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哄妻假道学》 第一章 【第一章】 天刚亮不久,一名身穿翠绿衣裙的丫鬟端着药进房,江初香一闻见那浓重的药味,立刻睁开眼从床上翻身坐起。 蓦地,她眼前一黑,只好闭上眼等着那阵晕眩感过去。 已经是第二天了,这是她来到这个时空用江初香的身分活着的第二天。 「世子妃,喝药吧。」丫鬟将药端过来,表情说不上是恭敬,倒像是畏惧与防备。 「谢谢。」江初香捧过那碗看起来黑糊糊的药,鼻头不禁拧了下。 为她送药的丫鬟名唤春荷,是负责替她端药送膳的人,也是透过春荷她才晓得这具身子的原主叫江初香。 是的,她并不属于这个奇怪的时空。 她原名苏巧恩,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就这么穿越了。 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不是史书上记载的任何朝代,而是一个叫做大齐王朝的地方,眼下是景和十二年。 而她所在的这座府邸是征北将军府。征北大将军邹昆阳虽仅位居正二品,但手揽朝中大权,握有调遣数十万兵马的虎符,又特别得到皇上信任,且屡建奇功,受封安平侯,虽不另赐府邸仍住在将军府,但拥有世袭爵位,地位几乎与丞相江丰平起平坐。 犹记得昨天醒来,当她问出那句话时,旁边的女子便变了脸色—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世子妃,先前发生的事您全忘了?」当时守在旁边的便是春荷,她脸色惨白的瞪大双眼,眼中全是惊慌。 「世子妃?你喊的世子妃是我吗?」这下反过来换她瞪大了眼。 在春荷惊讶的眼神及说明下,她才知道原来江初香是征北将军的嫡长媳,也就是安平侯世子妃。邹昆阳膝下只有一个嫡长子,两个庶出的女儿,嫡长子名唤邹定叡,也就是江初香的夫君。 虽说是夫君,但是打从她睁眼醒来到现在,邹定叡都不曾出现过。 不仅如此,听春荷说,她所住的地方是将军府最偏僻的南园,丫鬟来来去去就那几个,膳食菜式更是随便敷衍。 虽然她不属于这个时空,但多少也知道将军府应该是何等的阔气,堂堂一个世子妃怎么可能住在这种院落。 所以她心里就猜,江初香在将军府可能是个不受待见、受人欺凌的可怜虫,否则怎么会沦落至此? 「世子妃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吗?」春荷接过江初香手中的碗,问话的表情很小心。 江初香摇摇头。她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春荷似乎很怕她,每回说话时眼神总会露出恐惧,但不是会乱嚼舌根的人,行事十分谨慎小心,口风也紧,导致她至今仍不明白春荷的怪异态度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是染上了什么怪病吗?」 休息了一晚上,身子虽然仍有不适,但是颓靡的精神稍有好转,穿越到这个异世界的种种不解与好奇也逐渐冒出来,江初香开始有了想一探究竟的念头。 毕竟不管怎么说,既然她没死在二十一世纪就表示老天爷要她好好活着,反正目前也没有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方法,那她索性先用这个新身分安顿下来,其余再做打算。 「世子妃不是染了病。」 春荷又露出古怪且惧怕的眼神,瞅得江初香浑身不自在。 「那我这样病恹恹的,是怎么了?」江初香卷起袖口露出一双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又问︰「还有我身上这些伤又是怎么来的?」 春荷憋着气,只是怯生生的瞅着,不敢多话。 「让我猜猜,我这身伤该不会是让人给打的吧?」江初香只好自己摸索答案。 「不是这样的。」春荷拚命摇头。 「或者,我是不是已经要被夫君休离了?」她又问。 这回春荷倒是没摇头,只是露出更加恐惧谨慎的表情。 这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看来原主在将军府是真没什么位分。想到自己未来得用这个身分活下去,江初香不禁苦笑了一下。 就她猜测,当她的灵魂附在这具身子上时,那会儿原主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若不是她靠着意志力撑过来,恐怕现在早殁了。 不知在这之前,原主在将军府里是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被这样苛待呢? 思及此,她开始为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感到忧心。就不知,将军府里的其他人都是些什么样的角色? 隔天,将军府的正厅里,邹家人全齐聚一堂,个个面色凝重。 一家之主的邹昆阳坐在主位上,身旁坐着元配夫人周氏,几个姨娘分坐在底下,全都低着头不语,毕竟这儿本来就没有她们说话的余地。 一名体态颀长的俊美男子坐在主位下首,他长眉入鬓,眼眸如星,面若白玉,鼻若刀裁,光只是坐着,身上便散发出一股不凡的气势,眼神就能震慑人心。 此人正是安平侯世子,邹定叡。 「叡儿,依你来看,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周氏看着自己最倚赖的儿子,脸上写满了忧心。 做为二品武将之子,邹定叡身手了得自是不在话下,兼之自幼天资聪敏过人,十岁就入军营随着邹昆阳征战学习,十二岁已经能为军队出策。 回京之后,邹定叡被皇帝宣召入宫,因为表现拔萃,遂被摆在太子身边成了太子伴读,以便日后辅佐太子登基。 如今,邹定叡年仅二十岁已经受封太子少傅之位,出入东宫就像走自家厨房,更是经常蒙受皇帝的宣召入殿论政。 近年邹昆阳的年岁渐高了,府中大小事也慢慢放手让邹定叡去做定夺。 眼前周氏正为了江初香一事闹心,虽说她是当家主母,内宅的事情归她所管,但是江初香的身分特殊,不管去或留都可能影响邹家声望,自然不得马虎。 邹定叡看了母亲一眼,脸色稍缓地说︰「如今江丰已经流放边疆,朝中的江派余党该被革职的、该被下放的,御史台那边皆已上书,我们不必再忌惮江家的势力。」 「但是说到底,你与江初香夫妻一场,她若是坚持不肯离开将军府,以死相逼,我们总不能真的任她胡闹,最终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屍让下人们抬出去吧。」 「进府这些年,该闹的她也闹够了,眼前已经是这种局势,她现在没了靠山也只能用这种下作的方式逼我,孩儿不信她真的敢寻短。」说这些话时,邹定叡的眼神冰冷,口吻更是冷酷,好看的薄唇抿成一直线。 「叡儿,这些年苦了你啊。」想起儿子这些年忍辱负重,周氏心疼死了。 「祸从天降,想避也避不开。」邹定叡想起这些年的种种,眼神变得更寒。 「不如让下人将她撵走吧。」一直皱着眉没说话的邹昆阳开口了。「她现在是罪臣之女,没同江家流放边疆乃是因为皇上谅她是邹家媳妇才特别开恩,她能保得周全已是沾邹家的光,我们不欠她什么,就算将她撵走也不为过。」 「万一让叡儿背负上对发妻不仁不义的恶名,那可怎么办?」周氏可不赞成这样强硬的作法。 邹家是百年世族,家族中出了几任文官武将,最是重视声名威望,虽然江初香恶名远扬,但饶是过去再怎生的蛮横恶霸,眼下江家大势已去,少了娘家势力撑腰,她终究只是弱女子,外边的人可是张大了双眼等着看邹家如何处置这个媳妇。 「当年是江丰软硬兼施,硬逼着定叡娶江初香,促成了这一门不欢喜的亲事,今天又怎么能怪我们不仁不义。」 「老爷,眼前我们势比人强,世人无知又愚善,多是同情落水狗,我们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落人口舌。」 周氏出身名门大家并不是无知愚妇,做为将军府的主母,对于人言可畏这种事的处置自然来得更小心。 「母亲别担这分心了,我去跟她谈。」邹定叡说着就起了身,眼里凝结的那抹阴寒又更深了一点。 周氏放不下心,也起身跟到了门口。「那女人像是得了失心疯,恐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千万得小心,别自个儿去,身边带着人。」 「凭我的身手,她怎么可能动得了我一分一毫,母亲别瞎操心了。」 邹定叡对母亲笑了笑,眼中的冰寒却没少掉半分,一想到那个蛮横可憎的女子,他的心就像冰冷的硬石,没有半点温度。 这几年托江初香的福,将军府几无宁日,邹家人受尽各式各样的屈辱,好不容易等到解脱之日,他不可能在这个当头软下心肠。 况且,面对江初香那个女人,除了厌恶之外,他再没有其他的心思。 第二章 这日江初香起得早,而且是被饿醒的。说起来,习惯了现代食物,这里的伙食还真是不怎么样,吃来吃去就那几样,也不晓得是本来就这样,还是府里的人为了对付她故意在吃食上面苛扣。 等不来春荷,她抚着饿得扁扁的肚子,连头都没梳,只随便披了件外衫就出了房间。 不只是伙食不习惯,对于这些古人的服装仪容她也是头痛得很,恨不得拿把剪子把一头长发绞了,还有那一身累赘的长裙,她光是学习怎么穿就相当欲哭无泪。 唉,有时想想,她怀疑老天爷让她穿越来这里根本是故意想折磨她。 唉呀!不行了,好饿,不想了,她得吃点东西垫垫胃。 江初香走出房间,东张西望的想找个人讨食,迎面就看见一道醒目人影从院子那头走过来。 她微微张开小嘴,一时看得懵了,就算是在原来的世界,她也没看过这么英俊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袭云水印窄袖长衫,交襟的领口高高竖起,腰间缠着黑色锦带并佩玉。他的体格修长而削瘦,走起路来俐落有力。 他一头墨染似的发盘在脑后,以一根白玉簪固定,天庭饱满宽阔,剑眉星目,挺鼻薄唇,长相是偏阳刚的俊美。 邹定叡一看见倚在门边的江初香,眉头立刻皱起,眼中浓厚的厌恶完全不加以掩饰。 「头没梳,衣衫也没穿好,难不成你又想寻死?」他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挑眉质问。 在他冰冷又严厉的目光审视下,江初香的两颊冒出两朵红晕,这才想起自己这模样看在古人眼中应该是很不雅观的。 不对……他说了什么?寻死?寻死敢情原主先前是被人欺负得不得不寻死,她才有机会穿越附在这具身子上? 本着一探究竟的想法,她好声好气的问︰「请问你是?」 「寻死不成,你又想玩什么花样?」邹定叡冷笑了一声。 关于她醒来之后的所有言行举止,春荷都会如实转告他,但他认定她的失忆不过是另一种拖延手段,并不当一回事。 「你该不会就是江初香的……我的夫君?」依这男子一身华贵的穿着加上年纪,想来极有可能就是原主的丈夫。 看见她歪着脑袋,眼睛睁得圆滚滚的,一手还指着自己,邹定叡眯起眼,总算发现她有些地方不一样。 无论是看着他的眼神或是那一脸好奇的表情,甚至是说话的口气腔调,都跟他熟悉的江初香大大不同。 「所以我之前是自己去寻死?」看他沉默不语,她忍不住又追问,边问还边撩起了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只见手臂上依然清晰可见各种青紫不一的瘀青,出现在那样细嫩白皙的肌肤上,让人不禁感到于心不忍。 然而邹定叡依旧一脸无动于衷,眼神还浮现一丝嘲讽。 「那我这身伤……是被你打出来的吗?」看他一脸厌恶自己的模样,她已经开始在脑中幻想各种家暴版本。 版本一,江初香出身卑微,惨遭夫家嫌弃百般羞辱。 版本二,丈夫有了新人,冷落了旧人,正妻遭下堂。 版本三,江初香犯了某种大错,招来夫家的不谅解。 照眼前这氛围看来,她觉得以上三种版本都很有可能,否则邹定叡怎么会用看仇敌似的眼神看着她? 「江初香,你真想在我面前继续作戏吗?」将她的提问当成是栽赃,邹定叡怒极反笑。「那身伤是你自己投井的时候磕出来的,你却想赖到我身上。」 「投、投井」这些人居然逼得原主投井自尽,真是欺人太甚! 「你真以为江家现在倒了,你父亲流放边疆,你无依无靠又成了罪臣之女,天下人就会同情你?」 「我父亲为什么会被流放边疆?」江初香闻言一惊,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难道她之前想的那些版本全都想错了?不会吧! 「你父亲是朝中奸臣,贵为丞相却循私舞弊,私下狐假虎威,好几次假传圣旨做出许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该流放边疆吗?」 邹定叡看着江初香的眼神更寒了,像冰刀一样,刨得她直想发抖。 「至于你,你倚恃着你父亲江丰的势力,平日就是蛮横无度,仗势欺人,明知我对你没有情意,非要你父亲以官威相逼让我娶你为妻,自从你进了将军府,邹家便没有一天宁日。」 听罢这些话,江初香已经完全傻住。事情的真相与她原本猜测的,未免也相差太大了吧! 想不到原主非但不是下堂弃妇,更不是什么受暴妇女,而是奸臣之女,还硬逼着人家娶她,根本是大恶女来着! 老天爷,这不是想玩死她吗什么人不附,偏偏附身在一个古代恶女身上,这往后的日子教她怎么过啊? 「所以你真是我的夫君?」她一手扶着犯疼的额头,一手指着邹定叡。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想跟我装傻?」他目光冷冷的扫过她。 见她满脸迷惘,眼神极为无辜,饶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更在朝堂上步步为营,见识过大风大浪的邹定叡也不禁有点吃惊,究竟是她演技太好还是自己真的误会她了? 「那你能不能再说清楚一点究竟是什么情况?我父亲为什么会流放边疆,我又为什么会投井自尽?」 头痛啊!她没想过自己居然会碰上这种乱七八糟的事,老天爷未免太没人性了,丢这烂摊子给她,呜呜呜。 「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嗯嗯嗯,真的。」她死命的点着头,那满脸的无辜与无奈是过去那蛮横的江初香装不来的。 邹定叡不动声色看在眼底,完全不能将眼前这个女子跟从前的江初香联想在一起。 「江丰私下收贿,抢夺平民百姓的房产,更在朝中以势欺压同袍,逼得其余大臣必须月月上缴各种奇珍异宝才能求得官场平安。日前罪证确凿,皇上谅他过去对大齐有功,免他一死,满门流放边疆,终生不能回皇都。」 「满门流放边疆」江初香眼前一黑,两腿都发软了。 邹定叡观察着她的一言一行,用着审视的眼神盯着她,「你毕竟是将军府的人,皇上免了你的流放之罪,但你若有点羞耻心,身为罪臣之女就应该自请求去。那日我好言相劝要与你和离,你却不肯,趁着下人们不注意一个人跑来南园投井自尽。」 听完,江初香张着嘴,露出惊叹又钦佩的表情。哇,看来原主还挺有本事的嘛,连投井自尽的胆量都有,真不愧是奸臣之女。 「你那是什么表情?」邹定叡皱起眉头,发现她从头到尾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似的,时而困惑,时而露出赞叹的神情。 「钦佩的表情。」她认真的点着头,一手摸着脸。「我可从来没这种胆量自尽。」 「你没有这种胆量?」他一脸古怪的看着她。 「呃……我已经不记得原来的自己了,所以你说的那个江初香不是我啊。」说这话的时候,她整张背都湿了,后知后觉的想到,假如江初香真像他说的那么坏,那么她日后在这里一定没好日子过。 父亲是刚被铲除的大奸臣,她现在是要遭夫家休离的下堂恶妻,她对这个世界再无知也清楚古人的观念有多么保守,眼前她如果出了将军府,恐怕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啊! 思及此,江初香看着邹定叡的眼神当下一变,彷佛看见一根大大的浮木飘在她面前,她若是不赶紧抓牢就是傻子! 「这位大侠……」不对,记得春荷说过世子爷是什么少傅的,喊大侠实在太失格了。她咬了咬唇,立刻改口,「世子爷,我求求你了,我对以前的事情真的一件也记不得,你不能拿以前的旧帐对付现在的我,我是无辜的。」 「你无辜?」邹定叡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面前这个女人了。 「你看,我连自己的爹叫啥姓啥,就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那些事怎能怪我呢?总之,往后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求你暂时别赶我走。」 她是真豁出去了,哀求人这种事她前世也没少干,她一个小小的业务助理,三不五时就得跟难缠的厂商周旋,说来在二十一世纪的台北生活大不易,比起古代说不定还更难过活! 无论如何,既然老天爷没让她死,她就要在这里好好的活下来,说什么也不能放弃任何一条活路。 「你在求我?」邹定叡看她恳求的神情认真,没有半点造假的成分,不禁诧异。 「是啊,求求你了,我现在无亲无故,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你要是将我撵走,我很可能会饿死在路边的。」说到这儿,也不知是帮腔还是凑巧,她的肚皮竟然真的冒出好大一声咕噜声。 第三章 闻声,两人都傻住了。 邹定叡怪异的瞪她一眼,彷佛看见妖怪似的。 江初香一脸害臊的干笑两声,手按在扁扁的肚皮上,垂眉敛目,可怜兮兮的扁着嗓子哀求。「世子爷,你行行好,我现在肚子很饿,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我什么都好,什么都不挑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 邹定叡瞪着她良久都没开口,她只能努力加重哀求的眼神,像小狗乞食一样的瞅着他。 这真的是江初香吗?看着眼前这个不顾自尊拚命装可怜只为了求他给顿饭吃的女人,邹定叡第一次感到迷惑了。 南园的主屋里,邹定叡紧皱眉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正风卷残云似的吞食着桌上的佳肴。 一盘麻花卷、一盘蒜泥白肉外加一大碗的白饭,不出三两下工夫就全让江初香扫下肚,连吃相都顾不上了。 春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先前她虽然不是世子妃房里伺候的贴身丫鬟,但也曾在将军府的家宴上见过江初香的吃相,绝对不是眼前这副模样。 她真的忘了自己是谁?看着江初香狼吞虎咽的吃相,邹定叡的心又开始动摇。 原本他以为她又在使什么诡计,目的是不让自己被休离,可是看见完全变了个人的江初香,再加上先前她苦苦哀求的样子,他很难不动摇。 他并不认为为了免去被休离的屈辱,那个刁蛮又心高气傲的江初香会做到这种程度。 否则先前当她知道江家垮了,自己成了罪臣之女要被休离时,她也不会愤而投井自尽。 依江初香那又蛮又倔的个性,绝不可能有妥协的时候。她从来没求过人,为了图一分温饱来求他,那更是天崩地裂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眼前这个江初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中邪? 「我吃饱了。」吃完最后一颗白胖饺子后,江初香总算舍得放下筷子,接过春荷递来的帕子,不好意思的擦擦嘴。 她刚才是真饿昏了,一看见食物送上桌就拚命夹进嘴里,都忘了旁边还有其他人。 回想起自己的吃相,她又尴尬的红了脸,只敢用眼角余光瞅了瞅邹定叡。 啊,这个安平侯世子长得还真是好看,难怪会被原主看上,硬逼着他将自己娶回家当老婆。 「那个……世子爷,我已经吃饱了。」一个活色生香的英俊男人不说话光看着自己,着实令她的心跳越跳越快,吃得颇撑的胃开始绞痛,隐约犯疼,感觉很有压力。 「你还记得什么?」邹定叡端详她片刻才说话。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用力咽了下唾沫,一手按着微鼓的肚皮,在那双炯炯有神的鹰眼注视下,她感觉刚才吞进去的似乎全是钢钉,此刻正刺着她的胃。 「你以为我真的会信你?」他露出厌恶的眼神。 她吓得站直了身,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做出请求的低姿态。「世子爷,我求你了,我知道整个将军府的人都不喜欢我,可是眼下我是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也没有其他出路,你就当作做善事暂时让我住在这里吧,你要休离什么的,我都会照着办,绝对不会碍着你的路。」 邹定叡冷冷的看着她,面沉如水,让人摸不清他的想法,看得江初香心里一惊一乍的,只觉得胃越来越疼。 都怪她耐不住饿,一饿就暴饮暴食,这下可好了,压力一大她就闹胃痛。想不到都换了一具身体,这个老毛病还是没变,这算哪门子的穿越啊! 她心中惶惑不安,心想万一邹定叡真这么狠将她撵出了将军府,她一时半刻要靠什么维生?再说她对这个世界连最基本程度的了解都没有,大齐王朝是个什么风气也不晓得,在这里她完全是张白纸,如今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这个男人了。 再怎么说,他都是原主名义上的丈夫,怎样都不能见死不救的,不是吗? 「世子爷,既然你说我爹是奸臣,那你一定是好人喽,是好人就不该见死不救的,是不是?你看我现在这么狼狈,就算你过去再讨厌我,现在看我这样也该消消气了吧?」抱持着拚死也要在这个世界苟活下来的心,江初香走向邹定叡,想着过去看的那些古装剧,学着那些演员夸张的演法,情绪激动的拉住他的手。 突然被这么一握,邹定叡下意识想挥开她,可忽然有一股莫名的触动就在她的手碰上他的那刻钻进了心底,说不明白是什么却令他无法动弹。 他抬起眼,皱着眉看眼前的女人。她没有变,依然是那张令他厌恶的脸。 其实江初香生得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极美的,但是配上她丑陋恶毒的心眼,再美的容貌在他看来都与蛇蠍没什么两样。 但是现在的江初香就像换了个人,容貌身体还是没变,其余的却都不一样了。 这张面貌如今看来是讨喜的,眼神清澈真诚,表情虽然有些浮夸,但不论是请求还是说话的模样都显得开朗可爱,与过去那种阴沉心计的样子截然不同。 倘若她还是像原来那样,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赶她出门,甚至命人将她五花大绑丢出去。 可是面对现在举止逗趣,眼中找不出半点心机,说话直率得有点粗鲁却让人讨厌不起来,吃起东西又像个难民的江初香,他发现自己居然狠不下心。 难道这是她新想出来的诡计?如果是的话,她图的是什么? 「世子爷,我不会白白吃你的,你要我做什么来抵吃住,我都愿意做。」拜托,至少收留她到完全适应这个世界为止吧。 邹定叡垂下眼,看着那双握着自己的纤纤玉手,明明没有变,仍是那双不知害过多少无辜生命的手,但是此刻碰着他,他竟然不觉得讨厌了,也感觉不到过去她身上那种令人生厌的娇蛮之气。 江初香看他极其认真端详自己的手,双颊不由得涨红,心跳也怦然加快。 这个男人生得如此犯规,肯定是个万人迷,可惜了,这样一个人居然被迫娶恶女为妻……嗯,不对,现在她就是那个恶女耶。 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得帮别人背负那些罪,她不禁又想埋怨玩很大的老天爷。 就在江初香在心中哀叹自己的命运时,邹定叡忽然开了口。 「好,你可以留下来。」 「真的?!」她一时傻住,双手将他抓得更紧。 「但是没有我的命令,你只能待在南园,哪里都不能去。在这里,你不再是世子妃,没有一群丫鬟伺候也没有锦衣玉食,你样样都得自己来,如此你还想留下来?」 邹定叡撂下条件的同时,也等着看她露出嫌恶或者勃然大怒的表情,这样一来就能戳破她的假面具。 然而,他等到的却是江初香的一声欢呼。 「太谢谢你了!你果然是个好人!」她这会儿是真的激动了,兴奋得跳脚,还不知轻重的张开双臂轻轻搂了他一下。 邹定叡一怔,身体僵了僵,却不是因为排斥或是厌恶,而是一种奇妙又说不出的异感涌上。 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感觉。 看着眼前又跳又笑的江初香,他眼里、心底的迷惑更深了。 「那个,世子爷……」 他一回过神,就看见那带给他满满陌生感觉的女人正两手抚着肚子,一脸痛苦地瞅着他。 「你又饿了?」他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不是。」她赧红了脸,声若蚊蚋。「是吃得太撑肚子疼。你那边有没有治肚疼的药?」 闻言,郑定叡差一点就笑出声来,差一点。 真难以置信也会有这天,他竟然觉得江初香老实得很可爱,一点心机也没有,就不知道这样的她是真的失忆,还是演出来的。 【第二章】 邹定叡同意江初香暂留在将军府的事情一传开,府里上下都惊呆了,对世子爷这个决定有着诸多怨言。 过去仗着娘家撑腰,江初香在将军府为所欲为,不将公婆放在眼底,对待邹家家奴更是气焰高涨,就连她陪嫁过来的丫鬟婆子也是狗眼看人低,平日在府里作威作福,惹得邹家奴仆苦不堪言。 如今江家大势已去,本该是处置这刁妇的最佳时机,怎料世子爷却放过她了。 当初得知江初香要被邹家休离后,那些江家来的丫鬟婆子就趁夜逃走,连主子的死活也罔顾,由此可以看出这些人平素跟在江初香身边图的不过是好处,根本不是出于真心。 是以原主江初香投井醒来之后,身边才会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这些事情还是春荷好心告知的,否则江初香根本一无所知。 第四章 也是透过春荷,江初香才逐渐对这座将军府,甚至是整个大齐王朝有了一点认识。 且经过数日的相处,春荷渐渐发现她跟从前不一样了,慢慢的没那么怕她,现在还能聊上几句话了。 春荷本是邹定叡院里的二等丫鬟,当初原主自尽未果,身边的下人倶已跑光,邹定叡才会派春荷过来照料她。 眼前她唯一能信任的便只有春荷,因此她特别央求邹定叡让春荷跟着她,所幸邹定叡也允了。 「小姐,这些食物是云朗居那边分下来的。」春荷提着一个竹篮,一手捏着鼻子,表情作恶的瞅着篮里发出臭味的食物。 邹定叡虽然同意江初香留下,两人暂且不和离,在外人眼中她仍然保有世子妃的头衔,但是邹家上下皆知内情,知晓她此后就在南园住下,并且不享世子妃待遇,是以对她的称呼也改了。 另外由于南园地处偏僻又已经荒废多时,因此院子里没厨房,邹定叡先前已吩咐下去,往后她的膳食便由他的院子云朗居里的小厨房负责。 猜想过去邹府下人受了太多鸟气,眼前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当然要趁这个机会好好回敬一番。 「这些菜都是冷过再热的,肉已经煮得稀烂,味道闻起来颇奇怪。」江初香接过竹篮一看,鼻头全皱在一块儿。 「那怎么办?我拿去换一份吧。」春荷为难的说。 「不必了,我去吧。」江初香撩起袖子,抓着提篮就往外走。 「小姐,你忘了,世子爷说过没有他的命令,你不能离开南园。」春荷追上前提醒。 「对喔,我怎么给忘了。」江初香嘴里应着,脚步却没停下,明摆着装傻。 「小姐,我看你别去了,府里很多人不知道你已经跟以前不一样,都巴不得找机会踢小姐一脚。」 「春荷,你就别喊我小姐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世子爷虽然允许我留下来,那也只是暂时的。眼前我身边除了一些私房,连点谋生能力都没有,只能靠将军府吃住,就是个白吃白喝的,不值当你对我这么客气。」 虽然顶着世子妃的名号,可是她的吃穿用度和地位早与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当真是有名无实。 江初香瞅了一眼篮里那腐臭的菜,无奈的撇了撇嘴。真是太冤枉了,只因为穿越到这具身体上,原主所犯下的罪过她也必须概括承受。 「既然我还想住在这里,免不了就得跟府里的下人们打打交道,早晚都得碰上的,你就帮我带路吧。」她的态度坚持。 春荷无计可施,只好领着她去云朗居,这一路上有下人见着江初香,无不露出惊恐,或是半带恐惧半带鄙弃。 虽然下人们都知道如今她只是空有世子妃的虚衔,在府中已经没有任何地位,可是碍于过去见识过她整治下人的残酷手段,还是没人敢光明正大的招惹她。 到了小厨房,在请春荷替自己指明这里的管事后,江初香笑容可掏的朝那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婆子走去,好声好气的打招呼。「王嬷嬷。」 王嬷嬷先是忌惮的看她一眼,后又想起江初香如今已经失势,立刻摆出刻薄的嘴脸。「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们那了不得的世子妃。」 尖酸刻薄的话一出,厨房里干活的人全停了下来,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看热闹。 府里上下是真恨透了江初香,大伙儿都巴不得能上前踹她一脚,如今有人率先发难替他们羞辱一下这个恶女,众人当然高兴。 江初香不是傻子,当然感觉得出来旁人对她不善的眼神。唉,为了活下去,她认了,再怎么无奈冤枉,也只能将原主造的孽都一块儿扛了。 「好说好说,我现在就跟大家一样只是个普通人,大家千万别这样喊我。」应付这些古人有什么难的,二十一世纪的职场比这个还黑啊!她一定能挺过来的。 「普通人?亏你有脸说,你现在是罪臣之女,地位比我这清清白白的下人还要低,你那日投井没死,真是便宜了你!」想起过去江初香怎样欺压过自己,王嬷嬷眼露凶光,巴不得一口撕了她。 江初香一呆,抚着胸口,心中惊乍,开始觉得或许这些古人没她想象中好对付。 「是是是,王嬷嬷说的是,没死成确实是便宜了我。」她只能点头称是,笑盈盈的打哈哈附和。 众人见状,全都傻了眼。 这、这怎么可能是江初香!换作是从前,这个娇蛮恶女早就一巴掌掮过去,将王嬷嬷打趴在地了。 王嬷嬷脸上也露出几分诧异,多瞅了她好几眼,心中猜想这女人是想玩什么花样。 「过去我有诸多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见谅,眼前怎么说我也还住在将军府,日后还有打照面的机会,王嬷嬷老是给我馊掉的菜,这教我怎么活呢?」 「哼,原来堂堂一个相府千金也会怕饿肚子,以前你动不动就罚下人不能吃饭的时候,怕是作梦也没想过会有今天。」 这话说的没错,江初香作梦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穿越来这里,莫名其妙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面对王嬷嬷的挖苦,她只能无奈的笑了笑,想敷衍过去。 「这里是将军府不是丞相府,江大小姐现在什么也不是。真要说起来,比我们这些下人还不如,以前夫人就说过府里不养无用之人,厨房愿意将剩菜馊肉赏给你那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你不晓得外头有多少乞丐等着夜里领馊食吗?」 语罢,厨房里所有人全讪讪的笑了起来。王嬷嬷这个说法,分明是将江初香比喻成乞丐。 饶是过去曾吃过江初香苦头的春荷,听见这话也感到羞辱极了。毕竟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发现现在的江初香已经判若两人,心慈仁善,说话和气可亲,完全不摆架子,因此很是为江初香抱不平。 「王嬷嬷,你说这话会不会太过了?」春荷忍不住帮江初香说话。 「春荷,你这是做什么?你居然帮着这只过街老鼠,难不成她身上还有什么油水可捞?」王嬷嬷尖酸的说道。 「才不是这样!」春荷涨红了脸,不甘心自己一片好心被误会。 「王嬷嬷,春荷不过是同情我才帮着我说话,请你别这样抹黑她。」江初香无法忍受别人因为自己被乱栽赃。 「抹黑又怎么了?」王嬷嬷对她不屑的冷笑一声。「春荷,我真是错看你了,吃里扒外,明日我就禀告夫人让夫人逐你出府,好从了你的心愿。」 「王嬷嬷你别乱说,我才不是这种人,我只是看不过眼才帮着说句话,我才没有吃里扒外。」知道府里这些婆子编造故事忒厉害,春荷就怕一个弄不好,自己真的会被逐出府,当下急得红了眼眶,哽咽了起来。 看见春荷眼泪直掉,江初香心里也着急了,她在这里就春荷一个朋友,怎么能眼睁睁看她因为自己被欺负。 「王嬷嬷,你就冲着我一个人来,别扯春荷下水。」她收起和气的笑,板着脸瞪向王嬷嬷。 「哟,好大的口气,难不成你还当自己是府里的主子不成?我爱告谁的状就告谁的状,你管得着吗?」王嬷嬷双手叉腰,做足了泼妇骂街的架式,而且她并不只是做做样子,手指一抬就往春荷额头戳去,嘴里边骂,「你个死丫头也敢跟我顶嘴,我打小就在将军府里待,可是一路伺候主子们过来的,你算什么东西?」 春荷委屈的低下头,不敢再回嘴只能含泪吞忍,没想到王嬷嬷非但没停手,反而变本加厉,还动手捏了春荷的手臂一把。 江初香见状怒道:「有话好好说,你为什么要动手动脚?」 「我就要动手动脚,不然你能拿我怎么样?」王嬷嬷冷笑,又将怨气发泄在春荷身上,狠狠拧了她一把。 是可忍,孰不可忍!江初香撩起袖子,伸手推开王嬷嬷。 王嬷嬷一惊,踉跄了一大步,拉尖了嗓门大叫,「你想做什么?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身分,居然想对我动手!来人啊!」 「明明是你欺人太甚在先,作贼还敢喊捉贼,面对你这种人有理说不清,你要想动手,我奉陪!」江初香一直秉持着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做人原则,王嬷嬷分明是故意冲着她来,她怎能让春荷因为自己被牵连。 「小姐,你千万别乱来啊!」见识过江初香过去的蛮横,春荷见状也吓破了胆。 「王嬷嬷,你要怎么欺负我羞辱我,我都没有意见,但是如果你想害春荷被赶出将军府,那我就绝对不能这么算了。」说这话的同时,江初香一步步逼向王嬷嬷。王嬷嬷被吓得直往后退,撞倒了一锅粥,当场洒了满地。 第五章 只见江初香漾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时不时挥动粉拳将王嬷嬷逼进死角。 见状,王嬷嬷惊惶失措的尖叫,「杀人啊!江初香疯了,她想杀人啊!」 云朗居书房里,邹定叡正与几个朝中刺史参详缉捕前江相余党的事宜,正说到切要之处,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喧闹声。 「去看看是谁在闹事。」邹定叡不悦的别过脸,命令候在门边的小厮。 小厮领了命正要去开门,外头的下人却闯了进来。 「放肆!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擅自踏进书房。」邹定叡眯起眼,口吻冷得可以冻人。 那下人接收到他鞭笞的眼神,怕得瑟缩f下,赶紧说:「世子爷,不好了,江小姐跟王嬷嬷打起来了!」 其实这本是内宅的事,不该惊动府里的男主人,然而江初香是邹定叡留下来的,周氏说了,往后江初香的事由邹定叡定夺,因此下人才会报到这里来。 邹定叡一怔,当下抿紧唇将手中的名册往桌上一放,俐落的起身,先跟刺史们告罪并交代下人们送客人出府,这才怒极的走出书房。 果然不出他所料,江初香全是装出来的,才安分个两三天,稍不留意她立刻就露出马脚。 过去她在府里动辄打骂下人,弄得府里鸡飞狗跳,偏偏她力大无穷,往往心腹整治得不够凶,她还会自己动手,虽是女人,心肠却异常毒辣,连男人都汗颜。 想起昔日江初香丑恶的嘴脸,邹定叡的眉头越拧越紧,他开始怀疑自己当时怎会被她的演技蒙骗,竟然真以为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真是天大的笑话!江初香这女人早该被逐出将军府的。 还没走近厨房就能听见里头闹哄哄的,邹定叡的脸色一寒,走进屋内一看却当场楞住。 方才听下人通报事发经过,说是江初香先起的头,原以为进厨房会看见王嬷嬷被那女人打破了头或是抓破脸什么的,没想到……情况完全相反——被打得趴在地上、浑身沾满米粥的人竟然是江初香。 王嬷嬷庞大肥重的身体压在江初香背上,一手扯着她散乱的发,另一手将她那张白嫩的脸蛋狠狠往地上压去。 「就你这点本事也想跟老娘斗!」王嬷嬷像是打上了瘾,眼歪嘴斜的哈哈大笑,连邹定叡进了厨房都没发现。 「放开我!你根本是欺人太甚!」江初香被压在地上,整张脸全沾上了粥,眼眶还泛着红,真真狼狈极了。 「我这是替府里上上下下教训你这个大恶人,是替天行道。」说着,王嬷嬷又扯了一把她的头发。 江初香的头皮被扯痛,疼得泪花在眼眶打转。 妈呀,她原以为这里的人好哄,刚才亮个拳头不过是想吓唬人,还以为这些古人只敢动嘴,想不到居然这么野蛮,她根本打不过啊! 老天爷真是太会玩人了,居然让她这样一个文明的现代人来这里任由野蛮的古人欺负,她的命运未免也太惨了吧。 思及此,江初香鼻子一酸,泪水就落了下来,倒不是因为平白被人打了,而是想到未来的日子不知该怎么过下去,她就好想哭。 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诡异,别说是那些下人,就连看惯了江初香平日蛮横暴行的邹定叡都深深震撼着。 江初香居然让人压在地上打?!按照她那种性子,以及她可与男人媲美的神力,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是以如今看她满脸狼狈,委屈的扁着嘴,眼眶泛着泪光,娇瘦身子好像快被王嬷嬷给拆了的模样,邹定叡胸中一动,竟然有点心疼。 「闹够了没!」 低沉的喝阻声一下,杀红了眼的王嬷嬷一惊,立刻从江初香的身上跳起来。 「世子爷,这里乌烟瘴气的,您怎么会……」王嬷嬷好声好气的说着,不住陪着笑脸。 「欺负人……太欺负人了……」江初香的头发被扯乱了,浑身沾满米粥,眼眶与鼻头都泛红,这场只有挨打的架,对她这个讲理的现代人来说无疑是一场震撼教育。 先前她在南园,没人会费事上门招惹,如今经过这一架她才彻底明白了自己在这个世界有多么弱势。 她原以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恩报恩,有仇才报仇,但她跟这里的人无寃无仇却遭受这样的对待,这完全无理可循,她根本无所适从啊! 邹定叡在场,没人敢上前去扶她,她咬着唇撑起身子,刚才被王嬷嬷压坐过的腰却猛然一痛,她没能爬起,又跌回那团泥泞里。 老天爷,如果要活得这么狼狈可怜,那倒不如当时就让她死了呗。 正当她沮丧的在心中哀叹时,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江初香一抬眼就看见那张摊平的宽大掌心。 她愣了楞,眨眨眼,这才看清楚伸出援手的人竟然是脸色铁青的邹定叡。 她呆掉,迟迟没去握他的手,还是他不耐烦的皱眉啧了一声,她才赶紧牵住他的手心。 好大,好温暖。一握紧男人的手,她心中的委屈顿时溃了堤,在借力爬起身之后,她不禁哽咽,就这么靠进邹定叡的怀里。 不是那种造作的梨花带雨哭法,而足伏在他怀里货真价实的嚎啕大哭。 登时,在场所有人又傻了。 邹定叡也微楞,没想到她会抱着自己哭了起来,还不习惯她与自己这么亲密,当场有点僵硬。 可是听见她毫不掩饰的哭法,原本已经够狼狈的脸蛋此时又添上大量泪水,看起来可怜惨了,不知怎地他心里一处柔软了起来。 「别哭了。」原本想推开她的那只手反而轻轻搂上她的肩,一下又一下的轻拍安慰。 见状,所有人的脸色再次变了几变。错愕有之,震撼有之,惊恐有之。 将军府的众人都知道,邹定叡当初是被逼着迎娶江初香的,这对性情冷傲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污辱。 江初香虽然如愿进了邹家的门,但是没有一日得到邹定叡的疼宠,好面子的她也曾因此大闹过好几回,但是感情这种事终究强逼不来。 后来闹累了,江初香开始抱持着既然她得不到邹定叡的心至少要拥有他的人的心态,有她在邹定叡这辈子休想再纳妾收房。 这两人从来没真正像过一对夫妻,更别提是举止亲密了,是以眼前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无疑是震撼的。 王嬷嬷更是看得手软腿软,不明白世子爷怎么会对下堂妻这般维护。惨惨惨,她刚才还狠狠教训了江初香,该不会真正会被逐出府的人是她吧?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直到哭够了,江初香抹了抹眼泪,找回了精神,这才赶紧从邹定叡怀里脱身。 那柔软的馨香一离手,邹定叡心底无预警掠过一丝怅然,垂放下来的手掌不着痕迹的收了收。 见她狼狈的用袖子抹着脸,眼儿红红,鼻头也红红,却还是强打起精神的傻模样,他发现自己很难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不过在察觉众人惊愕的目光后,邹定叡霎时肃冷了脸色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你不能擅自离开南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世子爷,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啊,不仅没听您的命令还跑来这里找大伙儿的碴,又说了许多对主子们大不敬的话,我一时护主,气不过就出手教训她一番。」 不等江初香解释完,生怕被治罪的王嬷嬷马上中气十足的抢着告状。 「王嬷嬷,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啊!」春荷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如此睁眼说瞎话,硬是将黑的说成白的。 「我当然是凭良心说话。」王嬷嬷脸不红气不喘的挺起胸口。「要不,问看看其他人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 邹定叡环视众人一圈,所有人因为过去恨极了江初香,虽然明知王嬷嬷是颠倒是非黑白,还是硬着头皮点头附和王嬷嬷的话。 见情势一面倒,春荷急了。「世子爷,您千万别听信这些人的话。要不是王嬷嬷指使厨房的人这几天都给南园送去烂菜腐肉,世子妃也不会擅自离开南园来厨房换食物。」 「世子妃?」王嬷嬷冷眼瞟去。「春荷,你喊谁世子妃?这里只有世子爷,哪来的世子妃?」 自知口误,春荷当场脸色发白,不敢再往下说。 江初香生怕春荷会因为替自己打抱不平又被王嬷嬷陷害而惹祸上身,她想也不想的看向邹定叡。 「这一切都是我惹起的,是我的错,你要骂要罚我都没意见。」她红着眼,咬紧牙关的说道。 邹定叡扫了她一眼,没说半句话,脸色冷得像寒冬霜雪。 第六章 他又看了那些同仇敌忾的下人们一眼,然后朝着方才王嬷嬷与江初香打架的那一处走去,他弯下腰,挑开了放在地上的竹篮盖子,看见里头烂透的菜叶以及发出阵阵腐臭的肉,薄唇登时抿紧。 当他回转身的时候,王嬷嬷原本嚣张的脸色全变了,其他人也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助威。 「来人。」邹定叡的眼神如同刀刃,刨了那些颠倒是非的下人一眼。 「世子爷。」厨房即刻进来了个身形结实的下仆。 「将这个喜欢乱嚼舌根的婆子轰出去,永远不许她再踏进府里半步。」邹定叡寒着俊脸,指着软倒在地上的王嬷嬷。 「世子爷饶命!老奴真没胡说,全是那个女人挑起的,我只是代替众人出气啊。」 「我亲眼看见竹篮里装的是什么,你还想诬赖别人。」邹定叡口气更寒,随即命令那下仆道:「将她杖打五十再逐出府。」 此话一出,其他下人全都吓傻了,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将军府里不需要搬弄是非的下人。」邹定叡长指一伸,指向正在发懵的江初香。「不管这人如今是什么身分,我都不容许有王嬷嬷这种借故欺上瞒下的情形发生,听见没有!」 「小的不敢!」一群下人齐刷刷的伏在地上应话,就怕慢一点答话,下一个被逐出府的人是自己。 「往后要是再让我知道有人故意在南园的食料里动手脚,后果自负。」 听见邹定叡这声冰冷的警告,江初香心中一暖,当下又红了眼眶。 还以为他会相信王嬷嬷的说词或是顺应民意,趁这个势头将她逐出将军府,想不到他这么英明细心,没听信王嬷嬷的鬼话,而是选择眼见为凭,还帮了她一把,他真的是个好人啊! 冋想起刚才自己抱着他哭了一回,她脸上悄悄升起两团红晕,不由得多瞅了邹定叡几眼。 啊,这个男人不只是长相迷人,连他的所做所为都让她心动不已,这样下去还得了…… 万一,只是说万一,她真的喜欢上他这个古人,那该怎么办才好? 抱着新换来的膳食,江初香贴心的让春荷先去休息,自己则一身狼狈的回到南园,先进房换下身上脏污的衣裙。 经过刚才那一架,加上原本就没什么吃,她肚子饿得正厉害,刚从里间出来想揭开食盒用膳,没想到邹定叡竟然这时候来了。 瞧见他一进屋目光便扫过来,她赧红了脸儿赶紧朝他走去,非常讨好的替他倒了杯茶。 「这件事虽然是下人不对,不过你也有错。」邹定叡没给她好脸色。 「对不起。」她低下头,诚心实意的道歉。 真的不是江初香。这个站在他面前低垂着脸儿,一副真心认错模样的女人,与以前的江初香根本不是同一人。 邹定叡蹙着眉头心道,难道人经历过一遭死劫,大难不死之后就会判若两人? 「我能保你一时,不可能保你日后在府里都不受下人欺负,再说我也没想过要让你永远待在府里,如果你有其他出路,我劝你最好快点离开。」他故意说这些话,用意是为了试探她的反应。 「抱歉,我知道你也讨厌我,可是我眼下还没想到其他出路,所以只能死皮赖脸求你让我待下来,你放心,往后我不会再给你惹麻烦,我一定会努力想出营生的办法,快点离开将军府。」 唉,一想到这里有这么多人讨厌她,她心里也不好受。不过至少还有他给她撑腰,对她好,这样就足够她打起精神,继续面对在古代求生的窘境。 看见江初香眯着眼对自己甜甜一笑,邹定叡再次感到胸中涌现一股骚动,含在嘴里的冷言冷语最终全吞了回去。 「你能这样想,那是再好不过。」末了,他只是冷着脸说道。 「那个……世子爷,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不好意思的挤出傻笑。 「问。」他扬起双眉,虽然是坐着,可是那炯炯有神的眼神却给人居高临下的错觉。 「你不是也讨厌我吗?刚才你为什么要帮我?」 对上那双充满好奇的明亮水眸,邹定叡胸口一窒,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清澈水亮?找不出一点戾气,漂亮得像是天上的星子。 「世子爷,你还好吗?」看他失神的盯着自己,江初香不好意思的摸摸脸。 该不会是刚才沾上脸的残屑没擦干净?啊啊,那就丢脸了! 出于一种女人的天性,或者该说刚才邹定叡为她解围的英雄之举完全打动了她的心,如果足在原来的世界,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上前要电话…… 咳,好像扯远了。总而言之,女人在心仪的男人面前,当然会希望能以最完美的模样出现,要是脸上沾了脏污什么的,那就太难为情了。 见她面泛红晕,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瞅着自己,邹定叡心神微动,胸口那股陌生的酸涩鼓胀感来得又快又急,他觉得不太对劲,眉头一皱起身就想走。 「世子爷,你怎么不说话就要走?」江初香被他的突兀动作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 「我跟你之间本来就是无话可说。」听见身后追来的脚步声,邹定叡不耐的转过身瞪她一眼。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做出任何招你讨厌的事。」她拍着胸口保证。 邹定叡见状,竟然想笑。她这是怎么了?居然会做这么幼稚的举动。 「啊,你笑了。」她眼力极好,及时捕捉到他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 闻言,某人的嘴角当场僵了一下。 「原来你也会笑啊,老是看你不是冷着脸就是对我猛皱眉头,我还以为你不可能对我笑了。」她笑咪咪地说。 看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他忽然有股冲动想伸手摸摸她的脸……不行,保不定这又是她演出来的。 思及此,邹定叡将上扬的嘴角敛下,连同心中那点好感都一并压下来。 「少对我说这些胡话,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别再给我惹麻烦。」 「欸……」江初香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结果邹定叡甩袖就走,她只能扁着嘴泄气的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 看来邹定叡是真的很讨厌她,连跟她多说一会儿的话都不愿意。 该怎么办呢?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上他了。能不能有什么法子让他别那么讨厌她?江初香蹙起秀眉,非常认真的寻思起来。 【第三章】 这日接近中午,邹定叡才刚下朝,乘着轿子从宫中回到府里,由于正门临近的街道正好有丧家,下人们怕主子冲煞,特地从另一个方向绕至偏门进府。 将军府的偏门离南园较近,邹定叡一出轿子就闻见浓浓的药香。 一向不喜欢药味的他,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世子爷,您辛苦了。」伺候的管事立刻迎过来。 「府里有人受伤了?」 「没啊。」管事摇头。 「还是姨娘们又抓药回来补身子?」他随口问着。 「没听说。」管事又摇头。 「难道你没闻到有一股药味吗?」邹定叡见管事如此迟钝,不禁露出几分不悦。 管事立刻意会过来,赶紧解释,「世子爷说的药味应该是从南园那边传来的。」 邹定叡动作一顿,目光转向他。「南园?」 「连着几天都有下人通报,说是南园那位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老是有奇怪的气味飘出来,可是爷儿吩咐过南园那边的事少管,所以……」管事偷偷觑了邹定叡一眼,没再往下说。 邹定叡垂下眼,冷哼了一声。「所以你这话的意思是,这药味的事要问我,不该问你?」 「小的不敢。」管事的头压得更低了。 邹定叡原本要走向云朗居的双脚一转,改往南圔那边走去。 他才刚走近南园的入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几名年轻女子的谈话声,叽叽喳喳像麻雀聚在一起似的。 「这补药真有你说的这么稀奇吗?」 一听见那熟悉的嗓音,邹定叡停下脚步,早已经拢起的眉头这会儿皱得更深。 「是不是喝了这个药就能养肤美颜?」另一个女子兴致勃勃的追问。 这两人的声音邹定叡再熟悉不过,她们是他的两个庶妹,一个是邹宛湘,一个是邹宛清。 两个妹妹分别是不同姨娘所出,大概同是庶出,没有嫡庶之争,两人感情从小就要好,性子也温婉有礼,平日多待在内宅里鲜少出来抛头露面。 第七章 「真的,真的!我绝对不骗你们。」 挂保证的这道娇脆声音一响起,让邹定叡忍不住牵起了嘴角。 又是她在搞鬼? 「这些药材都是我趁着简管事出门办事,拜托他帮我带回来,虽然谈不上是什么珍贵稀有的东西,不过以我现在的财力,够让我肉疼了。」江初香正在拣着那些刚晒好的党蔘,一脸的认真。 「我听底下的人说,你打算去卖药酒?」邹宛湘好奇的问。 「嗯。」江初香大方承认,自信满满地游说起来,「老实说,我今天找你们来,也是希望你们能跟我合资。」 「合资?」两姊妹不解。 「你们喝过我泡制的药酒,定是知道这药酒的疗效,难道不觉得若能让更多人知道这药酒的奇效就再好不过了?可我手边没有太多的银两能用,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希望你们能出点银两好让我去添购药材,等到日后生意打开了,不仅头一回会连本带利还给你们,往后赚钱也都有你们一份。」 「这有什么问题,自然是好。」邹宛湘爽快答应。 「可要是外头的人知道这些药酒是你卖的,肯定以为浸了毒蛇毒蝎。」邹宛清这话说起来不像是反对,倒像是替江初香烦恼。 邹定叡弯起嘴角,笑里充满了玩味。这可有趣了,如果他没记错,印象中这两个妹妹对江初香这个大嫂可以说是敬而远之才对。 其实别说是她们,就连他当家的娘亲都不敢随便招惹江初香,偌大的将军府里又有谁敢。 邹定叡不知的是,他目睹的这一切说来就是个巧字。 前两日邹氏姊妹在靠近南园的园子踢绣球,不慎将绣球踢进南园,正好江初香在那儿泡制药酒,原先她还不认得两姊妹,是她们身边的丫鬟喊了声二小姐、三小姐,她才知道这两人就是邹定叡的庶妹。 邹氏姊妹见到大嫂,一开始就像府里其他人一样十分畏惧,还是江初香努力打招呼与她们攀谈,强将她们留在南园说了一会儿话才好转。 赶巧的,两姊妹近日妇病失调,脸上都长了数颗红疹,江初香当下就将自己刚制成的养肤药酒端了两大碗给两姊妹飮下。 根据她们姊妹俩的说法,当下她们不敢推拒却暗自以为喝了毒药,回去时两人又惊又怕,没想到隔日一早脸上的红疹竟然消了许多,人也精神多了。 后来她们壮大胆子上南园找江初香聊天,渐渐发现大嫂已不再像过去那样刁钻恶霸,如今不仅爽朗好相处还懂许多技术活儿,有趣得紧。 因此两姊妹就跟昔日惧而远之的大嫂成了说起话来无拘无束的闺中好友。 「唉。」江初香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这我也知道,所以我正想着要透过简管事或是其他人,看能不能帮我找间可靠的商号,日后好让我寄卖。」 「这事应该要花上不少银两吧?」邹宛湘心有戚戚的道。 「那些奴才平日看起来温顺听话,真碰上了要托他们做事的时候马上又是另一张嘴脸,眼巴巴的讨着你要银两。」邹宛清哼了一声。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鸟为食亡,人为财死,那些人之所以愿意当奴才,图的不过是温饱与富足。」 这句话居然是出自江初香的嘴?伫立在院落外的邹定叡难以置信的眯起眼。 「哇,嫂子,你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邹宛湘发出了惊叹声。 「就是,就是。」邹宛清跟着帮腔。「嫂子以前可凶了,动不动就把得罪嫂子的人往死里整,大伙儿怕死你「。还是现在的你可亲,而且还懂好多连我们都不明白的事。」 因为那不是她啊!面对邹氏姊妹的夸赞,江初香只能苦笑以对。 「对了,我听下人说嫂子还弄了补身药酒要给哥哥喝,真有这事?」性子比较好动的邹宛清像闻到腥味的猫,兴致勃勃的追问。 看见邹氏姊妹直往她这方瞅,眼神又是掩不住的暧昧,江初香虽然双颊火辣辣的泛红,仍大大方方的挺起胸口。「是,我是特地弄了药酒要给世子爷,不过我托人送到他房里却听说被云朗居那边的人挡下了。」 听说当年邹定叡迎娶江初香后就将原来的住所让出来,新婚夜就迁到云朗居睡下,云朗居自此成了邹定叡的居所,摆明了只打算跟江初香做有名无实的夫妻。 「那边的下人都是听母亲发落的,我们将军府的未来都指望哥哥一个人,对于哥哥的日常起居,母亲可是看得很紧的。」 江初香吐了口气,「我知道夫人应该是怕我在药酒里下毒,所以才会让人挡下,听说连着几次都倒进了馊水桶,唉,我心疼啊。」 那批为了邹定叡特地泡制的药酒,她可是下足了功夫,专程挑捡不算珍贵却十分有疗效的药材,泡制成强身健体的药酒,结果就这么拿去喂猪,真浪费。 「嫂子,你该不会是……还惦着我哥哥吧?」邹宛湘问。 「嗯,我是喜欢世子爷。」江初香不打算隐瞒,她骨子里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她不觉得大方承认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不对。 她不害臊,反倒是邹氏姊妹替她羞红了脸,暧昧的嘻笑起来。 「嫂子,你这一点倒是都没变,就跟以前一样还是那么喜欢我哥。」 「只可惜我哥那边我看嫂子就别指望了,他那个人呀……」 「我这个人如何?」 邹定叡的身影与声音忽然出现在邹氏姊妹面前,教姊妹俩吓了一跳,双双从花凳站起来。 「哥。」两人异口同声的喊,表情都不太自然。 背对两人的江初香转身看去,一看清邹定叡的身影,胸口怦然一震。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邹定叡穿官服,上好的黑色布料,合身剪裁配上他挺拔的体格,更显得英气逼人。 毕竟是出身武将之家,听说他身手了得,打小就开始锻錬身体,但是学问也没落下,天资过人的他饱读百卷经书,否则哪能当上少傅,陪着太子一起读书习武。 太完美了……这样的人要是放在现代,绝对会被当成天才型的菁英分子,被所有人大大追捧。 邹定叡只是扫了她一眼,转看向两个妹妹。「是谁允许你们来这里?」 邹氏姊妹被质问得脸色发白,赶紧匆匆赔了不是,领着随身伺候的丫鬟一溜烟儿就跑得不见人影。 转眼间院子里只剩下江初香跟邹定叡,江初香也不觉尴尬,反而大大方方的冲他一笑,还招呼他随意坐。 见状,邹定叡有点头疼,这个女人自投井醒来后,整个人性情大变,短短几日光景居然连他两个妹妹及部分下人都给收服了。 「你好些天没来了,就坐一会儿吧。」江初香殷勤地招呼着,仿佛这里真是她家似的。 邹定叡居然也不生气,反而想笑,但是他不想在她面前笑。上一回她看见他笑,开心得像个孩子的模样,至今还牢牢印在他的脑海,弄得他后来看到她都有些莫名的别扭。 「这些东西全是你弄出来的?」他侧过身,指了指堆满石桌的药材。 只见一旁还一溜儿摆了好多个药瓮,有大有小,再过去则是成堆还没开封的酒,不知道的人撞见了,恐怕真以为这里是专卖药酒的铺子。 「嗯。」江初香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惴惴不安的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要在这个世界求生存实在是不容易,没个一技之长恐怕只能去干苦活。 说来真是万幸,她老家是开中药行的,她从小就是在药材堆中长大,老祖宗还传下了好几帖制作药酒的独门秘方,可贵的是,这些秘方之所以是秘方,正是因为药材间的功效调配得宜,即使不是用什么珍奇药材也能有很好的疗效。 就是靠着这些秘方,家里的中药行才没被时代淘汰,养活了她这一代。 原本老爸还想着日后她要是工作倦了就回老家继承中药行,如果可以最好再找个好老公一起过日子。没想到她从小学的这些技能没机会在老家的中药行发挥,反而是穿越来这个世界后派上用场。 「你真的懂这些?」邹定叡挑眉打量着她。 「嗯,真的。这些东西我熟得不能再熟。」穿越到这里,她也就剩下这一手本事能养活自己,可不容许被人质疑。 他静静的看她好一会儿,眼底是更浓的困惑,好半晌才问:「你,真的是江初香?」 明明是同一个人,无论是脸蛋还是身体都没有变,但是为什么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完全判若两人? 「江初香不可能懂这些,但是你……」若真的是江初香,又该怎么解释一切?对上他不解又怀疑的目光,江初香紧张的猛舔嘴唇。 第八章 大事不妙!她没想过自己这手本事会招来他的起疑……不,就算他起疑心又如何,眼前她从头到脚就是江初香,就算她说自己不是,恐怕也没人会信,她不必杞人忧天。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过去的事情全忘了,就连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忘了,更不晓得为什么一醒来我就会了好多事。」实在想不出个说法,她只能硬着头皮瞒混过去。 见邹定叡定定的端详她,好一会儿都没移开眼,她紧张得直冒冷汗,心中暗自提醒自己别自乱阵脚。 「我曾经听过,有人大难不死之后完全变了个人,但是没想过这种事居然会在你身上发生。」邹定叡说着,炯炯的目光闪了一闪,在江初香努力傻笑的脸蛋上来回扫了几遍。 「我在这里做药酒,会给世子爷惹麻烦吗?」看他似乎不打算再深究这个问题,她趁机岔开话题。 「只要你卖出去的药酒别挂上将军府的名号,自然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抱着几分玩味的心态,他倒也想看看,出自她那双手的药酒,究竟卖不卖得出去。 「那……我跟宛湘和宛清她们交朋友,你会介意吗?」她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就怕在那张俊脸上看见不快。 老实说,她在这里除了春荷就没其他熟识的人,只好努力在府里建立人脉,也幸亏邹氏姊妹都是好相与的,很快就与她搭上话。 「内宅的事情我不管。」邹定叡淡淡地说。 「那你……会不会讨厌看见我?」她小脸微红的瞅着他。 见她露出小女人的娇羞,邹定叡胸中蓦然一动,立刻僵硬的别开脸,阻止自己继续注视着她。 他发现自己很难再用从前那样的心态去厌恶排斥她这个人。 「你不说话代表你并不讨厌吗?」她不死心,继续追问。 「你问这些做什么?」像是被问急了,他不耐烦地转回脸瞪了她一眼。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讨厌我。」她一脸委屈。 那双水润的大眼清澈又无辜,看得邹定叡胸口发紧。 曾经他恨不能离这个女人越远越好,这一刻他竟然因为她一个眼神,心底掀起无数波澜,甚至还觉得她委屈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 「我知道以前的江初香是个人见人厌的恶女,不过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我永远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做出那些可怕又惹人厌的事。」 她目光盈盈像浸了两泓清泉,那是心地纯良之人才会有的双眼。 对望着这一双眼,邹定叡的心动摇得更厉害,因为她而起的波澜更是汹涌难挡。 他想狠下心撇开眼,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做不到。 「我很感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答应让我留在府里,所以我绝对不会再做出让你讨厌的事。」 邹定叡静静的凝视着她,始终没有说话,教她一颗心怦怦直跳,乱得厉害。 片刻,他才淡淡开口,「你不是也帮我制了药酒?」 这话题岔得太快,她一时之间回不了神,楞了许久才胡乱的点着头。「是呀。可是那些药酒全被下人挡下了,所以……」 「你在药酒里下了毒?」 闻言,她急得直跳脚。「这怎么可能!天地良心,我可以发誓,如果我真在酒里下毒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台词很八股的毒誓才刚讲完,江初香马上瞄见邹定叡的嘴角微微勾起,她懵了,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他是在跟自己说笑。 当下一张俏脸火辣辣的涨红,她抿着小嘴,自己甚觉怪不好意思的羞笑。 「准备给我的药酒可还有剩下?」邹定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有有有!」她猛点头,水润的大眼眨呀眨。 「晚点送过来吧,我倒想尝尝看你泡制的药酒味道如何。」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她豪迈地拍拍胸口,发觉他因为这个动作而皱起眉头,又赶紧将胸前的纤手缩到身后。 唉,要当个古代姑娘真是不容易,要遵守一大堆规矩,还得随时注意有没有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举止。 察觉他还盯着她瞧,她赶紧眯起眼儿,尴尬的笑了笑,像只猫儿似的。 邹定叡只是挑了挑嘴角,没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南园,那挺拔的身影在绿荫扶疏的青石小径上走着,更显得英姿飒爽,浑身透出不凡的气宇。 「糟了……这个人放在现代一定是万人迷,在这里就更别说了,偏偏他这么讨厌江初香,这样我还有机会吗?」她气馁的直叹气,不过只维持一下下,很快又重整旗鼓。「管他的,他讨厌的是之前的江初香可不是我,我才不会因为别人的过错这么快就举白旗。」 她拍拍双颊替自己加油打气。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老天爷让她穿越来这里,想必一定有其道理。 她要在这里活得好好的,才不枉穿越重生这一回! 当晚,已过用膳的时候,江初香走在前往云朗居的路上,一脸宝贝的抱紧了怀中的小瓮,时不时低头确认,嘴角还挂着喜不自胜的笑。 自从上次她在厨房里吃了亏后,邹定叡不再限制她的行动自由,不过她觉得没事还是待在南园好,才不会被邹府的下人找事故意欺负。 这次会拿药酒来云朗居可不是她热脸贴冷屁股,而是邹定叡亲口向她讨的,她心情当然忒好。 「站住。」前方守门的小厮一看见她,立刻板起脸孔喝止。 「我是给世子爷送酒来的。」她不卑不亢的抬高脸蛋。 「我的姑奶奶,你上回已经差人送过一次被退回了,怎么还是不死心?」那小厮不耐的说。 江初香投井未死,醒来之后性情大改的事早在府里传得风风火火,刚开始江初香跟下人接触时,大多数的人碍于传闻尚未证实,对她依然抱着几分畏惧。 然而毕竞她已经是有名无实的世子妃,时间一长,下人们也开始对她趾高气昂,加上经过厨房受气一事,她已经深深体会到这些下人都是些势利的,因此也学会了虚张声势好自保。 该说是人的通病吗?不论是现代人还是古人,大多数的人都是欺善怕恶、逢高踩低的,她若是礼让谦和,那些人恐怕会直接踩到她头上来,因此除非她不出门,要不也学会针对对方的弱点下手,好让白己不受欺辱。 「我不是来闹事,我真是来替世子爷送酒的。」她理直气壮的挺着胸□。 「夫人说过了,云朗居绝对不能让你接近,你别再来自讨没趣了。」小厮对她挥了挥手,当苍蝇似的驱赶。 这是什么态度嘛!真是太污辱人了! 她着实被小厮惹恼了,想了想说:「怎么说我现在还算是这个府的世子妃,你拿这种态度对我未免太过失礼,你主子若是知道自己的下人如此不得体,肯定会好好教训你。」 「世子妃?我看是颗随便人搓扁捏圆的柿子还差不多。」小厮重重的哼了一声,相当嗤之以鼻。 「谁说她是颗柿子?」蓦地,一声不悦的低沉嗓音从一扇红木门后响起。 江初香抬目望去,看见邹定叡一身墨水青的常服,白玉般的俊脸笼罩着一层冷漠。 「世子爷。」小厮吓白了脸,立刻弯腰垂首,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江初香咬了咬唇,不太自在的福了福身。刚才被羞辱的那些话,他全都听见了? 「江初香还没踏出将军府也没接到休书,名义上她仍是世子妃。」邹定叡冷冷的扫了小厮一眼,口气听不出是替江初香出气,还是纯粹告知这个事实。 「小的知错。」无论是何者,小厮还是听出少主子语气中的不悦。 「这不关他的事,是我不好。」江初香赶紧出声。虽对这小厮不满,但她不想节外生枝。 「是我要你送酒过来,怎么会是你的错?」邹定叡瞟了她一眼,脸上的不悦更浓。 这个女人虽然改邪归正,彻底换了个人,但是因为从前那些事情的缘故,在府里似乎经常受到下人刁难,若是日后真的离开了将军府,没人在后头帮着撑腰,不晓得她有没有办法应付……慢着,她能不能应付那也是她自个儿的事,他又何必管这么多? 心中有道声音如是说着,邹定叡慢慢皱拢了俊眉。 「世子爷,我把酒放这儿吧,你若是想喝就让人拿进去,若是不想再让人送回南园,或是我明早再过来取回。」江初香把酒瓮往地上放。 看见她那张如花似玉的俏颜充满了期待,他胸口紧了紧,又是那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 第九章 江初香一直等着他开口,无奈他始终不言语,似乎也没要请她进去的意思,只好沮丧地转过身,准备循原路回去。 「站住。」邹定叡喊住了那道转过身就想走的娇影。 她垂着脸儿,非常缓慢的转回来,嘴角抿得死紧,目光也低掩着,整个人蔫蔫的,看起来无精打采。 「既然送来了,就进来吧。」忽然冒出这一句,就连邹定叡自己也一楞。 自从大婚之后他就迁至云朗居住下,期间这个被称为世子妃的女人从来不曾踏进这里,一步也没有。 而现在,他却主动要她进来。 江初香的小脸瞬间转亮。「我真的可以进去吗?」 别说是她,就连一旁的小厮也楞住了,满脸的震撼。世子爷明明下过令,绝对不让江初香踏进此地半步,眼下居然亲口邀她进去?! 邹定叡没理会她,径自往回走,见状,江初香赶紧捧起地上的酒瓮,小碎步跟进飞花落絮的别致院落。 这一路上碰见不少下人,所有人看见她都瞪大了眼,如同撞鬼似的,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出现在这儿。 她只能假装镇定一路尾随邹定叡,忍住嘴边那抹傻笑,欣赏着他挺拔好看的背影,跟进了正房。 「把酒放这儿。」邹定叡在一张太师椅坐定,修长的指头往桌面敲了敲。 她听话放下,想了想又自行开了封口,拿起桌上干净的茶盏倒了两杯药酒。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所以我先喝一口好证明我没在酒里下毒。」说来有点心酸,想她在原来的世界,人品是一等一的好,来到这里却处处遭人怀疑,被想成是蛇蝎心肠的毒妇。 见她端起茶盏一口气就干了,邹定叡不禁挑高眉梢,目光闪了一闪_。 老实说,他心中对她确实还没完全信任,毕竟过去她的恶行恶状磬竹难书,但眼前看她用这种方式以证清白,他竟然心生不舍。 他的目光移到了另一杯药酒,闻着那浓厚的药味,他下意识拧紧了眉心。 他一向讨厌这些药味,但是一想到那药酒是出自她双手,出于好奇与一种莫名不忍的心态,他竟然不那么排斥了。 于是他伸出手取过那杯药酒,在她屏息以待的注视中俐落地一口饮尽。 她见状大喜,兴奋得胸口快涨开。他喝了!这是否代表他信得过她? 是吧,一定是的,否则他怎么可能毫不犹豫就喝下。 「这药酒是强身健体的,我用糯米酒为基酒,还放了当归、黄耆等药材,不仅可以益气补脾,还能健胃活血,最重要的是我加了山珍猴头菇,不但味道鲜甜,而且利五脏、助消化,是极好的食材,非常的养身。」 说起来有趣,在她的认知里猴头菇是极上等的食材,不过在这里却成了众人不屑一顾的东西,这里的人似乎不清楚它的妙用,因此她乐得用低廉的价格买入。 听着她如数家珍,似乎真对这方面有深入的研究,表情又是那样神采飞扬,邹定叡看着,心神微微乱了。 忽然她停了下来,目光直直看着他的唇,他还没回过神,她已经从袖口抽出罗帕靠过来。 「你的嘴角沾上了,我帮你擦擦。」她想也不想的说,大刺刺的抬手探向他的脸。 他一窒,感觉鼻间充满了她身上的馨香,那张秀致的脸蛋近在眼前,长长睫毛像两排黑色羽扇,掩不去眼中的盈盈水光,小嘴扬得高高的,笑容煞是甜美可人。 等到替他擦好了嘴角,江初香一扬眼才迟钝的发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么主动,又是多么的暧昧。 他阗深不见底的眼瞳倒映出她的身影,里头似乎还多了些什么,她怔了怔——那是一个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神。 火热得让人浑身发烫,脸儿发臊,却又无法将双眼移开。 她楞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捏着绣帕的柔荑就这样悬在半空中,俏脸抹上了胭脂似的,水嫩的肌肤透着一层红晕。 对一个血气正盛的男子来说,这模样无疑是世上最诱人的画面。 她紧张得猛舔嘴唇,悄悄地想收回纤手,冷不防的却被他一把握住。 她心口一跳,整个人僵住,水灵灵的眼儿瞪大,怔怔的与他对望。 「你这是在诱惑我吗?」他眼神深黯,嗓音听起来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比平常的声调来得低沉沙哑。 她又舔了舔唇,觉得喉咙干痒难耐,良久出不了声,只能猛摇头。 天地良心啊!她这动作完全是不经大脑,现下想想都悔得肠子青了,想不到还得被扣上恶意诱惑的罪名。 不行啊,她好不容易才提升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这下子不就全毁了? 「世、世子爷,我是无心的,你千万别想歪。」她心急得结巴。 「所以你说喜欢我,全是假的?」邹定叡忽然弯起嘴角,笑了。 那一笑当真是百媚生,看得她心儿乱颤,星眸瞪得更圆,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等等,他怎么会知道她喜欢他?! 莫不是那时跟邹家姊妹闲扯淡时,那些话全被他听去? 思及此,江初香一张小脸如同盛开的红花,满面托红,心慌得更厉害。 「我……我……」心一急,她结巴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那握住她手腕的妖孽美男又对她勾魂一笑,登时她觉得魂魄全飞了,耳边只听得见胸口的怦跳声作响。 然后就见那张俊脸凑过来,唇瓣贴近她,她才想眨眼看仔细,下一刻,他已经结结实实的吻住她。 再然后,她彻彻底底的傻掉了。 这人、这人不是极讨厌她吗?!怎么会……亲她! 待到这蜻蜓点水似的一吻结束,江初香的眼眸仍旧呈现瞪圆状态,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活似被什么噎住了。 见她傻成这样,邹定叡被逗笑了,松开她的手,若无其事的恢复冷面。 就连这一吻,她的反应也跟过去不一样,看来他渐渐感兴趣的这个江初香是真的改头换面,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段日子住在南园还习惯吗?」他的口吻听起来与往常没什么两样,却少,一点冷淡。 「啊?」话题岔太快,她傻住了。刚才那一吻,他不打算解释吗? 「没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什么叫做不寻常的事?」 邹定叡扬起了眉,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她脸上的红霞,眼中升起一抹促狭。 「南园过去死了一个姨娘,后来那里老是不太平静,为免下人们多心闹出事情,所以才会将那边空下。」 「啊!」江初香顿觉方才笼罩心头的暧昧瞬间消散无踪,她一向最怕鬼了,听他这么一说,背后开始发凉,心中发毛。 邹定叡眼中的笑意更浓,语气却若无其事,「如果夜里听见什么奇怪的声响,记得别随便出房,若是真碰上怪事也别多管,尽管做你自己的事便好。」 一想到这段期间自己居然住在闹鬼的院落,江初香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双腿开始发软。 「别担心,有事就来找我。」见她怕得脸色发白,他笑笑的说。 看来,焕然一新的江初香不仅良善好欺,就连性子也变胆小了。 这样的她,说实话在他看来可爱得紧,更忍不住想逗逗她。 想不到曾经被他避如蛇蝎的心头大患,今日此时竟然勾起他的满腹兴趣,往后的日子似乎会越来越有趣。 【第四章】 对江初香来说,接下来的日子可惨了! 先前不知内情也就罢了,自从知道南园曾经出过人命又闹鬼,她夜里吓得不敢睡,总要将屋内的灯烛全点上才能够勉强入睡。 「真过分,他是故意的吗?为什么偏偏要告诉我这种事,就不能让我继续糊里糊涂的住下来吗?」一想起那时邹定叡促狭的表情,江初香心里就上火,可是往往思绪一转,又会兜回那个吻。 他究竟为什么会亲她?是一时把持不住吗?不,不可能。 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他不是这种人,就以他与原主当了好几年的夫妻却听说从来没碰过她来说,便足可证明原主吸引不了他。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任她想破了头,还是想不出原因。 夜正深,江初香穿着白色中衣与白绸里裤在软炕上翻来覆去,一双秀眉打了几个结,怎样就是无法入睡。 蓦地,临窗的那盏灯影闪了一闪,格子窗外隐约似有黑影掠过。 她心下一惊,声音硬生生的噎住,两手绞紧了被子,将自己毫无血色的小脸遮去大半,薄薄中衣已经被吓出的冷汗浸湿。 第十章 「是谁?谁在外面?」呜,她超怕鬼的,她被迫穿越求生存已经够苦了,为什么还要承受被鬼惊吓的恐惧? 老天爷啊,祢也太会玩人了! 「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她缩进被子里,反复念着佛号。 尽管再怎么不愿意,可江初香还是听见了嘎吱一声,似是门被强行推开的声音,当下她吓得直发抖,念着佛号的嗓音也抖得不象话。 「不管来者何神,记得冤有头债有主,小女子只是过客,千千万万别来找我……拜托拜托,千万别来找我……」 听见江初香这些话,行走无声的黑衣人当场无言了。 这是怎么回事?遭逢一场大变之后,江相的虎女就变成软弱的绵羊了? 莫非是情报有误,江初香根本不住南园? 「小姐?」黑衣人试探地问。 小姐?一听见男人的声音,整个人蒙在被子里的江初香睁开了眼,立刻翻开被子一看,才发现进房的根本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 女鬼虽然可怕,不过大半夜的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不明男子就这么大刺刺的闯进她房间,恐怕她的人身安全更堪虞。 「你是谁?我警告你别想乱来,否则我要你好看!」她往软炕里挪了挪,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露出抵死不从的表情。 黑衣人露在面罩外的双眼充满了惊讶。「小姐,是我,沐荣,你不认得我了?」 「沐荣?」她谨慎的看着黑衣人,心中七上八下的。 照声音听来这人应该挺年轻的,又是在夜半时分闯进将军府还夜探她房间,莫非江初香行为不检,还与其他男子私通? 「我不认得你,你最好快走,否则我要喊人了。」生怕声誉受损,她怒气冲冲的指着门口方向。 「小姐怎么可能不认得我,我是老爷的左右手,那个沐荣啊。」说话的同时,黑衣人像是怕她不相信,赶紧扯下面罩露出一张还算清秀的男子面孔。 老爷的左右手?这么说来这个黑衣人应该是江丰的手下,也就是江家的走狗? 「江家已经倒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江初香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可没放下戒备。 「小的听说小姐在将军府里的遭遇,想来小姐是受了刺激才会变成如今这样。」沐荣见她不说话,只能续道:「小姐请放心,老爷眼下虽然有难,但是我们这些人多年来受到老爷的照顾,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丢下老爷与小姐。」 江初香闻言心中暗暗一惊,听他这说法似乎在密谋什么大事。 抱持着打听情报的心,她只好假意演戏。「江氏一家除了我全都流放边疆永远不得踏入皇都,你们这些人没被牵连已经是万幸,还是赶紧另外找别的主子,或是做正经事去吧。」 「小姐这么说是小瞧了我们的本事。」沐荣笑了一声。「小姐放心,属下等人前些日子已经跟老爷连系上,我们也已经查出究竟是谁在老爷背后搞鬼,竟透过奸细逮住了老爷的小辫子,好让皇帝能够名正言顺治老爷的罪。」 「喔?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眼前这人看来不好打发,她只好可有可无的问上一句,假装关心。 这些日子来,她多少清楚江家在大齐王朝是翻手云覆手雨的狠角色,说白了,就是古装剧中常见的乱臣贼子。 穿越到这样的罪臣之女身上已经够让她郁闷了,对于江家这些浑事,她根本无心过问,更不想沾手。 「小姐听了莫伤心。」沐荣口气阴沉的说道:「老爷也说过,他万万想不到竟然会是此人在背后捅他一刀。」 「到底是谁?」不知怎地,她心中隐约有着不好的预感。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邹定叡。」沐荣说出这个名字时,眼露狠毒凶光。 见状,江初香当下打了个寒颤。 没想到帮着皇帝铲除江家的人竟然就是邹定叡,看来先前他对江初香这个正妻真的没有半点情分,否则怎能做到这种地步。 但她也听说过许多江家的恶行恶状,江家会走到这一步不过是恶有恶报,甚至可以说是大快人心。 「老爷知道后气得不轻,特地要属下快马加鞭回到皇都向小姐禀明此事。」 「为什么要向我禀告?」她纳闷。 沐荣像是因她的反问而楞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小姐是最懂老爷的人,应该明白得知邹定叡是幕后主使者后,老爷绝不可能放过他。」 「那不然你们想怎么样?」她恶狠狠的瞪大水眸。 这些恶人真是不懂得反省,皇帝饶他们不死已经够厚道了,都到这田地居然还想搞鬼,实在是死性不改。 「老爷的意思是,既然小姐人还在邹府……」沐荣的声音低了下去,左右看了一眼,似是提防隔墙有耳,然后从衣襟里掏出一包药递了过去,说:「这是出自颖川沐门的独门毒药。」 「颖川沐门?」压下惧怕,江初香抖着手接过那包毒药。 「小姐有所不知,属下来自颖川沐家,那乃是天下知名的炼毒世家。」 江初香瞪大了眼,指尖抖得更厉害。想不到江丰身边还拢络了这样厉害的角色,难怪连皇帝都这么顾忌江家。 「这毒药只要融进了汤水里,气味就会与汤水融为一体,绝对闻不出来,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能取人性命。」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她明知故问,就是为了确认沐荣等人的意图。 「小姐明白属下的意思。」沐荣做了个杀人灭口的手势。 「可是现在邹定叡视我如蛇蝎,要是我找不到机会下手呢?」她努力保持镇定的反问。 「小姐放心,十五日之后如果邹定叡未死,那时候属下自会再想法子。」 「什么法子?」她忍住颤抖想问出更多消息。 「这些事情就不劳小姐费神了。」 不料沐荣会如此小心,连她都不透露。江初香脑筋动得快,立刻换个方式问:「万一我下手的时候不慎事迹败露,届时该如何脱身?又或者该去哪里找你?」 似早有准备,沐荣立即回道:「属下与忠心追随老爷的部属们,目前都在石大人帮忙下安置在柳花江码头。」 「石大人?」想不到朝中竟然还有江家的余党,这可是大消息。 「小姐不认识不要紧,只要出了事便来柳花江码头找属下,属下等人一定力保小姐的性命安全。」沐荣的口风极紧,没打算说明石大人的身分。 担心再问下去沐荣恐会起疑心,江初香只好就此打住,点了点头。 「那属下走了,请小姐万事小心,务必珍重玉体。」 江初香敷衍了两声,目送沐荣施展了得的轻功,出了门口一晃眼就不见人影。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这里只剩下她一人后,她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纤手猛拍着胸口,宛如劫后余生。 不行,她一定要警告邹定叡,让他提防这些江家余党。 思及此,她立刻下了软炕更衣,没多想就捏着那包毒药奔出南园。 云朗居那头守卫森严,即便是大半夜,廊上还是灯火通明,江初香怕惊动了人,所以先到下人房找春荷,换上跟春荷借来的丫鬟服,一路低头来到云朗居。 「是谁?」 江初香用眼角看去,发现今晚守门的是邹定叡最倚重的添旺,心中不免一惊。 添旺一向忠心,做事又谨慎小心,她能瞒混过去吗? 「我是花锦,夫人吩咐我送蔘汤过来。」她努力低着头,捧着托盘的手抖了抖,做足了丫鬟胆小的模样。 虽然灯火通明,但到底是深夜了,不足的光线给了她几分掩护,相信只要不走近细看,添旺不可能发现。 「我怎么没听说夫人会派你送汤过来?」添旺多疑的问。 「夫人睡下的时候吩咐的,是听说近来世子爷为了缉拿江家余党一事,夜里还在苦思对策,就怕伤神,所以要我从今晚开始替世子爷送蔘汤。」 在春荷的建议之下,她扮成了周氏房里的花锦,假意替周氏送蔘汤,一来是春荷说她的身形与嗓音与花锦相近,二来花锦是周氏重用的丫鬟,扮成她来送蔘汤比较不会招人起疑。 「进去吧记得小点声,少爷已经歇下了,别吵着了少爷。」 果然一听江初香说是将军夫人吩咐的,再加上她还说了缉拿余党这事,添旺放下了戒备,终是放行。 江初香顺利进到邹定叡的房间,外间只留了一盏灯,她轻手轻脚的放下蔘汤,稍作歇息喘口气,才刚将憋在胸中的那口气顺过来,立刻就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谁?」 第十一章 她站在外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是深夜,想来邹定叡已经歇下,这时候应该是衣衫不整……脑中浮现美男慵懒卧榻的画面,她整张小脸火辣辣的红了。 啊啊,她在想什么,真是太不正经了! 就在江初香轻刮了自己两个耳光,要自己别胡思乱想之际,就见邹定叡仅着一件单薄的白丝中衣走了出来,如墨黑发散在身后,原就俊美的脸孔因为此时的慵懒更添一股蛊惑人心的妖魅。 她倒抽了一口气,一颗心在胸口怦怦直跳,就这么看懵了。 「你为什么打扮成这样?」邹定叡走到她面前,嘴角上挑,目光戏谑。 对于判若两人的她,他一直拿不定主意究竟该拿她怎么办,索性暂时将她摆在身边就近观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胆,乔装成丫鬟夜探他房间。 「这么晚了,你特地打扮成丫鬟的模样,骗过外头的人来到我房里,莫非是想……」他的声音巧妙的停住,意有所指的眼神更在她涨红的脸上流连,那双美若宝玉的黑瞳用着男人对女人才有的深邃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面色羞红,一颗心都提到嗓子口,紧张得快喘不过气,一方面是无法招架他暧昧的暗示,一方面也是担心他真想歪了。 「你、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没想到他忽然往前靠近,她霎时深吸了一口大气,下意识的往后退。 结果一进一退之下,她被逼到花几边的屏风,整张背抵上冰冷的玉屏风,那张俊美的脸就在方寸之间,一双黑幽幽的眼瞳盯住了她。 「我真是小瞧了你,想不到你竟然会这么沉不住气,大半夜的乔装混进我房里,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做?」说着,高出她整整一颗头的他俯下身,一只手定住她的肩膀。 她整个人一僵,两眼发直,动也不动的呆望着他。 原本只是想试探她的意图,没想到她竟然吓呆了,见状,邹定叡心中的质疑淡了些,忍俊不住的笑出声。 这一笑倒是化解了江初香的局促。她眨了眨眼,见他眼带促狭,笑里全是戏谑才晓得自己被戏弄了,当场困窘得想挖洞将自己埋了。 「好了,看你浑身硬邦邦的像块木头似的,应该不是来勾引男人的。」 「我、我本来就不是来勾引你的!」 邹定叡笑着瞟了她一眼,看她脸色娇羞,高举着粉拳抗议,心中不禁一软。 眼前这女人既单纯又可爱,很多时候他差一点就要忘记过去的她有多么惹人讨厌。 「那你特地打扮成这模样混进我房里是为了什么?」他侧过脸,瞟了身后黄梨木桌上的蔘汤一眼,勾唇道:「别跟我说你大费周章的乔装成丫鬟,就只为了送这碗蔘汤过来。」 「当然不是。」她赶紧摇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早再说,非要在大半夜闯进我房里?」他语带嘲讽的垂下眼看她,明显不信她的话。 见她紧张得抿了抿水嫩的唇,他嘴角微勾,他发现这似乎是她的习惯性小动作,不是咬唇便是抿唇。 望着那两片淡粉如花的唇瓣,他不禁回想先前吻住它们的触感,那柔软的滋味,花香似的甜味,教他难忘。 她迟钝的发现他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的唇瓣不放,当下心跳鼓动如雷。 「这个。」就怕气氛又歪了,她赶紧垂下眼从衣襟夹层中拿出沐荣给的毒药。 「这是什么?」他语气有丝慵懒的问。 「是毒药。」她抬起眼直视着他。 邹定叡闻言一凛,眼底的戏谑一瞬间全撤下,脸色也严肃起来。 「你可知道我爹身边有一个叫做沐荣的人?」看见他眼中升起了警戒,她并不伤心,毕竟顶着这个身分,已经习惯了众人对她的猜忌与不喜。 「沐荣来自颖川的炼毒世家,此人多年前投入你父亲门下,自愿为你父亲所用。」 看来邹定叡对江家的事果真是了若指掌。江初香心中微讶,不过想起沐荣说过的话就不觉得奇怪了。 正因为清楚江家有些什么样的能人,他才能将江家扳倒,由此可见这几年他忍住心中的厌恶,委屈自己与江初香当夫妻,也是打着别的算盘。 思及此,她发现自己真是太低估这个男人了。 想来,邹定叡被迫迎娶江初香,在外人看来固然委屈,其实不然,或者这刚好是一个契机,江初香的痴心妄想正好给了他摸透江家的机会。 假如当时江初香没缠上邹定叡,没非嫁进将军府不可,说不准今天江家又是另一种局面,不会沦落至此。 「无缘无故的,你怎么会提起沐荣?」邹定叡看向她手中的那包药。 「就在刚才,他来找过我。」她始终直视着他的双眼,没有一丝隐瞒或心虚。 「他闯进将军府?」他的眉头皱紧,脸色冷了下去,语气有几分怀疑。 她不意外自己会招疑,无奈的说:「南园那边本来就没什么人出入,守卫也没几个,我见识过他的轻功,依他那样的身手,要趁夜潜入我房间不是什么难事,更不需要有人接应。」 邹定叡似是信了她的说法,皱眉道:「当时治罪的圣旨一下,你父亲手下几个心腹早一步离开江家四处躲藏,如今他找上你,绝对与我脱不了关系。」 这样听来,邹定叡似乎早料到这些人会找上他? 「那你知道沐荣为什么要来找我吗?」江初香好奇地瞅着他。 「差不多有个底。」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骤冷。「恐怕沐荣等人已经查出帮着皇上扳倒江家的人就是我。」 「他不只告诉我这些,还让我……」 「让你拿这包毒药对我下手。」 她吃惊的睁大眼睛。「你全猜到了?」 他笑笑地瞟了那包毒药一眼。「难不成沐荣会要你用那包毒药毒死自己?这毒药自然是要给你用来毒死仇敌的。」 「说的也是,我真呆。」她懊恼的轻敲额头一下。 不动声色的观察她一举一动,他忽然问:「你不恨我吗?」 她惊讶的抬起眼。「恨你?为什么要恨你?」 「是我私下搜罗了江家的罪证,江家才会变成这样,难道你不恨我?」 「嗯……说实话,我对以前的事是真的一点也记不得。也许这样说你很难相信,但是江家的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况且我爹是真的有罪,如今的我并非是非不分之人。」 邹定叡试着从她的眼神或者表情找出造假虚伪的痕迹,然而无论他怎么审视,那张如玉娇颜看起来依然是无比诚恳,怎么也不像是演戏。 「也许你会怀疑我今晚来找你的用心,但是我问心无愧,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沐荣来找过我还给了我这包毒药的事。」 她知道他对自己的猜忌,她不介意,因为这是人之常情,反正最要紧的是告知他江家余党想对他不利的事,其余的他要怎么怀疑,她都管不着。 「还有,沐荣说过,他跟我爹的手下们都在一个石大人的帮助下藏身在柳花江码头,不管你信不信,还是派人去查访一下,说不定真可以将那些恶人一网打尽。」 「将他们一网打尽之后,江家在皇都里当真一点势力也没有,这样你也无所谓?」他又问,眼中全是试探。 她无所谓的摇头。「我说了,如今的我已经不是江家的一分子,我很清楚过去江家如何作威作福,我爹又是一代奸臣,会有今天不过是天理昭昭,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想再与江家有任何牵扯。」 她抬起水亮清澈的双目,望进他充满防备的眼,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总之我已经把话带到了,沐荣还说,假如十五日之后我下毒没有成功,他会另找法子对付你,你记得千万小心。」 语罢,她垂下脸等着他退开身好让她离开,没想到等了又等,堵住去路的那男人始终没动作。 她纳闷不解的抬头看他,发觉他正用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细细地打量她。 那目光中不再有猜忌也不再有防备,反而充满了许多她看不明白的意绪。 无论那是什么,都令她心慌意乱。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没退开身,反而朝她凑近了。 江初香暗暗咽了一口唾沫,整张背已经紧贴背后的玉屏风,仰着泛红的脸,神情局促的看着他。 「因为那些人要对付你。」她稍稍顺了口气,才有办法说话。 「然后呢?」他扬唇,笑着。 「什么然后?」她睁着一双水灵眼儿,煞是困惑。 第十二章 「除此之外,你又有什么理由非告诉我不可?」 「当然是因为……」她紧张的眨眨眼,垂下长如羽扇的睫毛,舔了舔嘴唇。 「因为什么?」邹定叡步步进逼,俊脸贴在她的耳旁。 她只觉那温醇似酒的嗓音荡进心底,搔动她根根心弦。 「因为我担心你。」她嗫嚅道。倒不是因为难以启齿,而是他的脸就快贴上她的,他的呼吸也严重扰乱了她的判断力,她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两颊躐上了两团艳火,目光不知该往哪儿摆。 「你真的这么喜欢我?」他含着笑意问。 「……嗯。」说到这她倒不扭捏,一脸认真的点头承认。 原以为她会迂回承认,想不到她的反应竟然这么老实,邹定叡不禁想笑,心中对她的猜忌与提防也在这一笑中消匿无踪。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怀疑她了,对她的情愫不再混着猜疑,更可以放纵自己对她好。 「可是我这样对你,难道你都没有一点点的恨我?」毕竟这段日子他对她谈不上多好,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冷漠。 「比起过去江初香……呃,我是说比起过去我们江家对你做的,你会这样也是无可厚非,我不会怨恨你。」她叹了口气,眼神单纯而诚恳。 邹定叡发现自己就是被这模样的她给不知不觉迷住了,久而久之,就这么对她上了心。 「那如果我要休了你,你会如何?」想起两人还没斩断夫妻名分,他忍不住想试探她的反应。 她闻言慌了一下,可见他眼神带着笑意,分明就是想逗她,她故意假装委屈地说:「那也没法子呀,当初是江家逼你不得不娶我为妻,眼下我又是罪臣之女,本来就该被休离,你肯收留我这一阵子我已经够感激了。不过呢,如果你真想休了我,那得先帮我买妥了我要的药材,日后我才能靠卖药酒养活自己。」 见她一脸落寞,嘴里说的这般通情达理,邹定叡不禁对她心生怜惜,倒没察觉她眼底那抹戏谑。 她可不是傻子,既然清楚自己对他的心意,当然不会傻到逆来顺受乖乖等着被休,她想留在他身边,让他接受她。 邹定叡当然不会明白江初香心中所想,只觉得她说话恳切,性情爽朗可爱,是真真正正的脱胎换骨,与过去的她再不一样了。 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喜欢她,不必担心这个她是演出来的。 「江初香。」送走了眼中最后一抹猜疑,他的眼神温沉似水,像是夜空中的星辉,喊她名字的声音更是柔得让人双腿发软。 江初香的心跳越跳越快,没力气回应,只能张大着眼看他。 「我信你了,往后你要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他笑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好似上好的白玉雕成,轻轻抚过她的眉眼。 她打了一个颤,不是害怕,而是因为身上躐过了一股强烈的悸动。 妖孽……这男人简直就是迷惑人心的妖孽,光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调情动作,她全身就软得厉害,差一点就要瘫成一汪水。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知道这府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要不是你力保我,恐怕我现在已经流落街头。」这不只是以退为进,而是对他除了仰慕之外,真的还有更多的感激。 初来乍到这个世界,是他屡次对她伸出援手,无论他是存着什么样的心,对她来说终归是帮了她。 「就凭你一个女子,还不至于替我添麻烦。」他笑笑地说,手指在她柔嫩的小脸流连不去,而被他抚摸过的每一处肌肤就像嫣然绽放的花儿,逐渐染上了腮红。 「那你还想与我和离吗?」她假藉这问题想试探他的心意。 他笑了,「你是希望我快点与你和离,还是不想?」 她闻言羞红了脸。哎,这个妖孽也不是省油的灯,明知道她在试探还故意将问题丢回来,反过来试探她。 哼,真是狡猾!江初香偷偷瞪了他一眼。 她只好四两拨千斤地说:「这恐怕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毕竟我现在是有罪之身,如果我们继续保有夫妻名分,就怕外面的人会以为你故意包庇我。」 「就算我真要包庇你,那些人又能拿我怎么样?」他的口气狂妄,挑高眉头的表情更是自负霸气。 她看得懵了,心儿怦怦跳。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愿意为了她承受外人的舆论与异样眼光?这是否代表他心中多少是在乎她的? 「谢谢你。」她心中感激又感动,眼眶竟然湿了。 「傻瓜,我根本没帮到你什么。」他笑了笑,看她眼儿鼻头红红,心中一动,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 正巧,添旺偏选在这时推门进房,他前脚才刚跨进来,眼睛立刻瞪得比牛铃还大。「少爷?!」 外间只留了一盏灯,昏黄光线中,添旺看见邹定叡抱住了先前进房的花锦,心屮大惊,没想到少主子居然看中了花锦! 江初香一听见惊呼声,下意识从邹定叡怀中抬起布满红晕的脸,看向门口好生错愕的添旺。 「世、世子妃?!你怎么会在少爷的房里?!」这下添旺的大嗓门更响,在夜深人静中,传遍了整座将军府。 想来,住在将军府里的人也应当都听见了…… 【第五章】 主院的正堂里,周氏坐在上位,底下分别坐着两个姨娘,邹氏姊妹则乖巧地各自坐在生母旁,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听着当家主母训斥。 「这个江初香实在是诡计多端,我好不容易盼着江家倒了,叡儿终于可以休掉这个恶妻,结果不晓得她用了什么鬼计迷惑戳儿,昨儿大半夜还乔装成丫鬟,骗过了门房进到叡儿房里。」 听闻此言,邹宛湘与邹宛清两人默默对看了一眼,嘴角慢慢上扬。 好样的!这才是她们认识的那个江初香。 「夫人莫气,要是为了那个恶女气坏身子,那可是得不偿失。」丽姨娘在旁边好声好气的劝着。 「我想世子这样做一定有他的原因,说不定是为了让江初香供出江家余党才不得不暂时将她留在府里,再说世子先前不也说过,他是看江初香可怜才会同意让她多留一段日子,夫人就别操这分心了。」雯姨娘也跟着缓颊。 儿子不是她们的,这风凉话自然能说的轻松。周氏不悦地横了两个姨娘一眼。 一想到她的儿子与那恶女白白做了几年的夫妻,到现在也没个子嗣,她就苦恼,这样下去还得了! 外头的丫鬟忽然来报,「禀夫人,叶姑娘来了,在外头求见。」 周氏大喜,「快让她进来。」 不多时就看见一道绛梅色身影踩着莲花步走进正堂。女子眉目清丽,笑不露齿,一双水灵大眼似能说话一般,盈盈动人。 邹氏姊妹互看一眼,再看向那女子时,两人嘴角的笑都已收了起来。 女子名叫叶琇容,其父为二品礼部侍郎,她自小就与邹定叡相识,小时候经常玩在一块儿,渐长后因为男女有别,加上邹定叡接连入军营、当伴读,后又封为太子少傅,常被召进宫里去,这才渐行渐远。 不过虽然两人不像小时候那样亲近,叶琇容依旧惦记这分情谊,三不五时便上邹家串门子,与周氏等人关系颇好。 导在江家逼娶之前,周氏原就属意叶琇容当邹家的媳妇儿,只是没想到后来会杀出江初香这个程咬金。 「琇容给夫人请安。」叶琇容向周氏福身行礼。 「都是自己人,何须多礼。」由于吩咐了丫鬟婆子下去张罗茶点,是以周氏亲自过去扶了一把,又让叶琇容坐到她身旁的位子,看重叶琇容的意味相当浓厚。 「叶姊姊好些时日没来了,今儿个怎么这么难得?」邹宛清状似热络的出声招呼。 「我也是这几天才听我爹谈起江家的事,担心叡哥哥会受到牵连,心中很是着急,所以得了爹爹的允许,今儿个特地过来关心。」 毕竟是养在深闺里的名门千金,朝廷之事传到这些小姐的耳里,往往已经过了一段时日。 「我们侯爷可是大齐王朝的梁柱,怎可能因为江家那些奸佞就受牵连,再说定叡还是太子少傅,有太子担保他的为人,皇上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怀疑邹家的忠心。」 邹定叡帮着皇帝扳倒江家一事到底是朝廷机密,像周氏这样的妇道人家自然不会晓得,她只当是自家丈夫儿子的官威大又受皇帝倚重,邹家才会在江家垮台之后,不仅全身而退还能坐收渔翁之利,接管了朝中的势力。 「那叡哥哥跟江初香……」叶琇容故意停顿一下,就没再往下说。 第十三章 可明眼人都清楚,她此趟上将军府无非就是为了探听邹定叡的婚事。 想当初叶琇容早已芳心暗许,以为自己迟早会嫁进将军府,没想到后来却被江初香碾碎了这个美梦。 为此,她不知跟父亲闹过多少回,若不是因为江初香好妒歹毒,不容许邹定叡身边再有其他妻妾,她原是盼着能以平妻身分嫁来。 叶侍郎担心她的安危,死活都给拦下,想不到她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下来,眼看都快双十年华了却迟迟不闻婚讯。 「琇容,这些年苦了你啊。」周氏是个明白人,自当晓得叶琇容是为了她儿子才会迟迟不嫁。 叶琇容目光一黯,玉容低了下去,带着略显委屈的表情说:「琇容不苦,苦的是这些年来叡哥哥都得忍受莫大的屈辱让一个恶女当枕边人。」 见状,邹氏姊妹又默默对望了一眼。 说起来她们与叶琇容的关系不好不坏,原先对叶琇容倾心于嫡兄一事也抱持着乐观其成的心态,毕竟比起那个令人惧怕的江初香,叶琇容算得上是良配,门第也与邹家堪匹配。 只不过眼下江初香已经变了一个人,比起喜欢端千金架子的叶琇容,她们姊妹俩还是喜欢现在的江初香比较多。 「琇容,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属意叡儿,你放心,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会让你当上邹家的媳妇。」周氏握住了叶琇容的手,一脸心疼。 邹氏姊妹暗叫不好,连忙出声,「可是哥哥和嫂嫂还没和离,再说,哥哥好像还放不下嫂嫂。」 闻言,周氏与两位姨娘都扫了她们姊妹俩一个冷眼,叶琇容则是脸色冷凝,眼神充满惊诧。 「多事!」两个姨娘暗骂各自的女儿。 「妹妹们说的是真的吗?」这下叶琇容再也沉不住气了。 「是真的呀,叶姊姊有所不知,嫂嫂先前因为太过悲愤,夜里投井自尽,不过大难不死,醒来之后就性别大变,已经不是从前那样了。」 不顾周氏与姨娘的瞪视,邹氏姊妹开始一搭一唱,就盼能打消叶琇容的念头。 「现在的嫂嫂可是很讨哥哥喜欢,哥哥还让她留在将军府,没再提休离的事,听说昨晚还有下人撞见嫂嫂在哥哥的房里呢。」 「少在琇容面前胡说。」周氏低斥。「叡儿不过是看她可怜,兼之顾及我们府上的名声才没将她赶出门。」 邹氏姊妹故作委屈的噤声,两颗头齐齐低了下去,不过在这之前,像是无心又似有意的同声补上一句,「可是听添旺说,昨儿夜里撞见哥哥嫂嫂同处一室的时候,两人是抱在一起的。」 「你们还说!」周氏气得大骂。 邹氏姊妹赶紧乖乖闭嘴,接着偷偷瞄了一眼叶琇容忽青忽白的脸色,都忍不住想笑。 「琇容,你放心,有我为你作主,那个恶女绝对不可能得逞的。」周氏安慰着叶琇容。「不如这样,你且派人回去告诉家里人,就说我留你在将军府作客,趁这个机会,你也好好找时间跟叡儿多多培养感情。」 叶琇容不由分说的直点头连声应好,眼看江家都倒台了,江初香居然还想挡她被蹉跎的好姻缘,甭想!这一回无论如何她都要嫁给邹定叡! 「你们两个也少胳臂向外弯,往后琇容就是你们未来的新嫂嫂,你们要多帮着她,一起想法子让江初香知难而退。」周氏不悦的叮嘱着邹氏姊妹。 两姊妹连忙点头,乖巧地应好。「母亲放心,我们一定会帮着嫂嫂。」 听见两姊妹喊了自己一声嫂嫂,叶琇容面露娇羞的低下头,嘴角悄悄上翘。 焉知,她们姊妹俩口中的这声「嫂嫂」,说的是南园那一位。 到了傍晚,趁着周氏忙于置办叶琇容在府里作客一事,邹氏姊妹便来南园通风报信。 她们来时,江初香正在与简管事商量寄卖事宜,因她做的药酒比起药行自制的药酒疗效来得更好,所以这段时间她托人带出将军府贩卖的药酒颇受客人欢迎,已有商行透过简管事商谈此事。 等到事情谈妥,刚打好契约的江初香口干舌燥,还没来得及喝口茶,随即又被邹氏姊妹捎来的消息震得发傻。 「叶侍郎的女儿?」江初香听得一楞一楞的,好一会儿没法消化这些讯息。 「不只这样,叶琇容跟我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虽然长大后没那么要好,不过小时候的情谊还是在的。」邹宛湘说。 「过去哥哥对她倒不错,但具体是什么样的感情,我们也说不准。」邹宛清说。 江初香越听越苦恼,整张小脸都皱成了包子样。 要摆脱恶女之名又要忙着生计已经够让她忙了,眼下居然又杀出个情敌。 「这样说来,我岂不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一听见邹氏姊妹描述叶琇容是何等的娇滴滴,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忍不住大叹一口气。 不足她没自信,而是她毕竟不是古人,什么琴棋书画她一概不懂,她只精通电脑中打、会计统计这些在古代用不上的知识。 要她乖乖被关在大宅子里当一个没声音的女人,那更是不可能。 想想邹定叡是这里的人,接受的是这样的思想,是以比起她这个行为举止不端庄的现代人,进退得宜的叶琇容肯定更适么口当他的妻。 「嫂嫂,你也太快灭自己威风了。」邹宛湘啧了一声。 「我们姊妹俩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都会帮你到底。」邹宛清替她打气。 「谢谢你们。」江初香好生感激的瞅着两人,用真心交朋友果然没错,也幸好邹氏姊妹都是好人,否则就凭她几坛养颜药酒哪能这么容易就收买人心。 「不过这种事情,哪是说帮能帮的。」她又叹了口气。 想起自己在府里本就不受待见,如今周氏又想让她知难而退,自行离去,接下来的日子怕要步步为营了。 「说的也是,既然这样,你何不去探探哥哥的心意。」邹宛湘大胆献计。 「就是,就是。」邹宛清举双手赞成。 「我去探他的心意?!」江初香惊诧的指着自己。 「你不是说哥哥说过往后你要有事就直接去找他?可见哥哥对你很上心的,再说了,现在叶琇容要在府里作客的事应该传到云朗居了,你何不去问问看?」 「不行,不行。」江初香猛挥手。「他是太子少傅,每天都忙得很,怎么可以随便去找他,我可不想惹他心烦。」 「你多心了,你的事哥哥每件都管,怎么可能嫌你烦。」 「就是呀,你夜探哥哥的房间,哥哥都没拿你怎么样了。你不晓得,哥哥的性子向来是赏罚分明,绝对不容许有人犯了他的规矩,你真是唯一的例外啊,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好怕的?」 最后,终究抵不住邹氏姊妹的鼓吹,江初香真的提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到云朗居,才刚要通报守门的小厮,身后就传来另一道娇脆的声音。 「我要见叡哥哥。」 江初香浑身起了一阵寒意,她转过身,看见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端庄大方的站姿配上那一身绫罗绸缎,以及满发的珠花玉簪,一看就知是出自名门的千金。 在她打量对方的同时,那人也不客气的瞟向她,身旁的丫鬟更是端着架子,目光不善的用余光斜瞄着她。 「你是……」叶琇容见江初香一身素雅衣裙,发式也仅简单绾了个髻,只用一根掐丝花簪固定,唯有那张脸蛋倒是挺标致的。 虽说叶琇容打小就经常上将军府,但邹定叡成亲之后,江初香便扬言不许任何女子随意上府串门子,忌惮于江初香的恶名,叶琇容就极少来了,因此叶琇容对江初香虽然心怀诸多怨念却从未见过面。在她的想象中,江初香便是个恶模恶样的丑陋女子,哪会和眼前的素雅姑娘画上等号。 江初香一见对方那阵仗,心中大概有个底,也没打算躲藏,挺起胸口就自我介绍,「我是江初香,我也是来见世子的。」 闻言,叶琇容与其丫鬟全都瞪大了眼,面露几分惊恐,十分提防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看见她们这副模样,江初香心里不无得意,哈,有时候恶女名声还是挺管用的,至少能在一开始吓唬吓唬人。 「小姐,她、她是江初香。」叶琇容的贴身丫鬟巧铃连声音都在发抖。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住在南园吗?」由于过去听了太多关于江初香的恶行,虽然从未亲眼见过,叶琇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敢问小姐又是谁?」江初香想确认她的身分。 「我、我是叶琇容,礼部叶侍郎家的长女,自小就与叡哥哥一块儿长大。」叶琇容虽然害怕,但情敌当前依然不甘示弱,挺了挺胸口回话。 第十四章 「我听说了。」江初香故意不怀好意的瞄她一眼,果然看见她吓白了花容。 「你这是什么意思?」叶琇容将丫鬟推到前头,隔着丫鬟瞪了她一眼。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将军府作客,坦白告诉你,我是不会放弃世子的。」 「你这女人还真是厚颜无耻!」 见叶琇容一手指着她的鼻子,却又一手扯着丫鬟挡驾,那副想骂又怕、虚张声势的模样,看得江初香直想笑。 「你笑什么?身为罪臣之女,你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我都听说了,叡哥哥是可怜你、同情你无处可去才会让你暂时留下来,你不过是空有头衔罢了,早就不是叡哥哥的良配,少再痴心妄想。」 「外面在吵什么?」 她们的争执声惊动了邹定叡,用不着小厮通报,他已经攒着眉心走出书房,穿过院子来到云朗居的院门口。 看见那抹挺拔的人影,叶琇容立刻将丫鬟推开,顺了顺垂放胸前的发,睁着一双水灵眼儿,笑不露齿的瞅着邹定叡。「叡哥哥。」 这个女人还真是个戏精啊!她从前看的那些穿越小说里头总少不了这些爱演又爱斗的角色,如今倒是亲眼目睹了。 思及此,再瞅了一眼叶琇容娇滴滴的模样,江初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自然引来邹定叡的目光,不过他没多问,转而看向叶琇容。 「你找我有事?」他问。 「叡哥哥,我们好一阵子没见了,往后几日受夫人之邀我将会在府上叨扰,所以才想过来跟叡哥哥问安,顺道聊一聊。」 邹定叡又转向江初香,眉头一挑。「你呢?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被那双仿佛会勾魂般深不见底的眼眸一盯住,江初香连忙敛住笑意,不敢再造次。 这男人天生就有股摄人的气场,一个眼神就能改变氛围,她可是领教过了…… 脑中乍然浮现那一吻,江初香脸儿翻红,就怕思绪越来越脱序,她赶紧正色说道:「我有话想对你说……私下说。」 「与何事有关?」邹定叡显然对江初香的来意多感兴趣些。 见状,叶琇容嘟起樱桃小嘴,双眉纠结在一起,绞紧了手中的绣帕,内心大骂了一声不要脸的狐媚子。 江初香尴尬地笑了笑。「是跟……跟我俩有关的事。」 「嗯,进来吧。」邹定叡别开了眼,转身就要入内。 「叡哥哥,那我呢?」叶琇容傻眼。 「我正忙着,改日再叙旧。」他回首,给了她不冷不热的答复。 江初香立刻提足跟上,还不忘偷偷回头,对着睁大双眼呆在原地的叶琇容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叶琇容皱眉,一脸奇怪的问:「她为什么要对我比两根指头?这是在威胁我吗?那两根指头是什么意思?」 巧铃跟着比出两根手指头,对空挥了挥。「小姐,奴婢也不晓得。」 进了书房,邹定叡就往黄梨花木太师椅一坐,似笑非笑的,一双美目直勾勾瞧着后头跟进来的江初香。 她一路走得小心翼翼,但那双清澈水眸里头却闪耀着太多好奇,以及他不曾在其他女子身上见过的勇敢。 是的,正是这分勇敢吸引了他的目光,令他对脱胎换骨的她起了别样心思。 她没什么心眼儿,性子坦率开朗,虽然在府里还能靠着小聪明治治那些欺善怕恶的下人,不过若是攀上与利益相关的事,他想她那点小聪明还不够用。 因此他私下找来几个管事,吩咐他们要好好协助她,还帮着她与外面的商行接洽,帮她托售药酒。 至于那些商行可不是随便的商行,全是曾经收受过邹家好处或者曾经受将军府庇护的商行,否则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怎可能同意与她二八分帐。 她并不晓得,她贩售药酒的事之所以这么顺利无碍的进行,全是因为他在暗地里为她撑腰。 不过先前她确实凭着自己的能耐与府里几个好说话的管事打交道,先透过管事们张罗起这些,后来是那些管事向他报告她想卖药酒的事,他暗中观察过,确认她是真有这方面的本事,才决定暗中为她铺路,默默助她一臂之力。 「你想跟我说什么?」他一手轻抚下巴,宽阔的背顺势往后靠。 她干笑,凑了过来,利索地替他倒了杯茶。「你渴不渴?」 他挑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不不,我不奸也不盗,完全是一片赤诚真心来着。」她立刻摇头。 「究竟是何事,还不说?」 「我……」在他含笑的目光中,她深深吸起一口气,接着说:「我听说夫人有意让叶姑娘当你的媳妇儿。」 「然后呢?」他唇边的笑意逐渐加深。 敢情这个女人是在吃醋?不,看她方才的模样可不像是吃醋。 「我又听说,叶姑娘跟你是青梅竹马。」 「小的时候确实经常来往。」他不否认。 「那你喜欢她吗?」 听出她这句话是憋着呼吸,非常小心的问出口,邹定叡好笑的扬目,终于明白她的用意。 「我喜不喜欢她与你有什么关系?」他忍住笑意,故意冷淡地反问。 「当然有莫大的关系。」她红着脸用力点头。 「喔?」他挑高了眉。 「如果你真的喜欢叶姑娘,那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就连眼中的光采也黯了些,有些气馁的觑了觑他,才接着说:「我就一点胜算也没有。」 「胜算?」他眼角的笑纹加深。 「如果你还没有意中人,那意味着我可以跟叶姑娘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他忍不住失笑。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居然能将这种事拿来公平竞争,她当现在是开铺子做生意? 「没错啊。」江初香可不认为好笑,反倒是一派认真。「虽然如今我被你归类在下堂妻,不过我还是有机会赢得你的心。」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喜欢叶琇容,你就会识相的放弃,自行求去?」 闻言,她目光黯然的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喜不喜欢你?」这句话,他是含着浓浓笑意说出的。 她一怔,胸口一紧,抬起眼就看见邹定叡目光炯炯,像要看透她整个人似的,嘴角还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又是那种眼神……记得上一回他亲了她,还有那晚抱住她的时候,都是用这种眼神看她的。 「我……不敢。」她吞咽了一下口水,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只觉得自己在他深邃目光的凝视下,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红透了。「我知道你已经没那么讨厌我,但是要说喜欢……」 她话还没说完,那原本慵懒坐在位子上的男人腾地起了身,一晃眼就来到她面前。 她心下一惊,跌坐在另一张太师椅里,后背紧贴着椅背,仰着一张嫣红脸蛋,眼睛睁得圆滚滚的,随着他的凑近:小停眨动。 「接着说。」他两手分别搭在椅子扶把上,将她完全闲在这方寸之间,俊脸上还噙着侵略性十足的魅笑。 江初香脸儿倏地涨红,耳边全是自己又急又响的心跳声浪。这样的暧昧姿势要她怎么说下去?莫非他又想戏弄她? 「我想……你是不讨厌我的,但要说喜欢似乎又不太可能。」尽管脑袋几乎一片空白,她还是强迫自己将话说完。 「那你说,为什么上回我会亲你?」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那个吻。 她嘟了嘟嘴,一想起这事就上火。「我知道为什么。」 他扬眉。「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你还看我不顺眼,所以故意想戏弄我,又或者你是想试探我,看我会不会做出奇怪的举动。」 老实说,她只说对了一半。当时他尚未对她完全卸下心防,的确或多或少带了点试探的心态,但是另一半原因她没有说中,甚至还误解了他。 「你以为单单只是为了戏弄你,我就会亲你?」 「难道不是吗?」她挺起胸口反问。 这个气愤的反应却引来他别有深意的目光,察觉他的眼扫过她柔软隆起的前胸,她整个人一窘,细白的肌肤全染上了嫣红。 「江初香,你把我想得太浅了。」看着她娇羞的咬紧下唇,他笑着,意念一动,俯下身凑近了她。 听见他的话,她一讶,正好抬起烧红的脸儿,就这么自投罗网的让他吻住。 他的唇极暖,煨着她两片柔软的唇,两人的呼吸与心跳在这一刻完全融为一澧。 正所谓一回生一面熟,有过上一次的经验,这回她不再那样慌乱无措,反倒还有多余的心思感受他绵密的吻。 第十五章 「我之所以会亲你,当然是因为喜欢你。」他公布谜底。 一吻既罢,两人的气息同样紊乱,不过他毕竟习过武,有着良好的底蕴,不像她那样气喘吁吁。 她傻了,大眼睛眨啊眨的,半晌才难以置信地低呼,「你喜欢我?!」 他伸出手抚过她细致如雪的脸颊,两泓深邃的目光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就这么凝着在她身上。「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却连我对你的情意都没察觉,江初香,你身为一个女人未免也太迟钝了。」 「可是……我……」她被他一连串亲昵的举动突袭得昏头晕脑,这下连话都说不清了。 「你连我的心都摸不透,还想跟其他女人竞争?你不只变了个人,连脑袋也变傻了。」他取笑着她。 她一时气得语塞,好一会儿才说:「我才不傻,我可聪明了,我靠着自己的双手赚了不少银两,总有一天我会自立自强,到那时你的目光自然就离不开我。」 「喔,原来你是这样打算的。」 「没错,我才没有你说的那样傻。」他太小瞧她了。 见她很不服气的撅起嘴,他笑了,眸光也沉了,像逗弄猫儿那般的说:「你若是真领了休书又身为江家人,日后要想在皇都生活恐怕是件难事。」 「我不怕,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一脸无惧的说道。 就是这种胆量,这样的勇敢深深吸引了他,让他无法移开双眼。 「不过眼下你不必自立自强,我的目光就已经离不开你,你打算怎么做?」 闻言,江初香的小脸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烧红,紧张的舔了舔唇,不想这个小动作反而挑起邹定叡想吻她的欲望。 他硬是忍下,等着她给答案,尽管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抚上她纤细的颈子,感受着那细嫩的触感。 「老实说,我……我不知道……」 「不如让为夫的来告诉你该怎么做。」 「为夫?等等……」她惊讶的嗓音被结结实实的堵住了。 邹定叡捏住她的下巴,唇舌正描摹起她的唇瓣,她紧握在胸前的手冷不防地被他一把握住,往他宽阔的肩膀拉去。 江初香这才意会过来,原来他是要她做出回应。既然他都这么主动了,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怎么可以输呢? 思及此,她也抬高双手搂住他的颈子,看似大方,其实两颊已经烫得快冒热烟。 他眼底的笑意更浓,吻着她的力道一点一滴加重,尺度也大了起来,甚至不顾她瞪大了双眼,将舌头长驱直入。 「初香,这个不一样的你,当真让我放不开啊。」 意识朦胧之间,江初香依稀听见他用令人沉醉的悦耳嗓音低喃着情话。 她的唇被吻得发暖,就连胸口也烫着,搂在他颈后的柔荑下意识扣得更紧了。 「啊!」蓦地,一声尖叫打断了满室的旖旎。 「叡哥哥!」叶琇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指着椅子上那两个几乎要重迭的暧昧人影。 随后添旺满头大汗的追进来,一脸的焦急。刚才他在外头拦了老半天,偏偏这个叶大小姐已经以未来世子妃的身分自居,一再用世子妃的口吻威胁他,怎么劝也听不进去,胡揽蛮缠的就闯了进来。 江初香僵了僵,探头望去,只见叶琇容又惊又气、花容失色,还得靠丫鬟扶住才能站得稳。 反观欺在她身上的男人,好事被撞见也不回避,俊脸满是漠然的回睨叶琇容,似乎还有些恼。见他是这种态度,她就省略下害臊这个步骤了。 江初香红着脸灿烂一笑,顺手又对猛拍胸口、一脸快喘不过气的叶琇容比了个胜利手势。 嘿嘿,再怎么说,眼下她这个正妻还没真下堂呢,夫妻恩爱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旁人就给她闪边去! 【第六章】 隔日一早,江初香便让传话的丫鬟带到了主院旁的偏厅,一进去就看见周氏坐在上位,底下分别坐着两位姨娘,以及一见到她就恨得目光喷火的叶琇容。 惨了,看来叶琇容找来了侯爷夫人撑腰,她得小心应付才行。 「夫人,还有两位姨娘安好。」江初香对着几位长辈福了福身。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找你过来。」想起过去这个恶媳妇的种种事迹,周氏至今还心有余悸,语气下意识多了几分客气。 「初香心中有底。」她站在厅内正中央接受各方审视的视线,态度不卑不亢,脸上还带着笑容。 「你自知目前江家是何等境地,你自身又是面临何等窘况,你我虽然曾是婆媳一场,不过事关我儿前景,也由不得我们这些妇道人家选择。」 「初香明白。」她点着头,自己在心中开始翻译。 依照周氏拐弯抹角的意思呢,就是如今江家倒台,她早该离开将军府了,毕竟是她江家倒霉,他们邹家也帮不上忙,少留着连累她儿子。 「前些日子你身体不适不便离府,眼下身子养全了,是否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后路?我知道你已经没有娘家可回,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讨生活,如果真有需要,我这边倒能帮你安排。」 这句话的意思更直白了,就是只要她开口,周氏就能着手安排她出府的事。 江初香瞄向叶琇容,看见她下巴抬得高高的,嘴角上翘,完全以胜利者姿态自居,看来有周氏给她撑腰,她这是有恃无恐了。 「娘,初香不能走。」无视周氏与叶琇容铁青的脸色,她笑盈盈地说道。 「你喊谁呢!夫人怎么会是你娘,你早已经不是安平侯世子妃了!」 叶琇容气得指着她大骂,这举动倒是令周氏微微看傻了。 察觉到周氏惊愕的目光,叶琇容不好意思的将手收回来,目光恨恨地偷瞪江初香一记,随后又赶紧挤出温婉的笑容。 「琇容一时心急,失态了。」叶琇容连忙摆出千金闺秀的端庄。 「无论如何,现在的我于名分上仍是这府里的一分子,于情于礼我当然要喊夫人一声娘。」 周氏板着脸,闷声说道:「你这声娘,恐怕我是受不起。」 江初香不气馁,脸上依然挂着笑,道:「我知道过去自己给府里带来了不少麻烦与不快,可是我已经变了,只要给我时间和机会,我一定可以证明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江初香。」 「你有完没完,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叶琇容再次沉不住气,骂了一声。 周氏没见过她这副泼辣样,不禁懵了下,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正被恶女迷住心窍一事比较要紧,倒没心思细想叶琇容的异样,赶紧又板起脸孔。 江初香笑笑地说:「这到底是将军府的家务事,敢问叶姑娘是以什么样的身分插手?」 「你——」 「好啦,你们都少说两句。」周氏提嗓斥道,用眼角横了叶琇容一记。 叶琇容嘴一扁,莲足往地上一蹬,死死掐紧手里的绣帕,恨不能将江初香一口撕了。 周氏道:「既然你开口问了,那我不瞒你,叡儿终究还年轻,又是太子跟前的红人,未来极可能成为辅佐太子上位的要臣,内宅怎么说也该有个能替他打理大小事的贤内助,而我属意让琇容来当邹家的媳妇。」 「我明白娘不满意我这个媳妇,但是如今我已经改头换面,无论如何都请娘再给儿媳一个机会,让我能证明自己匹配得上定叡。」 看见江初香两眼闪烁自信,秀美的脸蛋洋溢着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勇气,眉宇间的那股气势更是有别于过去的跋扈嚣张,周氏不禁一怔。 「娘虽然选择叶姑娘当您的儿媳,但怎么说我还是名义上的世子妃。不过我不会死皮赖脸的占着这个位儿,我只要求娘给我和叶姑娘公平竞争的机会。」 叶琇容难以置信的冷笑一声,「公平竞争?你当这是开铺子做生意吗?叡哥哥可是太子少傅,堂堂安平侯世子,你这个罪臣之女凭什么跟我争?!」 「我赞成。」 蓦地,一声低沉的男人嗓音压过了叶琇容气焰高涨的叫嚷声。 偏厅里的众人全都一震,齐刷刷地看着身穿玄黑色官服、英姿焕发得令人不敢逼视的邹定叡正大步流星的走进屋内。 偏厅向来是周氏治理内宅的议事之所,府里的男人们则多在前院或正堂,鲜少会进偏厅,更别提是插手后院的琐事。 是以邹定叡会出现在偏厅着实令周氏震惊不已,这等于也坐实了他与江初香的传闻。 「叡儿,你这是……」周氏的脸色是越发难看了。 「叡哥哥。」见意中人一心偏向情敌,叶琇容更是羞愤难耐。 第十六章 邹定叡没理会两人,径自望向微诧的江初香,对她淡淡勾起了唇。 看见他眼中那抹温润,她心中一暖,这才意会过来他是特地现身给她撑腰的。 「我的妻子人选本该由我自己决定,不是任何人说了算,且初香至今还未被我休离,名义上她仍是我的妻。」 周氏心急道:「可她……」 「孩儿知道,过去初香确实做了不少令人无法苟同的事,对于娘亲也不曾尽过一天的孝,娘亲会想为孩儿另择正妻是人之常情。」 邹定叡一两句话便接管了偏厅里的发话权,即便是身为当家主母的周氏也难敌儿子那股威严,纵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隐忍下来。 「既然如此,那么何不给初香一个机会,正所谓日久见人心,假若她真不够格当我的妻,那么到时候不需要娘亲为我作主,孩儿自会要她离开。」 「如果她离开,叡哥哥就会选我吗?」叶琇容大喜。 「如果真有那个时候,再说吧。」邹定叡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叶琇容咬紧了下唇,听得出来他对江初香深具信心,大概打从心底认为不可能会有那一天。 儿子都开了口,一向听夫随子的周氏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冷着脸答应下来。 「好,那就听你的。」 江初香小脸一喜,两眼迸射出光芒,连声谢过周氏。「谢谢娘的成全,我一定不会辜负娘的期望,定会好好表现。」 「可别是虚情假意才好。」叶琇容酸溜溜的见缝插针。 周氏假意咳了一声,别开了脸,因着不想拂了儿子的面,所以难听的话始终忍着没出口。 江初香不以为忤,反正有最重要的人为她撑腰,信赖她,看见她所付出的努力,并且回以真心待之,对她来说便已足矣。 她看向邹定叡,发觉后者也正望着她,眼中有着熟悉的玩味以及戏谑,还有着她还没习惯的亲昵。 她笑了笑,回了他一个准备迎战的自信眼神。她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绝对不会败给一个喜欢演戏的古代闺秀。 等着瞧吧,她这个准下堂妻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将世子妃之位抢回来,让众人对她心服口服! 公平竞争才刚开始,周氏就这么刚好的染上风寒,一连病了几日,虽然给大夫把过脉也喝了几帖药,但还是不见起色。 叶琇容自然不会落下这等大献殷勤的机会,自然是晨昏定省,外加支使随她一起寄住在将军府里的丫鬟婆子日日为未来婆婆煎药汤,再亲自双手呈到周氏的嘴边,做足了样子。 至于江初香这边嘛—— 「这是什么?」周氏嫌恶的拿帕子掩着口鼻,瞄着江初香抱来的那一瓮什物。 「是让娘补身子的药酒。」江初香笑咪咪的说。 「胡来!这大白天的,守规矩的妇道人家怎能喝酒。」周氏不悦的斥道。 「娘,我这药酒不一样,主要的基底是珍贵的补药,还加了……」 一提起自己最拿手的绝活,江初香如数家珍,脸上泛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采,一时之间看懵了周氏。 这、这跟她所熟悉的江初香完全判若两人啊。 「娘平日的吃食多是精致佳肴,糖油盐什么的自然下得重些,日子久了对身体是有害无益。」这是现代人的健康经验谈,用在古代人身上自然相通。 周氏半信半疑的瞅着她,眼中的嫌恶却散去了些。 见她没面露排斥之意,江初香继续往下说:「娘虽然容貌不减,依然风姿绰约,但毕竟是生养过孩子,身子骨自然不比从前,要是不留心,即使是一个小小的风寒也很可能落下病根。」 「你怎么会懂得这些医理?」周氏眼露怀疑。 「娘太抬举我了,这算不上是医理,而是一些养生之道。」幸亏她早想好了说法,一席谎话说起来是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你年纪轻轻也懂养生之道?」周氏更好奇了。 「就是这阵子一个人住在南园,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多读了点书,加之上回我一时犯傻想不开伤了身子,所以对养生方面就多了点好奇心。」 这么说也有理,周氏点点头,心中刚起的疑窦自然地消了下去。 「那这药酒是你亲手泡制的?」 「是。」江初香点头,顺手就开封,取来茶盏,当着周氏的面倒了一杯。 周氏有些惊讶,还来不及细问就看见她甚是阔气的喝了个精光,这才意会过来她的用意。 她定知道自己信不过她,怕她会在药酒里动手脚,才当自己的面亲身试酒。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举动,而且也不知她这分孝心是真还是假,佴是看她心思这么细密,周氏对她的不喜与敌意无形中也淡了些。 「娘要是信不过这药酒,可以找精通医理或药膳的人来试试。」江初香用帕子擦净了嘴才说道。 「慢着。」见江初香行了礼就要退下,周氏也不知怎地,忽然喊住了她。 「娘还有什么吩咐?」她睁大了眼,表情不安,担心周氏欲将药酒退回。 「这酒里都放了什么样的药?」周氏忽然好奇起来,没想过昔日的恶媳居然有这么一份巧思,还懂得泡制养生补身的药酒。 听她这么一问,江初香提在胸口的那口气才缓了下去,表情亦不再那样忐忑。 她笑着回答,「我给娘饮的是加了枸杞、生地黄、蓖麻等药材后,用黄酒浸泡而成的药酒,娘病了多天身体虚疲,喝了这药酒可以补虚损,还可益肝肾,治体倦乏力,待娘病好后,我再给娘送上养生滋补的药酒。」 周氏边听边点头,一边留了几分心眼打量她,发现她眼儿有神,眉宇之间散发一股聪慧自信,令人越看越顺眼,很难再用恶意的眼光看待她。 「你这些方子都是从书里看来的?」周氏虽然出身名门世家,不过嫁做人妇掌管内宅之事以后对书本学识早就疏怠了,医理养生类的书籍更是碰也没碰过。 「是,再加上我自己的融会贯通。」江初香心虚的笑了笑。 「嗯。」周氏没多说什么,只是看她的眼神与以往大大不同。 「娘如果没其他的吩咐,那我先下去了,不打扰娘休息。」她很识相的退出了房间,一路上还琢磨着刚才是否有说错话或者说了什么招人起疑心的话。 虽然没人会相信她不是真正的江初香,更没人会相信她来自别的世界,不过总归还是小心为上,毕竟在这里她无依无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江初香是多心了。 周氏在找人验过药酒,确定里头成分没问题后,便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每晚入睡之前喝了一碗,连着数日下来不仅风寒慢慢转好,就连人也精神多了。 与此同时,江初香的药酒生意更是风生水起,越来越具规模了,听经手这事的管事说已有其他药行想加入,进一步详谈合作事宜。 渐渐地,外头的人开始知道征北将军府里有个颇谙药酒的人才,但究竟是谁还是没人晓得,因为出外打点契约等事的都是府上的管事。 因昔日的恶名太响亮,江初香认为还不是自己抛头露面的时候,因此将这些交涉的事托交给那些管事,当然得了好处也少不了他们。 不仅如此,先前她泡制了养颜补身的药酒让邹氏姊妹们喝出了口碑,就连府里一些爱美的丫鬟婆子,私下都来攀谈示好,也想分得一些药酒喝喝。 到后来就连两位姨娘也得了消息,开始频繁进出南园。至于周氏那边,早在她房里的大丫鬟过来南园打探时,江初香就给送了一大坛过去。 甚至安平侯邹昆阳那边,每逢就寝前也多了一碗活络气血的药酒进补,可以说府里上下的食膳都受江初香影响不少。 这日下午,邹定叡行经南园时,看见江初香一个人忙着整理新购入的中药材,额上汗水点点,一身薄料衣裳都湿了大半。 他不出声的端详一会儿,返回云朗居后没多久,南园这边就来了一拨人。 「王管事,这些人是怎么了?」江初香刚忙完,还没力气升火煮饭,才想随便吃几个大饼填肚了事,就看见一拨下人被王管事带进了南园。 王管事笑道:「小姐好福气,世子爷心疼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忙活儿,忧心小姐会操劳过度,所以特地吩咐下来,往后让这些人伺候小姐。」 毕竟江初香的去留尚未成定局,即便她名义上仍是世子妃,众人还是尊称她一声小姐,不失不过。 第十七章 「是世子爷派来的?」她一呆。 「是啊,还指名了先前让夫人派去别庄办事的春荷回来,说是往后春荷只当您的贴身丫鬟。」王管事又说。 「太好了,我本来就很希望能跟着小姐,这下心愿成真了。」先前总在世子跟夫人之间为难,职务时有变动的春荷,这会儿终于能正式跟着江初香了,她不免兴奋又欣喜。 江初香心里也高兴,南园多了这么多人手,日后她不必再事事靠自己,至少许多琐碎的杂活有人一起分担。 为此,夜里歇下之前她特地上了一趟云朗居,想向邹定叡好好致谢一番。 那守门的小厮自然不敢再拦阻,一看见她来立刻进门通报,不多时,江初香就进了房。 外间里,邹定叡仅着中衣,外面披着一件玄黑暗花披风,发上还泛着湿气。他坐在窗边的小炕上,几案上摆着一只素白玉瓶,瓶里插着几株开得正美的素心兰。 这幅美男倚兰的美丽景致让江初香看呆了,发怔了好一会儿回不过神。 「怎么了?」邹定叡看着发呆的她直笑。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美?」她发傻的说道。 他笑了,伸手一招。「过来。」 她脸红心跳的走过去,却不敢靠他太近,虽然她是独立自主的现代人,不过她对男女关系可没有经验,先前亲亲嘴可以,其他方面还不敢太主动。 她才想往隔着茶几的空位上落坐,忽然腾出的一只手臂猛地将她拉近,再顺过气的时候,她人已经坐在邹定叡的腿上。 「你怎么……」欲语脸已羞红,她只能无助的瞅着那张忽然贴近的俊脸,任由他挑逗自己的唇与舌。 房内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见烛火在灯罩里吐蕊的嘶嘶声响。 当邹定叡移开脸时,她的脸蛋已如一朵红艳的花,娇媚可人,让他含笑凝视,久久无法转移目光。 「如果是特地来谢我,那就不必了。」气氛暧昧到最顶点时,他才慢悠悠地说。 「可是你这样做,不怕夫人那边怪罪下来吗?」 「你以为我这边的风吹草动,我母亲会不知情?」他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她倏地想通,「所以夫人也知道你让下人来帮我忙?那她……」 「你呀,太懂得拢络人心,我娘这场病也来得正是时候,让你有了表现的机会,眼下就连我爹都开始喝起你泡的药酒,要是没我娘的允许,那药酒根本不可能送到他的手边。」 她一脸自豪的笑盈盈道:「我这叫做真本事,靠自己的能力去打动人心,才不是拢络收买呢。」 他就喜欢看她目光闪闪发亮,小脸充满自信的模样,就这么看上一整晚也不会腻。 邹定叡一手支着脸颊,目光盯着她,嘴角噙上一抹笑,一手随意搭在她的腰间,稍稍卸下一日的疲意,姿态慵懒。 「为了得到我娘的认可,你倒是挺卖力的,就这么不想把我让给别的女人?」 听出他话里的取笑意味,她不赧不臊,反而故意双手环胸,骄傲的抬高下巴重重哼了一声。「我可是众人闻风丧胆的江初香,是大齐王朝第一恶女,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把丈夫转手让人。」 「恶女?」他很不给面子的低笑起来。瞧瞧她现在做的每一件事,哪里是恶女会做的事? 「你千万要当心了,等我重回世子妃的宝座,你这个世子就成了任我捏扁搓圆的柿子。」她故作姿态的横他一眼。 他笑了,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魅眼一笑起来就流光溢彩,他再次将脸贴近,用着低沉的嗓音说:「我倒想看看,你会怎样将我捏扁搓圆。」 她的心口重重地跳动一下,整个人在他怀里瘫成一汪水,一眨眼工夫又被他封住了嘴,有声胜无声。 一名丫鬟低着头进到专门提供客人留宿的雅竹斋,门外的婆子一见到她便点了点头,开门让她进去。 屋内,叶琇容正让贴身丫鬟梳着刚解下的发,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便懒懒地说:「是玉萍吗?」 「叶姑娘。」那个名唤玉萍的丫鬟,对着叶琇容的背影福了福身。 「如何?」 「方才我帮云朗居的守卫们送茶水时,听见他们说江小姐正在里边。」 叶琇容一僵,立刻睁开了假寐的双目,瞪着铜镜中那张花容月貌。 玉萍又道:「听说时常一到晚上就寝的时间,江小姐就会上世子爷那儿,不过多是待上半个时辰就离开,不曾留宿过夜。」 「你不是说过,从他们两人成亲至今还不曾圆过房,更不曾睡在一起?」叶诱容撇过头,恶狠狠的瞪着玉萍。 玉萍缩了缩,声音小了点,吞吞吐吐说道:「这事在府里人人都知道,只是前些日子江小姐自尽未果,变了个人之后,世子爷的态度就变了。」 「小姐莫气,怎么说他们两人现在仍是夫妻名分,就算真在一起过夜,咱们也拿江初香莫可奈何。」一旁的嬷嬷好声好气地劝道。 「江初香真的太可恶了!」叶琇容心中恼火,伸出手就将镜台上的匣子全都扫下来,珠翠花簪落了满地。「她用那个劳什子破烂药酒收买了侯爷夫人的欢心,现在连侯爷的主意也动了,明明是早该被扫地出门的坏女人,而我才是真正合适叡哥哥的人,结果我的风采全被她给抢了。」 浓浓的妒火在叶琇容眼中灼烧,她原以为世子妃这个位置已经是手到擒来,完全不必费吹灰之力,毕竟如今的江家就像是地上一滩烂泥,想翻身再无可能,岂料会是这种后果。 「叶姑娘别气坏了身子,那可就不值了。」玉萍赶紧劝着。 「我不服气,太不服气了!那个恶女怎么可能比得过我,几瓮药酒又算得了什么。邹家也太可笑了,一个有财有势的将军府怎么会因为几碗药酒就被收拾了,真是目光短浅。」 叶琇容哪里会知道,其实就像她说的,区区几瓮药酒,周氏等人又怎会看得上眼。邹家人之所以会慢慢朝江初香靠拢,是因为看见了江初香一片真诚心意,别人只不过是嘘寒问暖,她却是真心实意的用行动来表达对周氏等人的关心与善意。 这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叶琇容这个心胸狭隘的名门闺秀,自然更看不明白。 玉萍压低了音量道:「其实玉萍有个法子能够让江小姐输得一败涂地。」 「什么法子?」叶琇容恼怒又心急的问道。 玉萍走向叶琇容,附在她耳边说起悄悄话,不一会儿就看见叶琇容转怒为笑,眼神充满了恶意。 「……不知叶姑娘可真要我这样做?」说罢,早已被叶琇容收买的玉萍,也扬起了不怀好意的笑。 「当然要,而且你要做得漂亮,千万别让人知道这事情跟我们有关。」叶琇容低头打量起自己的指尖,嘴角翘得高高,又摆回了原来的千金小姐姿态。 玉萍点了点头,顿了下又道:「那事成之后……」 「放心,日后我便是这座宅子的世子妃,你压对了宝,往后好处自然少不了你。」 得了叶琇容的承诺,玉萍连声应好,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循着来时路返回了南园。 几日之后,将军府便出了大事。 据说昨儿个夜里,邹昆阳就寝前喝了药酒,没多久就闹肚疼,在茅房待了一夜,然后周氏与两个姨娘相继腹泄。 一早大夫来替几个人把过脉,问了他们昨晚的膳食情形后,判断应是误食掺了泻药的食物。 「谁这么大胆,敢让侯爷和夫人吃下泻药?」叶琇容一听说周氏身体不适,立刻过来关心。 「将军府的伙食皆经过严格的检查,应该不可能是府里的伙食有问题。」周氏身旁的婆子说道。 叶琇容见猎心喜,道:「这样说来,可能是其他东西被人动了手脚。」 闹了一夜的肚子,周氏的脸色极差,身体不适自然更是心烦意乱。 「我听说最近江初香给夫人送了许多药酒,会不会是……」叶琇容点到为止,故意停顿在这儿就不再往下说。 闻言周氏心中起了疑窦,即刻命人将江初香新送过来的药酒拿去给大夫查验。 到了傍晚,真相大白,几瓮药酒里果真掺了泻药,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江初香被请去主院前正忙着泡制酒,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被凶恶的婆子吆喝拉扯着,一路半拉半扯的带到偏厅。 进了偏厅,就见叶琇容袖掩嘴角朝她冷冷一笑,登时她心中起了不祥的预感。 「我还以为你真的改过自新,不再像从前那样,想不到你心机如此深沉,说要好好表现,结果是包藏祸心,江初香,你好狠毒的心!」 第十八章 面对周氏的责备,江初香傻了。「娘,我不懂,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在药酒里下了泻药,想让我们不得安宁,你还有脸反过来问你做错了什么?」 周氏一声令下,几个下人就将掺了泻药的药酒扛出来,重重在江初香面前放下,药酒登时溅了满地。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可能做这种事,请娘一定要相信我!」 「这事且在我这里还压得下来,要是让侯爷知道了,你早被抓去严刑铐打一番,连小命都可能不保。」周氏斥道。 叶琇容在一旁努力煽风点火,「今天放的是泻药,谁知道改天会不会放毒药,江小姐,你当真是心肠毒辣啊,人家说虎父无犬女,你真不愧是前江相的女儿,居然连有多年情分的婆家都不放过。」 受到了挑拨,周氏心中的怒火更盛,根本无暇深思太多,只想着过去江初香的恶形恶状,越想越气。 江初香心急如焚,想解释却一再被周氏打断,说来周氏一听说大夫验出药酒里掺了泻药后早已对她不再信任,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我以当家主母的身分命令你即刻出府,不得再回来。至于休书,三日后我自会让人送达,未来你江初香与我邹家再无任何瓜葛。」 江初香一听,整个人惊怔住。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究竟是谁对她的药酒动了手脚?蓦地,她下意识看向叶琇容。 叶琇容对她勾起了一抹笑,眼神不无得意,那一刻江初香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眼前没有证据,她连替自己反驳的立场都没有。 江初香目光一黯,转身离开了偏厅。 【第七章】 南园。 「这一定是叶琇容在背后动了手脚!」 「我一看她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就猜到她一定是会在背后中伤人的卑鄙小人!」 闻风而至的邹氏姊妹,这会儿全聚在南园替江初香打抱不平。 反观当事者却是一脸平静,默默地将春荷倒的热茶喝完,然后起身往寝房走去。 「你这是做什么?」邹氏姊妹尾随她进了房间,看见她收拾起行囊,不禁紧张的直问。 「事已至此,不管是遭人陷害还是其中真出了什么问题,总归都是喝了我泡的药酒而引起,于情于理,我都没脸继续待在将军府。」 「这样一来,岂不是真让叶琇容得逞了?」邹氏姊妹俩全苦着脸,她们可一点也不想要那种卑鄙阴险的嫂嫂。 「话不能随便说,眼前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件事与她有关。」就怕又无端惹是非,江初香不得不严肃的警告她们。 「偏偏哥哥进宫了,听说还被太子留宿,恐怕要过两天才会回来,要是有哥哥在,事情绝对不会演变至此。」 江初香勉强打起精神,乐观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本来就该由我自己面对,就算他在也改变不了什么。」 邹氏姊妹见她如此坚强,遭人诬赖又哑巴吃黄莲有口难言,但仍从头到尾不曾掉过一滴眼泪,不禁都心疼起来。 「我知道你们是心疼我的,也相信我的为人,只要这样就足够了。」江初香上前搂住她们姊妹俩,脸上挂着笑容,不愿让她们看见自己沮丧的一面。 「所以你真的要走?」邹氏姊妹的眼圈都红了。 「嗯,夫人已经说了,她要我最迟明早一定要离开将军府,我还有好多药材跟行当得收拾,你们要是不嫌累,那就一起来帮我,好不?」 邹氏姊妹猛点着头。「当然好!」 江初香对她们笑了笑,拍拍两人的肩,转身去收拾行囊。 她的东西其实不多,但真要收拾起来也是挺费劲儿的,加上这阵子她的药酒生意刚上轨道,院落四处堆满了一篓蒌的药材,幸好有邹定叡分拨下来的下人们帮忙收拾才免去了一堆麻烦。 原本江初香打算晚上就离开将军府,无奈拗不过邹氏姊妹的离情依依,又跟她们姊妹俩一块儿用过晚膳,最后答应了明早再走。 是夜,邹氏姊妹已回自己的居所歇息,原本她们还想留在南园陪过夜,不过却让江初香阻止了。 如今她的一举一动都招人怀疑,她怕会连累邹氏姊妹,因此不愿让她们在南园过夜,只同意明早让她俩送行。 江初香遣退了下人,一个人走在院子里,面色落寞,心事重重,那模样看在另一双眼里,顿时勾起了男人的怜惜。 啪嚓一声,听见鞋子踩碎落叶的声响,江初香心下一惊,抬头看去,就瞧见月光下邹定叡一身暗色青花袍,貌若谪仙的站在树下。 「你怎么会……」她懵了,邹氏姊妹不是说他人在宫中,这两天都不会回府? 「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邹定叡朝她走来,站定在她面前。 她心中一动,轻问:「你是为了我才特地从宫里赶回来?」 他一笑,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 一偎进那温暧的胸膛,当下江初香强行隐忍住的委屈再也不能忍耐,就这么随着眼泪发泄出来。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他任她在自己的怀中哭泣,大手托在她的后背,轻柔而规律的轻拍。 「为什么?难道你都不怀疑我?」一张挂满泪痕的脸蛋从他怀里抬起。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她掉泪,不过有别于上回,这一回她受了更大的委屈,眼中透着浓浓的脆弱,轻咬下唇的表情更是令人不舍。 邹定叡意念一动,俯下脸吻去她脸上的泪,温柔得令她红了脸,完全沉溺在这一刻的甜蜜中。 「如果你真用了心机想对邹家人不利,故意在药酒里下药,那你下手不会这么轻,肯定下的是致命毒药。」 虽然摸不透他是说真的还是说笑,但是江初香听了忍不住破涕为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是真使坏,不会只是让人泻肚子这么简单。」真不知道这样的推论逻辑,她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依照原主江初香的性子,确实是如他所说的那般,下手不会那般轻。 邹定叡但笑不语,大手在她头上摸了摸,不需任何安慰的言语,光是他这个举动外加那比月光更温柔的眸光,江初香就觉得心中的委屈慢慢的淡了。 树丛间隐约有人影闪动,邹定叡垂下眼,淡淡的朝那方抛去一记凝睐,嘴角微挑,然后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他搂着江初香回到屋内,进了寝房在窗边的小炕坐下。 这时她的情绪已经缓和,泪水也止住了,后知后觉的闻见他身上依稀有酒味。 她讶问:「你喝酒了?」 「再过两日就是太子的十五岁生辰,宫里提前摆宴祝贺,方才宴席上太子敬酒,我不能拒绝。」 「我听说太子留你在宫中过夜,你这样回来好吗?」她虽然没亲眼见识过古代皇室的威能,不过想也知道皇族不好惹。 「太子待我就像是亲兄长,他能理解我府中有急事,没多说什么,只让我赶快处理好再回宫中作陪。」 她不好意思的抿唇笑笑,水灵的眼儿流露出几分调皮。「你口中的急事就是我耍被赶出将军府?」 他倒是毫不赧然的挑眉。「不然还有什么?」 听见他将自己看得这么重要,江初香心中一甜,嘴角又上翘了些,不过一想到明早自己就要离开,眸光一黯。 邹定叡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抚了抚她还微湿的粉颊,声音放柔的道:「眼下你离开只是暂时之计,我已经着人去安排一处合适的住所,明天添旺会领你过去。」 他这是……打算金屋藏娇? 思及此,江初香忍不住笑了。「我正愁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想不到你已经帮我设想好了,不过你该不会是想把我藏起来,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吧?」 「休书都还没给,你怎么会是外室?」他被她的说法逗笑了,手指轻刮她的颊。 「可是夫人已经说了,她会让你写下休书。」她难过的垂下眼。 「我认定的事,从来没人可以改变。」言下之意是他自会处置,不必她烦心。 巳经了解他说一不二的性子,江初香也就不再往下问,她起身替他倒了杯凉茶,想让他解解酒。 不料她脚下忽然绊了下,奉茶不成,反将茶水全往他身上洒。 无端被泼了一身湿,邹定叡不为所动,倒是江初香呆了,一张俏脸立刻翻红,急急忙忙的凑过来抽出帕子帮他擦拭。「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倒杯茶让你解酒。」 蓦地,搁在茶几上的修长大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她抬起眼,就见他目光深幽,嘴角噙着迷人的笑。 第十九章 「比起一杯凉茶,我知道还有别的方法能更快让我醒酒。」 语罢,她手腕忽然一紧,整个身子被他拉进怀里,软玉温香在怀,他的尔雅谦谦卸下了,露出男人侵略的本性。 她双颊臊红,两手紧贴在他胸口,目光不敢直视,那张红若樱桃的小嘴惊讶得微微张开,隐约嗫嚅着想阻止的话。 其实邹定叡没醉,他的酒量奇好,堪称千杯不醉,可是此刻心仪的女子就在怀里,水眸盈盈的瞅着自己,他倒希望自己真是醉了。 「邹定叡,你想做什么?」她努力保持理智,在他怀中挣扎不休。 「我醉了,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清楚。」他凑近她,几乎是贴着她的下唇低喃。 「可是你刚才明明还很清醒……」哪有人说醉就醉的?这男人该不会是又想戏弄她吧。 「酒意来得迟,我现在才醉。」他的脸已经贴住她的颈子,顺着那片光滑的肌肤亲吻。 她来不及阻止,只能被他孟浪的举动弄得全身发软,不由自主的呻吟逸出,红晕即刻染上了全身肌肤。 啪嚓一声,房内原有的数盏灯火忽然灭了两盏,只剩下一盏微弱的光线。 她讶呼一声,后知后觉的发现是他施展内力灭去了烛火。 「邹定叡……」她未竟的话全进了男人的嘴。 烛火摇晃,两道身影被投射在飘动的帘幕上,江初香只觉眼前赫然一黑,再回过神时,人已经被邹定叡抱上了暖炕。 「你……你真的醉了?」她躺在炕上,一张脸又热又红,眼前男人的俊脸近得不能再近,呼吸直接喷洒在她脸上。 「醉卧美人榻有何不可?」那个笑如天仙的妖孽美男如是说。 闻言,她就知道他根本没醉,肯定是故意想闹她。 「我明天就要被逐出将军府,你不会是想跟我……」她咬了咬唇,想不出妥当的形容词。 见状,他笑了笑,岂会不知道她话中暗示的,只是她向来勇敢大胆,倒不知在男女之事上这么保守,教他心中不禁涌起更多的怜惜。 「哪怕你离开将军府,你仍是我的妻,再说你这一去又不是再也不能回来,我可没想那么多。」 语罢,他伸手轻扯她的腰带,没两下衣衫就被他扯松,见她睁大了水眸,僵在炕上,这副傻样惹来了他连绵的笑声,他的唇再一次贴上了她的颈侧。 她的意识开始发烫,整个人昏沉沉的仿佛发起了高烧,手呀脚呀都像是不属于自己的了。 渐渐地,她身上像是被挑起了一阵火,火势越烧越旺,几乎令她喘不过气。 「香儿,莫慌。」男人已经半裸,露出那自小就锻炼得结实精壮的胸膛。 因为紧张,她不停地喘着气,见状,他怜惜的缓下了动作不再那么躁进,改用温柔得让人沉溺的力道,循序渐进的安抚她。 不多时,两人的衣衫全被邹定叡脱尽,抛在炕边的地上。 「香儿……」他的脸埋在她的胸前,吻上那两朵初初绽放的花蕾。 她羞得说不出半句话,只能发出微弱的吟哦,任由他摆布自己。 他用一个比一个还温柔的吻吻遍了她的全身,她在他身下真真正正化成了一汪春水。 然后,他的刚强缓缓刺进了她温软的身子,让她在疼痛及欢愉中与他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香儿,香儿……」过程中,他一直贴在她的耳边低喃她的名字。 她娇羞不已却又无法言语,只能用双手紧抱住他当作回应,让他感受到她对他的怜爱是欢喜的。 「过了今夜,这辈子我绝不负你。」情到深浓处,他对她许下了最贴心的承诺。 江初香闻言先是一楞,好半晌才回过神,动情的脸儿千娇百媚,对着他嫣然一笑,重重地点头。「我也是,这辈子只认你一人当丈夫,绝对不会再有别人。」 这么大胆勇敢的誓言,仿佛两人之间的地位是平起平坐,没有谁高谁低,恐怕放眼整个大齐王朝,也只有她这个女人说的出口。 邹定叡为她感到骄傲,更为自己的选择感到自豪,这样一个奇特的女子,这辈子都只会是他的妻。 一辈子都属于他的。 「小姐,小姐,醒了吗?我打水来了……」 一早春荷就端着水准备伺候江初香洗漱,没想到一进寝房,撞见暖炕上相拥而眠的两人,立刻大大傻了眼。 邹定叡率先睁开眼,春荷见状,吓得差点就洒了手里那盆水,好不容易稳住了,她连忙退到外间,隔着珠帘问安。 春荷一张脸红透,结结巴巴地道:「世子爷恕罪,奴婢不知道您在里边。」 听见请罪声,江初香即刻清醒,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的好事,扭头一看,那个令她全身上下又酸又疼的妖孽正在笑睨着她。 她羞瞪他一眼,一把抢过被子又伸手推了推他。「天都亮了,你还不快点离开。」 「我为什么要离开?」他不动如山的侧躺在炕上,一双勾魂眼盈满了笑意。 原以为她是担心其他人会撞见,没想到她却义正词严的说:「你不是还要赶着回宫?你就不怕太子怪罪?」 原来是替他担心。邹定叡笑了笑,胸中一暖,将她拉到身前深深一吻,直到她脸儿红红,两人气息明显不稳,她伸出粉拳轻捶他一下,他才放开。 他下了炕,也没要她伺候,自行着装完毕,转过身便看见她拉着被子掩去半张脸,一双水灵灵的眼儿却猛往他身上瞅。 「偷看我穿衣啊?」他取笑道。 「是光明正大的看。」她也不害臊,反而理直气壮。 若不是时候已经不早,恐怕邹定叡会克制不住蠢动的欲念,回到炕上将她压下逞欲一番。 他敛了敛笑,口气转为正经的说道:「一会儿添旺会随你去新的住所,你且安心的住下,药酒被下泻药的事,等我从宫里回来定会亲自查明,在爹娘面前还你清白。」 江初香心中一暖,回了他一抹灿烂的笑,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走过来,俯身亲了亲她的颊,那举动无比的亲昵自然,仿佛已经做过了不下数百次,让她脸红心跳,久久不能自已。 「在外头住到底不比将军府,诸事要小心,别忘了你是我的妻,天大的事有我为你顶着。」 他贴心的承诺让她心口发暖,连眼眶也跟着发烫。他摸了摸她的发心,带着满面融融笑意离去。 过了一会儿,春荷才红着脸从外间跑进来,一脸贼兮兮的暧昧。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啊,不对,应该是恭喜世子妃。」春荷掩嘴窃笑。 「你这个坏丫头,居然敢取笑我。」江初香顺手拎起绣枕作势要朝她抛去。 春荷也不怕,依然笑嘻嘻的。「难怪昨晚世子妃会遣退了大伙儿,原来是早知道世子爷会过来留夜。」 「才不是这样!你又胡说!」这下江初香也不客气,被取笑得羞窘难耐,干脆下炕伸手撝住春荷的嘴。 就这样,原本以为是离情依依的送别日就在打闹中度过,邹氏姊妹虽然不舍,但似乎也得了消息,再加上看见张罗江初香行程的人是添旺,两人心中的大石顿时重重落下了。 向送行的众人一一话别之后,江初香连同春荷一起上了红绸马车,在添旺的领路中一路摇摇晃晃的来到了新住所。 那是一处位在皇都临近闹市的大宅院,外观华美,建料实在,地上全铺上青石板,且是标准四进院,说的上宽敞又舒适。 「世子妃,这是记在少爷名下的别院。」添旺一边领着江初香熟悉门路,一边报告。 「难怪这么气派。」江初香忙着张望宅内的一梁一柱,以及精致华丽的摆设。 「少爷特别交代过了,要帮世子妃寻一处靠近闹市,往来方便、住起来又舒适的住所,小的想来想去就觉得这处特别合适,上呈给少爷之后,少爷当下就批准了。」添旺讨好道。 自从知道主子对江初香特别好,添旺就老想着巴结,这下子当然是卯足了劲儿力求表现。 「这处别院已经空了很久,少爷本来是想得空时能够来此休憩图个清幽,想不到就这么大方的赏给了世子妃,世子妃真是好福分。」 「依我看,世子爷这是想金屋藏娇,才特地安排这处给世子妃住。」春荷在一旁笑嘻嘻地插嘴。 「什么金屋藏娇,乱说话!」添旺啐了一口,难得改了平日对主子的称呼,「世子爷跟世子妃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哪来的藏娇。」 春荷朝他扮了个鬼脸,添旺啧了一声,两人又是一阵口舌之争。 第二十章 江初香好笑的睨了那两人一眼,径自走到门廊前倚着红木大梁,看着院子里的一草一物。 「世子妃,没事吧?」春荷担心的靠过来,以为主子正为了被逐出将军府而难过。 江初香却回她一个大大的笑颜。「虽然被人赶出将军府,不过女人当自强,从今天起我就要在这里好好的过日子,努力撑起自己的一片天。」 听见这么大胆的宣示,添旺与春荷都惊呆了。女人当自强?这真是前所未闻的事啊! 「添旺,劳烦你回府之后转告那些个替我张罗生意的管事,日后商谈生意的事我想自己来,若有需要再请他们帮忙即可。」 添旺大惊,「世子妃,您这是……」这是打算抛头露面了不成? 江初香挽起衣袖转过身,两手叉在腰间,一脸的精神抖擞,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模样。「既然这次遭人诬陷不得不离开将军府,于我或许是个契机,不管过去众人是怎么看待我的,我已经决定要让江初香的名号响彻皇都。」 「世子妃真的好厉害。」春荷的冃光崇拜不已。 「太厉害了……」添旺也啧啧称奇。 春荷立刻转过头,因自家主子而自豪的说道:「那当然了,世子妃是何许人也,否则怎能让世子爷这么舍不得。」 添旺哈哈两声,说:「不是,不是,我说的好厉害是指我家少爷。」 「这关世子爷什么事?」春荷不解。 「少爷早料想到世子妃会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已经分了一拨人到这宅子来协助世子妃打理生意及照料世子妃的日常起居,且这些人不是府里的人,而是少爷命人另外挑选的,让世子妃不必烦心这些人会上府里打小报告什么的。」 江初香闻言一楞,随后心中一甜。邹定叡真的很懂她的心,居然设想得如此周到,这个男人当真是心细如发啊。 「世子爷具是了解世子妃。」春荷赞叹道。 「好了,好了,既然这样那真是太好了,以后我就不愁没人手帮忙,再说这么大的宅院就我跟春荷两人住,那多寂寞啊。」 「世子妃何须担心,世子爷要是得空一定会常常过来。」春荷喜孜孜地说。 「你喔。」江初香红着脸,瞋她一眼。 「那小的这就去带人过来,好让您先熟悉一下。」添旺笑道。 「有劳了。」她笑着点点头。 转头望向这片大宅院,江初香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离开将军府不是个结束,而是个开始。 数日后,将军府。 听闻宫中祝贺太子寿辰的宴席结束,邹定叡已经返回府里,叶琇容正兴高采烈的让丫鬟帮着梳妆打扮。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隐约似有人在争执,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叶琇容皱了皱眉,拨开丫鬟在她发间梳整的手。「是谁在外面大呼小叫的?」 巧铃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刚才打水时听说先前在南园伺候的下人似乎都被总管找去问话。」 叶琇容暗暗一惊。「问话?江初香不是都被赶出府了,有什么好问的?」 「听说是想抓出帮凶。」巧铃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如实报告。 「什么帮凶?」 「就是帮着江初香在药酒里下药的帮凶。」 闻言,叶琇容更不安了。「这事不是早已经了结,分明就是江初香一个人所为,哪来的什么帮凶。」 巧铃那日请了假,并不晓得下药之事与自家主子有关,径自往下说:「听说那阵子送药酒到各院落的人并不是江初香,所以现在怀疑有其他人帮忙下药,正在彻查那日送药酒的人是谁。」 玉萍该不会出卖她吧?思及此,叶琇容更加焦虑了。 当初为了在将军府里养个眼线,她着实费了不少心思,还是身旁有经验的婆子帮忙拢络了玉萍这颗棋子。 但是说到底,玉萍是将军府的人,难保她不会阵前倒戈…… 门外忽然响起了将军府管事的请安声,「叶姑娘安好。」 门内的主仆俩同样楞了楞。 「林管事上门扰客,不晓得是为了什么事?」叶琇容不动声色,假装若无其事的问起。 「打扰叶姑娘的安宁了,小的先行请罪。」林管事的态度不软不硬,似乎是奉了谁的命令过来的,口气有恃无恐。 「到底是什么事?」 「叶姑娘应该知道前些日子侯爷与夫人误食泻药的事,现在帮凶已经找到,正在前院受审,夫人让小的来请叶姑娘过去。」 闻言,叶琇容吞咽了一口口水,不悦地说:「这是将军府的家务事,与我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只是过来传话。」林管事的口气硬了几分。 「小姐……」巧铃不安的瞅着自家主子。 叶琇容抿紧了嘴,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她就不信那个贱丫鬟真有胆量出卖自己! 将军府的正堂里,邹昆阳坐在上位,周氏及刚从宫中返回的邹定叡坐下首,其他人分坐在底下,全都齐齐望着跪在正中的玉萍。 叶琇容一进正堂就看见这副肃穆的画面,心中一紧。为什么连侯爷与叡哥哥也在这儿?这种内院的事,不是应该由当家主母处置吗? 「琇容见过安平侯与少傅大人、夫人吉祥。」叶琇容对跪在地上的玉萍视而不见,一路走向其他人面前。 岂料,浑身发抖的玉萍忽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叶琇容的脚。 「叶姑娘,叶姑娘您一定要救我啊!」玉萍哭着大喊。 叶琇容顿时花颜失色。「你、你这是干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放手!」 「叶姑娘当真不认识这位丫鬟?」邹定叡笑中有嘲讽的问。 「叡哥哥,我真的不认识她!」听见心仪的人当众质疑自己,饶是再怎么力图镇定,叶琇容也慌了。 她转而看着面无表情的邹昆阳与周氏,高声喊冤,「侯爷,夫人,你们千万不能听信这个丫鬟的谎话,她想诬蔑我,血口喷人。」 周氏心下一惊,却照着儿子先前所教的,不动声色的说:「琇容,你说这个丫鬟想诬蔑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琇容早慌了手脚,没发现这话有些不对劲,只当周氏已经对她起疑,不假思索的嚷嚷,「是她在药酒里下泻药的,不是我,这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邹定叡忽然一笑。「从头到尾没人提起审问玉萍的事与药酒被下泻药有关,你这是不打自招。」 「什么?」叶琇容傻了,回头望着脚边的玉萍,只见后者同样瞪大了眼,一脸错愕。 「之所以会有今日这场审问,是早先发现南园那边的膳食有人在作怪,先后有下人吃错东西,接着身体不适倒下了,所以才会招玉萍过来审问。」 其实玉萍从进正堂到叶琇容前来,审问都还没开始,是玉萍看见叶琇容后脚也被找来,一时心里有鬼才会向叶琇容讨救兵。 而叶琇容这厢也不遑多让,她以为玉萍向自己哭求是因为已经将实情全盘托出,所以开始喊冤,殊不知这一喊反而是不打自招。 这一招,完全用不上邹家人出手,叶琇容与玉萍两人就自曝罪行。 明白了个中道理之后,叶琇容脸色一白,身子一颤,差点站不稳。 「琇容,你堂堂一个礼部侍郎的千金,怎么会做出这种大胆妄为的事?」周氏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看走眼,差点帮儿子讨个这么阴险狡诈的媳妇。 「你父亲与我一向交好,眼下出了这种事,府上那边我会命下属过去讨个说法。」邹昆阳怒道。 邹昆阳一向不插手内宅的事,可当初这事祸及了将军府的安危,他再不出声不行。 叶琇容一听整个人都吓傻了,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侯爷且息怒,琇容无知,琇容知错了,请您不要告诉我爹爹这事,我会受罚的。」 「礼部侍郎教女无方,在将军府闹出这等事,今日下泻药,明日是否在我吃食下毒?」邹昆阳严厉的斥道。「再说,叶侍郎出了你这样的女儿,若是不好好劝他多加管束,我们这么多年的私交也枉费了。」 闻言,叶琇容更是泪洒千行,无话可说。 邹昆阳不再多说什么,本想直接命人护送叶琇容回叶府,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决定亲自上叶家与叶侍郎交代清楚,免得叶琇容回去之后胡乱嚼舌根,坏了两家的好交情。 【第八章】 药酒惹出的祸事已经真相大白。 叶琇容被送回府的当夜,玉萍被杖打五十,虽周氏心善让她带着卖身契离开将军府,然而被名门大户撵走的下人,名声已经坏透,根本没人会雇用,往后的日子可以想见一定是糟糕透顶。 第二十一章 周氏没想过自己请来的客人居然会在府里闹出这等事,既是失了面子,又是损了自己的主母之威。 再想到当时自己因叶琇容煽风点火,一口咬定江初香就是祸首,周氏更是内疚难当。 面对此事,邹定叡没多说什么,反过来安慰母亲几句,更亲自传令下去召集了府中的总管、管事,还有嬷嬷们,要他们严加管束府里的下人,若是再有这样吃里扒外的佣人出现,管带的人也有责。 周氏为人宽厚,虽然治下颇严,但是到底不像邹定叡这样严厉,那些管事嬷嬷们都吓坏了,自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更加严格的管束下人。 用过晚膳后,周氏去了一趟云朗居,随行的丫鬟还端着几盘点心与热茶。 「娘亲也累了,不必特地为我张罗。」邹定叡在花厅里见了周氏,心中多少已经猜到她的来意。 是人都爱面子,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错事,是以他不曾主动提及关于诬蔑江初香的事,仿佛此事从来不曾发生过,帮母亲守住了面子。 周氏坐在窗边的小炕上,脸上带着一抹歉然。「若不是我这个做娘的赶跑了你的妻子,让你的生活起居没人可以帮着照料,我又何必这般劳累。」 「娘亲千万别自责,这事初香也不对,玉萍是我拨去南园的下人,既然是她的人,她自己就应该管着点,而不是被奴仆联合外人欺到头上。」 邹定叡深知母亲的性子,话当然是挑着周氏喜欢的说,将周氏哄得欢喜。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错怪了她,也幸好那阵子你人在宫中忙着太子寿宴,否则要是真照我说的写了休书送去她那儿,我这张老脸真不知往哪儿摆。」 邹定叡笑了笑,只道:「都是天意。」 末了,周氏准备离去时,面色局促地对儿子说:「你要是还喜欢江初香,就找个日子将她带回来吧。」 「这事不急,娘亲就别担心了。」知道周氏心中仍有疙瘩,邹定叡又说:「初香那边我会跟她说明的,其实她很挂念府上的人,还托人送了几坛药酒过来,只是我怕母亲不愿收下,所以就退回去了。」 听见被逐出将军府的江初香非但没怨自己还送来了药酒孝敬自己,周氏心中一暖,既是愧疚又心疼。「下回要是再送过来,你就别拦了,让人送过来吧……也不晓得她一个人住在外边好不好,你得空的话就过去看看吧。」 「多谢娘亲关心,初香是我的妻,我会的。」邹定叡笑笑的点头。 照这样看来,母亲应该是认可了初香这个儿媳,至于父亲那边,本来对此事就没有太大意见…… 唉,他金屋藏娇的日子还真是短暂啊。 待周氏走后,邹定叡笑了笑,朝外头喊了一声,「添旺。」 「小的在。」添旺立刻探头进来。 「备车,去兰园。」邹定叡从屏风上取下了天蓝色绣缠枝披风。 「少爷是想世子妃了吧?」添旺打趣的说。 「多嘴。」邹定叡要笑不笑的横了他一眼。 兰园。 江初香住进来一段时间后,才晓得这间宅子被起名兰园,难怪院子里外都种上了各种兰花。 「少爷喜欢兰花的清幽,所以当初就命人在宅子里种下了各式兰花。」当时添旺是这么解释的。 江初香听了面上没有太多反应,其实心中有点气馁,虽然两人的关系已经十分亲密,也有了夫妻之实,不过她对他的各种喜好还没完全摸透。 眼下两人没住在一块儿,他身为太子少傅又是安平侯世子,不是往宫里跑,就是在侯爷那边协佐处理军务,想挤出时间培养感情,彼此再做深入了解还真是有困难。 「唉。」江初香双手搭在香桧大浴桶边,望着屏风上繁复美丽的花纹叹了口气。 「好好的,世子妃怎么叹气了?」春荷一边将洗净的花瓣洒进浴桶,一边关心问着。 「虽然我跟世子爷名义上是夫妻,可是世上哪有一对夫妻对彼此的事情互不了解,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我懂了,世子妃是想念世子爷来着。」春荷吃吃偷笑。 「才不是。」她瞋了春荷一眼,又靠回桶边叹气。 「我忘了拿花露进来,世子妃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春荷边说边走出净房。 江初香也没怎么听,只是背对着她点了点头,继续发她的呆去。 不多时,身后隐约有脚步声,她没多想,一边沉思一边开口闲聊,「春荷,下回添旺要是来兰园,你记得帮我问问他,究竟世子爷都喜欢些什么东西,从吃的到喝的,喜欢的颜色和衣服样式,什么都要问……」 「既然这么好奇,你何不直接来问我?」 蓦地,她身后响起了一声沉厚的男人嗓音。 她一震,立刻缩进因加入了羊乳而浊白的热水里,小脸红扑扑地回转,果然看见邹定叡走进了净房。 他脸上带着笑,顺手解下披风往屏风上一挂,然后走至浴桶边,蹲下高大的身躯与她困窘的目光平视。 「你怎么这样,没看见我在净身吗?」她被他露骨灼热的眼神盯得全身发烫。 「看见了又如何?」他邪气的挑高了眉。 「你这人还真是不害臊!」她瞋他一眼。 「伺候娘子沐浴,有什么好害臊的?」 「伺候……等等,你想做什么?邹定叡,你别乱来……」 一阵惊慌失措的娇嚷,外加双手遮眼后没多久,另一具高壮的男人身躯也进了浴桶,冒着白烟热气的水被挤得晃动,溢出了不少。 幸好浴桶够大,勉强可容得下他们两人,否则可能要闹笑话了。江初香将手从脸上拿开时,心里只想着这个。 邹定叡好笑的看着她满面羞红。「平时看你挺大胆的,怎么一见到我就变了个人?」 「害臊跟大胆是两码子事。」她哼了一声,佯装若无其事的贴紧身后的桶壁。 不料,那个老喜欢调戏她的男人也靠了过来,宽阔的胸膛贴近她的前胸,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这一刻两人肌肤相亲,彼此间除了热水之外,再无任何隔阂。 原以为他想干「坏事」,岂料他不过是这样抱着她,没再有其他不安分的举动,渐渐地江初香松懈下来,静静感受着这一刻的亲昵。 「怎么会突然好奇起我的事?」过了良久,他的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半垂的目光与语气全带着佣懒。 「我听添旺说你喜欢兰花,才发现我对你的喜好没太多了解。」 「这还不简单,今天晚上你把想问的都问了,我一定知无不言。」 听出他话中的好兴致,她侧过脸仔细端详起那张绝色俊容。「你的心情似乎很好,发生了什么好事?」 「我爹命人送叶琇容回府了。」他的嘴角染上了笑意。 「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邹定叡将在将军府正堂发生的事,简洁的说了一遍,江初香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噗哧大笑。 「哈哈哈,叶琇容心里一定呕死了,居然栽在自己的心虚上。」她还以为情敌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不过尔尔。 「我娘对错怪你一事感到很愧疚,要我带你回将军府。」 「真的?」她大喜。 「不过,不是现在。」他说。 「我知道。」她点了点头,开始分析起来,「眼下要是我回了将军府,难保夫人不会误以为我是趁势得意,不过要是不回去的话,夫人也会以为我拿乔,故意抬高身价不给她面子。」 邹定叡一脸欣赏的睨着她。「所以我已经告诉我娘这事不急。日后你只要继续送药酒回去,偶尔回将军府探望她即可。」 「我懂了。」她点点头。 「不过你不冋府,惨的可是我。」他忽然一脸认真的说。 「怎么说?」她纳闷。 「我正值年轻气盛,夜里却只能孤枕难眠,你说我这样不惨吗?」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真的需要人同情似的。 她羞笑了起来,才想推他一把,手腕已经先被他擒住,拉高到耳边,扬着一抹贼笑的俊脸凑近,就这么亲了上来。 水气氤氲间,她垂下眼,脸儿酡红似醉了一般。她在这个男人面前,从来就只有乖乖听话的分,真是不公平…… 「邹定叡,你的手在做什么?」察觉到水面下有双手正在突袭自己白润的身子,她忍不住羞呼。 那个老爱挑起火势的男人,竟然端着一张妖孽美颜,很无辜地说:「我这是在帮娘子沐身,有什么不对。」 「你、你少给我乱来!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夜还长着,有什么问题等我们沐身完再谈吧。」 「喂——」 第二十二章 胸前的柔软忽被男人的手掌抓握住,她不禁打一个颤,怒呼成了娇喘,原本想站起的双腿一软又坐回浴桶里,自投罗网。 他贴在她的耳侧,用着低沉的嗓音低喃,教她全身骨头都酥麻了,只能半推半就的迎合他接下来更孟浪的抚弄…… 事毕之后,江初香已经累翻了,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邹定叡则像在哄猫似的帮她擦干了身子,将她抱上软炕。 她昏昏沉沉的又不甘心就这样睡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用着蛮横的口气质问了好些事。 诸如他喜欢吃哪些东西,又喜欢喝什么茶什么酒,还有喜爱的颜色花样,反正当下脑中想知道的全都仔细问过一遍,这才罢休的阖上双眼睡去。 那一夜,邹定叡含笑看着一手搂在自己颈后,靠在他胸前沉沉熟睡的女人,就这么看上一整夜也不想睡。 作梦都想不到会有这一天,曾经让他只想避而远之的女人居然成了他的心头宝,世事果真难料。 邹定叡低下头吻了吻怀中人,再次搂紧了那软绵绵的娇躯,然后才心满意足的闭起眼入睡。 隔日一早,邹定叡倒不急着回府,想留在兰园与江初香一块儿用早膳。 结果那个小妮子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只留他一人在屋里等着。 他从房里的小几上随手拿了一纸她写下的药酒配方,漫不经心的浏览着,却在看见那娟秀的字迹时微微一楞。 此时,江初香连同春荷一起端着托盘鱼贯进到房里,邹定叡才回过神,掩下心中的震惊,假装若无其事的放下配方。 江初香笑盈盈的看着他,将托盘上一碟碟的菜搁上桌,他顺着看去,嘴角缓缓上扬。 只听她自信满满地细数,「金丝南瓜卷,红豆八宝粥,清蒸肉泥拌豆乳,三鲜酥饼,然后是沁心开脾的冰镇菊花莲子茶。」 听罢,邹定叡好笑的挑高眉。这些菜式全是昨晚他在她的「拷问」之下一一道出的,想不到今天她就全变了出来。 「这些菜全是你做的?」他笑问。 「当然——不是。」她眯着眼睛笑呵呵。「我可没这么好的手艺,今天呢,我是先让厨子帮我示范一回,回头我再慢慢练习,等抓到你的口味之后,就算卖相再怎么不济,你还是会捧我的场吧。」 邹定叡笑说:「你可真是老实,换成是其他女人早把这一桌的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无功不受禄,我才不会去抢别人的功劳。」她哼了一声,颇为自豪。 春荷在旁边看他们小俩口拌嘴,只是一个劲儿的偷笑,实在忍不住了才趁机插嘴说:「世子爷,您别看世子妃说得这么轻松,其实她天还没亮就窝在厨房,手里拿着笔纸,紧跟着厨子将每个步骤记下来,记得满头大汗也没看世子妃抱怨半句。」 「春荷!」江初香脸儿臊红,瞪了老爱出卖自己的丫鬟一眼。 「世子妃生气了,那奴婢不说了,这就退下去,别在这儿碍眼。」春荷掩着嘴退出了房间,还不忘带上门。 瞥见妻子既羞窘又懊恼,邹定叡笑了,他走上前伸手抹去她额上的汗水,目光泛着醉人的温柔。 「这汗水可不会骗人。」他叹息,然后俯下身给了她一个缠绵至极的吻。 若不是江初香够理智,急急忙忙的推开他,恐怕又要擦枪走火,连早膳都省了,直接滚上床去厮混半天。 「你天不用进宫吗?」她娇赧的转移话题。 「太子随皇上一同去狩猎,今明两天我都不必进宫。」他轻捏她的下巴,目光都舍不得离开这张娇俏的花颜了。 「那真是太好了。」她灿烂一笑,拉着他一同坐下,然后将南瓜卷推到他手边,嘴里催促道:「你快点用早膳。」 「怎么了?知道我这两天清闲了,想要我多陪陪你?」他凑近她的脸旁,欲一亲芳泽。 她却伸出两手及时捧住他的脸颊,主动凑上前啄吻了两下,然后笑咪咪的说:「正好这两天我的店铺要开张,正是用人之际,怎能少了你这样的帮手。」 闻言,邹定叡忍不住哈哈大笑。昨晚她还嫌两人相处时间太少,不够好好了解彼此,结果今天一转眼又专心顾起她的生意,女人心还真是善变。 不过,看她这么看重生意,反倒是他这个大男人吃起味来。 看着尝起满桌小菜、一脸新奇又津津有味的江初香,邹定叡忽又想起方才在纸上看见的那字迹,不禁微微出神。 「怎么了?没胃口吗?」后知后觉发现他的沉默,江初香手里捏着酥饼,嘴边还沾着饼屑,纳闷的停下来。 他眨眨眼,不让她发觉自己的眼神有异,伸手替她抹去嘴边的残屑,此举引来她一阵脸红娇嗔。 他笑了笑,将那些疑惑压回心底,一如往常那般摸摸她的脸颊。「吃吧。」 她不疑有他,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嗯!」 两天后,闹市最精华的地段、玉盘街上堪称数一数二的金店面——「苏记」中药铺正式开张。 开张的头一天免费招待一小杯补身药酒,此药酒药性温和,酒性不烈更不易醉,上至七十岁高龄,下至十岁稚童都能喝得。 中药行里更卖有各式以补药揉蜜制成的糖饼,巧妙盖去了中药的苦涩味,能够让气血虚却害怕药味的孩子一吃便爱上,如此神奇的糖饼一下子就成了许多心疼孩子的爹娘购买的目标。 「免费招待?」邹定叡听了添旺的转述,只是摇头直笑。 「是啊,真的是完全不用钱,少爷您看,世子妃会不会做赔本生意啊?」添旺不明白主子在笑什么,着急得不得了。 「她的能力,我信得。」邹定叡笑道。 见状,添旺也只能乖乖闭上嘴,自己在心中穷担心。 后来事实证明,这等前无古人的宣传手法大大见效,许多人用过免费招待的药酒之后纷纷上门回购。 不出半个月,玉盘街上的「苏记」中药铺打响了名号,每日一开张门庭若市,人潮如流水。 原先没人知道老板是谁,直到近日江初香现身「苏记」,在店铺里忙里忙外才真相大白。 「什么?老板是个女的?!还是前江相的女儿,那个恶女江初香!」消息一出,震惊了整座皇都。 有过几日的时间,「苏记」中药铺的好生意消失了,没人愿意上门,见状店里的伙计都苦着张脸,欲哭无泪了。 江初香却是笑笑的,不曾皱过一次眉,她每日照样开张照样泡她的药酒,而且干脆将泡制药酒的过程搬到店铺前的空地上,当成实境秀似的制给来往的百姓看。 日子久了,客人又渐渐回潮,她不欺不贪,愿意回铺子消费的客人,她免费致赠一包中药与药糖,外加真挚的问候与关怀。 渐渐地,「苏记」中药铺的生意又回来了,而且比起刚开张那时来得更好。 「少爷真是知人善用,天纵之才啊!您早就看出世子妃过人的能耐,小的却还在那边穷操心,真是丢人。」 添旺固定三五天就向主子回报中药铺的情形,在最近一次报告「苏记」中药铺生意好得令人咋舌时,不忘心悦诚服的高赞主子。 「她的能耐远远超出我所想的。」邹定叡只是笑着简单回了这句。 那个女人是一个奇迹。那当下,邹定叡在心中如是想着。 接下来的日子,「苏记」中药铺的生意蒸蒸日上,江初香的恶女之名正逐步洗刷当中。 外人开始议论起江初香与将军府的关系,许多人都说她已经被邹家休了,又有人信誓旦旦说「苏记」的生意之所以能这么好是因为有将军府的势力在背后撑腰。 更有人说亲眼看过将军府的轿子来「苏记」接走了江初香,总之众说纷耘,而江初香与邹家没人证实过传言,就这么任由众人猜测去。 也有很多人问过江初香,为什么中药铺不叫「江记」,为什么会取名作「苏记」? 面对这些询问,江初香都是打哈哈几句带过,答案她自己很清楚,但是不能对任何人说,她之所以会取作「苏记」,是为了纪念她原来的身分以及在二十一世纪的爸妈。 随着她在这里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她逐渐融入这里的一切,虽然思想和观念还是不太相同,但像食衣住行这些事她几乎已经习惯,不再像初来乍到时那样陌生不上手。 而且,她发现自从爱上邹定叡之后,就不曾再有过想回到原来世界的念头。 现在她心中所思所想全是怎么在这里好好生活,要怎么跟邹定叡过上幸福的好日子。 第二十三章 说来好笑,有时她太乐在其中,猛一回过神才会想起自己是个穿越者。 「世子妃,天色不早了,咱们要回兰园吗?」春荷打点完铺子里的杂事,转过身就看见主子正对着算盘发呆。 江初香回过神,一边将帐簿锁进柜子里,一边说:「今天晚膳回将军府吃,夫人昨天差人来说了,今晚会准备我们的饭菜。」 春荷喜道:「夫人真是越来越疼世子妃了。」 江初香不好意思的摸着脸。「大概是我的药铺在皇都里打出名号给他们老人家长脸了,所以侯爷跟夫人对我好像没那么不喜了。」 主仆俩一边走出药铺,一边闲扯,浑然没发现对街有几个男子隐身在暗处,目光不善的打量着江初香。 「江家都已经倒台,江丰也流放边疆,可是他的女儿居然还这般逍遥。」其中一个男子愤恨地说道。 「想当初,江丰是怎么对我们赶尽杀绝又是怎么作威作福的,正所谓父债子还,没道理我们过得这么凄惨,江家人却过着好日子。」一名脸上带着伤疤的男子,咬牙切齿的附和道。 两人互看一眼,复仇的计画同时在心中萌生。 今天非特殊节庆,将军府用膳的花厅里邹家人却难得齐聚同堂,邹昆阳与周氏坐在主位,邹定叡与江初香坐其左侧,两个姨娘与庶妹依序入坐。 自从江初香洗刷了恶女之名,皇都里许多人都转了风向说江家是歹竹出好笋,江丰虽然是阴险奸臣,却有一个良善热情的好女儿。 周氏多少听说了这些市井传言也颇感骄傲,加上这段时日江初香虽然没住在府里,但是对她的关怀可一点没少,经常过来请安问好,三不五时亲自送药酒或补药过来。 现在府里上下,包括外头的人都说将军府有着极大的好福气,就连恶媳都能被这福气庇荫而转性成f良媳,这些绘声绘影的传言虽然没根据,却也让周氏等人感受到莫大的虚荣。 「香儿,你每天忙着药铺的生意肯定没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得多吃点。」 席间就见周氏不停替江初香夹菜,不时的惦念,弄得江初香都尴尬起来,只能端着手里那座小饭碗,边笑边吃。 邹定叡跟父亲聊了几句,总会转过头来看她,小俩口之间的感情好得藏也藏不住,周氏见广心中很是欢喜。 膳后,周氏端过江初香奉上的凉茶,笑着说:「叡儿,我看你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看我就作主让初香再进门一次,堵住外边那些好事者的碎嘴。」 江初香惊了下,虽然婆媳关系已经大有进展,不过她没想过周氏竟然会这么干脆,主动提议让她再进门一次。 这对一个差点沦为下堂妻,又因为父亲之过被冠上罪臣之女的恶名的女子来说,是何等的荣宠。 明白周氏是真的将自己当半个女儿在疼,江初香心中一暖,不禁红了眼眶。 「夫人……您对我真的太好了。」 周氏笑骂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喊夫人。」 江初香破涕为笑,低低的喊上一声,「娘。」想不到真有盼到这刻的时候,她心中的感动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才是我的好儿媳。」周氏一脸慈爱地拍拍她的手。 江初香热泪盈眶的转头望向丈夫,邹定叡回了她一抹宠溺的笑,一旁的邹昆阳看了只是沉思着,始终没表示任何看法。 入夜,邹定叡亲自送江初香回兰园,周氏还特地又分拨了一批下人,让他们到兰园置办嫁娶之事。 依周氏的意思是打算办一场风光的婚礼,昭告世人邹家没有不要江初香这个儿媳,只是先前江家出事,为了避过此祸,所以江初香自愿离府免得牵连邹家。 此时,夫妻俩一同走在往前门的小径上,下人们都候在前门,离得远远的,好让主子们有独处的空间。 邹定叡握着江初香的手,两人肩并肩,放慢了脚步。 他垂眸望着靠在身侧的她。「母亲这会是真心想接你进府,你可高兴?」 「嗯,高兴得想哭。」只不过…… 「我知道你担心回府之后就不容易照料药铺的生意,你放心,过些日子我会跟母亲说这事,相信依她现在对你的喜爱,应当不会阻止才对。」 江初香闻言心中大受感动,不禁抬眼望向她俊美又贴心的良人。 他总是这么体贴,凡事为她设想周到,从不让人欺负她半分。其实她也明白「苏记」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做生意,多半是他隐身在幕后帮忙打点。 「叡,我能喜欢上你,真是太好了。」她对他的凝视投以一抹灿烂的笑。 邹定叡笑着,俯下身欲吻她,此时前门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小心,有刺客!」总管在门外高声大喊。 江初香一楞,还没缓过神,刚抬起眼就看见一帮黑衣人掠过门墙,手中挥舞着冷光凛凛的刀剑。 这是她穿越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感受到与死亡这么接近!更是第一次见识到从前在书中读过的刀剑无眼。 「江家余孽,给我乖乖受死吧!」带头的黑衣人一眨眼就来到两人面前,举起手中的长剑往江初香刺去。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江初香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实在太震撼了,她完全呆在原地,根本无法反应,更别说是逃走。 那剑落下的时候,一只男人的手臂挥了过去,及时挡住这一剑。「香儿,快逃!」 邹定叡催促的声音响起,江初香才被震醒,待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他替自己挡了一剑。 暗底青花的衣袖被刀锋划开,鲜血喷了出来,有的还溅到她脸上,即使不愿意也能闻见浓浓的血腥味。 定叡受伤了!为了救她,他被砍伤了!她不能再傻在这里,她要救他! 然而下一刻,她才想动作两眼就忽然发黑,膝盖一软,就这么瘫了下去。 【第九章】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江初香隐约听见身旁有人在对话。 「世子爷,属下已经严刑拷问过落网的刺客,他们没一个是主谋,全是受雇于人、拿钱办事的亡命之徒。」 是沈威的声音。她虽然没睁开眼,不过她的耳力很好,还是认出说话的这人是跟随邹定叡左右的暗卫。 「那主谋是谁可问出了结果?」邹定叡刻意压低嗓子,似乎是怕吵醒她。 江初香动了动身子试图起身,可惜手脚僵硬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睁开眼角偷顾。 她看见邹定叡坐在位子上,一旁的添旺正在替他包扎伤口,他的脸色阴沉得像乌云,低垂一双长目,若有所思。 只见他手臂上的纱布渗出血迹,她心中一紧,虽然身体使不上力,柔荑却揪紧了身上的被子。 他真的受伤 昏倒前所经历的那些事,她慢慢记起来了。她想起两人遇刺,而那刺客好像是针对她来的…… 就在她回想间,又听见沈威继续说:「经过属下一番拷问,有一名刺客已经松口供出这次买凶杀人的主谋及他们交易的内容。」 「继续说。」邹定叡闭上眼,似乎在压抑着怒气。 尽管只是用眼缝偷瞧,江初香仍然可以清楚感受到此刻他全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怒气。 这还是她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看见他生这么大的气。 等到添旺包扎完伤口,端着沾满血迹的巾子退下后,沈威才又继续往下说。 「听说主谋有数人,他们开口闭口就是要世子妃的命,那帮刺客仅是拿钱办事也没过问太多,只知道那些人似乎是过去曾受江丰所迫害,因此对江丰怀恨在心。」 「江家已经散了,江丰也流放边疆,他们的仇算是报了,就算再怎么恨也该找江丰报仇去,怎么会找上这里?」邹定叡这席话说得很沉重,十分语重心长,腾腾的怒气中还透着几分无奈。 江初香心中一沉,当下明白了七七八八。 这些刺客是江家的仇人找来的,他们将对江丰的仇恨转嫁到她这个女儿身上,准备上演父债女还的老戏码。 而且这些人明知道她有邹家保护着,有一整个将军府当靠山却还是执意要蛮干,可见对江家的仇恨有多深。 「回世子爷的话,那些人因为恨极江丰,所以见不得江家人好过,正巧近来世子妃因为经营药铺时常露面,就成了那些人寻仇的目标。」 听见沈威用着忧心的口吻呈报,江初香一颗心更是往下沉,精疲力尽的闭上眼,偷偷喘了一口大气。 她都已经这么努力一步步洗刷恶女之名,想与心爱的男人一起过平静的小日子,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肯放过她? 第二十四章 「这些人已经是丧心病狂了,连将军府都不放在眼底,甚至连世子爷都敢动,依属下之见应该立即展开搜查。」 「搜查?」邹定叡睁开眼,语气有一丝讥讽。「眼下江家刚倒,我这个帮皇上扳倒江家的大功臣却为了帮江丰之女报复,公器私用进行搜查,要是有心人士知道了这事,随时都能到皇上跟前参我一本。」 闻言,江初香暗暗吃惊。对呀,她怎么都没想过这些事呢。 「那世子爷的意思是……」沈威的声音充满了困惑与担忧。 「这事我自有他法。」 「世子爷,这事已经危及到您的安全,那些人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世子妃,肯定也会波及到您……」 邹定叡眉头一皱,挥了挥手,示意沈威降低音量别吵着了昏迷不醒的江初香。 殊不知,她早已经清醒,还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下去吧。」邹定叡最终还是屏退了沈威。 沈威皱着眉头,脸色不好的退出房间。 见状,江初香赶紧闭上眼假装昏睡。 邹定叡静静坐着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来到炕边摸了摸她的脸,似乎是在检查她身上有无外伤。 这时,她假装被吵醒,缓慢的睁开了眼,对上他扬着浅笑的俊脸。 她很清楚,那抹笑不过是为了安她的心,还有掩饰他刚才凝聚的怒气。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佯装不知情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有刺客闯进将军府,你惊吓过度,所以晕了。」他轻描淡写的几句带过。 「刺客?」她瞪大了眼儿,继续装傻。 「嗯。」他淡定的点头。 「为什么突然会有刺客?我记得那个人好像还喊了我的名字?」她一手扶住额头装出努力冋想的表情,想试探他会有何种反应。 「不关你的事。」邹定叡一口否认。 「啊?」他连这个都想瞒她? 「那些刺客是针对我来的,杀你不过是顺便。」 「真的吗?」此刻她脸上的惊讶完全不必伪装,而是发自内心。 「我如此年轻就受封太子少傅,太子敬我如兄长,我又蒙受圣宠,经常被召进御书房陪皇上议事,江丰被拔这件事我也参与其中,虽然知道内情的人不多,但总归还是有人知道,暗地里肯定树敌不少。这些刺客全是有人派来对付我的,只是连累了你,实在对不住。」他笑了笑,大手托住她惊愕的脸蛋。 明明那些刺客就是她惹来的,还害他受了伤,他全往自己身上揽就罢了,居然还反过对她道歉。 老天爷,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究竟有多么体贴窝心啊。 江初香鼻头一酸,当下有点想哭,不过幸好她忍住了,否则他一定会起疑心。 「那些刺客……」 「这事我自有对策,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只是眼下我得多加派一些人手到你身边保护,免得你受牵连。」 都到这种时候了,他还一心惦记着她的安危,她真是太惭愧了。 害怕泪水会失控的涌出来,江初香赶紧垂下眼,小手轻轻抚过他被划出一道口子的手臂,声彦含着哽咽的问:「伤口疼不疼?」 「当然疼。」他叹气。 她心中一紧,更加内疚了,结果随后又听见他说—— 「是心疼。」 她楞住,抬起头看他。 他伸出没受伤的手将她按进怀中,将下巴顶在她的头上。「心疼你差点就受伤了,也心疼我没能及时保护你,害你吓得晕过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一心想着我。」她闭起眼,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这下是真的被惹哭「。 他的温柔贴心,让她这个祸首还有什么脸留在他身边…… 刚才沈威也说了,那些人绝对不会善罢千休,他们今天胆敢擅闯将军府刺伤人,说不准哪天就敢光天化日下直接动手。 如果定叡为了保护她,官途受到牵连,生命受到威胁,她又怎么能假装不知情,让他为她烦心甚至是挡剑。 思及此,有个决定悄悄的在她心中成形…… 遇袭的当晚,江初香被留在将军府过夜,隔日一早,她强颜欢笑的出了府,在一票守卫的护送下到「苏记」上工。 只是用过午膳后,江初香特意将春荷带到后院隐蔽的地方,说起了悄悄话。 听完之后,春荷整张脸都白了。「世子妃,您这是想做什么?您好不容易才熬出头就快能风风光光回将军府,重新坐稳世子妃的位置了,怎么可以……」 江初香一把捂住她的嘴。「嘘,小点声,别让其他人听见了。」 舂荷急得都快哭了,只能发出呜呜声。 江初香明白她是忠心为主,示意她放低了声音,才将手拿开,叹着气说:「事到如今我如果执意留在将军府,别说是世子,就怕哪天连侯爷跟夫人的安危都会被我牵连。」 闻言,春荷哭丧着脸却无话可反驳,毕竟都说了那帮刺客是江家人的仇家买凶杀人,既然是亡命之徒,那当然是要钱不要命,什么坏事都能做绝。 「再说了,先前是我太天真没考虑到这一层,怎么说我都是罪臣之女,即使邹家要我这个儿媳妇,可消息要是传到皇上那边,不给邹家惹来祸端才怪。」 「世子妃……」见主子这么善良,处处为夫家设想周到,春荷好心疼。 「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想当初我被人欺负了,你还挺身而出为我说话,春荷,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朋友。」江初香眼神真挚的看着她。 「春荷不敢当。」一听到主子是把自己当朋友看待,春荷眼眶都红了。 放眼一户户高贵名门有哪个主子会将下人当成朋友,吃穿都少不了她一份,还老是特准她回家省亲,也不扣工钱,反而帮她张罗伴手礼。 能得世子妃这样的主子,怕是这辈子到死都当奴婢她也甘愿了。 「因为我真的在乎你这个朋友,所以我更不能连累你。」江初香握紧她的双手,语气严肃又恳切。「如果你真心为我着想就照我的话去做吧,好不?」 「世子妃……」春荷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一开口就先哽咽。 「别难过了,我也只是暂时离开到别的地方避避风头,也许过段时日那些人放弃了,我就能回来。」江初香反过来安慰她。 事已至此,春荷说什么也没法改变江初香的决心,只能听之从之。 傍晚的时候,主仆俩在一帮守卫护送下回到兰园,因为江初香告诉那些人,她必须回来收拾行囊。 守卫镇守在前后门,保护得滴水不漏。 屋内,江初香与春荷已经悄悄互换了衣裳,就连发式也对调过来。 「一会儿我就从厨房的小门出去,我已经雇了一辆马车,就在门外等着。」 见主子仔细抹了妆,努力乔装成下人的模样,春荷真的是哭笑不得,但难过成分还是居多的。 「可是,我跟世子妃的身形虽然相似,但是怎么说脸蛋可是差了一大截,怎么可能骗得过那些守卫?」春荷困扰地说。 一切就绪,江初香背好了包袱,笑着说:「所以我才让你乖乖坐在房里,千万别乱走动,反正那些守卫也不敢随便闯进来,能拖多久就让他们等多久,趁这段时间我快点离开皇都就成了。」 「原来世子妃是这样打算的呀。」春荷满脸的无奈。 「时间不多了,我得上路了。春荷,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世子就麻烦你跟添旺多多照顾了,日后我回来一定会好好答谢你们。」 「世子妃……」春荷垮下脸,眼眶发红。 其实主仆俩心知肚明,她这一走也许再没有聚首的那天。 正所谓世事难料,人心易变,她离开了,或许再过一段时日邹定*身边就有别人了,到那时不管是兰圔还是将军府,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世子妃,那药铺您也不要了吗?那可是您一手打点起来的心血啊。」 「都到这种时候了,就算是心血也只能放下了。」江初香苦笑不已。「我已经将房契与药酒配方,还有药铺赚得的银票全都放在世子的书房里,相信他这两天就会发现,这些都是他给我的,还给他也是应当的。」 春荷没想过主子会这么傻,连银票都还了回去,日后她一个人流落在外岂不是要过苦日子? 「好了,再说下去就没完没了。」江初香拍拍她的肩,忍住泪水转身离开。 「世子妃!」春荷难忍悲伤的低低喊了一声。 江初香只能假装没听见,压低了脸蛋,加快脚步,就着昏黑的夜色从厨房旁的小门出了兰园。 第二十五章 那些守卫毕竟是将军府来的,不熟悉兰园的地形,不知厨房还有个小门,大小仅能容女子与孩童出入,那是专供每日挑菜来的小童进出的。 出了小门,事先雇用的马车已经在对街等着,江初香不敢大意,依然低着头快步过街,一溜烟儿就上了马车。 「姑娘,您这是准备上哪儿?」 她甫坐定,帘子刚刚放下还在轻晃,就听见穿着连帽斗篷、脸被帽沿遮去大半的车夫对着车厢里询问。 奇怪,这声音……怎么好像有点耳熟? 江初香楞了下,又觉得不可能,她是透过药铺管事问了皇都里最有信誉的车行,还特别嘱明车夫要是可靠的老实人,最好是上了年纪不会随便对单身女人动歪念头的老车夫。 她没认识过什么车夫,更不认识上了年纪的男子,应该是她多心了。 定下了心神,江初香态度严肃的对着外面喊道:「先启程吧!等出了皇都,我再告诉你要去哪儿。」 「那姑娘可要坐稳了。」车夫的声音像刻意压低。 江初香心中虽然觉得古怪,但是当务之急是先离开皇都,之后的事就容后再说吧! 到底不是大齐王朝的人,对于皇都有多大,离开皇都又需要多长的路程,这些江初香都毫无概念,加上马车上路没多久,她就被摇晃的马车震得头晕眼花,只好卯起来拚命睡,反正睡着了就没知觉。 结果睡了一觉之后状况并没好转,反而更加头痛欲裂,她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揉着磕得泛疼的臀部,才想喊停车,车夫却先她一步停住了马车。 「姑娘,我们已经出了皇都。」车夫的声音透过帘子传进来。 江初香当下一楞,眼睛瞪圆了,终于认出那声音是谁的。 与此此时,那片车帘子突然被掀开,只见全身裹着一件黑色大斗篷的车夫用另一手掀开了连帽,露出那张年轻俊俏的脸孔。 「沐荣?!」她指着那张脸惊愕大叫。 「好久不见了,江初香。」沐荣对她扬起了笑。 「为什么会是你?」她差点跳起来撞上马车的顶。 「你真是太大意了,连自己雇用的车夫是什么人都没看清楚就一股脑儿的上了车,你就不怕车夫是个强盗吗?」沐荣讥讽的挑了挑嘴角。 原本没想这么多,听他这么一说,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粗心大意。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被邹定叡抓住?」她一连吞咽了数口口水,身子拚命往车厢里缩去。 沐荣被她这副防备的样子逗得直笑,笑里充满了嘲讽。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他一边说,一边跳下了马车。 她不敢大意,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外头没动静,才睁着一双大眼睛,将包袱当成攻击工具拽在胸前,慢慢的出了马车。 这里是哪里?江初香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座位在树林中建得十分别致的别苑。 「沐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还有,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怕了?真有趣,我认识的江初香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恶女才对。」 她闻言一惊,心中开始怀疑,莫非原主跟沐荣真有什么感情牵扯? 好在这个让她心惊胆跳的推论在下一刻被推翻了。 沐荣说:「老实告诉你吧,我是受人之托带你过来见我一个朋友。」 「朋友?」她瞪大眼儿,心中翻腾不已。 有哪个朋友会这么大费周章,还出动了沐荣这样的使毒高手来带她? 内情肯定不单纯。这样说来,跟原主有感情牵扯的应该是沐荣口中的这位朋友。 「他已经在里头等着,进去吧。」沐荣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他表情不冷不热,看得出来他与原主的关系应当不怎么样。 得到这样的结论,江初香暗暗松了一口气,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沐荣这人高深莫测,最好少与他有太多的牵扯。 在沐荣的领路下,江初香进了位在清幽树林中的别苑。 走过了弯弯绕绕的回廊,进了一道又一道的门,最后沐荣停在一处人造小湖。 小湖上建着一座赏湖亭,布置得很是幽静,一道高健挺拔的男子背影就立在亭子中央,看上去很是熟悉。 江初香紧悬着一颗心慢慢走进亭里,正想开口说话,那个男子忽然转过了身。 她顿时煞住脚步,水灵的眸儿瞪圆,话全噎在喉咙,错愕得发不出声音来。 半晌,她道:「你……你怎么会?」 邹定叡正一脸怒容的瞪着她,大步走到她面前。「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惊吓过度,江初香还在怔楞。「你跟沐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不是应该缉拿他,把他还有江家余党都一网打尽?」她傻气的问着此刻全然不是重点的问题。 邹定叡不悦地解释道:「你以为像沐荣那样的人,他会甘心当你爹的打手,任江丰差遣?」 事实上,沐荣当初会投效江丰是别有目的,而邹定叡为了扳倒江丰,便透过关系找上了沐荣,最后与沐荣达成协议,让他成为江丰身边的眼线。 正因为有了沐荣这条线,邹定叡才能顺利掌握江丰的弱点,一举让江家倒台。 听罢,江初香诧异的想起—— 「那沐荣上回闯进将军府……」 「是我托他去试探你的。」邹定叡语出惊人。 当初他无法确定她是真的变了还是在演戏,只好透过沐荣进行试探,没想到她竟然真将沐荣夜探将军府,还有要她下毒的事全一五一十招了。 事实上连当初提到的石大人与柳花江码头都是假消息,江丰流放边疆后再难有翻身机会,这么说不过是想探测她会不会试图与那些人接头,然而她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经过那次的试探之后,他就已经信了她九成。 「原来如此……难怪自那次之后你对我的态度就不太一样了。」 「好了,你的疑惑已经解开,现在可以乖乖跟我算帐了。」 邹定叡伸出手将她拉近自己,力道过强扯疼了她的手,她吃疼的皱起秀眉,这才迟钝的发现他在生气。 至于生气的原因,她比谁都清楚。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要离开?」她用很委屈的表情瞅他。 「那晚我跟沈威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却还在我面前装傻,那时我就觉得不对劲。」 「我装傻?!」她瞪大眼抗议。「你不也对我装傻?还说什么那些刺客是针对你来的,还向我道歉,说什么连累了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担心。」外加为试探她是否有听见他与沈威的对话。 「都发生这么大的事了,我怎么可能还有脸留在你身边。」说着,她眼眶泛红,连声音都哽咽了。 「我说了,我自有法子对付那些人,难道你信不过我?」见她掉眼泪,他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口气不再那么凶恶。 「不是信不过,而是我想得太浅了,没想过我的身分很可能会影响你的仕途,江家的仇敌又这么多,我留下来,岂不是将整个将军府都拖下水?」 原来她是想到这些,才会做出离开的决定。 真相大白后,邹定叡心中的怒火全消,只剩下浓浓的心疼。 「你这个傻姑娘,我若是会怕,当初就不会留下你,还落实f夫妻之实。」他一边低声轻斥,一边将眼眶泛泪的她抱进怀里,好生疼惜的抱紧。 「叡,对不起……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我根本不想离开你,可是我不能害了你啊。」她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哭了起来。 「我发过誓这一生绝对不负你,不管你会为我带来怎样的麻烦,我都不怕。」 「你别对我这么好,这样……这样我更离不开你了。」 「谁准许你离开了?你不能走,不准走。」 邹定叡凶狠的说罢,低下头捧起她的脸一口吻住她,她则呜咽一声,双手扯紧他的袖口,仰头逢迎这个吻,欣然承受他的疼惜。 老天爷,她真的好爱,好爱这个男人! 假如眼前让她选择要留下或是回到原来的世界,她一定毫不犹豫的选择留下来与这个男人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第十章】 「呵呵!」一阵取笑声打断了夫妻俩的亲热。 江初香红着脸从邹定叡怀里退了出来,转身就看见沐荣坐在亭子里,手里还把玩着一根竹箫。 他是什么时候进到亭子里的?好可怕的人……来去都这么无影无踪。 再想到沐荣是一手造成江家倒台的关键人物,江初香对此人又多了几分忌惮。 第二十六章 沐荣说:「没有人比我清楚江家的底细,江家的仇敌有多少我也了若指掌,有哪些人会铤而走险花钱买凶,我更是清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初香不明白。 邹定叡按住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今天我让沐荣带你过来,其实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她心中不安的问。 「为了保护你又不能动用官方的人脉,所以你的好丈夫找上我,让我帮他铲除那些想对你不利的江家仇敌。」沐荣代替邹定叡回答,为她解了惑。 「真有此事?」江初香大吃一惊。 邹定叡坦然的看着她,点了点头。「沐荣说的没错,我正有此打算。」 「不过要我出马,可是得付出相当的代价。」沐荣笑道。 「你想要什么代价?」邹定叡连眉头也未皱一下,似乎早已经有心理准备。 见状,江初香着急地插嘴,「不成不成,万一他开出的条件是要你帮他杀人放火,难不成你也要答应下来?」 「为了你,我有什么不能答应的?」邹定叡的态度十分坚定。 江初香这下子是又感动又着急,真不晓得该拿他怎么办。 沐荣忽然发出调侃的笑声,说:「你们还真是夫妻情深。放心吧,我不会要邹定叡杀人越货,我开出的条件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倒也不至于。」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把我弄进皇宫。」沐荣直截了当的说。 「你想进皇宫?!」江初香率先大喊出声,惊讶不已。 沐荣看都不看她一眼,笔直的望着邹定叡。这是男人之间的交易,邹定叡的态度才是重点。 「你进皇宫想做什么?」邹定叡没直接答应,也没有回绝。 「那里有我想见的人。」 邹定叡点了点头,一脸了然的说:「我懂了,先前你之所以会接近江丰,后来又答应帮我除掉江家,目的就是想进皇宫见那个人。」 「是。」沐荣毫不犹豫的点头。 「是仇人?」 「不是。」 「那是你什么人?」 沐荣沉默了一会儿,期间,江初香似乎在他眼中看见了某种情绪——一种像是思念的情绪。 就在她恍然大悟之时,沐荣已经开口说:「是在我心上的人。」 闻言,邹定叡面露诧异,但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又恢复自若神色。 「我懂了。」他点了点头。 「那你是接受我的条件了?」沐荣挑高了眉,对他的盘查就此打住似乎感到有点惊讶。 「如果你不是想进宫做伤天害理的事,而是为了一个女人,我就可以接受。」 邹定叡一席话说的直接坦白。 「你不怕我是在骗你?」沐荣笑了。 江初香看着自家良人,用力的猛点头。「是呀是呀,万一他在说谎骗人呢?」 邹定叡被妻子的反应逗出了满脸笑意,「我认识他有好几年了,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说这种谎。为了一个女人进宫这种话,对他这样的高手来说是很失颜面的,如果他真要说谎,绝对不会找这样的借口。」 江初香心想,对啊,堂堂一个使毒高手,甘愿成为别人的刽子手去解决江家的仇敌,费这么大的心力就为了进宫,而进宫的理由却只是为个女人,对古代高手来说这种理由未免太……太孬了。 定叡说的对,像沐荣这种自视甚高,行踪神秘的高人,既然会说出这种话,那肯定是实话了。 「那么这桩交易就此一言为定。」邹定叡向沐荣伸出手。 沐荣一笑,回握住他的手。「好,一言为定。我保证不出三个月,那些有心想对付江初香的仇敌一定会全数被我铲除。」 「那么到时候我一定会实现承诺,找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把你弄进宫里。」邹定叡面带微笑的点头。 「好。」沐荣收回手,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目睹了两个各有千秋的男人交易的过程,江初香立在那儿,心中涌起了澎湃。 送走了沐荣,邹定叡目光转向江初香,眼神立刻多了几分阴沉,他笑笑地说:「现在只剩下我们夫妻俩,也该来好好算帐了。」 江初香一惊,赶紧陪笑求饶。「我不告而别是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生气……」 「想逃去哪儿?给我过来。」邹定叡一把揪住想逃跑的妻子,一个反手就将她搂进怀里,用着惩罚意味浓厚的力道深深吻住她。 「呜……呜呜呜。」江初香惨遭凶狠的「灭口」,当下欲哭无泪。 于是,一场出走皇都的风波就在邹定叡出手后结束。 两个月后的某个早上,来自将军府的迎接仪仗队将整条玉盘街占满了,整座皇都的百姓都跑出来凑热闹。 街头的三姑们说:「听说江家女可神气了!安平侯世子亲自骑马领着轿子来这里接人,给足了她面子。据传当初她是为了不祸及将军府才自愿离府,还开了间赚钱的药铺,当真是咱们大齐的一代奇女子。」 巷尾的六婆们说:「听说江家倒了,这江家恶女就变了个人,现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妻子,邹家疼惜这个媳妇都来不及,如今风波平了,也难怪邹家这么大阵仗来接人回将军府。」 这一天,江初香当真是风光极了。 她头上插着一支掐丝琉璃花金簪,还有翡翠珠花点缀,一身大红色的蝶恋花宫裙,脚上踩着绣满了金花的红丝鞋,看上去就像个准备出阁的新嫁娘。 她让春荷搀扶着站在药铺门口,面若桃花初红,笑盈盈的看着街头另一端缓缓朝这边行来的队伍。 邹定叡坐在一匹高大骏马上,那英姿飒爽的身影,俊俏如天上谪仙的面孔,看傻了皇都里一票未出阁的姑娘家。 当邹定叡下了马,牵起江初香的柔荑亲自护送她上马车时,这一幕更是羡煞了无数女人,在场女子无不抚着胸口叹息,目光乂羡又妒。 就这样,安平侯世子妃江初香重回将军府的消息轰动了整个皇都,连皇帝在民间的探子也将此消息如实的捎回宫中。 「真有此事?」 御花园里,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轩帝正陪着皇后散心,趁着皇后进亭子里歇息的时候,接见了探子。 探子弓着腰,双手抱拳的禀报,「禀皇上,小的已经调查过,邹世子确实没休了江丰的女儿,反将她接回将军府,这事十分轰动,整座皇都的百姓都能作证。」 轩帝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才挥退了探子,然后喊来了太监总管。 「皇上请吩咐。」见主子脸色不对,太监总管也不敢多话,惴惴的等着圣旨。 「宣邹世子进宫到御书房见朕。」轩帝双手负在身后,看着满园子盛开的花朵下令道。 「喳。」太监总管抹了把冷汗,立刻起身去办。 御书房。 邹定叡已经跪在地上将近一刻钟,轩帝站在窗边背对着他,始终未发一语。 良久,轩帝终于开口,「邹世子,你可知道朕为什么会召你进宫?」 邹定叡低垂着美目,不疾不徐的回复,「微臣明白,皇上是因为江丰之女一事才会召微臣进宫面圣。」 「江初香是罪臣之女,还是朕心头大患的余孽,你应该将这样的妻子休离,为何还将她接回府里?」 「回皇上的话,江初香对微臣有情有义,她与江丰虽然是父女,不过父女不同心,她只是无辜受牵连的可怜人。」 轩帝冷哼,「她身上流的是江丰的血,江丰此人有多阴险狡诈,多作恶多端,你是一手让江家倒台的幕后功臣,你应该比朕更清楚。有父如此,他女儿能好到哪儿?」 邹定叡也不跟皇帝打迷糊仗,开门见山的说:「微臣明白,皇上认为微臣包庇罪臣之女,对大齐王朝的忠诚有了动摇。」 「你既然清楚朕的心,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轩帝重重的拂了下明黄色宽袖,怒目瞪着他最信任也是最倚重的年轻臣子。 「皇上息怒,微臣不是故意忤逆皇上,而是真的放不下江初香,微臣对她是一片痴心,认定这辈子只有她这个妻子。」 「荒谬,大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应该的,难不成你这辈子都不再纳妾?」 同样身为男人,太清楚男人花心的本性,是以轩帝对他的痴情嗤之以鼻。 「皇上英明,微臣正是这样打算的。」邹定叡双手抱拳,顺势压低了脸。 「你就不怕朕怀疑你的忠心,削去了你的少傅官位,连你父亲征北将军的职务和安平侯爵位都一起给拔了?」 「皇上是大齐王朝开国以来最英明神武的仁君,绝对不会将我一人的过错迁怒到其他人身上。」 第二十七章 听罢,轩帝不怒反笑。「邹世子,当初朕之所以重用你,看重的就是你这分不屈不折的气魄,想当年你父亲为我大齐驱逐外犯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气势,有道是虎父无犬子,这话说的果然没错。」 得到皇帝的赞赏,邹定叡只是行了个礼,态度不骄不傲的继续说:「回皇上,微臣能得到皇上的厚爱,这是微臣极大的福分。只是如今微臣有失皇上的信任,坚持留下罪臣之女当妻子,微臣自知有罪,请让微臣戴罪出征。」 「戴罪出征?」轩帝狐疑的眯起了眼。 「皇上英明,近来南蛮人不断进犯我大齐王朝,边疆几个县都受到南蛮人滋扰,想来是因换了新王之后,新王一直野心勃勃妄想占领我大齐的领土,眼下战火一触即发,家父乃是征北大将军,出战之日已经预想得到。」 轩帝了悟,「朕懂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到那时候你要跟着你爹一起上战场?这就是所谓的戴罪出征?」 邹定叡说:「微臣自小熟悉军营,十岁那年就曾随家父上过战场,过去也多在军营担当军师,如果皇上真要微臣证明对大齐的忠心,那么为大齐出战也是一种,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就算是失去性命那又何妨。」 看见他为了个女人居然连战场都愿意上,轩帝也动怒了,「好,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朕就成全你。只要南蛮一战你能凯旋归来,朕就不再追究你与江初香的事!」 邹定叡嘴角一扬,抱拳行礼。「微臣叩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万岁。」 将军府一片肃穆,府里上下所有人全都苦着一张脸,没人笑得出来。 「七日之后出征南蛮?!」周氏一听完这消息,当场瘫软在椅子上。 「我是征北大将军,本就该由我出征讨伐,你就别多想了,将军府还需要你这个主母坐镇,好好守住邹家的根基。」邹昆阳安慰着妻子。 另一旁,江初香早已红了眼圈,扯住邹定叡的衣袖伤心地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跟着出征。」 邹定叡没有瞒她,回府之后便将受召进宫以及与轩帝谈话的内容全都详尽的告诉她。 那口他在皇都百姓的见证下将她接回将军府,便已经对她许下承诺,从此以后夫妻同心,彼此之间不会再有任何隐瞒。 邹定叡笑了笑。「身为征北大将军之子,我从小就熟悉军营,本来就该跟我爹一起上战场,皇上同意了这样的条件,不过是便宜了我。」 「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一想到他这一去,再回来有可能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她便说不下去,也不敢说。 「我可是大齐王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子少傅,且十岁便随我父亲上战场,十二岁为军队出策还杀过蛮夷,你会不会太小看我了。」邹定叡一派淡然的说。 「这太突然了,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撑下去。」江初香整个人都慌了,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说她都是现代人,她成长的国家四海升平,人们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她根本无法想象战争的画面。 而眼下她的丈夫,她最爱的男人就要到她无法想象的那种地方,手中握着刀剑,为了生存而战。 邹定叡两手紧紧扣住她的肩,目光沉着的看进她的眼底,相当坚定的说:「你要在这里等着我凯旋回来,到那时候就连皇上都不能将我们拆散。」 她闻言哽咽了,只能不停的点着头。 他笑着将她搂进了怀里。「香儿,你别哭,千万别哭,为了你,我一定会毫发无伤的回来,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叡,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一定会等你。」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遵守承诺活着回来,到时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将我们分开。」 于是,七日之后,征北将军府的两大支柱领着百万精锐兵马,浩浩荡荡的出征讨伐南蛮。 将军府少了男人,确确实实是女人的天下了。不过女人要撑起这片庞大的家业必须花费多少心力,那是外人想象不到的。 邹氏父子走后没多久,周氏就因为思念心切而病倒,整个将军府只剩江初香一个人顶着,她既要应对轮番上门探视慰问的朝中官员,对内又要治理整个内宅,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怛她表现得比谁都坚强,就连府里最剽悍的老嬷嬷都赞扬,这辈子伺候过许多主子,从没见过像她这么沉着又有着非比寻常胆识的女主子。 渐渐地,当家主母的重担一点一滴转移到江初香肩上,周氏甚至把将军府的小金库钥匙交给她,府中上下百余口都仰仗她一人调度支配,任凭她差遣。 男人不在家,将军府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一人扛起,上至婆母下至丫鬟仆人,她一个个应对得当,处置妥善,若是遇有邹昆阳朝中政敌来访,她也亲自出面接客,从容而镇定的应付,绝不容许将军府的地位与颜面稍有闪失。 因此,江初香在府里所有人心目中的地位日益渐高,众人对她心悦诚服,十二万分的敬仰崇拜。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熬了过去,将军府并没有因为少了男主人而受到外人的轻视对待,反而因为江初香强悍的行事作风,不管是朝中官员抑或是平民百姓,只要一提起将军府,脸上立刻敬畏三分。 一转眼,冬天过去,迎来了大齐王朝的新历年。 就在邹家男人出外打仗一年后,大齐王朝也迎来了惊动全国的好消息。 这一回出征南蛮,虽然期间屡传恶讯且经历过无数的苦战,但是最终大齐王朝的军队依然大获全胜。 当桃花开满枝头的那一天,大齐的军队凯旋归来,举国欢腾。军队返回皇都时,所有的百姓都携家带眷站在门口迎接,用最热烈的欢呼声欢迎这些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啊!」周氏让两个嬷嬷搀扶着站在将军府门口,跟其他百姓一起迎接军队的到来。 「娘,您身子刚好,千万不能太激动,这会伤身的。」江初香关心的叮咛着。 「这段日子真是苦了我们婆媳俩,香儿,将军府要不是有你主持大局,怕是就要被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太婆给弄散了。」周氏激动的握紧了儿媳的手。 如果说先前她对江初香还有一丝的怀疑,也在这一年来全都转为支持与信任。 周氏没想过自己年纪都一把了,居然还得面临丈夫儿子上战场很有可能一去不回的凄凉晚景,是以这一年来几乎都过着不象样的日子,天天只惦记着丈夫儿子,哪有多余心情再管其他事。 多亏了江初香帮着她撑起这个家,将上下打点妥当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碰上有人想借机欺负她们婆媳,也绝不软弱回避。 经过这一遭,如今周氏是彻底将儿媳当成半个女儿在疼爱。 最难能可贵的是,江初香听见军队大获全胜准备回大齐之后,立刻主动将掌家的实权也就是那些帐本钥匙什么的全都归还给周氏,一样没落下。 面对这样有难时能够一肩扛起所有重任,困境过去之后不居功,默默退回原来位置的儿媳,天底下有哪个做婆婆的还能将她当成外人看待。 「是娘愿意信任香儿,我才能担当这个大任,所以一切都是娘的功劳。」 听见江初香这番言论,周氏的双眼溢满了感动之情,激动的握紧她的手,将这分情放在心底,留待日后好好偿还。 「恭喜夫人,恭喜世子妃,侯爷的队伍正往这边来。」骑着马先到前方探视情形的添旺,快马加鞭的返回府前禀报。 周氏与江初香难忍鼻酸的互望一眼,婆媳俩彼此握紧了手,将这段日子以来的煎熬都默默往心底藏。 眼看队伍越来越近,然而任凭江初香伸长了脖子,却始终不见邹定叡的身影,渐渐地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了心头。 「世子妃,大事不好了!」添旺再度去而复返,眼眶全红了,就连嗓子也带着哭音。 「发生什么事?」江初香保持冷静的问。 「少爷……少爷他……」添旺话还没说完,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难道定叡发生事情了?!不然怎么会没有看见他在队伍里?江初香的脸色瞬间死白,还得靠春荷扶她一把才站得稳。 就在这时,随同邹定叡一起出征的沈威亲自驾着一辆长型马车抢在队伍之前停在将军府的门口。 「沈威,他人呢?人呢?」江初香冲上前,一把抓住了沈威的手臂。 第二十八章 沈威一脸沉痛的跪了下去。「世子妃,是属下不好,没能保护好主子。」 江初香呆住了,泪水却掉不下来,她抖着手指比向眼前那辆马车,然后问:「你带回来的是他的尸体?」 此话一出,周氏忽然哀痛至极的惨叫一声,生生晕在两个老嬷嬷的怀里。 沈威楞了下,赶紧解释,「不是的,世子妃弄错了,世子爷还活得好好的。」 江初香傻住。「活得好好的?那他……」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我军大破南蛮之后的两日,我军准备拔营回大齐,没想到南蛮的巫师诈降自愿成为我军的俘虏,结果竟趁机对世子爷下毒。」 「下毒江初香惊叫一声。 「是的,属下无能,找遍了军医都不能解开这个奇毒,一路上寻遍路过城镇的大夫,还是束手无策。」沈威愧疚的低下头,一个大男人竟红了眼。 听见邹定叡还活着,江初香勉强稳住了阵脚,将话问得明白,「所以你的意思是世子还活着,只是被下了毒,至今昏迷不醒?」 「是。」沈威抬起了头。 原以为会看见一张悲痛欲绝的脸,没想到世子妃没哭没叫,眼眶虽蓄满了泪水,表情却是坚忍不拔,就好像准备好上战场的死士,脸上看不见一丝的软弱或者是恐惧。 「世子妃?」见状,所有人都万分担心,以为她是打击太大,无法接受事实。 然而江初香却抬头挺胸,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走向马车,掷地有声的说:「不管要用什么方法,要等上多久,我都会让世子醒来的。」 闻言,所有人的眼眶都红了。一则安平侯世子妃痴情护夫的传闻,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在大齐王朝流传。 半年后。 天方亮,江初香早已醒来,她端着一碗药酒进了房里,亲自伺候炕上昏迷不醒的邹定叡喝下。 因是在没意识的情况下进药,她得一口一口的喂,以确定他真有喝下,光是一碗药酒就能喂上近半个时辰。 这时下人们也都醒了,春荷如今已经晋升为一等丫鬟,负责张罗云朗居里的大小事,她按照惯例让下人扛来了一个大浴桶,再将一坛坛的药酒往里面倒。 「世子妃,药浴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绪后,春荷向主子禀报。 江初香扬着笑容应了一声,然后在添旺与另一名粗壮丫头的协助下,三个人一同搀扶起炕上的邹定叡,将他浸到泡满特制解毒药酒的浴桶里。 「世子妃可真有心,都已经半年了还是天天亲自做这些事,也没听她喊过一声累,当真是太了不起了。」在外头洒扫的丫鬟听着屋内的声响,忍不住用感叹的表情闲聊起来。 「听说夫人都已经死心了,可是世子妃还是不放弃,有哪个女人能做到她这样,换成是我,我早就……」 「早就怎么样?」春荷责备的声音陡然响起。 两个丫鬟一吓,赶紧噤声低下头,专心扫她们的地。 「下人们不得议论主子的事,你们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春荷斥责着。 「春荷姊,你别生气,我们只是在赞扬世子妃的伟大,可没说主子的坏话。」 两个丫鬟解释道。 「世子妃可是皇上金口赞誉过的,她当然伟大了。」春荷为主子感到骄傲,脸上却充满了心疼。 半年前大齐军队回朝之后,皇上就召见了江初香,亲自开金口为她封了诰命,免去她罪臣之女的恶名,更赏了一幅代表忠义有情的字画,堪称是大齐王朝史上第一个受到这样殊荣的女子。 虽然如此,江初香却高兴不起来,因为那些虚荣根本无法弥补她失去了丈夫的痛。 她想起了沐荣,此人来自使毒世家更是使毒高手,她相信他一定有法子可解,因此便让沈威去打听沐荣的下落。 后来她真的如愿见到了沐荣,沐荣到府里为邹定叡检查过身子,他说他大概知道这毒性的特点,但是能不能彻底解开这毒,还得靠深谙药理的人多下苦功。 有了沐荣帮忙解析这奇毒的特性,她不气馁,半年来日夜钻研药理书籍,每天喂邹定叡喝下她亲泡的解毒药酒再配合浸泡药浴,努力想解开他体内的奇毒。 一般昏迷不醒的人经过一段时日后,往往会有面黄肌痩、四肢萎缩的情况发生,大夫多半也束手无策。但江初香每天早晚为邹定叡按摩全身肌肉,因此他昏迷了半年,面色虽然苍白了些,体形也削痩了点,但是身体大致上并无任何改变。 就连每日固定来访的大夫看见邹定叡半年来形貌不曾改变都啧啧称奇,直说是神迹显现。 每次听见这种话,江初香只能心虚的笑笑,这只是她用上了现代的医疗观念,哪里是什么神迹啊! 「世子妃,添旺已经帮世子爷擦干了身体,您快去用膳吧。」回到房里,春荷催促着一边陪世子爷泡药浴,一边在旁钻研医书的主子。 「我刚喝了莲子粥,不饿。」江初香头也没抬的说。 春荷摇了摇头,只能退了出去,反正再怎么劝也没用,还不如她去将膳食端过来给主子用膳比较管用。 江初香钻研完医书,就开始埋首泡制药酒,趁着下午的阳光不那么强,她让添旺将邹定叡背到院子里,坐在太师椅上晒晒阳光。 日升日落,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用过晚膳后,江初香帮邹定叡按摩手脚预防他肌肉萎缩,也唯有在这个时候,只面对他一个人的时候,她会容许自己放下坚强,露出软弱的一面。 「今天娘的胃口好多了,慢慢吃得下东西,不过提起你的时候还是哭得很惨,所以你要赶快醒来,别再让娘伤心了。」她总会一边帮他按摩一边跟他说话,她不晓得他听不听得见,但她希望能。 因为见识过现代的科技,也听说过很多植物人多年后清醒的新闻,她深深相信邹定叡一定会醒来。 「皇上已经不追究我的身分,还要我日后好好当大齐王朝的女子典范,我们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没人会再阻挠我们了,叡,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说着,一颗泪水就这么掉了下来,落在邹定叡的脸上,她没看见,他的睫毛颤了一下。 只有在旁边都没人的情况下,她才会允许自己掉眼泪,她哽咽的说:「你知道吗?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跟你坦白……」 她垂下眼,双手持续按摩着他的小腿,然后说:「其实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根本不是江初香。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其实我是别的地方的人,因为发生了意外,我的灵魂就附在江初香身上,所以才会认识了你。」 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忽然笑了出来,「我这样说,你一定不会相信吧?你一定会以为我疯了……」 「我相信你。」 蓦地,一声嘶哑粗糙的嗓音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江初香整个人僵住,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看着昏迷了半年的邹定叡此刻正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嘴角带笑的望着她。 「我知道你不是江初香。」他说。 「叡……你……你……」她激动的又哭又笑,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只能扑上前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回来了。」邹定叡的手脚还不能活动自如,只能勉强抬高一只手臂环住她。 「只要你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她感动得痛哭流涕,感谢老天爷,她所做的一切努力果然没白费,他终于醒了! 夫妻俩红着眼眶,将分开这段时间的思念一一向对方倾诉,江初香还主动吻了他好几回,气氛缠绵感人。 「对了,你为什么会相信我不是江初香?」静静的拥抱一会儿后,她才想起这件事。 「我见过江初香的字迹,与你的字迹完全不同,即使是失去记忆,字迹也不可能判若两人,当时我只是觉得纳闷,但是始终没机会问你。」 经过一场昏迷后,回想起过去的事还真是有种前尘往事之感,邹定叡不禁深深叹了一门气,抱紧怀里的妻子。 「不管你是谁,我都爱你这个人,这辈子都不会辜负你,你可愿意留在我的身边?」邹定叡深情的望着她的双眼,目光温柔似水。 江初香忍不住又哭了,大胆的凑上前吻了吻他,然后又哭又笑的说:「邹定叡,你欠我太多了,这辈子休想我会离开你!」 他捧起她的脸,反过来给了她深深的一吻,所有的苦难都已经过去了,日后他们要过着比谁都幸福快乐的日子,成为大齐王朝最美丽的一则佳话。 尾声 【尾声】 大齐王朝国祚富强,风调雨顺,周边的外犯都已平定归降,按时进贡,大齐的子民们安居乐业,君王臣子上下同心。 这日,征北将军府里一片喜气,四处张灯结彩,下人们竞相为了今晚将军府的家宴奔走忙碌。 虽然只是家宴,却来了不少上门祝贺的达官贵人,就连皇帝爷也赏赐了近百道宫中御膳给将军府增光,毕竟这家宴可是非同小可。 半年多前,安平侯世子邹定叡身中南疆奇毒昏迷,如今在爱妻不离不弃的照料下奇迹似的痊愈醒来,消息一出,轰动了整个皇都。 说来邹昆阳与邹定叡大破南疆为大齐王朝平定外患,早已赢得无数民心,如今将军府的声势更是锐不可挡,朝中多少大臣都趁此机会带着贺礼上门祝贺,急着想巴结攀交,将军府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大小贺礼更是塞满了库房。 因此今晚的家宴一来是庆贺邹家一家团聚,二来是要回谢这些大臣。没想到这些人冲着邹定叡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再次络绎不绝的带礼上门,是以一场家宴又成了半应酬的政治宴席。 只是家宴开席在即,今晚众人簇拥的主角邹定叡却还待在寝房,站在爱妻身后为她簪上发钗。 铜镜里倒映出江初香上了胭脂,美不胜收的花容月貌,不过要论美丽绝伦,恐怕她还不及身后的丈夫。 他那张妖孽般的俊颜才真的是貌美如仙,今天上门祝贺的朝臣们就不知有多少人打着想将女儿往将军府送的主意。 「我还是不去了。」江初香刻意对着铜镜叹了口气。 「为何不去?」邹定叡转动着手中的掐丝镶琥珀凤形金钗,嘴上带笑。 「大家是冲着你来的,我一个妇道人家露什么面,而且啊,我听说有些人还特地带着女儿过来,用意已经够明显了,我若是去了,岂不是让这些人尴尬?」 邹定叡的目光投向铜镜,在镜中与她佯装哀怨的双眼对望,见多了爱妻的演技,他可没这么容易上当。 「你可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是将军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你若是觉得尴尬,那这些人也没理由待下,我这就让下人送走他们。」 这话说得三分戏谑七分认真,而且他一说罢便转过身,作势要走出寝房付诸行动。 「慢着,你给我回来。」江初香又气又好笑的娇斥。 邹定叡一身正式的鹤纹藏青色礼服,发上束着羊脂玉环,衬得他俊美非凡,光是站在那儿对她笑,她便芳心一跳,两颊酡红。 「娘子的话我向来言听计从,娘子有何吩咐?」他满眼的柔情,手中还捏着她的金钗。 她故意扬高下巴,趾高气扬的命令,「过来替我梳发。」 他含着温润的笑走回了梳妆台,放下金钗改拿起玉梳,捧起她披散在身后的乌黑长发,温柔地梳弄。 走过了风风雨雨,经历过生与死,他与这个女人已经融为一体,这一生都不可能将她割舍。 一想起他不在将军府的日子,她忍着孤独坚强撑起这个家,为他照顾病中的娘亲,为他安置邹家百余口,她的不离不弃,她的痴情以对,皆让他对她心怀感恩,也心怀满满的浓情。 「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你窝在房里替我梳头,不知会让多少人笑话。」江初香笑咪咪地说道,眼神促狭。 「要笑便让他们笑去,我愿意为你梳头梳到老,哪怕我们都老去,我也不会改变。」 本来是闹着他玩儿,一听见他这含情脉脉的情话,江初香忍不住红了眼。 他放下玉梳替她盘起发髻,然后重新拿起他亲自挑选的金钗为她簪上,最后将她转向自己。 见她仰起脸看着他,眼中蓄满水光,他连忙低下头吻去她睫上的泪,温柔似水地说:「娘子别哭,你这一哭,害我的心都要碎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他说这些话招惹她哭,还说她害他心碎。 「将军府能有今日,我能站在这里为你梳头簪发,全是因为有你,不管那些人想打什么主意,我睡的炕上都只会有你,这院子里的女人也只会是你。」 「你这是设了圈套要让我坐实妒妇的恶名?」她明明感动仍忍着鼻酸,佯装生气地瞋他。 「妒妇又如何?我心甘情愿,此生有你已经足矣。」他微笑,再度俯身吻她。 她闭上眼,心满意足地弯起笑,任他吻去了唇上的玫瑰色口脂。 吻了良久,他目光略深的移开身,重新为她抹上了口脂,又拿起螺黛为她画眉,伺候得无微不至,教她娇羞地接受着他的宠爱。 一切妥当,邹定叡才执起妻子的纤纤玉手拉她起身,那张天仙似的俊脸上尽是柔情密意,完全不加以掩饰。 「不管是站是坐,不管我走到哪儿,我的左右都只能是你。今晚这家宴你当然要出席,我会让那些乱打歪主意的人明白这一点。」 「你是打算表演恩爱戏码给那些人看?」她好笑地问。 「不是表演,而是真的恩爱。」他拉高她的手背放在唇边一吻,然后握得好紧,就这么牵着她走出寝房。 房外的添旺与春荷早已经等着,就怕自家主子耽误了开席时间,一见主子们走出来,才要迎上去伺候就看见那对玉人相视而笑,那画面美极了,仿佛一幅夫妻恩爱的画像,栩栩如生的展现。 添旺与春荷一时看懵了,就这么杵在原地目光发直的望着主子们。 「往后就让我牵着你的手一起走下去,可好?」邹定叡握紧她的手,眼神宠溺的笑问。 「好。」江初香眉目充满自信,不像一般女子那样温婉可人,反倒浑身散发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坚毅光辉。 邹定叡深深的望着她,眼睛眨也不眨。这就是他心爱的妻,坚强而独立,心地善良却不软弱,他将会用尽一生的温柔待她好,将她视为珍宝,绝不辜负她的情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后记 【后记 好久不见真的 橙意】 大家好,我是橙意。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许久不见了,好一段时间没有出书了,这段时间有许多事情让我感触良多,但总之能再次跟大家见面真是太开心了,希望读者朋友们没有忘记橙小意,依然期待橙小意的作品哦! 那在这里就谢谢正在读后记的各位,还有之前有支持橙小意的读者们,感谢你们。 此外,也感谢出版社的包容,虽然休息了好一阵子,编编还是一样细心指导橙小意,实在揪甘心(手比爱心)~ 原本这个故事已经写了开头,创作时灵感不断的涌现,让橙小意非常希望能尽快完成这个故事,把男女主角的爱情呈现给大家,无奈今年家中突然发生许多事情,一堆不可预期的意外接踵而至,不得已的情况下,橙小意只好暂时停止手边创作,帮忙家中事务,期间也投入职场,开始过起忙碌的生活,忙得没有时间完成这个故事,内心却又牵挂着,忧郁到不行,不得不感叹生活的沉重(哭)。 这一年,全家人忙着照顾身体不适的长辈,每个人一有时间就会多陪陪长辈,或是准备营养的餐点让因为生病没有食欲的长辈可以吃得健康开心,早日康复。 所幸,经过大家轮班的悉心照料,长辈的身体好多了,真的很令人高兴,可算是喜事一件。 经过长辈生病这件事,橙小意开始觉得身体健康真的很重要,大家要趁年轻时好好保养身体,老了才不会病痛多多,也记得要好好孝顺家中长辈,注意长辈们的健康,千万别忘了多关心身边的家人哦! 隔了一段时间又继续写这个故事,本来很担心原来的灵感会不见,写出来的故事可能会跟当初所想的不同,幸好这个故事一直存在我的脑海里,当坐在电脑桌前开始打键盘时,灵感渐渐回笼,所以创作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太大的瓶颈,非常的顺利。 加上这次是我一直很想写的故事类型,男女主角的互动也是自己喜欢的模式,所以创作过程非常的愉快,感谢灵感大神和男女主角的配口哦。 说到男女主角,原本设定这个故事的男主角是个坏蛋般的角色,搭配穿越重生的女主角,后来想了想觉得不妥,就将故事改成坏蛋女主角搭配美丽的男主角,橙小意觉得这样的设定会比较有趣,于是这故事就这样拍板定案了。 虽然设定女主角是坏蛋,不过女主角并不是真的坏人啦,而是女主角穿越前的身体原主才是个坏女人,也因为这样的身分,女主角穿越到古代时吃尽了苦头,不仅要适应古代的新生活,又要忙着洗刷前身体主人留下的臭名,在种种情况下,女主角与男主角谈恋爱的过程就变得更有趣了。 不晓得看完故事的你们是否能感受到橙小意这么安排的用心呢? 最后老话一句,身为书宝宝的妈,希望各位不嫌弃我这个孩子,能给予一点鼓励和掌声,也希望自己可以顺利创作出更多作品跟大家见面,大家要继续支持橙小意哦。^o^>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一本「男」念的经之一《巡抚谋妻厚黑学》; 02、一本「男」念的经之二《世子哄妻假道学》; 03、一本「男」念的经之三《帝王夺妻心理学》。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