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傻乎乎》 楔子 【楔子】 望着眼前的大红牡丹嫁衣,萧别倾兴奋地抚着上头的花样,脸上带着如获至宝般的笑,彷佛不知道这件衣服所代表的意义。 眼见自己的女儿爱不释手的摸着那件她几乎不曾见过、摸过的柔软丝绸衣裳,方怡红本就已经红通通的眼眶顿时又滴出了泪来。 「倾儿……」 她不舍的低呼了女儿的名字,语气甚是悲戚。 可是萧别倾好似不能分辨那声音中的悲痛,听到有人在喊她,她便别过头去,白皙的脸上在对上方怡红那一刻,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倾儿喜欢……喜欢……」 她的语气兴高采烈,就像一个得到新玩具的三岁孩童,完全不识人间愁苦滋味的模样,再次刺痛了方怡红的心。 原本她的女儿也是活泼可爱、精灵聪慧的,可年幼时的那场意外改变了一切—她调皮的跟在大小姐后头,爬上了园子里的假山,却不小心跌了下来,磕着了头。 原本大夫说是小伤,可谁知道她再睁眼时,却呆呆愣愣的,再也不复原先的聪慧可爱。 然后大夫说要静心调养,便能无碍,可是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十年的岁月就在调养中过去,但那些聪慧却再也没有回到过倾儿的身上,那呆愣愣的笑总是漾在那张白皙而美丽的脸庞之上。 因为经年累月的失望,她早就死了心,不再奢求倾儿能够回复昔日的聪颖,只打算带着她老死在这萧家的后院之中。 可谁知道,皇上的赐婚却打乱了这一切! 望着眼前的嫁衣,方怡红甚至有一股想要冲去和老爷理论的冲动,可是一想到萧家那严谨的家规,再看着完全不知世事的萧别倾,心中的冲动转瞬之间褪去,只剩浓浓的悲哀。 就算理论了又如何?圣旨就压在头上,更别提她只是个身分低下的姨娘,倾儿也只是个庶女。 只能怨皇上的圣旨下得不明不白,只说让霍将军娶了萧家女,却没说是嫡长女,或是庶女。 因为萧家为世家大族,女儿都养于深闺,萧家又为了面子刻意掩藏,是以外界并不清楚萧家除了嫡长女之外,还有一个痴傻的庶女,所以才有这样含糊不清的圣旨。 而萧家嫡长女并不想嫁那个恶名昭彰的鲁莽将军,所以这等烂事才会落在倾儿的身上。 望着女儿,方怡红简直不敢想像,若是迎亲之日那粗鲁不文的霍璃同发现萧家竟用个痴儿搪塞于他,那后果…… 光用想的,方怡红的后背已经泛出了阵阵冷汗,她愣愣的望着女儿的笑颜,一颗心就这么沉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她悲从中来,忍不住伸手一把揽住了犹兀自笑得开怀的萧别倾,然后眼泪就这么成串的落下,但她咬着牙,不敢哭出声音,于是萧别倾只听见呜呜的低鸣。 清亮的眸子蓦地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但却随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波的平静。 「姨娘……姨娘……不哭哭……」伸手,拭去方怡红滚落脸上的泪珠,萧别倾傻乎乎地笑着安慰自己的亲娘。 她那与实际年龄不符的童言稚语,却让方怡红更感悲哀,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姨娘……会好的……会好的……」 萧别倾拥抱住从小就对她爱逾性命的方怡红,低声地软言安慰。 会好的……真的会好的……只要能嫁出去,再想法子接回姨娘,一切都会好的。 第一章 【第一章】 随着不断传来的一阵阵喜乐声,再加上愈来愈热络的贺喜之声,整个将军府就像被炸开了似的,一阵喧嚣赛过一阵喧嚣。 然而那喜乐声听在霍璃同耳里几乎等同于丧乐,外头愈热闹,他的脸色便愈沉。 明明人人都挺羡慕他可以娶到萧别峦这个说身分有身分,说脸蛋有脸蛋的大家闺秀,毕竟人家可是左丞相府的闺女,又素有才女的称号,是许多豪门大户争相聘娶的小姐,而这家伙倒是运气好,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便由皇上做主结了这门亲事。 旁人撞上这种好运,怕是笑咧了嘴还来不及,可这家伙却打知道那天起,便屡次推拒婚事,还想要向皇上讨个圣旨,好名正言顺的赴边关打仗。 没好气地斜睨了一眼身着喜服,等着要去迎亲的霍璃同一眼,万骆海当真不知道他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虽然人人都说霍璃同鲁莽,可是和他当了十几年的兄弟,他知道霍璃同绝非莽夫。 两人一同从小兵熬到现在,霍璃同成了从三品的云麾大将军,而自己则混了个五品的游骑将军,虽然还是有着从属的关系,可也有过命的交情,对彼此脾气知道得清清楚楚,可这回他真是不明白了。 倒也不是忌妒他的好运气,但多少觉得他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模样有些刺眼,他就不懂,霍璃同究竟在不高兴些什么? 「我说你啊,究竟在气什么?」既是百思不得其解,万骆海索性开口问道。 听到好友这么问,再见他那种谴责他不知惜福的模样,霍璃同只觉胸中的怒气再难压抑,颇有一张口就要喷火的感觉。 「你当这是什么好差事?」 霍璃同没好气地冷眼一瞪万骆海,令他背脊一片冰凉。 「怎么不好,毫不费工夫地娶了个家世好、脸蛋好的姑娘,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皇上向来最忌文官和武官之间纠缠太深,你以为皇上为何开金口赐婚?」 「这不是念你为了打仗耽误了亲事,所以才……」向来脑筋很直的万骆海张口就说,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就只差没有当场磕头谢恩。 「啪!」霍璃同一如往常的火爆,一个栗爆就打在了万骆海的额头上。 「不用脑的家伙。」 「老大,你干么打我?」一时不忿,昔日私底下的称呼就脱口而出,却又不敢还手,他只能看着霍璃同,语气委屈万分。 「我打你笨、打你蠢,哪天若是被人扛去卖了,还急巴巴的帮人数银子。」 「我哪里笨了?」万骆海扬声抗议。明明他说的就没错,怎地就蠢笨了? 「你觉得萧家在朝庭上的势力大不大?」 「是挺大的!」萧家的祖辈那可是帝师,便是父辈也是当朝的一品大员,这些萧家人的徒子徒孙更是多的不胜枚举,势力自然是大的。 「那你觉得皇上巴巴的把我送给萧家做女婿,是为什么?」 萧家的老太爷曾是太子太傅,如今虽已致仕,可儿子萧何之也是官居一品的左丞相,朝政一把抓,而萧何之的妻子出身武将世家的君家,其兄君玉风可是个品阶比他大上许多的龙虎大将军,如此权臣和武将的结合在这几十年来几乎是难以撼动,便是皇上都心有忌惮,却不敢轻易动弹。 自古以来,做皇帝就没傻的,皇上这么做必有深意,绝对不是简单的体恤他总是在行军打仗,尚无婚配,那个人心里绝对拨着一把好算盘。 这回的赐婚就算没有恶意,他也不那么领情。 不知道皇上是希望透过他敲打萧家那一块怎么都敲不动的铁板?又或者是在替他铺路?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霍璃同蓦地脸色又黑了几分,早跟那个人说过,若不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承诺,他压根就不会从军打仗,更不会来京城,更别说其他了。 哼,那自以为是的家伙! 「呃……你的意思是……」万骆海只是性子急,倒也不是真的蠢笨,否则就算有着霍璃同的扶持也很难成为五品的游骑将军。 所以只消一点其中的关键,他就开了窍,只见他的眸子瞪得老大,直勾勾地望着霍璃同,然后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对,我就是那个意思。」虽然明知皇上的用意多半是为他着想,可霍璃同却仍是板着脸,故意误导着万骆海。 若皇上当真是想替他铺路,那么选中萧家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毕竟萧家如今声势如日中天,朝政、军权一把抓。 可偏偏他一点也不想随之起舞,别说他对权势一丁点也不在乎,就光讲萧别峦那个大家千金,他就认为自己难以消受。 闻言,万骆海望着霍璃同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同情。 皇上竟是故意给老大更多权势,好试探老大是否有二心!身为随时可以为皇朝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军,皇上却这样试探和怀疑,着实让人觉得有些灰心。 他都有这样的想法了,以霍璃同那种拚命三郎的个性,这样的感受自然更深吧! 但被同情的霍璃同却只是潇洒一笑,露出了白亮亮的牙齿,虽然衬得他的俊颜更加耀人,但熟知他性情的人都知道,他的笑容愈灿烂,心中的怒气便愈深。 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他的笑好看,只觉得吓人。 「干么这样瞧着我?」他含笑反问,却将万骆海眸心中的同情尽收眼底。 「皇上怀疑你。」简单的六个字彷佛代表了一切。 「是啊!」霍璃同承认得很大方,一点也不在乎地将多疑的罪名往皇上头上套去,伸手端过仆役端上的茶盅,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 「那你打算怎么办?」 「娶!」虽然心情不好了很多天,可是他心里也很清楚,私底下他可以不甩皇上,可明面上,他倒是得给他面子,若他抗旨,就算皇上不拿自己开刀,怕是会拿这霍府上上下下的人开刀,那他可受不了。 可是娶了之后要如何,他却还没有决定。 只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顺着皇上的心意去走的,他愈想要他争,他便愈不想争,更何况他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是当真没有一点儿兴趣的。 就连做这个将军他都心不甘情不愿,毕竟他从军本来为的也不是什么狗屁忠君爱国之心,一切不过是因为一个该死的承诺。 「呃……」 没有料到向来威武不能屈的霍璃同竟然毫无反抗地投降,万骆海无语地直瞧着他。 「怎么,他家既然不嫌弃我在外粗鲁的名号,敢把那娇滴滴的嫡女嫁来我家,若不娶岂不灭了我大将军的威风。」 想着想着,霍璃同脸上的阴沉去了不少,心绪却不如口里说的那样平静。 他还想着等会儿该怎样给萧别峦一个下马威,让她彻底的知道,将军府里头做主的人是他。 被藏在后院十年的时光,这是萧别倾头一回见着那么多的人。 除了打扮喜气的媒婆之外,还有穿着一色丫鬟服饰的几个丫头,在她的眼前忙进忙出的,转得她几乎都要头晕了。 更别说她几乎是天没亮就被人叫了起来,洗漱完却没半点食物下肚,让她还没开始拜堂,就已经被饿得头晕眼花,手脚发软。 「荷子……我肚子饿!」在被摆弄了好一阵,当红艳艳的口脂被均匀地涂在她那丰润的唇瓣时,萧别倾忍不住可怜兮兮地唤着自己的大丫鬟,口气无比幽怨。 成亲一点都不好玩,还得这样被饿得半死。 萧别倾孩子似的嘟起了丰润的红唇,那诱人的模样倒教负责上妆的嬷嬷都看直了眼。 还真看走了眼,本来只觉这位二小姐神情呆愣,一点不似传说中萧家大小姐那样明艳照人,不料经过这么一番妆扮之后,她竟然会变得这样秀丽动人,称赞她国色天香亦不为过,只可惜…… 瞧着她那孩子气的举动,嬷嬷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了一声,若是性子能再机灵些,或许还能挡得住那个火爆将军的脾气,就这么一只小绵羊送入了虎口,一旦霍将军发现了自己上了当,还不生生撕咬了这个傻姑娘吗? 「小姐,你别闹,这妆都上好了,可不能吃喝的。」 「可我肚子好饿啊!」萧别倾气呼呼的扬声抗议,那软绵绵的声音倒是软了荷子的心,几乎就要投降地拿出自己悄悄准备好的糕点。 「二小姐,这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到了,你此时吃东西,要是弄花了妆,那丢的可是萧府的面子啊!」 第二章 说话的是杜嬷嬷,她是萧家当家主母的陪嫁嬷嬷,也是左右手,算得上是萧家挺有脸面的仆妇。 她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让荷子心头一颤,连忙打消要拿糕点哄主子的心思。 既然不能拿食物塞着萧别倾的嘴,荷子也只好哄着萧别倾,「小姐乖些,等会上了花轿,进了姑爷家,就会有东西吃了。」 「可是……」萧别倾平素虽然笑脸迎人,可是一旦饿了肚子,性子总是特别的别扭。 只见她还是一脸的不豫,彷佛不肯罢休的模样,荷子知道那是因为她家主子真的饿坏了。 有时想想,她主子还真可怜,虽说是庶女,可到底也是萧家的女儿,怎地就这么不受尊敬?平素吃的比他们这些奴仆好不了多少,如今就连要嫁出门了,还得饿肚子。 「嫁人饿肚子,我不嫁!」 萧别倾性子一拗起来,无论荷子再怎么好说歹说就是不让妆扮嬷嬷为她别上簪子。 「二小姐,难道你想让老奴去禀明夫人吗?」 见向来乖巧可欺的萧别倾竟然如此不听话,摆明了是在其他嬷嬷面前打她的脸,杜嬷嬷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你口口声声喊我小姐,可为何连东西都不肯让我吃?」 向来傻愣愣的萧别倾难得说话这般流利,在一股脑的说完话后,一双水眸就睁得大大的,瞪着杜嬷嬷。 被那清亮的眸子一瞪,杜嬷嬷背脊竟感到一阵寒凉,那目光太过锐利,完全不像一个傻子该有的。 可是再定睛一瞧,萧别倾又恢复那副孩子赌气的模样,而赌气就是赌气,管你搬出了天皇老子来,她还是赌着气,愣是除了荷子之外,不让任何人近她的身。 「杜嬷嬷,你看这可怎么办?」虽然新娘子的妆扮大致都已经完成,可还有那些金钗首饰来不及簪上,眼看着时间流逝,生怕主人家怪罪的妆扮嬷嬷也急了。 「二小姐,你再闹脾气,老奴可是要去请夫人来了。」 板着脸,杜嬷嬷作势要走,这招向来管用,可不知萧别倾今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就算听到了她的威胁,也只是瞪大了眼,没有半分惧怕屈服的模样。 这……这可怎么好?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突然间方怡红娉婷的身影迈入了她的眼帘,从来不曾对姨娘们有好脸色的杜嬷嬷这回却是脸上堆满了笑容,急匆匆迎上前去。 「姨娘来得正好,二小姐这会正在使性子,不肯让人簪簪子呢!」 杜嬷嬷生怕夫人怪她办事不利,也顾不得面子,连忙求救。 来看女儿的方怡红闻言浅笑,「二小姐一向乖巧,不可能这般任性的,就怕是有人不知怎地惹了她。」 到底是在后院讨生活的人,尽管心里头对女儿的出嫁很不满,可也不会放在脸上,只是轻描淡写的暗讽。 这几年,她在杜嬷嬷的手下没少吃过亏,但虽然知道这是个仗势欺人的老东西,也不至于要对她卑躬屈膝的。 「方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能给方怡红几分好脸色是给她面子,没想到她倒是立刻蹬鼻子上脸了!只见杜嬷嬷笑颜敛去,又是那派趾高气扬的神色。 「姨娘……娘娘……嫁人肚子饿……不嫁……」 彷佛没见着二人之间的针锋相对,萧别倾那柔柔细细的声音破空响起,立时拉回了两人的注意力。 还没近身就找出了原因,方怡红的水眸立时扫向了一旁伺候的荷子,描绘的细致的柳眉也微微向上挑起。 「方姨娘,我也是想拿饼给姑娘吃些,但杜嬷嬷说这样会坏了萧家的颜面,所以……所以……」荷子虽然说得吞吞吐吐的,可该说的却是一句也没少,意思就是杜嬷嬷故意为难自家主子,还恶人先告状。 「我倒不知道,咱们萧家还少了小姐们这口吃食,都要出嫁了,却还得被饿肚子啊?」向来心疼萧别倾,方怡红一听这话,火气自然腾地上来了,说起话来更是夹枪带棍,尖锐得很。 「姨娘……我……」她也不过是想在其他丫鬟婆子面前逞逞威风,哪里知道会闹出这出来?杜嬷嬷此刻的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荷子,你去把事情原委禀告夫人,让夫人定夺此事吧!」 瞧着杜嬷嬷难看的脸色,方怡红也不执着于现下讨公道。这事怎么说,她和倾儿都占着理字,她就等着瞧瞧向来表现得明理大度的夫人要怎么安抚倾儿,或是补偿倾儿。 「姨娘,求您饶了奴婢!」一听她的话,又见荷子领命而去,杜嬷嬷顿时吓得腿软,再也不复方才那种理直气壮的模样。 夫人要表示贤良,且这场婚事也不能有差错,现下自己没把事儿办好,还被扣上刁奴欺主的帽子,肯定会被严惩啊! 「饶你?你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过是要维护萧家的体面。」方怡红淡淡的说道,转过身不再理会杜嬷嬷,迳自带着笑容走向萧别倾,对着一脸不悦,嘟着嘴的女儿道:「二小姐乖,想吃什么,姨娘让人为你取来。」 这回可是杜嬷嬷自个儿往刀口上撞,本来好好的让倾儿出嫁,也闹不了这出,现下倒是让她有个机会可以出口气,甚至多替女儿争取些什么,便是多份嫁妆也是好的,若是将来嫁了过去,不受霍将军喜爱,身上多揣些嫁妆,倒也不至于受苦。 「姨娘……吃果子……陪陪……」脸上怒气稍霁,萧别倾有些迟疑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向来在这种时刻,她一个姨娘,即便是生母也没资格送着女儿出嫁的,她也只是想来看一眼便走……萧别倾的要求倒叫方怡红有些为难。 可迎着女儿那希望陪伴的眼神,加上自己心中的渴望,方怡红的心瞬间一片绵软,缓缓地朝女儿走了几步。 她仔细地瞧着萧别倾脸上那描绘细致的柳眉,晶灿浑圆的大眼,还有小巧挺直的鼻梁和那丰润红艳的樱唇。 这么一个美人儿,便是连萧家嫡出的大小姐都是比不上的,就算是要进宫选妃也有资格,只可惜却是个天真不懂事的孩子。 想到这儿,她的心再次一沉,伸手拉住女儿的手,细声交代着,「倾儿,你听姨娘说,到了将军府,你只需找个安稳的院落住下,啥事都不用管,姨娘托人为你寻了几个好丫鬟在外头候着,这是她们的身契,你好好的收着。」 虽然萧家也有选陪房,可是她并不信任夫人,虽然这等举动不合规矩,可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就算要触怒夫人,她也得做。 「姨娘……您跟我去嘛!」 「傻孩子,姨娘怎么能跟你去呢?」听着萧别倾那软绵绵的童言童语,方怡红失笑。她是萧府的姨娘,卖身契攒在夫人的手中,怎么可能跟着女儿嫁过去呢? 「若是可以,姨娘想去吗?」萧别倾眨巴着水润润的大眼问道,语气中似乎还带着浓浓的希冀与依恋。 「自然是想的!」轻抚着女儿的头顶,方怡红轻声应道。 顺手拿过了妆扮嬷嬷手中的簪子,然后屏气凝神的替她簪上,一簪便簪得极正,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往后的日子也可以平平顺顺的。 「姨娘!」甜糯糯地又轻唤了一声,萧别倾在众人的惊呼与阻止之中,投进方怡红的怀里,全然不顾自己的举动会弄花了好不容易上好的妆。 「傻丫头,你这是干么,要是等会弄糊了妆,小心咱们新姑爷见着了不喜啊!」 方怡红自然也想抱抱女儿,可是想起了杜嬷嬷在一旁虎视眈眈,还有等会儿得信前来的夫人,她也只能抑下心头的渴望,让萧别倾坐好。 她伸手接过了其他丫鬟递上的点心,掰了一块,送进了萧别倾的口里。 「倾儿,这可是冬藏阁的糕点,你嚐嚐,止止饿。」 「还是姨娘待我最好了。」有的吃了,萧别倾的脸上自是绽开了一朵笑花,一瞧那笑容,方怡红也跟着松开了板着的脸。 「记得,嫁去了旁人家,什么都可以不顾,但就是答应姨娘,得顾惜好自己,知道吗?」 「嗯嗯!」 萧别倾听话地用力点了点头,方怡红还要交代什么,可是耳边已经传来成串的脚步声,她知道是那高高在上的夫人来了,于是便息了心思,不再说话,然后站了起来,身子稍稍挡在了萧别倾的面前。 大红的嫁衣,再加上脸上精致的妆容,将萧别倾的孩子气褪去了几分,更添明艳,她不闹脾气的时候,嘴角通常带着一抹笑,总能勾起旁人的喜爱。 第三章 可惜的是,这些旁人并不包含萧家的主母萧夫人。 只见她脸色沉黑,硬生生地将她身上妆扮带来的喜气压了下去,给人一股压迫之感。 「怎么选在大喜的日子闹呢?」 完全无视于她走进来后,那种连掉根针都能被听见的死寂,萧夫人张口就问,语气还带着毫不遮掩的不悦,锐利的眸光环视着在场的众人,尤其是当她的眼光瞧着那精雕玉琢的萧别倾之后,眸底倏地闪过了一丝戾芒。 「夫人,二小姐闹着不肯老实打扮呢!」见着主子来,杜嬷嬷虽然明知错在自己,可仍硬着头皮,先声夺人的说道。 「喔,是这样吗?」 萧夫人望着萧别倾问道,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她问的人是方怡红,而不是萧别倾。 「二小姐是闹了,不过是因为肚子饿了,杜嬷嬷却连块饼都不愿让她吃,这才发起了脾气,这出嫁的姑娘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无可厚非,可杜嬷嬷却抬出了什么萧家的体统,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萧家苛待要出嫁的姑娘呢!」一串话说不疾不徐的说完,她明里暗里都在指责杜嬷嬷的不是。 「夫人……」杜嬷嬷听了,想起夫人不留情面的手段,顿时心都凉了,急忙想要说些什么扳回局势,怎奈萧夫人却已经一记冷眼横扫而来,她都还来不及瑟缩,一巴掌就跟随而至,她的右颊顿时泛起了热辣辣的痛。 打人的自然不是萧夫人,而是比杜嬷嬷在萧夫人面前更有脸面的秦嬷嬷。 杜嬷嬷愕然,还想再说什么,可萧夫人哪里会给她机会,随即对着秦嬷嬷吩咐,「欺主的狗奴才留着何用?先把她关到柴房去,别在这当头冲撞了二小姐的喜事,等到二小姐出了门,就发卖出去。」 如此的惩罚自然是重的,不只替夫人卖命了二十几年的杜嬷嬷难以接受,连有心为女儿出口气的方怡红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去哄哄她去,今日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彷佛自己刚刚处置的不是向来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心腹,萧夫人一转脸,脸上的厉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从容大方。 「是!」心中本还有盘算的方怡红见着萧夫人狠劲,也不敢在这时捋虎须,恭敬地应道。 「二小姐也吃了饼了,可得要乖乖让嬷嬷打扮打扮了。」方怡红转头温言哄道。 「不要!」 一反素日的乖巧好哄,萧别倾今日执拗得让人头疼,只见她像虫儿般扭来动去的,就是不肯让人好好打扮。 见状,萧夫人只觉得自己的牙根生疼,照着她素日的性子,只怕早就将人丢进黑屋子里去,让她好生反省反省了。 可今日不行! 今日本是别峦嫁给霍璃同的日子,但别峦对萧君两家都太重要了,不能嫁那个武夫,偏偏又是皇上赐婚拒绝不得,她好不容易才筹谋出这个李代桃僵的法子,要是真让这丫头闹起来,传了半点风声出去,到时事情砸了不打紧,要是皇上怪罪或怀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了这层,萧夫人深吸了口气,试着漾出了几丝笑容,对着萧别倾温言哄道:「别倾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想要的,若真的有,说出来,母亲为你做主。」 「真的可以吗?」一双晶灿的大眼眨巴眨巴的,萧夫人的话立时就得到了萧别倾的注意。 「那是自然,你既唤我一声母亲,那么便是我的女儿,女儿对母亲有要求,那是天经地义的啊!」 「那……我想要姨娘陪我嫁!」萧别倾天真的说着,一副认真的模样。 「这……」萧夫人语塞,这萧家的姑娘嫁出门还陪个姨娘,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那萧家只怕要被人耻笑。 「二小姐别闹!」一见萧夫人的脸色又沉了,方怡红连忙出声喝道:「这世道没有嫁女儿陪姨娘的。」 「可是母亲明明说会为我做主的。」 「你姨娘那可是伺候老爷的,的确是不能随你去,要不这样,母亲再多给你一个庄子,便在京郊,若是你得闲,可以去那小住数日,只要来个信,母亲便将你姨娘送过去陪你,行吗?」 耳听着外头越发热闹,又有丫鬟来报霍家迎亲的队伍近了,要是再不能安抚好这丫头,只怕真要出问题了。 尽管在这傻子的嫁妆里再添个庄子让她肉疼极了,可为了哄好萧别倾,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 不过,萧别倾嫁进霍家被发现了傻病,霍家为了遮羞,八成不愿声张,也不可能再放萧别倾出门丢人,这丫头想跟方姨娘见面怕是作梦。 「母亲说的可是真的?」嘟嘟小嘴,萧别倾睁着大眼,认真的确认着。 那宛若纯真孩童的形象再配上她那身嫁衣,着实让人觉得古怪,被质疑的萧夫人撇了撇唇,但脸上的笑容愈灿烂,对秦嬷嬷说道:「去把京城里那小庄的地契拿来,给二小姐再添个嫁妆。」 秦嬷嬷闻言,悄悄狠瞪了方怡红一眼,不如萧夫人舍得。 要知道,二小姐本不是夫人所出,那嫁妆都只是面子上好看罢了,半点不值钱。 可那京郊的庄子倒是真值得几个钱,这么给了二小姐,那么大小姐的嫁妆只怕也要少了好些。 「还不快去!」眼见秦嬷嬷杵在那里不动,萧夫人冷冷地扬高了声调,催促道。 「母亲不骗人,倾儿乖乖的。」 萧别倾望着萧夫人甜蜜的一笑,这回总算心甘情愿的让妆扮嬷嬷帮她做最后的打点。 而一直悬着一颗心的方怡红也稍稍放下心来,能够让自己的女儿得了个实惠的庄子,那倒也是好事一件。 若是将来霍家当真不接纳倾儿,那么倾儿便能带着自己的丫鬟到那庄子上住着,也就不怕孤苦无依了。 【第二章】 饿死了……饿死了…… 外头的喧嚣吵得腹中饥饿的萧别倾头都疼了,好不容易等荷子将一干媒婆和丫头全都打发了出去,关门声响起,她就悄悄地掀起了红帕的一角偷觑着,在荷子阻止的同时,她已经瞧见了桌上那一盘又一盘红枣、桂圆、花生和瓜子,还有几样酒菜。 萧别倾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几乎就要坐不住了,虽然早上吃了几块饼,也得到了一座庄子做为补偿,可是她还是饿啊! 「小姐,你怎么能自个儿掀帕呢?这样可是很不吉利的。」 荷子气急败坏的伸手拦住蠢蠢欲动的萧别倾。 萧别倾斜睨她一眼,扯下喜帕,满脸不以为然,没半点痴傻之色,而荷子也不诧异,只是头疼小姐不似一般闺秀的举止。 荷子明白萧别倾的本性。 约十年前,小姐自假山上头跌下来陷入昏迷,明明只是皮外伤,头一回醒来时,和她的应答也还正常,可却在老爷、夫人,还有姨娘来看她时,变得宛如痴儿一般,无论如何问,也只知儍笑。 那个时候,虽然她不明白小姐为何这么做,却知道她家小姐十分聪慧。 当小姐认认真真的问她,愿不愿意只对她一人忠心时,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所以萧别倾不是真傻这件事,便靠着荷子的掩护,瞒过了众人。 她一路看着小姐如何刻苦自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连经商做买卖,也都有几分心得。 这其实不难,只要大家都相信小姐是真傻了,对她便不会有太多的防备,再加上她的接应,有时候小姐甚至还能变装溜出萧家打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儿,就她所知,主子手头上的几家铺子都经营得挺不错的。 蓦地想起了萧别倾在算帐时,那财迷的模样,荷子忍不住摇头失笑。 她家小姐既爱吃、又财迷,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若是这霍将军当真看中了大小姐,那么瞧着了二小姐的样子,不知会有多生气呢! 可她希望小姐能好好过日子,所以她才会明知多费唇舌,主子也未必领情,却仍是努力地劝着。 「吉不吉利哪里重要?反正早就注定了是个不幸的姻缘,又何必再做徒劳无功之事呢?」 萧别倾撇嘴,趁荷子因她的话发愣的时候,三步并做两步的就跑到桌前,伸手捉起了鸡腿就啃。 她想霍璃同还得耽搁一些时候才会进来,时间应该正好够她填饱肚子。 因为时时要掩人耳目的关系,她早就练就了一番快食的功夫,只见她三下五除二的就将油亮的鸡腿吞下了肚,手上还拿着鸡骨,她那水灵灵的眼儿快速地扫过桌上的其它菜肴,似乎正在找下一个目标。 第四章 「小姐……」 荷子见状只能叹息哀鸣,伸手接过了萧别倾手中的鸡骨头,然后步至窗边,将它给扔了出去,看那利落的模样,显然荷子已经将这种毁尸灭迹的事情做得炉火纯青了。 「荷子,你也来吃些,你从早忙到现在,只怕也是什么也没下肚,饿坏了吧!」 萧别倾不但自己吃,还热情地招呼着荷子一起吃,浑然已经忘记自己正在等着新郎官。 「奴婢不饿!」荷子难得的板起了脸,语气也有些冷淡。 她气都气饱了!更何况她不似小姐那样有了吃的就忘了一切,她可还记得她们有场硬仗要打。 等会儿新郎官进了新房,盖头儿一掀,发现自己娶的不是萧家大小姐,那怒火……想想就叫人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时候,她们不是应该乖巧一些吗? 「不饿吗?我看你不是不饿,而是吓坏了吧!」 狼吞虎咽了几口菜肴,萧别倾终于觉得一直空荡荡的肚子有些饱足,也能将心思移到等等的事儿上。 「小姐难道就不担心吗?」 「不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那霍璃同的脾气可是一等一的坏,要是他知道萧家嫁来的不是大小姐而是你,只怕不会善罢干休。」 「那又如何,他就算有气也是冲着萧家去,难不成还冲着我这个被逼嫁的傻子二小姐来吗?大小姐眼高于顶,瞧不上霍璃同这个大将军也不是我造成的,被嫁来霍家,我也很委屈好吗?」 那姓霍的要怪就怪皇上的圣旨下得不清不楚的,还有就是萧家居心叵测,与她何干。 她不过是个傻子,只要她继续傻下去,难不成他还能掐死自己吗? 打从知道自己要嫁过来之后,她就思忖无数次了,便是觉得再糟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才放心大胆的嫁过来。 这可是她脱离萧家的第一步,所以她自然万分谨慎。 「可是……」荷子还是不心安。 对于荷子的犹豫不安,萧别倾有些不耐烦,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是她可以说停就停的。 「你就别再可是了,咱们可以装傻瞒上萧家那些人那么多年,难道还瞒不了霍璃同这么一个大老粗吗?.」 萧别倾气定神闲地说,彷佛一切皆有谋算。 「这……」 总觉得有些不妥,荷子还要再说,可是外头忽地传入了嘈杂声,显然新郎官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即将来到新房门口。 荷子脸色一白,转头又见萧别倾嘴旁还有些油腻痕迹,顿时慌了手脚。 这、这、这能看吗?等会儿盖头儿一掀,那痕迹若是被人瞧见了,以后她家小姐只怕就要成为众人的笑柄了。 她正兀自发愁,萧别倾已满不在乎地抬手用袖子将嘴角的油渍一抹,人已经匆匆步向喜床,端坐床畔,那变化之快,简直教人叹为观止。 「荷子,快将盖头盖上。」萧别倾不慌不忙的交代,深吸了一口气,知道等会儿还有场好戏得演。 「嗯!」跟着萧别倾这么多年,荷子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一阵慌乱过后,连忙冷静下来,眼捷手快地为小姐盖上盖头,在此同时,还不忘回头瞧瞧那被偷吃过的酒菜会不会露出端倪。 还好……虽然分量少了点,但小姐还是有分寸的捡着吃的,看起来并不杂乱。 荷子深吸了口气,昂首挺胸,端立于喜床之前,同她的主子一同等待着未知的人生。 大红色蟒袍衬着浓眉大眼的俊颜和高大昂藏的身躯,让霍璃同整个人看起来一改往日的落拓不羁,平添了几分英挺潇洒的气质。 但那该带着喜气的笑颜却渗着几分冷漠,惹得那些直嚷着要闹洞房的军中弟兄渐渐地没了声音。 当一股窒人的沉默逐渐笼罩住众人时,屋檐却忽而飘下一抹身影,在众人以为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刺客挑今日惹事,全都严阵以待时,霍璃同便已认出了那是万骆海。 扬手制止众人的举动,他挑了挑眉,万骆海便一个箭步上前,附在他耳际低语了几句,他眸中的晦暗随着万骆海的话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晰可辨的笑意。 「你说的是真的?」最后他忍不住心头的惊讶,朝着万骆海再三确认道:「萧家居然敢这么做?」 看来这个萧家不只不把他放在眼底,甚至也不怎么将皇上放在眼底嘛! 虽然圣旨是没有指明哪个萧家小姐,但那是因为大家都以为萧家只有一个待嫁的闺女。如今竟然冒出一个庶出的二小姐……虽然不算违旨不尊,但是他相信皇上绝对不会高兴,即使一时碍于萧君两家的势力而不发难,心里一定会记上一笔。 不惜惹皇上不快也不嫁萧别峦,这萧家到底是在盘算什么? 「千真万确!」 万骆海很肯定地点点头。本来他是因为好奇,才仗着自己的武功高,趴在房顶偷瞧偷听,想要一窥自家老大的妻子到底是不是如传闻中那样美,可谁知却听到了这样的秘密。 要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萧家竟然敢这么干,全然不顾忌霍家颜面,而那新嫁娘竟然也藏着这样多的秘密。 为自己兄弟不平的万骆海抬眼一看却愣了,没有预期中的愤怒,霍璃同只是嘴角弯弯,原本还显沉重的脚步竟然也变得有些轻快。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本以为自己迎来的是一个无趣呆板的千金大小姐,没想到居然是一个身藏秘密的二小姐。 这萧家还真是有几分聪明,嫡长女不肯嫁给他这个武夫,竟然钻着了圣旨的漏洞,抬出藏了几年的傻子二小姐。然后这傻姑娘又不是真傻,人之所以装傻过日子,一定有原因,而现在的他很好奇有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个姑娘家不顾自己的名声未来,这样装傻好几个年头? 他有预感,这个装疯卖傻的姑娘一定可以为他那平静无波的生活带来一些乐趄。 「你打算怎么办?」万骆海开口问的同时,眉宇之间漾着浓浓的怒气,虽说萧家在朝廷里的势力不小,许多的言官及官员都是萧老大人的门生,可是也不能辱人至此,弄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来搪塞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个装疯卖傻的! 他们这是将皇上和他们武将的面子都扔到地上去踩踏了,如今他心中怒火熊熊,只等着霍璃同一句话,他就要带人打上萧家去讨个公道和说法。 谁知道他气得半死,人家却似浑不在意的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说道:「能怎么办?」显然即使明知萧家李代桃僵,却选择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你就这么接受了那个装疯卖傻的?」 「能在萧家装傻了几年都没被人发现,显然是个极聪明的。」 他一向不是太喜欢女人,因为他见过的女人若非是萧别峦那种大家闺秀,就是宛若狂蜂浪蝶一般。 可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或许还能试着相处。 反正总是要成亲的,得传宗接代,如果成亲是必须的,一个有趣的妻子总好过一个呆板严肃的大家闺秀。 想着,他原本古井无波的黑眸也闪动着几丝兴奋。 自然知道霍璃同的态度代表什么,万骆海却忍不住想要抚额叹息。 看来他期待中的教训萧家只怕要彻底落空了,因为此刻的霍璃同摆明了很兴奋,一丁点都没有想要去找人讨回公道的怒气。 「就怕是个蛇蝎女人,谁知道她装傻是不是萧家教的,或许萧家当真有什么图谋,所以就派这个女人来探取情报,哼!」 「想从我身上探情报,也得有那个本事啊丨.」 虽然万骆海说的义愤填膺,可这番嘀咕却没能被霍璃同放在心上,万骆海担心的一切他自然会派人去查清楚,在还没查清楚前,他自是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也想不到像萧家那样的人家也会有这样有趣的姑娘,他可真要好好开开眼界才是。 「你这是铁了心了?」瞧着霍璃同那跃跃欲试的神色,万骆海胸臆中的怒气尽泄,有些无力的问道。 「这是自然!」 萧家糊弄他的这笔帐,他自是不会忘,但就算要算帐,也不必急于一时。 一点也不意外霍璃同的回答,万骆海泄气地冲着霍璃同说道:「那你好好享受你的洞房花烛夜吧!」 话才说完,他人已经走离了,而原本跟着来闹洞房、看热闹的众人看着他们打哑谜,完全弄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是面面相觑。 第五章 「你们不是想闹洞房吗?还不走?」 本来还觉得他们烦,可是自从得知了新嫁娘的秘密之后,霍璃同便觉得浑身是劲,甚至主动吆喝起了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们一同前去新房。 他倒要瞧瞧,那萧别倾究竟有多能装,是不是真的那么有本事。 本来,萧别倾的算计很简单,就是掀开盖头时,冲着新郎傻傻的笑着,无论他说什么,她就是装傻到底。 这一招,她曾经拿来对付过许多怀疑她的萧家人,早就练得炉火纯青。 可是这会儿,她却不这么自信了。 她都已经笑得脸快僵了,霍璃同却似乎没有发现半点不对劲。 而其它人倒是在盖头被掀开时看得目瞪口呆——因为新娘实是美若天仙! 「霍将军……」双眼散发着强烈的艳羡,霍璃同麾下的一个前锋陆令得开了口,却又看得痴了,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虽然是盲婚哑嫁,霍璃同对于萧别倾并无丁点的情爱,也尚未将她视为妻子,可毕竟他已娶了她,她这么被人盯着瞧,他心中到底不舒服,忍不住悄悄地稍微侧了侧身,微微地挡住了萧别倾的绝世容颜。 他的举动轻巧得没教人发现,可是却没逃过萧别倾的眼。 她的眼儿眨了眨,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想来他之所以没察觉自己的儍,怕是自己表现得不够明显,既如此,那么她便再加把劲。 反正男人最爱面子,若是他能在一怒之下,把她送到哪个边边角角的院子,或者是她的陪嫁庄子,那可就是求之而不可得的好事了。 心念既定,萧别倾便将脸上的笑容扯得更大了些,然后菱唇儿一开一阖的喃喃自语了起来。 「饿……好饿啊……」 萧别倾边念边起身,然后一个箭步便往屋子里的圆桌走去,手一伸,五爪抓上桌上的那盘鸡。 突来的异样,教闹洞房的众人瞧儍了眼。方才端坐的绝世美人如今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她旁若无人,还动作粗鲁的徒手抓菜,那贪嘴的模样彷佛不知道饿了多久似的。 众人面面相觑,霍璃同却是怔愣刹那,随即一个箭步抢上前去,眼捷手快的一抄金箸,便夹了一块肉喂到了萧别倾的嘴边。 「娘子肚子饿了吧!来,快吃些。」一改平素那种大剌剌的模样,在众兄弟的面前,霍璃同上演了一场情浓爱妻的模样。 顿时,周遭响起了窃窃私语声,然后慢慢又成了哄堂大笑之声,那取笑之意明显得让人无法错认。 「你……」 萧别倾瞪着霍璃同的情深表情,向来心思细腻的她忍不住愣了好一会,呐呐说不出话来,直到看到霍璃同幽暗眸中的促狭之意,萧别倾银牙一咬,当场决定毫不保留的豁了出去。 她嘟起了嘴,伸手就打掉了霍璃同手中的筷子,嘴里还不断地嚷嚷着,「坏人!肚子饿……吃饭……别吵……」 虽然她不知道霍璃同的作为为何同她想的不一样,但他若当真是个鲁男子,这会应该要勃然大怒了吧! 毕竟她的表现,已经令他这个新郎官颜面尽失了。 「怎么像是个傻子啊?」 「这不是萧家大小姐吧?」 「难不成萧家李代桃僵,嫁个傻姑娘给霍将军……」 随着萧别倾的刻意举动,新房内开始响起议论声,有讪笑、有同情,更多的是愤愤不平。 「哼,这些文官倒是会欺负人,咱们在外头保家卫国、流血流汗,好不容易咱们霍将军得到了皇上的青眼,下旨赐婚,结果那萧家竟然如此瞧不起人,不知打哪弄来一个傻小姐来搪塞,真真是可恶至极。」 「是啊,原本我还羡慕霍将军艳福不浅,可如今却是万分的同情了,功勋盖世竟然娶到了个傻妻子。」 「不行,咱们武官怎能让那些文官这般欺负,咱们明天上金銮殿去找皇上理论去。」 「对……找皇上理论去,咱们告那萧家一个欺君之罪!」 此言一出,众声附和,颇有气势。 回头看看新婚妻子,霍璃同唇角暗暗地往上挑了挑,怎么瞧都有一股贼兮兮的味道。 那抹贼笑,萧别倾可没漏瞧,再看着这些武官们个个气势汹汹,她心急如火烧。 不行,太快了!若是在这时惹了皇上发怒,降罪于萧家,那么她姨娘只怕也会被连累。 萧别倾咬着牙,惊愕地看着霍璃同,脸上那抹憨傻的笑容逐渐褪去,隐隐约约的,她觉得他似乎早已洞悉了一切。 这不可能啊!他们才刚见面,就算她有破碇,他也不可能察觉…… 萧别倾心思翻腾着,她知道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而唯一能让她走出困境的,是眼前这个一脸坏笑的男人。 她用眨眼的时间决定了自己该怎么做,一双水亮的眸子直勾勾地锁着他的眸子,神情再认真不过。 「娘子不饿了吗?」只是一眼,霍璃同便意识到她在求和,俯身在她的耳际低声问道。 「不饿了!」相较于心中的五味杂陈,萧别倾这时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而那些义愤填膺的武官也不存在似的。 「嗯……」想瞧瞧她想怎么做,霍璃同只是轻应一声,然后一双眼还是目不转睛地瞧着她。 「我想我们该谈谈!」萧别倾淡淡的说道,没有一丝一毫被识破的困窘或是手足无措。 她的这句话终于换来了霍璃同这个新郎官的话,他三言两语地浇熄了兄弟们满腔的愤怒,然后将他们都请了出去,好酒好菜伺候着。 所有服侍的人都被遣走,喜房内只余一对新人。 成双成对的龙凤红烛燃着,让萧别倾那妆点得艳丽无双的脸庞更添几分柔媚。 安静的她,很美,甚至美过了素来负有盛名的萧家大小姐,但感觉起来并不高傲,反而还透着机灵。 霍璃同却没有因她的容貌而失态,毕竟走南闯北的他见识过的女人可不少,更不是那种毛头小子,对于单纯的美丽,他早已无动于衷。 真正教他惊艳的是她此刻的沉着冷静。 那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再加上如今她从容坦荡,丁点都没有做错事的人那种畏首畏尾姿态,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令人叹为观止了。 「为什么要装傻?」 一开口,霍璃同便直指问题的核心。 霍璃同下意识的想要探知萧别倾的秘密,不只因为好奇,也因为他有预感这个秘密绝对跟皇上有关。 若是不知道便罢了,可如今嗅到了端倪,虽然心中对皇上有着极深的怨恨,他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旁人算计皇上。 对于霍璃同的问题,萧别倾抿唇不语,一双水眸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那是一种极其专注且认真的眼神,彷佛像想将他看透一般。 她会看得那么认真,自然不是因为被他那俊美的皮囊迷住了,而是因她想看透这个人,想知道这个人对她是否有帮助。 她当然不曾以为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就能带着娘亲挣脱萧家这个牢笼,原本她是打算先嫁了人,再装傻惹得丈夫不喜,被发配到偏远的庄子里头,再想法子将娘亲接出来,远走高飞。 可如今……既然已被霍璃同识破了,那么她就得好好的思量一番,看要怎么堵住这个男人的嘴,甚或两人该怎么合作。 至少,他没在发现自己不是萧家嫡长女时就勃然大怒,也没有因为她故意扮傻就生气,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甚至还一直漾着兴味,这也许又是一个机会。 「六岁那年,我恰巧听到了一件事,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我才决定装傻。」 那年她不是因为顽皮跟着姊姊爬假山而摔落,而是被人从上头扔下来的。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想对一个年幼的娃儿下毒手,则是因为她幼时调皮,总爱玩躲猫猫,那日她躲在假山之中,不小心听到外头人的一段对话,原先她并不以为意,也没认真细思,直到踩断了一截枯树枝而被发现了行踪,遭人扔下了假山,她这才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 在外人看来,重伤的她昏迷了几天几夜,可她其实只昏迷了一个日夜,醒来的她继续装昏,不过是在思索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为自己和姨娘搏得一条生路。 她自小早慧,见过她的人无不夸上一声聪慧可人,所以当她认真细思自己听到的话后,自然想出了为何会有人想要致她于死。 第六章 因为他们议论的是谋夺皇位的逆天大事,只消传出一星半点,那么萧家全数三百多口人,只怕再无一人幸免。 而她不过是一个庶女,是死是活也没有多少人会在意,所以那些人才会起了这样的恶心,觉得了结了她的性命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可她虽然心如明镜,却只是个庶女,别说在萧家没啥地位,就算她当真将自己知道的嚷嚷出去,娘亲和她也会被连累。 苦思却不得解,最后她终于决定装成白痴,先保住性命再慢慢图谋,反正那些人所谋画的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达成的。 既然他们定的是长远的计划,也正好给了她时间,所以这几年她日里装傻子,夜里却是焚膏继晷的谋画着如何带着娘亲脱身。 「是什么事,得让你用装傻来避过?」 霍璃同还以为自己得要大费周章才能诱出萧别倾的实话,可没想到她一开口就直接得很,这样的干脆更是让他刮目相看。 她直接,霍璃同也不迂回了。 闻言,萧别倾抬头觑了他一眼,丰唇微微向上勾起,似笑非笑的模样倒令她脸上添了一抹慧黠与娇媚。 「想要知道秘密,总该拿些东西出来换,天底下从来都没有白得的好处的。」 「你想要什么?」双手环胸,霍璃同有了好兴致地与她讨价还价了起来。 「自由!」 她要的只是这个,打从一开始扮傻,她要的就是一份属于自己的日子,不被萧家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所挟持,更不被礼教所束缚,她要让日子总过得战战兢兢的娘亲也能过上舒心的日子。 「你倒是挺自信的。」 幽黯的眸光淬出了几分的欣赏,霍璃同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 他是被母亲和姑母养育大的,知道现在的世道对女人有多不公平,而她竟然想要凭着一己之力撑起一片天,不得不说她有胆识。 「你认为这是你能付出的代价吗?」 完全一副谈买卖的模样,那种老练完全不是一个深居闺阁的女人能够展现出来的,可她却表现得很自然,还一副拿手的模样。 这女人身上的秘密恐怕不只装傻一件而已。 「我若说不行呢?」他也不打算太快让步,想再看她更多面貌 「那你就当做今日没发现我是装傻,只要以我呆傻为由,就足以把我打发到偏僻的庄子上,也没人会说你半句的不是。」 他若说不行,那便代表了两人之间的交易不存在,那么她便照着她原先的想法,继续走自己的路。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所以即使发生了她意想不到的事,她也没有心思沮丧,她想的是如何将变化塑造成更有利于她的状况。 「那你想如何做?你一个小姑娘要对抗整个萧家?你觉得你做得到?」 倒不是他瞧不起她,而是就事论事。她虽然看起来聪慧且与众不同,可是她一人要对付萧家依然是以卵击石。 她被逐出霍府,这种事只要透出了一丁点的风声,那萧家为了维护自己的家族名声,即使是要了她的命也会在所不惜的。 「我自有办法。」他的话听起来刺耳,可是却撼动不了萧别倾的意志,虽然很难,但她就算拚了全力也要试上一试,要不然她就算死也不瞑目。她侧头想了想,便又开口说道:「反正御赐的姻缘既不能和离,也不能随意休弃,不管你要找什么借口都行,只要打发我到庄子上,其它的事自是不劳烦你担心了。」 「嗯,我知道了!」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只是淡淡的表示自己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虽然外人总说他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鲁男子子,可其实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但凡他做任何事,都是有谋算的。 既然萧别倾开出了条件,他当然也得要合计合计,到底这笔买卖划算不划算,而她又值得不值得,所以今晚就此打住。 「我想,既然你有打算,那么必定不愿和我同榻而眠吧?」他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是自然!」她从没打算和他做真夫妻。 「嗯!」霍璃同点了点头,然后姿势潇洒地靠到床柱之上,完全没有半分想要移动的意思。 萧别倾伫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地开口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若是没有的话,就请你离开吧!」任何一个有风度的男人,这时都应该主动离开了吧? 可偏偏霍璃同却不属于这种人,只见他漾起了一抹坏坏的笑容,两手一摊,颇是无辜地说道:「既然是你不愿和我同榻,那么该离开的似乎是你吧!」 「你……」萧别倾被这话一噎,胸中怒火顿时熊熊燃起,晶灿的双眸闪着怒火笔直地瞪向他。 可他却不痛不痒,慢条斯理地除了他的大红蟒袍,然后拉开了中衣,显然完全不在乎她的怒意。 这……能不认输吗? 虽然是头一回交手,但萧别倾相信若是她继续待在这儿,这个男人会毫不在乎的剥光了自己。 终于,她还是认输了,蓦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挺直了腰杆,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望着她的背影,霍璃同的眸光再次漾出了一抹精光。这女人虽是初来乍到,但他可不担心她找不到屋子歇息,就凭她那本领,这该是很简单的事吧。 在云出院几个丫鬟惊诧的注视下,原该待在新房体会一生一次洞房花烛夜的萧别倾步出了新房,然后就呆愣愣地站在门口。 然而她看似呆愣,其实正不动声色的找寻荷子。 如今既然和霍璃同的交易还没谈成,她自然也还是得当个儍子,所以当她一瞧见满脸焦急的荷子时,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上登时漾起了一抹甜憨的笑容。 「荷子……荷子……」她嘴里喳呼着心腹的名字,然后笔直地朝着她走过去,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袖,说道:「睡觉……我要睡觉……」 「小姐,你今晚该睡在新房里的。」 「我不管,我要和荷子在一起,不跟坏人……他坏坏。」萧别倾用甜糯的嗓音说道,并用眼神示意。 荷子虽然不赞同今夜萧别倾不待在新房,张口想劝却又接收到自家小姐那警告的眼神,于是只好朝着那些丫鬟问道:「偏房如今可能住人?」 「可以的,只是……」新婚之夜,新娘就不住在喜房里头,这要传了出去,霍家只怕要成笑柄了!这么大的事,丫鬟们怎敢做主,于是面面相觑,皆不敢领着新夫人前去。 萧别倾不耐烦听她们这样支支吾吾的,暗暗扯着荷子,让她带着自己往偏房走去,直到她进了屋,那些丫鬟这才如大梦初醒,端茶的端茶、送水的送水。 而这一切,自然也全都落入了偷溜出房的霍璃同眼中。 还真是个能优游自在的,呵呵! 【第三章】 昨日霍璃同成亲时引发的躁动和流言已经如火如荼地在京城里的茶庄酒肆之中蔓延开来。 君玉风才被涎着一脸笑的小二请进了酒楼,就听见大堂里头此起彼落的议论之声,顿时脸色铁青。 偏偏这里人多嘴杂,发怒不得,他只能憋着怒气朝着二楼的雅间走去。 「你这是怎么办的事!」 一进门,屏退随从后,君玉风就冲着萧何之发怒,要不是顾及事情不可声张,便不是这样压低声调的质问,只怕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怒吼了。 本就该小心些行事,可如今闹得这样沸沸扬扬的,到时若是传进皇上的耳里,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君玉风愈想愈气,望着萧何之的眼神也愈发责难。 「大舅兄先别气,咱们坐下说……坐下说……」 陪着笑,萧何之虽被斥责,却无不豫之色,只是殷勤的招呼着君玉风坐下,但见其神色仍不快,又开口赔罪。 「是小弟办事不周延,累得大舅兄苦恼了。」 他也没想到霍璃同竟会连面子也不要,在成亲当日就将这事捅了出来,所以才会措手不及。 本来他还盘算着既是皇上指婚,那么霍璃同会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吃下这个哑巴亏,谁知道他连皇上的面子都不顾。 「你也知道自个儿办事不周延吗?当初就该除了她一了百了,偏偏你又舍不得,这才闹了这么多麻烦。」 闻言,萧何之心中不禁不悦。就算只是个庶女,别倾好歹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再说这回若非有别倾代嫁,那别峦就势必得嫁给霍璃同,如此他们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便要化为乌有了。 第七章 如今倒好,才出了点小差错,君玉风就将责任全往他的头上堆来。 萧何之忍不住反驳道:「若不是有别倾代嫁,那别峦今年想要参加选秀只怕是没机会了。」 「你……」本来只是想发泄一下怒气,没想到一向对他唯唯诺诺的萧何之竟然敢反驳,君玉风这会更是怒火中烧。 「大舅兄也别气恼,咱们在朝廷和宫里经营了那么多年,又不是假的,如今虽然有点小差错,可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打垮的。」 「哼!」听了萧何之的话,君玉风依旧难以气消,冷哼一声质问:「那你倒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本来以为霍璃同会为了霍家的面子吃下这个哑巴亏,没想到他倒是个不要脸面的,既是如此,若闹到圣上那儿去,咱们依着先前商讨好的说法说便是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圣旨只说是萧家之女,并没有说是要哪一个,别倾也是萧家之女,更何况别倾亦是貌美,虽说傻了些,可是既然已经拜了堂,那便是霍家之人了,霍家现在想要反悔也是来不及了,即便闹上了金銮殿他们也有话说,皇上就算气恼,倒也应该不至于为难他们。 只要撑到了两个月后,皇上选秀,他们把别峦送进宫,他相信以别峦的美貌和手段,不出多久就能哄得皇上忘了这事。 所以他们现在只要以不变应万变,使出拖字诀即可。 「你倒是说得简单,真当那霍璃同是纸老虎吗?.」 「不过是莽夫一个,何足为惧!」 「我看那丫头还是得先除去,之后,咱们再在你们族里寻个才貌学识兼备的姑娘给他,美人在怀应能平息此事。」相较于萧何之不把霍璃同放在眼里,君玉风倒是盘算得更多。 对他来说,在大事成就之前,能利用的都要好好利用。 当年因为萧何之一时的心软,又确定萧别倾是真的儍了,他才留她一条小命至今,可老实说,在他眼里,她就是个无用之人,不过是个庶女罢了,有啥值得看重的? 一个傻子成了将军夫人,也不能为自己所用,连吹吹枕边风都不行,那还不如换个可用之人。 「这……」虽说是个庶女,可到底是自己的骨血,要萧何之让女儿去死他当然犹豫。 当初若不是因为天算大师说别峦有帝后之相,令他和大舅兄燃起野心,他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运气不好的别倾被人扔到了假山之下?就是怕听见他们密谋之事的别倾乱说话,坏了大事。 若是能让别峦入宫成为皇后,生下皇子,再除掉皇上,到时子幼母少,那皇朝的事还不是他们两家说了算。 便是因为这样的算计,这几年他们不动声色的在宫里安插了无数的暗椿,也收买了许多官员,对于别峦更是悉心教导,自然不能把别峦嫁给霍璃同。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二丫头的状况,即使想要拢住霍璃同的心也是绝无可能,咱们可别白白糟蹋了得到一个人才的机会。」 这几年顺风顺水的日子,让君玉风深信名利权势对任何人而言都是难以抗拒的,只要许以足够的好处,他相信霍璃同也定然会为他们所用。 「可是这样对二丫头太狠了。」 身为一个男人,萧何之知道君玉风的法子的确有助于成大事,可身为一个爹亲却又于心不忍。 「怎么?咱们图谋了这些年,难不成你想放弃?」 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他们两家现在看似圣眷正隆,可是他们都心知肚明,只要一个不小心,那么招来的便是灭门之祸,在覆灭之前,他们得先出手。 「怎么可能放弃!」 「若是不想放弃计划,你就得牺牲女儿。」君玉风冷酷的说,「咱们最好在事情还没闹大之前,了结那丫头的性命,这样她傻不傻就死无对证了,这总比赌输了,触怒皇上来得好。」 反正本来让萧别倾嫁,只是为了要保住萧别峦,如今既然已经达成了目的,那么她的死活又与自己何干呢? 闻言,萧何之眯起了眼,心里头自然也是飞快的盘算着。 虽说别倾是自个儿的庶女,可是早已摔坏了脑袋,能带给他的利益不大,可若是别恋当真成了皇后,那么他便是国丈,到时的尊贵自不可言。 想到了萧家璀灿的前程,原本还存有的一丝慈父之心顿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硬。 「就照大舅兄说的做吧,只望大舅兄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让她走得太辛苦。」 「嗯,正该这样!」终于得到萧何之的首肯,君玉风满意地点了点头,也露出了笑容。 两人享受着眼前的美酒佳肴,把酒言欢,彷佛他们刚才谈论的不是亲人的性命,而是一般趣谈。 虽然是在有些简陋的偏房过了一夜,萧别倾仍是睡得香甜,毕竟前一天为了拜堂被折腾了一整日,末了又和霍璃同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了一番,当真是磨掉了她所有的力气。 睡到日上三竿她才悠悠转醒,可眼一睁,却吓了一跳——因为不远处的桌旁坐了个陌生妇人,对方定定地盯着她。还好就算惊讶,她也没让自己露了馅,只是喊着荷子。 「小姐,奴婢在这儿呢?您这是要起身了吗?」听到她的叫唤,荷子机灵的靠近萧别倾,然后小声地说道:「那是姑爷的姑母。」 啊,想起来了,出嫁前她命人打探过霍府的情况,听说霍璃同的爹早亡,亲娘也是早早的就香消玉殒了,半大不小的霍璃同是被他的姑母拉拔长大的,所以霍璃同对她一向孝顺,待她就如同待亲娘一般。 虽然不懂为什么姑母会端坐在偏房等她醒来,但萧别倾还是连忙起身,扬着娇憨的笑容看着霍云娘。 霍云娘一双锐利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萧别倾,似乎想要瞧出什么端倪似的。 她看得愈认真,萧别倾便笑得愈灿烂,灿烂到了傻笑的地步。 虽然萧别倾没有做什么不得体的事儿,但她这副儍模样落在霍云娘眼里,她脸上还是浮现了一抹怒气,一手重重的拍在了身旁的几案子上,力道大得连置于其上的茶盏都向上跳了跳。 「传言竟然是真的!」 对于霍云娘的怒气,萧别倾脸上笑容未改,但心稍稍地震了震。 看来,霍璃同的姑母是来确认流言是否正确。 萧别倾猜得没错,霍云娘今儿个一大早便端坐厅堂之上,等着喝一杯侄媳妇茶,可没想到左等右等的等不着人,反倒等来了那些丫鬟小厮间的窃窃私语。 听说昨日迎进来的新娘竟是个傻子,昨夜闹腾了一宿没有洞房,还在众宾客面前丢了霍家的脸面,她便气愤难耐,不等新人们过来敬茶,便直奔云出院,谁知她从丫鬟口中得知霍璃同已经离府,而萧别倾却还在呼呼大睡。 院里的丫鬟见她来了,本急急忙忙地要唤醒萧别倾,霍云娘却阻止了她们,她打算趁机好好看看萧别倾,不让她有机会假装无事。 而这一看,霍云娘心中怒火未消,却多了几分叹息,这个孩子倒真是个绝色,可没想到却是个傻的。 那萧家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不愿将嫡长女嫁过来也就算了,怎能将个傻子嫁过来呢?就算是再看不起霍家,也不能干出这种事呢? 她今儿个铁定要为霍家出口气才行!主意才定,霍云娘的视线便对上萧别倾宛若两泓秋水的眸子。 对一个儍子来说,那眸……太清亮了些。 霍云娘感到有些不对。 说起来,璃同的反应也太平淡了些,以那小子的性子,若是真的怒了,可不会顾及霍家的脸面,更不可能安安静静的过上一夜,只怕早就去砸了萧家了。 「给姑母请安!」在荷子的指点下,萧别倾终于端端正正的向她行了个大礼。 「嗯。」霍云娘轻应了一声,让她起来,把蓄势待发的怒气硬生生抑制了下去。璃同的鲁莽冲动只是一个假象,他是个凡事多思的孩子,既然留下了萧别倾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但对一个傻媳妇,霍云娘还是热络不起来,等到萧别倾梳洗好,在荷子的伺候下落了坐,霍云娘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倒是萧别倾也不克制,直接冲着人家喊起饿来。 「姑母……饿饿……」 霍云娘闻言愣了一下,见萧别倾脸上漾着天真的笑容,膝下并无儿女的她倒是心软了许多,吩咐一旁的丫鬟,「传膳吧!」 第八章 虽然傻气了些,但真是个漂亮的娃子,教人很难气得起来。 如此一想,脸部的线条又柔软了几分,甚至还有了几分爱怜,她看向荷子问道:「你家小姐是出生便傻吗?」 身为一个尽责的大丫头,荷子也知霍府里的状况,这座将军府等于是姑爷的姑母在打理,一应事务皆由她定夺,所以荷子自是不敢大意,连忙开口答道:「并非天生的,二小姐幼时伶俐可人,四岁便已启蒙读书,只是六岁时不小心从假山上跌了下来,这才伤了脑子。」 「后天伤的?」霍云娘闻言一喜,后天伤的那便是有可能治了。「怎么会从假山上跌下?.」 「是小姐调皮,跟着大小姐玩耍,爬上假山,可人小步子不稳,便摔了下来。」 虽然萧别倾从来没说,但荷子心里也清楚老爷当初给的理由泰半是假,可是现在面对霍云娘的问话,她也只能拿这话来搪塞。 「没有请大夫医治吗?」霍云娘问得更仔细了。 「自然有请,只不过小姐是庶出的,而且看了几个大夫也瞧不好,所以……」 荷子的话没说完,但霍云娘却懂了她的意思,倒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望着萧别倾的眸光多了丝同情和心疼。 所以在早膳送上时,她很自然地拿起了筷子,夹了几样好吃的放进萧别倾碗里,看萧别倾抬起头乖巧地含笑道谢,她的心更是软成一汪水。 「可怜的丫头,不妨事,姑母会让人请大夫替你好好治治。」 只要不是从娘胎里头带来的,未必没有希望治好,虽然还是不太能接受萧家人的所做所为,但也不必怪罪这孩子,这孩子怕是什么都不知晓,胡里胡涂地被嫁掉。 瞧着她那慈母般的笑容,萧别倾心中五味杂陈。打从她扮傻,人人无不嫌弃她,这样的笑容她除了在姨娘脸上瞧过,便只有这位姑母了。 想到这里,萧别倾也起了一丝孺慕之情,又冲着霍云娘绽开了一朵大大的笑容。 「好孩子!」霍云娘爱怜的伸手抚了抚萧别倾的头,等不及问过霍璃同的意思,命人唤来了候在屋外的嬷嬷,低声交代了几句,便让嬷嬷出去了。 萧别倾知道她是要请人去找大夫,但她也不怕露馅,脑子的病,就算是再好的大夫也说不准的,否则这几年她又如何能瞒过众人。 再说,她能在这儿待多久还不一定,若是霍璃同不打算合作,那么她会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被打发到庄子上去。 萧别倾嘴里吃着饭,脑袋瓜却也没停止思索,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但无论如何,至少姑母瞧着对她是没什么恶意的,这样倒让她接下来在霍家会好过一些。 想到了这点,萧别倾脸上的笑容又更加的灿烂。 霍璃同本有数日婚假,可他一大早去了校场,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皇上召去了宫里。 本来霍璃同还想拖些时间再进宫,可偏偏来传口谕的内侍一再催促,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跃上了马背,往宫里急驰而去。 他的马本是万中选一的宝马,再加上他有意为之,所以那些内侍被远远地抛于身后。 直到了皇宫之外,他才急急地拉住缰绳,马儿受阻,人立而起,若非霍璃同马术娴熟,只怕这会儿已经坠马。 翻身下马,霍璃同也不等身后的内侍追赶,径自走入,皇宫守卫自是识得他的,所以也没拦阻,他便这么如入无人之境的入了宫。 旋风似的到了御书房外,向来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厉公公便急急地迎上前来。 「哎哟,霍将军,瞧您一身戎装,今儿个可是您成亲的头一天,怎地跑到军营去了呢?」 相较于霍璃同的冷脸,厉公公的脸上堆满了笑,待在皇上身边伺候已经二十个年头了,早已成了人精,对于这个皇上日益器重的武将,自是不敢怠慢。 「多年的马上生活,这身子早已习惯,一天不驭马,便浑身不舒服。」霍璃同虽然冷淡,但还是客气地说。 「小的就说霍将军一向是最忠君为国的,难怪皇上对您这么上心,便是连您新婚也不忘招您进宫叙话啊!」 这样也能说?对于这些善于巴结的人精,霍璃同很是佩服,果然没有最不要脸的,只有更不要脸的,他去松动松动筋骨,也算是忠君报国? 皇上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又不对了,这才想着了他,也能说对他上心? 若真是上心,还能不管他愿不愿意就指个新娘子给他? 霍璃同心里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不疾不徐地跟在厉公公的身后。 进了御书房,他便慢条斯理的行了个大礼,等皇上喊了平身,他便不言不语地站在一边候着。 「其它人退下去吧!」 皇上让他等了好半晌,直到在奏章上勾勒了最后一笔,这才挥了挥手,对厉公公开了金口。 不到眨眼的时间,御书房内的宫人们全都退得干干净净的,偌大的御书房内只剩霍璃同和皇上,至于厉公公则是亲自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窥知一二。 「对你的新娘子满意吗?」皇上对着低着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霍璃同问道。 要是换作了旁人,早就已经连声说满意,五体投地的跪谢皇恩浩荡,可偏偏霍璃同却只是立于原地不动,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瞅着皇上,显然半点惧意也没有。 「怎么?不满意吗?」 要知道,那萧家的大小姐可是素有美名在外,不但才德兼备,容貌也是拔尖的,他之所以赐婚萧别峦给同儿,一是看中她本身能够匹配,二是看中了她身后的势力,若有朝一日同儿想认祖归宗,愿意坐上那位置,那么萧君两家便会成为他的最佳助力,可这孩子怎么看上去不甚满意? 虽然听到了皇上的问话,但霍璃同却没有立即回答。看来那流言还没传进皇上的耳朵里头。他还真想知道,若是皇上知道嫁进霍家的不过是个傻子,他会怎么样? 「皇上以为嫁给微臣的是谁?」 「不是萧家的大小姐,萧别峦吗?」 萧何之这一房只出一女,便是萧别峦,还能有谁。 「是萧家的小姐,只是不是萧别峦。」 「胡闹,那萧家只有一位小姐,不是萧别峦又是何人,难道他们敢抗旨?」霍璃同那完全不恭敬的态度,令皇上的眼皮子抽了抽,但却没有追究,只是急着追问。 虽然他倚重萧家,可萧家若敢恃宠而骄,那他仍会严格惩罚! 「皇上显然查得不够清楚,萧左丞相不是只有萧别峦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庶出的女儿萧别倾,而且还是个傻姑娘,嫁进微臣家中的,便是这位二姑娘。」 「什么?!」充满威严的脸上布满了不敢置信,显然压根就没想到向来看起来忠心耿耿的萧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搪塞他的旨意。 怎么会不知道皇上在寻思着什么,霍璃同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恶意,添油加醋的说道:「皇上没听错,便是个傻姑娘。」 经过了一夜的思索,他倒是决定了要助萧别倾一臂之力。 萧别倾要成功,就得让萧家面临危机,这样人家才没功夫去理会她们母女,而引起皇上对萧家的怀疑,对萧家而言就是很大的危机。 反正帮她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且冲着她的脾性和志气,也值得他帮上一帮,更何况帮她正好也能让皇上知道,他自以为对他好的安排,他一点也不想接受。 「立刻休了她!」虽然没在霍璃同脸上看见委屈,皇上仍想也没想的就道。虽不知萧家为何阳奉阴违,但他定要为同儿另择一妻。 霍璃同直接拒绝,「皇上,微臣不想休了她。」 「为什么?难不成你当真想要一个傻妻?!」 「既然已经拜堂成亲了,那倾儿便是我霍璃同的妻子,哪能轻易舍弃。」 面对霍璃同的坚持,皇上突然一改以往那种说一是一的态度,反而放软了语气道:「同儿,你明明知道……」他只想给这孩子最好的,偏偏他总是不领情。 「皇上,微臣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对于皇上的温言软语,霍璃同仍不接受。 他当然知道对面这个九五至尊在想些什么,他一直在暗暗希冀自己能朝着他安排的方向行去。 可他以为对他好的,却从来不是他要的。 「你……」皇上恼怒,可看着神情冷淡的霍璃同,怒火又被愧疚取代。 第九章 他身为天下最尊贵的人,从来都只有旁人对他唯唯诺诺的分,连他的妻子儿女也不例外,偏偏同儿不一样,他不但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甚至对他的百般示好视而不见。 可这是他自找的,也怨不得同儿。 明明这样出色的孩子是该叫他一声父皇的,偏偏他年少时做错了一件事,害得这孩子同他的娘亲流落在外,要不是他的娘亲在临死之前,想尽法子传了一封信给他,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儿子,而且还混迹军旅之中,出生入死。 得知这件事时,他便立时想尽办法要将他召回京城,好不容易他的人是回来了,可心中却充满了对自己这个父皇的怨慰。 平素在人前还会替他留面子,但一旦和他独处,讲起话来就是夹枪带棍的,让他忍不住气他的目无尊长,却又喜爱他不卑不亢的性子。 那个女人将这个孩子养得真好啊! 「皇上,若是没什么事,微臣该回府陪夫人了。」 「她不是个傻子吗?陪什么陪?」皇上没好气的说道,就算是要气他,也不必把那个傻子拿出来说吧! 「皇上此言差矣,妻子就是得疼的,跟聪不聪明无关,更何况她是幼时跌伤,所以才会成了傻子,也就未必不能好。」 闻言,皇上倒是一喜,以往同儿这孩子总是无欲无求,害得他就算想要补偿,却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补偿他。 如今他却一再维护新婚妻子,莫非是上心了?若真喜欢那便再好不过了! 他连忙问道:「你瞧上她了?」 「那很重要吗?」瞧着皇上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庞竟染着一抹期待,霍璃同的心震了一下,但他很快收拾了心情,依然淡淡笑睨着皇上。 「若是你真的瞧上她了,朕可以让太医院所有太医去治她,甚至贴皇榜为她延请天下的名医圣手。」 仅仅是因为他瞧上了萧别倾,他便愿意这样大费周章地替她诊治? 他当真是在意自己的吗? 霍璃同望着已然有些激动而站起来的皇上,内心激荡,随即又摇了摇头、若是真的在意又怎会任由自己流落在外?又怎会累得娇贵的娘亲早早的便香消玉殒,无尽凄凉。 想到了这里,霍璃同心中骤起的躁动又疾速的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的冷硬。「皇上是天下之主,要做什么微臣管不着。」 就像个任性倔强的孩子,完全不管自己的举动是不是会为他带来滔天大祸,霍璃同话一说完,便挺直背脊,毫无留恋地离去。 瞧着他离去的身影,皇上恍若失了全身力气一般的颓然坐下。 他是犯了错,可是他早知错了啊! 老天爷已经惩罚他这辈子再也见不着自己最爱的女人,为何还连儿子也不肯认他呢? 不……不行!他一定要想个法子让他愿意承认自己的身分,这样的孩子便是不登基为皇,也会是国之栋梁啊! 想到这里,他扬声说道:「来人啊,传朕旨意,让宫里的太医都到霍将军府上为霍夫人请脉。」 若那个丫头当真是你要的,那么朕会不惜一切的代价治好她。 【第四章】 好吃、好睡,更没人总是躲在暗处窥探,虽然才嫁到霍家第二天,萧别倾已经觉得就算是皇宫也没这儿舒适。 姑母说了,在云出院她也是主子,她可以随意指挥云出院的奴仆,让他们退下,大白天里就可以做自个儿的事,不用躲躲藏藏的,真是逍遥。 荷子去领晚膳,萧别倾悠哉至极的一手将荷子洗好的樱桃扔进嘴里,双眼倒是快速地瞧着她名下那些铺子和庄子的收益。 算了算,这会她的手上已经有了好几万两的银钱,带着姨娘在外生活倒也是不愁吃穿。 只不过,从昨夜霍璃同自己占了新房赶人到现在,他仍没说出他的最后决定,让她的心里有些烦躁。 无论配不配合,总要给句话,她才好走下一步。 萧别倾秾纤合度的身子斜倒在美人榻上,一手支着头,一手阖起了账本,想着心事。 其实当年她不过是个小娃儿,不只听到的事有限,也不甚了解,许多事情是她事后才想通,加上这些年暗中留意才明白她爹和她那个名义上的舅舅在盘算些什么。 可他们却想也不想就要杀个无知孩童…… 每每想起自个儿的亲爹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君玉风将她高高举起,然后扔下了假山,她的心便是一片冰凉,原本还能漾着笑的脸上也跟着多了两道蜿蜒的泪。 长长的睫毛轻颤,一双秋水明眸中有着浓浓的悲哀,还来不及用手背将自己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她就听见开门声,门一开,进门的正是消失了快一天的霍璃同。 怎么就这么刚好,被他撞见了这副模样! 萧别倾蓦地低下了头,想要躲过他审视的目光,可今日的霍璃同却没了昨夜那种不羁和无赖样,进来后,只是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也没跟她说话,只是用那双幽深得彷佛能摄人心魂的眼睛瞧着她。 他没有漏瞧她拭泪的动作,眼前这个脆弱的女人似乎和昨夜那个强势得天地不怕的女人不是同一个,但依然美得教人看直了眼,更生几分怜惜。 用手背胡乱地抹去了泪,萧别倾抬起头来看着霍璃同,四目交凝,向来思绪清晰的萧别倾一时之间竟乱了心神,好半晌之后才找回了惯有的清明,冲着霍璃同问:「你考虑得如何了?」 「现在的问题好像不是我考虑得如何了。」他耸了耸肩回道,双眸虽然闪着一抹无辜,但却让萧别倾背脊不由自主的发凉。 「不然是什么?」 「今「皇上召见,我说了你是个傻子,结果他已经下令让所有的太医来将军府为你请脉。」 耳畔轰地一声,宛若五雷轰顶,傻傻地看着他,完全不懂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弄出这么让人措手不及的一出。 「你说什么?」她呆愣愣地问着,只觉脑内嗡嗡声作响,让她完全无法思考。 「我说……」 霍璃同本想重复一遍自己的话,可才开口话都还没得及说完,突然间感觉到异状。 来得好快! 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样的念头,霍璃同迅如闪电地伸手拉住了萧别倾的柔荑,用力的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也顾不得自己的举动是不是会伤了她。 咻咻两声,两把短匕已经刺入了萧别倾方才躺着的卧榻之上,刺客自窗外跃入屋内。 见状,萧别倾白了一张脸,可也没像一般寻常女子遇到这种状况时尖叫腿软,她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两把短匕,然后想着若非霍璃同,如今自己的身上应该已经多了两个血窟窿了吧! 萧别倾只觉得自己浑身泛起了一阵阵冷意,通透雪白的肌肤上更是爬满了鸡皮疙瘩。 皇上命太医来为她诊治只怕也是才下旨,他们竟然已经派了人来杀她…… 父女亲情真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萧别倾笑了,那笑容中的伤心令人心发疼,霍璃同虽然在和刺客过招,却仍因为她那抹笑而心疼。 突然间同病相怜的感觉爬进了他的心间,她与他不过都是被父亲遗弃之人。 「哭什么!」 没由来的烦躁,让霍璃同忍不住在挥拳击向刺客之际,也冲着萧别倾大喊了一声。 那一声暴喝让萧别倾的泪停了,她怔怔地瞧着他,发现他即使被两名刺客围攻却依然游刃有余。 劲瘦的腰身宛若无骨似的向后倾去,躲去了黑衣人致命的一击,然后又直起身来,已经一掌击中了其中一名刺客的左胸口,一朵带着腥甜气味的血花在空中绽放,那血花还来不及凋零,那人已经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萧别倾都还来不及赞叹霍璃同的快、狠、准,霍璃同又以掌为刀,利落地砍在了另一名黑衣人的颈项。 他本欲生擒,奈何那人却已经牙根一咬,嘴角便有一丝血痕蜿蜒而下,明显的自知不敌,便咬舌自尽了。 终于决解完了刺客,霍璃同急急迎向萧别倾关切道:「你还好吧?」 「我没事。」 萧别倾嗓音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就在霍璃同心底忍不住再次为她的镇定发出赞赏的同时,她纤细的身子却在这时软倒,若非他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只怕又要磕着碰着了。 「啧,还以为你的胆子有多肥,没想到也就那么一丁点。」望着萧别倾失了血色的容颜,霍璃同有些没好气的喃道,但拦腰抱起萧别倾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粗鲁,反而像生怕再伤着她似的特意放轻了自己的动作。 第十章 将她放上了榻,他连忙仔细地上上下下打量她,直到确定她并非因为受伤而昏了过去,这才放下了一颗高悬的心。 望见她即使昏过去还是蹙着眉头,霍璃同突然觉得有些不顺眼,伸手在她的眉心抚了抚……又抚了抚,最后索性硬是将那皱折给使力拉平了,这才觉得顺眼许多。 回首看着这偏房内的一室狼藉,霍璃同忍不住啧了一声,嘴里不禁喃喃抱怨着。 「啧,还真是个麻烦!.」 她幼时听见的秘密怕是非同小可,不然仅仅是要处置个傻子庶女何须如此?怕是担忧她的傻病好了,坏了事,才不管不顾地派人闯将军府。 霍璃同摇了摇头,觉得一室的杂乱很是碍眼,索性又将躺在榻上的人儿拦腰抱了起来,大步的将她抱往正房。 突然间,面前闪出了一个人影,是前去领膳的荷子,她匆匆地提着食盒回来,才踏进了门槛儿,就见一片狼藉,地上还躺了两个人,还来不及惊声尖叫,又见新姑爷抱着她家小姐,登时吓得头都晕了。 瞧着荷子瞪大眼的傻样,霍璃同倒觉得有趣,还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头,这丫头瞧着也是个胆子肥的。竟然瞧见了死人还不怕,只是死死地瞪着。 「快命人把这儿收一收,先去请个大夫,我带她回正房去。」 在与她错身而过的那一刻,霍璃同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不等荷子开口,便往正房走去。 直到人影消失了,化成石人的荷子这才回过神来。 「啊……」一声低呼,再回头瞧瞧那关得紧紧的门,想起霍璃同刚刚沉沉的脸色,荷子倒也没胆子立刻追着过去确认主子无恙,只好唤了侍卫来处置刺客尸首,又和其它几个丫鬟收拾房间,然后自个儿马上冲去找了大夫。 眼前一片漆黑。 她不停的跑,爹却拿着刀在后头追着,无论她如何恳求,无论她如何呼救,她爹都没停下,也无人来救她,最后,她没有力气了,爹一刀砍上了她的背,霎时间,那疼几乎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爹…… 萧别倾紧咬着牙关,却依然承受不住那疼,她蓦地痛叫了一声,倏地坐了起来,还不住地大口喘着气。 她神色恍惚,一时分辨不清真实与虚幻。 突然之间,浑身发寒的她被纳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那陌生的气息让她怔愣。 她微微地抬头,便撞进了两潭幽暗的深眸之中,那眼神专注的凝视着他,还带着一股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他抱着,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若非他箍得紧,只怕不顾一切挣扎的她就要跌下床去。 「刚睡醒就这么激动,还想再请一次大夫吗?不过这回倒不麻烦,已经有两个太医在外头等着请脉了。」 霍璃同的声音懒洋洋的还带着一丝沙哑,彷佛也是刚刚才睡醒似的。 发现两人可能睡在同一张榻上,萧别倾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你干么挤在我的床上?」 「搞清楚,是你睡我的床,可别喧宾夺主了。」 霍璃同毫不留情地直接说道,萧别倾张口要说什么,但一看四周摆设便确认自己不是待在偏房之中。 「你……就算这是你的房,你既安置我在这张榻上,便不该再留在这儿。」 就是鸠占雀巢又如何?她在将军府遇袭,虽然没有受伤,到底也是他保护不力,便是占他的榻睡上一觉,那又如何? 虽说拜堂成亲了,可萧别倾仍没把自己当成霍璃同的妻子,说起话来也不太客气。 呵……还真是个理直气壮的女人!霍璃同冷哼一声,却总算放下心来。 打昨夜见着她那梨花带泪的模样,他的心便莫名沉甸甸的,方才她又哭喊着从恶梦之中醒来,更让他有些无措。 现在她恢复了精神,终于让他的心情松快了不少。 只不过,这丫头说起这些话来倒是脸不红、气不喘的,黑的都能被她说成了白的。 「没见过爬上男人床的女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 霍璃同的语调冷冷的,语气里头的暗示立时便让萧别倾俏脸僵凝,原本温润的水眸立时凝结成冰。 抿唇不语,萧别倾深吸了一口气,兀自强撑还虚软的身子,就要翻身下榻。 明知逗弄得过了,霍璃同也没赔罪,反倒漾出了一抹痞笑,一把抱住了萧别倾的腰。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过,萧别倾再冷静到底也是个女人,于是急急的挣扎,双手不停的拍打着霍璃同使坏的手。 「很寂寞,很难受吧?」霍璃同完全不理会她的挣扎,只是淡淡地这么问了一句。 一个小姑娘要扮痴傻,时时刻刻防着人,在家都不能安心,除了荷子之外,再也没有个可说话的人,更别提她的家人还想杀她了。 这些年,她究竟是怎么过的?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蓦地撞进了萧别倾的心里,一股凄凉倏地笼罩了她的周身。 寂寞吗?难过吗? 这几年她并没有时间可以感受寂寞,她只是卯足了全力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可以保护自己和娘亲,可是当他这样问起,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心一直是空落落的。 「咱们合作吧?」没等她冋答,也没露看她眼底那一闪即逝的落寞,霍璃同想也没想地就环着她的腰,这样问道。 「你……」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萧别倾愣了一会,这才说道:「你想清楚了?昨日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你不如把我送去庄子里头养着还比较省事。」 「那些人,我还不放在眼里。」霍璃语气淡漠地说道,却能让人无条件的信服。 「为什么?」凝视着他那幽深的眸子,萧别倾完全瞧不清他的心思,只能开口问道。 到底是谁说他是个鲁男子的?明明就是个让人摸不清、看不透,城府极深的男人,他的鲁莽跟她的傻其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 「自然是为了交换你的秘密啊!」 「为何想知道?想要立功?」向来话不多的萧别倾忍不住探究他的想法。 若是新婚那日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多大的麻烦,如今也应该知道了。 萧君两家在朝廷里头势力不小,若是真的发起狠来,连皇上也要忌惮,更何况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将军。 「立功?」霍璃同冷嗤一声,态度十足的鄙夷,只要他想,太子都做得成,他压根不在意这区区功劳。 当初之所以上战场杀敌,不过是为了实现对娘的承诺,一完成诺言他绝对会拍拍屁股,毫无留恋的走人。 「既不想立功,又何必要冒这个风险?」 「因为他们惹到我了。」 侵门踏户的来他家想杀人,还是要杀他的妻子,他若是不还回去,还能算个男人吗? 再说,这事他愈看愈觉得跟皇上有关,怎么说也得管上一管。 虽然这个答案让人很想翻白眼,可的确很像这个男人会说的话,很自我也很坦白。 望着他那坚毅的眉眼,萧别倾想起了昨日他义无反顾将她护在怀中的模样。 当时她竟没有半丝怀疑,确信他能护住自己,如今她也信他能帮自己。 「好,那我答应和你合作。」几经思索,萧别倾终于松口,事实上她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她要的不只是自己的自由,还要她娘亲的,而在达成目标前得先保命。 淡淡的瞥了一眼,霍璃同没有作声,他知道她一定会答应。虽然还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那秘密该是跟萧家人有关,否则她不必连亲人都瞒,如今的萧家只怕早就听闻了皇上下旨让太医来替萧别倾请脉的消息,他们定是害怕她不傻了会将他们的秘密说了出来,所以才会迫不及待想要她的小命。 在这种前有虎后有狼的情况下,他是唯一能帮她的人。 「其实,十年前我在假山上……」交易既成,萧别倾也没有拖泥带水,开口说出自己知道的,谁知却被霍璃同打断了—— 「等一下再说。」 「为何?」她难道露出茫然神情。 「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可不想当假夫妻,我唯一的条件是……咱们真成亲。」 昨夜哭泣的她太脆弱,刚刚被恶梦惊醒的她给人的感觉太萧索,让他有种想要将她护在身后的冲动,而这样的想法即便经过方才的一番对话也不曾消散,所以这样的条件便顺溜地脱口而出。 第十一章 「你疯了!」 她不敢相信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他虽有粗鲁之名在外,但凭他昂藏的身姿和那张俊逸的脸庞,再加上他的地位,在任何人眼中都是求都求不来的佳婿。 反观自己,不过是个连亲爹都想除之而后快的庶女,站在他的身侧不配不说,更别说她还有个傻子的名声。 「我没疯,我喜欢你的性子。」坚强勇敢又聪明,他是真的喜欢。 他一直是个直接的人,那轻轻的「喜欢」二字,意外的令萧别倾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两抹红晕。 望着那宛若红霞一般的双颊,霍璃同双眸染笑,他必须承认打从成亲那夜开始,他就给她带来了无数的意料之外,和这样的女人成为夫妻,他应该就不会觉得日子无趣得紧吧! 「怎么,不乐意成为爷的妻子?」像是嫌她的娇羞还不够,霍璃同再次开口打趣,交手了两次之后,他已知道该怎样挑动她的心绪。 「是不乐意!」萧别倾很直接地回答,这个男人为何就不能照着她的计划行事?! 她的计划真的很简单,她告诉他秘密,而他将她扔到庄子去,等她想法子接出姨娘,便让人传出她们重病而亡的消息,只要让萧家的人以为她们娘儿俩已经死了,两人就可以靠着她这些年积累下来的钱财过活,从此海阔天空。 用自己知道的事,去换取后面一辈子的安宁,她觉得很值得。 可偏偏他却提出了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附带条件,打乱了她的计划。 「若你真的不乐意,那我也不逼你,只是……既然刺客会跳进我家后院,那么外面必定也是不少,我知道你不怕死,可难道你就不怕他们拿你的姨娘大做文章吗?」 「你……」威胁,这绝对是她听过最露骨的威胁,但他的话却是她不能反驳的,以她爹的个性,的确是有可能这么做。 该死的! 霍璃同迎着她那带着浓浓指控的眼神,脸上浮现一抹粲笑,甚至笑得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 「娘子,看来你对我的提议,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吧?.」 深谙穷寇莫追的道理,霍璃同知道自己已经将萧别倾逼入了死角,不能再逼下去,看来,他倒是可以带着这份愉快的心情出门去办事了。 呵呵,这样就想让她就伏那可真是天真了! 少了他在这儿叽叽喳喳的,萧别倾惯常灵动的心思便全都回来了。 望着霍璃同还透着洋洋得意的身影,萧别倾丰润的唇角微微地向上勾了勾,她若是这么简单就认输,又怎么可能在萧家的后院蛰伏这么久? 成亲第三天,按理说是回门的日子,但萧别倾没回去。 虽然也想去瞧瞧娘亲,可是一想到爹的心思,她就不想回去了。虽说她不相信她爹有那个胆子敢在她回门之时动手,毕竟被刺客狙杀是一回事,在娘家死了那又是另一回事。 再加上昨晚没睡个好觉,因为怕霍璃同会随时出现,迫她圆房,她提心吊胆一整夜,一早起来,她便哈欠连连的,好不疲惫,也没精神回萧府。 虽然醒了,但萧别倾倒没急着起身,在榻上又是好一番深思之后,这才开口唤道:「荷子!」 她声音方落,门便被推了开来,她懒洋洋的抬眼,见进来的不是荷子,顿时心中起了疑惑。她见过这个丫鬟,是云出院里一个二等丫鬟,照说没有召唤不能进主屋的,怎么现在…… 「给主子请安,」那丫头一进门便恭敬地福了福身,然后笔直地朝着榻旁走来,手里还端着一盅汤品。「主子请用汤。」 还没净面就让她进食? 这丫头的举止古怪,其中肯定有鬼,萧别倾心中警钟大响。 「荷子呢?」脸上蓦地浮惯有的甜笑,她娇憨地问着进来的丫头,一只手悄悄地在锦被之下摸索着。 「荷子姊姊刚刚肚子有些不舒服,奴婢让她先去了茅房,奴婢代她守在外头,刚好主子唤人,奴婢就进来了。」 「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萧别倾微偏着头,佯装天真的问道,手里蓦地触到了冰凉硬物,稍微镇定了些。 「这是姑奶奶怕您这几日累着了,特地要厨子为您炖的干贝鸡汤,还交代夫人一定要在醒来时便喝下,好先暖暖胃。」 这丫头倒是个擅长作戏的,说话间并无半分心虚,只是涎着一张讨好的笑脸,十足的像是想要讨好主子的丫头。 「嗯,香……」 萧别倾抽了抽小巧的鼻头,赞了一声,那天真的模样稍微拂去了丫头的戒心,可一等那丫头端着汤盅打算过来喂她用汤,她便一抬手打翻了那盅汤。 接着白光一闪,萧别倾刚刚悄悄握在手中的短刀已经毫不留情地划破了那丫头的手臂。 打从前日遇袭,她便暗藏了刀子,本是以防万一,不料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原来你不是个傻的,倒是将傻子扮了个十成十。」那丫头显然也不是寻常的丫头,被人识破了诡计却也没有惊慌失措。 「你到底是谁?」虽然知道这是个蠢问题,但萧别倾还是问出了口。 禁不住佩服啊!想来这个人是他们在知道自己要嫁进霍家时便安排的人,真是思虑周详。 「二小姐,老爷说了,若是你死了,会好好照顾你姨娘的,你乖乖的,奴婢不会让你太痛。」丫头说着,也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 「哼!」 虽然没有露出惧意,但萧别倾知道自己要逃过这一劫只怕不易,方才能击中对方是趁人不备,现下正面对峙,自己又不会武功,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萧别倾咬了咬牙,想到了自己可怜的娘亲,就又不肯放弃,于是将短刀握得更紧了一些,双眸还不住地朝着四周瞧着,想为自己找条生路。 该死的,那个说要同她做真夫妻的家伙这会儿到底跑哪去了? 萧别倾心急如焚,从来不曾真正依靠过旁人的她,却在此时想起了霍璃同。 「二小姐何必挣扎呢?霍将军现下并不在府内,而那几个大丫鬟也全数被奴婢想法子打发了出去,您若是乖一些,奴婢一定不会让你太疼的。」 「作梦!」萧别倾蓦地扔出了手中的短刀,然后趁着对方闪躲的同时,一溜烟的从她身侧闪过,一心逃命。 「别想跑!」 那丫头一声冷喝,萧别倾很快便感受到背后一阵的森冷,可偏偏这时她却又被门坎绊了一下,整个人蓦地往前跌去。 当真是天要亡她吗? 虽然不想认命,可是脚踝处传来的阵阵刺痛却让她再也无力逃跑。 闭上了眼,霍璃同痞笑的模样竟浮现萧别倾眼前,她还没来得及细思,耳边竟又传来了他低沉的嗓音—— 「傻瓜,跌倒了不知道自己爬起来吗?」 他的话和他的人一样可恶,可此时萧别倾却是狂喜的,心也安定了。 但……那刺客呢? 她蓦地回头一瞧,便见那丫头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胸口染着鲜血,双眸还圆睁着。 不理会霍璃同那恶劣的言语,萧别倾站起身来,径自走到那个丫鬟的身边,磨着牙,气呼呼地道:「要不是死了,我一定要踢几脚泄愤。」 瞧她巴不得踹刺客几下的模样,霍璃同目瞪口呆,久久才回过神来,不禁失笑,她这性子真是讨喜啊! 【第五章】 萧府书房内,方才听完手下的回报,萧何之和君玉风都沉下脸。 前日,皇上下旨让所有太医到霍将军府上,为霍夫人请脉的事不只在朝野引起一阵议论,萧何之得知更是震惊了。 若是别倾真被治好了,将他们的秘密泄露出去,那该如何是好? 与萧夫人和君玉风一商议,于是连着派了两名刺客出去,可是却没有传回好消息。 今日命安插在霍家的丫鬟行动,尚未得到消息,便又听说霍璃同带着萧别倾进宫谢恩。 「又失败了!」 君玉风皱了皱眉头,本以为除掉个庶女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却总是功亏一篑,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巧合,莫不是霍璃同已经知道了什么,刻意护着那丫头? 「你怎么看?」君玉风问向同样愁眉不展的萧何之。 「能怎么看,别倾自小就有好运气,便是逃过了,也只能说是运气好些吧!」 他没好气的说道。早说了让大舅兄行事谨慎些,若真要出手,务求干净利落,谁知道他还是这般轻忽大意,这两次的刺杀不成,霍璃同没有察觉古怪才怪。 第十二章 「我就不相信她的运气总能这么好!」 「那你想怎么做?」 「他们今日进宫谢恩,过几日总要回门的。」君玉风眼一眯,露出阴狠之色。 今日本该回门的,可他们竟选了先进宫谢恩。霍璃同那小子还真是视礼法为无物,也不将萧何之这个岳父大人瞧在眼里。 「不行,这样太显眼了。」 若是人在自家出事,那还能撇得清关系吗? 大舅兄最近行事愈来愈张狂了,别峦都还没进宫,正是步步为营的时候,若是家里弄出了什么乱子,那进宫之事只怕也就不用再议了。 「我没打算要在这儿杀了她。」君玉风哼了声,「我的意思是,他们回门时让咱们选出来的小丫头出来见见客,咱们也能瞧瞧霍璃同的反应,若是霍璃同也有另娶之意,那么一切会好办很多。」 「现在便往霍璃同身边塞人,会不会太明显了?」 倒不是多为女儿着想,萧何之只是觉得他们尚弄不清霍璃同对萧别倾的感觉,就这样贸然地试探,若是深受皇恩的霍璃同将一切对皇上提起,或许皇上就会起了疑心。 「反正迟早是要做的,如今已经有不少太医请过了脉,听宫里的人说,不少太医向皇上拍胸脯保证你那女儿只要经过精心调养,便会无事的。」 「这怎么可能?!」萧何之惊呼一声,满脸的不敢置信。当年大夫明明说这症难治啊!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突然间一道女声传进耳里,引得两人同时回头,便见萧夫人款款地走进书房。 「大哥,老爷,我倒是怀疑那丫头从头到尾都是装的。」萧夫人冷冷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好几回她要对方姨娘下手,明明是十拿九稳的事,偏偏每回都失了手,那时还没觉得,如今细细想来,搞不好都是萧别倾在搞鬼。 「这是不可能的,那时她也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会有如此心计。」不敢相信妻子的臆测,再说他试过了无数回,那个孩子明明不可能是装的啊。 「老爷自己不也说过,那个孩子早慧,事发时她已经六岁,是记事的年龄了,谁知道方姨娘那肚子里的弯弯绕绕是不是全传给了她。」萧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这几年后院里的人来来去去,她唯一打发不了的便是方怡红,对她自是心结已深,再加上萧别倾小时候的出色抢去了萧别峦不少的风头,她的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了。 如今,她盼着萧别峦可以进宫服侍皇上,若能争个皇后做做,她这个做娘的也能扬眉吐气,所以她断不能容忍任何人破坏她的计划。 「这……」随着萧夫人的话,萧何之脑海中蓦地浮现二女儿那双特别晶亮的眸子。 虽然从她受伤之后,他便甚少去瞧她,可他仍记得那孩子有多聪明,那份机灵连别峦都比不上,若不是当年的半仙铁口直断只有别峦有为后的命格,他倒是觉得别倾也甚适合。 可如果一切真如夫人所说的那样,那么他的妇人之仁就变得可笑了。 若一个孩子能怀着那样的秘密装了近十年的傻子,那么她的心中必然是带着恨的。 她这么做是要报复自己眼睁睁地瞧着她被人扔下假山吗?一想到此,萧何之的眼皮蓦地一跳,此女当真留不得了。 他们成亲已经三天了,若是别倾真是在装傻,搞不好霍璃同已经知道了那段往事和他们的盘算。 「若真是如此,霍璃同只怕也不可留了。」心一狠,萧何之对着妻子和君玉风说道。 此话一出,倒是没有什么人反对,毕竟大业在前,死上一个人、两个人,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只不过…… 「皇上最近挺器重霍璃同,若是咱们杀了他,只怕皇上不会善罢干休。」 「大舅兄不必担忧,我必会将那两人处理得干净利落。」萧何之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好啊,何之,你可终于想清楚了。」大掌拍上了萧何之的肩头,君玉风心中一颗大石终于放下。 再过两个月就是后宫大选了,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岔子。现在几个皇子都不甚成器,等到大选过后,他再定计一一除去,到时别峦生的孩子便是皇上唯一的皇子了,只要皇上一咽气,那么他们的大业便指日可待。 君玉风拊掌大乐,萧何之和萧夫人也是面露浅笑。 辘辘的车轮声在青石板路上一声响过一声,被霍璃同陪着坐在马车里头的萧别倾却没多少看看街景的心思。 坏心眼的,霍璃同笔直地盯着萧别倾的腿,脸上带着一抹促狭的笑容。 顺着他的目光,萧别倾有些哭笑不得的瞧着自己脚踝上的那一大包。 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些? 方才大夫在包扎的时候,萧别倾还试图阻止,可在霍璃同的吩咐下,自己的脚还是被包成了一大团。 他绝对是故意的!萧别倾瞧着瞧着,便忍不住瞪他,只是她模样妩媚娇俏,这么一瞪,倒是让霍璃同瞧着了另一种诱人的风情。 面对如此美景,他自然老大不客气的尽情欣赏,看得萧别倾浑身不对劲,忙出声道:「今日该回门的。」 「先进宫再说。」 本来他没打算让皇上瞧瞧萧别倾,可如今她身旁危机四伏,他有军中的事要忙,总有护不到的时候。 今早,若不是皇上命他将人带去给他瞧瞧,他才回府,只怕她就要命丧于将军府中了。 「不如趁进宫前,我同你说说当年的事吧。」萧别倾靠在软靠上,语气带着些许的慵懒。 早上才经历了那么一出,她倒是真的有点累了,不只身体,还有心。 这么多年了,他是唯一愿意帮助她的人,她是该把握的,再纠结他的要求有什么意思呢? 反正她并不相信他的真心,依他的性子,只怕是觉得她的性子好玩,所以才会特别上心,等到觉得无趣了,他就不理会了。 彷佛孩子似的,拿到了新的玩意儿,总会把玩上几天,然后就扔在一旁了。 但如果付出清白是唯一能够带着娘亲逃出生天的条件,那么她愿意。 霍璃同眉一挑,他对她提出了另一个条件,现下她愿意说,是表示…… 「你答应做我的娘子了。」拇指抚过了萧别倾那丰润的红唇,动作带着一点轻佻,却轻轻柔柔的,不曾弄痛她半点。 「嗯!」没有太多的扭扭捏捏,萧别倾颔首应允。 本以为霍璃同会喜形于色,谁知原本满脸笑意的他蓦地沉下脸来,眼神锐利地瞧着她,好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你是因为今早的救命之恩,才打算以身相许吗?」 瞧着她那一副誓死如归的模样,他的心情蓦地沉了沉。 没有要她欢天喜地,但也不用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样子吧?好像成为他的妻子是一件完全不值得欣喜的事! 想到这里,霍璃同的眉头皱了皱,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计较这点小事。 他向来是个只求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这事是他逼她的,他心里一清二楚,可真当她应允了,他又计较起她的态度。 「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虽然搞不清楚他为何不悦,但萧别倾仍是淡淡地说:「所以咱们今晚圆房吧!」 连着两次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已经感受到萧家想要除去自己的急切,是她太天真了,还以为只要离开了便成。 如今看来事情并不是这样,现在的她羽翼着实太过单薄了些,如果圆房能为她多争取一些筹码,她真的不在乎那虚无缥缈的清白。 「你……」望着萧别倾毫不在乎的模样,霍璃同气得磨牙。 「怎么,你要反悔吗?」见霍璃同怒气冲冲的模样,萧别倾终于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瞪着她那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霍璃同没来由的烦躁了起来,再听她以为自己是言而无信的人,他更气了。 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有多不堪啊? 「如果你要反悔,我也不怪你,毕竟萧家和君家是百年世家,势力盘根错结,要与他们为敌的确不智。」 聪明的人的确应该明哲保身,他若退缩便还比较像是正常人。 「你当真觉得我会怕他们?」只要他想,整个皇朝都能让他翻了个天,皇上还不会多说一句废话,这样的他还会怕区区两个居心叵测的权贵?! 第十三章 霍璃同倾向她咬牙问着,萧别倾被他突然凑过来的脸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但毕竟在车内,她这么一退也只不过拉开了一点的距离。 「我……」被他的气息团团包围住,从来不曾同男人这样亲近的萧别倾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眼儿该往哪儿瞧。 「说!」霍璃同沉沉地吐出了一个字,又靠近了些。 鼻端嗅到她身上的淡淡清香,不似旁的女人总爱在身上抹些浓郁的香气,这股幽香十分好闻,甚至让他自觉全身血液都流得比平常更快了些。 他是真的想要她! 可是一想到萧别倾许诺时,那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他的心又冷了下来。 他霍璃同何时需要用胁迫得来一个女人,他总有一天要她心甘情愿。 「我终有一天要你心甘情愿的。」霍璃同靠在她的肩膀上,缓缓地说完,这才扳过了她的脸庞,寻着了她的丰唇,重重的吻了下去。 初时,他的力道并不轻,更不温柔,甚至带着点惩罚的意味,可随着唇舌的交缠,他却不由自主地泄去了怒气,越发地温柔了起来。 这个初时狂风暴雨,后来温存缠绵的吻,让萧别倾原本冷静的脑袋渐渐地成了一团浆糊。 这一吻,直到两人都快喘不过气时,霍璃同才停下,望着萧别倾透着迷蒙的水眸,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以为他没耐心吗? 若是没有高于寻常人的耐心,他又怎么可能屡战屡胜、军功无数呢? 御花园里的东暖阁中,萧别倾端端止正地跪在地上,脸上的笑容甜美,除了那稍嫌丰润似有些红肿的唇瓣之外,一切倒与其它的大家千金无异。 真的是个儍子吗? 皇上与德妃朝着萧别倾瞧了一眼,便面面相觑,显然两个人心里都有些疑惑。 对于皇上对于霍璃同的厚爱,德妃是知道的。 自从皇后故去,皇上迟迟未再立后,所以三宫六院的琐事尽都交代给德妃打理,召见大臣之妻的事情,自然也是交由她去办,她陪着皇上召见。 「皇上,这个丫头瞧起来可真是惹人爱啊。」 德妃向来善于揣摩皇上的心思,知道他很是看重霍璃同,对萧别倾自然比平素更加的亲热些。 皇上闻言,倒也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萧别倾一番,见她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还真是个美人胚子,便点了点头。 他还待更加仔细的看看,谁知道便听了一声轻咳,他斜眼一瞥,便见霍璃同的脸色好不难看,双眸还不断地扫向了萧别倾脚上那隐约露出来的包扎白布。 啧,这是心疼了!对媳妇比对亲爹还好。 虽然暂时还不能认同儿,可自从知道同儿的存在之后,他对他也就上了心,虽然他并非只有同儿一个儿子,但其它的却没有一个成器,成日只争着想让他立储。 唯一瞧得上的这个,却是宁死也不肯认祖归宗。 旁的人若是有个当皇帝的父亲,只怕高兴得日日在他身旁打转,可偏偏就他闪得老远,若非他娘知道他的性子,在临终前逼着他立誓,只怕他宁可躲在什么穷乡僻壤的也不回来。 「起来吧!赐座。」浑厚的嗓音响起,只见内侍宫女们无不手脚麻利地端上凳子,让霍璃同扶着萧别倾坐下。 皇上望着眼前的一对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若非萧别倾有傻病,还真是让人打从心底喜欢啊! 「霍卿家,朕听太医们说,萧氏的病倒也能治,朕已经下令太医院里头的奇珍药材皆可尽数取用,务必要医好萧氏的旧疾。」 「谢皇上!」 对于这样的美意,霍璃同只是起身作揖称谢,面上冷漠依然,怪的是皇上似乎也不以为杵,反而还含笑地点了点头,萧别倾看着,不禁觉得奇怪。 而德妃这左瞧瞧、右看看,总觉得霍璃同那张俊脸彷佛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便也不再想,转而摆出和善姿态,说道:「萧氏,过来让本宫瞧瞧。」 萧别倾闻言,乖巧的依言起身,往她走去,德妃瞧着心下叹息。瞧萧别倾这标致的模样,若是不儍,便是进宫也是可以的。 不过听说萧氏的姊姊萧别峦样貌亦是不差,而且是大家闺秀,如果这样的姑娘进了宫,应该能引得皇上青睐。 近来惠妃那儿圣宠也太盛了些,若是再不防范,只怕都要爬到她头顶上去了,她膝下无子,倒是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萧家倒是知进退的,平素的孝敬也不少,或许她也该使个力,让萧别峦进宫来伺候皇上,到时两人连手,她在宫中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皇上,微臣有一事禀告。」在德妃打着算盘时,霍璃同突然开口说道。 「说!」 「近来微臣家中多了很多的不速之客,都像是冲着萧氏而来的,萧氏如此天真单纯,却引来歹人,这其中定有古怪,微臣觉得似乎应该让人好好查查。」 听闻竟有人要对萧别倾不利,再瞧着向来不愿多和他说一句话的儿子如今竟然向他开口求助,皇上的心里自然乐开了花,连忙说道:「这令牌拿去吧,朕的人随你调派,若是遇着了困难,再来同朕说。」 他掏出了一块令牌,这令牌为金丝楠木所雕,周围还镶上了一圈的紫金,而最重要的是这块令牌所代表的意义——那可是皇宫禁卫的军符,足以号令禁卫和暗卫。 萧别倾听了心中不禁讶异。虽然不明白那令牌的用意,她也知道那必定是好东西,而皇上居然想也没想就把东两赏给霍璃同……这么有求必应,皇上对他真不是一般的爱护。 而更令她意外的是霍璃同,他竟如此细心,为了她向皇上搬救兵,他何须如此? 要换做平时,霍璃同才不想接过那块旁人梦寐以求的令牌,可如今他正当用人,而且要用的就是暗卫,所以他伸出双手接下令牌。 「谢皇上隆恩!」 没有更多感谢之词,霍璃同只是依规矩磕了头,在德妃惊讶的目光之中,携着萧别倾走到了暖阁的门口,然后在众人眼前,将伤了脚的萧别倾给打横一抱,从容离去。 直到那对璧人的身影消失,德妃这才含着浅笑,主动偎进了皇上的怀里。 平素,对于这样的软玉温香,皇上从来都是不会拒绝的,只不过这一回,皇上倒是隐隐的让了让,似乎并不怎么乐于接受这样的投怀送抱。 对于这种异样,德妃自是有察觉,但也未多想,只是含笑问道:「妾身倒是少见皇上对一个臣子这般好的,这霍将军可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朕喜欢他!」皇上淡淡说道,没给德妃追问下去的时间,便起身往御书房走去。 德妃虽然陪伴皇上多年,知道皇上心中有一个女子,是以前离宫的一个婕妤,但也没往那边想去,只以为皇上是欣赏霍璃同的本事,暗下决定要多多注意此人。 明媚阳光照得御花园里头的花儿更显艳丽,好不耀目。 萧别倾身为一个女人,自然是喜爱美景的。 她自「跌傻」了就被关在后院,长大之后就算偷偷出门打理铺子,也都是心有垩碍,所以总不能尽情欣赏。 这一回,终于没人在旁监视,也不用急急返家,应该能好好赏玩一番,可她偏偏被人横抱在怀中…… 这样子实在太羞人了,在御花园里头穿梭来往的宫人们见状无不掩唇偷笑啊「喂……快放我下来!」被人笑得红了一张脸,萧别倾必须承认自个儿的脸皮厚度比不上眼前这个男人的,他也太恣意妄为了吧! 「安分点,到时若是摔了,我可不负责的。」 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像是条虫子一般动来动去的,一副恨不得离他的怀抱十万八千里远的样子,霍璃同没好气的警告道。 萧别倾这才僵着身子,乖乖待在他怀中,直到上了马车,她才气呼呼地发难。 「这里可是宫里,该有规矩的。」她可不希望他被降罪,这么不谨慎也太令人忧心了! 「管他什么规矩,爷不管。」 萧别倾对他那视规矩为无物的回答,只想翻白眼,这男人到底哪来的胆子,敢这样肆无忌惮?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要是触怒了皇上,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她忍不住说:「你不怕,我怕啊!」 「有我在,你也不必怕。」 「我也不想怕啊,可那是皇上,随时都可以要人脑袋的皇上啊!」 第十四章 「他要了谁的脑袋也不会要了我的脑袋。」霍璃同望着她,很理所当然,很认真的说道。 「不都说伴君如伴虎吗?就算你如今是皇上宠臣,皇上一翻脸你就进天牢了。」 「我倒是很想他翻脸呢!」若是那人翻了脸,他就可以不顾对亲娘的承诺,立刻逃得无影无踪,也好过日日被拘在京城里,还得时不时的应付那人莫名的关爱。 「你……」萧别倾向来聪慧,霍璃同那话里的笃定倒让她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皇上刚刚对他有求必应的态度,不计较他的无礼…… 想到这些,萧别倾的心蓦地漏跳了一拍,但她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虽然乍看之下皇上和霍璃同长得有些像,可这世间长得像的人多了,皇上跟霍璃同怎可能有关系? 瞧着她神情惊疑不定,霍璃同的唇角微微地往上勾了勾。 果真是个聪明的!虽然只有几日的相处,但他倒是越发喜爱萧别倾的聪慧了。 「想到了什么?」他故意问,为了自己要说的话铺路。 「没什么……咱们快些回吧!折腾了一天,倒是真累了。」 她不想知道!想当年还不是因为自己好奇,在发现有人时没马上跑掉,而倒霉地知晓了父亲的狼子野心,累得她扮了好几年的儍子,如今瞧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她更是一点也不想要知道关于他的秘密。 可偏偏她愈不想知道,霍璃同就愈想让她知道,他很喜欢那种同在一条船上的感觉,尤其是同她在一条船上。 吩咐车夫回府,霍璃同在马上行进声中低低地道:「我亲娘以前其实是皇上的妃子——」 「我不要听!」霍璃同说到了一半便被打断,只见她伸手捂住了耳,显然当真不想知道。 「就当是秘密交换吧。」霍璃同好笑地伸手拉开了萧别倾捂着耳朵的手,然后不由分说的继续说了下去,「方入宫时,皇上甚是喜爱她,可是因为她的出身不高,在位分上不能太过突出,所以只不过封了个小小婕妤,当年的皇后善妒,眼看着皇上日益宠爱我的母亲,心中暗恨,当知道我娘怀了我后,生怕她仗着有儿子会想法子将她弄下后位,于是先下手为强,三番两次的陷害,我娘为了保住还在她腹中的我,只好想法子逃离宫中。」 「这件事皇上知道吗?」 「他自是知道的,可那时他甫登基,根基不稳,且皇后的家族在朝廷中又有着极大的势力,所以皇上也只能对皇后睁只眼、闭只眼,私底下暗中帮着母亲逃离宫中。」. 原来如此! 萧别倾颔首,没想到霍璃同竟然有着这样离奇的身世。她抬头瞧了瞧他,除了浑身的气势之外,哪里有着皇子该有的仪态? 「然后呢?」反正都已经知道了秘密,那就干脆再知道得彻底一些,萧别倾索性直接问道。 「后来母亲逃出宫,生了我,可是皇后并不死心,还是派人追杀,因为四处躲藏,终究和宫里失了连系,等到皇上的根基已经稳了,能够对抗皇后母家时,已经寻不着我们了。但对我而言,皇子身分并无好处,只是让我和我娘颠沛流离,令我娘凄凉死去,所以我压根不想回京,若非我娘在临终前逼我答应要为皇上尽心力,我也不会从军。」 原来,他的童年也很苦……萧别倾叹息,但又想到一件事,既然他是皇子,那府里的那位姑母又是谁? 霍璃同凝眸一望,便知萧别倾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立时开口为她释疑,「那是父皇起初从宫中挑选出来保护我娘的护卫,也就是靠着她,我与娘亲才能逃过灾劫。」便是因为这样,一等他建了府邸,头一件事就是将她接过来奉养。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萧别倾望着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也才明白霍璃同为何能大言不惭地说不惧萧君两家的权势。 有个皇上老子,自然是谁也不怕,这样的靠山倒是稳当的了! 只是看起来麻烦似乎也不少,若是将来他当真认祖归宗,那么只怕会成为其它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尤其心中另有盘算的萧君两家头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望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庞,萧别倾的心中忍不住哀叹了一声。 该不是才逃离了狼窝,又入了虎穴吧? 她只是想要安安的和娘亲过小日子,怎么这么难呢? 【第六章】 脚踝上夸张的包扎总算在萧别倾无数次的抗议后被拿掉,云出院的丫鬟、婆子们也都经过了一番的整理。 霍云娘到底是从宫里出来的,不是省油的灯,不过花了几天的时间,便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一一揪了出来。 包括萧别倾的陪嫁在内,云出院少了大半的人,连四个大丫鬟也少了两个。 这件事倒是合了她的心意,对于霍云娘更加感激和亲近。 现在她对霍璃同多了几分了解,也多了几分真心想亲近的念头。 「倾儿,这可是同儿特地进宫去向皇上讨的伤药,若是敷上了,两天就能下地了。」 霍云娘爱怜的望着萧别倾,眸中多了几分的心疼。 她膝下并无儿女,只一心抚养霍璃同长大,如今爱屋及乌地将萧别倾当成儿媳妇疼。 虽说萧别倾的傻名在外,可经过霍璃同的解释,她便明白了真相,也明白了萧别倾这几年日子过得有多辛苦,对她怜惜更深。 「姑母,我这脚伤已然无碍了。」 「看是无碍,可是还是得要小心看护,若是落下了病根可就不好了。」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可是霍云娘还是万般叮嘱。 「知道的。」萧别倾点头轻应,这辈子除了她亲娘,也就霍云娘这般在乎着她了,心中自然也是不无感动。 其实,这霍家一点也没有萧别峦想得那么不堪,霍璃同也不如她以为的那样鲁莽可怕。 那男人啊,虽说是一肚子坏水,也不行君子之道,却不如一般武夫,他行事有时看似不羁,可其实皆有深意。 其实,她听到霍璃同淡淡的说着他的身世,说姑母如何舍身护他时,心中其实颇有触动,总觉得与他之间的距离亲近不少。 虽然起因不同,可他是颠沛流离,而她则是得装疯卖傻,才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如此也算是同病相怜,于情于理她似乎都要对他好些。 「你别瞧同儿鲁莽,其实他的心像明镜儿似的,清楚着呢。」 抬手让伺候的丫鬟为萧别倾斟了一杯茶,霍云娘含笑瞧着她说道。 虽说不是亲娘,可是同儿终归是自己打从他还在娘胎时就一路护持长大的,对于他的性子哪里有不清楚的。 这几天,瞧着同儿不时的在逗逗倾儿,她便知道这回皇上的指婚倒是歪打正着了。 那孩子只怕是当真瞧上了倾儿,甚至上了心。 所以简单的事,他总是兜了一圈又一圈,试探着人家的心,想方设法的想掳获她的心,人家不理他,他还挺不乐意的咧! 「姑母,这我清楚的。」萧别倾含笑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茶,轻啜了一口,然后说道:「夫君的确是个好人。」 虽然他脾气不小,但至少每每都护住了她,甚至还为了她进宫去向他最厌恶的人讨了旨意,光是这些就够她心存感激的了。 「你和同儿还没圆房吧?.」 也不知怎地霍云娘话就说到了这边来,萧别倾的脸蓦地红成了一片。 那日她壮士断腕地答应与霍璃同成为真夫妻,回府后她也和他说了当年听到的秘密。本以为要圆房,可是当她誓死如归的躺在榻上等他时,他上了床却只是长臂一捞,将她抱在了怀里,便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那一夜,她屏气凝神了好久都不曾入睡,可依旧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直到他醒了也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径自下了榻,自行穿戴好衣衫便出门去了。之后的几夜也是这般,教她完全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那孩子在男女情事上从来都是很自持的,堂堂一个大将军,连个通房都没有收用。」 萧别倾听出霍云娘在替霍璃同抱不平,可这种事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这个……我……夫君他……」自从不用再扮傻子之后,萧别倾向来是口齿伶俐的,如今一段话却是说得坑坑巴巴的。 「我知道你们的姻缘不同一般,只是既然已经拜了堂,我瞧着同儿对你也是上了心的,难不成你不愿意吗?」 年纪大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起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完全不拐弯抹角,直接得让人想要挖个地洞钻下去。 第十五章 「我没不愿意,是夫君他……」没有人家的功力,萧别倾的话还是只说了一半,只觉得自个儿的双颊烫得吓人。 闻言,霍云娘没再出声,只是认真的看着她那如粼粼秋水的双眸,再听见门口的动静,她便起了身,自顾自地离开了云出院。 不是无心便成,小两口现在正互相试探呢! 倒也是好的,若是没点波折,又怎能知晓自己真实的心意呢? 主子啊,奴婢可没辜负你的那一番苦心啊! 瞧瞧现在小主子都已经成亲了,来年若是能再抱上个大胖小子,倒也是一件让人欣喜不已的事! 霍璃同自军营回府,便急着见妻子,在房门口见到姑母时,姑母笑得开心,叫他快进去和妻子说话,而他一进门便看到美景—— 粉面生辉,衬得她那原本雪白的肌肤更加的耀眼迷人,那有如两潭秋水的眼眸,更是让她整个人瞧起来妩媚而动人。 她这带着羞涩,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模样,令霍璃同瞧得有些痴了,直到她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说了句你回来啦,这才回过神来。 他轻咳了声,朗声道:「让丫鬟帮你收拾收拾,我带你归宁省亲去。」虽然早已过了三日回门的时间,但向来视礼教为无物的他哪会在意。 「现在?」萧别倾讶然,望着他的眼神有着浓浓的疑惑和不解。 她与萧家情分本就薄,但可以回萧家看娘亲一眼,她自然是很开心的,可是却不解为何他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对,现在!」霍璃同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却也看出了萧别倾的不解,向来从不向人解释自己所做所为的他破天荒的对她说:「今儿个下朝的时候,萧大人跑来,埋怨我竟没有带你回门探亲。」 这样的解释没有解答她的疑惑,于是她还是定定地瞧着他,突然间,她的眼角瞥见了霍璃同腰际竟大剌剌的挂着那日皇上赐给他的令牌,她才有了几分的了然。 「你是想让他们瞧瞧你的令牌?.」 对于萧别倾的一点就通,霍璃同很是满意,于是更大方地说道:「是啊,大约是府里弄得太干净了,让他们心生警惕而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不妄动,咱们上哪儿去找证据?」 「所以你就这么将玉牌挂在腰上,然后带我归家,最好还在言谈之中透露皇上对萧君两家已然起疑?.」 「聪明!」俊颜浮现笑意,那抹笑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俊美无俦,狂放不羁的气息也淡去许多,萧别倾看了,心跳竟有些紊乱。 「那我是不是也该试着恢复一点儿聪慧,好让他们更加紧张一些?」 萧别倾很自然的想到,要让他们紧张,便得让他们怀疑当年的事是不是已经有人知道了,她敢肯定这么做的效果绝对会比那块令牌来得好。 「不行!」 对于她的提议,霍璃同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他的拒绝同时引来了萧别倾惊诧的目光。 明明是个最好的法子,为什么不行? 「若是让他们知道你已经好了,他们必然会狗急跳墙,便会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你。」 他护得住一次、两次,总不可能永远护得住,就算有侍卫、暗卫在,可总有万一,而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她再冒任何的风险。 「为何不行?惹得他们狗急跳墙,不是更容易抓到他们的狐狸尾巴吗?」萧别倾不懂,还振振有辞的说。她也想通了,既然逃不开,就正面迎敌吧。 「总之不行,你还是得扮傻!」霍璃同咬着牙,正色对她说道:「万事有我,不必你来出头。」 「可是……」萧别倾还要再说,但霍璃同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然后粗声粗气地唤来了荷子,帮她收拾打点。 望着他那带着怒气的背影,萧别倾真不知自己又哪里惹着他了。 明明这就是个好法子啊! 只要萧君两家知道她的傻病渐渐好了,绝对会吓得想要立刻除掉他,他们愈急,就愈可能露出破绽,让他们找着证据。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懂呢? 「主子,我瞧着姑爷这几日心情好像都挺不错的,怎么方才又发了那么大的火啊?」倒也不是荷子爱打听,只是在萧家时便习惯了与主子说说话,否则成日扮傻子,再没人说说话,岂不真闷成傻子了。 「谁知道呢?近来他真是越发古怪了。」 萧别倾没好气地说了一声,本来心中也是有股闷气的,可想到等会便能见着娘亲,心情自然也就好了几分。 将姨娘接出府的事儿,她已经拜托姑母了,若是能够赎回卖身契那是最好,若是不能,到时也只能用偷的或用抢的了。 八宝干贝鸭、五彩烩鲜鱼,甚至连这个时节少见的河鲜虾蟹都上了桌,望着眼前的菜肴,霍璃同便知道萧家可是卯足了劲在接待他这个姑爷。 唇畔挂上了一抹玩味的浅笑,他倒真没想到自己会受到如此热列的欢迎,他还以为自个儿如今早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呢。 想到方才他进门时,萧何之瞧见他腰间挂着的令牌,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的模样,他便忍不住地想笑。 「岳父大人,真是对不住,最近皇上倚重,公事繁忙,拖了那么多日才领着倾儿回门,望您不要怪罪。」 心中嗤笑一番的霍璃同突然正色地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说道,语罢还朝萧何之做了个揖。 见状,萧何之连忙起身相扶,赞赏的道:「好男儿应当以国事为重,老夫又怎么会怪你呢!」 「岳父大人真是宽宏大量!」霍璃同笑着说,亦端起了酒杯敬了萧何之一杯,待得那香醇美酒入喉,他才又说:「最近皇上交办了一件差事,小婿摸不着头绪,所以想要请教岳父大人。」 「你说,岳父定然帮你。」 「是忠义王派刺客刺杀皇上和皇子们的案子,那时小婿还没入朝为宫,不清楚来龙去脉,所以想要问问岳父大人,这当年的事究竟如何?.」 闻言,萧何之的眼皮跳了跳,问道:「皇上交办你调查此事?」 「是,皇上总觉得此案还有诸多的疑点,只是那时他因夭折了皇子,一时盛怒,并未细查,如今回想,倒有许多地方不清不楚的,所以着令小婿重新调查一番。」 「皇上怀疑什么?.」 「自是怀疑那刺客如何可以在戒备森严的宫廷之中行走自如,必定还有其它人帮着忠义王。」 「这也未必,忠义王处心积虑谋画了那么久,当年被抄家之人也不少,只怕早就被一网打尽了,皇上怎么又会起疑呢?」萧何之小心翼翼的探问着,生怕当年萧君两家其实也有参与谋反的事已被皇上察觉。 「只怕是皇上自觉年纪大了,诸位皇子又还太小,心中难免忧虑,所以这才重提此事吧。」霍璃同随口搪塞了过去,皇上确实交代他查此事,但其实今儿个他来只不过是想吓吓人的,目的达成了便可。 不理会萧何之的暗暗忧心,霍璃同倒是自在地举箸,夹着桌上的佳肴一一送进嘴里。 正吃得欢、又吃得香,突然间门外走进了一个小姐打扮的姑娘,霍璃同瞄了一眼,倒是有些惊讶。 瞧那姑娘的模样倒有几分和萧别倾相似,只不过不若她那么灵动。 看起来,她应该也是萧家的小姐,可若真是小姐,又怎会出现在这儿?照理说七岁以后男女不同席,所以这会儿萧别倾也是在内院和萧夫人用餐,而他则在外院同萧何之一起用。 「伯父。」萧别兰大大方方地进了门,没半点的扭捏之态,径自朝着萧何之曲膝请了安。 「嗯!」萧何之轻应了一声,接着说了句出乎意料的话—— 「今儿个是你二姊夫带你二姊回门的日子,你二姊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不如就由你代表萧家款待款待你二姊夫吧!」 这样荒唐的言语,竟从堂堂一品官员的口中说出来,真教人叹为观止。 瞧着这等阵仗,如果霍璃同还搞不懂萧家人这样盛情款待是为了什么,那他就白吃那么多年的米饭了。 「岳父大人,这只怕于礼不合吧。」 「贤婿,老夫其实自知亏待了你,别倾那个状况……」萧何之满脸的愧疚,言辞亦是恳切。「老夫并非存心要骗你,只不过太后早开金口,别峦怕是迟早要入宫的,所以那圣旨一下,老夫也只好将错就错地将别倾许配给你,可老夫到底心中有愧,这别兰是老夫堂亲的女儿,倒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姑娘,你看……」 第十六章 「此事万万不可。」霍璃同闻言惊跳起来,这惊跳自然是作戏,接着义正辞严地道:「别倾虽说傻些,可到底是皇上御赐,更何况如今宫里的太医已经着手医治,个个都挺有把握的,小婿也喜欢她的天真,所以岳父大人不用自责。」 「二姊夫,二姊姊一向是个讨人喜欢的我也知道,可是二姊姊那个样子又怎能服侍你的衣食起居呢?别兰愿意代二姊姊分忧。」 红艳小嘴吐气如兰的说出了这番露骨的话语,萧别兰显然也是有备而来,虽然双颊羞得通红,可仍是坚定地朝着霍璃同走了过去。 两人距离快速的缩短,就在萧别兰柔弱无骨的身子要靠上霍璃同的身上时,他却突然一个箭步闪开。 萧别兰收势不及,踉跄了数步,若非萧何之眼捷手快地起身扶了她一把,只怕她就要跌个狗吃屎了。 「堂妹请自重。」 「姊夫,妹妹我是真心的,我也不会想着要和姊姊分宠,只不过愿代姊姊照顾你罢了。」 那哀哀切切的声音如泣如诉,若是换了旁的男人,这时自该怜香惜玉几分,可偏偏霍璃同就不是这样的人。 他讨厌女子,更讨厌这样故作娇媚的女子,所以他轻咳了一声,正待再说些什么,厅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娇呼。 「相公!」 闻声,众人猛地抬头,便见一个火红的影子已经快速投向了霍璃同的怀抱。 「倾儿,你怎么了?」 「这儿不好玩,咱们回家。」嘟起了红唇,萧别倾甜腻腻地央求。 霍璃同见了她这娇憨的模样,那紧抿的嘴角顿时松了松,柔声哄道:「好,咱们回家。」 牵起了萧别倾的小手,霍璃同抬头再望向萧何之的时候,眼中再无任何宠溺,反而染着一丝丝的冰冷。 「小婿还望岳父大人自重,倾儿虽说现时儍笨,可我也听说她幼时聪慧,若是能治好旧伤,她便会像原来一般,小婿并不需要旁的女人。」 「这男人有几个通房小妾也是应该的……」天底下还有不好色的男人吗? 听了这话,霍璃同的眉毛微微挑起,显然是有几分不赞同的。 他娘为何颠沛流离,为何客死异乡,他又为何从小就被人追杀,都是因为三妻四妾所引起的。 父皇的情有独锺让娘惦记了一生,可终究还是含怨而终。 看过了这样的凄凉,他又怎会还想要有三妻四妾呢?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了解他,能与他厮守一生的女人而已。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时我对倾儿的许诺。」霍璃同正色对着萧何之说道,此话一出,不只萧何之傻了,连萧别倾也感震惊。 虽然她脸上娇憨的神情未变,可是心底却已因为这句话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澜,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难道就不怕被天下的男人唾弃吗? 这样的话竟然张口就说,而且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半分的勉强。 他……是在作戏还是真心? 「倾儿,咱们回家。」 霍璃同大掌不由分说的紧紧牵着萧别倾的小手,心思烦乱的萧别倾在走了几步之后,蓦地稍稍顿足,敛笑,脸上已不复方才的天真。 回头朝着萧何之瞧了一眼,她清冽的声已然传入了萧何之的耳中。 「爹,女儿和夫君回将军府了,改日再回来向你请安。」 这句话虽然平凡,但却字字清晰,哪里是以往痴傻的萧别倾能够说出口的。 萧何之闻言一震,心中惊疑不定。 别倾莫不是当真已经慢慢痊愈了?还是其实真如夫人所说,她压根就是装出来的? 他蓦地抬头,想要再次确认,却只来得及瞧见那对璧人消失在门外的身影。 霍璃同不受美色诱惑,萧别倾装傻,这两个人真的留不得了,萧何之的双手紧握成拳。 看来,得尽快出手。 听着车马蹄声与车轮声,车厢内,萧别倾的心绪乱上加乱。 她不懂,当她瞧见萧别兰对着霍璃同投怀送抱时,心底的那份酸意究竟从何而来? 她更不懂,为何霍璃同可以这样轻易的说出誓言,可在那些不懂之外,她的心竟还悄悄的升起一抹希冀。 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多么诱人的一句话啊! 下意识地,她抬起头朝着自己的左边瞧去,却没看见人,萧别倾愣了愣,这才想起了,方才马车自萧家走了没有几步,便被人给拦了下来——一名士兵打扮的人附耳在霍璃同的耳边说了几句,萧别倾见他的神色有些不对,于是他一走回来,还不等他开口,她就连忙说:「若是你有事要办,不用担心我,我会自个儿回去的。」 萧别倾的体贴让霍璃同很受用,可也没忘了她方才的自作主张,于是粗声粗气地道:「等会儿回府再找你算帐。」 「算什么帐?」 「是谁叫你这样自作主张的让他们知道你已经不傻了的?」 一旦这个秘密被截破,萧君二家绝对会将矛头都指向她,甚至千方百计想要取她性命。 可萧别倾压根不在乎霍璃同的怒气,满心都只有他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你是认真说的吗?」 她话一问出口,霍璃同的俊颜莫名地飘上了一抹可疑的红,在尴尬地清了清喉咙后才开口。 「自然是认真的,我真想与倾儿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那也得你想要。」这时他听见下属的催促,顿了下又说:「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方才下属来报,似乎发现到一间私自打造兵器的铁铺,我得赶着去处理,这些事我等晚上再同你说个分明。」 眼见那士兵一脸焦急,萧别倾纵然还有满心的疑问,也不好再耽误他,于是便点了点头,目送领着大半侍卫离开,紊乱的心绪却久久不能平复…… 回想着他说的话,萧别倾手忍不住揪紧了衣裳。 她想要! 她当然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她有资格要吗? 若说对他的示好宠爱完全没有动心,那绝对是骗人的,若是当真不曾动心,方才在厅里瞧见自家族妹勾引他时,她的心不会泛酸,不会有一股想要冲过去把人从他身边推得远远的冲动,更不会在听到他说出那句话时,心中悸动不已。 可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且还是皇上看重的,她却只不过是个庶女…… 再说若是将来萧家的罪行被揭发了,虽然她已出嫁,可到底是萧家人,到时皇上会不会叫他休妻,或是命她让出夫人的位置? 萧别倾心中惶惶不安、患得患失,此时原本平稳的马车突然左右剧烈地摇晃了起来,而且马车的速度也在瞬间加快。 萧别倾惊觉不对,连忙往外头一瞧,发现本该留下护卫她的侍卫们不见踪影,荷子等侍女乘的马车亦是,马车竟行驶于山间! 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心神,她自车窗对车夫喊道:「停车!这可不是回将军府的方向。」 车夫不答,只又加快了速度,萧别倾往后摔,撞得浑身都疼,挣扎着起身,再往外一看,车夫已不见踪影,马儿则疯狂地朝悬崖奔去。 没有霍璃同那般的身手,萧别倾知道自己自己这回只怕是凶多吉少,心间竟不是害怕,反而是懊恼和对他的强烈想念。 如果方才她能勇敢的说想要,如今是否不会那么遗憾和懊恼,他…… 萧别倾觉得眼眶又热又酸,泪水蓦地涌出,在这绝望的瞬间,她竟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朝着马车飞掠而来,然后在眨眼之间掀帘而入。 「该死的,还好来得及!」萧璃同低咒出声,将她紧紧的箍在胸前。 方才他在平路上愈想愈不对,总觉得心神不宁,彷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又见那前来通报之人一脸心虚的模样,便立即折回,在半路上遇到他留给她的侍卫,才知车夫有鬼,竟加速往山里去,他急急带人入山寻找,就怕此生再难相见。 这个调虎离山之计,来得可真快啊! 「你……快走!」 萧别倾见他只是抱着自己却什么也没做,不禁大喊推打着他,他有能力自保,甚至可以不要上马车陪着她赴死的,可他却来了,而且显然也不打算自己离开,有这样的心对她来说,已是足够。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与自己共赴黄泉! 「太迟了!」 前方便是断崖,他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跃上车已是邀天之幸了,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的抱着她,护住她,虽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护她周全,但只要能让她少一分伤害都是值得的。 第十七章 只能搏上一搏了,在坠入山崖的最后一刻,霍璃同咬着牙,将萧别倾牢牢地护在他的胸前,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即使他的后背因为下坠之势而猛烈地撞上了车壁,但他却依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第七章】 急匆匆的脚步声回荡在皇宫的回廊之上,皇上脚步快速的移动着,那速度连平素专职服侍皇上的厉公公都有些跟不上,只能气喘吁吁地跟在皇上身后不断地提醒道:「皇上当心……皇上当心啊!」 可是心急如焚的皇上哪里会理他,他仍不停地加快自己的步伐,转眼间御书房已经到了。 皇上一见那直挺挺地站在书房外的万骆海,便完全没了以往的庄严沉稳,揪了他的领子便问道:「找着了没?」 「陛下恕罪,已经派出了许多人马去找,但唯恐打草惊蛇,所以只能暗暗寻找,还没找着。」 「该死的,怕什么打草惊蛇,能把同儿找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二十几年的分离,好不容易才父子重逢,他都还没来得及打开儿子的心结,他却又再次遭到毒手。 有时想想,坐上这张金椅还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为了它,他失去了一生最爱的女人和儿子,如今儿子虽然找回来了,却又失去,就算能号令天下又有什么意义呢? 「皇上放心,霍将军向来足智多谋,定然不会有事的。」 万骆海说是这么说,其实也很忧心,毕竟霍璃同失踪已经一天一夜了,虽然他一直很相信霍璃同的能力和好运气。 这几年在沙场与老大并肩作战,好几次都是九死一生,可最后都能化险为夷,靠的不就是老大的锐智和能力吗? 只不过……皇上刚刚叫老大为同儿,这会不会太亲密了些啊?没听说过皇上和霍家有啥亲戚关系啊? 再见皇上这般忧心的样子,万骆海心中更加狐疑,可他都还没想清楚,又听皇上气急败坏的说道:「那些人当真罪该万死,若是同儿真的有事,朕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皇上,末将已经派了人日夜在那山谷搜寻了,您的龙体要紧,还是将一切都交给末将吧!」 「不行,这一回朕绝对不会再袖手旁观了。」皇上放开他,双拳紧握,咬着牙说道。 当年的袖手旁观让他几乎悔恨终身,若这次还这么做,只怕会永远失去儿子! 阖眼,皇上努力地平息自己胸臆之间的怒气,思索究竟有谁会想要对霍璃同和萧别倾不利。 记得那日,同儿夫妻俩进宫,同儿找他帮忙,还说府内有刺客欲对萧别倾不利。 说到萧别倾便想到萧别峦,近日太后和德妃好似频频召见萧家的大小姐,还不断的制造自己与那大小姐碰面的机会。 做了皇帝二十多年了,他深谙这些嫔妃们的手段,更知道近来德妃和淑嫔、令嫔她们斗得正欢,如此行为八成是想要揽进萧家大小姐进宫替她固宠。 萧家本身怕是也有此意,才会拿萧别倾顶替,对了,同儿正是带妻子回门才出事…… 凝眉深思,他的脑海中蓦地闪过了一个念头,可是却又觉得不大可能。 「皇上,将军在出事之前,曾积极让属下调查关于君家和萧家之事,会不会……」 万骆海虽不蠢,但也不是能举一反三的人,能想到君萧两家有可疑,已是不简单的事了,但真要他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倒是不能。 可他么一说,倒是让皇上心一凛,他倒是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去了。 「他原本让你怎么查,你还是继续查下去,至于他们的下落,得不顾一切在最短的时间找出来。」 若是真的有人心怀不轨,这宫里只怕也不干净,否则怎地就找上了同儿,他压根就没告诉过任何人他的身分。 「末将领旨!」 万骆海用洪亮的声音领旨,转身就去吩咐手下找人。 其实不只是皇帝着急,他也很急啊! 可偏偏山崖之下只瞧得见那辆撞得支离破碎的马车,别说没见到活人,连死人也没瞧见一个。 唉,这老大和嫂子到底是跑到哪儿去了? 参天巨树遮去了刺目的阳光,淙淙的流水声窜入耳际。 望着洞穴的顶端好一会,霍璃同这才试图移动自己睡得僵麻的手脚,可是这一动却扯动了伤口,引来了撕心裂肺般的疼。 啧,真是活该啊!一时的不察,竟然着了人家的道。 自己伤成这样倒也没什么,反正他皮粗肉厚的,再重的伤休养一阵子也就好了,只是累了倾儿。 这不是他跌下山崖后第一回清醒,头一回他醒来的时候,正待在萧别倾的背上,他知道自己的重量对她来说绝对是负荷不了的,挣扎着要下来,可浑身是伤的他全身虚软无力,她也不肯,命令他不准再动,背着他一步步地走着。 在她背上的他瞧着她那坚定的模样,破天荒的红了眼眶,向来刚硬的心更是软得一塌胡涂,可感动归感动,伤口造成的高热又让他沉沉的睡去。 再醒来,自己已经置身在山洞之中,而且有些伤口都被包扎了起来。 真是难为她了,竟然用那么纤痩的身子将他背到了这个山洞里,还得帮他打理这些血淋淋的伤口。 「你醒了!」 终于见他睁眼,萧别倾那一颗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稍稍的放下些,刚去拾柴火的她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柴薪,仔仔细细地将他审视了一遍,又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见他没有轻举妄动,将自己的伤口弄得更糟,烧也退了,萧别倾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用刚顺手摘回来的叶子盛了些水递至他的唇边喂他。 「好些了吗?」待他喝完了水,萧别倾这才开口问他。 他昏迷两天两夜了,整夜整日的发着高烧,守着他的时候,她的脑海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起马车坠崖时,他用全身保全自己的景象。 一颗心为他疼着、悬着,更悔恨自己为何想那么多,不肯跟他老实地吐露自己的心思。 「疼!」霍璃同发现萧别倾有些出神,心思飘的不见影儿,自然不依,于是故意嘶了一声,喊疼。 果不期然,他这么一喊,萧别倾登时宛若大梦初醒,急急地问:「哪里疼了?」 「心里疼!」霍璃同抿着唇说,明明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如今瞧来却孩子气得很。 听到他的话,萧别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真是有够不正经的,她担心得要命,他竟然还在那里开玩笑。 「心怎么个疼法?」萧别倾唇角蓦地含笑,一只手悄悄地往下移到他包扎着的大腿上。 「你忘了我是怎样用尽全部的心思才能保你毫发无伤吗?」 霍璃同瞪着她问道,他从来不是君子,也没有施恩不忘报这种想法,为她做的一点一滴,他都希望她能牢牢记在心底,就算她现在对他没感情,但他相信长久以往,总有一天,他的好会塞满她的心。 「记得啊!」萧别倾笑盈盈地说道,可压他伤腿的手可没留情,直接重重的按了下去,疼得他龇牙咧嘴的直呼她狠心。 「既然记得你还走神,不理我这个伤员!」说归说,但霍璃同倒也没真的多生气,只是爱看她这样有生气的模样。 「我哪儿不理你了?我走神是在想……」萧别倾蓦地住口,想说是在想她担忧他,也气自己,但却说不出口,只好转而说:「我是在想怎么把你带出去。」 「今儿个第几天了?」 在一阵你来我往的热闹之后,霍璃同终于正色问道,他坠崖失踪的消息不可能被瞒下,此时只怕已经传到了宫里。 皇上若是知道他失踪了,必定心急如焚,现在宫里想必早已鸡飞狗跳了吧! 「三天了!」 这三天来真是度日如年,她很怕他万一挺不过去,那该怎么办? 倒不是怕他若死了,没人替她对付萧家,而是只要一想到他很有可能撑不住,她的心里就一片空落落的,难受得想掉泪。 还好,他醒了! 望着她眸底浓浓的忧心,霍璃同心底亦是一片的柔软,收起了平素那种不正经的笑容,认真地朝她说:「这几天累你担心受苦了,我没事。」 「我……很怕……你知道我很怕吗?」话都还没说完,却已经哽咽,想也没想的,她扑进了霍璃同的怀中,泣不成声。 「当真傻啦,我这不是没事吗?」 第十八章 从来不曾这么低声下气的哄过人,可对她,霍璃同却是哄得很自然,毫不感厌烦的呢喃安慰。 虽然这山洞一点也称不上舒适,可若是能与她在这儿卿卿我我的多相处几天,倒也是一件美事。 至于旁人的着急呢? 那就随他们去吧! 有人愈急,便会有人愈放心,急了会跳墙,可是放心的人也会大意。 那些人当真是活腻了,若单纯只是对他下手他还不那么生气,偏偏一次次都是冲着倾儿去的,那就当真不可原谅了。 若说光凭倾儿所言定不了萧君两家的罪,那么他就给翻出个真凭实据来,再说了,还有忠义王的事,也多少有点萧家和君家的影子。 所以他们就好好地等着吧! 虽然还不到采选期间,可有了德妃的帮忙,萧别峦进宫的事一下子变得顺利了起来,虽然萧家对于德妃的骤然亲近也想不通道理,可还是很乐于接受。 一进宫,萧别峦就被封了个嫔,位分倒也不算太小,可见得皇上对萧家的恩宠犹存。 皇宫内喜德轩中,萧别峦端坐在榻上,如花似玉的脸庞漾着浓浓的不满,双手更是不停歇的揉弄着被她抱在怀中的靠枕。 为了能见到皇上,这些天她上下打点宫人宫女的花了不少银两,但都好几天了,却还不见人影,向来被捧在手掌心上的萧别峦真是有点儿不耐烦了。 「皇上若是不来,又怎么可能怀上龙子呢?」萧别峦气呼呼的嘟哝着,进宫以来,虽说是锦衣玉食,但整日被关在这喜德轩内,她已快要受不了。 她向来心高气傲惯了,连比她貌美的萧别倾都瞧不上,后宫里头环肥燕痩的女人们,她更是觉得没有一个容貌能胜过她的。 该怎么让皇上想起她的存在呢? 萧别峦左想右想却想不出一个法子,正兀自苦恼之时,门外守着的小太监忽然高声唱道:「德妃驾到。」 这一声倒是惊醒了萧别峦,她连忙从美人榻上起身迎上前去,端端正正的行了礼。 「德妃万安!」 「好好好!」连着三个好字,德妃亲亲热热地搭着萧别峦的手坐上了主位,又亲切的让萧别峦也坐下。 「真是个美人胚子。」德妃满意的瞧着那几乎吹弹可破的肌肤及明亮的水眸,虽说和萧别倾比还是略逊一筹,可在这宫里,也算得上是顶尖的了。 「本该是妾身去拜见娘娘,只是初来乍到,倒也不敢胡乱走动,还请娘娘见谅。」 「傻孩子,咱们不拘那些虚礼的。」 认真说起来,她与萧家倒也算得上是远亲,只不过因为没有深交,所以也就从来不曾提起。 「娘娘疼宠,妾身不敢当。」 德妃闻言,拉起了萧别峦的手,亲亲热热的说:「这几日,皇上正有事烦心,所以一直睡在紫宫之中,没有宠幸妃子,待皇上较为清闲之后,自是不会再冷落你的。」 「谢德妃娘娘指点。」因为从小就被精心教养,萧别峦落落大方的应对。 「虽然你初来乍到,可是凭你的美貌,只要你好好服侍皇上,指日便能出头,别心急,懂吗?」 萧别峦虽然娇纵,可也不是蠢笨的女人,对于德妃的异常亲近,忍不住生出了几分的怀疑。 这该不会是一个陷阱吧?听说后宫之中,人人皆不可信,德妃这般亲近必有所图,莫不是自知敌不过她的年轻美貌,所以提前来示好的? 可……这种事别的嫔妃或许会做,但像德妃这样位分高的应该不可能啊! 「在宫里头小心是对的。」没有漏看萧别峦眼神中的狐疑,德妃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本宫地位虽高,可偏偏只得一位公主,这几年皇上来本宫宫里的时间也少了很多,所以本宫帮你,自然也是为了帮自己。」 这话说得实在,萧别峦又向来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所以也就相信了七八分。 「多谢德妃娘娘看重。」 「听说这些天你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宫里面的人,虽说给点赏钱是必要的,但倒也不用这样大手大脚,那些奴才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谁得了皇上的宠,便是不花钱也能让他们替你卖命,若是不得皇上的宠,那……」 她话语的弦外之音,萧别倾自然懂,见德妃这样纡尊降贵的前来说了那么多,再瞧着德妃那张容颜渐逝的脸庞,对于她的话又多信了几分。 「可是若是不这样打赏,妾身也不知道要到什时候才见得着皇上一面。」 在入宫前,娘和爹就不断的交代她要尽快得到皇上的恩宠,她倒也是想,可是苦无机会啊!等皇上忙完了也不知是何时,若是时间久了,只怕也忘了后宫还有她这个嫔妃的存在。 「那也简单,这件事,我倒可以替你安排安排。」 德妃一脸慈蔼地承诺,赢得了萧别峦的满心信赖。 见状,德妃的眸心倏地闪过一丝精光,但随即平复,只是继续和蔼的与萧别峦话家常。 萧别峦毕竟年轻啊,还是天真,可以为她所用,呵呵 长年锻炼,霍璃同的身子骨自是不错,指点萧别倾去采草药,在清净的山谷中养伤,不过十余日,他浑身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猜想若是他再不出现,只怕皇上会急得翻了天,所以这天在山洞的火堆前,吃过简单的野菜和野味之后,他便同萧别倾商量道:「咱们明天出谷去吧!」 闻言,萧别倾一愕,本来挂在脸上的轻浅笑容顿时一僵。 是啊,是该出谷了!这几日的清净和相依相偎,本来就是偷来的。一想到出了山谷后,随之而来的恩怨情仇,萧别倾的心就不住地往下沉去。 若是能一辈子待在这儿,不用去管萧家谋反不谋反,更不去管娘亲的生死,又或者是那张龙椅要让谁坐,该有多好? 这些天来,她从一开始的别扭,到现在却早已习惯每晚窝在他那厚实的怀里取暖安睡。 但这样的日子,等他们出了山谷,那便是奢望了。 「怎么,你不想出谷吗?」 这些天,他已知萧别倾有多心口不一,瞧着她虽然脸上还漾着笑,可眸中并无光采,霍璃同便如是问道。 「哪有这回事!」 有些事免,心里想想可以,说出来只会被人嘲笑,萧别倾心里头很清楚,光凭他的身分,皇上一定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哪里容得他们一辈子都躲在这山谷里头。 撇过了头,萧别倾连忙收拾起自己的思绪,不让他再探究。 啧,真是个不诚实的女人,说点好听话给他听听都不肯。 霍璃同没好气地瞪她,又忍不住将她披散的乌丝抓了一把在手心把玩着,动作细腻而温柔。 「你放心,便是出了谷,我待你如同在这儿一样,只咱们相依相偎。」低头,霍璃同低沉的在她的耳际许诺。 像是变戏法似的,那一句话立时就将萧别倾黯然的眼神洗得晶亮,她定定地望着他好一会儿,终于郑重的点了点头。「嗯!」 经历了生死关头,她不再隐瞒自己的心,也彻底的了解了他的心。 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一个男人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只想要保全她的时候,那么谁还能再怀疑他的真心呢? 君家的书房里,萧何之与君玉风压低声响地谈了好一阵子,两人的脸色同样都有些铁青。 那日使了调虎离山计,打算分别除掉霍璃同和萧别倾,透过眼线知道霍璃同傻得去救人,自己却也摔下悬崖,他们还暗暗高兴,可偏偏车子是坠下了山谷,却找不到两个人的尸身,这点让他们极为不安。 而萧别峦这方面也不顺,虽把人提早送进宫去,可宫里传出的消息是皇上连临幸都不曾,愈来愈多的不顺遂,让向来顺风顺水的他们越发急躁了起来。 这二十几年,他们两家连手,私底下着实是干了一些肮脏事儿,若是这些都被掀了出来,他们哪里还有活路。 所以那日瞧了霍璃同腰间的令牌,他们才会一不做、二不休,立即出手,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尸体便什么都不算数。 「你不是说二丫头最看重她的娘亲吗?」君玉风在思索了很久以后,终于开口说道。 「是啊,那丫头和怡红很亲的。」 君玉风阴沉地道:「那好,把她的身契给我!」 「你想怎么做?」萧何之皱眉。 「若是咱们把她娘亲给卖进了妓院里头,她要是没死,还怕她不急着出来替她姨娘赎身吗?.」 第十九章 换言之,卖身就是个饵,一个萧别倾若是还活着绝对会吞进去的饵。 「可是……」终归是服侍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萧何之难免犹豫,可一对上君玉风那冰冷的眼神,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反正卖了只是个晃子,若是萧别倾当真死了,你又在意她,大可再替方姨娘赎身。」 这个一石二鸟之计其实是萧夫人得知霍璃同夫妇生死未卜后提出来的。 这几年萧家后院的女人都被她打发得差不多了,可偏就方怡红她怎么也动不得。 正好,这回她亲女儿闹了这出,萧夫人脑筋动得快,连忙提出了这个建议,等到人真的卖了,再给萧何之纳个年轻貌美的,她就不相信萧何之还会再惦记着一个妾。 「好吧!」倒也没有犹豫太久,萧何之再一次认同了君玉风的提议。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既要成大事,那便必定要有所牺牲,他有鸿图之志,侍妾和女儿又怎么可能在他的心中占有任何的地位呢? 亲女儿都敢杀了,又怎会在乎一个随时可以卖掉的姨娘呢? 二十几年来的步步计算早就已经将萧何之的良心都啃食殆尽,现在的他不过就是一头利欲熏心的野兽罢了。 【第八章】 郁郁苍苍的山林,萧别倾小心翼翼地扶着霍璃同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累吗?」瞧着萧别倾那满头大汗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心疼地问。 「不累。」萧别倾摇了摇头,她真的一点都不累,霍璃同看似大剌剌的,其实体贴得很,便是咬牙苦撑也不肯将自己的重量多压在她身上一分,所以她是真的没有多累。 只是瞧着他那几乎疼白了的脸庞,萧别倾便忍不住心疼。 「等到出谷了,你想怎么做?」 「有异心者,当诛。」他已经被当成病猫太久了,这一回他会让他们清楚的知道惹怒他的后果。 「可是没有证据啊?」仅凭她一人之言,皇上未必肯信,就算皇上真的相信,若是没有证据也是白搭。 霍璃同有些没好气地扫了萧别倾一眼。 显然他的妻子对他很没有信心,他可是精通文韬武略,要演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并不难,只要皇上愿意配合。 「当真这么不相信我?」 霍璃同低低的问,萧别倾侧头看他,看表情倒没有发怒,只是凤眸微勾,似笑非笑的模样倒真让萧别倾的心肝儿猛地连跳了好几下。 「没有,怎么会不相信你。」萧别倾连忙摇头,知道他那好胜的性子,也不与他争。 两人便这么边说边往谷口走去,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见万骆海领着一队士兵朝他们聚集而来。 瞧清了霍璃同虽然带伤,但大致安好,万骆海就忍不住嚷嚷起来,「啧,就说你不是个短命相,这几天你们到底躲哪儿去了,知不知道快急死皇上了?」 瞧传令兵一天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便知道皇上究竟有多么担忧他。 饶是他万骆海脑子再一条筋,多少也嗅出了一点异样,老大的身分只怕不是将军这么简单。 「这几天我让倾儿陪我待在山洞里养伤,我让你查的那些事查得怎样了?」 「好像真的有些蹊跷,每件事都很顺理成章,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忠义王,可那些证据却好像是人安排好的。」 啧,连万骆海这个大老粗都瞧得出来,可见当年的事的确是有古怪,就不知幕后黑手究竟是不是萧何之和君玉风,又或者还有其它的人。 「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似是无心处理这件事情,一心只担忧你的安全。」 这又是另一个奇怪的地方了,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会把一名臣子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安全来得重要? 闻言,萧别倾的心一暖,握着霍璃同的手也忍不住地收了收。 看来皇上当年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至少他是很在意霍璃同的,否则他着急的该是找出究竟谁想谋朝篡位。 感受到萧别倾的手劲,霍璃同回眸给她一记安心的笑容,他本就不是真鲁莽的人,只不过是有时要气气皇上和那些食古不化的大臣们,才刻意为之。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怨终究还是有,可皇上到底是他血脉相连的至亲,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身陷危险。 那些人蛰伏了这么多年,势力必定盘根错结,若是不能一网打尽,怕是皇上也将陷入一场苦战。 若是平素,他连考虑都不会考虑要认祖归宗这件事情,可如今…… 他忍不住回头看向萧别倾,眸中透着复杂的情绪,显然有些犹豫不决。 望着他的眼神,萧别倾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想要替皇上做些事,可是又担心她会多想。 她莞尔一笑,虽然只交心几天,现在却有无人能比的默契,只消霍璃同一个眼神、一个脸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别担心我,去做你该做的事。」 她也有她该做的事,两军交战一触即发,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已然丧心病狂的萧何之绝对会将主意打到她娘的身上。 如果他知道自己还活着,一定会用娘亲来箝制她。 所以在他忙着替皇上找出居心叵测的人时,她也要想法子救出她娘。 「你想做什么?」 毕竟是同患难、共生死过,霍璃同瞧她美眸闪着晶亮光芒,心中顿生一抹不好的预感,他记得很清楚,那样的目光,他在她初嫁进霍家时见过。 「我不能放任姨娘待在萧家被连累。」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怎么做?难不成想去抢人吗?」就算抢得到人,也未必抢得到卖身契。 「对了,最近我听到一些事,跟萧家有关。」 虽然不是太清楚他们之间在打什么哑谜,但万骆海突然想起了前两天在大街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连忙插口。 「什么意思?」 两双眼睛同时看向万骆海,同样地精光铄铄,霍璃同先一步问道。 「这几日柳春楼前热闹得很,因为里头的老鸨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最近他们收了一个女子,她原本是萧大人的一个妾室,犯了错而被卖,那女子虽然已经三十好几,却宛若二十出头的姑娘,貌美可人,所以许多人都慕名前去,只不过老鸨现在只让人瞧,说好好调教一番之后,再择日卖出。」 听到万骆海的话,萧别倾脸上倏地褪去了血色,想到娘亲竟因为自己受了这样的污辱,一颗心顿时揪成一团,疲惫至极的身体也承受不住地晃了晃。 霍璃同眼捷手快地扶住了她,低声安慰道:「别急!」 抬头看他满眼关切,萧别倾深吸了一口气,定下心神,主动拍了拍他扶住自己的手,说道:「我没事!.」 两人视线交缠了好一会,这才听到万骆海问:「我本来是随口说说,难不成那位姨娘还真的是……」 「是我亲娘!」萧别倾沉着脸说。 闻言,万骆海倒抽了口凉气,萧家真是狠,竟把云麾将军夫人的亲娘给卖到了妓院,真亏萧家这样的人家做得出来,难道他们就不怕人议论吗? 「这样也好。」萧别倾说着,原本紧抿的唇竟多了分笑意。 这样的转变不只万骆海瞧得一头雾水,连准备了一肚子话要安慰萧别倾的霍璃同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正愁拿不到娘的身契,将来会被萧家连累,如今只消想办法买回娘亲即可。」 「正是!」霍璃同点点头,他倒也是想通了,萧何之弄出这一出恐怕是不确定他们的生死,所以便用方姨娘做饵,他心知倾儿孝顺,断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娘亲受苦,若是还活着,一定会出面救下方姨娘,这样他便可以再次下手,以除去倾儿。 这便是心计太多之人的缺点,总以为比旁人多想了一步,可其实却是为自己埋下了麻烦。 当初将倾儿扔下假山即是一例,想当初她只不过是个六岁孩童,又只是误听了几句,哪能想通来龙去脉,若是他们不动杀心,轻描淡写几句便能糊弄过去。可他们偏偏起了杀心,伤后的倾儿再一思忖,自然就琢磨出其中的关键。 萧君两家只怕真是慌到极点了吧,才会想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手段来。 他们骤然出手想夺了他和倾儿的性命,只怕不单单是因为倾儿知道秘密,也还有忠义王的事。 第二十章 当初已经有了替死鬼,所以他们也就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么多年头,只不过贼心不死,明的不行,便来暗的,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凭着自己国丈的身分把持朝政,甚至纂位。 「你去忙你的吧,我娘的事我自会处理……」 萧别倾的话还没说完,便见霍璃同的脸色又黑得如同锅底一般,知道他又想岔了,以为自已又想把他推到一边去,于是连忙又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说:「我不是不仰仗你,只是皇上还在忧心你的安危,你得尽快进宫,若能认祖归宗,他们知道皇上有了个这么大的皇子,还能不心慌吗?至于我,也想向你借些人用用。」 萧别倾的解释,霍璃同很受用的,又听到她有倚仗自己的地方,更是开心不已,连忙问:「你想怎么做?」 「先诈死,后借你的人买下娘。」 只要她死了的消息传出,那么萧何之就不会再理会方姨娘卖给了谁,再借旁人名义买下娘亲,如此卖身契即可到手,未来萧家如何,便不再是她关心的事了。 「所以你不和我一起进宫?」剑眉微微往上挑起,如今情势紊乱,他又哪里放心让萧别倾一个人待在宫外,语气自然也是带着浓浓的不赞同。 「当然是不进宫!」她若是现身,萧家便会有戒心,自然也不可能随意将姨娘卖出。 「我不准!」这丫头都在鬼门关前走几回了,怎地对自己的安危还是这样不经心,霍璃同浓眉一皱,开口便是反对。 「相公,你该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能够不费一兵一卒,为何还要大动干戈,引人戒心? 「可是我不放心你。」霍璃同本就直率,在乎便是在乎,这样的话也是自然就脱口而出。 闻言心暖,萧别倾只觉和他在一块的这些日子,她的心都能渗出蜜来了。 蓦地踮起了脚尖,将自己温软的红唇主动送上,霍璃同自然不会客气,饶是明知万骆海就站在身旁也毫不避讳,就这么四唇交缠厮磨了好一会儿,这才放过了气喘吁吁的萧别倾。 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好,他还真想一把捉住她就往将军府里冲,毕竟他们可还没有圆房呢! 「若是真的不放心,留几个暗卫给我就是了。」 只要她躲得好,不出面,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见霍璃同这样忧心不已的模样,她只好自愿带上几个尾巴。 「这……我有更好的法子!」 霍璃同凝视着萧别倾勾唇一笑,但却卖着关子,只是径自交代万骆海先找个隐密的地方让他们休息休息。 等到父皇下朝以后,他们再进宫,倒也妥当。 柳春楼外,人声鼎沸,萧家的朱红大门之外,这些天来也是聚集了不少人,议论之声此起彼落。 个个都在说萧家人好不厚道,怎么说那方姨娘也为萧家生了一女,还被皇上赐婚给了霍将军,就算犯了事,也不至于要将人发卖到妓院那种下九流的地方去,这不仅仅是侮辱了霍将军,更是侮辱了皇上。 这样的流言在百姓之中以很快的速度扩散,惹得这几日连萧家的下人都不怎么敢出门,生怕一踏出府便被人指指点点的。 萧府门外不平静,萧府的主院亦不平静,只见萧何之脸色沉黑得有若锅底,一言不发地坐在厅里,而萧夫人更是惴惴不安地坐在下首处,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心慌地揉弄着手中的绣帕。 「我不是说了事儿不要闹大吗?!」 本以为是个好计,可如今弄得人尽皆知,每个人都来朝萧家吐口唾沫,这究竟成了什么事啊? 而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想到今日早朝皇上说的那件事,他都要吐血了。 「我也同那鸨母说了,只要将消息透给将军府的人知晓便行,谁知那鸨母竟然想多赚些银子,四下放出风声,想要抬高价钱,这才闹得人尽皆知。」 「你……」萧何之气得重重一掌拍在了身旁的桌上,力道之大,便连置于几上的茶盏都跳了几跳。 「这也没什么,反正都过了那么多天了,也没人来替她赎身,二丫头八成已经落下山崖死了,否则难道她能眼睁睁的看她娘沦落风尘?咱们不如真卖了方姨娘,难不成还接回来丢人现眼吗?」 本来就盘算着想要假戏真做,如今事儿闹大了也好,以萧何之的性子断然不会再将方怡红接回来,这样她倒也是少了个眼中钉、肉中刺。 萧何之闻言,脸色依旧不好看,却也没再对萧夫人说什么,只是径自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 这些日子,他的心头总觉得有些不安,所以也异常小心,就怕自个儿终日打雁却被雁给啄了眼。 「真卖了倒是也行,只不过那买的人选可得多挑挑。」 「怎么,还怕她出去过苦日子吗?.」萧夫人没好气地睨了萧何之一眼,其中满满都是嗔怪。 当初若非是他不忍心,没杀了萧别倾那丫头,哪会闹出如今这出,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真的起疑心了,女儿从宫里头递消息出来,好些天了,她却还没被宠幸过。 更糟的是,萧别倾的夫婿没死,还摇身一变成了皇子! 这一切都是萧别倾害的,若不是她,他们的计划能乱成这样,还招来皇上的猜忌吗? 「你这是说到哪去了?」 为了成大事,他连自己的女儿都能舍去了,又怎么可能会舍不得一个地位低下的妾室呢? 「那你干么还关心她被卖给了谁?」 要她说最好卖给一个主家心地不仁慈的,要不是不能真的让萧家打发出去的妾室成为妓女,让低三下四的地痞流氓和自家老爷成了表兄弟,她还想要直接把她扔在柳春楼就算了。 「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可总将她留在柳春楼也不是办法,所以至少找个好人家安置,或许将来还大有用处。」 「还能有什么用处,她女儿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了下去,哪里还会有命。」她就不信萧别倾真的那么福大命大。 「反正你听我的便是。」懒得和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多说什么,萧何之蓦地放下茶盏起身,严正地交代道。 可他都还没有迈出步子呢,门外便有一个小厮匆匆来报,说府外有个柳春楼的嬷嬷找上门来,告知有人要买下方怡红。 怎么这么巧?现在外头议论纷纷的,竟有人选这时候买人,若说是个妙龄女子那也就罢了,但方怡红姿色虽是不错,可到底是生过孩子、年近三十……这让向来不管事的他眉心一蹙,让小厮将那嬷嬷带了进来,认真细问了买家的身分。 瞧他那仔细的模样,萧夫人的唇角撇了撇。 还说不是舍不得?看来定得赶紧卖了出去,免得到时老爷改变了心意,又将人给接了回来。 平素还算聪慧的女人一碰上男女之事也心胸狭窄得很,在心中那股妒火下,萧夫人开口道:「我看也是个殷实人家,就应了吧。」 话是这么说,可其实萧夫人早发现方才柳春楼的嬷嬷在回话时言词闪烁,只怕也不是个什么厚道的好人家。 这样倒好,买出去就是要出口恶气的,难道还由着她去享福吗? 看丈夫不语,萧夫人的唇微微向上勾起了一抹笑,软着声道:「若老爷不放心,我下午再命人去打听打听这家人,若是真如这嬷嬷所说,那咱们就卖给这家吧。」 「这……」萧何之沉吟了一会,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再说卖是卖了,只要知道卖到了哪,若真有什么事,大不了再买回来便是了。 「好吧,那这事就让你发落了。」 眼见萧何之终于松口,萧夫人的眸心闪了道光,一等萧何之走远,便忙不迭地招手对着柳春楼的嬷嬷比手划脚的指点了一番,末了还塞了个鼓鼓的荷包到嬷嬷的手上。 这可不是天降财富吗?紧揣着那荷包,柳春楼的嬷嬷眉开眼笑地离开了萧家,行了大约一里路,眼见左右无人,又朝后头觑了觑,在确定没人跟踪之后便利落的弯进了一条小巷子,走进了一户人家。 「怎么样?」一见被自己买通的嬷嬷进门,原本在荷子的伺候下吃茶点的萧别倾连忙问道。 「真教夫人说中了,那萧大人一听家境殷实便满意了,可萧夫人却给了我一个装满银子的荷包,要我随意找个德行有亏的大户人家卖进去,绝不能让方姨娘过好日子。」 第二十一章 这萧夫人的性格倒是让将军夫人摸了个十成十,要不是夫人面授机宜了一番,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呢! 虽然意料之中,可是听到对方转述的话,萧别倾的胸中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团团的火气。 无论是萧何之或是萧夫人都是可恶至极的人,虽说妾的地位低下,但到底是伺候他们那么多年的,竟然一点儿情分也无?! 「既然如此,就让何屠夫出面去把方姨娘的身契买下来。」 那何夫人既要个条件差的,那她就给她一个看起来条件差的,那何屠夫看起来是很吓人,可其实是暗卫的一员,只因市井之中最易打探消息,所以才在霍璃同安排下当起了屠夫。 「是!」虽然不明白将军夫人为何不以自己的名义买人,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把事办好便是。嬷嬷点头应下,便不声不响地退了下去。 突然,外头蓦地嘈杂了起来,惊呼声和议论声此起彼落的,萧别倾命荷子去打探,等荷子回来一说,才知道是为了什么——今日早朝,皇帝认回了流落在外的儿子。 看来,霍璃同也和皇上议定了计划。 她透过窗棂望着窗外的景色,微微一笑。这小楼建在河边,那日虽说霍璃同不再生气,可倒也没那么好商量,怎么也不肯让她独自离去,还命万骆海在一个时辰之内找到她的落脚处,万骆海倒也厉害,听到霍璃同命令竟二话不说,直接就把她带来了这儿。 万骆海说这是他们家的家业,让她安心住着,不只把这些天以泪洗面担忧她的荷子带来,还在园子的周遭都安排了暗哨,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要她来说,她倒是觉得他们太紧张了。 毕竟萧家和君家应该都以为她死了,如今霍璃同又闹了这出,他们早就已经被皇上有那么大的儿子给吓傻了。 这个皇子既不年幼,也不是个无能的,反而有着赫赫军功,无论如何也比萧别峦肚子里那个没影的有机会被立为太子。 有个这么有主见、有才干的皇上端坐金椅,那么萧君两家十数年来的盘算便尽皆成空,而且萧家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经过了十几日金銮殿上吵闹不休,群臣你来我往了一番,霍璃同皇长子的身分终于确定了。 为何不是太子呢? 皇上倒是很想,可霍璃同却打死都不同意,所以他也不再坚持,儿子愿意认祖归宗,他就欣喜万分了,立霍璃同为太子的事尚可以徐徐图之,只要人进了宫,他总有一天能磨到儿子同意的。 「好孩子,这些年在宫外辛苦你了。」 瞧着霍璃同换上了锦袍玉带、乌发束着金冠,英武不凡的样子,皇上自是龙心大悦,忍不住慨叹了一句。 没好气地瞥了皇上一眼,霍璃同完全没有得意之情,或是为了权力阿谀奉承,反倒像是不把他当皇上一般直率,但也就是这样不羁的模样,更让皇上高看几分。 相较于其它的皇子,打小就沉浸在尔虞我诈的宫里,说起话来尽是奉承,听个几句便腻了。 霍璃同却不像皇上一样万分感动,如果不是为了彻底解决萧别倾的麻烦,他压根就不会认皇上这个父亲的。 「皇上,谈正事。」对皇上说话,他永远言简意赅。 而且,虽然这几日万骆海日日都有将萧别倾的情况告知于他,可是这么长的日子不见,他的脾气也跟着不好了起来。 想念啊! 他现在是巴不得能在眨眼间摆平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然后冲回家去抱妻子。 成亲到现在,麻烦接二连三到来,他们到这会儿可都还没圆房呢! 「呃……」还没来得及收回感慨的皇上被泼了这么一桶冰水,脸色忽青忽白,张了张嘴,一句放肆到底没说出口。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谈正事就谈正事吧,皇上的补偿便从从善如流开始。 「萧何之的女儿已经送进宫了,德妃却与之过从甚密,皇上知道他们在图谋什么吗?」 提到那两个女人,皇上挑了挑眉,神情有些不耐,可终究还是说道:「德妃膝下曾育有一子,可惜早夭,又生一女之后便再无所出,这会急着和萧家打好关系,应该是想为自己的后半辈子打算吧!」 「德妃的孩子什么时候死的?」 「十六年前,若活着年纪应与你差不多。」 霍璃同拧眉细思。他总觉得忠义王的案子还有一些疑点,因为忠义王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不动声色在皇上手底下安插内应,加上那些刻意的证据,更令人怀疑有同党。 他命人详查过,发现德妃未入宫前和忠义王是青梅竹马,若那名内应是德妃,一切便合理了。 只是她为的是什么?天真的以为忠义王弑君,为了堵上悠悠众口,便会立自己的儿子为皇上? 而在幕后为忠义王出谋划策的又是谁?虽怀疑萧君两家,可没有实证…… 「皇上难道不曾怀疑过德妃吗?」 「你是认为……」听到儿子的猜测,皇上脸色一沉,从来都没有想过与外人联手的竟是自己的枕边人。「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儿臣这几日倒是查出了一些线索,当年父皇偏宠娘亲,皇后原不是那么爱计较的人,应是在德妃的挑唆之下,才会将矛头对准了娘,而且儿臣甚至怀疑在娘亲逃命时,一直穷追不舍,一心想要置我们母子于死地的人其实不是皇后,而是德妃,而她这么做……对皇位的觊觎只怕才是最大的原因。」 「岂有此理,来人啊!」霍璃同的分析让皇上怒火中烧,一怒之下便扬声朝着外头喊道,却被霍璃同制止。 「这一切只是儿臣的臆测,正所谓捉贼得人赃倶获,不如我们过几日便让您生场病,然后……」 霍璃同细细的朝着皇上讲解着他的计策,只见皇上听着听着便不住的点头,脸上亦漾起了浓浓的决心。 头一回,他没保住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儿子,这一回他一定要保住这个儿子,这样将来九泉之下,他才有面目去见自己心爱的女人啊! 如果德妃是令他妻离子散的祸首,那么他是绝对不可能原谅她的。 皇上心中刚下定了决心,冷不防的霍璃同却又补了一句。 「或者皇上该去临幸一下萧别峦,让他们以为有点机会,否则他们又怎么会行动?」 乍听这话,皇上瞠目结舌地望着霍璃同好半晌没回神,直到霍璃同告退,那修长笔直的背影消失眼帘外,他才回过神来,随即苦着一张脸喊道:「来人啊!摆驾喜德轩。」 【第九章】 皇上病重。 才认回了儿子,不过月余,宫里便传出了这样的消息。 听到这消息,自然有人满心欢喜,也有人忧心忡忡。 欢喜者自然是如萧何之和君玉风,他们这几天已然密谈过了无数回,更是将诛杀霍璃同和皇上的计划推演了无数回。 两人均想,幸好皇上已经宠幸了别峦几回,到底还是有些机会诞下皇子,若是怀不上,就算要假造一个也容易的多,只是……那霍璃同如今已是皇子,又手握兵权,棘手得很。 「大舅兄,你认为咱们该怎么做?」 苦思许久却无法决断,萧何之终究还是忍不住抬头问了君玉风。 君玉风几乎毫不迟疑的开口,「这几日皇上病重,可是朝政却只由王丞相和大皇子打理,显然皇上对咱们已经不是那么信任了。」 「可这么冒冒然的下手,我觉得太冒险了一些,毕竟宫中虽然有着不少我们的眼线,但却未必全都可靠。」 「谁都不可靠不要紧,只要德妃可靠便行。」 别峦之所以可以那么快被临幸,德妃下的功夫也不少,他也看清楚了,德妃也怕到时霍璃同登了基,她当年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会被拿出来清算,所以这才巴巴的来与他们合作。 「或许,咱们更应该徐徐图之,别峦若有身孕,也得等孩子生下才名正言顺。」 君玉风却摇头,「等不及了!若是大皇子先登基,只怕咱们两家都毁了,不说皇位,他妻子怎么死的他不会不知道,虽然这段时间他没来找麻烦,可心里不知怎么恨着我们呢!」 「这……」萧何之又沉吟了会。 倒也是真的,他也着实奇怪,萧别倾死了,向来脾气火爆的霍璃同怎么都没来找麻烦,或许真是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萧何之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所以干脆把心一横,说道:「那咱们就这么做吧!」 第二十二章 「嗯,等到十五那日,我会和之前买通的那些将军率兵围住皇城内外,你则悄悄入宫,和德妃去见皇上。」 「那事成之后,德妃怎么办?」 「杀!」既是谋逆,那么知情的人便一个也不可多留,到时朝廷没了皇上,后宫没了德妃,这样便更好掌控了。 萧何之闻言,眸中亦闪过了一丝狠戾,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至于霍璃同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誓必得将所有的皇子除去,萧别峦肚子里的那个才能顺理成章登基。 反正这朝中泰半也都是他们的人了,不会有人反对,至于那些愚忠者,到时也一并杀了便是,想着大业将成,萧何之和君玉风两人相视一笑。 将近二十年啊! 这一切终于都将水到渠成了! 晚风徐徐,萧别倾靠在窗边的美人靠上,有些恹慵的,提不起劲。 已被接来与她同住的方怡红瞧着女儿那副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 这丫头是在害相思了呢! 她从没想过,再见面时,女儿不但不傻了,而且还一跃成了皇子妃,虽然现下女儿还活着的事尚不能被人知晓,她心中的喜悦仍是笔墨难以形容。 可是一想到萧家的绝情,却也难免黯然神伤,别倾早将自己为何装傻的原由通通都告诉了她,再加上这次萧何之为了想要引诱别倾出面,竟毫不顾念旧情的将自己发卖到妓院去,令方怡红恼恨不已。 若不是女儿派去的人到得早,她早就羞惭的悬梁自尽了,这样九死一生早让她对萧何之死了心,如今她只想守着女儿便好。 「怎么了,想大皇子了?」她在女儿的身畔坐下,便开口问道。 「才不想他呢!」面对娘亲的询问,萧别倾有些没好气的回答。 那人走了就像不曾存在过似的,虽然她是曾让他好好安心的处理公事,可也不能这么几十天见不着人吧! 不但见不着人,而且也没捎个消息出来,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样会惹人忧心啊? 「还说没想,若是没想你怎会消瘦了一圈,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的。」 「我……」 萧别倾本还要嘴硬,可是一抬头,便见他娘的身后站了一个人,鬼魅似的,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瞅着她们母女,偷听她们说话,直到他们目光对上,他才开口—— 「当真不想我?」 好一段日子不见,再见她,霍璃同竟觉得自个儿的喉头有些发紧,连嗓音都沉了几分。 当那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这小楼之内,方怡红顿时吓了好大一跳,待见得眼前四目交缠的小鸳鸯,当即二话不说地退了出去,将这一方天地留给这对有情人。 「你怎么来了?」 萧别倾清亮的声音中不无惊喜,一双水眸直勾勾地瞧着霍璃同,彷佛像是怎么瞧都瞧不够似的。 她上上下下地瞧着他的每一寸,直到确定他整个人都完好无缺,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 「想你了。」没有太多的长篇大论,霍璃同只是凝视着她说。 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就让萧别倾的心发着颤,两行清泪更是毫不争气的就这么蜿蜒而下。 「他们动手了?」即使落泪,也舍不得少瞧他一眼,萧别倾问道。 「还没。」 「那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了。」他又说了一次。 头一次听这句话勾出了萧别倾的泪,可第二回却让萧别倾笑了。 这个男人啊,还是这样恣意妄为得让人头疼,却也忍不住地想要珍惜,她下榻缓缓走上前,仰首望着他眸中的一片柔情,不等他催促,便倾身偎近了他的怀里。 她的投怀送抱,让霍璃同不由自主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一个多月的思念,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平息。 伸手环住了她,紧紧的、紧紧的,直到思念获得了满足,他这才抵着她的额际说道:「你为了他们装儍了这么多年,难道不想亲眼瞧瞧他们的下场和失败吗?」 想,当真是想极了,可是她不敢扰他,所以总隐忍着没说,没想到他竟知道自己心里所想的。 他那满满的温柔让萧别倾的心中发颤,几乎不能言语,只能紧紧地抱住他,然后说道:「想!」 「那走吧!」 就是因为知道她一定会想亲眼看着这一切结束,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的悄悄出了宫,想要带着她进宫。 「可以吗?」盯着自己被他拉着的手,萧别倾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自然可以!」霍璃同宠爱的回她一笑,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小楼,借着暗夜的掩护,抱着她飞纵上了天际…… 月黑风高,皇上的寝宫中静得没有一丝声息,唯有偶尔的几声重咳,能让人察觉到寝宫有人。 在曲折的廊道之上,有两个人慢慢地朝着皇上的寝宫而来,而有着更多黑衣人正朝着其它几个重要的宫殿飞掠而去。 「都安排妥当了?」 大事既成,萧何之便不再在德妃的面前自称微臣,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寻常的合作之人,语气甚至有几分命令。 那份傲然让德妃的柳眉忍不住蹙了蹙,只是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她也只能装没听见,「自是都安排妥当,如今皇上的寝宫中全是我的人手,皇城四个大门的禁卫也多数被我买通,只要咱们这边一成事,他们便会开门迎进你们的兵马。」 「嗯!」萧何之满意的点了点头,但对于德妃的配合,他的心中一直有着浓浓的疑问,所以忍不住开口问:「你怎么会愿意与我们合作?你已是位高权重,又为何要这样铤而走险呢?」 「哼!」听到萧何之的问题,德妃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 若不是皇上毫不迟疑地迎回了霍璃同这个流落在外的皇子,还打算册立他为太子,她又何必冒这个险? 当年她因妒生恨,借着皇后的手赶走了霍璃同的母亲,又打着皇后的名号四处追杀那对母子,再加上当年她因为私心也曾帮过忠义王一把,这林林总总的事加起来,若是被皇上知晓,那她还不是一样是个死字。 听德妃那一记冷哼,再加上脸上的恨意,萧何之冷不防想起了一件旧事,于是便脱口说道:「原来当年忠义王爷的内应便是你吗?」 当年忠义王之所以敢信心十足的起事,便是因为宫中有内应,那时他还自豪的说只要有了那人相助,大事必成。 关于这点,他曾经怀疑过很多人,可从没想过那个人是德妃。 「的确是我。」 「为何?」 两人已然步行至寝宫之中,见皇上依然躺在龙榻之上,萧何之这才追问。 「我与忠义王原本就是青梅竹马,两家更有通家之好,我与他的亲事早已谈妥,谁知我竟被选入宫中为妃,可恨皇上断了我的姻缘便罢,偏偏还专宠一个小小的婕妤,让我夜夜独守空闺,我好不容易怀上孩子,他却依然只顾着那个女人,甚至连我的皇儿死时,他都不肯移驾到我的宫殿,你倒是说说,我为何不能报复他?」 这个秘密在德妃的心里藏了二十多年,如今终于能够说出口,于是她便将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 德妃的话倒是彻底的解决了萧何之心里的疑惑,于是他掏出了藏在怀中的匕首,交给了德妃。「既然你这么恨他,那么就由你来了断他吧。」 接过了那匕首,德妃几乎没有犹豫地朝着龙榻走去,一等靠近了皇上,她便将手上的匕首高高扬起,正待刺下之际,皇上的龙目竟然蓦地睁开。 「啊!」德妃低呼了一声,这么一惊,已失去了最佳的时机。 在她再想要挥刀砍下之时,霍璃同也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一掌便拍掉了德妃手上的刀子,而其它那些早该被买通的禁卫也都在眨眼间冲进了寝宫,将萧何之团团围了起来。 「爱妃,朕真想不到,原来你这么恨我啊!」 竟然真的是德妃,那时同儿跟他说他还不信,如今人证物证倶在,不信也得信了。原来平素那些看似真诚的争宠、忧心、照拂,都是假的。 「我当然恨,怎能不恨,我皇儿死的时候,你连看都不来看一眼,可这个贱种才一出现在你眼前,你便百般宠溺,你说我怎能不恨?」 早已没了先前的优雅,如今的德妃张牙舞爪,十分吓人,见她这模样,皇上倒也不忍卒睹,于是手一挥,便让人先将德妃押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至于被禁卫团团围住的萧何之则是一脸的惨白,却仍强自镇定,直到见到了亦从秘道走出的萧别倾,他这才知道自己是彻底的失败了,颓然坐倒。 原来,在一片风平浪静之下,自己的筹码早就已经全被人掌握了。 「爹……」好几年了,萧别倾从没再喊过这一声,此刻喊他,是不忍心。 而这一声对于萧何之来说就像是救命浮木,他蓦地抬头,眸中顿时盈满了希冀。 「乖倾儿,爹知道自己错了,你替爹向皇上求求情,让他饶了爹,饶了萧家上上下下一百来口人。」 萧何之慌乱的要求着,可萧别倾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什么都不说。 她的心一片空洞,他没有一句道歉,没有一句关切,一开口说的,还是为了他的利益。 还盼望着父女亲情,是她太傻了。 「别伤心了,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见萧别倾一动也不动地立在那,霍璃同自是满心心疼,于是上前一步,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轻声说道。 终于,萧别倾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仰首瞧着他,什么也没说地偎进了他的怀中。 「走吧,娘还在家等着我们呢!」感受到包围着自己的温热,萧别倾的心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她不再看萧何之一眼,只是轻声地朝着霍璃同说道。 「嗯!」轻轻颔首应允,霍璃同便揽着萧别倾慢慢的步出皇上寝宫。 望着那对恩爱的背影,皇上心中先是一阵安慰,但瞧见委顿在地的萧何之,这才想到还有一堆烂摊子没收。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把这些事都给朕收拾好了才准走!」 皇上大怒,气急败坏的吼着,可却完全没人理会他。 瞪了那空洞洞的大门好一会儿,他又笑了,喃喃说道:「罢了罢了,那臭小子在外头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有个女人让他心动,还是先让他去和妻子腻着吧!」 至于这些谋逆之人,反正也是罪证确凿,花不了他多少时间! 于是原本病重得快死的皇帝自己坐起/身,唤来宫女服侍,净了净面之后,那病重的蜡黄脸便全都消失不见。 那威风凛凛的九五至尊再次在萧何之的眼前呈现,只是这一回,他已经惊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双眸一闭,便昏死了过去。 最后残留在脑海的思绪则是,想必君玉风所领的那些叛军,也早已全数被剿灭了…… 再怎么不愿,霍璃同还是被立为太子,萧别倾虽然也很郁闷,却也想得很开,反正只要他伴在自己的身边,他是什么身分都不重要。 今日可是他被册立为太子的日子,方才行完大礼,她便借故溜了回来,想到霍璃同那一脸无奈的模样,萧别倾忍不住掀唇笑了起来。 这个男人便如皇上总是叨念的一样,将她宠得不象样了,只要她开口的,他便从来没说个不字,总让她的心里甜得跟浸在蜜里头一样。 「萧别倾……萧别倾你给我出来!萧别倾……」 忽然间,门外传来的吵闹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蓦地回神,便见那张牙舞爪,再不能维持仪态的萧别峦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 「萧嫔,你快住手,那是太子妃,不得对太子妃无礼。」跟着冲进来的是几个一脸惶恐的宫女和内侍,只见他们手忙脚乱的,想要阻止萧别峦的靠近。 「她不过是个太子妃,本宫还怕她吗?本宫将来可是当朝的太后,将来的皇上便在本宫的肚子里,她没有当皇后的命,我才有当皇后的命——」 原本明亮美丽的眸子里满是血丝,如今的萧别峦哪里还有半点昔日的绝代风华,披头散发,像是个十足十的疯婆子。 「萧嫔,您别这样,皇上下了旨意让您到清心宫去静养的!」 虽然发了狂的萧别峦气力十足,可是在一堆宫女的压制下,倒也当真无法再动弹,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萧别倾。 清心宫!虽然入宫陪伴霍璃同的时间不长,可是萧别倾却也知道那清心宫是后宫里头最偏僻的一座宫殿,那里头住的都是一些犯了错的妃嫔,也就是冷宫。 皇上竟然把萧别峦打入了冷宫,虽说以萧君两家的罪行,这样的处置并无不当,却仍教萧别倾唏啸不已。 「我不去清心宫,我是有皇后命格的人,你们胆敢对我无礼?!」萧别峦死命地挣扎着,那急红了眼的模样,倒让萧别倾有些不忍。 「大姊……」她试图开口相劝,可才喊了一声,便被打断。 「谁是你的大姊,你这个庶出的女儿也是半个奴才,谁准你喊我大姊的,我可是未来的皇后,是有皇后命格的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相比于自己的凄惨,萧别倾如今的风光让萧别峦更加怒火中烧,她冷声喝斥着想要说话的萧别倾,一点也不认为萧别倾够资格称她姊姊。 闻言,饶是本来有一堆的话要说,萧别倾也闭了嘴,只是眸光骤冷的瞧着萧别峦。 「罢了,你们带她下去吧!」 不想再见萧别峦那丝毫没有悔改的模样,萧别倾朝着那些宫女挥了挥手,心里想着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她的举动却令萧别峦更加疯狂,只见她大叫着,「我是皇后!你胆敢对我无礼?」 「她才会是皇后,你如今对她这般无礼,是想找死吗?」 头戴着太子金冠的霍璃同大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他本来是想着趁隙回宫来瞧瞧萧别倾,谁知竟撞见了这幕。 耳听着萧别恋那无礼的话语,霍璃同冷声喝斥,笔直地走到萧别峦面前,睥睨着她。 「你不过是个要去冷宫孤老一生的女人,也有胆对我的太子妃不敬?」 霍璃同的目光似是要吃人似的,萧别峦便是再疯,也知道害怕,只见她瑟缩了一下,又不甘示弱的想要回嘴,霍璃同却已经扬手恶狠狠地甩了她一个巴掌。 「你当真以为被父皇临幸就会有皇子吗?告诉你,你这辈子想要母凭子贵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父皇早在临幸你之前就让你不知不觉地服下绝子汤药了。」 一句话恶狠狠地击碎了萧别峦最后的倚仗,她一直怀抱着一丝丝的希望,希望可以孕育龙子,只要徐徐图之,必有翻身的一日,可如今…… 「不……不可能……」萧别峦猛地摇着头,怎样也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你真以为父皇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敢靠近你这个蛇蝎女人吗?作梦吧!如今你爹和你舅舅都已伏法,满门抄斩了,你最好乖乖的去清心宫,那么至少还能保住小命,否则……」 威胁的话语未尽,萧别峦已经浑身脱力地跌坐在冷凉的地上。 霍璃同连看她一眼都懒,只是一抬眸,那些宫人已经忙不迭地冲上前,七手八脚的将萧别峦抬往清心宫。 萧别倾望着那逐渐消失的一群人,丰润的红唇紧抿,但当她回过神来,瞧见霍璃同满眼担忧,便连忙漾出一抹笑容来。 「我没事,只不过有点感叹为何我爹和君家大爷会如此相信那种怪力乱神的言论。」 知道她一向是个坚强的,她方才的表现也没教他意外,可却勾出了他些许的不满。「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这么坚强啊?」 听出了他话语里头的没好气,萧别倾为他这骤现的孩子气摇了摇头。 她主动偎进了他那温暖的怀抱之中,然后带着笑意柔声说:「我没有很坚强啊,方才不就是你将她吓跑的吗?.」 「你……」总是拿她没辙! 霍璃同认命地双手一圈,将萧别倾牢牢地圈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俯身靠近她的耳际,喃喃说道:「倾儿放心,纵使我现在成了皇太子,将来成了皇上,也不会像父皇那样三宫六院的养上一堆女人来让你烦心,我可没忘了许诺过你的话——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那些大臣们……」她虽然想过这点,却从不敢这样要求他,没想到他竟然自动开口承诺,泪水瞬间盈了眶。 「我是太子,他们不过是臣子,我若执意如此,他们又能如何!」霍璃同强硬的说,他从不肯委屈自己。 这个太子之位他也不是心甘情愿坐上来的,若是他们敢再逼,那么他不介意让贤。 「嗯。」 虽然还是有些忧心,可是霍璃同愿意这么承诺,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蓦地仰首,她主动送上了自己的红唇。 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这样便已足够,皇后这个位置对萧别峦或许重要,可是对她来说却是一点儿也不重要。 她有他便已足够! 后记 【后记 忙……忙……忙…… 叶双】 大家好,我是叶双。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小双双最近真的一整个忙,忙着开店的事,忙着现乐的事,也忙着调整自己的心情。 有时想想到了这个岁数,好像除了爬了无数的格子之外,当真也没做过什么大事业,打二十几岁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便养成了小双双悠闲过生活的心态,我周遭的人都在想着怎么创立大事业、赚大钱的时候,小双双总是想着自己还有哪儿没去过,哪儿的风景不曾亲眼看过。 然后突然有一天,姊姊需要小双双帮忙在台北开一间店,小双双也很好奇创业这条路究竟有多好玩,能惹得那么多人前仆后继的踏上,所以在几经思索之后,小双双还是同意帮忙了,没想到同意之后便是一场灾难,每天忙乱不说,写小说和装潢店面时间打架,这本《娘子傻乎乎》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诞生的。 本来想要耍赖再延延交稿日,可是已经延了一回的小双双又怎好意思再延?所以便硬着头皮继续与霍璃同和萧别倾缠斗下去,日子也就在这样的忙碌中飞逝,一回神,夜晚已经吹起了凉凉的秋风,有时要是去个山上,还会觉得冷呢。 说着说着,小双双又想起了太平山那火红一片的枫叶,好想去喔!可惜的是,如今的小双双没啥时间了,想要再去玩,也得等到店上了轨道才行。 话说,所有认识小双双的人都知道,我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做一只小米虫,把自己养得肥肥的,然后每天吃喝玩乐,可是有时我都忍不住要问,天底下可有像我那么勤劳的米虫吗?有吗?! 唉,小双双既放不下自己心爱的爬格子、说故事,又啥事都想体验看看,所以把自己搞成了全天底下最勤劳的米虫,有时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却还得利用这宝贵的时间看看小说,在其它作者创造出来的故事中悠游一番,所以真的是一整个忙啊! 这一年常有人问我,和谢先生在一起那么多年,突然分开了,会不会很不习惯,我总是说当然不习惯,可是因为忙,所以意识到不习惯的时间真的很少,日子飞也似的前进着,偶尔有的感伤也在许多关于他的听说中度过,总结那些听说,便是他过得很好,辛苦创立的事业很成功,这样便好,我常讲——只要他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那便什么都好了! 感情应该是最美丽的事,也该用最美丽的模样结束,最近的社会新闻总是有些恐怖的情杀事件,每每瞧着都让小双双很是疑惑不解,到底为何有人会以为杀了对方是一种爱呢?即使是血缘至亲都没资格决定自己孩子的生死,更何况是一个生命中的过客,又怎能以爱为名夺取他人的性命呢? 曾经爱过是件不容易的事,所以更该珍惜这段缘分,正因为生命中有了那一段又一段的缘分,才造就了现在的我们,真正成熟的人,是敢爱敢恨,却也该拿得起、放得下的,如果缘尽就该放开手,让彼此迎接下一段幸福,否则执着于一份消逝的感情,自己不痛快,身旁关心自己的人更痛心。放手,有时只是为了迎接下一个幸福的到来,不是吗? 借着这篇序,小双双稍微有感而发了一下下,不是在说教,只是想要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放手,其实会让自己更快乐。现在的我虽然很忙,但忙得很快乐,也安静的期待着下一份爱情的到来,爱情对双而言是无比重要的养分,如果可以,双真希望能谈一辈子的恋爱,珍惜每一份得来不易的爱情,正是因为这些恋情,让双在人生的路上走得更稳,也有着更多的回忆。也希望大家都能放开不该强求的,笑着迎接爱情,也笑着送走爱情。 好了,双又要去忙了,但请放心,无论再怎么忙,小双双依旧不会放弃说故事、写爱情的,咱们下回见噜!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