对陈思琪摆摆手,示意她快快转身。 陈思琪眯起眼,鄙夷地瞥了他一眼。真是没用的家伙,明明是自己喝醉了,怕被人家笑,所以牵拖到她身上,不要以为她不知道。 倒是……啧! 小王也不自己想想,他长得也不比神猪好到哪里去!有什么资格好抱怨她的装扮?这世道生了大病,神猪都不神猪了! 在猫形镜框下的服眸,带着戏谑光芒闪了闪后,陈思琪才转过身去,面向包厢正前方的小舞台处。 眸光快速地扫过坐在一旁的几位牛先生,不出她意外的,牛先生们皆对着她摆出嫌恶至极的表情,陈思琪不禁贼忒兮兮地掩嘴窃笑。 山人诡计得逞了,喔耶! 话说回来,虽然她很不想抱怨,但也真的看不太下去。 这家“欢无尽”牛店里的货色,一眼望去,还真是丑到永无止尽。 看看右边这位,少说也是四十几岁,也许是将近五十岁的大叔了吧? 怎么还不回去抱孙? 身上大概洒了一整瓶香水,香味到了极致便是叫人反胃;那味道重到连他走过的地方,想必都形成了一条无形的轨迹。 还有右边第二位,是台湾黑熊刮掉一身黑毛,下山来兼差? 那一脸狰狞、吓人的模样,如果说他会吃人,她真的一点也不意外。 再来右边第三位……秃头就秃头呗!又何必梳着九一分线、瞒天过海的高难度发型? 一绺头发没黏好,在他后脑勺晃啊晃的,搞得她的手超痒,真想动手帮他黏回去。陈思琪左手按捺住差点冲动抬起来的右手,暗暗骂了句靠夭。 更别说正前方这位,年纪小到看起来像是学生来打工的小牛,这位阁下不知道成年了没有? 更瞎的是,这位小朋友以为他是来开个人演唱会的吗? 陈思琪忍无可忍,站起身靠过去,两手拱成一个圆形,贴在自己唇缘,提高音量在他耳边喊:“小鬼,你够了吧?连唱十五首歌,喉咙还好吧?” 小牛搔搔后脑袋瓜,对陈思琪露出腼腆又羞答答的笑容。 “人家都嘛有在照顾喉咙,姐姐不用担心,我后面还有十几首还没唱耶——”尾音还给她装可爱的拉得又臭又长。 她还能说什么?除了翻翻白眼,再暗暗骂句靠天,她还能说什么? 原来,不只是只小牛,还是只脑麻牛。 陈思琪火大,连点了好几首歌,然后带着一股狠劲味儿,把小白脑麻牛点的歌,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掉。 卡掉、卡掉,通通卡掉! 开什么玩笑? 在这个黯淡无光的牛棚里,陪这些丑到永无止尽的诡异牛群喝酒,已经不知道是谁比较吃亏了说,怎么就连想唱首歌,都还要被花钱请来坐台的小牛霸占不放,这么一来,这个暗亏,岂不是像镶上七彩大宝石一样,变成了超级闪亮的大明亏? 她陈思琪的胃酸没那么麻利又麻利,连亏都消化得了! 她霍然一把抢过脑麻牛的麦克风,粗鲁地推开他,然后开始摆动手脚,在相当不合宣的场合,做着相当不合宜的活动筋骨动作。 “嗯咳……咳……”她清了清喉咙。 金口一开,满室俱静。 最后在脑麻牛和众人惊诧又错愕的表情下,陈思琪撕扯开喉咙,气势磅礴地开唱—— “留心脚步,看得清楚,有很多可疑的因素。” “呼喊你,让你胡涂,考验我爱的程度……” 唱到激动处,陈思琪一脚跨上椅子,更是嘶吼得声嘶力竭。 “喔——你是我的花朵,我要拥有你,插在我心窝——” “喔——你是我的花朵,我要保护你,一路都畅诵——” 手脚并用,开始挥舞着没握麦克风的手,扭起浑身肢体摆跳,跳起花朵舞来。 左手挥舞,左脚点地——再来一次…… “喔——你是我的花朵,就算你身边,很多小石头——” 麦克风丢到左手:换右手挥舞,右脚点地——再来一次…… “喔——你是我的花朵,我要爱着你,不眠也不休——” 这么惊悚的一刻,只要是没聋没瞎的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能再继续若无其事的聊天咒骂客户、说地干谯老板。 包厢内所有的活动,以相当惊异的默契,齐齐停了下来。 “喔——你是我的花朵,我要爱着你,不眠也不休——” 歌声依旧不依不挠地进行中,昏暗的灯光,发挥了极佳的造景功能;隐晦的光线不均不匀的洒落在陈思琪的脸上。映照得她阴恻森森,妖气逼人,整体形象毫不迟疑地往精怪的境界更迈进了一大步。 意外的是,居然有几只牛也跟着手舞足蹈了起来。 陈思琪蓦地抛了一个恐怖的媚眼,给随她起舞的牛群。 那朵媚眼自然好比天山姥姥眼抽筋。 眼下她自得其乐得很,真心的认为,大家的快乐,就是她此刻最大的快乐。 人生如不能畅快地跳舞,痛快地喝酒,那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今天就让她追逐阳光的方向,热情的奔放! 不对!从此以后,她要当阳光追逐的方向,活得比太阳还耀眼! 今后我要活得无牵无挂!陈思琪在内心狂吼着。 一缕不该在此刻出现的哀伤,霎时窜出心头,无预警地刺痛她的瞳眸,在还没人发现之前,她赶紧偷偷拭掉眼角的泪。 第二章 众人放纵的夜,是不该忆起独自孤单的悲。 她笑中带泪的看着接受到她的媚眼,摔倒在地的丑牛,又恶作剧地再给他一个飞吻,让他狠狠再摔一次。 今天她要跳得痛快淋漓,吼得屋顶都掀了。 过了今晚,也算是越过了她人生的分水岭,她要以她自己的方式去纪念。 以后跟这些前同事们老死不相往来了,谁还管他形不形象的,她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顶上的七彩灯光转啊转,梁上的灰尘,都给她吼得扑簌簌地纷纷飘落。 陈思琪陶醉在自己的欢乐世界里,毫不客气地折磨着在“欢无尽”内,所有人无辜的耳朵和双眼。 蓦然之间,歌声戛然而止—— 陈思琪手握着麦克风,呆立在小小舞台中,神情有些愣愣地瞠大了双眼,死命盯着不知何时站立在包厢门口的人。 场间的众人,虽然因为她陡然停止鬼吼声,顿时觉得耳根舒爽清凉,但却也好奇这位鬼娃娃姑娘,为什么突然停住了鬼叫,神情还活像是一只吃人鬼,盯住了猎物,就只差没长出“青笋笋”的獠牙。 众人循着她的目光慢慢转头,视线落在包厢门口处——那是一名身材颀长,体格颇为健壮的男人。 男人额前略长的头发,在相当立体的五官上映上些许阴影,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弯线,有些飘渺的神色,让人感到有些讳莫如深。 在这个阴晦堕落的环境中,那浑身阳刚气息的男人,是那样突兀又醒目的存在,彷佛缀饰在一片夜幕中,如同唯一的一颗星星般闪烁熠熠。 牛群先生暗下交换一个眼色,内心大起波涛。这生面孔也太俊了,是新来的?条件也太优了,以后大家还要不要混?还有,没有一口饭吃? 不安、惊艳、疑惑、怦然,数道各种复杂思绪的眸光,纷纷打量着包厢门口处。 男人就像这时候才发现大家的注目礼,他抽出放在裤子口袋中的双手,神态从容的迎接各方扫射而来的目光,而后在那张刚毅俊美的脸庞上,荡漾出一抹轻轻浅浅的笑容,他温言说道:“抱歉,打扰了,请继续。”伸手顺势带上包厢门。 “那位先生等等!”陈思琪丢下麦克风指着他,急切地喊道。 关到一半的门,停了下来。 “嗯?”男人微微偏头,扬起右眉,发出疑问单音。 “我点你坐台!”陈思琪突然脱口说出连她自己也感到意外的要求。 男人愣了愣,唇角渐渐弯出一丝玩味的笑,他摆出一脸疑惑,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 “对,就是你,难得你们“欢无尽”里有这么上等的货色,就你了!” 唉唉,这姿色实属上乘,真是可惜,太可惜,怎么会堕入了这一片邪恶红尘? 男人唇畔的弯线更甚,然后他低声笑了出来,有如灿烂繁星般的笑容,绚丽而夺目,陈思琪看得有些发傻了。她心想,兴许这个男人,比这个环境还邪恶上百倍。 她掐掐手掌心,逼自己回神,至少别让人看了觉得她像是个呆子。 “小姐,很抱歉,我今晚满台了。”他用温沮润醇厚的声线,含着笑意说道。 可恶,要不要连声音都这么迷人? “那能不能陪我喝杯酒?” “我肝指数过高。” “要不一起唱首歌?”陈思琪控制不了自己的嘴,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就这样让他走掉。 “我只会唱生日快乐歌。” “要不陪我跳支舞?” 男人再次将双手放回裤子口袋中,俊庞上的笑容更是意味深长。 “我的专长是踩对方的脚指头,踩得对方哇哇叫。” “不然赔我聊一下天?” “你一连问太多问题,我现在嘴巴很酸。” “不然你到底还能做什么?”难道只会吃饭不成? “除了吃饭、模仿蜡像外,什么都不会。” 还真的咧!她动动土耳其蓝的眼睑,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 敢那么嚣张,毫不婉转的一路拒绝下来,这头牛肯定是红翻天了!不过要是这等姿色还不红的话,才真的是活见鬼了! “要不……你一晚多少钱?我买你。” 此言一出,在场人士皆集体倒抽一口凉气。 陈思琪皮笑肉不笑,横扫了他们一眼,这不是他们要的结果吗?又何必如此惊讶? 难保不会有瞎了眼的男公关,接下她这门生意,也许先下手为强也不错,总比等一下莫名其妙地被塞了个无敌猪头好。 她要速速下定决心,因为她已经快不行了…… 陈思琪快速飙到男人面前,一只嫩白的小手,粗鲁地揪起男人的领子。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一股酒气霎时冲到他脸上,男人眼角抽搐了一下,嘴角仍旧.相当有毅力的保持着好看的弯弯线条,他很干脆的报上名字。 “草叶山峰,叶峰。” “叶峰,挺有意境,我喜欢这个名字。” 陈思琪点点头后微微一笑,突地靠近他耳畔,压低声音,“听着,叶先生,我知道你刚刚是在唬弄我,你要是真的满台的话。不会站在这里跟我废话那么多: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买你一晚,你只要送我回家就可以走了,地址你问我的同事们,他们会非常、非常乐意告诉你……” 叶峰不置可否地笑笑,“你自己不知道你家地址?”真是怪人一个。 “不是不知道……是因为……我不行了,来不及告诉你……” “为什么——”他蓦地闭上了嘴。 “噢喔……” 因为怪人吐了,哗啦哗啦的,以一种豪迈壮阔的气度,狂吐在他的衣领上。 “shit!” 叶峰咒骂一声,退开一步,闪过更多秽物的恐怖攻击,就在陈思琪正要醉昏在地前,他眼捷手快,探出一只长臂安安稳稳地捞住了她。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的瞪着挂在他手臂上的女人,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他一定是鬼迷心窍! 还没从被吐了一身的震惊中回神,就莫名其妙地让人用前推后拥的方式,硬塞上出租车,来到这个据称是这个恐怖女人的家。 那群人究竟有什么毛病? 他的麻烦已经够丰富、特精采了,实在不需要再多添这一桩来凑热闹。 眼前他确实很需要一只包袱没错,但是,是真正能装衣服的那种包袱;不是手上这一种会烫手的。 叶峰垂首凝眸,瞪着昏死在他怀中的女人,眼角不由得又一抽……真他妈的,这张脸邪门得像鬼一样,不管看几次都会被她给惊悚到。 可既然来都来了,不送她上去好像也说不过去。话又说回来,他管它说得过去说不过去干嘛? 这到底干他什么屁事了? 要不要干脆把她扔在路边? 一种荒诞的烦忧感油然而生,他不能把她丢在路边,她这张脸会活生生的吓死晚归的路人,该死! 活了三十二个年头,也没做过什么善事,就当今晚活见鬼,发发大慈大悲,送她上去算了。 “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是大地震后尚未拆除的危楼?” 叶峰瞪着摇摇欲坠的楼梯扶手,一边皱眉低咒,一边小心翼翼地踩着看似不甚坚固的残破阶梯。 来到五楼处,他先放下陈思琪,让她靠坐在门旁,背抵在墙壁上。 陈思琪坐到地上后便往一旁滑倒下去,叶峰皱了皱眉又低咒一声,才扶正她的身子,他用他的右腿抵在她身侧,确定她不会再次滑落后,才从她的包包内翻出钥匙打开大门。 门一打开,他拦腰抱起她,动作轻松得像是拎起一个布偶娃娃。 只是他手上这一尊是吓小孩专用,用来吓吓心理素质差的大人也颇有效果。 他侧着身进门,小心别让她的脑袋瓜撞上门框,以免到时候血溅墙壁、脑浆涂地,他还要麻烦的费力清理。 用脚踢上大门后,一转身看到室内,他顿时呆若泥塑。 一片孤独凄怆的枯叶,在他脑海中左右摆荡,卷了一圈后,凄凉悲哀地缓缓飘落。 她的屋内空空荡荡,连张椅子、桌子都没有。这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叶峰踢掉鞋子,迈开脚步,抱着她进入唯一的一间卧房,腾开一只手打开灯后,他的身形又再度僵化。 这次阴惨惨的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他一捧悲怆的心酸泪差点掉下来! 房内居然没有床,冷冰冰的磁砖地板上,只有一个孤伶伶的睡袋,和墙角处一只旅行箱,就连衣橱都没有。 “搞什么啊,有没有那么惨?”他皱起浓眉,忍不住咕哝一句。 他注意到地板擦得光滑洁净、闪闪发亮后,不禁松了一口气,这真是太好了,因为至少在干净的环境下,不会发生“一名醉到不省人事的女孩,被老鼠咬死”这样的惨案。 叶峰把她放在冰冷的磁砖地板上,当她接触到地板时,他看到她瑟缩了一下,皮肤上即浮现了点点的鸡皮疙瘩。 他毫不犹豫地快速打开睡袋,轻抖开来铺在地上,再把她挪移到睡袋上面去,然后又帮她取下那副可笑至极的猫形眼镜。 陈思琪画着浓妆的脸,在暖暖的布面睡袋上磨蹭了几下后,脸上的彩妆立刻在睡袋上留下一大片色块;接着她滚了一圈把自己蜷起来,立刻变成了蚕蛹状,只剩一张小脸蛋露在外面。 他听到她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喟,然后看到她红艳艳的唇角目明显地勾了起来,但眼睛从头到尾都没睁开过,看来是睡得很香甜。 有够怪异的女人。 叶峰蹲在一旁盯着她的睡颜瞧,实在是满腹匪夷所思,不懂她到底是在想什么,为何要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第三章 话说回来,这也不关他的事,他今晚的好奇心未免也太旺盛;他已经很久没对一件事那么感兴趣,久到让他不免要怀疑起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心? 一股酸味跃入鼻端,拉回他有些出神的思绪。 ……该死!是他胸前那一摊秽物的怪味。 被吐了一身,他竟然忘了该生气这回事,这整件事情真是怪诞到不可思议。 叶峰站起身来走出房门,找到浴室的方向。他进去扭开水龙头,当水流出来的那一刹那,他发现自己又松了一口气。 以这种家徒四壁的悲惨样子,如果扭开水龙头,结果只喷出两下空气,没有喷出水来,他都觉得是很合情合理的事。 他先泼泼水洗洗脸,清凉的触感让他舒服的轻叹了一声,那因稍早事件造成的紧绷情绪,顿时放松了不少。他从镜子的反射中,看到背后的毛巾架上有一条大浴巾,旁边还摆着一些简单的盥洗用具,考虑了几秒钟后,他决定洗个澡,顺便洗净身上这件沾满秽物的白衬衫。 如棉絮般的细尘,在迤逦进屋的光束中调皮奔跃。 女孩的身体蠕动了几下,紧接着发出微弱的呻 吟声。她伸出一只手掌横挡在眼皮上,试图挡住那扰人清梦的刺眼光芒,无奈光线仍顽强地钻透指缝之间,恶意骚扰她紧闭的眼皮,连双眉都惊动,眉间抗议似的聚合起来。 天杀的……昨晚怎么会忘了拉上窗帘,这房间窗户的方位,果真是设计不良,而她居然可以忍受那么久,贫瘠的欲 望,果然会导致贫瘠的生活品质。 陈思琪以为她咕哝地抱怨了一句,但听进叶峰耳里的,只是糊成一团,一串破碎的呻 吟。 他微微侧首,瞥了她一眼后又低头垂眸,一副若有所思的不发一语。 该死的混沌脑袋,伴随着疼痛感渐渐清醒过来…… 陈思琪痛苦地眨眨眼睛,强迫自己适应强烈的光线,微微岔开两根手指,目光由指缝间穿出,跟前赫然出现一件大大的白衬衫,挂在窗帘挂钩上,正迎着风优雅飘扬。 她闭上眼,再次睁开,又眨了眨双眼,指缝再拉开一点点……心头猛然一凛! 有没有搞错?房里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天亮了,你没有魂飞魄散化成一缕青烟,也没有被灼伤的痕迹,我想你应该是人类没错。” 懒洋洋的男性低磁音,蓦然在陈思琪耳边响起。 “喝!”她抽了一大口凉气,下一秒,弹坐起来,往发声处看去,赫见一旁坐着一位屈着脚,光着上半身的男人,男人眼底噙着讥诮的笑意,似在嘲讽她受到惊吓的过度反应。 “你为什么没穿衣服?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你对我做了什么?” 陈思琪紧揪着自己的领口,戒慎地发出连串询问句,花掉的熊猫眼中,辐射出浓浓的防备。 莫非发生了?传说中的酒后失身?…… 叶峰听到最后一个问句,挑起了右眉,嗤笑了一声。 “小姐,麻烦去照照镜子,我没被你吓到,已经算是镇定功力相当深厚,如果要说你怕我对你怎样,倒不如说,我怕你扑上来吃了我,还比较合理。” 陈思琪眯起双眼,打量起这个过度自信,又一脸踱样倨傲的男人。 这张脸是挺眼熟的没错,在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有些画面开始在她脑海滴滴成印,毕竟那么出色的男人很难叫人忘记。 陈思琪目光沿着他那嚣张的表情往不移,嗯? 她的双眼陡然放亮——那肩膀的宽度至少是她的两倍以上,胸前的肌肉垒块分明,胸肌上的薄汗,被洒进屋内的阳光映得闪闪发亮……噢!身材还挺不赖! 视线再顺着结实的腹部,缓缓往下延伸,直到美妙的风光被杀风景的裤头截断,唉……可惜! 好吧,她承认她喜欢这类健壮粗犷型的男人。 这男人说得没错,他看起来的确很可口,她不用去照镜子,都可以想像自己脸。 花掉的妆有多可怕,两相比较之下,他是比较诱人没错。 只不过,她又不是荒野一匹狼,怎么可能看到一块肥肉就飞扑上去? “小姐,我没看错吧?你正对着我的裤裆……咽口水?”叶峰惯性的挑挑右眉,神情显得相当古怪。 陈思琪很缓慢、很缓慢地将视线重新移回他脸上,很平静地说道:“因为我饿了,你让我联想到肥肉。”更正,她果然是荒野一匹狼没错。 肥肉?叶峰不觉低头,看着自己毫无一丝赘肉的结实腹部,着实纳闷到了极点,这女人对事物标准的逻辑,特别到他无法理解的超然境界! “你怎么还没走?”她的语气明显卸下了戒备的紧绷感。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叶峰指指挂在窗上微微飘扬的白衬衫,“那你就应该知道原因。” 陈思琪微微蹙眉,她是大约想起来了,眼前这位是送她回家的一头牛,好像叫叶峰来着……揉揉太阳穴,试着将昨晚的记忆,拼凑得更完整些。 随着记忆慢慢回笼,她的心底也渐渐浮上愧疚和懊悔。 谁说解忧唯杜康?是误事酒三巡才正确!杯中物果真不济事! “所以……你在等衣服干?”陈思琪气势一整个弱掉。 叶峰点头,看她神情突然萎靡下来,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叶先生……我很抱歉,我……竟然把未消化完全的食物往你身上吐,这实在是很不应该。” 叶峰怔了两秒钟,才不解的问:“你道歉就道歉,为什么要咬着牙道歉?” “因为我气我自己克制力不够,下次我会试着把它们通通都吞回去,不让它们跑出来调皮捣蛋。” 陈思琪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而望向那件还在随风飘扬的白衬衫,还有点沉的脑袋,随着那片白的晃动幅度又微微失了神。 一种诡谲的念头窜出,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种想抓住它的冲动? 吞回去? 不可思议的疯婆子!听了她的话,叶峰只觉得胃里的“它们”正在翻搅。 “这怎么回事?”他指指空荡荡的屋子。 陈思琪回过头来,耸耸肩,起身走到角落的旅行箱,蹲下来打开后开始东翻西找,“我要搬家了呀,所有的东西都处理掉了。” 原来如此,果然是他想太多。叶峰起身走到窗边,取下他的衬衫套上,边扣钮扣,边跟着陈思琪屁股后面走出房间,在她关上浴室的门之前,他喊道:“我要走了。” 浴室门关上,里面传出她的声音,“有缘再见的话,我再请你喝香茶、吃辣面,门记得帮我关好,谢谢。” 有缘再见,请他喝香茶、吃辣面?这是哪门子的客套话? 就算再见,他也认不出她来,也许他应该留下来,看看她那张恶搞妆容下的真面目,问问她叫什么名字,那么奇特的人,做朋友应该会很有趣。 但是,时间不对,空间不对,地点更不对。 人生有些事情,发生的时机总是误点或过站,老是不尽如人意,往往注定是要错过。 也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人而已。他弯起唇角,摇头撇开杂念,脚步往大门处移动。 虽然命运这件事,轮廓很模糊;但缘分这回事,牵引却很强烈。 就在叶峰手指碰到大门的门把之际,“小野丽莎”唱起歌来。 浴室内再次传出陈思琪的声音:“嘿,你走了没?” “……还没。”放在门把上的大手,下意识地快速缩了回来。 “我在洗澡,麻烦帮我接一下电话好吗?” 叶峰转头看向浴室的门,一对浓眉不禁纠结起来,因为他记得浴室的门锁是坏的,一时冲动,他开了口,用了连他自己都意外的不满口吻:“小姐,你有没有搞错?有陌生男人在你家,你居然敢在没锁的浴室里洗澡?”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会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和着水声的轻笑声从浴室里飘荡出来。 “如果我是泌尿科医生的话,有帅哥脱光光在我眼前,我可能也不会有兴趣,更何况你的职业……那大概就跟妇产科医生一样的道理吧!” “……”他真的是无言以对,这到底是什么鬼论调,什么烂比喻? “如果是我前老板打来的,就说小心我告他性骚扰;如果是我前男友打的,就说你是我新男友;如果是房东先生打的,就说我今天会交屋:如果是我前同事打的,就说我昨晚索求到让你哭爹喊娘,狂叫不要!” 她又轻笑了两声,这次的笑声明显更为欢快。 “……”叶峰的脸皮急速颤动了两下。 他神色复杂的走进房内,弯腰拎起躺在地上唱歌的“小野丽莎”,深吸一口气,他很想努力压下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感受,不料开口还是变了样。 “喂……我是谁?我是昨晚让她哭爹喊娘,哇哇哭叫求饶的男人;是她英俊挺拔又帅气的新男友:今天来陪她交还这一间他妈的破烂到像鬼屋的房子;顺便考虑要不要控告她那位废渣兼有眼无珠的前上司性骚扰,阁下看需要哪个答案请自取!” 电话那端倒抽了一大口凉气,停顿了老半天,才讷讷的吐出几个字:“……我是……她、她、她民宿的员工……她、她……” “你等一下!”叶峰不耐烦地阻止对方继续口吃下去,打算直接拿电话去给那个女人,一抬眸后他身形一顿,愣住在原地。 陈思琪站在房门口,头发湿漉漉的结成一络缙,还垂了一小撮浏海在额前,水珠沿着那撮浏海,不时一颗一颗地滴落。 洗干净的素白脸蛋,洁净无瑕,鲜嫩得宛如剥壳后的白煮蛋。 巧鼻、丰唇,秀秀气气的五官,绝对不是艳丽型的女孩。 第四章 她换上一套短袖上衣及长裤的棉质运动服,刚冲洗完热水后,脸上和颈间透出的粉嫩色泽,在一身的白色中更衬得出脱。 叶峰有些意外,无法联想昨晚那些作为,是出于这样一个纤细清秀的女孩,他以为她是个年纪稍大的大婶,看来他误会误很大。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个子娇小的关系,她看起来年纪好小。 “你还是个大学生?”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那张小巧的粉唇张了又合,没发出声音,但叶峰却因此注意到,在她下唇的唇缘右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痣,那让她看起来……相当的性感……眼前的女人,是一个在特质上很矛盾的人。 所有的遐思在迎上那双美丽的,却眯成细缝,森然射杀他的眼眸后,化为乌有。 陈思琪向前大跨两步,一手抢过他手上的电话,另一只手摊开在他眼前,眼中带着一抹狠劲儿,从小指开始,一根一根将手指缩握成拳,接着在他的脸前方空挥一拳,以示警告。 对她的挑衅动作,叶峰动也不动,只微微挑了一下右眉,他的眼底开始透出异彩,唇角泛起一丝兴味…… 怎么办呢?现在他可舍不得就这样走掉了。 他怀疑自己紧抿的唇线正在不断的往上弯,还有点担心自己会不受控制地笑出来。 陈思琪一边把电话凑到耳畔,一边阴恻森森地瞪着叶峰,又伸出食指和中指,隔空虚戳他的眼睛,再次警告。 那个意思显然是: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小心我戳爆你的眼! 哈,好一只呛辣的小母老虎。 叶峰这次真的有些气息不稳,差点笑出声来,但对上她那双蕴着怒意的美眸后,又很识相的硬生生忍下来。 她背后的衣服被头发染湿了一大片,看来她是听到他讲电话的内容,急急忙忙地冲出来,连头发都没稍微拧干。 他看到陈思琪肩膀上挂着一条毛巾,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动,然后当他发现自己想做什么时,被自己吓了一跳。 “巧巧,怎么了……什么?阿勇说要去捕小卷,当海上勇猛男儿……不干了……先别急……听我说……机场接送的部分先请计程车去接……暑假快到了,要尽快找到员工……我今天晚上七点左右到马公……明天我再处理……好,晚上见。” 陈思琪盯着断线的电话,思绪飘飘,糟糕了……要去哪里找像阿勇那么勇又耐操的人?” “你是民宿老板?”看来不是个学生了。“嗯!”她回答得心不在焉。 “民宿在澎湖?” “嗯……” 要不是过世的阿姨留给她那间民宿,她也不会辞掉饭店经理这份工作,在这里端个上司的架子,有时也挺愉快的啊! 不过,其实她也很喜欢澎湖那个美丽的地方,也开始有点向往那样悠闲的生活“所以你现在缺一个会开车的员工?”看来这还真是个机缘,澎湖倒也是让他远离风暴的好地方。 “嗯……不只要会开车,还要会做早餐兼打扫,有时候还得充当一下导游,最好可以像阿勇一样会修水电,述船常常下海抓一些海鲜回来加菜,最最重要的是,薪水不能要求太高。”陈思琪不自觉地喃喃念了一大串。 “除了下海捕鱼外,其他我都做得到。聘请我,我要求不多,有吃有住就可以,薪水随你意。"。 “嗯……这种条件,聘人哪有那么容易啊,但民宿的收入真的无法提供更好的条件,也许自己也……” 等等…… 倒带! 陈思琪猛地抬眸,明眸灿亮,对他眨了眨眼睛。 “你是说?” “我说,聘请我。” 她再眨眨跟。 叶峰对她亮出迷人的闪牙大笑容,光亮的程度化成实质单位,大约一万瓦数,瑞气一千条。 靠天,怎么这么刺眼? 穿越过对流层,朵朵棉絮在下方堆叠成毯,飞机安稳地翱翔在平流层当中。 但,此刻陈思琪的心思一点都不安稳。 说她很急着要一个员工来应付即将到来的旅游旺季也没错……但她怎么会答应让一个红牌牛郎来做这份工作? 他又抱着什么心态?是赚够了钱打算上岸不干了,所以甘愿跟她去做这种既吃力,薪水又少的工作? 令人费解的是,他仿佛随时都准备要离开的样子,竟然二话不说的就跟她一起跳上飞机,连行李都不用收拾,只回家拎了一只小小的登机旅行袋,这可不是三天两夜的澎湖艳阳之水上活动超级好好玩之旅耶! 有没有搞错? 他明明看起来还年轻,仍颇有美色,真的要上岸了吗?这一切的事件,还真是不合理诡异到了极点!牛耶!牛郎耶!想到这里,她发现自己的呼吸过于急促,内心似乎太激动了点。 咕噜咕噜,快速干掉一杯矿泉水,她必须要冷静下来。 不过,谁晓得这家伙吃不吃得了苦? 但如果拒绝了他,好像又不给人家一个恢复步入正常生活轨道的机会,这机会搞不好会是他扭曲人生的转折点,一头牛不是要卖五千块?他只是想从良找一份正当的工作而已,多么惊天地、泣鬼神……她感动得都快哭了……这教她如何拒绝人家?怎么能够? 虽然她也不是多有爱心,但不代表她就死没良心啊! 就当自己是做做善事算了,但……现在是什么情形? 陈思琪伸出食指,戳戳枕靠在她肩上的脑袋瓜……没反应,再戳两下……还是没反应。 奇了?怎么能睡成这样,难道昨晚他一夜没睡?真的就那么怕她会扑上去吃了他不成? 不信邪,再加点力道戳两下,又再两下……还是没反应,完全是睡成昏迷状态……奇怪了……自己为什么要一直戳他的脑袋呢? 她改戳戳自己的太阳穴,当然力道要减轻许多,毕竟戳别人不痛,戳自己很痛。 喔……想起来了,因为他的头很重,所以现在她的肩膀被他枕得很痛,宿醉果然还没退,因此脑子都不脑子了。 她打算扶正叶峰的头,物归原位,微微一侧身,才刚要动手之际,发生了意想不到、人人称之为意外的事件,他的头竟然顺着她的肩膀滑落,整张脸贴在她胸前。 “喝!”陈思琪大惊,抽了一口凉气,略低的领口胸部处,明显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和贴在上面的触觉,那是他的——唇! 踏马的!她忍无可忍的伸出双手要掐他的脖子,赏他一个痛快! 就在此时,陈思琪胸前的物体非常懂得配合时间,陡然扭动了两下后,缓缓的抬起头来,叶峰眨眨有些迷蒙且带着困意的眼眸,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一对离他脖子不远的小手掌。 “如果我没会错意……”他指指她的脸,又指指她的手,低沉嗓音略带着沙哑,说:“你这个狰狞的表情加上这个诡异的动作,应该是想谋杀我的意思罗?请问我哪里又惹到你?” 陈思琪眯起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在空中用力的缩握成拳。 总不能告诉他说,他不小心吻了她的胸部吧!算了,既然是不小心的…… “你想太多了,我在运动我的手,以保灵活度……”说完,陈思琪又将手摊开、缩握、摊开、再缩握……咬牙做着白痴到不行的动作。 叶峰埋回他自己的椅背,手托着腮,眼皮略垂,懒洋洋的说道:“别太用力,在高空中空气稀薄,不适合做太剧烈的运动,你的脸和身体都涨红了。” “睡你的大头觉,少啰唆!” 叶峰阖目,但笑不语,他没有迟钝到忽略了惊醒他的那团香馥温软。 艳福真是不浅……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去踩母老虎尾巴的兴致,因为……来日方长。 陈思琪见叶峰再度闭起眼,就开始大胆打量起他来,怪怪,他头发凌乱,胡须的渣渣也都冒出来了,还换上了白色休闲t恤,加一件毫无特色的卡其色休闲短裤,怎么连这副不修边幅、落拓不羁的模样,都能一路吸引别人的目光,她可没错过右前方那两个小女生频频射过来的目光,和空姐太热情的招呼。 最让她无法理解的是……他到底在笑什么?为什么他唇角老是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有够碍眼! “你都是这样看人的吗?” 叶峰蓦地睁开双眼,迎上眼前一双美目,那双美目惊愕地骤然瞪圆了眼,瞳眸深处映照出他唇角的笑纹,似乎又更加深了些。 “咳咳……”确实是太靠近了点,陈思琪有些讪讪地缩回身体,脸上感到有点发烫,“叶先生…”?既然你醒了,我想我们该好好认识一下彼此,也让你了解一下工作内容。” “是的,老板。”他点点头同意。 “不要称呼我老板,我全名陈思琪,叫我思琪就可以了。”她伸出小手。 叶峰握住她的手,嫩嫩软软的,“也不要叫我叶先生,可以叫我阿峰,我们的民宿规模大吗?” 我们的?很好,一开始就有归属感的员工得来不易,陈思琪很高兴他确实是认真地看待这份工作,她抽回他仍紧紧握住不放的手,微微一笑。 “不,我们的民宿规模不大,离马公市区车程约二十分钟,靠海,一共有十二间房,柜台工作由巧巧负责;打扫工作由春花姨负责;至于机场接送工作,还有一些和旅行社配合的活动接送,以及一些比较吃重的工作由阿勇负责。你也知道阿勇离职了,所以你才会在这里,而我呢,是打杂的,什么都做。” “了解,琪琪,可以请问一下吗?” 琪琪?这个称呼让陈思琪微微皱了皱眉,心想要不要纠正他? 罢了,反正他也不是第一个这么喊她的人。 第五章 “说吧,小峰峰!”但总是不能吃亏! “噗!”叶峰有点别扭的坐直身子,撇过头去看着机舱外的白云,顺顺自己骤然紊乱的呼吸,待转回来时又一脸平静,“你刚接下这个民宿?” 陈思琪微眯眼,探究他脸上的可疑红晕,是有很热吗? “那是我大阿姨留下来给我的民宿,我刚接下来没错,但我在那里长大,所以民宿内的一切相关事务都还算是娴熟。” 叶峰了悟的点点头,很聪明的没有多问她所谓的“阿姨留下来”的意思。 “我们的民宿叫什么名字?” “有间民宿。”陈思琪扬起下巴,有些得意的笑开来。 “有间民宿?”他将耳朵凑过去一点,怀疑自己是耳鸣昕错了。 “对啊,就叫“有间民宿”啊!本来我大阿姨还想取为“龙门客栈”,被大家极力阻止才放弃,后来她又想了一个“情义值千金民宿……” “噗咳……咳……”叶峰再次撇过头,死命盯着机舱外,肩膀剧烈地抽动。 “你还好吧……你在发抖?很冷吗?” 叶峰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平静混乱的呼吸,仍是死命盯着外面不肯回头。 “没事,“有间民宿”这个名字,取得很好……好极了……” 下了计程车,一股热浪漫天漫地的扑面而来,叶峰站在“有间民宿”的门口打量自己未来的工作之地,这是一栋有些历史的建筑物,既不优美,也没任何设计可言,就是像一栋稍大的民宅,墙外有些磁砖都已剥落了,其他粉刷的地方,更是斑驳得有些惨不忍睹。 幸亏它的地理位置相当的好,离前方的沙滩步行约十分钟就可到达,他站在门口往远方望去,就可以看到那片美丽的海洋,连空气中都闻得到咸咸的海水味。 陈思琪在民宿内对叶峰喊道:“不热吗?怎么不进来?” 叶峰微微一笑,步人民宿内,还好里面状况还不赖,是简单温馨的家庭气氛,没有太刻意或不伦不类的仿照设计,他喜欢这里。 陈思琪指指角落的走廊处,“那里进去走到底的右边有间空房,原本是给阿勇住的,现在就让你住啰!” 见他点点头,她又指指柜台内一老一少说:“她就是巧巧,她是春花姨,我已经告诉她们你是新来的员工,也简单的介绍过你,”当然,他的前一份工作内容跳过,“你可以先去休息,明天再开始跟你介绍路线和所有流程。” “唷,超级帅哥溜!”巧巧眼儿发亮地说。 “笑年耶,体格妹卖喔,看起来足耐操耶!” 原本在厨房料理食物的春花姨,手上抓着食材就冲出来看新同事,看到是个年轻小伙子,笑得连手上的花枝都在乱颤。 叶峰弯起一抹笑,微微对两张友善的脸孔领首,算打过招呼后,就走进陈思琪指的那间房,此刻他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至于其他的……还是来日方长。 简单的衣橱、桌椅、双人床,还有一间浴室,这应该是跟民宿内其他房间的摆设规格相同吧,这样的安身之地也算是极好了。 他抛开手上的旅行袋,呈现大字形仰卧在床上,几乎一沾枕就进入了梦乡,真的梦到故乡…… 一名大黑脸理着平头的魁伟男人,翘着二郎腿,嘴里叼根烟,一脸傲然的仰脖撑鼻孔。 “金盆洗手,也要有人在盆子里倒水啊,你说是不是?” 叶峰懒洋洋地一笑,漫不经心地扫一眼男人身边的六个小弟,不理睬他的问题,反嘲道:“洪叔,您真是越老越怕死了,出门带那么多人,是怕我宰了您吗?” 他伸了个懒腰,双手交叠在脑后,一副爱困样。 被称为洪叔的黑脸男人,扯扯一边的唇角,语气不恼不怒,“要是你真的想要宰我,这几个人是你的对手吗?” “洪叔您德高望重,我哪里敢?晚辈只是跟您开开玩笑。”叶峰依然是讥诮的语气,听不出一点语意中的恭维。 “少在那里废话连篇,说说正事。” 洪叔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他稍加使力,将桌上的笔电推了一下,笔电顺着桌面,滑到对面的叶峰眼前。 “就算你想退出,也没有必要把手上那八家酒店的股份,让酒店内的干部人员去认股,你这么做,不仅得罪了堂内几个老大,搞得内部权益平衡失调,对你有什么好处?大家眼睁睁的看你手上这块饼被分食,大头们急得都火烧屁股了。” 果然沉不住气了,叶峰弯起了唇角,看着对座的洪叔,内心替他感到一阵悲哀。 要急谁也急不过他,不这么做怎么让洪叔紧张,引他出洞? 洪叔没能说出口,大家却心知肚明的是,那些股份要真的落入其他人手中,他目前的龙头地位才真的岌岌可危。 如今洪叔的野心被他提吊起后,就代表这一桩悬宕已久的事件,即将告一段落。 叶峰心情大好地拿起笔电,看着萤幕中一幕比一幕香艳火目辣的画面,时而惊叹,时而吹口哨,让洪叔顿时满脸浮上黑线。 “喔,您看我还真上相,身材也挺不赖的,该大的大,该硬的硬,看看我这身肌肉,拳击果真是好运动……”他抱着分享的心情,秀给站在他旁边的小弟阿强看。 阿强看了一眼,下巴差点掉了下来,呆滞了片刻后,才慌忙的扶起下巴,撇开双眼,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表面虽恢复镇定,内心却惴惴不安,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是一件太危险的事。 人祸小弟弟要乖乖儿,找你哥哥天灾玩儿去,千万不要调皮来他家按门铃! 阿强忍不住在心里问候起别人的娘和祖母来。 洪叔冷冷哼了一声,不怀好意的咧嘴笑了笑,“你一点都不在意这些照片?” 好你个老狐狸!叶峰嗤笑一声,右眉一挑,把笔电往桌上一扔,“砰”的一声,发出不小的撞击声,可怜的笔电摇身一变,成了那池被殃及的渴死鱼,萤幕相当应景的闪了两下后,寿终正寝。 “虽然对象特别了一点,不过也只是风流韵事多添一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叶峰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意态十分大度豁达。 闻言,洪叔“喔”的一声笑弯了眼,脸上的皱纹比小笼包黄金十八擢还精采,但这个笑容看上去却比毒蛇吐信还令人悚然。 “看来这些照片也威胁不了你,不过,既然你想完成你老头的遗愿,漂成一清二白的生意人,那么我们来谈谈条件如何?” 来谈条件?洪叔也太幽默了!叶峰差点喷笑出来,他分明是从家里被押出来的! 叶峰勾起唇角,一双狭长的俊目都笑弯起来,要装好人谁不会,还笑输你不成? “洪叔真是爱开玩笑,您是有本事帮我在金盆上倒上清水的人,又何必找人玩这种幼稚园的无聊游戏。”他指指桌上那台挂掉的笔电。 洪叔对他始终嘲讽的语气不以为意,“组织内的事你涉入得太深,又知道得太多,想走有那么容易吗?” 叶峰哈哈哈的笑了几声,气定神闲的从桌上掏出一根烟,旁边的小弟阿强一看,立刻机伶的翻出打火机,毕恭毕敬的点上。 叶峰赞赏的瞟他一眼,“小老弟,好样的。”他拍拍阿强小弟的臂膀。 阿强谄媚地回他一个笑,笑容却在下一秒钟凝滞在脸上,咦……洪叔好像才是他的老大耶!眼角余光瞄到洪叔射杀过来的怒气,阿强小弟暗叫一声不妙,满心满肺皆爬满了惊惧,再度打直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叶峰慢吞吞的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烟圈,视线穿越过烟雾,悠哉的欣赏洪叔几乎快撑不住的假面笑容,直到他看到洪叔的脸部肌肉明显的连颤了好几下后,才心满意足的悠悠开口: “剩下的股份,用来换取金盆内的清水,不然我明天放出消息让人继续来认股,您的死对头,对我也相当有兴趣,相信您调查得很清楚。” 好你个小鬼滑头!洪叔终于敛下撑得很辛苦的假面笑容,指节轻敲着桌子,陷入沉思状态…… 这小子渐次坐大的程度,连他都快追不上,但任意让他离开组织,又像是纵虎归山,就算他是真的决意要离开帮派,可他手下的人各个卧虎藏龙,难保有一天他不会东山再起,反咬他一口。 此后生极度可畏!若退出只是个幌子……他又成为对手的人,那后果可是不堪想像,单单只有这臭小子,行踪还可以掌控,可加上他底下的那些人,麻烦也特多了点,怎么知道那些人不会埋下什么暗桩? 但是横在眼前的八家酒店,那可是一条源源不断、滚滚不息的钱潮……着实让人心痒啊!这小子到底是不是真的要退出?或是另有打算?不仅甘愿放弃那么大的利益,还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他实在难以理解叶峰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现在的江湖道义是“钱”字当道,谁的口袋深,就看谁的脸色办事,洪叔,这一点也不需晚辈提点,我想您也该知道,我底下那些人就由您一并接收了去,有了我提供的这条财流,自然就有才留。”他补上一针强心剂。 要是洪叔不放人,那可是一条相当艰辛的道路,死去老头手上的非法烂帐都已经随着人逝去而结清,在这种身不由己的环境打滚,迟早他也会真的身不由己的陷入泥沼当中,到时候肯定会染上一身污泥不可自拔;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想让组织内部去指染他父亲后半辈子的心血,以及他未来安排的一切,一旦被这些吸血鬼发现他背后有另一条财源,真的就如蛆附骨,甩都甩不掉。 第六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是小毛小利的股权,抛了并不可惜。 天底下有白食的事吗?洪叔敲桌的手指缓了下来,神情渐渐转为戒慎。 他抬起松垮的眼皮,眸光转为凌厉犀利,定定的看着叶峰,道:“阿峰,你这样等于把我推上风头浪尖了,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他想都想不到,这小子居然打算全都给他,送来了那么大的利益,相对的他也将成为众矢之的。 “洪叔您未免也太多疑,不管谁得了这些利益,还不都是一样坐大。除非我将这些化整为零,将它分散出去;当然这种做法不被大老们所接受,相信您也不太乐意见到,所以今天我才会被您“邀请”来这里,”顿一顿,叶峰又接着说道:“倘若一定要我将这些股权回归给组织中的人,那么要给……我当然选择给一位不会出手动我的人,我总不能养虎自啮。”他耸耸肩,说得云淡风轻。 “喔?”洪叔好笑的挑起了眉,神情有些古怪,又似在嘲讽他的过度自信。 叶峰摇摇头,笑叹这个多疑的老狐狸始终无法放下心中的疑虑,看来要让组织内安心,可能还要释出更多的诚意。 真是太可笑,都赔款又割地了还不够,这些生存在阴暗底下,见不得光的豺狼虎豹之流,果然贪得无厌! 失落的阴暗角落,窝着的就是这一群自以为有忠肝义胆的生物,等他们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专门顶替上面犯罪的棋子时,通常都已经肝胆涂地,来不及后悔。 “洪叔是担心我的余威会对您的位子造成动荡,还是忧心我这堂口的手下不服您?这样吧,我把自己藏起来一段时间,等风头一过,这帮堂口上头有主,我也没那么容易使得了人了,当然,等我再次出现也不是现在这个身份了,如何?”’ 洪叔的眸子亮晃晃的闪了一下,一显即隐,即使内心已经痒到最高点.表面又不起一丝波澜,养气功夫十足到家。 “藏起来后,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私下搞什么鬼?”或是加入其他的组织,他可不想成为这小子的敌人,随即冷冷一笑,“除非……这段期间能让我掌控你的行踪,还有,不准离开台湾。”离开台湾,等于像断线风筝,一点牵制的线索都没有。 这贪生怕死的老家伙,倒是猜出他想远离风暴的心思! 叶峰的神色深沉了下来,室内的空气渐渐凝滞,紧绷的静谧在两人间蔓延开来,洪叔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桌子,在寂静的空闻内宛如催魂咒,响亮地敲骇人人的心房。 良久后,叶峰抬眸,凝望住笑得不怀好意的洪叔,他坚毅的薄唇动了动,然后吐出两个坚定的字:“成交!”洪叔一张笑僵的老脸,稍稍松缓下来、眼底却慢慢爬上一抹难测的阴郁。 叶峰嗤笑一声,站起身来。“我给你两天的时间收拾收拾,时间还真充裕。” 叶峰忽然站起来的动作,让现场的六位小弟陡然一阵紧张的往他靠近了一些,洪叔扫了他们一眼后,小弟们又纷纷的退回原位,气氛仍是剑拔弩张的紧戒状态。 叶峰略微昂首,扯开唇角冷冷一笑,转身离去。 “阿峰,你凭什么那么有把握?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不会等你一出门,就叫人一枪毙了你?” 洪叔在叶峰走出门前,用低沉又洪亮的声音,劈不平地一声雷。 叶峰身形一顿,停下脚步,他半侧着身回头,神情傲然地扬起下颚,眸光冷冽地扫过突然从暗处冒出来的十几个小弟,不慌不忙的不羁姿态,犹如君临天下,卓然不群地睥睨众人。 叶峰露出一个传达不到眼底的冷冷笑意:掷地有声地对洪叔亮出免死金牌:“凭我知道,您三十几年来,不能说的秘密!” 虚浮的笑容在洪叔的脸上霎时凝住,他的眼神顿时遽冷。 “你知道?” “当然,一清二楚。” 叶峰还知道洪叔那些小弟排场只是用来掩人耳目,更知道那些想威胁他的照片是洪叔帮他处理下来,但洪叔不能明说,只能伪装是他干的;他甚至清楚洪叔从头到尾只是在陪他演一场戏。 不管这场戏谁占了上风,谁得了最大的利益,终究,双方都一样是亲情上的输家,输得彻底。这一切都只是要掩人耳目! 看来双方都有此共识,叶峰俊逸的脸庞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对了,洪叔,你们欢无尽的员工好歹也挑一下,真是惊死人不偿命!” 丢下这一句话,叶峰带着讪笑声,转身离开“欢无尽”的办公室,不打算再去臆测,也不想再去看那张慢慢爬上复杂情绪的老脸。 希望——永远不要再见面。 千头万绪在弯出走廊后,被一间门未掩实的包厢内传出的阵阵嘶吼声截断,叶峰瞟到那声音来自一位夸张舞动着手脚的女人,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那夸张的妆容让他感到莞尔,待他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动手推开了门。 兴许是她的歌声中,有种豁出去的气度吸引了他,也许是他羡慕她那种旁若无人的自得其乐,还是那种他未曾拥有过的什么……什么呢?到底是什么? 不管那是什么,总之他被当成一头牛了。 “我点你坐台!”她指着他说。 “啊——” 一声尖锐凄惨的喊叫声划破夜空,连窗外不知名的虫鸣协奏曲,都惊骇得停顿了一拍。 叶峰冲出房门,沿途随手抄起房内的一张高脚椅,奔向隔壁喊叫出声的房间。 “砰”的一声,门被他用力的撞开来,门一打开,叶峰搞清楚状况后,僵立在原地,他的脸上连续变换了几个不明情绪的表情。 陈思琪整个人跳到书桌上,脸色发白,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墙角处——那是一只比大拇指还大上一点的小青蛙。 “老娘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这鬼东西!妈呀!快把它弄出去!”这尖锐的吼声真是歇斯底里的最极致演绎。 叶峰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一股睡眠被中断的烦躁开始滚上心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逼自己按捺住那丝快发作的不耐,他轻轻放下手上的椅子,抓起一旁的拖鞋,往墙角扑过去—— “等等!” 叶峰的势子停在小青蛙前,一手抓着拖鞋举在半空不动。 然后他缓缓地转头,眯起眼看向站在书桌上,一脸惨白的陈思琪。 “等什么?” “你、你、你以为你是在拍蟑娜吗?”她的声音颤抖得很严重,“赶它出去就好,别杀它!” 叶峰吐了一口气,往后抛下拖鞋,眼明手快的朝墙角扑了几下后,就拎住小青蛙的后腿,他大步迈向窗边,打开窗户,将拎着小青蛙的手探出窗外—— “等等!” 动作再次顿住,他额角的青筋冒出来了! “又、等、什、么?” “别、别扔那里,扔、扔远一点,不然它又跳进来怎么办?” 他简直哭笑不得,就算手上这只扔远一点,不会跳进来,但她窗外的那片草地中,搞不好有上百只它的亲戚,也难保它的妈妈就不会跳进来。 他很困,也懒得跟她啰唆,丢远一点就丢远一点。 当他拎着小青蛙要走出房门,经过她面前时,眼角余光瞟到她双手捂住胸口,身形僵直,一副快晕倒的样子,他心中的恶作剧小苗微微冒出头,如果丢到她身上的话……他在她面前煞住脚步,转头,然后迎上一双惶然失措和饱含惊吓的眼眸。 心口莫名一紧,心中的恶作剧小苗顿时萎靡,消失无踪,这……真他妈的活见鬼了!算了,看来她是真的很怕这小东西,叶峰再度迈开脚步,快速离开她的房间。 走到屋外放走小青蛙后,叶峰走回自己的房间,经过陈思琪仍然敞开的房门时,看到她还站在书桌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两眼正扫射着房内四周。 叶峰踌躇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走进去,对她摊开手掌。 “下来吧,没事了。” 他刚刚肯定是被她的叫声吓醒的,他的头发东翘西翘的,脸上还有睡眠的压痕,就算这样,他还是慵懒得迷人。 陈思琪实在也佩服他的警觉心,一个从睡眠状态中瞬间跃起的人,能反射性的迅速抓起最近身的防身工具——那把高脚椅……这应该是要随时处于警戒状态的人,才会有的临场反应吧…… 不管如何,他救了她一命,天知道那只什么鬼的。会不会跳到她的床上?如果是那样,她肯定会口吐白沫而死! 陈思琪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掌,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皱着眉心吐出一句话:“你这只手刚刚抓过那个。”连青蛙都不敢说出口。 叶峰收回摊开的右手掌,换递出左手,这次不等她把手伸出来,就直接拉住她的手。 陈思琪凭借着他左手的搀扶,下了地,“谢谢。” “不客气。”叶峰唇角微勾,温言问:“真的有那么怕?” “对。”她用力点点头,脸上稍微恢复一些血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还握着自己的手而脸红的,“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那东西。” 叶峰放开握住陈思琪的左手,将手覆上她的小脸蛋,然后对她展现一个更迷惑人的笑容。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陈思琪气息一窒,一颗心跳得莫名失速。看着他越来越接近的脸庞,她僵化成一尊雕像,不知所措,接着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光彩,所有奇怪的想法一哄而散,她心中的警铃乍然大作,然后他动了动那迷人的薄唇。 “刚刚抓青蛙的是现在盖在你脸上的左手,不是右手。” 第七章 四周的声音突然静得可怕。 五秒后,爆出一声比刚才更令人惊悚的暗夜尖叫。 有一会儿了。 叶峰双手环胸倚靠在柜台旁,挑着眉看着门旁处,他一脸满是诧异又是好笑的神色。 片刻后,他再也受不了的走过去伸手扣住陈思琪的纤腰,将站在椅子上的她给拎了下来,然后接过她手上的油漆刷,动作豪迈又率性地开始刷起那面墙壁。 “你以为你是在画画吗?照你这种刷法,我看一个礼拜都刷不了这面墙!” 看他两三不就刷了一大面墙,她不禁在心中燃起一股敬意,果然,这种事还是要男人来做比较适合啊!但他带着轻蔑的语气未免也太惹人厌! “那你早早来帮忙就好啦,干嘛还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瞎忙?” 叶峰停下动作转头看她,一脸啼笑皆非。 “小姐,油漆刷只有一支,难道你要我用牙刷吗?而且你可没有说需要人帮忙,我还以为你很行呢!我何必自找麻烦,谁会知道你鳖脚到这种地步?” 吼,什么态度,少瞧不起人了! “什么蹩脚?刷得快有什么了不起,我当然也可以自己完成,只是比较慢而已——”瞪着又重新被塞回手中的油漆刷,陈思琪一阵傻眼。 叶峰给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转身走掉。 “啊——”真的不帮忙了? 他回头,扬高右眉,“你知道我不叫“啊”,麻烦有点基本的礼貌好吗?”语毕,又迈开步伐,消失在走道处。 “可恶!当人家员工的,敢当得那么嚣张的,我看也只有你这混蛋了!”陈思琪忿忿地咒骂。转身看着一大片未刷的墙面,小脸在瞬间垮下来,她认命的再次爬上椅子,夸张地挥动刷子,想学他那种大度挥霍的刷法,不料,却把自己溅得满身满脸的水泥漆。 没多久后,陈思琪的腰部一紧,又被人从椅子上给拎了下来。她一阵恼火,这里还有谁能够那么轻松的把她拎下来? “你到底想怎样啦!不想帮忙也别把人当成玩偶一样拎来拎去——” 冰冰凉凉的物体突然碰触在她脸颊上,她一时语塞,错愕的往后退了一步。 叶峰把她抓回来,他拿着一条湿毛巾,面无表情的擦拭起她脸上点点的水泥漆。 “别动,等一下干掉就不好洗,会搓到痛死你!”语气明明很凶恶,动作却很轻柔。 这下她想动也动不了,因为她已经僵化成木雕,只能睁大双眼、微张着嘴,一副呆模呆样的猛盯着他瞧。 “咳咳……” 刚来上班的巧巧站在门口掩嘴咳嗽,“请问……我需要回避一下吗?” 陈思琪猛然回神,脸上一阵滚烫,她迅速地夺过叶峰手上的毛巾,在自己的脸上胡抹一通。 “干、干嘛要回避,无聊!” 清晨的阳光渐渐从窗口照进屋内,温度仿佛在瞬间提升了五度,所以埋在毛巾中狂烧的脸,肯定是因为太热的缘故。 才一条毛巾就让她呆得吞掉自己的舌头,陈思琪只觉得一阵窝囊,她有些着恼的扯下脸上的毛巾、准备接受巧巧的暖昧言语和这家伙的冷言嘲讽,并炮火全开的全面反击。 呃…… 巧巧若无其事的坐在柜台里吃着早餐、翻着报纸;那家伙吹着不成调的口哨,背向着她挥动着肌肉贲起的手臂,好卖力的在刷墙……而且,他看起来,心情还好得不得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一场? 陈思琪张了张嘴,又闭上嘴,再次张口,又闭上嘴,她再度吞掉自己的舌头。 “我赌一块钱,她会摔下来。”巧巧摇摇头,语气颇不以为然。 “查某人背架管,金思贺……”春花姨双手撑着扫帚,语气颇不认同。 三个人站立在“有间民宿”外,一起仰着头望向高处,同时陷入一片沉默。 傍晚四点钟,斜阳依旧毒辣辣地灼人,焚风一阵一阵吹,吹得人人精神萎顿。 “她常常这样吗?”良久后,叶峰终于开口。 两张疑惑的脸,同时望向他,他又说:“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来?” 春花姨轻叹一口气,“她素怕麻环别伦啦,从小就奏样……” “其实,琪姐大可请别人帮忙,她也算正妹一枚,只要用一点美色,撒撒娇,这里有很多年轻男人会愿意——” 叶峰淡淡扫过巧巧一眼,她心下猛然一惊,立刻噤若寒蝉。 他唇角明明含着笑,但眼底怎么带着一股狠戾劲儿? 她有没有看错? 下一秒,爆出一声大喝—— “小妞!我看到你的无尾熊白色内裤了!”叶峰陡然对楼梯上的人大喊。 “夭寿!god!”春花姨骂道。 “噗哧!”巧巧喷笑。 “啊!”陈思琪尖叫。 五秒后,原本在楼梯顶端的人已经来到地面。 陈思琪站定,拍拍短裤上的尘土,双颊涨得通红,瞪了正环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睨着她的叶峰一眼后,又气又羞窘的转进屋内。 她直走进房间,从衣柜中翻找出一件宽松的长裤,脱掉短裤后—— “什么嘛,我明明穿的是黑色内裤。”陈思琪拧眉,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咕哝:“……而且我也没有无尾熊图案的内裤啊……” 何况这件短裤那么贴身,怎么可能会曝光…… 陈思琪瞪视着手上的短裤,抽了一口气,顿时恍悟:可恶,上当了! 她快速地套上裤子,攥紧拳头,眯起了眼,眼中划过一抹犀利的杀气,踏马的!今天非要好好修理那个痞子加混蛋不可! 她快步奔出民宿外,左右看不到攻击目标,只看到春花姨在门口低着头,默默地扫着怎么扫都扫不完的落叶。 “姨,阿峰那混蛋呢?” 春花姨伸出肥嘟嘟的食指,指指上面,又低头继续默默扫地。 陈思琪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嗯? 他站在刚才她站的工具楼梯顶端黏外墙磁砖…… 他抢她的工作干嘛? 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他帮忙好不好,真是鸡婆! “你——”嘴巴突然被人捂住,她拉开嘴上那只甜不辣手,“姨,你干嘛?” “热属轮了,给他去做啦,进气进气。”春花姨一边说,一边把陈思琪推进屋内吹冷气,不给她任何反对的机会。 过了两个小时,叶峰才完成贴磁砖的工作。 夕阳渐沉,迤逦进屋的橘光,浓烈得像泼洒上一层油彩。 叶峰满身大汗的走进屋内,坐在椅子上盱了一口长气,头昏脑胀得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晒昏了头,中暑了。 那女人是疯了吗?居然异想天开的以为她能在这种太阳底下晒两个小时;更何况如果由她来做,以她那种进度也不只两个小时就能完成。 一条湿毛巾递到他眼前,他不发一语地接过,盖在脸上,凉凉的触感让他舒服的轻叹一声后;才动手擦擦脸上的汗。 一杯电解质饮料递到他眼前,他头也不抬的接过,毫不迟疑的一口气咕噜咕噜的豪迈灌完。 看来是真的晒坏了,她光靠近他,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体热;随着体热蒸腾,一股男性的汗味混着些许尘土味扑鼻而来,但不是难闻的,可能是他早晚都有沐浴习惯的关系,她就住在他的隔壁,每天早上都可以听到他淋浴的声音,有时她也会幻想这副好身材如果脱光光…… 呃……总之,他现在满身阳刚气息的味道,真的是会让人有些遐思…… “叩”的一声,玻璃杯放回桌上的声音让陈思琪倏地回了神,她摸摸自己的脸,真是该死!果然发烫了! 不管如何,是该谢谢他的帮忙……她轻咳了一声。 “这可没有加班费喔!”可恶,这不是她心中的表态句! “是,一切都是小弟应该做的。”他再次将湿毛巾摊盖在脸上,汲取那仅存的微微凉意,嘴里含糊不清的回答。 她咬了咬唇,“我是说……谢谢你。” 叶峰顿了顿,缓缓拿下脸上毛巾,挑起右眉,似乎对他刚刚听到的话感到怀疑。 “原来你还认识礼貌先生啊!” “啊——” 霎时看到他脸上被晒伤的痕迹,心中升起的浓浓愧疚感让她迅速吞回原本要冒出来的话。 她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肩,心想,如果那是晒在自己脸上的话,可能会更惨吧! “痛不痛?”她忍不住轻轻碰一下他红通通的鼻尖。 “你说呢?”叶峰没好气地将脸凑近她,让她看得更清楚点。 陈思琪微微一愣。 他靠太近了……近到让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我去拿芦蕾胶!” 她转身时不小心绊到了桌角,脚下一个踉跄,连忙扶着桌子稳住身子,没注意到后方的叶峰快速地伸出了手,见她没事后又缩回去的紧张样子。 超糗!陈思琪连头也不敢回,转进柜台又碰到柜台旁的一张椅子,椅子和柜台间的碰撞,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她暗骂自己一声蠢,然后听到背后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她脸上滚上一阵燥热,手脚有些慌乱的开始翻找柜子,找了第二个柜子终于找到芦苍胶。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埋在柜台里看小说的巧巧,抬头看她一眼,“琪姐,你今天肢体很不协调喔!” 陈思琪回她一串干笑。 “而且脸好红喔——”巧巧又补一枪。 “只是有点热!”真是多管闲事。 巧巧拿起冷气的遥控器,“滴滴”按两下将温度降了两度,很知情识趣地又低下头继续看小说。 她又不是傻子,从接收到峰哥那一眼的杀气之后,她就领悟到这两人之间怪怪的,所以最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第八章 陈思琪握着芦苍胶走出柜台,递到叶峰眼皮底下,叶峰抬眼看她。 “谢谢。”接过后,他挤出一大坨在手上,然后胡乱的涂满整只手臂, 看他只顾着涂双臂,她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提醒:“……我想……最严重的部分是在你的脸部吧……”她指指他红红的挺鼻。 叶峰停住动作,抬头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思琪想想后,索性接过他手上的芦苍胶,挤出一些帮他涂在脸上。 这实在是有损她与人保持距离的原则,可这晒伤的皮肤毕竟是为了帮她的忙而造成的,她看了都觉得很难过。 “我以前晒伤时,阿姨都会帮我涂上厚厚的一层,如果有冰过的话那就更好了,涂上去凉凉的,会很舒服……” 软嫩的小手抚过他的额头,擦过他光滑高挺的鼻梁,贴上线条刚毅的双颊,最后来到下颔,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放得有多么轻柔,连音韵都柔软许多。 “这个东西效果很好,等一下你就会觉得皮肤没那么热烘烘的,晚一点再涂一次,明天就不痛……”拇指无意中掠过他的薄唇,陈思琪顿了顿,下意识的抬眼。 不期然地,她迎上他那双幽深的俊眸,他正以一种灼人的,还有一丝来不及敛下的什么,定定的凝视着她。 然后陈思琪在叶峰瞳眸的中心看到自己错愕惊慌的模样。 才发现她站立在他双腿岔开之间,贴近得几乎纳进他的怀里,他只需双手一探,便能网罗她的一身。 她有些慌乱的收回了贴在他下颔的手,往后退开一步。 转眼瞬间,他已经敛下刚才眼眸中出现的那种奇怪思绪,恢复一汪清池,让她不禁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谢谢。”叶峰给她一个善意的笑容,不再是先前那般轻佻讪笑的模样。 “不客气!” 暑假旅游旺季,在忙碌中转眼消逝。 蓝天、自云、细沙和湛蓝的海。 这男人来到这里两个多月,已经和当地的年轻人混得很熟,连隔壁以教学冲浪维生、视钱财如命的小黑,都愿意在他闲暇时免费教他冲浪,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幅画面还真是有够养眼。 叶峰裸着上身,抱着冲浪板迈步而来,他的头发长长了些,有几缯湿濡的发,垂落在额前,水痕在晒成深麦色的结实胸膛上闪熠,脸上灿亮的笑容,闪得让陈思琪有些目眩。 真是可恶,真是邪恶,是谁准他用这种方丈光芒的笑容闪她的? “琪琪,怎么跑来这,有抹防晒油吗?”他用指节轻轻刮一下她红通通的鼻尖。 她微微一笑,“只是出来一下下而已,没抹也无所谓。” “找我有事吗?” “本来想说下午没你的事了,可是有两组客人,临时决定要去参加钓小管的行程,需要你接送。他们选择是最早的一程,我怕你太晚回去,所以来告诉你。” “你等我一下。” 叶峰回身,再次跑过去小黑那里,两人说说笑笑几句,小黑转过头来,对陈思琪挥手打个招呼,她也挥手,回小黑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一边心里纳闷着,阿峰突然又跑回去干嘛? 等叶峰再次回到她身边时,手上多了一瓶防晒油。 “这里的阳光那么毒辣,你的皮肤那么白嫩,就算只是出来一下也是很容易晒伤,不要太大意。”他边说,边往她脸上细细地抹上一层防晒油。 噢……又对她做出这种有违她原则的事,不过她一点都不惊讶他的举动,只觉得自己的脸因为他的碰触,热得更难受了,难道是他的手太烫了? 自从贴磁砖那天起,他们虽然嘴上都没说,倒也很有默契的好好相处了一段时间,至少不会刻意的开口去挑衅对方。 但类似这种亲昵的举动,却好像越来越频繁,只是他目前的神态也过分自然了点,相较之下,倒是她手足无措的显得有些小家子气,扭扭捏捏的。 “我自己来……”她呐呐地说,身体往后微倾。 叶峰轻笑出声,脚步向前移一步,更贴近她了,“别动,就快好了。” 呃……好吧,爱抹就抹吧,只是由蛋白质和角质形成的皮质层互相接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也只能用这种愚蠢的思维来说服自己。 陈思琪的视线落在叶峰的胸肌上,放弃再做无谓的抗拒,瞪着那片诱人的裸裎宽阔胸膛,会暂时让她忘了脸颊上的触感。 他背着光,阴影完全笼罩在她身上,挡去了所有阳光的荼毒照射,在这一刻,她才发现他有多高大。 一滴汗珠,由喉结处往下滑落,沿着麦色的胸肌,逶迤至垒块分明的结实腹部,最后滑过肚脐眼旁,消失在海滩裤裤头上……这下惨了,忽略了脸上的触感,却在脑中营造出旖旎风光了;她像个色鬼般的暗暗咽下了一口口水,非常好,她果然有当花痴的强大潜能。 猜测自己的脸可能已经红得不像样,她死也不肯抬头看他,只是……他会不会也涂太久了点? 粗糙温热的大手移到她的锁骨处时,蓦然一顿,他低下头的角度刚好看到她开阔领口下的丰挺,白色蕾丝胸罩的边缘,恰恰从那抹嫣红尽头处划过,堪堪巧妙又惊险的掩掉那朵娇蕊。 那是一件相当透薄,整片都是蕾丝材质的几乎透明胸罩……因此即便重点被包裹住,他还是看得一清二楚了。呼吸有些不平稳,异样的感受由指尖迅速流窜人他的心头。 气息开始在胸臆间哽住,停止流动,心口骤然怦然不已。 “……我想我们回去好了,免得你晒伤。”他突然像烫到般,急速缩回有些发麻的手指,转身走掉。 怎么了?陈思珙一愣,随即回神,赶紧跟上。 “阿峰,等我一下。”每走一步,她的凉鞋就陷入沙子里,走也走不快,见他打着赤脚健步如飞,她考虑要不要也学他脱掉鞋子…… “别脱掉!” 叶峰在几步之遥回头,阻止她正弯着腰打算解开凉鞋带的动作,“沙地很烫,你会受不了。”他大步流星地走回来,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走出沙滩。 走出沙滩后叶峰也没松手,陈思琪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发现她的意图后,他更霸道的攥紧了力道。 唉……好吧,爱拉着就拉吧,反正从那一天她带他来这里后,大家就都认为他们是一对,又加上他对其他贪图他美色的女孩不理不睬,但对她又特别亲切,而且更不去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些举动仿佛更印证了大家的猜测,她想是因为他想避开那些缠人女孩的缘故,所以她也懒得解释,算是给他一个方便。 除了不愿意用他的美色上网帮她招揽一些顾客外,他的工作能力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两个月来不仅陆陆续续的把民宿外墙补上了磁砖?还粉刷了整栋的墙面,一人当好几个人用,半夜还会起来帮她抓恐怖的东西,简直比阿勇还物超所值……只可惜了这个美色不让她好好利用……可惜! 对他,她还是感到相当疑惑的,老是觉得这个人应该不像她所认知的那般简单。 “阿峰?” “嗯?” “你为什么愿意跟我到这个小岛?” 他沉默了,海风吹干了他额前的发,正迎着他的沉默丝丝飘扬。 陈思琪看他陷入了沉思,她也不催促,只是伴着午后的微风,静静的等着,半晌后,他终于开口回答。 “因为这里有阳光。” 多么简单的答案,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陈思琪也哑然失笑,“阳光到处都有,但你不觉得这里的阳光太恶毒吗?仿佛用尽生命在散发热力似的,又像是一个锋芒太锐利的人,令人无法忍受。” 锋芒太锐利的人?他喜欢这个形容词。 叶峰但笑不语,只把她的草帽帽檐压低一点,让她的小脸全埋在帽子的阴影下。 “你以前有来过这里吗?” “没有。” “那……你喜欢这里吗?有没有打算要在这里待多久?” 他又陷入良久的沉默,这让她有点忐忑,纵使她也不懂这份忐忑因何而来? “那你呢?你不打算回台北了?” 拿问题来回答问题,让陈思琪感到有点失望,他果然没有要久留吧,就因为她是老板,所以他不想明说吗? “那里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干嘛还回去。”她有些赌气的拽下路边一根鼠尾草打着鼠尾草。 叶峰侧首瞥她一眼,“据我所知,你在这里也没有亲戚,那么亲人应该都在台湾本岛,怎么能不回去?” 一口气息陡然哽在喉口,胸口的大石仿佛一块一块堆叠起来,顿时掩埋得她措手不及。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扔掉手上的草,才张开有些发涩的唇瓣,“我是未婚生子女,妈妈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她生我时,因为心脏负荷不了过世了,后来就由我大阿姨扶养我长大。”她停顿下来。 叶峰并不想她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只传递一个温柔韵眼神安抚她。 “不必勉强自己。” 她才没有勉强自己,陈思琪耸耸肩,微微一笑,再次开口,轻柔的嗓音有些沙哑,“我阿姨说,因为妈妈知道自己活不长,也随时都会离去,所以她要在这个世界上遗留一件她最珍爱的……她怀孕后,就离开了那个男人,当时阿姨并不知道她怀孕了,也想不到她竟会用自己的命来换一个孩子,等到发现时都已经五个月大了,太晚了……” 他握着她手的力道加重了些,无声的安慰。 “那个男人呢?我是指……你的父亲。” 陈思琪朝叶峰甜甜一笑,试图化解他眉间的担忧,不料却让他发现她的笑容中,有着难以察觉的苦涩,他只觉得心口被揪了一把。 第九章 “我妈离开他后,几年后他便另组家庭了,在我二十岁那年,曾偷偷去看过一次……还无意间看到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跟我长得有点像,我永远都忘不了她挽着爸爸的手,瞠娇的喊着:“爸爸,你昨天买给我的巧克力蛋糕好难吃,我要把它丢了。””她顿了顿;自嘲一笑,“天知道,我多么想吃上爸爸买的那个蛋糕一口……妹妹跟爸爸的感情很好……很好的……这样真的很好……真好笑,她都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我还大刺刺的在这里喊人家妹妹。” “所以你没有上去表明身份?” 她淡淡的摇摇头,“两条不交界的平行线,何必要让它勉强的交接呢?爸爸他……也不知道有我这个人……你能想像一旦我突然现身在他的生活中,会对他美满的家庭造成多大的冲击?我不敢想,也没那个能耐去承受,只要知道他过得好就足够了,毕竟他是我妈妈拼了命也要爱的人,妈妈当初也是不希望他痛苦,所以才离开他……我怎么能违反我妈的心意?”’ “那么,他好过了,那你呢?” “……我认为……他们的幸福远远大过于我个人的私心,从那天起,我就断了认父亲的念头了。只纯粹的把阿姨当作唯一的亲人,直到她今年过世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我的家人……”她低下头,轻轻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又继续低喃:“没有系线的风筝随风飘荡,去哪里都是逍遥又自在,没有拘束,不必牵肠挂肚,不是也挺好的吗?” 她深吸一口气,仰头对着他绽开一朵笑,眼角虽有几不可见的泪光,但笑靥却无比的绚丽,就像是即将凋零的花朵般,过于极致,开了个过头。 这个笑容让叶峰非常不舒服,心口隐隐抽痛,他了解这个笑容背后的意义,停下脚步,他侧过身面对她,抓住她的双肩。 “你不必这样,你可以大哭一场没关系。” 陈思琪微微一愣,唇角仍撑着笑,“胡说什么,我才没有要哭呢……” “嘿,你知道吗?展现一点脆弱,天并不会塌下来。” 她笑容完全敛了下来,声音略提高了些,“我有什么脆弱需要展现?” “你没必要强颜欢笑。” “谁又强颜欢笑了?” 这家伙以为自己是谁?一股莫名的恼怒油然而生,她拨掉肩上的大手,快步的往前走。 “琪琪!”他喊住她,音律有些急促的着恼。 陈思琪停下脚步,不肯回头,只听他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当你说着那些话时,你在发抖,我可不认为在这种毒辣的阳光下,会让你冷到颤抖,你不过是在逞强,拼命忍耐自己的难过,维持这种表面的坚强,实在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沉默,仿佛连空气都停滞了。 垂在腿边的小手,渐渐抡起拳头,握得颤颤发抖,她微微侧首,提高音量对背后的他叫嚷:“你懂什么?又凭什么摆出一副自以为很了解我的姿态:你不是我,又怎么会知道我是不是在强颜欢笑?就因为我发抖说着那些话,你就判定我是在逞强?这毫无根据的推论也未免太可笑了!就算我要维持这种表面的无聊坚强也不干你的事!请问你又是我的谁?”吼完后,她怒气勃勃的奔跑离开。 直到看见她的身影转入“有间民宿”内,叶峰才能有所反应。 他仰起头,对天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眸,仍感到光线戳刺着他的眼皮,真是该死的扰人,就算是接近黄昏,小岛上的烈阳威力依旧伤人。 我现在确实不是你的谁,这该死又顽固的女人! 锋芒太锐利的女人…… “琪姐从傍晚气冲冲的跑回来,进了房间到现在还没出来耶,峰哥,你们是不是吵架啦?”柜台内的巧巧一脸担忧,问着刚送顾客回来的叶峰。 “嘿啊嘿啊,阿叫她粗来粗换也都没缓硬溜!”春花姨补充道。 叶峰转头看向春花姨,脸上三条黑线,不解。 “叫她出来吃饭也都没反应啦!”巧巧没好气的翻译后,转头对春花姨翻了个白眼,“姨,拜托你直接说台语好不好!” “哎唷,轮家想说……在帅沟面前,讲狗语比较有气足咩!” “气质这种东西是很玄的玩意儿,像幽魂一样,摸也摸不着,不是一般人想装就装得出来的,就算姨手里拿着拿铁咖啡,嘴里说着法文,你也一样是乡下土包子一枚啦!”巧巧半点都不敬老尊贤,手心用力拍着手背卖力调侃。 “死查某鬼啊——” “好了好了!”叶峰啼笑皆非,阻止这一老一少继续恶斗,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如果没有人阻止她们,非要把客人都吵到跑出来关切不可,这两个多月来,他的耳膜深受其害。 “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春花姨很可爱,很有“气足”。”他轻搂春花姨安抚,语气无比诚恳。 春花姨喜上眉棺,挑衅的扫了巧巧一眼,巧巧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下来盯着电脑萤幕不再理她。 “我去看看琪琪。”叶峰看两人暂时休兵,他快速离开战场。 走到陈思琪房门前,他一手贴在房门上,一手用指节敲敲自己的额头,试图压下提吊了一整个晚上的心,接着他面露一抹苦笑……看来,跌惨了。 踌躇片刻后,他敲了门。 叩叩两下,没反应;又两下,还是没反应。 不会吧?这顽固的女人,有那么容易受到打击吗?好吧,也许是他真的说得太过分了点,但是她的攻击力也绝对不亚于他。 他再次抬起手,打算把她吵到出来开门为止。 “门没有锁……”里面传来陈思琪闷闷的声音。 叶峰放下扬在半空中的手,转开门把,走进去,一片黑漆漆。 “不要开灯!”床铺那头传来有些急切的声音。 他缩回放在电灯开关的手指,凭着直觉走到床沿坐了下来。 好闻的男人气味铺天盖地的袭来,陈思琪呼吸一窒,怎么是这家伙,她以为是春花姨又来叫她吃饭……不,理所当然是这家伙,不然她怎么会叫他别开灯。 “怕光?原来你是个吸血鬼。” “……” “咳咳……?”太冷了吗? “一点都不好笑。” “你不舒服?” “没有,只是有点累,不小心睡着了。” “累?” “你这混蛋,干嘛摸我的——” “我是要摸你额头,看你是不是生病了,看来没事……我刚刚摸到哪里了?” “哪里都没摸到!”可恶的王八蛋!她在黑暗中死命地咬紧下唇,咬牙闯:“有什么事吗?” “约你共进晚餐,去不去?” 这家伙怎么能对下午的事情,表现得那么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就是讨厌他这种泰然自若、四两拨千斤的态度! “谁要跟你——” “海鲜炒面,配料有你爱吃的小管卵!” 噢……可恶……听起来很不赖…… “哪有做这种炒面的餐馆?”其实她真的饿了,超饿。 “大厨师在此。” “你?”她在黑暗中惊讶得睁大眼睛,心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像金鱼般可笑,还好他看不见。 叶峰探手碰一下她的脸颊,低笑出声。 “对,我下厨,我先去弄,你等等就可以出来吃了。” 摸黑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后,他盯着那扇房门微微出神,无法移动脚步。 那么明显的鼻音,还是……不愿意在他面前展示脆弱?是怕他发现她红肿的眼睛,所以才不让他开灯? 一个女人,如果不愿意在一个男人面前表现软弱的那一面,那表示那个男人不是她想依靠的对象,起码这点认知他是有的。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心底顿时蒙上浓得化不开的挫败感和无力感。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回想起方才手上软腻的触感和顶端的……刚刚不小心碰到的分明是—— 胸部!他摸到了她的胸部,而且她没穿内衣,他还该死的整只手覆盖上去!陈思琪在心里头尖叫。 她根本就不相信,他一点都不知道他摸到什么,可他居然该死的那么镇定。 在黑暗中,她可以掩饰自己的慌张,但现在——陈思琪不时抬眸觑看对面的叶峰。 连续感受到好几记偷瞄目光的叶峰,终于按捺不住,他停下吃面的动作,好整以暇地迎接她的注视,“怎么了?我煮的面很难吃吗?” 她低下头,“不是很好吃啦!”事实上挺好吃的,她不懂自己在心虚什么,发什么脾气。 用力戳了两下面条,可恶!她从来就不是会闹别扭的人,可怎么每次碰到叶峰就会失控?今天更是奇怪,有太多理不清的纷杂情绪,让她整个人都很不对劲! “那不要浪费,我一起嗑了。”长臂越过桌面,动手端她的盘子。 陈思琪赶紧拨掉他的手,“但是还可以接受啦!”语气仍有些气恼。 “那你怎么光戳不吃?”’ “我爱戳烂后再吃不行吗?”语气莫名更火爆了。 叶峰眯起那双狭长俊目,身体向前一倾,将一张夺人呼吸的俊脸凑到她眼前。 “小妞,你这是在闹大小姐脾气!”他摸着下巴,下了定论。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她气得跺了一下脚。 “好吧,你没有闹大小姐脾气。”他缩回上身,坐直身子,退让一步。 “哼!”下巴抬起四十五度。 叶峰盘起手臂,看她一副占了上风的得意神情,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他扬了扬右眉,语气促狭,“你这不是闹大小姐脾气,是在闹——小孩子脾气!哈哈哈……”他捧着肚子爆笑出声。 第十章 陈思琪脸色遽变,一张小脸瞬间变得青笋笋,随后又羞窘得涨成猪肝色。 “叶峰!你这混蛋!” 陈思琪手上擦过一嘴油的面纸揉成一团,往他头上一丢,纸团打到他的头又弹回桌面,跳了两下后停了下来,又滚了两圈。 被打到的人笑得更大声了,还差点岔气,身体抖动得停不下来。 陈思琪简直不敢置信的瞪着嘲笑她笑得东倒西歪的叶峰。 她霍地起身,怒气冲冲的转身欲离去。 “别、别走。”他及时抓住她的手腕,一边揩掉笑出来的泪。 看到他擦眼泪的动作,陈思琪更是着恼,她努力挣脱他的手,察觉她挣扎的动作,他把她的手腕掐得更紧。 “放开我!” 他顺了顺气,开口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老天,她真是太可爱了,让他实在忍不住想逗逗她。 陈思琪扭头瞪他一眼。“你真的是一只幼稚鬼!” “噗——”叶峰深吸一口气,“好、好,我是幼稚鬼,还是个讨厌鬼可以了吧,现在可以坐下来把面吃完吗?” 她眯起眼带着审视,瞪着他又别开头后微微抽搐的肩膀,耐心地等他转过头来—一很好。看起来挺平静的,算他识相。 她双眼紧盯着他,一边缓慢地回到座位上坐好,确定他没再继续取笑她后,才低头默默吃着那盘有些冷掉的面条……冷掉也不难吃嘛,看来这家伙的厨艺,比他的人还讨人喜欢上百倍。 “吃得完吗?” “……嗯!” “等等吃完,我们去散步,消化一下?”他已经恢复镇定的口吻。 “嗯……” “其实我做得还蛮好吃的吧?” “嗯!”不得不承认。 然后他又说了一句什么,她没听仔细,只是下意识的又应了一声。 三秒后,一道迅雷劈中陈思琪的后脑,她的手震了一下,霍然抬头,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食物,仿佛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说过话一样。。 是她听错了吧? 一定是她听错了吧? 肯定是她听错了! 可是你看起来更好吃、你看起来更好吃、看起来更好吃、更好吃、更好吃、更好吃吃吃吃吃吃吃吃…… 该死的混蛋,她一定没听错,他一定是说了这句话,否则这句话不会一整个晚上占据她所有的脑容量,撑得她的脑袋快爆掉!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她盘子的食物看起来更好吃?还是说她煮的会更好吃?还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指“她看起来更好吃”? 可恶!那、一、点、都、不、单、纯、好、不、好! 陈思琪坐在沙地上,在内心疯狂的叫嚣。 入夜的海滩,风一阵一阵袭来,已经没有了白天那般焚人的感受,海浪声不断的堆叠又堆叠,仍掩不过在她脑中盘桓的那些该死字句。 “怎么一直抱着头,风太大了吗?”坐在一旁的叶峰侧过头来,皱起眉头。 “有一点啦——” 他咧嘴笑,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彩。 “噢,可怜的小家伙,大哥哥保护你。”完全是邪恶的怪叔叔语气。 陈思琪头皮一阵发麻,正猜测着这混蛋不知又要搞什么花样,下一秒她就整个人被带入他怀中,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背已经贴着他垒块分明的胸膛,他的长臂圈住她的腰身,连他的长腿都蜷住她屈起来的小腿,完全是动弹不得的状态。 “这样,就吹不到风了。”他贴在她耳后说话,气息热烫烫的滚上她的颊畔。 陈思琪的小脸瞬间爆红,明知道他这种行为相当恶劣,可她怎么一点都不讨厌? 她思考着,要不要娇滴滴地喊声“不要”,或者“放开我、放开我”这类洒狗血的台词,可是这毕竟不是她的路线,也不是她的风格……不过为了女性的矜持,她还是意思意思的挣扎了两下。 “乖,听话,别乱动,不然风吹久了,明天真的会头痛。” 叶峰轻笑出声,声音不再怪里怪气,只是带着些许宠溺。 这种语气……她无声叹了一口气,屈服了,不再乱动,也不想去思考他为什么要把下巴抵靠在她肩上,搞得两人那么亲昵,只任由自己一双眼眸盯在海面上,看着远方点点亮光的渔船发傻。 但怎么总觉得……两人间的氛围好像越来越奇怪,他会不会搂得太紧了? 不要想,不要去想,放空放空! 唉……这顽固又迟钝龅女人,他实在感到好气又无奈,看她眼底表现出的那丝疑惑和抗拒,让他内心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又再度升起。 “琪琪?” “嗯?” “对不起。” 还处于半神游状态的陈思琪,听了这句道歉后,想都没想的就下意识脱口而出:“对不起哪一件事?摸完小动物,又摸我的脸那件事?骗我内裤穿帮那件事? 还是上个月恶作剧把我推下海那一次?或是跟大家放话说我是你的女人这件事? 或者是晚上说我闹小孩子脾气,又或者是说我看起来很好吃,又摸我的……”她突地惊醒,蓦地闭上嘴,然后睁大了眼晦,眨巴眨巴了两下,装傻。 身后的人一手握住下巴,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真是个值得深思又严肃的问题,他原意只是想为下午说话太过分那件事情道歉而已,想不到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干了那么多精采的好事。 他再次搂紧她的腰,温言说:“原来你认为我该道歉的事有这么多?不过,我认为我有必要为自己辩驳一下。小青蛙事件,我已经跟你解释过,摸你脸的那只手不是抓它的那只手,那只是跟你开玩笑的;内裤穿帮事件,是为了帮你补磁砖,依你的性子,用这种方式让你下来比劝你有效;你跌入海的事件,是因为你想学游泳,自己没站好滑倒的,少诬赖我推你下海;至于我晚上说的那句话,有存不小心摸到你的……”他很识相的吞掉那两个字,又说:“难道你没发现到什么端倪吗?” “……”她该发现什么端倪? 陈思琪回头仰望着他;又眨了眨眼,不解。 “你在自欺欺人。”他垂眸凝视,见怀中人仍然一脸疑惑,他深深叹了一口长气,“算了,不谈这个。我要道歉的是傍晚对你说的那些话,对不起,我说得有些过分了。” 提到这件事,陈思琪顿时有些颓丧地瘫进他的怀里,眸光又调回那些远方的点点灯光渔船上,“那件事我早就忘了。干嘛还提起。” “你才没忘,否则你刚刚列举那么多事件时,就不会刻意闪避这件事,越害怕的事件就越往心里藏,越不愿意去面对,这一直是你的惯性。” “是吗?原来我是这种人……” 她的手指开始不自觉地在腰上的那双大手上轻轻来回划着,“阿峰?” “嗯?” “我觉得我也该为我说的话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说话那么冲……”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身上擦了香水了?” “没——”她突然有些不安的扭了一下身子,“阿峰?” “嗯?” “你饿了吗?” “……没。” “……可是……你在吃我的耳朵……” “……我知道。” “这样很痒……”她微微缩了一下肩膀,觉得身上的力气仿佛在瞬间被人抽光。 “只是很痒而已,你不讨厌我这样做是不是?” 他轻咬她的耳贝,引来怀中的人一阵哆嗦颤栗。 “嗯……” “这样呢?”滚烫的薄唇,移到嫩白的颈脖,又啃咬了一下。 “有点痛……” “只是有点痛,还是不讨厌是不是?”他又落下数枚细碎的吻,“你发现到什么了吗?”发现到你的身体出卖了你自己了吗? “我……” 他停下来,握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缓慢地转过来。 当她对上那双饱含情欲、有些氤氲的迷蒙眼眸时,霎时停止了呼吸,那眼神里有太多的……那教她几乎无法承受。 他将额头贴在她微凉的额头上,垂眸凝睇她右下唇的那颗小痣,他的呼吸有些过于急促,很想现在就顺从内心的渴望,一口吞了她,但他不能。 他不希望她不懂她自己的心思,她必须要敞开她的胸怀,承认她自己的情感,否则这段感情就只会是单方面的一头热,这跟他想要的相隔甚远:只要她没想清楚的一天,他永远也不会去冒险揭开这个序幕,他不打算让事情走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他要他爱人的同时,也要对等地被爱,这才是他渴求的一段感情。 他是自私没错,但是谁在爱情上不自私? 他叶峰,要的是陈思琪也和他一样,心无旁骜,纯粹的对待。 在所有的情感上,他从不害怕去讨爱,他拒绝唱感情的独脚戏。 他都已经做到这种前所未有的地步,倘若她还要继续跟他装傻下去,实在…… “独立是好事,但是有个人可以依赖并没那么可怕,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那不会让你从此就变得软弱,你懂吗?” 陈思琪始终不了解,为什么他总是能那么轻易的就看穿她的挣扎所在?但那又能改变什么?一阵酸涩蓦然涌上她的喉口,她不动声色的将那股突如其来的酸意咽了下去,她不能在他面前掉下眼泪,否则她筑起的一切,会因为她的崩溃而碎裂。 “我……也不是没试过,但是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保证不会逝去的感情,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而你终究会离开,这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所以你选择永远不去碰触?” 陈思琪沉默无语,不挑明了说明白,这样,就算没了爱情,最少两人也都能继续保留这段得来不易的友情。 第十一章 所以,这女人根本不是迟钝,只是不愿意接受事实,不肯接受他们两人之间情愫日渐增长的事实,若不是刚才对她测试的那些亲昵举动,发现她也沉溺其中,他几乎要开始怀疑是自己一厢情愿,差点就被她装傻的样子给骗了。 叶峰仰头看着满天灿亮的星空,忍不住苦笑。 看来解救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去解救一个跟自己一样的人……不对,虽说是一样的孤苦无依,但还是有些许的不同—— “琪琪,你知道我为什么懂你吗?” 她摇摇头,跟着他仰起头看星星。 叶峰搂着她,往沙地上一躺,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 一时之间,两人的世界只剩下海浪的沙沙声响,和洒满苍穹无数闪亮的钻石。 他轻叹一口气,“那是因为我很寂寞,也在你脸上看到一样的寂寞神情。”自嘲地笑笑,“差别在于,我想要有伴,但你不想;我想要有个可以让我走下去的目标,但你却不想要有牵绊。” 她顽强得让他无机可趁,让他感到无比挫败。 陈思琪心房一阵揪痛。却不知道是因何而痛? 她想问问他,为何寂寞?但她不该牵扯太深,所以又硬生生吞回去差点夺口而出的问句。 她伸手拍拍他的脸颊,语气故作轻松,“原来我让你觉得你不如我了?” “是啊!” “其实……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勇敢。”他开始让她感到有些负疚了。 “老天!琪琪,我当然知道你没那么勇敢,就是这点让我感到最火大!” 一个真正勇敢的人,不会用逃避的方式去面对自己害怕的事物;一个真正勇敢的人,不会把自己伪装成一头纸老虎,假装自己永远不需要帮助。其实那只是本质脆弱的掩饰! 叶峰抓起他脸上的那只小手,惩罚性的咬了一口泄愤。 陈思琪细呼一声,把手缩了回去,抡拳用力槌他一下。 叶峰不痛不痒的继续说:“不管任何事,你从来不肯寻求我的帮助,从来不肯在我面前展现软弱的那一面,一次都没有。” 万一她眷恋成依赖,软弱成惯性,他却走,她该怎么办? 所以一句冲动的问句,就这么脱口而出,“你能保证永远都不会离开这里?” “永远不离开?怎么可能!”叶峰讶然回答,他有他的事业,怎么可能弃之不顾,怎么可能不回去?“我不懂,这跟我们说的话题又有何关联?” 所以,他果然是个混蛋! 一股恼怒缠满心头,陈思琪的眉头紧紧地蹙起来,“是没关联!那你又何必管我要怎么过我的日子!”她控制不住自己开始说些气话。 “你这句话大大的有问题,麻烦请解释,这跟我会不会离开这里有何关联?” 叶峰着恼的转头看她。对上她一脸无辜般的神情,燃起的怒意,被她有些茫然又朦胧的水眸,在一瞬间浇熄。 他真是哭笑不得,看来今晚他要带着胸口这股闷气失眠了! 更正,陈思琪果然是个对感情迟钝的女人。 有什么关联?有什么关联?还真是问得大大方方,有什么关联难道他想不透吗? 他到底在气什么?非得要这么用力咬她?这里也不过是他生命中短暂的驻留,占不到他人生录影带的两秒钟,他又何必如此在意?她用力揉着手指上的咬痕,仿佛这么做就可以把那抹痕迹给擦拭去。 爱情的瑰丽色泽,足以让世上所有的花种皆相形失色,可惜她玩不起这种只有一个花季的爱情游戏。如果说她闹小孩子脾气,现在的他,也不遑多让。他何苦试着去改变一个过客的感情观或生活态度?她不懂……也许也不是真的不懂,只是她不愿意去参透他眼底的那些深意代表什么。 就算真的有那么点什么,那也不是她招惹得起的东西,就算她以后人生中的感情,可能会让她再一次尝到失去依靠的滋味,但至少也不要是她自找的,她很懂得保护自己,从来不做这种明知一碰就会心碎,还猛地往里钻的犯贱事! 她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但难道她对他的撩拨就不愤怒?他现在气到全身都僵硬,还握拳,是怎样……是很想揍人吗? 然而,根本没时间让她再多想,她便冷不防地被叶峰用力推了一把。 陈思琪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惊呼,就看到头顶的左上方,有个几不可见的黑影闪了一下,接着亮出一道闪光,那道亮光很快的就像流星般,划出完美的抛物线到她的脚边,止于沙滩上。 “抢劫!别——” 话尾被一记拳头截断,下一秒,沙地上两抹修长身影交缠在一起。 一切的发生,只在一瞬间。 叶峰敏锐的察觉有人走进沙滩,不知来者何意,来者每一个步伐都稳稳地扎入沙地,动作矫捷,毫不拖泥带水,说明这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并且惯于在这个环境中行动,因此在和陈思琪说话的同时,他进入了警戒状态。 黑影人越走越近,越近动作越发诡异,还刻意放轻脚步,如果是善类,何必如此鬼祟? 在黑影人离他们三步之远时,叶峰推了陈思琪一把,倏地翻腾起身,手上早已掏出随身携带的伸缩小刀,在月光的照射下闪了一下,扫了一眼来者,发现他没带武器后,他把小刀扔在陈思琪身边,让她防身用。 然后在对方开口喊“抢劫”的那一瞬,叶峰确定黑影人果然意图不轨,于是往他鼻梁挥拳下去! “抢劫”两个字眼,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荡盘桓。 好大的狗胆,敢抢他叶峰?不要命了不成? 他的拳头吃素很久了,一块肉居然主动呈献上来,加上他今晚心情非常的不美妙,不好好料理一下这个猪头,怎么对得起自己? 叶峰以迅雷之势,将黑影人扑倒在地,像捣麻撂一样。扁得黑影人毫无招架之力。 “干!你是什么怪物啦……动作……那么快……拎杯……拎杯只是……开个玩笑厚!”黑影人在不断落下的拳头缝隙间,边挡边鬼吼鬼叫。 坐在一旁沙地上微张着嘴,已经傻掉的陈思琪,听到这个声音后惊愣了一下,糟! “他妈的!老子打你也只是在开玩笑,一切都是你的幻觉!”叶峰说完,又用力往黑影人的脸挥了一下。 “噢……我的脸……是用来趴妹妹的……” 陈思琪冲上来,揪住叶峰正要挥下去的一拳,盛怒下的叶峰有些失去理智,他甩开手上的障碍继续攻击,陈思琪整个人被甩得滚了三圈,跌坐在地。 她被叶峰眼中的那抹狠戾惊骇到,顾不得屁股的疼痛,惊叫:“别打,别打了!是认识的人,他真的是开玩笑的,阿峰住手!” 扬在半空中的手一顿,片刻后才终于缓慢地放了下来,陈思琪见状松了一口气。 “阿峰。他真的是我的朋友,没有恶意。” 叶峰转过头看向陈思琪,暴怒的神色渐渐收敛,浓眉却纠结起来。 “你怎么搞得满头满脸都是沙?” 也不知道是谁害的!陈思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狼狈的爬起身,拍拍身上的沙,走到叶峰身边,没好气的用力推开他,把手递给躺在地上掩着脸哀号的黑影人。 “阿勇哥,早就跟你说过,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迟早会踢到铁板的,被打活该!” “嘶——嘶——琪琪,轻一点,很痛的。”说完,阿勇还撒娇似的拉起上衣,露出一大片红肿,继续靠天,“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也都受伤了。” 陈思琪没好气的瞪阿勇一眼,一点都不想开口安慰这个自己讨打的家伙,只是一迳的拿着药酒往阿勇身上按揉。 那些唉唉叫的声音听在叶峰的耳里,简直比猫叫春还刺耳。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这只发春猫居然也喊她琪琪? 叶峰靠在椅背上,一手环胸,一手撑着下颔,他微眯起眼,脸色深沉地看着阿勇那一脸既痛又爽快的表情,发春猫偶尔还会对他抛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真他妈的,那副贱模贱样有够令人火大的! 叶峰当机立断站起身来,用力推开身后的椅子,跨两个大步,一毛接过陈思琪手上的药酒,一手抓住她正要覆上阿勇黝黑胸膛上的小手。 陈思琪一怔,手被握得有些发疼,她仰头对上叶峰的俯视。 她挣脱开自己被握得太紧的手,“你有哪里受伤了吗?” 她误会他的用意。叶峰摇摇头,眸光瞥向阿勇的健壮胸膛,他怎么能让琪琪当着他的面,摸这个男人的身体? 他对她微微一笑,温言说道:“我来帮他。” 而后,他转头也给阿勇一个温柔的笑——温柔的一刀笑。 “就当作我们友谊的开始,ok?”叶峰晃晃手上的药酒。 阿勇心下一凛,眼睛倏地睁大又眯起,随后目光瞥到一旁的陈思琪,她那一脸希望他们能化敌为友的期待样,让他不得不隐忍下来。 “这怎么好意思?”他笑着咬牙回应。 “不用客气,我保证不会再把你当成像软趴趴的麻撂一样拼命地捣!”笑弯的眼眸中又是温柔的一剐,说的正是:但我会把你当成面团,使劲地揉! 听出叶峰暗指他很逊,但碍于陈思琪的期待,阿勇只好干笑几声,不做回应。 “你们聊一聊,我去洗个澡。”陈思琪用警告的眼神扫了暗中较劲的两人一眼。 两个大男人目光对上,精光乍露,在空中进出无形的火花,随即又不动声色地立刻撇开,并同时对陈思琪展现出世界和平的微笑,顺从的乖乖点头。 陈思琪一离开,两张假面笑容,在万分之一秒间同时撕下。 第十二章 阿勇夺去叶峰手上的药酒,开什么玩笑?他才不要让这个恐怖的家伙帮他上药,又不是有被虐待的癖好! “臭小子,你跟我的琪琪在一起了?不然两人在沙滩上怎么会抱在一起?” 叶峰扬扬右眉,讪笑,“你的?” “她是我罩大的,我当然可以说是“我的”!” “她不属于任何人。”叶峰冷冷地回道。 “你不知道琪琪是跟我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吧?” “所以?”这次叶峰连瞧他一眼都懒。 阿勇得意的扯扯红肿的嘴角,补上自以为很有震撼力的一句:“我熟悉她身上的每根汗毛!” “那又如何?” 他的语气淡到让阿勇怀疑是一阵风轻轻吹过。 阿勇微眯起眼,对叶峰那倨傲的态度和四两拨千斤的应付,感到极度不爽,那让他觉得自己的气势和派头,一整个弱掉,超逊! “所以你真的和琪琪在一起了?” “关你屁事。”叶峰冷冷一笑。 阿勇终于大暴走! “搞屁啊?老兄你回答的字眼那么少,这样我亏很大溜!”他手心猛拍手背,拍得啪啪作响,“这样还要怎么吵?怎么吵得起来?还要怎么聊?还要怎么继续斗?你要不要这么帅?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酷啊?”他突然仰天长啸。 叶峰终于抬眸瞟了他一眼。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吵?” “吼!”阿勇翻了个大白眼,拍了一下额头。 想他阿勇何时曾落到这种田地?家中的老妹带男朋友回家,凡是看不顺眼的,他只要摆出怒一点的神情就能吓傻那些白斩鸡,看他阿勇堂堂男子汉的勇猛体格,也知道没那么好惹,今天不但被当成小瘪三的逊咖打着玩,气势还一整个输人,真的有够惆怅的啦! “啊!你帮我看看,我的脸上有没有浮上一个“惨”字?”阿勇指指自己多处伤痕、瘀肿的脸。 “你这个笑话很过时。”但他还是忍不住轻轻扬了唇角。 叶峰从阿勇手上再次夺回药酒,倒一些在手上,揉揉自己有些红肿的手背。不得不承认这个叫阿勇的壮汉,身上的肌肉硬得像石头一样,而且还是个很耐打的家伙,只可惜敏捷度差了一点,才会被他打着玩。这正说明了,体格过人,打架也不一定就会赢人。 叶峰瞟了看似勇猛却不太勇的阿勇一眼,“既然你那么罩她,又怎么会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刻撇下她不管,跑去当什么海上勇猛男人儿?” 这句话堵得阿勇整个人在瞬间委靡,他的眉尾、唇角、肩膀同时垮了下来。 “还不都是我家的老搞!” “老搞?” “就我家老子吼,爬个楼梯也会骨禄骨碌滚下来,还摔断一条腿!我家是做夜钓小管的观光产业,很多出海行程早就安排好,所以我只好回去帮忙啦,不然那些游客怎么办?还有老搞聘请的叔叔们要怎么养家。” 会害很多叔叔被老婆结屎面溜!阿勇很夸张的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下去,“有树荫乘凉,谁愿意去晒太阳?有冷气吹,谁愿意去刮海风?有头发长,谁愿意去当秃头?有女人用,谁愿意去买温体猪肉来捅?有——” 叶峰抬起手,阻止他开始胡说八道,“那你现在来,又是为了什么?” 吼,他整个人超有领导风范的啦! 阿勇突然靠过来搂住叶峰的肩膀,叶峰眼角微微一挑,拳头立刻收紧,阿勇赶忙释出善意的笑。 “啊,你别紧张,安啦,我不是来跟你抢琪琪的,”因为琪琪本来就是他阿勇的妹子,任何混蛋都抢不走他老哥这个位子,“我是听到你跟琪琪的传闻,专程来看看你是怎样的人。” “那你得到结论了?” “尚可。”阿勇挠挠下巴,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才尚可?” “要知道,所有接近她的男人,我都是先打五个“劣”!”他摊开一只手掌,比出一个五。 “承蒙勇兄爱戴。”叶峰扯扯唇角,开始解除情敌警铃。 “不必客气,这样吧,能让我列为妹婿的人选也不多……嗯丢,你算是第一个,我帮帮你如何?” “你又怎么知道我需要帮忙?” “哥在安那共,我也算了解琪琪,照你们目前的互动来看,还缺个临门一脚,我可以踹踹那一脚。” “你有何目的?” “教我耍帅。” “……”那是天生的。 “还有,教我打架。” “……”那需要一点天分。 “安抓?”阿勇一脸期待。 “其实我不需要帮忙。”但可以交这个朋友,叶峰伸出右手,“草叶山峰,叶峰,可以叫我阿峰。” 阿勇露出一脸灿笑,伸出手握住,用力摇晃了两下。 “但我会尽全力帮这个忙,人人叫我阿勇,全名是真的又猛又勇的,曾猛勇。” 快艇疾速驰骋在湛蓝的海面上,浪花在船尾一路翻滚追随。 仰头望着无际蓝天,白云如丝絮,还有几只海鸟快乐的飞翔。 “你这天杀的浑球!不知道我最怕坐船吗?是不是又故意要整我?”语意极其凶狠,声音却气如游丝,陈思琪一说完又挂在船尾,掏肠掏胃的喂鱼。 “……我不知道你怕坐船。” 叶峰仰头无语问苍天。 阿勇那家伙,果然是个浑身蠢血在沸腾的人。他自愿帮他们看着民宿,要他带着琪琪出海去走走,说什么要出其不意,直接拉她上船,别让她问太多。 那家伙肯定知道琪琪怕坐船。 叶峰揉揉暴出几根青筋的太阳穴,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阿勇那贱人的招。 递过去一瓶矿泉水,等她漱完口,他探出长臂拦腰捞起挂在船尾奄奄一息的人。 陈思琪当下找不到面纸,也再没有力气跟叶峰抗议他把她搂得太紧;而她也确实吐得手脚发软需要有人扶一把,只好泄愤地拉起他白色衬衫的衣角,抹掉唇边的水渍,做些无言又幼稚的抗议。 叶峰唇线弯了弯,不甚在意她小小报复性的动作,毕竟这跟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吐得他一身的状况比较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他低头凝眸,怀中人一脸苍白,闭着双眼,紧皱眉头,她赠了几下后,找个舒适的姿势,就瘫软在他的怀里,连挣扎一下都没有,这种虚弱无力的样子,不免让他有点担心。他不会晕船,所以无法体会那是什么感受,不过能把母老虎变成小猫咪,可能真的很不舒服。 轻轻撩开贴在她颊畔的发丝,她没有反应。 亲昵地摸摸靠在他胸膛上的头顶,她依旧没有反应。 低头吻吻她的发心,她还是没有反应。 当他的唇移到她冰凉的额头时,她终于睁开双眼,抬头仰望—— “阿峰,你是在吃我豆腐吗?” 嘟在空中的唇型,渐次收了回来,唇角缓缓勾起,随即荡漾出一个同海上阳光相互辉映,耀眼的笑容。 “好像是。”他含笑回答。 “这算是趁人之危吗?” “好像真的很难否认。”叶峰耸耸肩。 看了他的笑颜,她只觉得头更晕了,她又低下头来,闭上眼睛,努力压下胃中正在翻搅的灼热,和胸口闷郁的不适感受。 陈思琪纠紧了眉头,双手环上他精壮的腰,低声咕哝:“好吧,是趁人之危,看在我也正在吃你豆腐的份上,原谅你刚刚那个吻,但也不要太过分……不过只亲到一下,是真的有点可惜……” 她只觉得胸口处,一阵一阵涌上的闷思烦燥感,越来越严重,那让她对外在的感官显得相当迟钝,更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念了一串什么。 正在轻抚她后背的手抖了一下,叶峰平复不下不平稳的呼吸,不过强忍住笑声。 她以为他没听到她的低声咕哝,但毕竟他的脸颊目前是贴在她微凉的颊畔上,怎么可能会错过那些话?好吧,也许阿勇身上流的也不完全是蠢血。 直到后来发生的事,才让叶峰明白阿勇不仅不是个蠢血脑残之流,而根本是一位伟大的阴谋策略家。 “你还好吧?”下船后,叶峰扶着陈思琪,找一个阴凉处坐下。 “一点都不好!” 至少她说话比在船上时有力,叶峰松了一口气后,摊开刚才在快艇服务处拿的简介研究起来,一颗小脑袋瓜好奇地凑过来,夺去他所有目光。 他侧过头,对上一双专注盯着地图的眼眸,“你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是啊!”陈思琪用力点点头。 “却没来过这里?”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小时候来过一次,长大后就去台北工作了,每次休假回来,陪阿姨都来不及了,哪还有这种闲情逸致?更何况,我才不想让自己吐得七荤八素的咧!” 她干脆抽过他手上的简介地图,认真的研究一番。 这些地方真的挺漂亮的,介绍得巨细靡遗,虽然“有间民宿”里也有这里的简介,但都没有这份来得详细。回去要想办法弄个几份放在民宿内。 真是神奇的女人!见她一脸兴致勃勃,眼中又冒出了光彩.让叶峰忍不住轻笑。 若不是她的脸色还有一些苍白,他几乎要怀疑不久前都个奄奄一息的女人,不是眼前这一位。 “校年耶,要不要租机车?”一位黝黑、满脸皱纹像菊花灿开的阿伯靠过来问。 叶峰回神,抬头看了看阿伯,也好,这应该是需要的,正打算开口承租——“小姐,你有很赶淑肩吗?”阿伯看着陈思琪手上的地图,双眉间皱出深深的“川”字。 “我们不赶时间,怎么了吗?”陈思琪礼貌的对阿伯微微一笑。 “啧!”阿伯顿时摆出一脸不以为然,“啊我们这个七美小地荒,比我的鸟蛋还小,还看蛇默嗲抖啊?” 第十三章 两人的目光,下意识朝阿伯的裤裆处望去。 阿伯用食指画了一个圆,慨然地说道:“骑偶兜拜,绕一圈也不用两个小淑,要自己去花现七美的美才对咩,看那个嗲抖,哪有蛇默意素啊!” 显然这两个人,都没在注意听阿伯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论调。 叶峰指指阿伯的裤裆,脸上似笑非笑。 “请问可不可以,见识见识您老人家的大铃铛?” 敢情里面存在着另一个空间? “天啊!阿峰,你别闹!”陈思琪小脸霎时爆红,羞窘的惊呼,她用力拍了一下叶峰的臂膀。 阿伯“嘿嘿嘿”地笑起来,脸上的菊花更是朵朵开灿烂,“当然嘛不行!这很珍贵溜!” 然后三人对看了几眼后,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成一串。 蓦地,阿伯的身体陡然一僵,敛下笑容,他用大拇指比比后方。 “我熊熊感结我的背刺刺的溜!应该是我家的查北在给我瞪!再跟你们开杠下去,我的大铃铛回去会有爆破的危险,到底要不要租?算你咖秀耶,少年郎爱卡阿莎力耶啦!” 叶峰以一种悲愤的心情,相当慎重的点点头,“……我也很想试试看在鸟蛋上奔驰的滋味,看在您老人家的铃铛有爆掉的危机上,我租!” “我的老天!”陈思琪受不了的捧着烧透的脸蛋,好气又好笑地叫嚷。 雨滴冲刷掉一层暑气,洗净绿草一身尘埃。 海面罩上一层朦胧的水气,把天空和海面交接处,揉成一团分不清的暖昧。 一场倾盆大雨将叶峰和陈思琪两人留在凉亭内。 “把你的衣服脱掉。” “啊?”要不要这么刺激?陈思琪露出惊愣的表情。 叶蜂低笑,抬起手臂,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的防晒外套都湿了,不脱掉,很容易感冒。” “喔……” 这场大雨让温度降了不少,空旷处的风又特别大,一阵一阵掠过她有些湿凉的皮肤,还真是有几分寒意,陈思琪下意识地搂住自己的双臂。 一股热热的气息笼罩下来,背后贴上一堵男性胸膛,理所当然是叶峰,她一点也不意外他会这么做,兴许内心还有她不敢承认的……期待,他的怀抱很让人沉醉。 “我只是帮你取暖。”他的手穿过她的手臂底下,环上她的腰。 “嗯……”她闭上眼眸,允许自己堕入这片刻的沉沦,试着让自己去相信这两人都清楚的取暖谎言。 或许对阿峰来说,这种肢体接触可能很稀松平常……很抱歉,他过往的工作,让她不得不这么想。 只不过,这种皮肤贴皮肤的行为对她来说,并不好受。 她其实很讨厌人和人之间的肢体碰触,更别说是一个不是她男朋友的男人。 她一向害怕和人太亲近,喜欢跟人保持一定的距离,那让她有安全感。 这个男人已经超过她的界线太多,让她违反自己的原则太多,她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不会对他的碰触感到讨厌,后来她猜测,也许是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抱过她的原因;所有的事情,只要发生过一次,接下来也就容易了许多,不是吗? 所以她告诉自己,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状况,打破了她一直竖立起的藩篱。 她也不是没交过男朋友,不是没和男人有过亲密的举动,但从来就不是像这种不明不白,什么也不是的关系,就这样搂在一起。 正环抱着她的男人,之所以让她现在感到不好受,是因为她已经心生波澜,是因为现在周遭单纯的氛围又再度变了质,更是因为他的手游走过的地方,都像是星星之火掠过,让她感到灼痛得难受。 她太害怕、太害怕这些小火星,在她身上燎原成熊熊大火后,对他来说却仅仅只是他的惯性纵火动作,只是他以往应酬,周旋在女人堆中的习惯动作而已。 更糟的事实是,他会离开,他迟早会离开这里,每天一大早都会从他房里传来低低的通电话声音,她虽然听不清楚内容。不过这也足够提醒她这个事实,他有其他的牵绊的事实,他不属于这里。所以他根本给不了承诺,甚至无法告知,他何时会离开,这是不是代表他随时都会走? 耳边的气息明显贴近了,扫在颈窝上的热气,引发陈思琪一阵颤栗,也在一瞬间拉回她纷乱的思绪。 内心的酸苦,一举涌上喉口,她猛地一转身用力推开他,毅然决然地走出虚幻的粉色迷雾中,她选择去面对事实本质的存在,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沦。 两人迎面而立,凝盼无语。 雨势渐小,雨珠沿着凉亭檐角颗颗滴落,水珠落地声,压过如针斜飞的细雨声,滴答滴、滴答滴答…… 无息的时光,伴随着落珠的节奏,悄然流逝。 叶峰错愕的眼眸逐渐黯淡下来,瞳眸中心变得幽深,然后开始辐射出一丝恼怒,是气她的不解风情?或是气她不识好歹,恼她不接受这份无须报偿的温柔对待? 陈思琪轻笑出声音来,似要安抚他般地轻轻笑着,却再也不敢看他那双太过凌厉、带着质问的眼眸。 “我不冷了,谢谢你。”她以礼貌的话语来拉开距离,既无情又残忍的姿态。 “不客气。”这三个字很艰难的由叶峰的齿缝吐出后,他才注意到自己的下颚有些紧绷。 这该死的女人把他搞糊涂了,他不是块木头,她对他有感觉,他不是感受不到,他只是不懂她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机会后,又狠狠推开他,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无聊游戏?还是在考验他的耐心? 她的目的如果是想惹毛他,那么她成功了! 叶峰眯起那双狭长的俊眸,居高临下地审视她,她微翘的唇角透着些许勉强,双颊和颈后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潮红,只要不瞎都能看见,她翦水秋瞳中还有未退的一汪似水柔情,那双不敢正视他的眼眸,和仓惶绞着手指的举动,更证明了她此刻的心虚。 ……她在顾忌什么?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感情? 思索过去两人间的交集,叶峰灵光一动,好像突然明了了些什么,抓住了一丝什么,“琪琪,你该不会以为——” “咳咳……咳咳咳咳……”一长串苍老的咳嗽声,无比杀风景的硬生生切入。 两人同时望向发声处,一位佝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凉亭角落,老人看他们一眼后,又晃晃悠悠地把目光扫向远方。“你刚刚说什么?”陈思琪拉回视线,试图重新搭上刚才的话题,她隐约觉得叶峰正要说的话,对她来说很重要。 “我是说,你该不会以为——”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嗯?”叶峰眯起眼眸,深吸了一口气,提高音量。“你该不是认为——”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这次的咳嗽声还严重卡痰。 “……” “我是说——”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的无敌索命连环咳。 两人间各自拥有的复杂思绪,和周边旖旎的氛围,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砰的一声,瞬间化为乌有。 “噗——”陈思琪终于忍不住喷笑,她对叶峰挥挥手,“对不起。我忍不住……不是在笑你,噗—哈哈哈……” 叶峰一脸铁青,斜睨角落处的佝凄身影,那该死的老头儿。 “这位老人家,有病就去看医生,这种咳法就算没把肺咳出来,迟早也会咳出血来。”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打扰年轻人谈情说爱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早晚会有报应。 “吼,校年耶,你火气很大喔,我这细老毛病,我是巫歹几要请你倒杀刚啦!” “那一开始您怎么不说?” “我怕打扰你们,架故意一底扫、一底扫啊!” 阿伯你前后矛盾了喔,刚刚说是老毛病,现在又说是故意一直咳、一直咳!陈思琪笑到弯腰抱肚子。。 叶峰看看凉亭的顶,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才又瞟向阿伯。 “要我帮什么忙?” 阿伯指指远方的一辆摩托车,“我的欧都拜坏去,虽然我有地咧甲阿钙,但细我咖掏乎还是感款软软,干那红龟贵咧,啊干啊赛请你载我回家?校年郎帮老郎服务系应该啊喔!”很慷慨地赐下一个让叶峰服务的机会。 看看一旁一笑就停不下来的陈思琪,叶峰揉揉暴出青筋的额角。他是不是还要感谢这天杀的老程咬金逗乐了琪琪? 陈思琪揩措眼角的泪水,“阿峰,趁现在雨停,你先载老人家回去,我在这里等你。”噢,他的脸色有够难看的,真怕他一气之下.把阿伯轰出去,不肯帮忙了。 “我不想要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叶峰皱起眉毛。 “我没关系,这里很安全,这个时期的游客已经很少了,如果你不帮阿伯,他真的要自己走回家了,老人家的腿不好,不好走远路。” “嘿啦嘿啦,免欢热啦,我们七美比我的鼻赛还小一颗,很近、很近!小姐不会有素啦!”阿伯拍拍叶峰的手臂后。负着手,大摇大摆的走出凉亭。 叶峰莫可奈何的吐了一口气,不知道他何时变成见鬼的大好人一枚了? 随阿伯走出凉亭,他回头交代陈思琪,“别乱跑,我马上回来。”陈思琪回他一个微笑,“放心,我不会有事。” 陈思琪有些坐立难安。 叶峰这一去,过了两个小时还不见人影。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又再次大雨滂沱,广大的草原上、道路上已经沓无人烟。 互握的手指关节有些泛白,应该是说她开始有点慌张了。 她知道叶峰不会丢下她,也知道在这种小地方不可能会迷路,但就是这种认知才让她感到相当的不安和慌张。 第十四章 因为方才他们经过许多修缮的路面,有的断面是直接断得像悬崖般陡峭,而下方就是海,虽然有围起来,可是如果骑太快,又加上大雨模糊了视线,或者是车轮打滑…… 老天,她越想越可怕,越不去想还是害怕,就是因为叶峰不会无缘无故把她扔在这里两个钟头,才真正可怕。 他明明说他会马上回来,他离去时的神情是那么担心她一个人独自留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无事耽搁? 那么铁定就是有事! 太不对劲了,不可能那么久! 就像租给他们车子的那个老伯说的,这里绕一圈也不用两个小时,刚才的老人家也说他家很近、很近的。 时间上太不合理,如果……阿峰他发生什么事……如果是掉到海里没人发现……不,不会的,陈思琪不想再胡思乱想,她绝对无法承受这种事发生。 她绝对无法承受失去叶峰! 一闪而过的念头,又重又急,毫无预警地撞进了陈思琪的胸房,冲击得她身魂俱颤。 在担心和害怕的交错情绪堆叠下,一抹更鲜明的真实情感划开了一道裂口,如泉涌般净净淙淙地流泄而出。 就算她再怎么抗拒去面对自己的情感,它终究是发生,终究是存在了。 爱情的本质不在双方付出的比重,爱情也无法秤出重量。 爱与不爱之间的距离,在予牺牲与奉献中,自己能心甘情愿地付出多少比重。 每个人能承载爱情的分量也各自不同,你认为的一分,也许是对方极限的十分。 感情的事,谁也不欠谁,她凭什么要对方付出承诺? 反观自己,她又做了些什么呢?努力过了吗? 她凭什么可以完全不付出一丝努力,就要对方以她的方式全心的对待? 这种无法完全拒绝叶峰的关怀和亲密的肢体动作,但却又不愿意接受更进一步的态度,又何尝不是在折磨他、折磨自己? 伪装毕竟只是伪装,装久了也不会成真。 就算她逃避错过了这一段感情,最终成了遗憾,那么她会好过吗? 她充其量也只是个自私的家伙,是个怕自己受伤,却不惜伤害别人的自私家伙;更像是个任性的小女孩,心里惦着吃糖的想望,却怎么样也不肯自己开口要求,只等着别人亲自奉上还不够,还要人好生劝慰她吃上一口。 爱情没有从天而降的道理,幸福没有一丝努力都不费就获得的理由。 叶峰说的其实没错,她一直都在闹小孩子脾气。 她不过是有恃无恐,对,是这个有恃无恐,她就是自恃阿峰对她的纵容,自恃阿峰对她有那么一点感觉。 她何尝不想依赖他,怎么会不需要他?而是,当她端着那可笑的骄傲,假装能撑起一切时,是因为她知道他会主动靠过来,帮她处理一切,没有一次例外。 她只是被他宠坏的小孩。 是否雨势又变得更大,否则眼前的景物怎么变得更模糊了? 她再也骗不了自己,叶峰对她,不只是一点感觉而已! 他喜欢她,他只是一直等着,想让她自己选择,不想给她压力! 什么他过去的工作让他有那些惯性举动?她根本一点都不相信自己编出来的这种可笑理由,叶峰根本没对这里其他的女孩做过那些亲密的举动,那种想法都是自己为了要说服自己而诋毁叶峰的。 她真的是无可救药的可悲家伙,该死,她好讨厌这样自私的自己,好痛恨这样愚蠢的自己! 她不能失去叶峰!拜托,请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不能再傻傻的等下去,她必须要去找人帮忙! 陈思琪试图移动脚步,可是一双腿已经发软无力,一颗心也失速的几乎要跳出胸口。 她勉强撑起自己,移动仿佛有千斤重的脚步,走出亭外还不到十步远,大雨已经打得她一身湿。 陈思琪站在柏油路上,抹去脸上的雨水后,抬眼望去。前方的景象,既是模糊又异常清晰地撞进她的眼帘里,她怔愣愣的呆立在原地,再也无法移动身上的任何一处,偌大的雨珠打得她全身又痛又刺,但她~点都不在乎,只是站立在雨中,伫立在朦胧景色中。 一颗心,如同岩壁上崩缺了一块,随即整片快速地瓦解剥落,情感的流泻冲击得她措手不及,滚滚涌上的热潮在瞳眸里凝聚,并竭力刺戳着,终于,热泪如泉涌奔流。 她在雨中抽泣,而后痛哭失声。 雨水和雨声冲刷掉所有伤心证据,只剩下一双哭红的眼睛,证明脸上曾经有过的泪水痕迹。 这种感觉太可怕,她再也不要再体会一次! 在她的人生中,没有一份原该是她的感情,失去了后又再度回到她的怀抱:不曾尝过的母爱如此,未曾识得的父爱如此,几段短短的爱情如此。 她也从来不敢去争取多一分爱,因为她怕多争取一分,自己就更陷入一分,所以她总是放手放手又放手。趁自己陷得还不深时,潇洒地放手,但这次来不及,来不及了! 不行!这次,她要紧紧握牢! 远方那抹落在她眼底的修长人影,踏着烟雨艨胧而来。 很模糊,陈思琪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认出他身上的衣服,白衬衫、浅蓝牛仔裤,很常见的打扮,但她就是知道,知道那是叶峰,那个让她的心情洗了一趟三温暖的罪魁祸首。 他看到她了,他跑了起来,她甚至可以知道他带着笑,在这片阴郁的天地中,他的笑容肯定一样那么美好、那么璀璨,那么夺她心魄,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的让她深深着迷。 他终于来到她眼前,她无法挪开视线.他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带着喘息,正站在她触手可及的正前方顺气,那么样地近。 连吸吐了几口气息后,叶峰开了口:“琪琪,怎么站在这里淋雨,会生病……你怎么……你在哭?”看到她泛红的眼眶,他敛下笑容,脸上的表情爬满了错愕和一丝惊慌。 这真是奇妙,她从来不曾看过他那么失控的神态,原来只要她的一滴眼泪就可以让一向镇定又开朗的他慌乱失措。 抬手抹掉脸上的雨和泪,她决定大方承认,现在逞强已经不重要。 “对,我在哭……” 然后,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手—— “你这该死的浑球!”包包从他的脑袋连连k下去。 现在逞强已经不重要,因为打人比较重要! “噢!你这——” 叶峰无预警的中了几招才回过神来,他反射动作的侧身闪躲。 这敏捷的闪躲动作,让陈思琪相当的不满,她怒火大燃。 “你竟敢把我丢在这里两个多小时!” 陈思琪猛然瞬退一步,抬起右脚,以疾风迅雷之势,朝叶峰腹部侧踢过去。 叶峰反射性拍掉,语气也怒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也听——” “我踢死你这不守信用的王八蛋!” 借着被拍掉的力道,她顺势旋身,转了一圈,荡回身后就是一个流畅的回旋踢。动作风行水上、干净俐落。 叶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眼明手快的握住飞过来的小腿,顺势往他自己的方向拉一把,在她跌落前捞住她,锁紧在自己怀中,确保她无法再反击。 “该死的疯婆娘!你这些招数哪来的?”真是意外。 “老娘曾经是跆拳道黑带二段!”居然踢不到这家伙,太久没练,果然会退步! 叶峰脸皮微微抽搐,这还真是惊喜连连,他没好气的连推带拉,把陈思琪带进凉亭内,按坐在石椅上。 “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好吗?”他一面抹掉脸上的水,不等她回应就接着说:“我们错过最后上船的时间,我记得刚才从这条路来的时候有经过一家民宿,我看步行大约二十分钟,今晚去那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好不好?” 他的话换来她的一串沉默。 这下好了,刚刚像头母狮子一样的发飙,现在又一脸可怜兮兮的弃童模样,双眼红通通地望着他。 “琪琪?”撩开她额前的湿发,手指摸摸她微凉的脸蛋,他语气缓和了些,“没得选择,这样一身湿,又待在这里吹风是会生病的,我们要快点出发,懂吗?” 她还是沉默,这反应真的有点让人担心了。 他叹了一口气坐到她身旁,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再拨开贴在她脸颊上的头发,低声温言继续劝着:“对不起,你吓坏了是不是?我不是故意让你等那么久,那个得肺痨的老家伙,硬要我载着他“顺便”去买个东西,结果简直是绕了这个小岛一圈,后来摩托车没油,我一路又走了快二十分钟,所以才……唉……怎么把脸掩住了……你别哭……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噢!” “你这有暴力倾向的疯婆娘……噢!我是说风很凉,不是骂你……好、好,我不躲、不躲…”别哭……让你揍就是……你别哭……噢!” “噢……该死的女人!轻一点!很痛!你除了练过跆拳道,还学过擒拿手?不可以打铃铛!你这种打法会爆掉!” “目前只有一间房可以住,其他两间都会漏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天气,我们七美很少下这种一整天的大雨,所以虽然我们民宿房间会漏水,但我也一直懒得请抓漏师傅来抓漏,啊那个抓漏师傅抓鱼抓虾抓螃蟹抓抓痒都比做这个抓漏拿手。叫他来抓漏也不见得抓得到,抓海鲜随随便便就抓一手,说到抓鱼这件事就不得不提—一” “一间房就一间房,快给我们钥匙。”叶蜂尽力保持礼貌,微微一笑。 第十五章 体型庞大的民宿老板娘,看看两个一身湿透、模样狼狈的年轻人,露出些许悲悯的神情,但是悲悯归悲悯,她忍不住又掀开嘴继续叨念:“也是啦,两人都抱成这个样子了,还要两个房间干嘛?我把家里多余的房间用来出租,多一笔收入——” “房间在哪里?”叶峰敛下笑容。 “二楼的第三间,漏水的就是第一间和第二间,不过你放心,虽然是在隔壁,但保证你们入住的第三间,绝对干净舒爽,不滴不露,咦?哈哈哈……这台词好像是女性用品的广告,管他是什么么台词,总之我们这里隔音设备还不错,”老板娘一眨右眼,继续靠天,“就算你们很大声也——” 看着冷得浑身发抖,正死命趴在他身上汲取体温的陈思琪,叶峰已经失去耐性。 他眯起俊眸,辐射出强烈杀气,一张俊脸显得阴鸷无比,咬着牙再次打断长舌怪妇,“我、说、钥、匙!” 钥匙在下一秒钟立刻落入叶峰的掌心,长舌妇果然都怕死又识时务。 老板娘拍拍胸脯,心有余悸地坐回柜台内,拼命闪躲叶峰吃人的眸光。 叶峰搂着陈思琪上楼进房后,立刻把直打哆嗦的陈思琪推进浴室。 “快去洗个热水澡。” 陈思琪顺从的点点头,关上浴室门。 待里面传出水声后,叶峰才松了一口气,转身探究房内的设施—— 一张梳妆台、一台老旧电视,房间打扫得很干净,还有……很大的通铺,上面摆着一张双人床垫,床垫下的木板还有很多空间,很好,至少今晚不会太难熬,他吁了一口气,因为—— “阿峰,我没有衣服可以换……”浴室传来怯怯的声音,“连内裤都没有……怎么办?” “用浴巾包着吧!”这就是难熬的原因了,他揉揉发皱的眉头,“难道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事情还能有多糟?自己这副模样很难踏出去。可是叶峰也全身湿答答的,她总不能一直踌躇着占据浴室太久,他淋了那么久的雨,会得肺炎的。她拉了拉胸前的浴巾,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打开浴室门走出去。 “……换你洗了。” 他的神情很拘谨,目光没在她脖子以下有多余的停留。 “把你的头发吹干。” 丢下一句话,他侧着身闪进浴室,她甚至觉得他闪躲得太刻意,仿佛很怕去碰到她身上的任何一块肌肤。 在这种状况之下,太有礼貌是不是也代表一种失礼?陈思琪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感到羞赧又好笑。 唉,女人真的是很难搞的生物,她开始认同这句话。 陈思琪拿着手上的毛巾,心不在焉地一边发呆,一边擦拭着一头长发,擦了老半天还是很湿,才发觉自己的头发变长了许多,她抓着发尾思考着,是不是该剪短一点……手上的毛巾突然被人抽走,随即发尾也落入另一双温暖的大手中。 “我一直很想这么做。”叶峰站在她身后,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她的发。 “帮我擦干头发?” 他但笑不语。 方才站在她身后,他忆起他们相遇的那一天清晨,那时她洗完澡,一头湿发染透了她的背心,当时的他,一直很想像现在这样帮她擦干头发。 “真是奇怪的癖好。”她失笑垂首,逼自己不要好奇的回头,也不要抬眼看镜子里的他,因为她已经可以想见他目前的状况:一条短短的浴巾围着下半身,其他肯定光溜溜,那美好的身材,太容易让人喷鼻血,她的免疫力没那么好! “别剪太短。”他突然说:“你刚刚自言自语念着要剪短。” “我说出来了啊?”她有些不好意思,“你感受不到长头发的困扰,留太长很麻烦的,吹干要吹很久,手很酸。”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可以帮你吹干,但如果你喜欢短发……”他没说完,只是笑笑后,一手拿起吹风机,另一手有些笨拙地拨着她的头发。 陈思琪也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么就别剪了,不是因为他喜欢长头发,让她放弃剪短,而是因为她喜欢他帮她擦干头发的这份宠溺。 她打了个呵欠,些许泪光溢出眼角,今天过度的情绪起伏让她感到有些疲累,可能是他的大手太温柔,也可能是热风吹得她太舒服,总之她是真的倦了。 “困了?”他关掉吹风机。 “嗯!”眼皮还真的有些重。 叶峰顿了顿,才缓慢地移动脚步,然后拉起她的手往床垫走去,“你先睡。” 他摊开棉被,等她躺好后帮她盖好。 “你呢?”她闭上眼,声音在嘴里咕哝,在他身边,她就是很放心,她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对她做出任何她不愿意的事,这要有多大的信任呢? 唇角带着一抹甜笑,没等他回答,她就昏昏沉沉的睡去。 叶峰坐在床畔盘睹着她的睡颜,手握着拳,忍不住苦笑,这不知人心险恶的小红帽,未免也太放心了吧! 他是个很正常的男人,一个不但憋了很久,也非常久没有碰女人的男人! 光站在她的身后摸着她的发,闻着她身上的馨香,他就硬得发疼了,该死! 真该庆幸她的视线没有往他身下瞟! 床睡起来不舒服吗?一点都不会。陈思琪一个人躺在双人床垫上翻来覆去,怎么样都无法再次阖眼。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醒过来,也许是有点认床;也许是窗外虫鸣太甚,也许是她一直稳约感受到一道灼热目光的窥视—— 再次翻过身,迎上睡在床垫下那双晶亮灼灼的眼眸,是了,就是这道光! 叶峰好笑地问:“床上有虫?” 那带着困意而有些沙哑的低沉嗓音,简直性感得要她的命。 原本围在他下半身的那条幸运浴巾,现在被摆在一旁,薄毯只盖在他的腰际以下,露出一大片糟壮胸膛的肌肉线条、紧东的腰身。她很清楚那下头光溜溜的,一丝不挂,跟她一样。 太引入遐思了! 噢……她拉起脖子上的被子,把整张脸埋进去,在里面无声哀号。 经过傍晚的那番自我剖析后,现在只要多看叶峰一眼,陈思琪就会脸红心跳,慌乱得几乎无法跟他说上一句话,在这种两人被毯底下都裸裎的状况,她怎么可能还能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 稍早他帮她吹头发时,她大概是累得脑袋太昏沉,所以根本不觉得这种处境有多旖旎,但现在…… “琪琪?”他突然喊她。 踌躇片刻,棉被才拉下来,不多,就露出一只眼睛。 “嗯?” “既然睡不着,不介意我继续谈下午没说完的话吧?” “嗯……”再把另一只眼睛露出来,眨了眨,其实她也相当好奇。 “你该不会认为,我对你所做的一切……”他的神情露出些许古怪,似在斟酌着用词,“……你……是不是很介意我以前的那份……工作?” “当然不会。”她有些惊讶他的敏锐,虽然她曾用这个愚蠢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但她心底确实是不介意的,“如果我这么让你认为,我很抱歉;还有,傍晚对你动粗的事情,我也顺便道歉。”她偷偷吐了吐小舌。 叶峰失笑,这话题也跳得太快,不过那就表示她真的不介意,虽然他也不是真的做过牛郎这份职业。 “你那种小猫小拳,根本就没感觉,就像按摩一样舒服。” “这样说也太瞧不起人了,而且你明明被我揍得鬼吼鬼叫的。” “好吧,感谢侠女饶在下一命。”他伸手揉揉她的头顶,揉掉她一脸的不服气。 那股熟悉的酸涩感再次涌上鼻端,今天她的情感还真是全面的溃败决堤,他这个无意的动作让她想起,上次这样爱溺揉着她头顶的人,是已经过世的阿姨。 “小心宠坏我,到时候我会常常拿你当出气筒来揍。”她其实也知道,他傍晚时夸张的哇哇大叫是在逗她开心。 “我真的不介意你把我当成出气筒。”他对她笑得温柔。 唉,可不可以不要笑得那么迷人? 陈思琪揪着裹在身上的薄被,扭扭身子,更靠近床缘一些,然后探出一只白皙的臂膀,伸出手指轻抚他的脸庞。 叶峰呼吸陡然一窒,敛下了唇角的笑容,一对眸子渐渐变得幽深。她突然的动作让他有些紧绷,她从来……从来没有这么主动的靠近过他,不是帮他擦芦蕾胶,也不是要找他吵架,就只是轻柔地抚着他的脸,用那双美丽的秋眸,温柔微笑着凝望他。 他受宠若惊的神态让陈思琪难过得哽咽了,瞧,这个男人被她整得多可怜。 “阿峰,我想你说的对,找个人依赖没那么可怕,我想……我应该尝试看看,找一寸方地,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她将小手整个平贴在他刚毅的脸颊上,不再游移,“而且我还有个非常棒的人选……” “我有荣幸知道那个人选吗?” 他的唇角虽是微微勾了起来,但她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那个人咬我的脖子我不会讨厌……” 他握住脸颊上的那只小手,凝视她的眸心,比夜空的星予还灿然,他紧抿着唇,不敢随意出言打断她的话。 “那个人吃我的耳朵,我也不会讨厌。”她微微一笑,为他的压抑神情,感到心口泛疼。 他将小手拉到唇边,在她的手心落下一个吻。 “那个人要我去感受自己的心意,我懂了。”她的眼眶泛上了一圈红。 “你终于愿意主动走过来了。”他低哑的音律有些微的急促,有藏不住的激动。 第十六章 咬咬唇,她又继续说:“是,我主动走过来了,就算你以后会离开我,我也不会后悔我向前走了这一步,就算你不能陪我到最后,至少我也能拥有这一段美丽的回忆……或是……遗憾。”一串眼泪,随着最后两个字潸然滑落。 叶峰怔然,他爬上床垫,将泪娃娃拥进怀里。 “傻女孩,不要胡思乱想,是谁说要离开你了?”他吻着她的发心,轻声安慰。 这是安抚她的话吗?无所谓了,反正她也无法回头了,她埋进他的胸膛,继续哭泣。 对她突如其来的眼泪,叶峰有些意外兼哭笑不得。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那么多愁善感,你今天哭哭啼啼的次数,让我几乎要大喊:“你到底是谁?快把人皮面具撕下来!”然后撕下来后发现是春花姨,紧接着春花姨说:“阿峰,恭喜你被整了!”说真的,如果是这样,我真的一点也不意外。” 陈思琪破涕一笑,抡起拳头,轻槌他一记。 “不要这样开春花姨玩笑。” “所以你终于了解了?”他指指她的心房,微笑地瞅着她。 “嗯!”她轻轻点头。 “好孩子,真是谢天谢地。”他用一只手肘撑起上半身,一手轻抚她的脸庞,用大拇指揩掉她颊边的泪水,“别再哭了,你害我快心痛死了。” 腰上的薄毯,因他撑起身的动作而滑落。 陈思琪眼尖的注意到了,这视觉震撼让她忘了哭泣。 她吸吸鼻子,呐呐的说:“你……的屁屁露出来了。” 她指指落在一旁的薄毯,想往下看又不敢看,最后只好红着一张脸,把目光定在他脸上。 捕捉到她瞟来瞟去的眸光,叶峰失笑。 “我不介意你偷偷欣赏我迷人的翘臀,但我这么牺牲色相,可不可以要求一点报偿?” “我又没偷——”突然靠近的脸,让她吓了一跳。 唇瓣被迅速的轻啄了一下,然后又像来时那般突然的退开,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 即便是浅尝一口,但尝起来的滋味却比他想像中的还美好,盯着她右唇下的那颗小痣,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再吻上去的冲动。 “你不用道歉,”她靠近,“因为我也很想这么做。”主动再印上一吻。 他只是浅浅淡淡地轻吻着,不敢深入探究,但她却把小香舌伸进他的唇腔了,心脏突然一阵猛烈撞击,脑中的警报器霎时大作。 他喘着越发浓重的气息,推开她一点点,互抵着额头,大拇指恋恋不舍地揉着她的下唇,迷蒙的眼眸有着无处躲藏的情欲。 “你确定要这样?你可知道,这是一种引燃火线的行为?” 他哑声低喃,连声音都透出浓烈的渴盼。 再次主动欺近的粉屠,加上一双粉臂攀上他的后颈,代替回答。 两对唇瓣再次紧紧相连,这次一碰上便是激情互吮、啃咬,动作不是太轻柔,不是太怜惜;是急切的,是躁进的。 因为这渴求,太久了。 唇舌互相激烈攻掠对方城池,每一方寸土都沦陷,谁也不让谁,两人汲取着彼此间的呼吸,这股情潮欲念来得太猛烈,谁也停不下来。 …… 那个骗子!男人说的话果然不能相信,尤其是精虫上脑的男人! 陈思琪吞掉一个呵欠,揉揉发酸的腰,昨晚一整夜都没得好睡,所谓保证会很轻、很轻,那也只是刚开始很轻而已,接下来就她决定今天晚上把房门锁起来,避免他半夜又溜进去她房里。 这段感情也安安稳稳的走了半年,陈思琪很喜欢有叶峰作伴,叶峰也几乎要将她宠上天,只不过有时候哕唆了点。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大男人,可以注意到女人那么多生活的小纽节,他老是说她的个性大刺刺到不懂得照顾自己,有时又小心眼到钻些超小事件的牛角尖,特别爱针对他。 “那是因为我太在意你,所以才这样。”现在又在碎碎念,她忍不住抗议。 叶峰走过来揉揉她的头,笑笑的说:“我懂。”然后又转身去忙。 民宿的收入大部分来自于夏天,现在这种冬天的日子几乎没有游客,而且风太大,也不是适合旅游的天气,因此这里的民宿冬天几乎都是休业状态,当然,“有间民宿”也不例外。 巧巧和春花姨,理所当然是放半年的大假,但是陈思琪不懂,今晚是除夕夜,叶峰为什么还在这里? 陈思琪右手托着腮,坐在厨房的餐椅上,相当迷茫不解的盯着正在洗高丽菜的那个背影,结果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视线……噢,他绷紧的屁股可真是翘! 也对,想到他在她腿间驰骋的速度和力道……喔,老天!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的妈呀! 她双肘撑在桌上捧着一张烧红的脸,却抑制不住唇角的窃笑。 不知何时,叶峰已经丢下蔬菜,来到她眼前。 “亲爱的,你这样看我,是想诱惑我的意思吗?” 陈思琪微微一窘。 叶峰一手环胸,一手抚着下巴探究着;为何她刚才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后,现在一张脸蛋就红得好像快出血? “我、我只是肚子饿了……”陈思琪刻意撇开的眼神,异常地心虚。 叶峰眯起眼,“我看不是这样,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 说完,他一手拨开大桌上的杂物:杂志、笔筒、纸镇、不锈钢餐具,叮叮哆哆接连落地,落得七零八散。 陈思琪还来不及惊讶,下一秒她腰部一紧,待回神后,她已经被抱到桌上,男体瞬间欺进她的双腿间。 “阿峰,你干什么?”她惊呼,双手撑住身体两侧的桌面,稳住自己的身子。 “嘘……”一根食指点住她的屠,一只大手撩起她的裙摆,探入她的底裤。 “你果然比较想吃我。”他靠近她的耳畔低喃,那片湿潮瞬间燃起他的欲 望。 肉欲的纠缠,真是一件一碰就容易让人沉迷的可怕之事。 他的逗弄顿时将星星之火燎成熊熊烈火,她无法否认自己的生理反应。 “我们不能在这里……”她咬唇,却已经放弃挣扎,双臂攀上他的颈。事实上,她根本连挣扎都没有就屈服了。 “谁说不可以?”他扯开那件碍事的底裤,褪开他的裤头,拉开她的大腿,深深地进入,“可以吗?” 没等到回应,他又用力一个挺 进,“嗯?” 她难以承受,一声娇吟逸出粉唇。“可以……” 那声娇吟,斩断他最后一丝克制力,双手施力捧高她的小屁股,不再节制的低吼一声,疯狂纵驰。 “你迟早会杀死我!” 桌上的活色生香美食,换成另一道氤氲蒸腾。 两人一边吃着火锅,眸光偶尔瞟向散落一地的杂物,傻笑。 恋爱果然容易使人发傻。 “记得收拾残局!”陈思琪状似严肃地警告。 叶峰耸耸肩,“应该不用收拾,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每餐前来一次,当成开胃菜。” “我并不想杀死你。”她噗哧一笑,然后把不爱吃的菜挑到他的碗里。 他又将菜夹回去她的碗里,“不准挑食,不喜欢吃就吃少一点,但不能完全不动口,把这些吃下去就好,听话。” “管真多。”她用筷子戳戳碗里讨厌的香菇,“你是不是该对我说些什么了?” “什么?”他的手微微一顿。 “比如说,为什么你不用回家过年,为什么每天早上都躲在浴室讲电话?” “这些很重要吗?”他放下碗筷,神色不定的看着她,这还是这半年来她第一次试图探究他的隐私。 这种反问句,让陈思琪有些拉不下脸了。天晓得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发问的,她有多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不想说可以不必说,我也不一定要知道。” “你是不一定要知道没错。”他点头同意。 “所以罗。不过是互相安慰取暖的对象而已,我还真的管太多了!”很冲的语气,她气呼呼的把香菇夹到他面前的碟子上,示意他也一样管太多。 他怔了怔,想不到原意只想逗逗她而已,实在很意外她怎么会突然发大火。 “不要说会让自己后悔的话,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他明白,这一直是她怕受伤的惯性防卫姿态。 “不然呢?”她皮笑肉不笑,“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一定要知道——” “不想说不必勉强!” 叶峰闭了闭眼,揉揉额鬓,突然感到有些头痛。 “你明明就很想知道,拜托就直接一点。”他现在开始后悔,一开始干嘛不直接说明。 “啪”的一声,她用力放下筷子。 “天啊,叶峰!”她伸出食指用力的戳他的胸膛。“你这是哪里来的自信?我一点都不想了解你,一点都不想。你懂了吧?” 他抓住戳他的那只手,瞪着她泛红的眼眶,她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口是心非,还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否则不会难过得掉眼泪。他实在很了解她这种该死的倔强,她要是真的发起火来,不会是这副委屈兮兮的神情。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懂我的表现哪里出现了错误,怎么会让你出现这些缺乏安全感的过度反应?” 他把她拉进怀里,用食指点住她欲开启的小嘴。 “任何一段感情都经不起不信任的摧残,你要什么,想知道什么,大大方方的开口要求,开口询问。就算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问不到自己期待的答案,痛上一回,总比任其在心中腐烂的好,懂吗?你该好好学习跟自己这种矛盾的个性相处,别这样问了又退缩,问了又怕知道答案,结果刺伤别人,又严重伤害自己。”果然是被他宠坏了,总有一天要找个机会打打她的小屁股。 第十七章 “对不起……”她揪住他的领口,哽咽开口:“我只是怎么想都想不透,不知道我哪里值得这么好的你为我停留?” “所以,这就是困扰你的问题?造成你过度反应的原因?” 他叹了一口气,苦笑,“琪琪,我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好,你当然值得让我停留,没有人比你更值得。” 她伏在他的胸口,闷闷的说:“你怎么能说得那么笃定?”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思绪逐渐飘悠,再度揭开那段被他埋葬在深处的回忆。他仿佛又看到那四周一片死白的墙面,鼻端处又闻到那股浓浓呛鼻的药水戋味…… 维生仪器滴滴滴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异常响亮,一声又一声,敲痛家属已然筋疲力尽的脆弱心房。 “为什么要告诉我?您大可一直隐瞒下去。”叶峰双手撑着窗框,望着窗外一排绿意盎然的菩提树,声音有些沙哑,面容有长期累积下来的疲惫。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双颊凹陷,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是一具生命已然走到末端、油尽灯枯的躯壳,老人灰败的病容上写着满满的无奈。 “我不希望有一天,你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伤了你的亲生父亲,接下来的路,你会有些辛苦,他将会是能帮助你的人。” “您才是我的父亲!他妈的,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始乱终弃的家伙!他不配当我老子!”叶峰紧紧地攥住窗框,语气难掩激动。 “你早就知道了?”老人中气不是的声音有一丝惊讶,“我还以为……”’ 叶峰转过身来,纠结起浓眉,“爸,我又不是个笨蛋,我妈嫁给您时,我已经五岁了,凭着些许的记忆和偶尔听到的一些相关言语,我拼也拼凑得出来,我只是假装不知道、不记得,也根本不想去承认他的存在。我只是不明白,爸为什么认为那狡猾的家伙会帮我离开组织?就算我不去伤害他,难道他就不会来伤害我?” 老人用无比慈爱的眼神看着叶峰,他扯开干涩的唇,微微一笑。 “孩子,他不会的,他的另一个儿子几年前被他的死对头给做掉了,记得吗?” 叶峰点点头,对那个同父异母弟弟的死亡,他没多大的感受。 “阿峰,你现在是他唯一的儿子,更何况……”老人眼中渐渐蒙上一层灰白,“你妈虽然没有告诉他,不过他其实知道你是他的儿子,他只是怕重蹈覆辙……” “所以不敢来认我,怕我被他的对手再次利用,拿来威胁他?”他嗤笑一声,“所以只要我把他推上风口浪尖,让他树立更多的敌人,他就非得帮我离开这个圈子不可?并且让他一辈子都不敢认我这个儿子?” 这就是爸爸打的如意算盘,打算从此让他远离这个组织,离开这个让爸爸用了下半辈子,一直想脱离却脱离不了的阴暗世界。 老人不语,用那双越来越混浊不清的眼,沉默地看着叶峰。 “爸,您为什么那么执意要我这么做?”老人更显灰败的面容,让叶峰的神色黯郁下来。 老人微微一叹,声音气虚的有如蚊呐,“阿峰,人之所以能无所惧的过着卖命的生活,那是因为身畔没有牵挂,对未来感到灰暗没有希望,”他轻扯唇角,却再也挤不出一个笑容,“自从你和你妈进入我的生命后,就像在我的人生道路上照亮了一道光。是你们母子俩让我想远离那个晦暗的角落,我想让你们过安稳的日子……我和你过世的妈,都希望你能昂首阔步地走在阳光底下。儿子,我希望你有决定让阴影落在何方的能力,我要你能随心所欲的为自己而活。” 叶峰的喉头仿佛被掐得紧缩,哽得他又痛又难以言语。 良久、良久后,他才有办法再次开口:“万一……我不知道阳光的方向,我要如何让阴影落在身后?”他的声音低哑的几不可辨。 老人对他伸出颤巍巍的手,他立刻伸手握住,那攥紧的力道,用力得仿佛怕那双苍白如枯枝的手,随时会消失无踪。 “那么……总有一天……我的儿子会遇到……带他离开为黑暗方向的人……” 他不懂,他世界的支柱都已经要离他而去,他还需要什么阳光? 眼前都焚毁成一片断壁残垣了,他还需要什么阳光? 老人惨白的面容,沉静而安详,瘦弱无力的手已渐渐的不再抖动,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温暖。 叶峰的心随着老人缓缓阖目而一点一滴往下沉,往下沉,终究溺毙。轻颤的肩膀,渐次变得剧颤,斗大滚烫的泪液,重重洧落在一白一麦色交握的手上。 那泪微微地凉,渗透了皮肤,冷透了一颗心,浇熄了二十多年来的父子之缘。 他的爸爸只是睡着了!他不断的反覆告诉自己,在维生仪器乍然大响的病房中,不断、不断的反覆告诉自己…… 在三年后,那一个晚上他遇到了陈思琪。 那天的她,就算顶着恐怖的妆,仍掩饰不住她身上的那些特质,她浑身好像都在说:不管如何,我就是要快乐的生存下去,为自己而活! 那就是他最缺乏的理念。 她震慑了他的灵魂,所以他停下脚步,所以他甘愿被她误认成牛郎,因为他很需要这种没由来的快乐生存目的,那一刻,他很想认识她! 当他送她回家,洗完身上的秽物后,其实已经打消认识她的冲动念头,并为自己一时的冲动感到很悲哀,很可笑。 也许是命运的无形牵制,注定他们要纠缠,在他正要走出房门前,她突然细声地开了口,很小声,但他听到了,她说:“我是阳光追逐的方向……” 她是阳光追逐的方向? 她说。她是阳光追逐的方向! 那句轻轻的低哺,重重地冲进他的心口,撞得他措手不及。 当下,他连灵魂都为之惊颤,他停下脚步,缓慢地转头,怔怔然地俯瞰她。 然后才发现,她流泪了,那句轻喃只是她的梦话,她在梦中哭着说出这句话,是什么样的悲伤,抑或是开心的梦境,让她说出这句话? 又如果她是一个心底有伤的女人,为什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失神了,就在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当年父亲辞世前对他说的一席劝告,他一直都没有顿悟,他的心随着父亲的过世,早就遗失在他寻不着的角落。 从小到大,他所做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要在父亲的脸上看到,父亲为他骄傲的神情。父亲对他的这一份关怀,和对母亲的疼爱,那么无私的恩情,是他-直以来努力回报的目标。 父亲过世后这三年来,他没有一刻是为自己而活,完全都是为了父亲的遗愿忙碌奔波,他仍然是那个藏身在黑暗里,任自己潮湿发霉的叶峰,原来他根本就从未走出连失双亲的伤痛。 他并非恋家恋母,只是有个事实让他更不愿意去面对,他不愿去面对,这三年来他真正的亲生父亲,始终不曾试图私下见他一面。 他不愿面对,他的生父的确把利益看得比他还重要的事实。 他一向只在意会在意他的人,决计不示弱去讨爱,而这世上再也没有他牵绊的人了,他不认为自己有走在光明道上的动力,也没了背后的驱策力,所以他埋葬了自己所有的想望。 他甚至考虑过,转移阵地加入其他组织来造成对立,达到报复他生父的目的。 那一晚相洪叔,不,应该说是他的亲生父亲。 那一晚的最后一局,他拖了整整三年才去实践,因为他明白,一旦走到那一局,他就没有所谓的血脉,他们永远再也不同世界,永远将形同陌路。 就在那一晚,一个内心晦暗,始终自我抗拒光明也被阳光遗弃的人;遇到一个自称被阳光追逐的人。 这是多么无聊的玩笑?多么讽刺的对比? 待他回神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她身旁恍惚地坐了一夜。 一束晨曦慢慢洒进房内,就连光线也精准的落在她的大花脸上、身上。照得她一身闪闪发亮,笼罩在光华下的她,是那样的美,那样的璀璨夺目。 而他坐落一旁的所在,依旧是阳光不愿眷顾,照不到的阴影处,既写实又悲凉的巧合。 后来他老爱逗得她哇哇大叫,那是因为他必须借由她如此勃发的生命力,来驱赶他内心仍挥之不去的阴郁;他处处故意惹她生气,只是为了要证明她这一颗热力四射的小太阳,也能只为他散发激烈的光热,只因他耀眼而美丽,即便她是怒气勃发,然而那散发的光芒还是——只为他。 直到他的视线再也离不开她,直到他心底的阴郁已经无声无息的换成了她;又或许是,她早已潜入他那心底的幽深处,蓄势待发,就等他发现的那一刻——照射迸发。 来到这个处处艳阳高照的小岛,锋芒锐利的她,救赎了他那长期幽郁的灵魂。 那一个阳光艳艳的傍晚,她问:“你为什么愿意跟我到这个小岛?” “因为这里有阳光。”他这么回答她。 因为这里有你。 这,才是他心中真正的答案。 爱情没有什么道理,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可能只是一个无意的眼神、一句无心的话,甚至只是一个没有温度的职业性笑容,刚好触动了某人的心弦,于是就通了电。 也有可能,事后都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让爱情滋长,仿佛一转身,爱情它就莫名的站在那一角。 他们这种心灵上的相随,和命运无形的牵引,比任何爱情的发生更安她的心,至少目前是如此。 她很感谢他为了安抚她,去翻出那些痛苦的回忆来面对这一切。 从那天起,陈思琪心中的不安也就没那么浓烈。 第十八章 时光飞逝,暑假旺季又再次来临。 夏天的晨光相当刺眼,放荡又狂肆地从窗外挥洒进屋内,恰恰笼罩了叶峰一身光辉,周边的光晕,亮晃晃的使人昏眩,叶峰在睡梦中纠结起浓眉。 看来,他被阳光骚扰得有些苦恼。 但是陈思琪舍不得喊他起床,也舍不得去拉上窗帘,因为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他一直的想望,并且也太美、太璀璨,他就像沐浴在阳光下假寐的俊美神只。 瞧,艳阳终究会眷顾在他身上,毫不吝啬地施予光亮。 陈思琪弯起一个动人的微笑,情深意切的俯下身,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思及今天中午才需要去机场接客人,决定还是让他再睡一下,她转身打算去做个营养早餐,待会儿再叫他起床。 手腕陡然被抓住,她惊呼一声,长裙因瞬间的旋身而荡起,裙摆因离心力划了一个圆,圆周未竟,她已经被压在一堵浑厚的热烫胸膛下。 “你这种行为,就像只偷了腥就跑的猫。”他用一只手肘撑起上身,懒懒的嗓音带着笑。 陈思琪微笑不语,深情抬眼凝望,甘愿迷失在他那一双迷人的俊眸里,她抬起手指,轻轻描绘着他被晨光染上一层金黄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薄而坚毅的唇线…… 从一开始的夜夜溜进她的房里,到现在两入住在同一间房里,她还是一样贪恋他的怀抱,应该是说越来越离不开了,就像此刻,她一点都不想推开他温暖的厚实胸膛,真是糟糕……这个男人使人严重的上瘾。 “亲爱的,我可以假设这是晨间双人运动的邀请吗?” 陈思琪停在下巴的手一顿。 噢!她都忘了他有多危险,她可不想再被他拖到中午才下得了床,然后出去接收巧巧和春花姨暖昧的眼神,她已经有过好几次的切身之痛。 “阿峰,别闹!”她一手拉开胸前的魔爪,一手挡住凑过来的唇.笑语低呼。 “你这样会严重伤害我的魅力自信。”叶峰动手搔她的小蛮腰,趁她两手护腰时,俯身吻住她的唇瓣,小人奸计得逞。 陈思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娇瞠地咬他迷人的薄唇一小口。 “昨天那两个绕着你打转的小女生,证明了你的魅力依旧惊人!”她动手推推他的胸膛,“我真的该起来了,阿勇哥说今天一大早会送一些海鱼过来——” 话尾被再次凑过来的薄唇打断……用这种色情的深吻方式……看来他不打算放过她了…… 叩叩! “?” 叩叩叩! “琪……” “嗯……” “有人在敲门。” 叩叩叩! “?”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索命连环敲。 “琪……” 陈思琪火气忒大,骤然推开叶峰,扯开嗓门对门口大喊:“是哪个不识相的王八蛋?” 叶峰怔了怔,然后抱着肚子笑倒在一旁。 “这就在亲热,是有没有那么令人发指啊?”阿勇在门外忿忿不平。 陈思琪爬下床,整整身上衣服,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干嘛?”陈思琪一张脸孔涨得红通通,半气半羞的。 “外面有一个叫阿强的人找你,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阿勇目光越过陈思琪头顶,落在叶峰身上。 笑容在叶峰的脸上瞬间冻结,半晌后才对阿勇吐出一句话: “我知道了。” 一记闷雷迎面劈下,陈思琪的心霎时往下坠落,心底的声音告诉她——阿峰要离开了。 “洪老大早就知道我是你的人,这些东西是他之前就交代过,说是要给你的,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叶峰一脸冷漠,冷冷的眸光定在海面上,看也不看摊在一旁的东西一眼,也不回阿强只字片语。 “峰哥,其实洪老大——” 叶峰冷冷的瞥他一眼,阿强噤若寒蝉。 “你走吧,记住,我不再是大哥,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感伤的情绪纠上阿强的心头,他已经跟了峰哥快十几年了,自然知道峰哥对他说这些话是故意说得死绝,想让他对峰哥感到失望。 他从不违背峰哥的心意,既然这是峰哥下达的最后指令,他必定遵从到最后。 阿强深深一躬腰,“峰哥,保重,从此互不相识,视同路人。”他转身离开。 一阵海风拂来,吹乱了叶峰的头发,吹鼓了他的白衬衫,吹散了一地资料,他仍然无动于衷的静静望着海面上那片波光潋滥。 陈思琪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找到了叶峰,然后她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景象。 伫立在叶峰身后,突然觉得他的背影孤寂得让她一阵心疼。 她拾起一地的资料,稍微瞟了几眼,发现是一些土地权状和房地产,还有几本存摺,以及一些刻着他名字的印章。 她走过去将东西放在他身边,捡起一颗石头压住,然后在一旁并肩坐下,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 叶峰握住他腰上的小手,沉默不语。陈思琪把头靠在他肩上,静静地陪着,不打算开口询问,照他的神态来看,事情可能不简单。 良久后,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 “他死了。” 陈思琪怔住,她震惊得无法说话,无法做任何回应,这个答案超出她的意料太多,她当然知道叶峰指的“他”是谁。 他转过头来,扯扯唇角,摸摸她吓傻的脸。 为什么叶峰还要笑得那么牵强?笑得那么难看?她看了好难过,一颗心揪痛得无以复加。 “几天前在中部的山区内被仇家干掉,”他苦笑,“我想,我也算得上是凶手之一,我让他太招摇——” “这不关你的事,别这样想,不要这么说!你明明比我还清楚那个环境有多可怕,你也知道他的仇家本来就多,我不准你这样怪自己!”她打断他自愧的言语。 “那我要怪谁?”他笑得凄怆,“多可恶的人是不是?就连好好活着让我怨怼、让我怪恨也不肯,他既然是个祸害,又怎么能轻易的就这样死去?” 他抓起一旁的权状晃了晃,“他以为他留这些东西给我,我就会原谅他对我妈的无情,相对我的不闻不问?他以为他留这些东西给我,我就会为他的死流下一滴眼泪?” “阿峰,别这样,你没那么恨他……” “不!我恨他——” “别……你只是难过而已……”陈思琪感受到他的悲恸,看着他泛红的眼圈,她心痛得潜然泪流。 “我不会为他难过!”他将手上的权状用力往旁边一抛,纸张再次散落一地,“我绝对不会为他的死流下一滴泪,他不值得我,恨他!”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试图压抑自己太激动的情绪。 “嘿,你知道吗?”她轻抚他的脸,轻声呼唤。 叶峰缓缓睁开那恢复淡然无波的双眸。 她瓣他温柔地微笑,柔声说:“展现一点脆弱,天并不会塌下来。” 嘿,你知道吗?展现一点脆弱,天并不会塌下来。 他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你没必要强颜欢笑。”她捧着他的脸,吻着他的眼睫轻柔地说。 你没必要强颜欢笑。 他脸上紧绷的线条有一丝崩裂。 “还有——”她笑着,一串被艳阳照得闪闪发亮的泪珠,从她的服角颗颗坠落,“你不必这样,你可以大哭一场没关系,” 你不必这样,你可以大哭一场没关系! 他的眼眶再度泛红,紧紧拥她入怀,搂得似要把她揉碎般的用力,那样的紧。 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颤着肩膀,任由自己的热泪染湿她的肩头。 “你这个——”他哽咽,欲言又止, 她轻抚他的背,陪他一起流泪,柔声地问:“我这个什么?” 他的肩膀仍剧烈抖动着,半天才用沙哑的嗓音吐出一句话,“你这个残忍的小东西!” 陈思琪噗的一声笑出来,“现在不适合搞笑。” 两人互捧着脸又哭又笑,帮对方拭着怎么擦也擦不完的泪水。 高空炽热的阳光更为狂放,海边恋人互偎的心房,渐趋暖烫…… 在那之后,叶峰告诉陈思琪,他该离开了。 但是他并没有告诉她,什么时候回来,到底会离开多久。 这一年来,她当然相信叶峰对她的感情是真的。他们的感情基础始终建立在扶持过往的伤,相伴没有亲人的孤寂,他们的爱情成分究竟又占了几分? 如今,他心中的那块阴影已经消失,他还需不需要当初带给他光明的那股力量? 他的所在之处,遍地光亮,他还需不需要她这颗米粒之光来照亮他? 一年的时间,太短,又太长,但也足够让她沾满一手对他的触感记忆,足够让她满心满肺皆占据他的气息。 “我走了,很快就回来。”他揉揉她的头顶,拉回她失神的状态。 陈思琪勉强对他牵起唇角,还笑得出来,这点连她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叶峰回她一笑,又轻轻捏捏她的脸颊,“我不在,要好好照顾自己。”然后转身走掉。 一句“我不在,要好好照顾自己”让她的脸色丕变。 心里如果被埋植上名为“不安”的种子,那么任何一句敏感的话、细微的动作,都可能化作超级肥料,一旦被灌溉,那颗种子便会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茁壮,保证比杰克手上的那颗豌豆还神奇百倍。 他要她好好照顾自己?为什么他说很快就回来,还要丢下这一句? 那句很快,能有多快?既然允诺会回来,为什么不能承诺一个确定的日期?再给她一个安心的答案? 为什么他手上的袋子,沉重得仿佛装走了这里所有的过往、所有的记忆? 他的手抓得那样地牢,那样地紧,是不是因为很迫不及待? 她甚至不知道他在台北的地址! 第十九章 一连串霍然炸开的质疑,轰得陈思琪心乱如麻,无法走向前再跟他多说一句话,或多问一个问题,她被自己织出的迷惘,困住了脚步。 “厚,我叔在看不下弃!”春花姨看着陈思琪满脸黯然的模样,顿了顿手上的扫把,“阿你素不会跟他一起去喔?”她指指叶峰离去的背影。 陈思琪神情呆滞的看着春花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啊不然就叫他不要走啊!这几天看你这样,三不五时就空空的,很让人孙气溜!”春花姨叹了一口大气。 陈思琪呐呐的开口:“他怎么可能会——” 春花姨丢掉她手上始终如影随形的扫把,往叶峰的方向推了陈思琪一下。 “阿弥不去素素看怎么猪到?” 陈思琪不期然被推了一把,一时心慌意乱,来不及细想,一个冲动就开了口:“阿峰!” 正要上阿勇车子的叶峰,动作一滞,转过身来。 “嗯?” 一如以往的模样,有疑问时,他会惯性的挑起右眉。她从来没告诉过他,她一直讨厌他这样的表情,太惹人注目的帅气。 “我……”她有些局促、有些惶然,更有些茫然,不知道喊住他后,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怎么一脸呆呆的?”他哑然失笑。 踌躇片刻,张口张了好几次,她才听到自己有些怯意的声音。 “阿峰,不要走……” 叶峰一愣,有些错愕,“琪琪?”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你听我说!”一旦开了口,她所有的思绪仿佛纷纷自动串连成了语言,流畅的倾泄而出,“你说,是我救赎了你的灵魂,其实是你让我看清了,我一直都过着自欺欺人的日子。我从来不曾去争取任何一份不该属于我的感情,也不愿留心去惦念出现在我人生中的那些过客。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我总是不断的骗自己,骗自己不需要那些多余的牵绊、多余的思念。但是你告诉我,要什么就大大方方的开口要求……” 一股酸气随着心慌渐渐涌上喉头,她咽了咽咽喉,却无力阻止热意滚上眼眸,“也许就像你说的,可能会痛上一回,但也许也有可能会获得所求,谁知道呢……” 叶峰放下手提旅行袋,慢慢走到她面前站定,抬手拭去她满颊的泪水。 他轻叹了一口气,“所以呢?琪琪,你把我搞糊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思琪伸手揽紧他的腰,急切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仿佛怕他下一刻又转身离去。 “我想说的是,我现在就要开口要求了——我要你,阿峰。不要走,别离开我,我要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开口要的感情,既然是你教我的,你就不能拒绝我!你不能让我第一次开口要求就失望透彻!” “琪琪,你不能这么任性,这简直是在耍赖。”他想都想不到.她会用他说过的话来为难他。 “对,我就是任性、就是耍赖!”她将鼻涕眼泪泄愤般地通通抹在他崭新的衣服上,该死!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有这件衣服! 她的语气越来越急促,“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你走了我怎么办?就是你把我惯成这种任性的模样,你要谁来收拾这个残局?你说过,我是那个值得让你停留的女孩,那就……那就为我留下……” “我很快就会回来。”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回来的确定日期?”她终于质问。 “那是因为我自己也不能确定日期。” “哪有这种事?而且你也不告诉我你在台北的地址!”她有些气急败坏,有些歇斯底里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必要知道——” “我没有必要知道?”她提高了音量,“所以你根本就是在骗我,你没有要回来!而且你怕我死命缠着你,所以不给我地址!”很明显,她开始气得口不择言。 “不要无理取闹下去,别又开始说会让自己后悔的话!”叶峰揉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 然后她放声大哭,泣不成声,“阿峰,我爱你,别走……我真的很爱你……” “真的很高兴听到你说这些话,我也不想走——” “所以你打算不走了?”她止住哭声,抬超一张爬满泪痕的脸,用一双含着水气的眼眸,殷殷切切地仰望。 结果却大大的出乎她意料之外。 “不,”他苦笑摇头.坚定的说:“不管如何,我今天非走不可!” 心口被狠狠捅了一刀,浇上滚油又被浸入冷水,不仅滋滋作响还冒起烟来。 陈思琪倒抽一口凉气,睁大双跟,一脸不敢置信的怒瞪他。 “所以你果然是个混蛋罗?”瞬间大爆发,她抡起拳头胡乱猛挝,“你果然是个欺骗感情的坏蛋、王八蛋、骗子骗子!” “你说什么?”他轻松的挡掉几个粉拳,咬牙的语气中,有风雨欲来的意味,“我希望我没听错?” “你绝对没听错!我说你是个欺骗感情的浑、球!是、骗、子!”这次她连脚都派上用场,“骗、子!” “住手!”他用单手就游刃有余的抓住她挥拳的双手,还同时闪躲过她踢过来的脚,“我说住手!” 他眯起一对细长眼眸,浑身透出危险讯息,“陈思琪!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我打死你这个负心汉!”陈思琪哇哇哭嚷,不理会他的警告,也没注意到他连名带姓的叫她,那通常是他最后极限的表态。她奋力挣扎,最后干脆一口咬住他的手臂不放。 叶峰额角的青筋跳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能够把他真正惹毛的,通常是某方面的天才,比如说,眼前这个爬到他头顶上,还摇旗呐喊的陈思琪,就是一个完全闻不到他散发出危险气息,还猛浇油的天才,他原本以为这种人在市场上已经断货绝种,显然这里还有一枚,还是奇货可居啊! 叶峰忍无可忍,怒声低咆:“你这个被宠坏的小娃娃!实在是野蛮到我不能理解的境界!” 他蹲下来,把失去理智的陈思琪扛在肩上,“你今天该死了你!” 他高高扬起手臂—— 啪!啪!啪! 思琪惊愣住,顿时止住哭叫,一张小脸上写满了错愕。 一阵灼辣辣的疼,由小屁股传达上脑门,待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后,她抽了一大口凉气才反应过来,然后就像发了疯似的猛槌叶峰的背,并努力扭着双腿挣扎。 “他妈的!放我下来!你这个粗鲁不文,没进化兼有暴力倾向,还长着尾巴的野猪!放我下来!你这爱打人的变态!”她完全忘了自己才是最佳代言人。 夹脚凉鞋被她踢得一只掉在地上,另一只飞到阿勇身上,阿勇来不及闪躲,干脆一掌接住,然后愣愣的抓着拖鞋继续看戏。 叶峰按住陈思琪乱踢的腿,对她猛烈的攻击无动于衷,他以大步流星之势,钻入“有间民宿”内,准备教训还在哇哇大叫的疯女人。 春花姨、巧巧、隔壁冲浪店的小黑、旁观的一对情侣,以及路边的野玫瑰,通通睁大了瞳铃眼,下巴一起掉下来。 众人一片沉默,哑口无言。 那也安捏?这是大家心中共同的疑问句。 阿勇被自己嘴上掉下来的烟屁股烫了一下手,惊得他即刻回神,用力甩甩手,顺便甩掉手上莫名其妙的蠢拖鞋。 “干!光天化日之下,是在演什么十八禁!” 之后是一连串更璀璨的脏话,唤醒还处于惊讶状态的众人。 班机时刻已经错过,手臂上还挂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叶峰揉揉眉心,实在无法理解,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独立自主性子的她改造成了一位娇纵公主。 他是很乐意让她耍赖撒娇,但凡事总该有个轻重缓急。 “你不能像个小孩一样无理取闹。” “我没有……”她又抹了一把眼泪在他身上。 “你有,而且还把我当成沙包打。”他指控罪状。 “是你自己说过,要当我的出气筒的……”她是行之有理。 一句话堵得叶峰哑口无言,他不禁苦笑,这确实是被他纵容出来的,要怪谁? “既然说要当我的出气筒,怎么可以还手打我屁股……”她跪坐在床上,抗议反控,抡起粉拳槌了他臂膀一下,力道却轻得像抚摸,“而且你打得好用力……好痛……”红通通的眼眶,宣示着绝对无辜。 “不要装可怜,我今天不吃你这一套!”唉,不吃才怪。 他叹了一口气,把她抓过来趴在他的大腿上,怜惜的揉揉她红肿的小屁股。 这真是诡异,怎么好像又变成他的错了? “琪琪,我今天真的要走。”他好声好气的说。 “一定要?”她的声音又沙哑了。 “非走不可。”他再次强调。 既然一定要走,何必又要对她这么温柔?陈思琪不争气的眼泪又掉下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怎么会失控到这种地步,完全是崩溃的疯婆子状态,她咬唇克制,就怕自己又哭出声音来。 她容易胡思乱想,又极度缺乏安全感,这正是叶峰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对她开口的原因;但他也没料想到她会因为他的暂时离开,反应激烈到这种地步。 看来今天非把事情挑明说不可。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父亲过世后的那三年,我一直在忙着处理他的遗愿?” 陈思琪擦掉眼泪,沉默的点点头。 “他生前做了一些小投资,后来这笔小生意才正要步上轨道,他就病倒了。这是他后半辈子的心血,我不能让它化为乌有。所以当时我接下了这笔投资生意,并尽我最大的能力让它安稳的步上轨道,”他顿一顿,看她止住哭泣认真聆听的模样,才继续说下去,“后来,因为我必须离开,你也知道原因。当初离开的理由,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我当然要回去处理一些耽搁下来的公事。” 第二十章 “我已经知道你每天的电话是为了这个,所以是因为你的生意停摆了,现在你要回去让它继续?”陈思琪带着浓浓的鼻音问。 叶峰摇摇头,笑了笑,“它们没有停摆,我们有很能干的高层主管。只是当初有些重大的计划案暂时停了下来。” “既然没有因为你的离开而停摆,那表示你明明用电话就可以下指令。” “是可以没错,但用电话只能联络一些简单的事宜,如果是有重大的行政决策要执行,我必需要亲自出面。” “那为什么又不能确定回来的日期?” 他把她拉进怀里,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因为我离开太久,目前正要成立的这条新产线,是属于公司比较陌生的范畴;我需要一点时间来理解这新领域的流程和市场趋势,所以无法断定要多久。”他顿一顿,叹了一口气,决定干脆说清楚,“我今天一定要走的原因,是因为各级的部门主管,以及其他据点的业务部门主管,都已经集合,正在等我回去开会,我不能让大家晾在那里空等。” “呃……喔……”她有些傻住了。 “没必要告诉你台北的地址是因为,我一回到台湾本岛,马上就要飞去东莞,所以你根本没必要知道我在台北的住家地址。” 陈思琪开始后知后觉的领悟到,他说的小生意,好像有点超出她所认知范围的“小生意”。 她仰起头,皱起眉头,一个字一个字谨慎地问;“你的意思是,你的“小生意”在内地?其他据点的业务部门,是指跨国据点……吗?” 他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我不是刻意要瞒你,是担心你知道后更没安全感,我担心你知道我以后要常常飞去内地,会无法接受;而且你知道我不是男公关后,也从来没问过我的工作,所以我还在斟酌……” 看到陈思琪—睑无法认同兼冒火的神情,他暗叫不妙,赶紧急转弯,“我打算这趟回来后坦承一切!” “天啊!”她火大的惊呼:“叶峰!你不仅是只欺骗感情的猪,还是个满肚肥油的狡诈生意人,更糟的是,你还是个极有可能包养好几个奶的台商!” 他翻了个白眼。 “该死的女人!你这种思维,和我预料到的方向完全一模一样!难道你就不能像正常的女人一样,开心的接受你男朋友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吗?” “东莞,世界鞋都。尽管近年受到经济大循环的影响,导致欧美地区的出口量衰退不少,但在我们董事长当初英明的精品方略之下,是少数逆势成长的厂商,不仅没有衰退,单价更是成长了8.7%,在这一片厮杀的竞争当中,成绩相当亮眼!” 中年微秃男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高谈阔论。 “喔?这么厉害?”女孩吞掉一个呵欠,很没力的应付着。 “当然!在上一波劳力和原物料成长增加,出口减税优惠取消,制鞋业者出现大规模的关厂现象之际,我们董事长不但没有像其他厂商吓得缩减生产线,反而将原本的两条产线扩大成八条产线,成功地将危机化成了蓬勃生机,更是吃下所有倒闭工厂的单子!”中年男子说得口沫横飞,尽心尽力地吹捧董事长。 陈思琪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根本没注意在听他说什么。 她从来没想过,她爱上的男人是这样的一个人,原来他早就飞得那样的高,在高处的风景是否更为美好,还是会因为太高而吓得脚底和头皮一起发麻兼“闪尿”? 老天,她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您现在所在的部门,是我们的样品开发部;厂内共有二十八个基层部门,这只是其中之一,我们具备人工及电脑放版、制楦、制鞋全套设备,提供快速精准的样品服务,可以做到客户提供原样后十二个小时内,即可看到初样……” “董事会议通常要开多久?”她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只想赶快见上叶峰一面。 “这不一定,跟陈小姐您报告一下,因为董事长假渡太久,所以最近要处理的事务较为繁重,常常会有一些机动会议,开会时间有时会开到凌晨。” 凌晨!这些人是神经有毛病吗?陈思琪顿时瞠目结舌。 那天叶峰留下了这里的地址,对她说:“如果真的要见我,就来找我,欢迎你来突击!”然后就走了。 叶峰对她的不够信赖感到非常的不悦,她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为自己的行为羞愧完了后,她决计飞来找他,只不过并没事先通知叶峰,倒不是真的要突击,她知道他说的是气话,而她其实也不是真的不信赖他,只不过突然觉得他跟她之间的距离变远了,让她有点无措。 叶峰也不跟她解释了,他要她自己想清楚后自己走过来。 她这种恃宠而骄又不知好歹的任性,大概也只有叶峰懂得怎么治她了。 所以他这次真的发了狠,这两个月来也不给她一通电话。 谁知道她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后,还是见不上他一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生她的气,这样突然跑来,又不知道会不会给他带来困扰? “另外再跟陈小姐您报告一下我们生产线的规模;目前在您前方一排的厂房一共有九栋生产厂房、六栋员工宿舍,和两栋办公大楼、餐厅等,使用面积大约八万平方公尺——” “林主任,你明明比我老很多,为什么要一直对我使用敬语?”陈思琪停下脚步,揉揉发酸的腿,阻止已经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小时的人。 林源沐掏出小方巾,擦擦额头的汗珠,赶紧搬来一张椅子让陈思琪坐下,陈思琪也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这天杀的厂房怎么好像都走不到尽头? “因为您是董事长重要的客人啊!”林源沐在一旁陪笑。 再怎么说,他林源沐也是个聪明人。在会议中的叶董事长,一听到这位陈小姐来访的消息,那种隐藏不住的惊讶表情,还一声令下要他好好陪她参观、介绍一番,他就知道这位陈小姐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否则随便指派一个员工就好了,何必要他这位总品管主任来带领,那可是代表这位陈小姐的分量在他之上。 上面是什么人?那可是总经理的职务,但是总经理又不缺,目前看来更没有异动的可能,况且眼前这位粉嫩粉嫩、娇滴滴的小姐怎么看都不像是空降部队,那在更上去就是叶董事长旁的董事长夫人了。 这当然是非同小可! “我可以去阿峰……我是说,你们董事长的办公室等他吗?”她真的不想再虐待自己的脚了。 林源沐拘谨一笑,“董事长有交代,如果陈小姐累了,可以先送陈小姐回他的住处。”董事长交代的这句话,才是真正奠定这位陈小姐身份的证据。 此话一出,扫来无数员工好奇探究的目光。 “呃……那还等什么?”陈思琪红着一张脸,站起身,低着头快速往前走。 “陈小姐!” “晤?”陈思琪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喊住她的林源沐。 “走这边没有机器运转,比较不热。”林源沐指指他后方,笑得无比灿烂。 噢,原来是她走错方向了,真是尴尬。 话说回来,这位林主管还挺滑头的! 刻意提高音量,在一大群女员工中点破她跟叶峰的关系,又轻声的用迂回的方式提醒她搞错方向。 不过,她一点都不感激他;相反的,她还蛮讨厌这种心机沉重,非常懂得巴结上司的人。 “走吧!”顿时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让陈思琪很不爽,她丢了一令卫生眼给林源沐。 林源沐心头大惊,糟!这匹马讨厌人家拍屁股! 林源淋即刻有所认知,识相地闭上嘴,不敢再卖弄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赶紧送这位外表看似娇弱却不愚蠢的小姐回董事长的住处。 不是豪华大楼,不是五星级酒店。 陈思琪很意外,叶峰居然是住在离公司不远的员工宿舍内,只是他的住处有独立的出人口,并独占一整层楼,他一个人住是稍嫌大了点。 她晃到厨房,打开橱柜,又看看冰箱;走到更衣间,翻翻他的衣服,又看看他的鞋柜。 转进主卧室,陈思琪有些颓丧的一屁股坐在床上,然后往后一仰,大手摊开,她有些不开心地噘起唇来。 抓起床上的薄被放在鼻端,她用力的吸了好几口气,满心满肺立刻充满他的气味,那让她突然很想哭,原来自己那么想念他,再次闻到他的味道,才知道那是幸福的味道。 钥匙转动的开门声,让陈思琪倏地睁大眼睛,她丢开被毯,疾跃起身,急切地走出卧房经过书房,然后看到站在门口的叶峰。 “怎么啦?一脸傻样。”叶峰带上大门,露出一个轻浅的微笑。 他看起真是……陈思琪走过去紧紧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久违的胸膛,她红了眼眶,无声叹息。 “我想你。”才两个月没见,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我也是。”他探臂回搂她,将脸靠在她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的胸腔紧紧贴在她身上,不留一丝缝隙。 “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她闷闷地说。一身西装革履,身上找不到一丝皱摺,还有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一点都不像在澎湖那样的放荡不羁。 他拉着她坐在沙发上,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再次把她搂进怀里。 “不喜欢?”他吻吻她的发心,温声地问。 思琪摇摇头。“不喜欢,太帅了,会被外面的野女人骗走。”她揪住他的领口,在他身上蹭了蹭,存心要把他身上过度笔挺的衣服弄得一团皱。 第二十一章 察觉她孩子气的意图,叶峰哑然失笑,“这就是你从刚才到现在,嘴唇翘得老高的原因?” “才不是。” “还是气我都没打电话给你?”叶峰捧起她的脸,叹了一口气,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疲惫,“这段时间,我忙到回来都太晚了,是怕吵到你,这两天才比较——” 陈思琪打断他的解释,闷闷的说:“你敢说完全没有生气的成分在?” “就你能闹脾气?”叶峰一双俊眸瞟向旁边,神情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 这个男人是害羞了吗? “我知道你忙,还有点生我的气,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没怪你,我只是气你没照顾好你自己。”陈思琪拨拨他耳鬓处的头发,原本梳得服贴的发型,顿时变得又松又乱。她觉得这样顺眼多了,仿佛眼前的他,又回到那个艳阳小岛时的模样。 叶峰一愣,而后又笑开,“我不是好好的,刚刚还有人夸我很帅不是吗?不过现在被人恶搞过,我已经不确定还帅不帅了。” 陈思琪一脸肃然的看着他,对他打马虎的态度相当不以为然。 “那只是外表,你厨房唯一的食物是泡面,冰箱就连颗鸡蛋都没有!” “那是因为——” “不要骗我说,那是因为其他的食物吃完了。你连盐巴、酱油这些基础的调昧料都没有,不可能会料理其他食物,填满冰箱肚子的居然是水;还有,你的衣橱里连一套休闲服都没有,全都是一套一套僵直得像纸板的西装,这证明你根本都没有体闲生活!” “那些都是以前留下的。”他无奈地笑了笑。 “你还笑!以前留下的?那就更不得了了!这表示你除了在澎湖的那段时间以外,长时间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而且最可怕的还是你的鞋柜!” “我的鞋柜又怎么了?”他摸摸她气得涨红的脸,温声询问。 陈思琪对他仍一副漠不在乎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 “天啊,阿峰!你的鞋柜有一整排闪闪发亮的名贵皮鞋,除掉你从澎湖穿来的那双烂球鞋不说,你只有一双休闲鞋。”她比出食指竖在他眼前,再次强调,“一双!” “那又怎么了?”他好笑地问,实在不敢告诉她,其实台北的西装和皮鞋更多。 陈思琪睁大了眼,惊呼:“怎么了?那双休闲鞋的鞋底还是干净的!你是有病吗?除了工作都不出门?别告诉我你都一身西装革履去郊游,鬼才相信!” “看来我这个人人眼中的黄金单身汉,在你眼里不过是个可悲的家伙。”他苦笑。 “阿峰,对自己好一点,别让我心疼,”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在澎湖那段时间,你明明很会照顾我,又像对待小孩那样的处处关怀我。你怎么可以让自己的生活,过成这样……这么糟……” 一股暖流在他的胸臆间渐渐充盈,他怎么能再一次忍受分离那么久? 他吻吻她的额头,在她耳畔轻声低喃:“既然会心疼,那么你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换你照顾我吗?” 陈思琪霍然抬头,迎上他那双认真带着恳求的眼眸,瞳眸深处映出她微讶的神情。 片刻后,她才呐呐地开口,“我不太能理解……你这句话的意思?” “就是字面上那么简单。”他低头亲吻她那颗小痣,边说:“一直在我身边,我去哪你就跟到哪,别让野女人来靠近我,你不用担心我会变成包二奶的猪头;别让我吃泡面,你不必再担心我会营养不良;帮我买一堆休闲鞋和休闲服,或者你也可以逼我穿着这身衣服去爬山。” 他那么诚恳慎重的语气,所以她没有会错意…… 一股热流急速涌上眼眶,刺得她眼睛降阵发疼。 她沙哑地说:“我也不是随便就要照顾人,也是要有条件的。” 叶峰弯起唇角,用拇指缓缓地描绘着她的眉,一遍又一遍。 “你说。”他温润的眼神带着鼓励。 “我记得你有很优秀的主管足以掌控大局.所以……每年的夏天,你要跟我回澎湖去,好好的休息两个月。” “好。”他又吻吻她唇下的小痣,为她爱惜他的身体感到一阵心房胀暖。 “你还是要当我的出气筒。” “好。”他吻去她眼角的泪,轻声允诺。 “不可以再打我屁股.” “好。”他笑了笑。 “其实,我先前不是真的认为你不值得我信赖,我只是不敢相信我那么好运,太害怕这一切的幸福会消失。” “我懂,我都了解。”他捧住她的脸,拭去她不断滑落的泪水。 “但这一个项目好像不是条件。” “一样寂寞的我们,除了惺惺相借以外,其实彼此也都需要对方的心灵慰籍。” “我同意,但这个项目也不是个条件。”他轻笑出声,终是渐渐了解了她欲言又止想说的话。 “其实我只是要你告诉我——” “这不只是我需要你的陪伴而已,琪琪,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你不在我身边一天,我的日子就空白一天,空洞得没有任何意义。” 陈思琪凝眸望着他,干言万语化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他低头抵住她的额,嗓音低柔,“你就是那个带我找到阳光方向的人,谁也无法替代。如果这是你想知道又问不出口的?” “是。”她主动印上一吻,沙哑地说道:“恭喜你通过我的条件。” “我死而无憾了。” 陈思琪后来才发现,叶峰冰箱没有食物是因为他们员工餐厅的伙食很不赖,而且董事长的餐食还特别制作,特别精致;然后休闲鞋、运动鞋都摆在门外的鞋柜中,是她自己没发现,而且每一双都有严重使用过的痕迹。 叶峰还大言不惭地说:“不然你以为我身上的肌肉是自己生出来的?当然是规律的运动养成的啊!” 然后没有运动服又是因为,她去找他的前一天,所有的运动休闲服都被打扫的阿姨拿去送洗。 等她发现一切的事实后,叶峰厚颜无耻地说:“我已经通过你的条件了,说话不算话不是你的风格;如果你反悔,我就去过你原本以为的那种生活,把你逼回来!” 她完全被他抓到她舍不得他的这项弱点,“逢遇小人,误上贼船”是她现在心中的感觉。 “我觉得你没那么爱我了。” “……别胡说,没有的事,我还是很爱你。”她安抚似的摸摸他的头,又转过头继续忙碌。 “那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话?” “……因为你正在吃饭。”她咕哝一句。 “而且你也不亲亲我!” “……因为你一嘴的食物!”陈思琪有些不耐烦的回一句,又转头继续忙碌。 “可是爹地也是一嘴的蛋糕,你们一直亲一直亲一直亲一直亲!”不到两岁的小家伙嘟起嘴,一脸委屈的指责控诉,“亲完又吃,吃完又亲,亲亲亲亲亲,只亲爹地不亲我,还说很爱我,妈咪爱骗人,爹地跟我抢女人!”! 叶峰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离开陈思琪的唇瓣,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着小家伙。 “儿子,她是我的女人,现在是你在跟我抢女人,请别搞错顺序。” “才不是、才不是!”小家伙抓着汤匙的手在空中挥了挥,甩出几颗饭粒;腾空的小肉腿在椅子下用力晃了晃,甩掉一只皮卡丘凉鞋,完全一副耍赖样,“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 “你这被你娘宠坏的小娃娃,等等跟你爹去冲浪较劲一下,谁赢了今晚就陪你娘睡!” “爹地欺负人……我是小人又不是大人,也不会游水水,只会玩沙沙而已!” 小家伙瘪瘪嘴,一对清亮的眼眸滚上泪液,要掉不掉的一脸可怜兮兮样。 陈思琪拍了一下叶峰的胸膛,哭笑不得。 “不要老跟你儿子斗嘴,这样真的是很幼稚。” “妈咪抱抱。”小家伙伸出肉呼呼的手臂,泫然欲泣的央求。 陈思琪抱起儿子,拍背柔声安抚,“等等让爹地自己去冲浪.妈咪陪小夏去堆沙沙,堆个超级大只的派大星好不好?” 叶艳夏吸吸鼻子,撒娇的往妈咪的怀里猛钻,小手臂揽住妈咪的颈子,将一张小脸贴在她脖子上蹭了蹭,一双晶亮的眼睛骨碌碌地看着他爹地,一边用娇嫩的嗓音回答:“好,我知道妈咪最爱最爱我了,我才是妈咪最爱的人,爹地坏坏。” 叶峰伸出食指和中指,隔空作势,虚戳儿子的眼睛,叶艳夏立刻拉开右边的下眼睑,对他爹地吐了一个大舌头。 透过玻璃窗的反射,陈思琪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她抑制住笑意,控制自己别笑出声音来。 因为保母有事请假一段时间,她因为要照顾儿子,而冷落了叶峰太多,才会让他跟小夏开始争风吃醋。 她换左手抱儿子,拿起桌上的笔,在大张的便条纸上快速地写下几个大字,然后在儿子的背后高高举起,让叶峰一目了然。 叶峰愣了愣,眼神随即放柔,唇角慢慢勾扬,而后笑得一脸粲然。 那是一个表面很温柔,内心很感动、很柔软的笑容。 他走近两步,将这对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并揽进怀里。 小家伙扭了扭,最终还是伸出一只小手搂住他爹地的脖子。 叶峰抓住妻子手上的纸张,吻了吻妻子的耳廓,极度轻声的低喃:“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值得一辈子珍藏的秘密—— 我爱草叶山峰景,更胜艳夏澎湖湾。 番外篇 【番外篇】 “七美岛上,那位租摩托车的大铃铛阿伯?” “那是我二叔公。” “摩托车的油表?” “动过手脚。” “那位得肺痨、膝盖又不好的阿伯?” “我三舅公,他不但身强力壮,还能下海徒手抓鱼。” “那位长舌妇人?” “我大表哥的老婆。” “你怎么知道我会住那间?” “我不知道,不过没差。” “喔?” “那里民宿不多,其他的也都打点好了。” “如果没下雨?” “那么房间会客满。” “如果我没载阿伯回家?” “那么摩托车会不见,我的警察换帖兄弟会出面,拖上一天。” “厉害。” “好说,你怎么发现的?” “其一,那位大铃铛阿伯的贱貌跟你太像;第二,那位膝盖不佳阿伯的走路姿势露了馅;第三,那间民宿面向最大泼雨的方位,是我们住的那一间,没理由其他房间会漏水,我们那间不漏水。” “你更厉害。” “彼此。” “气我没先告诉你?” 叶峰摇摇头,用力拍一下阿勇的肩膀,“小子,干得!” “鼻子红通通的,眼睛也是,你刚刚哭了?” “你是不是像电影里面演的那样,为了掩饰所以才娶我?” “胡说什么?” “我在帮你处理你生父留下的房地产时发现了。” “发现什么,产权不清?所以捐款不顺利?” “发现一个随身碟!” “该死!怎么会在里面!” “所以你真的是为了隐瞒真相才娶我?” “我是爱你才娶你!” “可是里面的照片,两个大男人光溜溜的抱在一起,还摆出很多奇怪的姿势!” “唉……别哭……”我保证我身上的洞,没被任何奇怪的东西捅过!” “哇呜……原来是你捅别人!” “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是被陷害拍下来的,当时我还有意识!” “真的?” “真的!” “那阿勇哥为什么跟你的感情突然变那么好,两人还常勾肩搭背,窃窃私语?” “那是因为……” “说不出来了,你心虚!” “我没有那种兴趣,你少诬赖我!” “你要怎么证明?” “过来。” “不要。” “过来!” “不——怎么那么粗鲁拉人……别乱摸……我不想摸你的……早上才做过……你抱我去哪里?” “进房间证明给你看,我只对你有“性趣”。”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