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妾上位》 序言 【序言 珍惜眼前的缘分 井上青】 大家好,我是井上青。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写这本书时,将女主角穿越的理由设定为她的姻缘不在现代,而是在古代,当时阿青就想,说不定真的是这样,那些还没找到真命天子的姊妹们,她们生命中的男主角,或许真的在某个时空痴等着她们,去圆他们的缘。 如果真是这样,那阿青是不是应该来成立一个「穿越到古代觅姻缘协会」,帮助姊妹们去古代寻找她们的相公,但前提是要先找到能让她们去到古代的时空隧道。 不过,这可能会有点久,但为了牵成美满的姻缘,阿青一定会尽全力上山下海去寻找,瞧,前方地上就有可疑的洞穴,待阿青仔细观来,啊,歹势,只是一个蚁穴。 冰友啊,不要以为阿青是因为写穿越故事写到走火入魔,其实阿青想表达的是,要好好把握眼前的幸福,要不,今生没能圆起的缘,可能要等到下下下下下一世,又得穿越来圆,不是挺麻烦的吗?重点是,那时时空隧道不知找到了没? 难得阿青这么正经(有这回事吗?),冰友啊,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要珍惜得来不易的缘分,愿大家都能找到好姻缘,顺啦! 注:冰友,闽南语,朋友。 第一章 【第一章】 「爸,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你不是说等我自己开业,你要在诊所当总管,大到屋顶漏水,小到厕所卫生纸都归你管……你再不醒,我可要把这凉缺让给阿水叔了。」 坐在病床旁,看着身上插着管子,已躺了半个月动都未动的父亲,左佳欢心焦的流下泪。 半个月前,父亲在骑机车帮她送便当来医院的途中出了车祸,经抢救后,命虽保住,但却成了植物人。 他们家「一门三医」,她的两个哥哥和她都是医生,父母以他们为荣,父亲更是疼爱她这个未出嫁的女儿,知道她不爱外食,坚持亲送母亲做的便当给她。 家里离她服务的医院并不远,但劳累父亲每日亲送便当,她怎么过意的去,她劝过父亲不需这么麻烦,她上班前顺便带便当过来,中午蒸一下就好,但父亲摇头说蒸过的不比现煮,而且营养都流失了,执意送便当。 母亲也说,提前退休的父亲闲得发慌,帮女儿送便当,顺便到医院当志工,有了这个「重大任务」,他的日子过得才有意义。 未料,这个「重大任务」,却间接害父亲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 兄妹三人虽都是医生,可对父亲的病情却一筹莫展,她是心理医生,大哥是妇产科,二哥从小儿科转医美,以往让父亲引以为荣的三兄妹,在他最需要帮助时,却完全使不上力,她又惭愧又心急,泪水直落。 「老天爷,我求求您,让我爸快点醒来,不管要折寿或是要我一辈子都待在医院,不能自己到外面开业,我都愿意,只求您保佑我父亲,让他清醒过来。」 束手无策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跪地双手合十诚心地向上苍祈求。 先前她直嚷嚷,每天在大医院超时看诊,长时间下来,她的身心真的有点承受不了,大哥和二哥都建议她,可以找几位志同道合的心理医生一起创业,和大医院相比,诊所较不会有超时看诊的情形,且看诊品质好得多。 疼爱她的父亲第一个举双手赞成,还煞有其事的说要当总管,连诊所名都帮她取好了,叫做「合家欢心灵诊所」,因为她叫「佳欢」,取其谐音,且每个家人身心健康,全家自然欢乐。 思及此,她哭得更大声。 「爸,你要快点醒来,我们全家才能‘合家欢’。这是你自己说的,每个家人身心健康,全家自然欢乐,不是吗?」跪在地,左佳欢握着父亲的手痛哭着,「我想要我们一家人和以前一样欢乐。」 她趴在病床上,哭得不能自已,哭累了,沉重的眼皮慢慢阖上,在抽噎声中渐渐睡着了。 「欸,连睡觉都在哭,你到底哭够了没?」 睡梦中,左佳欢依稀听见有老者的说话声,这声音很陌生,她想睁眼瞧瞧是谁在说话,许是太累,努力许久眼皮仍是睁不开。 「其实我是被你的孝心感动,才不顾一切挺身而出,要不然,一般人想见到我本尊还见不到呢。」老者喃喃自语一番后,开门见山说:「我有个能救你父亲的办法,你愿不愿意试?」 听到老者这么说,又惊又喜的左佳欢倏地睁开眼,没时间纳闷为何方才怎么使力都睁不开眼,现下居然一瞬间就能睁眼,她只想尽快得知救父的方法。 「老爷爷,你有能救我爸爸的方法?」 站在眼前的是一位白发、白眉,外加白胡子长到胸口的陌生老者,左佳欢心想,这个老爷爷感觉已活超过百岁,他是什么人呢? 没空多想,她急问:「是什么方法,请您快告诉我!」 老者摸摸自己的白胡子,不答反问:「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已经三十五岁,还不嫁人?」 左佳欢愣了下,这问题跟救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不过现下重要的是要问到方法,即使要她当场做一百个伏地挺身,她也二话不说马上做,何况只是回答一个小问题。 「三十五岁又怎样,满街多的是三十五岁没嫁的单身女子,不过我是根本就不打算嫁人。您知道吗,我的病人里只要是已婚的妇女,十个中有九个是因为婚姻不快乐。」左佳欢叹息的道:「怨丈夫赚的钱少、不够体贴、爱抽烟、爱喝酒,待在外面的时间比家里还长,最可悲的是,男人宁愿和诈骗集团鬼扯哈啦,也不愿和自己的妻子多说一句话,她们都觉得自己和丈夫越来越像陌生人,可为了孩子又无法离开这段令她们感到痛苦的婚姻,弄到最后,很多人都忧郁症上身。」 「也、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老者呐呐的说。 「那是当然!我爸就是模范丈夫,他爱家爱妻更爱儿女。」 「就是、就是,有这么好的典范,你更应该对婚姻有信心,早早嫁人才是!」老者自言自语着,「亏你各方条件都这么好,却一直不嫁,害我被上头叮了满头包。」 没听见老者在嘀咕什么,左佳欢自顾自的说:「那些埋怨丈夫的话语,只是旁因,我不想嫁的真正主因是……我要留在父母身边尽孝道,陪他们一辈子。」她神情十分认真。 哥和二哥都已娶妻生子,算是圆了父母抱孙的心愿,可他们皆因工作在外购屋成家,她不想年迈的父母身边无儿女陪伴,才会挑选离家近的医院工作,并且打定主意不婚。 似能看透她内心的想法,老者突然一脸感动,老眼罩上一层薄雾。 「老爷爷,您……」左佳欢盯着他直看。 「没,没事。」以为她是想问他为什么好像要哭的样子,老者连忙摆手笑着。 「什么没事,您不是要告诉我,救我爸的方法?」左佳欢急了。 「对,我是要告诉你。」老者怔了下,导入正题,「你父亲再这么躺下去,恐怕不妙呀,除非能找到「辟邪玉」,也许能让你父亲苏醒。」 「辟邪玉?哪里有卖,我马上去买。」 「能买得到,还需要我这老头来给你指引?」 「噢,那……」左佳欢突然想到还未请教他是何方神圣,「老爷爷,请问您是?」 「我姓月,大家都叫我老头子。」 「岳老头……」察觉自己失礼,她忙不迭改口,「不是,岳老爷爷,请问您说的辟邪玉要去哪里才能找得到?深山里吗?还有它长什么样?」即便要徒手去挖,她也会去把它挖出来救爸爸的命。 「别急,我弄给你看。」老者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平板电脑,滑了几下秀出了辟邪玉的照片。 左佳欢定睛一看,萤幕上不只有照片,还有文字解说,那是一块貔貅玉坠,特别的是翠绿的貔貅背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红色脉络。 「这道红色的脉络是……续命血脉?」看着解说文字,左佳欢惊讶的问。 「没错!」老者手一挥,平板电脑凭空消失。「只要能找到这块辟邪玉,就能为你父亲续命。」 原被老者像变魔术般把平板电脑变不见的举动吓住,一听到辟邪玉能为父亲续命,她忙不迭问:「这块辟邪玉,到底在哪里?」 「它不在这里,在……不同的时空。」 第二章 「不同的时空?异次元空间?」 「呃,要这么说也行啦。」不想拐弯抹角,老者直言,「它其实是在古代,某一个历史上没记载的朝代,要得到它,你得亲自去那个朝代取。」 左佳欢怔了下,接着恍然大悟,「意思是,要我像电视剧那样,穿越到古代?」 「对,就是那样。」老者眯眼问她,「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左佳欢想也没想就点头。「不过,我要怎么去?」 「只要你愿意,我就能帮你。」老者一脸喜色,「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当然是现在,马上!」 「ok!没问题,我马上把你送到那个朝代去。」 老者突然表现得比她还心急,左佳欢觉得有些怪异,正想开口问他为何如此殷勤帮她,突觉自己身子变得轻飘飘,在一股强大吸力将她吸走的同时,她瞬间晕厥过去。 见送她到古代一事圆满达成,老者松了一大口气,拿着红笔在姻缘簿上将「左佳欢」的名字圈起。 「解决了南区头号不婚者,这下我可以快活好一阵子,不会再被王母娘娘念到耳朵长茧了!哈哈哈!」 仰首大笑三声,一阵白雾飘起,老者瞬间消失。 痛!她的头好痛! 「小姐,你醒了吗?」 耳边传来细微轻问的声音,左佳欢想回答,却张不开眼,出不了声,只觉全身都痛,骨头都散了似的。 她这是怎么了! 「小姐,你快醒醒呀,你要是死了,留我一个人怎么办?」 啜泣声响起,左佳欢心头纳闷不已,她若死了,伤心哭泣的也是她自个的家人,怎会有一个陌生女子为她悲伤? 虽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想要病人赶快清醒的心情她最懂,她为了唤醒车祸变植物人的父亲,不知趴在病床痛哭过几回了。 「小姐,我好害怕,爹他……不,老爷他、他会不会因为你一直不醒,不需要人照顾就把我送走?」 这个傻丫头,如果她一直不醒,才更需要人照顾呢,不过……这个陌生女子到底为什么对着她说一些奇怪的话? 是说,她最近似乎常遇到陌生人趁她睡着之际,在她耳边说话,先是岳老头,然后是这名声音听来颇稚嫩的女子……等等,岳老头! 痛得皱一下眉头,她依稀想起一些和岳老头的对话,对了,岳老头说有块辟邪玉可以救醒她爸,可它在某个历史未记载的朝代,然后她得亲自前来取它…… 「小姐……玉镶姊姊,其实我是你的亲妹妹,我外公欠了老爷,就是我们的爹一笔钱,可他无力偿还,便想把我娘卖给老爷,但老爷嫌弃我娘的出身,虽然占有了她却没带她回府,只偶尔给点银两……我娘受不了邻人的闲言闲语,在我五岁那年自缢,前年我外公外婆相继去世,爹不得已才将我带回冯家大宅来,但他不许我说出自己身世,原本他要我去当玉环姊姊的丫鬟,可玉环姊姊不喜欢我嫌我笨手笨脚,还好你不嫌弃我,让我当你的丫鬟,我才能留下来……」 女子边哭边喃喃自语,把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 「我知道你的处境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可若是我们安安分分,还是可以在冯家住下,但现下你……你要是再不醒,我一定会被爹送走……」 哭哭啼啼的声音惹得左佳欢心烦,要她说几次,她病倒才需要人照顾,这丫头在穷担心什么! 不过光听她的说那一堆话,还有小姐、老爷、丫鬟的,难道她真的……穿、越、了 那个岳老头还真有本事,真把她送到古代来了,那她得赶快开始找辟邪玉! 虽然头痛、手痛、脚痛,全身痛得不得了,但不管这身体是不是遍体鳞伤,她来此是要寻找辟邪玉的下落,可不是来养伤的,她不能一直躺着不醒,也不想再听 这小丫头哭哭啼啼…… 左佳欢,快点醒来!再不醒,你就得和你爸一人躺古、一人躺今,父女俩就躺着等死算了! 左佳欢不停地「告诫」自己,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终于在她听到小丫头第十一次说她会被老爷送走时睁开眼。 国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她是足足被吵了十一回。 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对着小丫头恶狠狠地说:「给我闭嘴!」 呃,她明明是要「恶狠狠」的骂,可发出的声音怎像小猫叫?她想,可能是这身体受伤太虚弱,气若游丝的缘故。 「小姐,你醒了……太好了,小姐你终于醒了!」破涕为笑的小丫头,惊喜之余,扑向床上,用力的抱住她。 「啊——好痛,痛死我了!」好不容易靠着意志力醒来的左佳欢,下一秒,又痛晕了过去。 「小姐,你……还痛吗?」小丫鬟小心翼翼的帮忙上药,语带愧疚的轻声问。 「全身伤痕累累的,哪能不痛!」 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偏偏体力还未恢复,站不到一分钟人就摇摇欲坠,侧躺在床上的左佳欢忍不住低咒了声。 昨晚她醒来又被小丫鬟抱得痛晕过去,今日一早醒来,才得以看到「自己」的身体是多么的惨不忍睹,一条条的鞭痕划在身上,可真的是体无完肤! 她问过这小丫鬟,噢,她说她叫小秋,小秋怯怯的告诉她,她这身伤是冯家二小姐冯玉环命人打的,原因是她偷了她的一支玉簪。 可这个身体原主不也是小姐吗?为何要偷自己姊妹的玉簪?就算真拿了,有必要这样往死里打吗? 她再细追问才知,原来身体原主叫冯玉镶,是庶出,她的境遇只比小秋好一丁点,她的生母当年是有进冯家门,只不过在她五岁时就生病死了,从此没人疼没人爱。 冯玉环是嫡出,和她同年,虽比她晚一个月出生,但她从不喊她一声「姊姊」,或者压根没将她当自己姊妹,从她下手如此狠毒就可知。 「小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小秋蹙眉问。 从早上她醒来到现在都已经傍晚,小秋还是时不时的问她这个问题。 欸,这个小秋也是个可怜的丫头,已经没有亲人可以依靠的她,随时在担心会被送走一事。 「都不记得了,我看我肯定是发高烧,烧坏脑子了!」她虚弱的说。 可怜的还有身体原主,被打成这般,浑身烧烫,简直是活活被折腾死的。 她不用想也知,那个二小姐只是拿玉簪当借口,想整死原主才是真目的。 小秋害怕的哭起来,「那怎么办?」 「只要死不了就好。」是啊,只要她不死,赶紧找到辟邪玉才是最重要的事。 本想问小秋知不知道「辟邪玉」的事,可左佳欢想想,在这个家,小秋显然比冯玉镶还没地位,问她也是白问。 不过她倒是从小秋口中得知,她现下身处的朝代是飞龙王朝,那个岳老头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个历史上没记载的朝代。 她想,岳老头既然把她送到冯家来,辟邪玉肯定就在冯家。 「我爹呢?」她问。她暂时不想「戳破」小秋是冯老爷私生女一事,毕竟她初来乍到,自己的事还得先忙一阵,等有空再来处理其他的事。 第三章 「老爷去江南已经十日了,还没回来。」 噢,原来是大人不在家,难怪那个冯玉环敢如此胆大妄为,活生生把姊姊打死。 「那这个家,现在作主的是谁?」她嘀咕着,「千万别告诉我是冯玉环。」 「当然不是二小姐。」小秋低声说:「老爷不在,家里有老夫人作主。」 「那她怎没为我作主?」左佳欢直接的问。 「蛤?」小秋狐疑的看她一眼,小姐以前可不会这么问,受了委屈,通常都是和她一样躲着哭。「呃,老夫人这几日得了风寒,所以……」 「噢,原来。」 左佳欢大抵了解冯玉镶是个懦弱的女子,在这个家是没个什么地位的庶女,不过这些都不碍事,只要能取得辟邪玉,管他是嫡是庶。 她没再多问,让小秋继续上药。 「啊!轻点、轻点……」她痛叫。 对自己姊妹下手如此狠毒的冯玉环,绝对是个心理变态的女人! 半个月后,身上的伤痕虽未完全痊癒,但左佳欢已能下床自由行走,这半个月来,她终于知道嫡庶之分代表多么明显的差别待遇,受了一身重伤的她,简直像待在冷宫的弃妃,无人闻问。 旁人也就算了,可她的亲爹、亲奶奶就只来看过她一回,见她没死但却忘光了所有事,母子俩一个样,表情不耐烦的叹了口气,转头就走,好像是在说庶女已经够惹人厌了,还犯傻。 这些日子,他们连理都懒得理了,似乎想让她待在后院厢房,自生自灭。 原本她还希冀她爹冯金城回来了能为她作主,至少教训一下冯玉环那个坏心女,但现下看来,没半点指望了! 一样都是当爹的,她在现代的爹好太多了,这个古代的爹,呸,他哪有资格当爹! 人不管她,正中冯玉环下怀,这三日来,她指示厨房一天只能让她们吃一颗干硬的馒头,还好冯玉镶的生母生前待府里的下人都还不错,他们会偷偷的替她送好一点的汤药和食物,她才没痛死,小秋也才没饿死。 「小姐,你要去哪里?」端着洗脸水进来的小秋,见她没躺在床上休息,反而坐在梳妆台前打扮,愣问着。 「我要去给奶奶请安。」左佳欢轻描淡写的说。 既然她已可以活动自如,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她要主动出击去找辟邪玉。 她想过了,这个家虽是冯金城在作主,但他忙着做生意、忙着去寻花问柳,待在家的时间比一只常溜进冯家偷吃食物的野猫还少得多,她不想在他身上下工夫,那只会浪费她的时间。 假设这个辟邪玉是冯家的传家宝,除了冯金城,能将它取出给她看一看的,就只有冯家老夫人温氏,她自然得先讨好温氏再说。 「给老夫人请安?」小秋一脸惊诧,放下水盆后,她忙不迭走到她身后猛摇头,「小姐,不,不用。老夫人说过你、你不用去给她请安。」 「为什么?」左佳欢从镜中看着一脸慌乱的小秋。 「因为……」小秋嗫嚅半天,不敢说明原因。 「因为我是庶出,原就不得奶奶的欢心,加上现在又犯傻,更令奶奶生厌,所以还是别去的好,免得惹奶奶生气?」 小秋不敢说,她自己说。 小秋先是一怔,随即一脸尴尬。 「我都能猜中你的心思,你觉得我傻吗?」她问。 小秋猛摇头,「小姐你……不傻,好像还变得比、比以前聪明,还很会说话。以前你一整天说不到几句话,常常都是在流泪,我就陪着你一起哭。」说着,小秋似真要哭了。 左佳欢在内心轻喟,这主仆俩一天到晚都躲着一起哭,她们的日子过得也太可悲了! 也许死了离开冯家这些没天良的人,对冯玉镶来说,反而是种解脱。而她穿越过来第一个要帮助的人,就是小秋。 「现在,你不用陪我哭,先陪我去给奶奶请安。」冯玉镶的手边没什么发饰,倒也省事,她整整衣服,起身道。 见她真的打定主意要去,小秋眉头紧皱,怕直接拂她的意会惹她生气,只敢轻摇头。 「至少我得让奶奶给我们作主,一天只吃一颗干硬的馒头,谁活得下去呀!」她想,即便温氏再怎么不喜欢冯玉镶,可她到底还是她的亲孙女,再者冯家家大业大,应该不至于不给吃的。 「我,我可以。」小秋怯怯的道。 「我不可以!」左佳欢翻了个白眼,「我吃腻了,且那一颗馒头得分三餐泡水吃,野猫都吃得比我们好!」 她才说话说得大声了些,头就晕了,差点站不住。 「小姐……」 小秋急忙扶住她,她反拉着小秋一径地往外走,再不去,过两天她可能饿到无力走出这个房门,没病死,恐怕就先饿死了。 【第二章】 来到冯家大厅外,下人见到左佳欢先是一怔,待她欲进入大厅时,下人立即挡住她的去路。 小秋低垂着头在她身后轻扯她的衣裳,示意她赶紧掉头,她手往后拨掉小秋的手,抬高下巴质问下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下人们被她的质问吓得怔住,面面相觑后,其中一个回答道:「玉镶小姐,这会角管家正在向老夫人禀报府里月帐,你……若要进入,恐怕不妥。」 左佳欢侧耳聆听,果然听见里边似有下人在向老夫人禀报什么。但她想,这应该只是借口,真正的缘由是,担心温氏见了她,心情不美丽之余,他们这些下人会跟着遭殃。 「我是老爷的亲生女,管家在报告府里月帐,我进去有何不妥?」再和下人磨蹭下去,就算她来了一百回也进不了大厅,她既然来了,就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这个身子虽弱,但她左佳欢可是跆拳道黑带,要「推」开这两三只小猫,难不倒她! 左推右挥,移开眼前障碍物后,她顺利进入大厅。 「鱼肉五两、猪肉十两、虾子十两、青菜十两、豆子五两、豆腐三两、其他干货十两,总共是……六十三两。」 一进入厅内,她看到坐在上位的温氏,单手撑着头,似乎身体不适,蹙眉闭着眼聆听另一位身着华服、手拿帐本的中年妇女在报帐,一名中年男子立在一旁,听到她报完帐,表情诧异,但被中年妇女一瞪,立刻低头。 「玉镶小姐……老夫人,玉镶小姐她……」没拦住她,下人追进来,各个表情惶恐。 「大胆!」中年妇女怒瞪着她,拍桌而起,「你这臭丫头,谁准你进来了!」 听到吵闹声,张眼坐直身的老夫人一见是她,也露出不悦之色,「谁让她进来的?」 「你们这些废物,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我撵出去!」中年妇女厉喝着。 下人欲架她走,她轻松弹开他们,看着温氏,自顾自的说:「鱼肉五两、猪肉十两、虾子十两、青菜十两、豆子五两、豆腐三两、其他干货十两,总共是六十三两?」 她将方才报帐的内容,一字不漏的重述一遍,在场的人皆露出惊讶神色,她随即又抛出一颗震撼弹。 第四章 「不知这帐是这位大婶算的,还是这位大叔?」她有意无意的看了中年妇女一眼,目光最后落在身旁的大叔身上。 她病后忘光所有事,成了「傻子」的事,府里上下皆知,这更好,她不认得任何人,就理所当然了。 「大婶?」虽知她傻了,可被叫成大婶,中年妇女还是一脸气呼呼的样子,「冯玉镶,我看你是没规没矩,装疯卖傻!」 「那,这位大婶,请问你是?」冯玉镶装傻的问。其实她光用膝盖想就能猜到她是谁,能在大厅里向老夫人报帐的女人,自然就是冯金城的正妻,冯家的夫人余金花。 见夫人生气,小秋连忙在她耳边提点,她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样。 「噢,原来是母亲。母亲,玉镶因为大病一场,这会谁都不认得,加上母亲你可能太忙都没去看我,所以我才不认得你。」左佳欢笑咪咪的说:「我就认得奶奶,虽然奶奶只去看过我一次,但我就记得她了。」 一席话明褒暗贬,眼前这对婆媳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在她们恼羞成怒前,她从容的将话题转回,「方才的帐目结算金额似乎有误。噢,这位想必就是角管家吧?」她看向身旁的中年大叔。 「是,玉镶小姐,奴才是角正,府里的老管家。」角正躬身道。 左佳欢知道他,这几日他有让下人偷偷送了些食物来,想必是善心的好人一个,这样的人不可能乱做帐,想必「算错帐」的,是那位还在瞪她的母亲。 「角管家,你是不是老了,犯糊涂了,那么简单的帐你也能算错!」左佳欢故意说着。 「这……」角正看向余金花,一副有口难言样。 「把帐本拿来给我看。」精明的温氏,眼一瞅,便知其中有异。 「娘,您身子不适,别费心……」余金花马上阻挡。 「拿来!」温氏严厉的看她一眼。 余金花心一惊,故意又看了帐本一眼,佯装吃惊,提高声调道:「呀,敢情是我眼花了,刚刚看到的明明是六十三两,这会怎变五十三两?」她瞪了角管家一眼,「角管家,你也真是的,听到我报错帐,也不会出个声!」 「呃,是,奴才一时没留心,没察觉夫人念错了。」 见角正硬生生的扛下错,想来必是碍于余金花的威势。左佳欢猜想,余金花故意趁温氏身子不适,多报了十两帐,若真能蒙混过关,这多出来的十两,自然就进这位大婶的荷包。 虽看不过去,但姑且放过她,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是要替自己挣口气,勾心斗角的事,等她在冯家站稳地位,再来做那才更来劲! 温氏看了帐本后,确定帐目无误,想到方才孙女一听就知有误,便心血来潮的翻到上个月的帐目,出起「考古题」考左佳欢。 「玉镶我问你,五斤酒、十斤盐、十斤糖、六斤葱、七斤姜、八斤蒜、十斤辣椒,总共是几斤?」 「总共是五十六斤。」左佳欢几乎是在她念完问题时,同时回答。不过她纳闷的是,一般帐簿结算的应该是银两数,怎连不同的食材采购数量也在结算?想来温氏定是个锱铢必较之人,各项目都得核对一遍才放心。 角正一脸惊诧的看着她,余金花则还慌乱的屈指算着,温氏内心虽感诧异,但表情沉稳的问:「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算帐了?」 「奶奶,玉镶就是来告诉您这件事的。」左佳欢上前一步,表情困惑,语气小心的说:「我不是被玉环狠狠毒打一顿……」 「那是因为你这贼丫头,偷了玉环的玉簪!」听到她在向温氏告状,护女心切的余金花,急忙出声辩护。 「我不记得有这回事……」左佳欢一脸诚恳的说。 「你……」 「够了没!」温氏瞪了余金花一眼。这事发生后,她本该好好教训玉环,但因为人没死,她便宽容的睁一眼闭一眼,可媳妇却不知悔过,还敢在她面前嚷嚷烦她! 知道这事是女儿做得太过,担心掀起这事又遭老夫人追究,余金花乖乖的自动噤声。 见余金花不插话,左佳欢续道:「我在昏迷中梦见一位自称是神仙的老者,他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的,胡子留到胸口这么长……」她拿岳老头的外貌叙述比划着,「他一掌把我的脑袋剖开,还抓着我的脑子转呀转的,我吓死了,大叫一声,然后就吓醒了。醒来我就忘了所有事,大家都说我犯了傻子症,可小秋说我变聪明了,还会算帐。」 「哼!听你在胡诌。」余金花嗤之以鼻,「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的神仙,唷,敢情是梦到月老了,不过月老是牵姻缘的,不会把傻子变聪明的。」 「岳老……月老?」左佳欢一怔,思索起来。 「娘,您别听她的,满嘴净是鬼话!」余金花一副不信样。 抛开心头的一丝疑惑,左佳欢在心里窃笑着,她说的自然是乱编的鬼话,不过「冯玉镶」变聪明这点不假,加上白胡子神仙,听来就是祥瑞,老人家就喜欢吉祥事,不管她信不信,想必现下她内心对她这个孙女已大大改观,且颇有好感。 「奶奶,您说,我是不是比以前聪明一些?」左佳欢端着一脸无辜的神情问。 温氏默不作声,锐利的眼神打量着她。这孩子眼神比起以往的确不同,聪慧的孩子眼神才会如此晶亮有神,她的神情也多了几分自然流露的傲气,说话语气亦不同,旁的不说,光方才没打算盘就能算帐这点,已令她刮目相看。 不管白鬅子神仙是真是假,她都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鲜少面露喜色的温氏,这会忍不住点点头,但才刚露出一丁点笑容,表情却马上丕变,手压着额际,一副痛苦样。 左佳欢一看便知她偏头痛,她可真是来对地方,来到此,她的专长一再发挥得淋漓尽致。 先是跆拳道让她畅行无阻,再来,她自小是心算神童,方才那点算数压根难不倒她,当了心理医生后,前来看诊的病患,有一部分饱受失眠之苦,一失眠便犯头痛,一头痛情绪就失控,为了能让病患放松情绪和她好好沟通,她可是下了一番工夫,去学按摩头部的技巧。 「老夫人……」 「娘,您又不舒服了,我马上派人请大夫来。」 「奶奶,您头疼吗?」左佳欢径自走到温氏身旁,「我帮您按摩一下。」 似按到疼痛的穴道,温氏忍住痛呼了声。 「冯玉镶,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余金花大叫,左佳欢不理她的鬼叫继续帮温氏按摩。 「角管家,你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叫人把那丫头轰出去!」 「呃,是。」 角正欲唤人,但见原本一脸痛苦样的温氏,眉间皱折舒坦开来,露出放松愉悦的表情。 「不用了,我的孙女在给我尽孝道,轰什么!」温氏睐了余金花一眼。 「娘……」 「你们全下去。」温氏朝他们摆摆手,随后拍拍左佳欢的手,「玉镶,你再给奶奶多按一会,你这么一按比吃药还灵,奶奶的头不痛了,整个人也舒坦多了。」 第五章 「奶奶您要是喜欢,玉镶每日都来帮奶奶按摩。」 「你这丫头,病了一场,整个人真变得不同,难道真是神仙显灵,让你变得这么聪明伶俐……」 温氏喃喃自语,边说边笑,余金花瞪了左佳欢一眼,悻悻然离去。 「小姐,老夫人又赏你珠宝,看来,老夫人真把你给疼进心坎里了。」 跟着左佳欢走在从老夫人院子回房的路上,小秋捧着温氏送的一条玉项链,打从心底为她高兴,可左佳欢表情却没太多欢喜神色。 她穿越来到此已一个月,虽然在短短半个月内,博得温氏欢心,冯玉镶在府里的地位扶摇直上,吃穿住只差嫡出的冯玉环一点点,常人是该知足,但她又不是为争地位而来,她只想找出辟邪玉。 日前温氏问她喜欢什么,她直言喜欢玉饰品,温氏还真送了一些玉饰品给她,她不敢冒然直问冯家是否有传家宝,温氏疑心重,她好不容易得了她的信任,若太躁进追问传家宝遭温氏怀疑,日后别说想看辟邪玉,连靠近温氏都没办法了。 这一个月来,那岳老头也没再出现于她梦中给她指点,她想他肯定是把她放牛吃草,或者知道她一定有办法找出辟邪玉,也许要等到她找到时,他才会再现身。 想到日前余金花说的「月老」,她眉心一蹙,岳老、月老——难不成出现在她梦中的那白头老翁,真是月老?可不对呀,诚如余金花所言,月老不会把傻子变聪明,他只管姻缘,自然也不会管凡人生死事、还助她穿越…… 多想无益,只要快点找出辟邪玉回去现代救父,管他是月老,还是越来越老,那都不打紧。 眉间浮现愁云,她都来一个月了,也不知道爸爸现在的情况如何…… 「哼,不过是一条玉项链,有必要让丫鬟端着绕院子吗?」 迎面走来的冯玉环,听到小秋的话,瞥看一眼她手中捧着的珠宝盒,不屑的哼道。 「是不须如此,毕竟这半个月来,奶奶赏给我的珠宝首饰可多了,比起先前那些,这只是一小项。」左佳欢凉凉的道:「小秋,快把珠宝盒阖起,免得刺伤大小姐的眼和心。」 「笑话!这点东西哪能入我的眼。」冯玉环扬起下巴嘲讽道:「只有小家小户的人,才希罕这没价值的东西,一个月前,有人还不惜当贼硬是偷走我的玉簪呢。」 她不提这事不打紧,一提及,左佳欢整个来气。 原先她对原主偷玉簪一事不想追查,但成日待在府里实在无聊,加上偶尔听到下人的耳语,经她明察暗访一番,查出了一些端倪,那玉簪似乎是冯玉环命她的贴身丫鬟小冬事先偷藏在冯玉镶房里,事后主仆俩嚷嚷玉簪不见,大肆搜下人房,当然也搜了冯玉镶的房间,一找到「赃物」,趁冯金城不在,温氏病着,就把冯玉镶往死里打。 虽知冯玉镶极可能是被诬陷冤死,但她再三思量,这事不宜再闹开,毕竟已事过境迁,「冯玉镶」也还活着,日前余金花提及,温氏就一脸不悦,府里的事多如牛毛,温氏定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虽然她现下得温氏欢心,但到底是庶出,就算冯玉环真陷害她,人家是嫡女有亲娘罩着,加上她也没证据证明,恐怕也没办法得到好处…… 但冯玉环偏要提,一就把这缸水搅臭,没办法让她受罪,至少熏臭她。 「那玉簪长什么样?」左佳欢佯装一脸茫然。 她忘了所有事,全府上下皆知,冯玉环不疑有他,示意贴身丫鬟形容给她听。 「那玉簪,大概这么长。」小冬拉开姆指和食指,约略比了下。「一支普通的玉簪,没多余坠饰。」 「普通的玉簪?难不成是像小门小户的人,会收藏的那种没价值的小东西?」 左佳欢故意扬高声调,让四周的奴仆都听得见。「原来二小姐都是收藏那些呀。」 两人虽是姊妹,但冯玉环可不认她,她规定她也得跟着下人喊她一声「小姐」。 被她这一说,向来高傲的冯玉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恼羞成怒的她,见小秋低头偷笑,一个箭步上前,举高手就想掴她耳光。 「你这臭丫鬟笑什么!」 左佳欢伸手抓住她高举的手,不疾不徐的说:「四周的奴仆都在笑,二小姐你要不要把他们全叫过来教训一顿。」 冯玉环目光一扫,四周的奴仆全吓得低头做自己的工作,「我只看见这贱丫鬟在笑。」 她欲再度掌掴,可左佳欢挡在她面前,让她无法靠近小秋。 冯玉环知道现在的冯玉镶不同以往那般懦弱,力气也出奇的大,斗不过的她杀气腾腾的吼,「小冬,给我打!」「是,小姐。」 「你要是敢打小秋一下,我就打你十下。」左佳欢厉声道。 小冬被恫吓住,不敢再走上前。以往别说打小秋,要她打冯玉镶她都敢,因为有二小姐给她撑腰,但现在,这个冯玉镶不知是不是吃了仙丹,竟变得孔武有力,据说连守厅门的下人都拦不住她。 「小冬,你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冯玉环发狂的吼。 小冬知道主子的性子,今曰要是不打到小秋,主子绝不善罢干休!她想,冯玉镶顶多只是耍嘴皮吓吓她罢了,毕竟,二小姐人在场,她哪敢真打她? 仗着主子在,小冬真打了小秋一巴掌,主仆俩得意的嘴角甫扬起之际,就听见一阵连续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巴掌声一落,接续的是小冬的哀号声。 「好痛!小姐,我的脸……好痛。」火热鲜红的巴掌印,浮现在小冬的双颊。 左佳欢怒瞪着她们俩,「我刚刚不是说了,你要是敢打小秋一下,我就打你十下。」 她打小是个左撇子,可奶奶坚持要她改用右手写字,是以,长大后,她左右手通用,两手的力道相当,打巴掌更是不会手软,左右开弓,十下的重力道平均落在小冬两颊。 她不是随便说打就打的,方才不是有先「提醒」过了吗,偏不听,那就只有挨巴掌的分。 这十个巴掌,也算是为冤死的冯玉镶讨回一点点小公道,要再敢兴风作浪,她定会再替冯玉镶讨更大的公道! 「你……」见左佳欢出手比她还狠毒,担心她打上瘾,连她也打,冯玉环撂下话,「冯玉镶,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这么嚣张的!」 说完,她悻悻然离去,全然不顾小冬的死活。 「小姐,等、等我呀!」小冬一脸惊惶地看着左佳欢,慢慢的退了几步,见她没想再打她巴掌的举动,她急转身,逃命似的追主子去。 她打小冬一事,冯玉环一状告到温氏那儿去,温氏没多说什么,但余金花得知她胆敢打她女儿的贴身丫鬟,就气呼呼的把左佳欢叫到面前质问,甚至作势要打她。 「冯玉镶,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小冬是玉环的贴身丫鬟,你凭什么打她!」 「原来别人的丫鬟是不能随便打的?」左佳欢故作恍然大悟的道:「母亲,这事你怎没告诉二小姐,方才她还想打我的贴身丫鬟小秋呢。」 第六章 「呃……」余金花语塞之余,硬是狡辩,「玉环是冯家的嫡长女,府里所有的丫鬟只要犯错,她都可以管教她们。」 「原来是这样啊,我生病后,冯家的规矩都忘光了。」左佳欢装不懂,虚心请教,「那母亲,丫鬟可以打小姐吗?」 「不是说你变聪明了,这连傻子都知道,当然是不可以,又不是要造反了!」 「可我听下人说,我之所以伤得太重差点死了,是小冬和下人轮流鞭打我的……」她装出一脸震惊,「难不成小冬这是在造反!」 「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你偷了我的玉簪,我才让小冬……」 冯玉环气得跳出来反驳,温氏突然大喝,制止了她。 「你们闹够了没!」温氏压着额际,一副头痛不已的模样。「角管家,派人把小冬抓过来。」 「是。」 「奶奶,您这是……」冯玉环一脸不明所以。 温氏沉着脸,默不作声,大厅内谁也不敢出声,直到下人把小冬抓来。 「奶奶,您看,小冬脸肿成这样就是她打的。」冯玉环忿忿指着左佳欢。 「角管家,拿蟒蛇鞭来。」 温氏一下令,冯玉环窃笑着,她等着看冯玉镶被教训。 待角正取来鞭子,温氏道:「玉镶,拿起鞭子,狠狠抽小冬十下。」 「什、什么?」冯玉环以为温氏老糊涂了,大声嚷嚷起来,「奶奶,您是不是弄错了,小冬被她打了巴掌,该受罚的应该是——」 话未完,温氏怒拍桌,「再多说,我就连你一起打!」 「奶奶!」 余金花忙不迭拉住激动的女儿,示意她别再多嘴,免得跟着一起受鞭刑。 左佳欢犹豫了下,随即拿起鞭子试甩一下。 「老夫人,饶命啊!」 小冬吓得趴地求饶,但左佳欢打下第一鞭,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她大抵猜得到温氏的用意,她知道她心有不甘,也许日后还会一直找小冬麻烦,与其如此,不如一次解决,免得冯玉环天天来告状,惹她心烦。 再者,她定也知道冯玉环背着她干了什么坏事,只是冯玉环毕竟是她的嫡孙女,她一再维护,可却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今日借此杀鸡儆猴,要冯玉环好好收敛一下。 至于拿蟒蛇鞭,大概是想她一介弱女子就算力气再大能拿得动,也打不了几下,温氏让她鞭打小冬十下,只是表面话,无非是想让她消心头气,小小教训一下。 这鞭虽重,但她还能使得上力,第一鞭下了十足的力道,不为别的,就为冯玉镶冤死讨公道,从此,她再也不会以替冯玉镶报仇为借口暗使坏。 再者,这一鞭足以吓坏一旁观看的冯玉环,她要让她知道,敢惹她的下场为何,让她心生警惕,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只想找到辟邪玉,不想惹事生非,但前提是,旁人也别来惹她。 小冬受了重重的一鞭,趴倒在地,几乎要晕厥,那凄厉叫声撼动在场所有人。 冯玉环吓得躲到娘亲身后,怕站太近会受波及,左佳欢将力道放轻,使不到两成力,打完十下,她将蟒蛇鞭交还给角管家。 温氏将一切全看在眼里,知道现在的冯玉镶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懂事。 「玉环,让人把小冬带下去。」温氏警告,「日后谁要再敢生事,我断不轻饶!」 冯玉环母女退下去后,角管家也另有事忙离开,所有人全走了,独留左佳欢,温氏顿时露出一副疲惫模样,手不住揉着额际。 「玉镶,我知道你在府里受了很多委屈,只是,唉……奶奶要烦心的事太多,很多事没办法面面倶到。」温氏重重喟叹,「都怪你那没用的爹和爷爷,父子俩全一个样!」 左佳欢帮温氏按摩,先前温氏和她提过府里大小事,她大略知道。冯家是做米粮生意的皇商,传承百余年,却因两代好赌,如今外显风光、却是空壳子。原先温氏见丈夫好赌,不敢指望丈夫,把所有希望全寄托在儿子冯金城身上,但宠儿太过,儿子也步了丈夫后尘,嗜赌成性,就算冯家是座金山也不堪长年累月的挥霍,冯家要不是有温氏硬撑着,恐怕全家早蹲在路边乞讨了。 「玉镶,你的两个哥哥我是不敢指望了,你爹大赌,他们俩小赌,冯家早晚被他们赌光,我只求我在的时候,冯家别倒,等我两眼一闭,谁该扛这个家的责任,谁就扛!」温氏重重的叹了声,「这阵子,你别和玉环呕气,咱们冯家能不能再兴旺,还得指望她未来夫家帮忙。」 「二小姐……呃,玉环要嫁人了?」这么年轻就要嫁人?也好,她嫁了,冯府想必会平静些。 「是蒋家……」想到她失忆,什么事都不记得,温氏轻喟了声,现下她人不舒服也懒得多提。「我想休息了。」 「奶奶,我扶您回房。」 「不用了,让丫鬟来就好。」温氏看了她一眼,「玉镶,照理说你比玉环大,应当先办你的婚事,但现下的冯家需要蒋家……」 「奶奶,我没关系,一切以兴旺冯家为重。」 「那好,你放心,奶奶一定会帮你找一户好人家的。」 「谢谢奶奶。」 看着温氏略微佝偻的背影,左佳欢心头真有一丝不舍。这冯家明明有大好家业,前途无量,却被没出息的男人们赌光家产,莫怪府里的家用温氏得再三核对,一分一文,斤斤计较着。 是说,她来到冯家一个月,还真的鲜少见她爹乖乖待在家……她心口突一跳,冯金城好赌,该不会早已偷偷地把传家宝辟邪玉,拿去当了吧?! 万一真是这样,那还得了! 不成,她不能再拖下去,得先确定辟邪玉是不是冯家的传家宝才行! 【第三章】 夜色如墨,寂静的深夜,令人心惊的犬吠声伴随着哀哀的求饶声划破寂静。 「何大爷,饶命啊,我……我马上去筹钱,把欠你的赌债全还清。」 冯金城被几名赌场保镖拖到后院,其中一人把他的手按在桌上,手拿刀欲砍断他的手指。 「一万两白银,明天天亮前,你筹得出来?」何二捻着嘴角下方黑痣上的毛,乜斜道。 「一万两白银?不,哪有那么多,我前后不是只借了五千两……」 话才出口,冯金城就被保镖狠踹一脚,「什么五千两,借钱难道不用付利息!」末了,再补他两脚。 「别、别踹了,是该付利息、该付利息。」冯金城狼狈的斜躺在地,「一万两就一万两,我马上回去筹钱。」 何二一脚狠踏在冯金城身上,嗤笑着,「冯老爷,你们冯家现今能筹得出一万两吗?」 「这……」冯金城深知家中金库已见底,别说一万两,要筹一千两恐怕也成问题,要不,他怎会跟这吸人血的何二借钱,他无非就想翻本,可惜手气背了些。 「先砍下他一只手再说。」 何一二下令,冯金城吓得脸色惨白,身子直发抖,「不、不,何大爷,你千万别……我、我把冯家大宅抵给你,这、这总可以了吧?」 第七章 「我要那座空宅干啥用?」何二又捻痣毛,一肚子鬼主意样,「这样吧,我给你指点一条明路,知道:「日昌票号」吧?」 「日、日昌票号……噢,我知道,就是那间开业不到两年,光是京城内就有二十多家分号的票号嘛!」 「没错,就那间。我带你去找日昌票号的左爷,他要是愿意借你钱,那就是你的造化,若是你不得他的缘,那你就只好摸摸鼻子认命的让我剁你手指。」 「我、我和他没啥交情,头一回见面他怎可能愿意借我一万两白银?」 「那就得看你的造化如何了。」何二一脚踹开他,「少废话,马上走!」 何二一行人押着冯金城,来到离赌场有一小段距离的日昌票号,深夜,票号里还见灯火,冯金城满心庆幸有人在店里,只要有人在,就不愁找不到左爷。 他听说曰昌票号的左爷是号神秘人物,来去无踪,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何二敲了门,告知夜守票号的伙计他们的来意,伙计摇摇头,「左爷不在,你们若想找他,明早再来。」 见伙计欲关门,担心门一关,他的命也跟着休矣,冯金城拼了命的冲上前挡在门口,「不,小哥,麻烦你帮我通报一声,我、我今晚一定要见左爷一面不可,要不,我会没命的……」 「少啰唆!」看起来是个练家子的伙计用力推了他一下,被推开的冯金城,为求保命,死命的爬回。 「小哥,我想左爷肯定在里头,你帮我通报一声,就说我是贡米皇商冯家的冯老爷。」 「冯老爷?」见他一身狼狈样,伙计满脸狐疑。 「谁在外头吵嚷?」店里,传出一阵低沉冷淡的嗓音。 「是……」 「左爷,是左爷吧?我是贡米皇商冯家的冯金城。」冯金城在门外高声嚷嚷。 里突然安静下来,等了片刻,没人出来,也没人应声。 「左爷、左爷!」看里头的人似乎没想见他的意愿,冯金城不安的喊叫。 「回去吧你们,左爷不想见你。」 伙计驱赶着,后头的何二也催促他,「冯老爷,看来你这个皇商名号也不太有用,左爷不愿见你,那你就乖乖认命——」 「不,左爷他、他会见我的,」冯金城不死心的喊,「左爷,求你让我和你见个面吧,救、救我一命……」 里依旧静默无声,就在伙计板着脸,不耐烦的摆手示意他离开,否则他就要动手驱逐时,一道让冯金城等候许久的声音,终于响起…… 「马力,让他们进来!」 进入内室,一个戴着半张面具,遮住鼻子以上面容的男人,好整以暇等着。 听完他们的来意,确定他是冯金城,被称为左爷的男子二话不说,当场开了一张一万两银票给何二,左爷和何二私下互使眼色后,何二即率手下离去,留下冯金城。 「左爷,你放心,这一万两我一定会还。」看着前一刻自己亲笔签下,自家百年米店的让渡书,冯金城心头惴惴不安,「但,要给我一点点时间。」 左爷说了,让渡书只是担保品,只要他还清借款,让渡书就会还给他。这人看来比赌场那班人正派多了,早知他肯这么轻易借款,他就来这儿借不就得了,也不必受何二威胁,动不动就要砍他手脚。 不过,这人露在面具外的左下半部脸颊有严重的烧烫伤痕迹,会戴着面具,恐怕整张脸那是…… 这节骨眼,他还管他脸全毁了没,既然已筹到钱,他还是先回家歇息,折腾了一整晚,他整个人累垮了。 「左爷,现下已经是半夜了,我就不打扰你……」 冯金城起身欲离开,左爷——左世平却开口阻止了他的脚步。 「我会给你一点时间,三天!」 「什么?」 「三天后,你若还不出一万两,我就派人接收你家的米店。」 「什么?三天……不,左爷,这这这,三天实在太勉强人了!」方才显现的一些困意,这会全被吓飞了。 「就三天!」他低沉嗓音透着不容置喙的霸气。 冯金城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你接收我家米店,我们一家老小日后怎么过生活,我娘肯定会被我活活气死……」 「三天你还不出钱来?」 「那当然,我要是三天能筹到一万两,我何苦跟何二借,又让何二领来跟你借?亏我还以为你比何二正派,没想到也是吸人血的……」冯金城不满的嚷嚷。 「我给你两条路走。」左世平的手紧握成拳,似在隐忍什么,但随即放松,淡漠道:「三天后,我接收你家的米店,或者,三天后,我到你家提亲。」 「提、提亲?」冯金城被他的话给弄糊涂,「提什么亲?」 「我要冯家二小姐冯玉环嫁给我。」 「玉环?不,我们玉环要嫁给蒋家……」 「那三天后,我就派人接收你家的米店。」左世平唤着外头的人,沉声下令,「马力,送客!」 「不,左爷,这事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冯金城陪笑道。 看着他央求的嘴脸,左世平内心五味杂陈。 想不到冯金城也会有求他的这一天! 「要府里所有女眷聚集到后花园?」吃过早饭后,窝在房里看书的左佳欢,听到角正通报这讯息,纳闷的问:「有什么事吗?」 她来到古代已三个月,却还是没找到辟邪玉,可她知道,即便心焦也无可奈何。 一个月前,得知冯金城又挖了一个补不满的钱坑,温氏气到病倒,她亲自照顾,并把房里所有可变卖的首饰全拿给温氏,一来是真的想出点力,二来她是想趁机问了府里有没有传家宝之类的,也许可以先拿出来变卖救急,但温氏说,冯家的传家宝,就是那间百年米店。 温氏信任她,让她把自己房里的珠宝首饰悉数清点,一样要拿去变卖。她仔细寻找过,玉饰不少,但就是没有岳老头给她看的那块辟邪玉。 这阵子她去过米店,也到街上的玉饰摊和店铺去寻过几回,始终没发现辟邪玉的踪影。 找不到辟邪玉,岳老头又迟迟不现身,她只能告诉自己耐心等候,一定会让她找到的。 「这个……」角正迟疑了下,心想这阵子玉镶小姐尽心尽力协助老夫人,先透露消息给她,老夫人应该不会怪罪才是,「有人上门向二小姐提亲。」 「提亲?!不是说明天吗?」左佳欢一脸惊讶。 这阵子冯玉环在府里可骄傲得像只母孔雀,前阵子小冬被打,她原本还生气着,但温氏让余金花告诉她,别净惹事,得专心准备婚事,且冯家还得靠她这个未来的蒋家媳妇,帮忙一把。 知道自己的重要性,冯玉环才终于开心起来,却也更加骄蛮,她是不敢惹她,但府里其他姨娘和庶出的几个妹妹们,可是被她修理得很惨。 第八章 她听小秋说,冯玉环原本婚配的对象是她的青梅竹马林家公子林毅,但三年前林家不知何故毁于一场大火,林毅葬身火海,冯家便转而和蒋家立下口头婚约,对象是同样自小和冯玉环一起长大的蒋德瑟,只是冯玉环生性骄傲,迟不愿嫁,现下冯家得靠蒋家救急,她不想嫁也得嫁了!虽嘴里说不想嫁,但要嫁的对象蒋德瑟长得一表人才,其父又是高官,蒋家可说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光这些就让玛玉环得意洋洋,骄傲无比,时不时地在她们这些庶女面前,嗤笑她们永远进不了大户人家的门,当不了正室…… 总之,冯玉环说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这个……玉镶小姐,你去了就知道。」角正不敢再多言,「奴才还得向三姨娘、四姨娘通报,先告辞了。」 左佳欢没为难他,他亲自来向她通报,还先透露一点内幕,她已受宠若惊。 「小姐,我听角管家说,所有的女眷都得到后花园集合,有什么事吗?」端了一壶茶水回房的小秋,一脸不明所以的问。 「大概要办什么发表大会吧。」左佳欢轻笑。 她想,蒋家原订明日来提亲,提前至今日许是有人等不及,加上想在府里所有女眷面前耀武扬威一番,才会弄这么大阵仗。 罢了,能将祸水嫁出,冯家便可换得平静,她不用分心对付她,才能更专心寻找辟邪玉,看在这点,去替冯玉环拍拍手让她得意一下也无妨,算是做一桩善事吧。 稍晚,左佳欢带着小秋来到后花园,其他姨娘、庶妹们都陆陆续续到了,唯独老夫人、夫人和冯玉环不见人影。 在冯家后花园等了好一会,几个姨娘生的妹妹们忍不住互吐苦水,说的都是近日被母孔雀欺压羞辱的事。妹妹们因为生母都在府里,倒不至于像冯玉镶被往死里打这般凄惨,只不过言语上的羞辱从没少过。 「这老夫人要我们聚集在后花园做什么?」姨娘们互问着。 「谁知道。」 「老夫人和大夫人来了。」 「老爷也来了。」 左佳欢看向刚来到后花园的一群人,他们脸上不但没见喜色,温氏还一脸愠色,冯金城则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跟在母亲身后。 看起来今天这件事不像她们想的简单……左佳欢微蹙起眉。 角正命人搬来一张椅子给温氏坐,坐下后,温氏沉着脸道:「今日让你们聚集在此,是因为日昌票号的左爷登门提亲,他想看一下府里所有女眷……」 「日昌票号?给谁提的亲?」一位姨娘问,见没人答,她直接点名冯金城,「老爷,你倒是说呀!」 「是玉环。」一脸犯错心虚样的冯金城,不耐烦的答。 「玉环?她不是要嫁蒋家……」 「不是说蒋家明日要来提亲的吗?」 「提亲就提亲,怎会要求见所有女眷,这不合规矩呀!」 姨娘们你一言我一语,丫鬟们也交头接耳,花园里登时闹哄哄的,温氏心烦的拍着椅子扶手。 「全给我安静!」温氏一声怒喝,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温氏一双老眼怒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厉声下令,「等会儿,谁都不许多嘴说话,全给我安静站着。」 「是,老夫人。」三位姨娘带头应声,全部女眷齐声附和。 温氏重喟了声,怒瞪了儿子一眼,「去把人带来吧。」 「是,娘。」 冯金城前脚刚走,温氏看向左佳欢,「玉镶,你过来站我这儿。」 「是,奶奶。」左佳欢走过去,习惯性的帮温氏按摩头部。 她想,这事有蹊跷,冯玉环本是要嫁蒋德瑟,这桩亲事早定下,哪能说取消就取消,且还马上改许配其他人! 纵使这件大事温氏不好先向她吐露,但她记得三日前,温氏还特别叮咛角管家,把大婚时该注意的事项,请媒婆转告蒋家……是以,三日前冯玉环还是要嫁蒋德瑟的,变故一定是这几日才发生。 光看冯金城方才那一脸做错事的心虚样,肯定是他捅了大娄子了! 「娘,左爷来了。」 专心帮温氏按摩的左佳欢,还没来得及抬眼偷觑未来的二姑爷一眼,就听见几个年纪较小的妹妹,发出害怕的惊叫声。 她抬眼一看,只见一个戴着银面具的高大男子站在不远处,猛一瞧还真吓了一跳,再定睛细看,他的左下脸颊有明显的烧烫伤痕迹,左手背上亦是,他刻意戴着面具,想必是整张脸都……欸,莫怪胆小的妹妹们会惊叫。 温氏含怒的眸光一扫,姨娘们急急捂住各自孩子的嘴。 「这位……」冯金城轻咳了声,抬起胸来,以当家主子的身分说话,「这位是日昌票号的左爷,也是咱们府里未来的二姑爷。」 姨娘们个个面面相觑,倒是仆人丫鬟平日训练有素,角正一使眼色,一个机灵的下人带头,其他人马上跟着附和。 「二姑爷好。」 左世平没出声,只是略略颔首。左佳欢虽还不明就里,但她忍不住猜想,当冯玉环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个毁容的男人时,不知她脸上的表情为何…… 是说,怎都没看到冯玉环? 她才想着,那个左世平就问了,「怎没见到冯二小姐?」 「呃,这……」余金花出声,「左爷你这不是才来提亲,依礼还不能见我们玉环……」 「我是个粗人,不讲规矩礼法那套,如果冯二小姐不出来相见,我就当她不愿嫁我。」左世平冷沉的道,「这个亲就别结了。」 「不不不,结,这个亲得结。」冯金城紧张的陪笑,转身喝斥着余金花,「你还不快去把玉环叫来!」 左佳欢看着几人的互动,见余金花看了左世平一眼,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个女婿,可又碍于什么原因,不得不从。 温氏倒是什么话都没说,一径的沉着脸,不过左爷能站在这儿,冯金城又对他唯命是从,温氏也没吭声,便知这桩婚事她也没反对。 在等冯玉环来的空档,女眷们叽叽咕咕,交头接耳,谈的自然是冯玉环怎会嫁给这个面容烧伤的男人,平日受她气的人忍不住幸灾乐祸,窃笑起来。 瞥见姨娘们的表情,左佳欢突然有个猜测,这个左爷要她们来此聚集的目的,该不会是想让冯玉环难堪,让大伙亲眼瞧瞧她嫁的是面目丑陋的人……呃,也不对呀,他何苦令自己成为被嘲笑的对象,再者,他又怎知这样做会让冯玉环难堪?除非他非常了解冯玉环高傲蛮横的个性…… 垂眸思索着,目光不经意看到某样东西,她双眼蓦地大亮。左爷挂在腰际垂落的玉饰,不就是她苦心寻找三个月的辟邪玉?! 她神色惊诧,整个脑里只有辟邪玉,虽没靠近,但她清楚看见那貔貅玉坠背上有一条明显的红色血脉,就是它没错! 原来辟邪玉压根不在冯家,而是在来冯家提亲的左爷身上! 「左爷,你佩戴的玉饰好特别。」左佳欢压抑内心激动的情绪,语气平稳,微微一笑,让人听来像是在闲话家常,找话题打发等人的时间。 第九章 「唷,的确特别,那貔貅上还有一道红色血痕呢。」四姨娘顺着她的话题说,这阵子玉镶颇得老夫人宠爱,跟着她的话题走,准不会有错。 打从进门不多言的左世平,第一次看向左佳欢,低沉开口道:「这是我们左家传媳的玉坠。」 「难怪看起来挺贵气的。」 「就是,一定很贵重。」 姨娘们争相拍起马屁,倒是起头的左佳欢一时怔住,不发一语。 如果是传媳的玉坠,那不就会传给冯玉环!冯玉环那么讨厌她,肯定不会把辟邪玉「借」给她,那她该如何是好? 她垂头沉默思索,未发现面具下的一双锐眼,直盯着她瞧。 「奶奶,如果玉环真不愿嫁,那玉镶愿意代替玉环嫁给左爷。」 看到自己要嫁的丈夫,是个戴着面具、可能长得比鬼还丑的男人,在后花园所有的女眷面前,向来目中无人的冯玉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许是知道兹事体大,左爷还在,她不敢发飙,他一走,她马上一哭二闹只差没上吊。 冯金城夫妇负责带冯玉环回房好生安抚,她则陪温氏回房,事已揭晓,温氏也不再瞒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述了一遍给她听。 果然不出她所料,就是冯金城又挖了个钱坑,这回还把冯家的命脉百年米店一并推入坑里。 左爷放话三日不还一万两,便要接收米店,若想保住米店,却还不出钱,还另有一法子,那就是把冯玉环嫁给他。 冯玉环是有点姿色,又是嫡出的千金,他想娶她,外人看来也许会以为他面丑娶无妻,又癞虾蟆想吃天鹅肉,想娶美娇娘,逮着这机会,自然是想抱得美人归。 可从他冷沉寡言的样子来看,不像是那种肤浅贪美色的人,她倒觉得他要娶冯玉环,其中似乎有什么阴谋…… 不过她不管那些,她只管能否得到辟邪玉。 她想过了,靠山山倒,靠冯玉环那等于是请鬼拿药单,要取得辟邪玉,她必须自己去取,既然左爷说那玉是左家传媳的玉坠,倘若她嫁给他,不就是左家媳妇,一来顺理成章取得辟邪玉,二来,反正冯玉环闹着不想嫁,她「委屈」点代嫁,不是皆大欢喜。 「你,要嫁给……」温氏语顿了下,眼里充满欣慰和心疼,「左爷那张脸旁人见了躲都来不及,你还傻乎乎的自愿嫁他,欸,玉环要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奶奶,我不怕,为了冯家,我愿意嫁左爷。」她拣了好听的话说。 「你有这心真难得,可惜那个左爷,他要娶的是玉环。」温氏轻拍她的手,宽慰之余,轻喟了声,「怪只怪你们的爹太没出息,把家产赌光,连米店都赔进去。 蒋家也着实太无情,你爹亲自登门去借一万两赎米店,他们非但不借,还要把婚期延后,你说,这是不是天意,玉环注定得嫁给左爷。」 左佳欢怔了下,这哪是什么天意,明明就是冯金城好赌的后果。 「奶奶,要不,你让我也嫁给左爷,我愿意当妾室。」左佳欢急中生智,无论如何,她都得接近左爷,辟邪玉她势在必得。 「你……」 「奶奶,您不是说,过去原想指望蒋家,但现下看来或许这个左爷也可以助我们冯家再度兴旺,可您看玉环,她那么心不甘情不愿,且左爷那张脸……」顿了下,她轻叹声,「我是担心玉环嫁左爷,没把他伺候好不打紧,万一惹怒他,说不定他不帮我们冯家,还反咬我们一口呢。」 她这话,直接击中温氏内心的担忧。玉环原先要嫁的蒋德瑟,不管其品性如何,他到底是一表人才的富家公子哥,比起戴面具来历不明的丑男人,那是称头多了,玉环心性向来高傲,逼她嫁给外貌差了蒋德瑟一大截的男人,光是这点就教她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 再者,他一出手就让她那笨儿子拿米店去抵,可见这人绝不是省油的灯,万一日后真如玉镶所言,那可真不能不防。 温氏抬眼看着左佳欢,「玉镶,如果你真愿意,奶奶自是乐见其成,只是左爷那边……」 「奶奶,您跟他说说吧,也许他会愿意呢。」 在现代,商家只要推出买一送一的活动,大家挤破头,大排长龙等了好几个钟头都甘之如饴,何况现在是买妻送妾这么好康的事,加上冯玉镶又长得不差,装扮起来说不定比冯玉环还漂亮呢,她想,再笨的男人都不会拒绝的。 见温氏点头,左佳欢微微浅笑,心里祈祷着,但愿自己能顺利嫁给左爷,赶紧取了辟邪玉,回现代去救她父亲。 【第四章】 三个月前,左佳欢一觉醒来就穿越了,三个月后,同样也是一觉醒来,她竟要嫁人了! 三日前,左世平才来冯家提亲,提亲的对象是冯玉环,她硬要插一脚,得了温氏首肯,温氏还亲自去拜访他,他只说再考虑看看,令她等得有些心焦,想若他不答应,那她该如何是好,也跟着愁了三日。 这会,一大早的,她刚醒来,小秋就捧着嫁衣,急嚷嚷告诉她喜讯。 「什么,要我今日就过门?」才醒来的左佳欢,披头散发的愣坐在床上,两眼茫然的看着小秋,还以为自己在作梦。 这人,不给回音就不给,一回复就要她直接穿嫁衣……怎会这么突然,她都没心理准备呢! 是说,她也无需啥心理准备,反正她已打定主意拿到辟邪玉就落跑回现代。 「同日娶妻妾,这人也真猴急。」她喃喃念着。 秋摇摇头,「不,没有同日娶,左爷只有点名小姐你先过门。」 「蛤?」左佳欢楞问,「意思是先纳妾,再娶妻?」 小秋点点头。 左佳欢嗤笑了声,「这可有趣了,这会冯玉环肯定气得跳脚。」 「小姐,你得快点,花轿已经在外头等候了。」 左佳欢一脸惊诧,「说他猴急,还真没冤枉他,连吃早饭的时间都不给!」 嘴里虽叨念着,左佳欢还是急急下床快速更衣,快点过门也好,免得他改变心意,或者又有突发事件。 「小秋,你手脚快点,头发我自己梳,你快点帮我扑粉……」左佳欢急得咧。「呃,噢,好。」小秋怔愣了下,方才小姐不是才嫌左爷猴急,怎这会儿,换她自己急吼吼地。 自从小姐病愈苏醒,像换了个人似的,她真摸不透她的想法。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小姐真的变得特别聪明,也越来越漂亮,明明都是同一张脸。 「哪来这么多首饰?」看向一旁放了首饰嫁衣的托盘,她边梳发边问。 「噢,有一些是姨娘们送的,最漂亮的那支金簪是老夫人硬向夫人索要来的,因为老夫人那边的首饰全变卖光了,她只好跟夫人要。」小秋边帮她扑粉化妆,边回答。 「也真难为奶奶了,其实我不需要这么多首饰,戴这么多饰品又重又累。」她把头发盘起,将托盘中的饰品全戴上。 秋拿了张红纸放在她唇间,让她抿一抿,「小姐,好了,你看这样……天啊!」 「小秋,你是看到鬼呀!」小秋突然显露的惊吓表情,让她吓一跳。 「不是,小姐你、你好美,好像仙女!」 第十章 左佳欢照着镜子,的确,镜里的那张脸连她看了都觉得惊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更衣扑粉一番,果然还是有差。 「小姐,你现在看起来,比二小姐还漂亮。」小秋由衷说着。 「这话不假,连我都这么觉得。」她大言不惭。 秋怔住,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她催促着小秋,「快点!我还得去拜别父母奶奶呢,不过外头那什么声音,敲锣打鼓的,迎个妾需要搞得这么热闹吗?」 「我也不清楚。」 左佳欢嘴角微扬,小秋自然是不清楚,但她却越来越摸得透那个左爷的心思,先是提亲当日让冯家众女眷聚集后花园,看到未来二姑爷的面具脸,再来个先纳妾后娶妻,光是这两点就足以证明,他点名娶冯玉环,不是因为爱慕,而是想给冯玉环难堪。 个中恩怨她是不明了,偏偏她因为想得到辟邪玉,不得不加入搅和,这下,从冯家到左家,一样没得安宁,婚后的日子想必可精采了! 坐在喜房内,没有红盖头遮脸,左佳欢倒觉自在些,反正她压根没把今日当自己的大喜日子,反倒是左爷让人很隆重地迎她过门,令她有点受宠若惊。 照理说,纳个妾,低调点好,可他偏不,锣鼓喧天,还弄了一长串迎亲队伍,她就差没穿戴凤冠霞帔,要不,外人许会误以为他在娶妻呢。 当然,这一切都是托冯玉环的福,左爷无非就是想气死冯玉环,且今日他不只纳她一个妾,同日进门的,还另有三个姨娘。 她只能说,这个左爷,居然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让冯玉环难堪,不但先纳妾,还一次纳四个……啧啧,可千万别玩过头,当心玩火自焚。 她想,他纳妾的目的,无非是让冯玉环没面子,在旁人面前抬不起头,应当不是真心想纳妾,心思自然也不会在她们身上,就算有,他一个对四个,有那体力吗? 折腾一天,她还真的累了,既然已顺利进了左家的门,取辟邪玉也是早晚的事,今日她先歇息,养足精神再说。 才倒头,阖眼正欲呼呼大睡,就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累得张不开眼,她喃喃道:「小秋,我累惨了,我要先睡,该怎么着,你就自己看着办。」 她嫁来左家,自然要带着小秋,左爷今日先娶妾,不管冯玉环对这桩婚事是否心甘情愿,她都会恼羞成怒,她找不到她发泄,小秋肯定成了头号炮灰,她不把小秋带走怎行?再说小秋是她的贴身丫鬟,她自然要带小秋一起来。 没有应声,她想,小秋真是体贴,知道她累,不忍心打扰她,以后她一定要帮小秋找个好人家,让她过点好日子,毕竟她也是冯玉镶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背对着来人,侧身躺着,快要睡着,可又想到什么,一只手指向桌子,「桌上的食物,你想吃就吃。」 左世平在离床三步远地方停下,一双深沉的黑眸直瞅着侧躺在床上的人。 冯玉镶怎像变了个人似的,才短短三年……不,这三年对他而言,犹如隔了三十年那般长久。 隔了三年,他回来了,这次回来,他要报复的对象,第一个便是冯金城和冯玉环父女,冯玉镶并不在他报仇的名单内。 虽然冯玉镶也是冯家人,但他很清楚她在冯家并无地位可言,境遇只比丫鬟好一些,他印象中的她,是个怯懦不得宠的冯家大小姐,他不确定以往自己是否和她说过话,因她总是低着头,声如蚊鸣。 可三日前,他到冯家提亲却见她站在温氏身边帮她按摩,温氏不是个容易讨好的人,尤其她向来注重嫡庶之分,连身为嫡女的冯玉环都不见得能获得温氏喜爱,伴在她身旁,冯玉镶却…… 那日,他见她的眼神晶亮,神情充满自信,给人一种伶俐聪慧的感觉,他很疑惑,一个人的个性,怎可能在三年内转变的如此之大?但想想自己后,他也不觉得怪了,他不就在三年内,由一介文弱书生,变成满脑子只有复仇的冷血商人? 盯着她的背影,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她显然真的睡着了。左世平没来由的低笑了声,才说她给人聪明的感觉,这会又觉得她少根筋,别的妾室在房内端坐等着伺候他,她却自顾自的倒头大睡。三日前,温氏来和他商量,说她想嫁他为妾,他想,这是温氏的托辞,冯玉镶定是温氏安排前来,倘若日后冯家有难,希望他看在姊妹俩的分上,定要出手相助。 不管冯玉环或冯玉镶,她们都是温氏手中的一颗棋子。 他之所以答应娶冯玉镶为妾,是因为他知道心性高傲的冯玉环,向来不把冯玉镶当姊姊,极为鄙视她,若是这样的庶姊爬到她头上,她必然无法忍受,所以他才答应纳冯玉镶当妾室。 他不只要早一日娶冯玉镶进门,还要早一日和冯玉镶有夫妻之实,他要让冯玉环知道,她这个正室,比不上一个她向来不在放眼里的庶女,她,连妾都不如! 忿恨之火在眼里狂燃,坐上床,左世平伸手欲扯开左佳欢的衣服,手才抓住领口,已入睡的她便惊醒,不但用力挥开他的手,还打他一拳,他一个没留心,胸口已然被狠狠捶了一下…… 左佳欢反射性的坐起,想再补上一拳,却惊见坐在身边的人是她的丈夫,拳头在他胸口前紧急停住。 「左、左爷……」她惊恐得张口结舌。 左世平一双锐眼直瞅着她,这人,绝不是他所知道的冯玉镶!他倏地抓住她的手,冷沉质问,「说,你究竟是谁!」 她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则是满腹疑心,手劲加重,似要把她的手给扭断了。 「疼!疼呀,放开我!」左佳欢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左世平放开她,厉眸直瞅,依旧是那副质问的口气,「你是谁?」 「我、我是冯玉镶。」 「你不是!」他断然道。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还会拳脚?至少他认识的冯玉镶不会! 「我……噢,我是冯玉镶,但不是以前那个冯玉镶。」她绕口令般的话语,令他听得更疑惑。 「其实是这样的,三个多月前,我被诬陷偷了玉环的玉簪,她就让下人把我往死里打……」她将白胡子神仙把她变聪明那套说辞,再加油添醋的同他说一遍。 「可能是白胡子神仙,怕我又被欺压,才赋与我神力,只要我遇到危难,我的力气就突然变大了。」她说着,装柔弱的瞅着他,「不过这会知道没有危险,我的手,一点力气也没了。」这话不假,手差点被他扭断,她疼得没法出力。 虽然说是她先捶了他一拳,可那是因为她误以为有坏人,发现是他就住手了,这人却真不懂怜香惜玉,哪有人在洞房花烛夜,狠心想扭断新娘子的手 是说,他明明同日纳了四个妾,为何独独往她这儿跑,方才他伸手欲拉她衣领,莫非是想…… 天啊!她差点就在睡梦中失身了! 虽然在现代她有交过男友,也有过肌肤之亲,但她现在是冯玉镶,人家可还是处子之身,说来就来,这么突然,也没给人家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第十一章 想着,她内心除了恼火还莫名害羞起来。 他半信半疑的看她,照理,已不信任何人的他,绝不可能相信冯家人所说的话,更何况,她说的显然是怪力乱神之语。 可眼前这个冯玉镶,一说起话来,他的心绪便会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莫名想相信她。 「等等,左爷,你认识我?」左佳欢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我是说你以前就认识我了?」 若非如此,他怎会一口断言她不是冯玉镶,显然他早知冯玉镶是怎样柔弱的女子,不如她这般剽悍敢对人动手。 左世平一怔,他竟在她面前松懈了防心! 「之前我并不认识你。」他淡然道。 「是吗?那你方才怎一口咬定我不是冯玉镶?」她水汪汪的大眼直瞅着他。 「我来京城做生意已两年,冯家的事,我略有耳闻……」他淡然的道:「只是不知你竟会遇着如此光怪陆离之事。」他四两拨千斤的把问题挥开。 左佳欢盯着银面具下的那双眼,她明明是心理医生,却看不透他真正的心思。「你,为何没被我的脸吓着?」左世平转移话题。从她醒来到现在,他们俩坐在床上,距离很近,她直视他的眼神却没半分恐惧和……嫌恶。 一般的女人只要一看到他戴面具的脸,就会吓得惊叫,即便是他在迎春阁买回的三名歌妓,明知他家财万贯,接近他讨好他,肯定有好处,但她们一看到他仍流露出惧意,唯独她,无畏惧的迎视他。 他突然懂了一件事,原来是因为她不害怕的眼神直视他,自己的目光才会被她吸引。 「我,我其实有被吓着一点点……」她装出畏怯的模样,「不过我想,我既然嫁给你,就是要和你过一辈子,你是我的丈夫,再丑都是,我得伺候你,不能一直害怕看你的脸。」 左佳欢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会编造鬼话了! 她压根不怕看到烧烫伤的脸,她的病患有一部分就是烧烫伤患者,是以,她怎会怕,他们的外伤需要医治,内心更要疗养,他们需要更多的关怀,她总是投以最真诚的笑容面对他们。 左世平看着她,她明明就是一个关在冯家大宅的单纯庶女,说那些话倒也合情合理,可他为何觉得她表里不一。 她的眼神时而柔情似水,时而又像是蕴藏一丝促狭,还有一些心计……这小女子,竟让他无法完全摸透其心思。左佳欢低眼,却没见他腰间挂着辟邪玉,她这才惊觉自己和他闲聊这么久,竟一时忘了重要任务。 她想,会不会是从她这个角度没看到,或者是他坐着,辟邪玉滑到后头去了。 「左爷,你既然来了,就让玉镶伺候你就寝吧。」她直盯着他的腰际,话才说完就急忙伸手探向他腰间。 未料,正有此意的他靠向她,她的手就这么不偏不倚的抓到他胯间硬物…… 怔住,她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两颊瞬间涨红。 他不发一语的凝视她,原本锐利的黑眸微眯起,倏地燃起欲火,当她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想阻止已来不及,他像恶虎扑羊似的将她扑倒在床上,一把扯开她的领口。 虽说她有跆拳道底子,但这人更加孔武有力,压得她动弹不得,她连想出声抗议都没机会,他像嗜肉的野兽般,野蛮疯狂的吸吮她的唇瓣…… 痛!她全身上下都痛! 都是左世平这可恶的家伙害的! 躺在床上的左佳欢,斜瞪着躺在她身边犹在睡梦中的丈夫。 这人虽在京城开了二十多家票号,但平日主事者都是各分号的掌柜,掌柜们都称他「左爷」,鲜少有人知其大名,那为什么她会知道他大爷的名字? 那是因为昨晚某人把她折腾一番后,入睡前,侧躺摆出一副耍酷姿势,捏着她的下巴,告诉她「我叫左世平」。 她记住了,狠狠记住了,这个名字的主人活脱脱是一头粗暴的野兽! 刚才她被痛醒,还以为自己又穿越到哪个被往死里打的可怜女人身上,见身边躺着一个男人,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这人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她的唇好痛,不用照镜子也知必定又红又肿,还有她整副身子被折腾了一晚,没有支离破碎算是万幸了! 她这就叫偷鸡不着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本想既已嫁他为妾,早晚都是他的人,何况她还想趁机偷辟邪玉,是以她眼一闭,牙一咬,想着忍忍就过去,趁他衣带未解前,摸摸他的腰际,察觉他没佩带辟邪玉,想喊「卡」时,为时已晚。 想到他昨晚的粗暴,她气呼呼的别过脸去,她暂时不想看到这个人,连碰都别想再碰她! 「不,不要——」 「不要?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 听到身旁男人的低喊,她气恼的回瞪他,却见他双目紧闭,她怔愣了下,他醒了吗?似乎还没……仔细再聆听,他又说话了。 「来人,快来人……失火了……娘、娘……你在哪儿……」 这人显然是在说梦话,且还是作恶梦,一场失火的梦……失火?难不成和他的烧伤有关? 「不!我不走,我要找我娘……娘,你在哪里……爹,你快回来救娘……」 左佳欢见他嘴里不成句的慌喊着,头不安的左右摆动,发际不断沁汗,尽管他已是个大男人,还是坏男人、大野兽,但在恶梦中的他,显然是个慌急无助的男孩……此刻他的模样,看了令人着实不忍。 「左爷……」她轻推他一下,试圆叫醒他,但他陷在恶梦中无法自拔,对她的呼唤无动于衷。 「左世平。」她再度唤他,看着他额头全是汗,她忍不住伸手帮他擦汗。 「爹,你快回来救娘……」 见他犹被恶梦束缚,无法挣脱,她的眉心陡地蹙起。 是怎样的一场火,令他这么痛苦,那场火不只烧灼他的皮肉,还烧伤他的心。 不过他也真是的,连睡觉都戴着面具,不会不舒服吗? 「娘、娘……」他的手突然高举,她反射性的握住,她这么一握,他原本躁动不安的身体竟瞬间安定下来,渐渐的也不再说梦话,呻吟了一声后,慢慢沉静下来。 他跳出恶梦了!见他安稳平静的睡着,她由衷的替他松了一口气。 将他的手轻轻放下,瞥见他发际又冒了一堆汗,她伸手帮他擦拭,担心汗水流入面具里,闷着会不舒服,她下意识的想拿掉面具,他却突然惊醒,狠抓住她的手。 「你想做什么?!」 「我……放开!」许是他刚才作恶梦元气大伤,又是刚醒来,她一甩就甩掉他的手。「好心被当驴肝肺!」 但甩得用力,她自己也吃痛,方才只顾着他,全然忘记自己浑身酸痛,这会他醒了,不用操心他,一身的痛意升起。 她痛吟了声,缓缓躺下。 「以后,不许擅自碰我的面具。」他警告着。 「你以为我喜欢碰你,要不是见你流汗想帮你擦汗,我干么吃饱没事去拿你的面具。」她别过脸去。 第十二章 目光落在她身上,左世平的眼神变得复杂,向来戒备着旁人的自己,处在她身边时竟一再松懈心防,以往他躺在其他女人身边时,从不沉睡,也不可能让自己陷入恶梦慌喊,因为那极可能会让他曝露身分。 可方才他却作了那场恶梦,以往他总能靠着警戒心和意志力,迅速从恶梦中醒来,但刚才他竟深陷其中,他想在梦中找寻他娘亲的踪影,还希冀自己能将娘亲从火海中救出…… 他能如此放任自己进入梦中,只有独睡时,否则就是身边的人能让他无比信任。 他信任她?不,遑论她是冯家人,他和她真正相处也不过才一日,何来信任可言,那他为何—— 脑里突然闪过一抹灵光,对,她失忆了,她不记得有关他家的事,就算他拿掉面具,让她看到他的真面目,她也不知他是谁,是因为这样他才放心吧。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门外的人唤道:「大爷,我是东亥,今日要上冯家迎亲……」 「我身子不适,不宜出门,你派个下人代替我去迎亲。」 门外的人似愣了下,迟了一会才回应,「是。」 听到脚步声远去后,左佳欢忍不住嗤声道:「大爷,你哪有身子不适,你身子可好了,壮得像头牛呢。」她还不知道他的用意吗,无非就是想让冯玉环难堪。 「我壮得像头牛?」他看向她,嘴角斜扬。 「呃,当我没说。」意识到自己说那话,似有变相称赞他昨晚做的某件事之意,羞得登时拉高棉被遮脸。 她的举动,令他嘴角笑纹加深,但发现自己笑了,他心头陡地一突,三年来,他没有一回是真心的笑,但自从遇到她,他常不自觉微笑,这样不对。 敛起笑容,他没忘记她是冯家人,虽然她是无辜者,但她到底是温氏派来的,他多少得防着她一点。 可纵使他这么告诫自己,纵使该下床去做该做的事,但看着她微红的颈项,他却又不由自主的躺下,钻入棉被里抱着她。 「别碰我!」她身子瑟缩了下。「我、我身子不适。」 他愣了下,低笑,知道昨晚那番折腾,苦了柔弱的她,便没有强硬做想做的事,他只是抱着她阖眼补眠。 「大爷,你、你怎么又来了?」正要用晚饭的左佳欢,见今日当新郎官的左世平又进来她房内,她讶异的问。 今日是他娶妻的大日子,一早他以身子不适推托,没去迎亲,听说连迎亲队伍也省了,新娘子静悄悄的进门,锣鼓声也没,和她昨日上花轿热闹非凡的情景,天差地别。 更绝的是,连宴客都没,他今日的「早午餐」,还是和她在房里一起吃的,因为他抱着她,两人一起睡到中午才醒来。 她想,他若真是要让冯玉环难堪,那可是成功了,这会,冯玉环肯定气疯了。 「我来吃晚饭的。」他落坐的同时,下人像早被吩咐过,立即端着碗筷进来。 正要夹菜的左佳欢,筷子停在半空中,愣看着他,「可今晚不是大爷你和玉环的……洞房花烛夜?」 她以为他一整日给冯玉环的难堪也够了,他毕竟花了一万两娶了冯玉环当正室,而且冯玉环也是如花似玉的美人,不去和她一起度洞房花烛夜,不是太吃亏了。 左世平斜看了她一眼,「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名字,日后,你喊我的名字便成。」 她愣了下,旋即恍悟。她猜,他可能想把她塑造成狐媚的姨娘,让她嗲声嗲气亲昵的喊他的名,好把冯玉环呕死。 其实不需要这招,光他昨日风光迎她进门,加上今日该迎亲时,他又窝在她床上,这会还在她房里用餐……就已经够了,用上这招,只是会让她倒霉,即便冯玉环一万个不愿意嫁他,仍会把令她丢脸的帐全都算在她头上,这下梁子可结大了,冯玉环呕死前,肯定会先让人把她往死里打。 偏偏她也不能拒绝。 「世平,来,多吃点。」她殷勤的帮他夹菜,在取得辟邪玉前,他想让她干么,她就乖如绵羊顺他意。 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腰间,她微蹙眉,怪了,今天他还是没佩带辟邪玉。 她想,去冯家提亲那日他有佩带,因为那是传媳玉坠,提亲日佩带,也算理所当然,那么今日是他娶妻日,更应该会戴上,本以为他中午在她这儿用餐完毕,会回他房里去拿辟邪玉戴上,可这会也没瞧见。 「你在想什么?」 「噢,没有,我只是想你在我这儿用餐,那玉环她……」 他夹菜入她碗里,「吃,别想其他事。」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心头暧了下。 这人个性冷沉,某些时候行为有些粗暴,以他这种性情来论,除非是打从心里乐意,否则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做夹菜这种事。 就算他想利用她给冯玉环难堪,也不用真心对她好。 她心中突有愧,她帮他夹菜,是怀有一点小目的,可他对她…… 「我在你这儿用餐,和在她那里有什么差别?」他冷不防的说。 「当然有差,我是妾,她是正室,再说,今日是你们大喜之日,你……」 他打断她的话,径自下定论,「冯老夫人让你和冯玉环一同嫁我,不就是想确保我能看在你们姊妹的分上,不间断的资助冯家,所以不管我在你这儿,还是在她那儿,并无差别不是吗?」 「呃……」她顿了下,原来他早猜到温氏的用意,是说他这么精明的人,会猜到也不令人讶异就是。「其实奶奶是希望我们姊妹俩,齐心尽力的伺候你。」她说着场面话。 他要这么认为最好,如此一来,他就不会再疑心她嫁他为妾的真正目的。 但既然他开门见山点出她是温氏安排的棋子,那她也不客气,直言反问:「不过,世平,你是不是和冯家有什么恩怨,我觉得你说要娶玉环,好像是……」 他突然斜瞪她,她佯装吓到不敢再说下去。 「好像是什么?」他冷问。 「好像是……我也说不上来。」她装糊涂,「就感觉你和一般欢喜成亲的新郎官不人一样,这不,你今日也没去迎亲,晚饭你也跑来我房里吃……」 他冷沉打断她的话,「不只这样。」 「蛤?」 「今晚,我还要睡在你房里。」他又夹菜放入她的碗中,淡然道。 「什么?!」她这下真的被吓到惊呼。 「你不是说,老夫人希望你们姊妹俩,齐心尽力的伺候我?」他凉凉的道,内心窃笑着。 「是,是这样没错。」她暗咬牙,气自己没事说什么场面话,害到自己。这人也真是,娶了一堆妻妾,就该雨露均沾,何苦只折腾她! 「我吃饱了。」他放下空碗,冷不防抛出令她心惊胆跳的话语,「我们休息吧。」 「不,你看,我碗里还有饭,我还没吃饱。」她慌忙夹菜,干笑着,「世平,你忙了一天,应该很累了,你先休息吧,不用等我。」 「没关系,我等你。」他淡淡的道,突然觉得逗她挺有趣的。 「不、不用客气,我、我可能会吃很久。」她夹了一块肉,放在口中咀嚼老半天,死也不肯吞下。 第十三章 「我去书房,晚点再过来。」说出这话,他陡然一怔,这三年来,他身旁没有太多亲近的人,无论是下属或是歌妓,除了大事外,这种琐碎小事他绝不会特别交代,可现下他却极其自然的对她脱口而出。还有,他其实是想让她吃得自在些,才会找借口说要去书房。 凝望她,他的眼神添了一抹疑惑。 这些年来,他内心充满仇恨,恨意高涨时,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该死的人,别说体谅,要他对旁人释出一丁点善意都是不可能的事,可面对她……他竟变得宽容和善? 「噢,好,你忙、你忙,不用在意我。」肉还含在嘴里,她含糊道。 见她这副傻气模样,他的眼神变得温和,转身离开时,嘴角还微微上扬着。 确定他走远了,左佳欢马上把嘴里的肉吐出,这肉被她咀嚼老半天,柴得吞不下,有些碎肉还落到喉间差点把她噎死。 咳了半晌,喝了茶顺顺气,想到等会他还会过来,她不禁苦着一张脸。 【第五章】 一早,左佳欢坐在房内的桌前,无聊托腮。 秋去厨房帮她端早饭,怎么去那么久还没回来,等得她都饿了。 空等之余,她不禁想着,不知左世平在外头吃了早饭没? 接连三个晚上,左世平都在她房里度过,知道她「身子不适」,他只和她同床共枕,没强迫她做会让身子更「不适」的事,这点,颇令她感到意外。 头一晚粗暴如野兽的他,竟会体贴一个妾室,两人盖同一条被子,她知道他很想和她行床笫之事,却顾虑她而一直隐忍着。 这令她更不懂,就算他不喜欢冯玉环,可还有其他的姨娘,她也大方言明请他去其他姨娘房里歇息,但他却充耳不闻,不为所动…… 虽说他三个晚上都来,可惜仍旧未见他佩带辟邪玉,让她想借来一用,都无从下手。 今早,他似乎有要事,等不及和她一起用早餐便出门去了,也不知是什么事,让他这么急着出门? 这个小秋,怎会磨蹭这么久! 才想着,一个左世平让管家派来伺候她的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房里来。 「玉镶姨娘,不好了,小秋她……」丫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吁吁的。 「小秋怎么了?你不是跟小秋一起到厨房去?」左佳欢心头有不祥的预感,「出什么事了?」她想,肯定和冯玉环有关。 「小秋她、她不小心打翻了夫人的餐点,这会,小冬把她押到夫人房里去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 「快跟我走!」左佳欢迈着大步,急匆匆往房外走。 她这三日,学他以身子不适为由,不和冯玉环打照面,就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到冯玉环遇不到她,便找小秋出气。 她得赶紧去救小秋,免得冯玉环真下重手,小秋会成第二个冯玉镶。 「二小姐,不,夫人,小秋绝不是故意要打翻你的餐点……」跪在地上,已被打了好几下的小秋,哭着求饶。 「不是故意?我看你就是!」冯玉环咬牙切齿,「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臭丫鬟。小冬,给我打!」 「是,夫人。」 冯玉环恶狠狠的瞪着小秋。冯玉镶那个贱女人,不但比她这个正室早一日进门,她迎亲当日的排场竟也输给她,也不知冯玉镶使了什么狐媚法子,居然让左世平一连三晚都在她房里过夜。 她虽一千万个不愿嫁左世平,但更不愿看冯玉镶骄傲嚣张,昨儿个她让府里所有的姨娘给她奉茶行礼,冯玉镶竟仗着自己得宠,不来给她这个正室敬茶,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以为躲在房里不出来就没事?哼,那她就拿她的贴身丫鬟来发泄一下她心口的怨气。 「夫人,小秋知道错了,求夫人饶命。」小秋哀哀求饶。 冯玉环恨得牙痒痒,「既然知道自己做错,那就更应该打!」 她话才落下,小冬手中的藤条便往小秋身上狠狠招呼。日前她在冯家受了十鞭,痛得她整个月都下不了床,她可没忘是谁让她受这罪的!冯玉镶她是不敢动,小秋是她的贴身丫鬟,自然就得替她的主子受过。 「马上给我住手!」 左佳欢一进到冯玉环所居院落的厅堂,见小秋被打得凄惨,她大为光火,一个箭步上前,狠狠的给小冬两个巴掌。 「冯玉镶!」 「冯玉环!」 原本气焰高涨的冯玉环,被她不甘示弱的厉喝声给吓到,冯玉镶回头瞪着被打两巴掌后,害怕的缩着身子躲远的小冬。 「这里可不是冯家,可以任由你们胡闹!你这个臭丫头,下回要是敢胆再打小秋,你打她一下,我就回打你十下!」怒不可遏的左佳欢撂下重话。 「冯玉镶,你要是敢打我的丫鬟,我就……」 冯玉环抬高下巴,正想撂话,未料,此举惹怒左佳欢,她拾起掉落地上的藤条,大步走向小冬,用力的抽打她。 「玉镶姨娘饶命,我,我下次不敢了……」这下换小冬求饶,「夫人,救命啊,夫人……」 「冯玉镶,你给我住手!」怕受波及,冯玉环只敢远远喊着。 左佳欢回头瞪她,目光扫视在场所有丫鬟,厉声警告,「你们全给我听好了,敢动我的人,下场就是这样!」最后,她直直瞪着冯玉环,告诫她。 丢了藤条,她和跟来的丫鬟一起将小秋扶走,后头传来冯玉环气疯的叫喊声。 「冯玉镶,你给我记住!」 左佳欢充耳不闻,把小秋送回房。 「姨娘,我没事,我不要紧……」小秋趴在床上,左佳欢亲自替她上药,受宠若惊的她,直说自己没事。 「对,你没事,你不要紧,你只是皮开肉绽而已,暂时死不了!」左佳欢嗤了声。 「这全是我的错,是我一个没注意,转身时撞翻了小冬端的餐点,才会惹得夫人生气。」 「小秋,唉,你这笨丫头,你还真以为是这样,人家摆明是挖个洞让你跳!」 左佳欢轻喟。 就算真是小秋鲁莽撞翻餐点,再盛一份不就得了,要真没多余的,她的那份尽管拿去,何苦把人打成这样! 今日她对小冬还以重手,无非就是希望让她们主仆俩心生警惕,下回想设计害小秋时,得先掂掂自己的皮肉在被打时,撑不撑得住。 「以后遇到她们,有多远就闪多远。」 虽是这么劝着,但她知道这很难,同在一个大宅内,小秋再怎么躲,还是会遇到,再说,她们若存心为难小秋,小秋是丫鬟,一声令下,小秋能不从吗?还愁找不到人吗? 她不是没想过为小秋正名,但即使小秋从丫鬟摇身一变成了冯家小姐,境遇也未必较好。 秋的身世若曝光,成了冯家小姐,那她就得回冯家,在冯家,她就真成了第二个冯玉镶,爹不疼,奶奶不爱,亲娘又已不在,肯定是受尽欺凌,更惨的是,冯金城要是赌性不改,小秋迟早会被卖了抵债。 她想,还是将小秋留在身边,由她来帮忙找一个好婆家,这样比让她回冯家强上一百倍。 第十四章 「姨娘,你还没吃早饭,我……」小秋想下床,却扯痛背部的伤口,痛得她紧皱眉头。 「你乖乖趴着别动!我房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丫鬟,什么都非得你做不可!」 左佳欢轻斥着,「你给我留在房里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不愁没事干!」 「是,姨娘。」 左佳欢轻喟,从冯家到左家,战场转移,她一样得忙着对付冯玉环主仆俩,唉,她什么时候才能不分心,专心想着如何拿到辟邪玉? 深夜,左佳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连续三晚,左世平都睡在她身边,今晚他没来,怎她就觉得身边空荡荡,好不习惯。 这是……空虚寂寞难耐吗? 倏地坐起身,甩掉可笑的想法,她压根没期望他来,那人粗暴无比,没有什么情趣可言! 这会,他说不定去哪个姨娘的房里了。 脑里突闪过一个坏念头,倘若他真去找别的姨娘,那这岂不是她去「借」辟邪玉的最佳时机! 左宅比冯家大宅还大,房间也多,左世平独自住在宅内最大的「龙虎楼」内,冯玉环则是另住「夫人楼」,左佳欢住在有独立庭院的「蝶院」,另几个小妾就住在一个院子内。 她让另一个丫鬟去照顾小秋,要离开蝶院不成问题,但要进入龙虎楼去左世平卧房找出辟邪玉,可就没那么简单。 一来她得先确定他不在龙虎楼,二来,得小心地避开那些守门的下人,这几日她观察到,在左家,即便是洒扫的小厮,都有些拳脚功夫,她猜,可能是左家经营票号,府里定会给人藏满金银珠宝的印象,难免会有匪贼闯进来想偷钱财,是以,训练下人来防贼。 但不入龙虎楼,焉得辟邪玉,要是再等时机,不知得拖到何年才能得到它,拖太久遑论她爸不知能不能撑到那时,说不定那个岳老头早把她忘了,那她不就得一辈子待在古代,终老在这里。 不成!她要回现代,要留在爸妈身边照顾他们。 想着,她立即翻身下床,迅速换了一套轻便衣服,随即溜出门去。 阗暗无声的深夜,房内黑灯瞎火一片黑魆魆,左世平拿掉了面具,若冯家人在此定会认出他,他真正的身分就是曾和冯玉环有过婚约的林毅。 只是时移世易,人事已非,如今,他不再是当年求助无门、落魄潦倒的林毅,而是回来复仇索命的左世平。 盘坐床上,他闭目回想着往事。 二年前,他爹林章本在朝中任高官,却被诬陷和盗匪合伙劫走赈灾官银,因而入狱,当年,他爹和冯金城,还有同朝为官的蒋炳全,三人本是好兄弟,冯林两家还曾口头定下他和冯玉环的婚事。 孰料,他爹一入狱,冯家立即翻脸不认婚事,也拒绝相助,而蒋炳全做得更绝,非但未伸出援手,还落井下石,出面指证他爹勾结盗匪劫官银一事,因而立功升官,顶替他爹的职缺。 玛金城和蒋炳全急着和他林家撇清关系,连和他自小一块长大的冯玉环还有蒋德瑟,也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他和他娘孤立无援,然而,更凄惨的是某日夜里,林家大宅突然莫名起火,他娘没来得及逃出,葬身火海,他亦受了伤,幸亏有一位老仆背着他,硬是冲出火海,虽捡回一条命,但左下颊和左手背上皆留下明显的烧伤疤痕。 官府事后勘查火场时,许是将几个月前投靠他们的远亲表哥当成是他,便论定林府人全死绝。 他爹得知一把大火将林家大宅烧得精光,所有人全死绝后,沮丧失志的他,竟在狱中咬舌自尽。 林府忠心的老仆,在救他出火海后,直觉这把火不单纯,担心他又遭有心人暗算,拼了命的带着他逃,只是老仆自己也身受重伤,他俩一路颠沛流离,幸而途中遇到一位让他重生的贵人,他让下人另备马车送他们到临镇的客栈,花钱请大夫医治他俩,可惜老仆伤重,撑了三日,回天乏术。 之后,他就把自己这条命抵给了贵人,改名为左世平,三年来,满脑子只想报仇。 房外突传来异常声响,他警戒的张开眼,下床后,便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每个月总有一晚,他会在床上静坐,回想着凄惨的往事,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仇恨,是以,平日守门的仆人全被调开,现下闯入的人,莫不是熟悉他的作息…… 不,这人一点也不了解他的作息,否则明知他在房内,怎会笨得挑这时闯入? 那贼一进房便马上关了门,似乎不熟悉房内摆设,东撞西撞,从低呼声中,他听出来是个女人! 她一路摸黑前进,他侧身杵在床柱前静等着,待她来到跟前,他单手伸出想箝制她,未料她竟有点拳脚功夫,躲过他的袭击。 虽然房内一片黑,但他双眼早适应黑暗,对方移动时,他大略看出她的身形,加上会点拳脚功夫,这人是谁,昭然若揭。 他想再出手陪她玩玩,她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背对着他,想将他……甩落地? 呵,她也太不自量力了! 在左佳欢瞎忙想摔他之际,他伸出另一只手,不疾不徐的压住她的脖子,将她的下颚往上提。 一直强忍不敢出声的她,脖子被他强壮的手臂压得快断掉,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世平,是我,我是玉镶。」 左世平松开手,嘴角微扬低笑着,这女人,身手虽不弱,但显然没当贼的经验,活脱脱是笨贼一个! 「说,三更半夜偷闯入龙虎楼做什么!」他虽松开压制她脖子的手,但手往下滑,两手交握在她身子前,用不同的方式箝制住她。 她咳了两声,顺了气,思忖了下,随即用撒娇的声音说:「世平,我、我等了你一整晚,等不到你来我睡不着,我就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 「你要我相信这话?」轻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前一刻绷紧的情绪,瞬间松弛,抱着她,他顿觉心情舒畅无比。 「我……」知道这话他定不信,她改口道:「好吧,我老实告诉你……不过,你明明在房内,为什么不掌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我先点灯好了。」 她欲挣脱他,摸黑点灯去,他却倏地拉下她往前伸的手。 「不要点灯,我不想点灯!」他沉声道,他没戴面具,目前他的真实身分仍不宜曝露。 「呃,噢,好吧。」她猜,他不愿看到自己身上的烧伤,或许也不愿让她看见,为了让他保有尊严,她放弃点灯。 两人身体紧紧贴合着,暧昧情愫在黑暗中悄悄攀爬上心头,左世平靠她越近,体内蠢动的情欲窜升得越快,左佳欢亦是心跳加速。 她突觉有点口干舌燥,羞窘的扭动了下身子,他反将她抱得更紧,垂下头,唇瓣冷不防凑近她耳边,低声问:「你还没告诉我,为何夜闯龙虎楼?」 「我、我……」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让她又羞又慌无法思考,刚才她明明想到一个好借口,现下却想不起来。 「方才你不是说,等了我一整晚睡不着,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他以暧昧口吻道。 第十五章 他没有怀疑她,可也没全然信她。冯家要的是他的钱,他只要还是愿意继续资助冯家的左世平,相信他们绝不会对他的身分起疑。 既然不是查他的真实身分,那她也许真是在好奇心驱使下闯进来,只是方才她进门来的举动,活像是贼一般,令他内心不得不存疑。 她想偷值钱的东西?这不太可能,他已赏给她不少珠宝首饰,她不是贪心的人,也不像会做此类举动的蠢蛋。若她真偷东西被他逮着,他一怒之下没将她逐出府,也会让她尝尝后宫弃妃独守冷宫的滋味,为了小便宜付出天大代价,怎么都不划算! 「是、是这样没错……」她呐呐的说,但想想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噢,不,不是……」 「不是?那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他沉声问,双手缓缓往上移。他是不确定她来此的目的,但他很确定自己的欲念。 他要她!就在此时、此地! 他只有在龙虎楼才会摘下面具,他不想身分被揭穿,是以从未让任何一个女人进入龙虎楼,更别说留宿,但今晚,他极想要她留下来陪他。 体内的情欲像野火般迅速蔓延开来,左世平不去想她来此的真正目的,也顾忌不了留下她可能造成的麻烦,解开她的衣襟,他的大手迫不及待探入搓揉那浑圆饱满的丰乳,缓解焚烧他身躯的火焰…… 耳鬓厮磨,水眸半掩,左佳欢头往后仰贴靠在他的胸膛,她来此做什么,自己竟也忘了,只觉浑身火热,喉间不断逸出呻吟声。 侧着脸,她主动的吻他,此举让他粗喘了声,瞬间化被动为主动,狂热的吸吮她的唇,迅速的褪去彼此身上的衣物,将她横抱起,放上床,她成了第一个躺上他房里大床的女人。 「不,夫人,你这是……」 一早,冯玉环让小冬和几名丫鬟打包了一堆行李,左府的管家东亥见状,错愕不已。 「你瞎了眼,明眼人看也知道。」冯玉环没好气的回道,「我要回冯家。」 「这可不成。」东亥也算是忍得住气。他一个中年大叔当着众人的面被骂,明知冯玉环不得宠,他也没势利眼的不理睬,仍秉持着一个管家该尽的义务规劝。 「谁说不成!」冯玉环气呼呼的说:「我嫁给左世平已经半个月,他来过我的夫人楼没?没,一步也没踏进过!这桩婚姻不算数,他爱去冯玉镶那儿就让他去,本夫人大人有大量,特别成全他们!」 左世平每晚都去冯玉镶的蝶院,有时还召冯玉镶去龙虎楼,让她这个正妻的脸面挂不住,她忍了半个月已经忍够了,也算尽了正妻的义务,他一直不来她的夫人楼,这正好让她有借口求去。 真不知这个左世平是怎么想的,花了万两的聘金迎娶她,却把她这个美娇娘晾在夫人楼,每晚都去窝在冯玉镶那个贱妾床上。哼,肯定是冯玉镶使了什么狐媚妖术,把他迷得团团转! 冯玉镶那个贱人一定是见他有钱才死活的巴着他,不过这样正好,反正她本来就不想嫁给左世平,他脸上面具没遮到的地方就足够恶心吓人,要是拿掉面具,还不知是怎样惨不忍睹的一张脸,她才不想跟这种丑男人过一辈子呢! 日前,她偷偷让人带信给蒋德瑟,知道她在左府的情形后,蒋德瑟回信给她,说他愿意等她,只要她能拿到休书,他立刻娶她。 以左世平阴阳怪气的个性,一时半刻想拿休书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她就先回家待着,日子久了,说不定他就会自个儿奉上休书。 总之,她住哪儿都好,就是不想继续待在左家,她不想看见左世平那张丑陋的脸,更不愿见冯玉镶骄傲嚣张! 「可是,这事……得先知会大爷一声。」东亥委婉的想留人。 「我要回娘家,这事还得经过他允许?」在冯家当千金大小姐时被宠坏了,即便嫁来左家,冯玉环还是那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跋扈样,她冷嗤道:「他爱管的话,就去管冯玉镶,别来管我!」 说罢,她转身悻悻然的走出夫人楼,而得知此事的左佳欢刚好到来,瞄了她身后的大小行李一眼,一脸吃惊的问:「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哼,我的事,你没资格知道!」冯玉环气焰嚣张。 「那是!」冯玉镶装着柔弱样,「我这阵子天天伺候世平,身子可虚了,你有事的话,找别人商量去,千万别找我,我可没有心思听你诉苦。」 「谁要跟你诉苦了!」冯玉环瞪着她,气得牙痒痒的。 「没有吗?那就好,我还真担心你想不开,毕竟刚进门的头一天就当了弃妇,这件事早在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不只在左家,连冯家的下人个个皆知此事,他们私底下都把你当笑话看呢。」 冯玉环气得脸颊隐隐抽搐,左佳欢佯装没瞧见,续道:「啧啧,虽然你现今在左家的情况如此不堪,可再怎么说,你也是冯家嫡亲骨肉,过去是高高在上的冯家二小姐,那些下人也太……欸,总之,他们不该拿这事当笑话在传。」她瞥了她身后的行李一眼,佯装惊讶,「你让下人收拾这些行李,该不会是想搬回冯家住?」 冯玉环瞪她一眼,抬高下巴,别过脸去,装作不理会。 「我想,你若回冯家去,外人和冯家的下人,肯定都会在私底下说你是被世平赶回冯家的下堂妻,这样可不好呢!」 话才说完,冯玉环突地回过头,恶狠狠的怒瞪她,左佳欢马上露出吓到的神情。 「小秋,快扶着我,我觉得头好晕。」一双葱白柔荑轻压着额际,左佳欢喃喃的道:「早上世平特地吩咐厨房为我炖的人蔘鸡汤不知好了没,小秋你等会去看看,欸,都怪我身子这么虚弱,才得劳烦世平为我操心。」 冯玉环怒瞪着左佳欢主仆离去的背影。 「夫人,我们是不是该走了。」上回又被修理,小冬现在连看都不敢看左佳欢一眼,低着头,等她们走远,她才敢抬起头。 「走,走去哪里!」冯玉环瞪着左佳欢的背影,咆哮着。 「不是要回冯家?」小冬怯怯的说。 冯玉环倏地回头,满腔的火气全发泄在小冬身上,「谁说我要回冯家了!把这些行李,全都给我搬回房里去!」 她发誓,她一定要为自己这个堂堂正正的正妻争一口气,绝不让冯玉镶那个贱妾嚣张得意! 晚上,左世平从票号回来,一改半个月来一回到家就往蝶院窝的习惯,前往夫人房。 白天东管家已经派人和他说明冯玉环想搬回娘家住的事,后来因为玉镶几句刺激的话语打消了念头。旁人听来可能觉得玉镶的话太过得意嚣张,可他知道她是故意用激将法,留下了冯玉环。 他是不清楚她为何要「帮」冯玉环,但她很聪明,知道高傲的冯玉环肯定吃这套。 「夫人、夫人,大爷……大爷他来了!」 没让人通报,他一路走到房门前,守门的丫鬟一发现他来,才高喊着,他人已迈步进入房里。 正啃咬着一块肉排的冯玉环,吃也不是、放也不是,一副贪吃被发现的滑稽样。 第十六章 「全都出去!」他一声厉喝,房内所有丫鬟全吓得退出。 他一点也不觉得她的模样好笑,他只觉得可恨! 瞥了桌上的饭菜一眼,他哼了声,她倒是享受,一个人吃的比他和玉镶两人共餐的食物还多,他还听东管家说,她常要求厨房给她多做一两道她喜欢吃的菜。 这点,他倒不以为意,他左府旁的没有,就是钱多,不管他喜欢或厌恶,既然将她留在府中,自然不会苛刻她。 使些不让她吃饱,令其饿肚的小伎俩,压根解不了他心头的恨意! 见他缓缓逼近,冯玉环将手里拿着的肉排,丢回盘中,害怕的起身退了一步,「你、你来做什么?」 「早上你不是抱怨我成亲至今,连一步都未靠近过夫人楼,气得要回冯家去?」他淡然道,「为了不让你心中有埋怨,所以我来了。」 冯玉环看着他,心想,他来,她有了脸面,在冯玉镶面前自然也就扳回一城,可是,看到他那张面具脸,她实在觉得……恶心骇人! 「别、别……」她一路退,满脸惊恐嫌恶。 见她露出嫌恶表情,左世平暗自冷嗤,他就是知道她仗着自己面貌不差,早认定日后要嫁的丈夫,除了大富大贵人家外,还非美男子不嫁,才会以丑面目逼她爹将她嫁给他,这点绝对足以让她痛苦不已,颜面无光。 今晚他来,不是来劝她留下,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厌恶戴着面具的他。 「别过来,你走,走开!」 他一直逼近,她一路退,退到无路可退直接跌上床,他顺势扑上去,惹得她惊声尖叫,两手胡乱的推打他…… 「走开!你这个恶心的怪物!丑八怪!」惊骇之余,她口不择言的狂骂。 她嫌恶的谩骂叫嚣,惹怒了他,他伸出爆满青筋的手,想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但最终还是忍住,狠瞪她一眼,挥开她的手,他倏地挺直身子,黑眸燃着怒火,悻悻然地离去。 【第六章】 面对一整桌的美食,左佳欢举箸了老半天,却未夹任何菜,整个人恹恹的,一点食欲也没。 方才,下人来报,说左世平一回来就往夫人楼去,可能是要留在那儿,她知道下人说得委婉,什么「可能」,他根本就是要在夫人楼和他的夫人共餐。 她也不知自己心口为何闷闷的,明明是她想着左世平和冯玉环是夫妻,即便现在他和冯玉环之间有问题,日后也是要好好相处,才用激将法把一心求去的冯玉环留下。留她下来,她当然该有他们夫妻俩总有一天会圆房的认知……可没想到竟这么快! 知道冯玉环要回冯家去住,他一回府就急匆匆的去安抚她,真是会吵的孩子有糖吃。那她要不要也来吵一吵,看他会不会急着赶过来…… 意识到自己竟吃醋了,还想上演后院争宠的戏码,她心口一突,难道……自己爱上左世平了? 放下碗筷,她整个人愣住。 这、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嘛,人相处久了,难免会日久生情,再说他和她早已是名符其实的夫妻,他又专宠她,她深切感受到他的好,自然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他?! 不,她在想什么,她是要回现代的人,怎么可以爱上古人! 她不能爱上他,她要拿辟邪玉回现代救爸爸,对,她得赶紧找到辟邪玉,然后别管这些人的恩恩怨怨、情情爱爱,早早回现代才是上上之策。 此刻他人在夫人楼,这不正好是她去找辟邪玉的最佳时机? 没食欲,索性不吃,她立即起身欲前往龙虎楼。 「姨娘,你……」她突然放下碗筷,又倏地起身的举止,令小秋备感惊诧。 「我不想吃,我要出去走走,别跟着我。」一口气把话交代完毕,她火速步出房门。 虽然很确定自己的目的是要潜入龙虎楼内找辟邪玉,可当左佳欢人来到龙虎楼前,神情却恍惚了起来。 「玉镶姨娘。」守龙虎楼的下人见到她,恭敬的躬身。 听到下人唤她,她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大刺刺地站在守门下人面前,心头一紧,她不是应该想方设法避开守门下人的吗,怎会…… 「大爷在里面。」 「世平……他在里面?」正暗暗自责自己失神坏了事,下人的一句话,让她瞬间将心事抛诸脑后。 「是啊,呃,是大爷让你过来的吧?」之所以这么问,无非是因她现正得宠,大爷也让她留宿在龙虎楼内好几回。 今晚大爷一回府,啥话也没交代,直往夫人楼去,原本大伙以为大爷今夜会留宿夫人楼,未料,才一会工夫,大爷便又转回龙虎楼,并吩咐所有人不许吵他,现下看来大概就是在等玉镶姨娘。 「呃,是。」左佳欢心虚的低头,但下人误以为她是在害臊。 「那,玉镶姨娘,你快请。」下人躬身让路。 左佳欢急急步向内院,内心忧喜参半,喜的是他没留在夫人楼,虽这么想,显得她度量狭小,但她就是忍不住感到欢欣窃喜。可她忧的,同样也是他未留在夫人楼,他才去片刻就出来,怕是冯玉环给他吃了闭门羹。 她虽和冯玉环相处不久,但她的性子她早摸清了,冯玉环对自己的喜恶从不掩藏,她爱俊男,这点冯家上下皆知,就算世平有心想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冯玉环怕还不肯和他圆房。 她是会吃醋、会嫉妒,但她更担心世平的自尊心受创,这会,说不定他的心情极为低落,她得好好安抚他一番。 才走到左世平寝房外的院子里,左佳欢就见裸着上身的左世平似情绪激动,愤怒不已,在树下挥刀练功一番后,手中的长刀竟朝自己留下大片烧伤痕迹的左手狠狠划了一刀,当下血痕立现。 「世平,你在做什么,快住手!」她慌急大喊,冲了过去。 她知道他现下心情肯定不好,可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偏激的方式来发泄。 见他又想划上一刀,她奋不顾身,急急上前拉住他握刀的手。 「放手!」他的声音夹带忿恨。 「我不放!你疯了,干么跟自己的手过不去,它已经烧伤了,你还不放过它!」她两手紧抓着他的右手腕,生怕他又做出不智之举。 她的话,让他的理智回笼,瞅她半晌,觉得她说得有理,他是没必要伤害自己,又担心自己盛怒下会误伤她,他遂放下染血的长刀。 「我让东管家请大夫来。」见他手臂上还渗着血,她满眼担忧。 「不用麻烦。」他抓住她,淡定的说:「我房里有伤药。」 她愣了下,瞧他这么镇定,房里又备有刀伤药,难不成他常做这种自残的蠢事? 气呼呼的睐他,她又是心疼又气他不爱惜自己,扶他进房前,她拿出手绢,先绑在伤处上方,防止血流过多。 见她如此真心担忧他,左世平前一刻胸臆间的忿怒刹时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温情暖流。 一进房,左佳欢就推着他让他坐在椅上,依照他的指示找出了伤药和干净布条,随即替他包扎。 第十七章 「你常替人包扎伤口?」见她熟稔的动作,左世平眉心一蹙,疑惑的问。 「当然,我虽然是心理医生,但也修过课,受过训练,基本的伤口包扎可难不倒我。」察觉自己将现代的事脱口说出,她惊诧抬眼,正好对上他投射而来的狐疑目光。 「呃,你一定觉得我说了奇怪的话吧?」她尴尬一笑,「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自从白胡子神仙赐我重生后,有时我会说一些连自己也摸不着头绪的话。」 见她苦笑,不像有假,他突然心有戚戚焉。这情形一定让她颇困扰,旁人不知怎么看待她的,或许像他身上的烧烫伤痕迹一样,常遭人投以异样眼光。 他突然对她感到心疼,也觉得自己该比别人更包容她,她都能不嫌恶的看待他身上的伤痕,她不过是说几句怪言怪语,又何需计较。 「为什么白胡子神仙要帮你?」他突问。 「蛤?」她愣了下,随即会意他问的是岳老头。「我也不清楚,也许他是真的神仙,神仙不都是帮好人的吗,不都说好人有好报。」 「好人有好报?」他突地冷嗤了声,随即忿恨的道:「若真有好报,我家又怎会沦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他激动的握拳,才刚包扎好的棉布又渗血。 「世平,别这么激动。」她没听清楚他后头说了什么话,只是一味的紧张他的伤口。握住他的手,她轻柔安抚着,「你看,伤口又流出血来了。」 她将棉布解开,不厌其烦的再重复拭血上药的步骤。 「其实,你不用在意玉环她、她说了些什么……」她原是想要说:「嫌恶」,但怕这话一出,二度伤了他的自尊。「玉环在冯家养尊处优,脾性娇蛮,有时其实并不是真、真心讨厌什么,只是傲慢惯了,说的做的,就难免伤了人。」 她其实一开始就想安慰他,可又怕越安慰越是伤他自尊,但隐忍许久,压在胸口的这些话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左世平蹙眉,一开始他以为她又在说怪话,细听之下才知她是在委婉的安慰他。 她以为他划伤自己的手,是因为冯玉环嫌恶的态度和说了难听的话伤了他,他才会怨恨自己身上的烧伤疤痕,才会划伤自己泄恨? 她错了,错得离谱,他不是要泄恨,相反的,他是要逼自己记住仇恨,记住他身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记住当初那些人是如何绝情对待他们林家。 「我……」本想解释,但时机未到,尚不宜多说。把到嘴边的话吞回去,他转移话题,低沉的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丈夫,我在古代唯一的依靠,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古代?」他蹙眉。 「噢,我又……」她尴尬笑着,他一副「我了解」的样子点点头。 「那个,白胡子神仙……」他轻咳了声。 他并不想相信这种荒诞无稽的事,也不认为有神仙存在,若真有帮助好人的神仙,当初他那为官正直清廉的爹又怎会遭人陷害,又遭一把火烧光整座宅子,林家人几近死绝,惨绝人寰? 但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愿意相信,因为他早已将她当成真正的亲人、妻子,她说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他又何尝不是,只是…… 「什么?」她正在帮他吹着伤口,想借此减轻他的疼痛,听他提到神仙,她倏地抬头看他。 「他有没有告诉你,要如何帮你治疗?」平复心头激越的情绪,他平静问她。 「治疗什么?」她又低头帮他轻吹伤口,给他「呼呼」。 他眼底添进柔情,长这么大,她是除了他娘外,会这么细心帮他吹伤口的人。 「治疗……你偶尔会说怪话的症状。」他并不在意这点,可或许她在意,会在意旁人投射而来的异样眼光。 若有治愈的方法,又是他能做到的,他一定尽全力帮她。 她倏地再度抬头,惊讶的看着他。她随口掰的话,他怎就当真了?他明明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的人,怎会? 直视面具下的那双眼,平日阴沉的眼神,此刻竟流露着温柔深情。 她心口悸动着,羞赧的垂下头,她胡诌的话竟换来他的真诚对待…… 「没有,这没什么法子可治疗……」她又羞又愧的喃喃道,心底的小恶魔却跳了出来,一句话就脱口而出,「不过白胡子神仙说过,如果能找到一个背上有一条明显红色血脉的貔貅玉坠,每晚睡前放在额上,等七七四十九日过后,便可解此症状。」她两眼直瞅他,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欸,前一刻她才为自己说谎骗得他的真心对待而感到羞愧无比,怎知下一秒,自己就将羞愧抛到脑后,又骗了他一回! 左佳欢呀左佳欢,你还真是黑心肠……不,她其实也不是真想骗他,只是取辟邪玉的事若一再拖延,恐会误了她爸的病情,只能把握这机会试试。 她两眼直盯着他,他也反瞅她,好半晌不语,瞅得她眼神差点心虚闪烁之际,他突然出声,「有红色血脉的貔貅玉坠,指的是我家的传媳玉佩?」 她微笑,用力的点头,察觉自己太过欣喜会露馅,忙敛起笑容道:「不过那是左家的传媳玉佩,还是别……」 她客套的话尚未说完,他陡地起身,走向柜子前,打开一个大抽屉,又从里边拉出一个隐密抽屉,将传媳玉佩取出后返回,拉她走到床边。 「躺下。」他温柔的下达指令。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她楞楞的照着他的话做,等她躺下,他马上将貔貅玉坠放在她额上。 「世平……」她又惭愧又感动。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那个白胡子跟你提的红色血脉的貔貅玉坠。」他轻描淡写的说:「这不是什么红色血脉,它是染上我的血,擦拭不去,才成一道血痕。」 「你的血?」她微抬起身,眼底流露出惊讶和不舍担忧。她猜,他可能真的常自残,日子久了,貔貅玉坠吸附他的血,才会现出一道血痕。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愿多做解释,轻压她的肩头,让她躺下。 「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他轻抚她的脸,温柔的说着。 在他轻哄下,她缓缓闭上眼,静躺着,内心无限悸动。 他将传媳玉坠藏在隐藏抽屉中,代表他极为重视它,可他却在她面前大刺刺、毫不避讳地取出它,那就代表他已将她视为自己人。 他的手,爱怜的抚摸着她的脸,这一瞬间,他掌心的温度暖了她的脸,也暖了她的心…… 一拿到辟邪玉,左佳欢自然急着想找岳老头,趁着左世平熟睡,她取下额上的玉坠,蹑手蹑脚地下床,离开龙虎楼,回到蝶院,支开所有的奴仆,她跪在庭院中,将辟邪玉捧高,诚心的召唤着。 「岳老爷爷,我是被您从现代送到古代来的左佳欢,我已经拿到辟邪玉,您快点现身,送我回现代去。」 话才说完,她心头突揪了下,一想到要回现代,要和左世平分离,她的心突然像被谁大力的揪扯剧痛着。 第十八章 他对她这么好,真心诚意拿辟邪玉要为她治病,她竟趁机「偷」走他的传媳玉坠,想一走了之……她太过分了。 她内心明白的很,她对他不只是有愧疚,还有……割舍不下的爱。 她不是没谈过恋爱,不是没和男朋友分手过,在现代,每段恋情结束,她都能潇洒挥手不留恋,有几段恋情她甚至还迫不及待想甩掉男方,从来没像此刻这般,千百个不愿放手。 可是一想到她车祸昏迷的爸爸还在等她拿回辟邪玉,把他救醒,她就觉得自己不能留恋儿女私情,不顾爸爸的安危! 咬着唇,狠心做了决定,她要回现代救父! 游目四顾,岳老头怎还没现身?她想,可能她不够诚心,她再度将辟邪玉捧高,开始磕头。 「岳老爷爷,我是被您从现代送到古代来的左佳欢,我已经拿到辟邪玉,求求您快点现身,送我回现代去。」 她一边磕头,一边重复方才的话,一直磕到九十九下,磕到头昏眼晕,喊到口干舌燥,才终于见到岳老头现身。 「好了、好了,别磕了,磕得我都觉得晕了。」 「岳老头……岳老爷爷您终于出现了,干么躲那么久不现身!」左佳欢捂着发晕的头,勉强站起身。「不过,您出现了就好,您看,我拿到辟邪玉了,快点送我回现代去吧。」 她头晕,无力的傻笑,但可没忘正事。 月老看了她手中拿的貔貅玉坠一眼,敷衍的道:「嗯,的确是辟邪玉没错。」 「真的是?那太好了!」确定无误,那就代表她爸有救,她急急的催促着,「快送我回去吧!」 月老却摇着头,「不,你不能回去。」 「为什么?我这不是已经拿到辟邪玉了,为什么不能回现代?」她眯眼看他,也不用敬称了,「是不是你修行不够,法力不足,不能送我回现代?」 她急得跳脚,「你真是的,你自己应该知道自己的法力程度,既然有此疑虑,当初你就不该冒然把我送来古代,现在不能回去,你教我怎么办,我爸还等我拿辟邪玉回去救他呢!」 月老捂着耳朵,似被她「叨念」得无法招架。 「我终于知道你这个南区头号菁英剩女,为什么会每段恋情都无疾而终了!」 「什、什么南区头号菁英剩女?」左佳欢怔愣了下,「我现在在跟你讨论回现代的事,你却给我扯到什么每段恋情都无疾而终,这个跟那个有什么关联。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要怎么回现代,好,你法力不足没关系,那你给我想个办法,或许你去找比你法力更高强的朋友来帮忙。」 说话的人不觉得喘,听的一方却重重叹了声,「欸,回现代是吧?好,我问你,你回现代去要做什么?」 「当然是拿辟邪玉回去救我爸。」她毫不迟疑的说。 「然后呢?」 「就……救我爸。」 「之后呢?」 「之后……还有我的病患……」 话才出口,左佳欢心头一惊,自己才离开现代多久而已,怎心思都不在工作上了,她可是一位出了名有耐心又有爱心的心理医生,她该记挂那些还在诊疗中的病人,可她这段日子怎么除了惦记她爸,却毫不挂心其他病患! 不,她还挂记一个病患,但他不在现代,而是在这里,不久前,她还亲自帮他上药包扎,倘若她一走,日后他又做蠢事,谁来关心照顾他? 他将伤药放在房间,那代表他向来不假手于他人,都是自己上药,总是孤伶伶的,他自己一个人如何能照料好自己! 思及此,她突然心痛得想哭。 看穿她的心思,月老窃笑着,佯装一派正经问:「那假设有人能将这辟邪玉拿去救你爸,但你必须留在古代,你愿不愿意?」 「谁能帮我拿辟邪玉回现代?你吗?」左佳欢张大眼问。 月老啧了声,「你这丫头,总是理智大于情感,明明都已经拧心要哭了,我问你愿不愿意留在古代,你应该猛点头说愿意,之后再问其他,这样顺序才对嘛!」「什么顺序不顺序,你快点告诉我,你要帮我拿辟邪玉回现代救我爸?」如果她暂时不能回现代,也只好这样了。救病救急,快一天是一天。 月老摇头,「不,我不能干这种事。」 「你不能?那谁能?好吧,只要能拿辟邪玉回现代救我爸,随便谁都可以。」 「只有你自己能。」 「我……」左佳欢愣了下,感觉自己似乎被耍了,她生气的板起脸,「我都回不去现代了,我怎么拿它去救我爸!」 见她气呼呼的怒瞪自己,月老这下不得不从实招来。 「丫头,你静下心来听我说。」月老顿了下,抚须而笑,「我是月老,不是岳老头。」 「岳老?好,你说岳老就是岳老。」她不想浪费力气在这上头跟他争辩,但见他抚须而笑的和蔼样,她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月老」,不是她认定的岳老。 「你、你是月下老人?」 「呵呵呵,你终于想到了!」 左佳欢吃惊的退了一步,不是被他的真实身分吓到,而是在想,他明明是月老,干啥「自不量力」助她穿越到古代,这会糗大了,没办法送她回现代了吧! 月老眼一瞄,看穿了她的心思,「你可别小看我,我不是法力不够,而是现下已经不能送你回去。」 左佳欢惊讶的瞪大眼,她没说话,他竟能猜到她心里所想的!不过他是神仙,能看透人的心思也不足为奇。 「为什么?」 「因为你的姻缘在古代,红线已经绑在你脚上,绑得死紧了。」 瞧她一脸似懂非懂,月老索性把整件事一次说明。 「其实你不管外貌、学历,样样都是个中翘楚,我也暗中帮你牵过好几条红线,可是你这丫头偏有办法把我的红线给扯断,害我头疼得很,我还因近年来不婚者过多,牵红线不力,被王母娘娘念到耳朵都长茧了。 「我想你条件这么好,一定很容易嫁出去,便锁定你为头号目标,谁知我把姻缘簿翻了又翻,发现真是糟糕,除了前头几段感情,后头你都没姻缘了……这怎么得了,我把你的命格排了又排、算了又算,这下子更不得了,你的姻缘居然在古代。」 左佳欢默不作声,盯着月老看了好半晌。若不是她真的穿越到古代来,她肯定会认为这人是骗子、疯子。 「所以你为了冲业绩,就把我拐到古代来?」她语气森冷的说。 「什么业绩不业绩,牵姻缘线是我的天职。」月老一脸正色道:「我明知你的姻缘在古代,却没法为你牵成,那我会很自责,刚巧你要寻辟邪玉救你父亲,我就趁机送你来了,你看,这不是天意吗?」 「话都你在说!」她虽囔着,但其实没生气,反而有些感谢,他不是说了,她的姻缘在古代,她若不来,怎能成就和世平的这段缘分。 「不过,你说我不能回现代,可又说我能拿辟邪玉救我爸,这是……怎么回事?」她真的被搞糊涂了。 月老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这个辟邪玉不是左家的传媳玉佩吗?一代传一代下去,日后它自然能救左家的子孙。」 第十九章 左佳欢想了想,「可是,我家没这个传家宝。」要不,她干啥千里迢迢到古代来寻它。 「所以,这个命运要由你来翻转。」月老语带玄机的说:「只要你成了左家的媳妇,得到这传媳玉佩,所有人的命运都会改变,不只能救你爸,还能改变左世平的一生。」 「我,改变世平的一生?」 「别说那么多,留不留在古代,一句话!」月老扁起嘴,「如果你坚持要回去,我也不是没法子送你回现代。但你可得想清楚,一来,这辟邪玉现下还嫩得很,未经几百年的修练,它的力量尚弱,能不能救你父亲还有待商榷。最重要的是,你这一走,你以冯玉镶的身分在这期间所做的事,全不算数,所有人都不记得和你的曾经,当然也包括左世平,这可惨了,一个人整个脑袋充满怨恨,没一丁点爱,你是心理医生自然知道这样的人,他的后半生会有多凄惨!」 左佳欢拧眉,她当然不愿见到世平往后过着充满仇恨的悲惨人生。 「对了,世平他和冯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不解的问。 月老当然知道,但天机不可泄露,随即装傻,「我是月老,我只管姻缘,不管其他杂事的。」 左佳欢斜看着他,他马上一脸正色的问:「时间有限,这节骨眼上,你得给我一个答案,留下或回现代?」 「你刚刚都说明了利害关系,我当然是……得留下来。」她低着头,为自己其实没那么孝顺,有了爱情忘了亲情,更在乎左世平一些,而略感愧疚。 「我可没强迫你,这事是你心甘情愿的,对吧?」月老再三和她确认。 见左佳欢点点头,月老满心欢喜的说:「好了,这事圆满解决,大伙皆大欢喜。我赐你一条姻缘红线,愿你在古代的姻缘,圆满顺利,我走了!」 说完,咻的一下,月老就凭空消失,只留一阵白烟。 「呃,月老……你、你怎么真走了,你还没告诉我,我爸能不能撑到我把命运翻转过来那一刻?」她四处找寻,心慌的直喊,「月老、月老,你快出来,快告诉我呀!」 「月老、月老,你在哪里,快出来……」 左佳欢伸手在一片白茫茫的烟雾中,心慌寻找月老之际,突然有人紧紧握住她的手,低沉温柔的呼唤她。 「玉镶、玉镶……」 倏地惊醒过来,一张眼,发现戴面具的左世平在她眼前,她心虚了下,看看四周,突觉不对劲。 「这里是……」 「是龙虎楼的房间。」他低沉的说,随即温柔的用手帮她揩去额上汗水,「你作恶梦了?」 「我……」她坐起身,两眼茫然环顾四周。 不对呀,她明明趁他睡着,拿着辟邪玉偷溜回去蝶院,和月老在蝶院交谈老半天,最后月老不告而别,她急着想问她父亲能不能撑到她扭转命运那时,正手足无措的找着月老,怎会…… 她怎还躺在床上?难道真是她在作梦?但不可能呀,梦里的事那么清晰,她还和月老对答如流,有条有理的说着,哪是梦呀! 「辟邪玉呢?」她急问。 「辟邪玉?」 「呃,我是说,传媳玉坠。」她摸自己额头,「本来不是放在……」手一高举,瞥见自己手上居然多了一条红线,她一脸惊讶。 她不记得自己有绑过这条红线……但她记得月老对她说过「我赐你一条姻缘红线,愿你在古代的姻缘,圆满顺利」,所以,那番对话真的不是梦吧? 总之,月老的确和她真真实实的恳谈过一番,只是她以为自己到了蝶院,可其实是月老怕人看见,所以引她入梦境交谈?一定是这样没错! 「我想你睡不安稳,可能和它有关,便将它取下,暂时放到桌上去了。」他再度帮她擦汗,扬笑问:「梦见什么了?我听你直喊月老,你都嫁我了,还想求月老作媒?听你急喊,似乎找月老找得挺急的。」 「我……」被他打趣一番,她又羞又恼,高举着手,反呛他,「月老赐给我这条红线,他说日后我若找到喜爱的如意郎君,就把它绑在他手上,我便能如愿嫁他。」 她话一说完,他唇角的笑容瞬间敛下,表情沉怒。 他解下她手上的红线,以命令的口吻道:「把它绑在我手上,你是我的人,这辈子永远都不准离开我,不准去爱别的男人。」 她感觉他在说这话时,内心似压抑着满腔的忿恨不安。 她照他的话,将红线绑在他手上,安他的心,「世平,你生气了?我刚才只是说笑,我既然嫁给你,自然是……」解释的话还未说完,他突然将她扑倒在床上,粗暴的撕扯着她的衣服,像泄恨似的狂啃她的身子,察觉她受到惊吓后,粗暴的举动倏地缓和了下来。 「世平,你究竟……」 「不要离开我。」他低哑痛苦的说。 「我不会离开你的。」此刻,她只想安抚他,不想追究他忿怒的原因。 她轻抚他的脸,吻他左脸颊烧伤的疤痕,让他知道,她从未嫌弃过他,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更不会。 「我已决定留在你身边,一辈子和你相伴。」她在他耳畔,柔声道:「世平,我爱你。」 听完,他迫不及待的吻她,没有粗暴,多了几分激情,印在她身上的吻痕,添进温柔和爱…… 【第七章】 一早,左佳欢接到冯家下人来报,说是温氏病重,要她回去一趟。 自从嫁给左世平为妾至今已一个多月,这期间她从未回过冯家,一来是她和冯家人本来就无感情基础,虽然温氏待她还算不错,但她深知温氏也只是将她当棋子,这一个月来,冯家不知派人来催过她几回,要她向左世平索讨当初承诺要给冯家的资金。 当初世平娶冯玉环时,曾允诺除了冯金城向日昌票号借的一万两免还,充当聘金外,他还会另外给一万两资助冯家米店,但并非一次给足,而是分期给,没有确切日期,但他已经先给了冯家一千两,只是这一千两似乎又让冯金城给赌光了,所以温氏才会再三派人来催促。 这也是她不想回冯家的原因。 若冯家真贫苦到三餐不济,不用他们派人来催,即便没感情,她也会主动拿银两回去救济。 但这个冯金城好赌成性,都卖了两个女儿,还不知彻底反省悔改,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开始挖钱坑,就算世平给再多,也填不满。 左佳欢明知道温氏病重这事,极可能只是要她回冯家的借口,但念在温氏人老还得操心冯家生计,且她穿越后,她待她还不错,基于道义,她还是回了冯家一趟。 回到冯家,温氏的确虚弱的躺在床上,但病情并不算严重,主要目的还是要她向左世平拿钱。 「玉镶,你爹再怎么没个好样,他终究还是你爹,唉……我老了,随时会走,你要不帮他,我们冯家可就真的这么败了!」温氏动之以情。 「奶奶,您也知道我只是个妾室,能帮的忙有限……」左佳欢委婉的拒绝。 第二十章 方才她一回来,先向角管家问了府里的状况,府里的吃穿非但不愁,还奢侈得很,尤其余金花依旧穿金戴银,餐餐山珍海味,明知米店有财务危机,还不知节她向世平索资金做啥,与其拿钱来给这对荒唐的夫妻挥霍,她倒宁愿将银两分给路边的乞丐,让他们饱食几餐还更有意义。 再者,现下她认定的亲人是世平,左府才是她的家,她得守紧左府的钱财,不让它们外流才是。 「玉镶,你虽只是个妾室,但所有人都知道左世平宠爱你,你说的话可比玉环那丫头有用多了!」温氏重重叹息,「这个玉环,还真是一点用都没!」 左佳欢在心中摇头,就算冯玉环向来自恃是冯家嫡女,目中无人,娇蛮傲慢,可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成为冯家的棋子,更可悲的是,冯玉环没能成为真正的摇钱树,自个儿的亲奶奶便毫不留情的对她唾弃谩骂。 「说到玉环,她不是昨日就回来了,怎没见到她人影?」左佳欢纳闷的问。 冯玉环自从上回借口世平不跟她圆房,要搬回冯家的计划失败后,乖了几天,随后便以娘亲身体不适,回冯家住两天,之后又以奶奶犯重病回家探病等这类的借口三天两头往娘家跑。 这回,她比她早一日回来,可她都回来大半天了,却没见到她的身影。 「玉环,哼,这丫头,不中用,老往娘家跑,也不知该待在左府,多花点心思讨好左世平……」温氏啐了声,「每回你爹想跟左世平索讨资金,人家只要一句「你女儿至今尚未跟我圆房」,你爹就被堵得哑口无言。」 「玉镶,你和玉环再怎么样都是姊妹,同在左府,同嫁一夫,你劝劝她、帮帮她,帮她和左世平亲近些……」温氏轻喟着,「到底玉环才是正室,你即便再受宠,终究是妾室,男人不会把姬妾搁在心上的,持家者,最终还是正室。」 温氏的一番话,听得左佳欢内心五味杂陈。 温氏果然还是重嫡庶尊卑之分,别说她是冯家庶女,光是嫁给左世平当妾,即便现下得宠,温氏还是认定她比不上冯玉环这个正室。 当她的面说这些,温氏还真不顾她这个「亲孙女」的感受,不过她这话倒点醒她,持家的是正室,为了扭转命运,传下辟邪玉日后好能救父,加上让温氏刮目相看,「左世平的正妻」这个宝座,她抢定了,反正冯玉环本就无心当世平的妻子。 「她若一直和左世平不和,咱们冯家可就没法理直气壮跟他索要资金……」温氏心心念念的还是银两问题。 「奶奶,您跟世平索资金有何用,银两左手进,冯……爹他马上拿去赌坊输得精光,世平给再多也填不了那个无底洞。」左佳欢不耐烦的说。 「你怎能这么说你爹!」 「好,我不说。」 知道温氏宠溺儿子,明知儿子做错,她还老睁一眼闭一眼的,左佳欢懒得多说,今日回来这一趟,让她更加坚定不管冯家的决心,除非冯家人真到了流落街头没饭吃的地步,否则她不会劝世平给冯家一毛钱。 正起身欲离开,前去和冯家丫鬟叙旧的小秋突然跑回来,还慌慌张张的。 「小秋,你怎么了?」 「我……」小秋猛摇头,脸上慌色犹在,「没、没有,姨娘你要回左府了吗?」 左佳欢点头,随即向躺在床上的温氏告辞,临出门前,温氏犹叨念着,「玉镶,你回去后,别忘了跟左世平提他答应给我们一万两这事……」 左佳欢充耳不闻,急急离开,被温氏惹得心烦,一时没多注意小秋脸上的慌乱。 跟在她后头的小秋有话想跟她说,但见她走得急,好似在生气,想说的话又咽回,低着头,惴惴不安地跟在她后头走着。 离开冯家,左佳欢未马上回左家,她心想既然已出来,索性到自家的日昌票号去看看,她已打定主意要争取左家的当家主母之位,也许外头生意上的事,轮不到她插手管理,但看一下应无妨,她至少得知道她丈夫的办公室长什么样子。 「大爷不在?他去哪儿?」 来到日昌票号总店,见到左世平的贴身护卫马力,原以为他在店里,但马力却给了她意外的答案,她不解追问。 「大爷他没交代。」回答时,马力眼神闪烁。 见他这模样,肯定是知情不报。但左佳欢未追问,她嫁进左家才一个多月,很多事她还不清楚,且世平的行事作风向来低调神秘,也许有现下还不能让她知道的事。 掌柜抽空前来招呼她,她微笑道:「你忙,我到内室歇会儿,顺便等大爷。」 她没有摆架子让掌柜为她说说票号的相关事务,因为她不想让掌柜为难,毕竟她只是个小妾,干涉票号的事,说不准是犯了大忌。 她其实也就是来看一看,左世平愿意告诉她多少,她就听多少,不愿意的话,那她就窝在府内。 「小秋,我们……」她一回头,就见马力直瞅着小秋,小秋则害羞的低着头。 光看马力那眼发直的神情,她就知道他似乎喜欢上小秋了。 她听世平提过,马力是孤儿,个性宽厚笃实,不贪不取,身手不错,对他颇忠心,所以他才让马力当他的贴身侍卫。 她虽认识马力不久,但当心理医生多年,看过形形色色的人,知道马力确实忠厚老实,日后定会是个好丈夫,倘若将小秋许给他,应该不差。 不过,她也不能冒然这么做,还得多观察一阵子再说,也得知道小秋的心思。「马力。」 「是,玉镶姨娘。」听到她的呼唤,马力慌忙回神。 「我先到内室等大爷回来,不过这会我突然想喝桂圆红枣汤,且我只喜欢小秋煮的——」 马力一脸愕然,小秋急回话,「呃,姨娘,那我马上煮给你喝。」 「这桂圆和红枣,在外头临时买来也不知品质如何,咱府里购买的食材品质好些,这样吧,你就回府里去给我煮一锅来,但我又想马上就能喝到……」左佳欢的视线移到马力身上,「马力,不如你驾马车送小秋回去,等她煮好,再接她过来,这样来回快些。」 「呃……」小秋神情又慌又羞。 马力愣住不说话。 「马力,该不会你有要务在身,走不开?」左佳欢问。 「不,去去就回,倒、倒不会耽搁什么,何况这是玉镶姨娘的吩咐……」马力掩不住内心的欢喜,「我、我愿意送小秋姑娘回、回府去煮桂花枣泥汤。」 「是桂圆红枣汤。」左佳欢纠正他。 「呃,是、是桂圆红枣汤。」马力窘得整张脸瞬间涨红。 秋掩嘴噗哧一笑,左佳欢看在眼里,心想,这桩姻缘已然成功一半,她多给他们制造点机会,再多观察些时日,若马力的本性真这么厚实,那她就作主将小秋嫁给他。 「你们俩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 「是。」 慌张羞涩的两人欲离去时,还不小心撞到一块,见状,左佳欢忍不住笑开,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呢! 第二十一章 左佳欢在内室等了一个时辰,纳闷小秋怎么回府去煮个红枣汤煮这么久,她不禁猜想,该不会是马力「惦惦吃三碗公」,表面看似忠厚,其实滑头的很,故意拖东拖西,延长和小秋独处时间…… 若是这样,倒情有可原,毕竟和心仪的姑娘在一块,总难免想多和她相处的时间久一些。 可若是他起了什么非分之想……糟!这点她怎没料想到,万一他真是一匹恶狼,那小秋……不行!她还是直接回府去看看。 正起身欲离开,左世平突然进来,她走得急,直接撞进他怀里,惊呼了声,定腈一看是他,她才大大松了口气。 「找我找这么急?」他扬唇一笑,单手勾住她的腰,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她羞笑捶他,「你去哪儿?我等你等了一个时辰。」 「我……」他欲言又止,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实情之际,她突然惊呼。 「对了,我要快点回府去,马力他……」她将自己仓皇欲回府,还有想撮合小秋和马力的事告诉他。 听完后,他莞尔,「你担心马力心怀不轨?」 她迟疑的点了下头,毕竟马力是他的属下,她怀疑马力,也等同是怀疑他。 「我倒担心是小秋巴着马力不放。」 「小秋不可能……」她辩解到一半却顿了下,她这会才真正体会到他这个当主子的心情。「其实我也不是真怀疑马力,只是他们真的回去太久了……」 「煮一锅红枣汤,回去一个时辰,的确久了些。」他沉吟了下,「这样吧,我们再等一会,如果一刻钟后他们未回来,我就陪你回府去。」 她轻点头,他刚回来定也累了,让他休息一下再走也好。 两人回内室坐下,小伙计端来茶水,啜口茶后,左佳欢本想再度询问他去何处,他却先开口了。 「你回冯家去,奶奶身体可好?」 「呃,好,一切都好。」她虚应着。 他本就不关心冯家事,想来这话也是随口问问罢了,那她就虚应敷衍一下,不是不把他当一回事,是不想让冯家的事为他添烦。 他定睛看她,沉声问:「你没话想跟我说?」 「蛤?」她愣了下,意会到他定是猜中温氏借口病重召她回冯家正的目的,她坚定的摇头,「没有。」她不会为冯家那些人,向他开口要钱,绝不! 他饶富兴味的看她,她是冯家人,照理会为冯家着想,以冯家人贪婪的性子,今日她回去,不可能没要她向他索取资金,可她却只字未提,连与他不亲近的冯玉环都向他提过三回,她与他夜夜共枕却绝口不提此事…… 莫不是那个白胡子神仙助她苏醒后,她啥事都忘了,连和冯家人的情也一并忘了? 他也只能这么解释,要不,以前对冯家人唯唯诺的冯玉镶,岂敢不遵照温氏的命令? 这对他而言,是件好事。她本就不在他复仇的名单中,她的心不向着冯家,他对冯家进行报复时便不会有任何顾忌。 「想什么?」她猜他可能不解她为何不跟他提资金的事。 他扬唇,「想你。」 他一说完,就见她娇瞪自己一眼,垂眸羞笑,他正想重温方才吻她的甜蜜感觉,外头,票号掌柜领着左府的一名下人急匆匆进来。 「大爷、玉镶姨娘,东管家请姨娘赶紧回府一趟。」下人气喘吁吁的道。 「发生什么事?」左佳欢心头有不好的预感,料想定是小秋又遭难了。 「夫人她、她正在鞭、鞭打小秋。」 「为了何事?」左世平沉着脸问。「小、小的也不清楚,是东管家要小的赶紧来店里找玉镶姨娘回府。」 「这个冯玉环,又找小秋麻烦!」左佳欢又急又气,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就骂出声。 「先回府再说。」 左世平拉着焦急的她,搭乘下人驾来的马车,一起赶回左府去。 没多久,左世平和左佳欢便抵达左府,在前院就见到冯玉环指挥着下人,拿藤条朝跪在地上的……马力猛打。 「夫人,别打了。」东亥在一旁劝阻着,却碍于冯玉环的身分,不敢冒然出手拦阻。 「给我打!谁敢拦,谁就挨打!」冯玉环气势汹汹,见下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气急的她,索性抢过藤条亲自动手。 「你这个死奴才,还不快点给我滚开!」冯玉环对着以身护住小秋的马力,又踢又打。 「马、马力,你走开。」小秋哭着。 已被打伤的小秋,无力推开马力,下人们也去拉他,但他紧抱着小秋,不让她再受罪。 「给我住手!」 当冯玉环将藤条高举,准备打向马力的背时,刚进门的左世平扬声厉喝着。 冯玉环的手僵在半空中,直到左世平上前抢过她手中的藤条,她才回过神来。 见主子回来,下人们这才敢将马力扶起,几名丫鬟也赶紧扶起被打伤的小秋。 「小秋,你怎么样了?」左佳欢上前关心。 秋哭着摇头,「小姐,我没事,马力他……」 「这是怎么回事?」见自己的贴身护卫被鞭打,左世平恼怒的扭着冯玉环的手,厉声质问。 「好痛,放开我!」冯玉环尖叫道。 左世平狠狠甩开她的手,「我给你机会说明,你若没说出打人的理由,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冯玉环抚着发红的手腕,仍旧张牙舞爪着,「我一个堂堂的正室夫人,教训丫鬟和护卫也不成?!」 「理由呢?」左佳欢怒火中烧的问。 「哼,这个小秋仗着自己跟在得宠的姨娘身边,目中无人,连我这个夫人她也没放在眼底……」 「不,夫人,小秋没有……」 秋想解释,却被冯玉环怒喝制止,「你这个贱丫头,本夫人在说话,有你插嘴的分?」 「小秋目中无人?你说这话谁会信!」左佳欢怒瞪着她。 「我跟她索要她手中食盒内的桂圆红枣汤,她偏不给,你说,我连一碗桂圆红枣汤都要不来,我这个夫人,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冯玉环理直气壮的叫道。 「夫人身边的丫鬟连一碗桂圆红枣汤都不会煮,让夫人只能要别人的?那要她们做什么!」左佳欢直接下令,「东管家,把夫人身边的丫鬟全给赶出府,换一批懂厨艺的新丫鬟。」 「你敢!」碍于左世平在场,冯玉环压下心头怒气,自圆其说,「我只是见小秋拿着现成的,突然很想马上就吃,才跟她索要一碗,谁知她说那是给你喝的,偏不给我,我才给这没长眼的臭丫头一点教训罢了。」她不以为然的说:「谁知我们的护卫长,还自己挺身护这臭丫头,藤条没长眼,就朝他身上招呼了几下。」 冯玉环话一说完,一直隐忍怒气的左世平,冷冷下令,「东管家,送夫人回夫人楼,让她好好在房里修身养性,一个月内,不许踏出夫人楼一步。」 「左世平!」骄纵惯了的冯玉环,哪堪被人如此软禁,马上激动怒喊,但又像想到什么似的,低声下气的道:「世平,我、我不是有心使坏,我只是让丫鬟知道宅里的尊卑之分,如、如果你觉得我做得太过,我、我以后不这么做就是。」 第二十二章 她试图亲近他、讨好他,手主动勾着他的手臂,但他一俯首,左颊上的烧伤疤痕逼近她的脸,她马上露出惊吓又嫌恶的表情,松开手,退得远远的。 这举动,让左佳欢心头一惊,方才升起的一丁点醋意,全被担心给取代。冯玉环又这么伤他,他不知会不会又做出自残的举动。 戴着面具,没人能看到左世平的表情为何,只听到他沉声下令,「东管家,送夫人回夫人楼。」 「是。」 「左世平,你不能这么做!」 一行人离开现场,徒留冯玉环发狂的叫嚷着。 帮小秋上药后,大夫也来看过,确定小秋的伤无大碍,左佳欢急急来到龙虎楼探视左世平。 她一心挂念他的心情不知有无受到冯玉环的厌恶表情影响,生怕他又做傻事。 「世平、世平,你……睡了吗?」她急急走入寝房,心急如焚的唤他,却见他侧身躺在床上。 用过午饭,确定马力的伤无大碍,左世平回到龙虎楼取下面具,想小憩一会,再回票号,本以为她忙着小秋的事不会 前来,未料她突然来了。 怪他大意,将面具搁在桌上,此刻,取不着面具,他只能背对她躺着,淡然道:「嗯,我想休息一会。」 他的话明显是在下逐客令,左佳欢有些受伤,但瞥见桌上的面具,她顿时知道他为何突然对她冷漠。 他一定是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脸,担心她和冯玉环一样会露出害怕,甚至嫌恶的表情。 她不会马上逼他面对她,就算她发誓绝不嫌弃他,但要他不戴面具坦然面对她,也得让他先有心理准备,现下她冒然闯进,他内心一定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他总得跨出这一步,他们俩已是夫妻,她又不嫌弃他的脸,在外头为了面子问题,不得已得戴上面具,可至少两人独处就别戴了,老戴着面具睡觉不觉得不舒服吗? 既然此事已有开端,那她就不能放弃这个打开他心扉的机会,先让他习惯不戴面具,背对着她和她聊天,多个几回,相信他便能慢慢的坦然面对她。 她慢慢靠近床边,边走边和他说:「世平,你尽管休息,我只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这事,我憋不住,就想马上跟你说。」 「你若没睡就听听,若睡了,那就睡了吧。」她背对他坐在床沿,开始囔,「马力对小秋真好得没话说,见小秋被打,他还挺身护她,宁愿自己挨打,也不愿见小秋受伤,你说,这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人,上哪儿找去?」 背着她侧躺的左世平,一语不发,莞尔。 他知道她此举的用意,她无非是希望他能敞开心胸,脱下面具和她相处,可又怕把他逼急,让他筑起心墙,才会这样在他身边先和他闲聊。 「我是想,如果他俩互有情意,那就让马力娶小秋吧。」她径自说着,「这个冯玉环……」察觉自己老连名带姓的直呼正室,似乎不妥,可她实在是太生气,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改口继续嘀咕,「冯玉环她老爱针对小秋,我又不能时时刻刻保护着小秋,拿今日来说,我不过让小秋回来煮个汤就出事了,还好有马力在,要不,小秋怕已被打死了。」 她沉吟了下,「我总觉得小秋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问她,她支吾了老半天还是没说。」 没听见他回应,她自顾自的续道:「我是这么想的,让小秋嫁给马力,不管你是要安排他们住在府内,还是另寻住处,总之,早点让小秋脱离丫鬟身分才好,免得冯玉环一天到晚想打她出气。」 她轻喟了声,「同样都是冯金城的女儿,冯玉环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小秋却是成日挨打不敢坑声的丫鬟,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你说,小秋是冯金城的女儿?」他诧异的出声问。 「嗯。」感觉他坐起身,她忍住回头看他真面目的冲动。 低眼,她把自己被打昏迷,终于清醒时,听见小秋在她床边哭诉并自言身世一事,原原本本陈述一遍。 「这个冯金城把小秋带回冯家,让她当丫鬟,以为有吃有住就算尽了责任!」 她嗤之以鼻,「说不定小秋在外头自生自灭,远比待在冯家来得强!」 「冯金城?」他坐到她身后,两手从她身侧搂住她,双手交迭在她平坦的小腹前,将她身子紧紧箝制住。 「是啊,那个冯金城真是……」她顿了下,察觉她骂「自己的爹」太顺口,又直呼他的名讳,肯定会让他起疑,她脑袋一转,找了个合理的说辞,「自从我重生后,我真的觉得我爹太……太没有当爹的样子。」 「怎么说?」他故意用左颊伤疤磨蹭她的脸,但她的反应和冯玉环大相径庭,没有避开,反倒还迎合他。 她从一开始就不曾嫌恶过他不是吗?她的包容接受,也一直让他心头满盈暖意。 「他、他好赌成性,几乎把家产败光,还想靠嫁女儿赚钱,真是令人生气!」 「你不想帮他,不想帮冯家?」他试探性的问。 「我才不帮他!」她斩钉截铁的说:「给他再多的钱也没用,他一样会拿去赌光,至于冯家人,是时候改一改挥霍习性了。」 感觉身后的他轻笑了声,她不明所以的问:「为什么笑?你不相信我说的?」 本想回头,可又怕他有所顾忌,她只好死盯着前方的桌面,动也不动。 「实话告诉你,自从我差点被冯玉环打死,大难不死苏醒后,我就庆幸自己忘了所有事,因为我一点都不想当冯家人。」她把憋在心里的话,借此宣泄,真是不吐不快! 「真忘了所有事?」他沉吟了下,问:「那人呢?」 她莞尔,「我连我爹是冯金城都忘了,自然是所有人都忘光了。」 听她这么说,他毫不犹豫的说:「那你回头,看看我吧!」 他早就想坦诚的和她「见面」,只是心中一直有所顾忌,如今知道她的心思,确定她忘了所有人,他便再无任何忌惮。 「你,真的要让我看你的脸?」左佳欢怔了下。 「你不愿,不想看?」左世平扬唇,「那我就不勉强。」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急的说:「我只是想,你做好准备了吗?」 这话问完,她反倒觉得该要有心理准备的人是她自己! 她深吸了一大口气,暗中告诫自己不管等会看到如何凄惨的一张脸,都不能尖叫,连一丁点被吓着的表情也不能显露…… 他的心其实很脆弱的,倘若连她都露出吓着的表情,他一定会自卑到从此都不愿解下面具。 「你可以回头了!」他淡然的说。 怕他又改变心意,她不再迟疑,回头的同时,她不断在内心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发出惊叫声,神色要泰然。 但和身后的人四目交接时,她怔愣了下,把方才在内心告诫自己的话全抛到九霄云外,她的嘴巴越张越大,随即发出惊呼声,一脸惊吓。 「啊——」 【第八章】 黑暗中,窄门内,一名白发老叟驼着身子,神色阴郁的坐在小椅凳上。 第二十三章 「你复仇的进度,明显慢了下来,不想复仇了?」 「不,我爹的冤屈、我娘和家人枉死,这仇,我一定要报!」 「是怕死吧?呵,我早说过人是贪婪的,更贪生怕死!没有人不怕死,也没有人能抵得过钱财的诱惑。到最后,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你不会死,我绝不会……」 「我不死,那你就得死!」 「我……」 「为了证明当初你对我做的承诺没变,先砍下一只手臂吧。」 「……」 「不敢?不愿?好吧,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砍掉你的手臂,二是,砍掉我的手臂。」 黑暗中,突地闪过一道刀光,锋利的刀由下往上一挥,一条手臂随即被抛向半空中,喷溅的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服。 左世平以为砍落的是自己的手臂,可垂眼一看,赫然发现自己双臂犹在,断臂的竟是白发老叟! 手臂被砍断,白发老叟没痛苦的哀号,反倒笑得阴沉,「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忘恩负义,成为贪婪、贪图享受之人,为了成就你的贪婪,最后一定会杀了我,果然被我料中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不可能……我不是那种人,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左世平无比震惊,丢掉染血的刀,惊惶踉跄的步出门外,双脚一屈跪在地上,仰首向天,声嘶力竭大喊着……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睡梦中的左世平,狂喊几声,弹坐起身,冷汗涔涔的模样,让被吵醒的左佳欢吓了一跳。 「世平,你怎么了,作恶梦了?」左佳欢用袖子帮他拭汗,讶问。 他们还真是妇唱夫随,一前一后的作起恶梦。 之前她梦到月老不帮她回现代,这恶梦倒也不算真的恶梦,毕竟她内心还有几分乐意呢,可见他现下这惊惶模样,似乎在梦里遇着了惊险万分之事。 他低头喘气不语,她细心的帮他擦汗之余,看着他刚毅俊俏的脸,心中颇纳闷,他的脸明明无伤疤,还俊帅无比,那他坚持戴着面具的原因是什么? 这事,她想了想,大抵推论出一个可能的原因,那就是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真正的身分,正确来说是不想让冯家人认出他。以他对冯家做的种种事来看,他和冯家的仇肯定结得很深。 左世平缓缓侧过头看她,发现她直盯着他看,一脸疑惑。 「想什么?」 她回过神,打趣道:「想你刚刚作梦是梦到被熊追,还是被虎咬,吓成这!」 左佳欢一笑带过。她想,倘若事实真如自己臆测的那般,她还是暂时别追问,她相信等时机成熟,他定会亲口告知她所有的一切。 她打趣的话语没让左世平心情缓和些,反让他黑眸添进一抹忧郁,他深深的看着她,眼神中有股悲伤。 「世平,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她为他担忧的神情拧痛了他的心,他忍不住将她紧抱住,好半晌都不说话。 昨日他让她见到自己的真面目后,她的尖叫反应令他一度以为她认得他,直到她第一句话居然是问他「你是谁」,他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原来,她和一般人一样,原以为面具下的脸,会有坑坑疤疤的烧伤疤痕,未料竟出乎意料,是一张正常无痕的脸,她一度不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才惊呼。 依她的反应来看,他确定她不认得她,但就算她认出他也无妨,他相信以她现在的聪慧明理,定会和他站在同一边,不会揭穿他。 他知道她有很多疑问,但昨日票号有事,他出门后,很晚才回来,回来后,她已睡着,他在她身边躺下,看着她沉静甜美的睡颜,内心忧喜参半。 能得此佳人,夫复何求,只是三年前他已走上一条不归路,他的余生为报仇而活,其余的,都是奢求,只是这意外的收获,他却牢牢紧抓着不愿放手。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作了那个怵目惊心的恶梦。 「世平?」纤细柔荑轻贴他的背,她担忧的声音唤回他游离的心神。 「我没事,只是作了个梦。」轻抚她的脸,他淡然道。 「没事就好。」她微笑着,脸颊轻靠在他的胸膛,「世平,无论你想做什么事,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她只想让他知道,她的心属于他,她是和他站在同阵线的。 「任何事?」 「对,任何事!」纵使知道他可能会做出危险之事,她仍毫不犹豫的点头。她选择留在古代,便知无法回头,要让辟邪玉成为传家宝,她得先当上他的正妻,既然她有当他正妻的决心,自是会义无反顾的助他完成任何他想做的事。 他凝视着她,她虽未将话挑明,但他从她温柔坚定的眼神中读到,她已认定自己是左家人,再也不是令他有所顾忌的冯家女。 他的心强烈悸动着,因为她的心装满了爱与他呼应。 左世平低头吻她,此刻,他不去烦恼任何事,他只想紧紧拥着她,静心体会感受她的爱,心中再度燃起有所归依的踏实感。 半个多月前,左世平下令将冯玉环软禁一个月,原以为冯夫人会思女心切,亲自登门拜访,未料来的竟是冯金城还有蒋德瑟。 听到东亥通报,左佳欢,不,冯玉镶颇感讶异,既选择留在古代,她便决定要抛开现代的「左佳欢」,好好当「冯玉镶」,做左世平称职的妻子。 冯玉镶思忖着,冯金城来看女儿倒也天经地义,再者,他来无非也是要两个女儿帮他向世平索讨资金。 可蒋德瑟也太大胆,他之前和冯玉环有婚约之事众所周知,一般人避嫌都来不及了,怎还会亲自登门,就不怕闲言闲语? 不过还有另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蒋德瑟这半个月内以他父亲的名义向日昌票号借了五千两,照理他爹当高官,私下收受的银两不少,应当不缺钱才是,怎会向票号借款?令她更诧异的是,世平竟点头让掌柜将银两借出。 她是近来才知,原来自家票号做的是大生意,放款的主要对象是钱庄,少部分是大官和大户人家,总之,不做小额借贷。 先前世平愿意借款给冯金城,想必是和赌坊暗中联手,设了局让冯金城跳,这回,他答应借款给蒋德瑟,难不成下个目标便是要对付蒋家? 听东管家说,冯金城去到夫人楼探望冯玉环,蒋德瑟原也想跟去,还是东管家硬挡下来,请他到大厅稍候。 她带着丫鬟前来,果然见蒋德瑟一脸焦急的在大厅中来回踱步。 「蒋公子近来可好?」 「玉、玉镶?」原本像热锅上蚂蚁,毛躁烦急踱步的蒋德瑟,一见到她,惊为天人,愣在原地,「这才多久没见,你是越来越漂亮了……怎么我以前从未发现你这么漂亮?」 冯玉镶淡然一笑,「以前你眼中只有玉环不是吗!」她故意在话中添了酸味,让他以为她在埋怨他。 从他刚才心急的反应来看,他来,绝不只是想见思慕的人一眼这么简单,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这人她才见过几次面,并不熟识,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贪美色。从他见到她开始,目光没移开半分,脸上的笑也没少过,对她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要是让冯玉环见了他这模样,肯定把他的皮剥掉一层! 第二十四章 「我,没、没这回事,冯家美女如云,我哪可能只单看谁。」蒋德瑟干笑,似在避嫌,又似在解释,「再说,你老躲着,我就是想看也看不到你。」 这人果然如传言是道地的花心公子哥一个,长得还算俊,加上擅长花言巧语,总是能轻易掳获女子芳心。 冯玉镶微微一笑,不喜欢他一双贼目老盯着她,马上转入正题,「不知蒋公子今日为何突然造访?」 「呃,我……」蒋德瑟顿了下,随即一派轻松的道:「是这样的,冯婶病了想见玉环一面,冯叔盼了好几天都盼不回玉环,一早我爹让我送盒人蔘到冯家,听闻这事,我就陪冯叔来了!」 这话说得倒也合乎情理,可蒋德瑟眼神略闪烁,明显就是在说谎。 他突地朝她身后望了望,「对了,怎不见小秋?」 「小秋?」冯玉镶心头突了下,「蒋公子,你陪我爹来一趟左府,关心这么多人,连丫鬟你都上心了……」她瞪他,故意释出浓浓醋味,让他误以为她吃味,欲让他松了心防。 小秋上回陪同她回冯家,离开前慌张跑回她身边,似乎一直有话想跟她说,之后冯玉环借故鞭打小秋,她便怀疑小秋想说的话和冯玉环有关。 而蒋德瑟和冯玉环交情匪浅,加上前阵子冯玉环常借探病回娘家,蒋德瑟也老往冯家跑……她不禁做了最不堪的猜测,会不会是小秋发现冯玉环和蒋德瑟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所以冯玉环才要找小秋麻烦? 且刚才小秋一听蒋德瑟来了,便借口说要去厨房,明显是在避开他。 倘若她的臆测是对的,那蒋德瑟肯定也知情,或许她能借机探一探蒋德瑟的口风。 「这怎么可能,小秋算什么货色!呃,我是说,小秋不是你的贴身丫鬟吗,怎没跟着伺候你,这丫头,怕是你对她太好,把她宠坏了。」 蒋德瑟迫不及待的又说:「我这人,长处不少,又长得俊俏,很多女人迷我迷得很。」他说着,不忘朝她眨一下眼,「不管是我们府里或冯家的丫鬟,很多都对我爱慕的很,这小秋就是其中一个。」 他拉拉杂杂说半天,终于提到重点,她佯装讶异,「我怎没听小秋提过?」 「这种事她哪好意思开口?」蒋德瑟凑近她耳边,小声说:「这些丫鬟自知攀不上本公子,心生嫉妒,心坏嘴坏,有时会拿着压根没的事胡诌一通!」 她装得一脸迷糊,「胡诌什么事?」 这个蒋德瑟把小秋越抹越黑,不过如此一来她更能确定小秋想说的话,定是和他与冯玉环有关。 「胡诌……呃,小秋没跟你说些什么吧?」他试探的问。 「小秋她每天都跟我说好多话,若是关于蒋公子的事,这阵子倒是有提过……」她故意装作想起什么似的。 「什么,她跟你说了什么?」蒋德瑟一脸惊惶,显然真的有事被小秋知晓。 「这事,我还真不知能不能说呢。」她佯装有所顾忌,不敢说出口的样子。 「这当然不能说呀!」蒋德瑟紧张的凑近她,低声说。 冯玉镶正想引导他自己将话说出,未料,一道想杀人的声音在她身后拔高扬起。 「你们在做什么!」 陪着冯金城来到左家大厅的冯玉环,远远的就见到在大厅内的两人,脸贴脸的,靠得极近,她大为光火,一个箭步来到,举高手就想给冯玉镶一个耳光,冯玉镶躲得快,顺手拉了蒋德瑟当垫背,那火辣辣的巴掌不偏不倚就落在蒋德瑟脸上。 「喂,玉环,你干什么打我!」被莫名打一巴掌,蒋德瑟又冤又气。 「你还敢问,也不问问你自己做了些什么!」打翻醋坛子的冯玉环,又气又恼,「给我让开,我今天非得教训这个贱女人、狐狸精不可!」 冯玉镶绕到玛金城身后,「爹,我不过就是跟蒋公子说两句话,玉环怎会发那么大的火,这不知情的人看了说不定误以为蒋公子才是玉环的丈夫呢。」 她这话,点醒了失去理智的冯玉环,她顿时僵住。 「没这事,玉环只不过是……」蒋德瑟想打圆场,令一口气憋在胸口,巴掌无处落的冯玉环,狠狠又给他掴耳光。「你,你怎又打我!」 「蒋公子,这里可是左家大厅,这位玉镶姨娘是我们家大爷的宠妾,你要是敢乱来,不怕大爷杀了你吗!」冯玉环端着左夫人的架势狠瞪他,借机教训他一顿。 「我、我不是,我没有……」蒋德瑟慌忙解释,不敢再上前,怕自己的俊脸又遭殃。 「够了没!你们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还嫌事情不够多吗!」冯金城头痛抚额。 「爹,您有什么烦心事?」冯玉镶顺势问。看冯金城的表情,他似乎不只知道内情,好像还是来帮忙解决的。 「我……」 「爹还能有什么烦心事,不过就是左世平……大爷,他之前答应给冯家的一万两资金老不给!」冯玉环快语抢白,「另外就是有人胳膊往外弯,忘恩负义,也不知该帮帮自己的爹。」 提到银两的事,冯金城整个人来劲,「就是,玉镶,你也帮爹跟世平说说,那一万两……」 「爹,你怎知我没提,我可是说破嘴,说到世平都嫌我烦了呢。」冯玉镶装委屈,「可他总说玉环又没跟他……圆房,他还不真正算是冯家女婿,既然还不是,那一万两他怎会心甘情愿拿出来。」 她原是想把这烫手山芋丢还给冯玉环,哪知蒋德瑟半途杀出,急急抢白,「要玉环跟左世平圆房?!那怎么成!」 「为什么不成?」她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人,个个皆一脸惊慌,包括蒋德瑟自己。 「呃,玉环是个大美人,要她跟那个丑陋的男人圆……圆房,太委屈她了。」 蒋德瑟硬着头皮,把话说圆了。 「蒋公子,你这话说得……不太妥吧。」明知蒋德瑟只是在圆自己失言的说辞,冯玉镶仍是为左世平抱屈,「出嫁从夫,玉环既已嫁给世平,不管他长什么模样,他都是她的丈夫,怎能以外貌美丑来推托?」 其实她有私心,她不只想夺正妻位,也不愿见世平对冯玉环好,他们不圆房,正合她意,只是她听不得别人对世平有一丁点嫌弃,就算世平真长得丑,她也不许! 「哼,说得冠冕堂皇,我看你要不是贪图左世平的钱财,就是生性下贱,才会巴巴的迎合他。」冯玉环嗤之以鼻。 「我们是同个爹生的,我若是生性下贱,那你不也是?」冯玉镶没生气,凉凉反讽。 「我们的娘不同,我娘可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她典雅高贵,你娘是个歌妓,出身低贱,生性下贱,你就和你娘一样!」冯玉环鄙视的说。 「玉环,不许你这么说!」隐忍许久的冯金城也动了肝火,「你们姊妹俩怎就不能同心呢。」 「哼,谁跟她是姊妹,她哪配!」冯玉环不屑的斜瞪着,「她有哪一点比得上我!噢,是有一点,我还真是服输,连左世平那种外貌丑陋的男人,她都主动要求当他的小妾,还夜夜与他共枕,这点,真是令人甘拜下风。」 第二十五章 「就是说,那种男人哪里好。论外貌,差本公子一大截,论钱财,我家的财富也不输他,你要当他的小妾,还不如……」 蒋德瑟也出声附和,正说得口沫横飞,冯玉环突然杀气腾腾的质问—— 「不如什么!」 「不、不如去……去……当歌妓。」他及时改口,让冯玉环满意的一笑。 冯玉镶正欲出声反击,外边却传来一道低沉冷厉的声音,「在我左家的大厅,说出让我心爱的小妾去当歌妓这种话,你觉得你还有命活着出去吗?」 语落,高大的左世平夹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沉怒气进入,方才被冯玉环逼说出难听话语的蒋德瑟,见左世平来势汹汹,整个人吓得直发抖,冯玉环也噤若寒蝉。 「呃,世、世平,你别气、别气,刚才德瑟只是话说得太快,他、他有口无心。」冯金城拉住气势骇人的左世平,试图打圆场,却被左世平用力甩开,险些跌跤。 「爹——」 冯玉环本想去扶冯金城,但听见蒋德瑟的惊叫声,倏地转头一看,惊见左世平伸手掐住蒋德瑟的脖子,她吓得赶紧跑上前去。 「左世平,你干什么……」她不敢太靠近,站远远的急喊。 「左、左爷,我、我知道错了,别、别杀我!」蒋德瑟吓得直求饶。 「世平,别这样。」冯金城上前求情,「德瑟的爹可是朝中高官,你伤他不得!」谁知他这么说,反而更激怒左世平,掐住蒋德瑟脖子的手缩得更紧。 蒋德瑟吐着舌头,一副快没气的样子,「玉、玉环,快、快救我……」 「左世平……」束手无策的冯玉环,对着杵在一旁的人,气急败坏的喊,「冯玉镶,你别杵在那,左世平要是真杀了蒋德瑟,我们都别想活命!」 冯玉镶本不想插手,一来冯玉环和蒋德瑟一搭一唱说的话实在太过分,二来,她以为世平会拿捏分寸。 可刚才冯金城那席话似乎惹怒了他,见他情绪有些失控,她不禁担忧起来。冯玉环说的话不假,倘若蒋德瑟因此丧命,他那当高官的爹,肯定会让他们全跟着陪葬,死不足为惧,但为了蒋德瑟这种人死,那也太不值得了! 「世平……」 她正想劝他松手,而冯金城和冯玉环父女也联手发动攻击,一个抓他左手,一个拉他右手,加上蒋德瑟的双手死命乱挥,一阵混乱中,不知谁打落了世平的银面具—— 她欲拿手绢帮他遮脸,但为时已晚,他们三人已近距离看到他的脸。 面具被打落,左世平倒是一脸镇定,既已被看到脸,他也不打算再遮掩了。 松开掐住蒋德瑟脖子的手,他退了两步,冷然的看着愣住的冯金城、冯玉环,还有躲远去,弯身连连咳嗽的蒋德瑟。 「你……」 「你是?」 父女俩同时瞠目指着他,似已认出他来,但又不敢置信,不敢确定他的身分。 左世平的目光落在冯金城身上,他嘴角一撇,冷漠的说:「冯叔,才三年不见,怎就不认得侄儿了?」 他的话才说完,原本怔愣的冯玉环,突然开心的大喊,「毅哥哥,真的是你!」她亲昵的娇喊着,飞奔抱住左世平。 眼前的这一幕,让冯玉镶的心顿时犹如被千斤重石撞击,痛得她喊不出声,无法抗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冯玉环紧紧抱着左世平…… 不,他不是她的左世平,他是冯玉环的毅哥哥。 【第九章】 侧躺在自己房内的床上,冯玉镶内心五味杂陈,虽然她早知他和冯蒋两家有恩怨,可真正确定后,看到冯玉环和他那么亲昵熟悉,她的心,突然有种强烈的失落。 可不是吗,原本她才是与他最亲的人,现在,他的身分曝露后,情势翻转,反而变成冯玉环和他最熟识,连冯金城和蒋德瑟都比她更熟悉他,而她,反倒变成局外人。 她回房之前,他们还在大厅讲过去的恩恩怨怨,冯金城问他劫后余生为何没去找他,他反直言控诉当初他们不伸援手,冯金城自然是有一番说辞,说他不是为官者,很难插手帮忙,可有偷偷收买一些官员帮忙说情,但遗憾的是帮得不够力。 她很想留下继续听,想更了解他的过去,可是看到冯玉环的手一直紧勾着他,不时对他娇嗔,埋怨他未死却不告诉她,害她伤心难过好几天,而他虽未理会冯玉环的埋怨,可也未拨开她的手,想必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犹在,何况冯玉环还曾是他的未婚妻,现在更是他的正室夫人…… 她承认自己不够大气,心头有妒意,看不下去、待不下去,是以自行先回房休息,或许忙着叙旧的他,压根没发现她离开了。 思及此,她的心揪成一团。 「姨娘,我……」 小秋进来似乎要说什么,心头一团乱的她,闷闷的说道:「别吵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秋顿了下,不敢吵她,「是。」 在床上翻来覆去,大白天的,谁睡得着,何况她心头乱糟糟。 坐起身,下床后,来到桌旁为自己倒杯水喝,她想,自己会不会太小气了,他们本来就熟识,加上恩怨纠结,自是会多说一会话,那又怎么了? 她想说服自己别想太多,可冯玉环亲昵勾着他的画面又浮现眼前……好吧,她就是小家子气,就是在意的很。 冯玉镶想出去透气,才没走两步,那个高大的男人突然开门大步迈入,炯亮黑眸直盯着她。 她埋怨的看他一眼,一语不发,别过目光,径自往房外走去,经过他身边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去哪儿?」 「出去透气。」 她淡然道,挣开他的手继续要走,他用力拉回她,将她欲逃脱的身子紧锁在怀中,四目交接,她眼底的埋怨未减,他却神色肃穆盯着她,似乎做错事的人是她。 她怒瞪他,他突然低头狂吻她。 感觉到她的反抗,停下吻她的动作,他低沉的问:「为什么先离开?你生气了?」 她不发一语,瞪他。 松开她的手,他示弱的认错,「你失忆,我没主动告诉你我是谁,是我有错在先。」 他突来这一招,让冯玉镶满腹的怨气瞬间消弭,连想瞪他都没劲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在生气。」 左世平握着她的手,真诚的说:「无论如何,我这是欺瞒你,我跟你道歉。」 感受到他的真心诚意,冯玉镶整颗心都融了。「其、其实我也没真生气,我、我就是……」吃醋两字,还真是令人难以启齿。 他不以为意,拉她坐下,为她倒茶,「你失忆了,所以你应该也忘了当年我们三家人之间的事。」 她点点头,「刚才我听你们的对话,有听出一些事,但并不完全明了。」 他一脸沉肃,娓娓道来,「我本名叫林毅,我的父亲林章也是个京官,官位比蒋德瑟的爹蒋炳全还高,我们两家和冯家颇有交情,我和冯玉环还有蒋德瑟,是自小一块长大的玩伴,我和冯玉环还曾有过婚约……」 听到此,她鼓起双颊,低头不语。 「吃醋了?」他淡笑。 「谁吃醋了,我、我才没有!」她抬头,晶亮的双眸直瞅他,嘴硬的道。 第二十六章 他轻抚她的脸,深情款款的凝睇她,「玉镶,不管我是左世平还是林毅,我的心里只认定你是我的亲人。」 她感动的看着他,同时也为自己方才那小家子气的模样,感到羞赧。 「三年前,我爹遭人诬陷和绿林盗匪勾结抢劫,还抢了赈灾官银,我爹为官清廉正直,断不可能做那种事,但官兵搜府时,却在我爹的书房发现了被劫走的官银……」 他痛楚的陈述当年事,还控诉当年林家遭难时,冯蒋两家对他们如何的避之唯恐不及。 「冯蒋两家也太无情了,尤其是冯金城……呃,我爹,他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儿女有婚约,代表两家人的交情极深,怎么林家一出事,他连援助都没!」冯玉镶忿忿不平的说。方才冯金城说他有暗中帮忙,打死她都不信那个赌徒会如此有情有义。 左世平饶富兴味的看她,她大义凛然,一点都不护短的样子更令他心仪。 「我爹他没当官,在朝中的确是使不上力,可蒋德瑟的爹不也是在朝为官,他没说情吗?」 他冷哼,「他有!他是帮自己说了情,不但极力撇清和我爹的关系,还出面做证我爹和盗匪勾结,举报有功,顺利顶替我爹的职缺。」 「什么!这人真是太可恶了!」冯玉镶怒拍桌,「难怪他教出来的儿子也是匪类!这种人至今还在朝为官,为何没人唾弃他?」 左世平淡然道:「他有钱有势,旁人巴结都来不及了,岂会唾弃。」 当年他亦是同她这般愤慨,但光气愤于事无补,得找出有力的证据,一举击垮这种无情无义的烂官。 这三年来,他陆续搜集一些蒋炳全卖官鬻爵的证据,只要将这些证据呈给朝廷,随时可摘了他的乌纱帽,让他进大牢度过下半生,甚至人头落地,之所以还未有动作,是因为他还想查清当年的一些事。 他怀疑就是蒋炳全把自己干的丑事栽赃给他爹,而那场大火,说不定也与蒋炳全有关。他便是想查清此事,只是时日久远,人事已非,要查证实属不易。 冯玉镶撇撇嘴,他说得没错,现实就是如此。 「后来林家为何会发生大火?」她轻声问。 「那场火来得突然,没人知道怎么起火的……」 他回想那夜烟焰障天的情景,火光烈焰将夜空照得通亮,却未给林家人照出一条明路,那场火不只将林家大宅烧成一片灰烬,也毁灭了林家所有人。 「对了,官府不是查证过,说你已死在那场大火中?你怎么会……」她不解的问。她记得在冯家时,小秋曾和她略提过这事。 「那时有一位和我年纪身材相仿的远亲表哥投靠我家,官府或许是将他误当成是我。」他嗤笑,「事后我差人回林家附近打听,一位更夫私下告知,大火发生前,有天夜里他看见我那位表哥,从林府后门搬了一箱东西进去,我猜想,他搬的极有可能是赈灾官银。」 她倒抽了一口气,「这人简直是忘恩负义,怎可以做这种事!」她皱眉道:「不过那官银,肯定不是你那位表哥抢的,倘若他能抢一大箱官银,哪还需要投靠你家。」她细细推敲着,「他将官银搬入林府,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栽赃你爹,事成后,一定有好处等着他,表示肯定有人指使他。」 他眸中满是欣赏,她果然聪慧无比。 「没错,我那表哥没那么大的本事。」 「那他借住你家时,都跟什么人来往比较多?」 「他投靠我家不到半年,除了府里人,他和蒋德瑟来往最密切。」这就是他怀疑蒋炳全栽赃诬陷他爹的主因。 「蒋德瑟?这么说,是蒋家……」她顿住,未证实的事,她不敢冒然说出口。 「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臆测。」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三年来,仇恨积压在他心底,他没一刻忘过,这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他迟早会报,但他不想冤枉任何人,没有证实之前,他不会采取激烈的报复行动。 不过,当年林家落难,冯蒋两家确实避远远的未伸手援助,当日他们无情,莫怪他今日暗地搅乱他们两家的财务。 冯玉镶突然想到什么,瞠目道:「世平,你说,林家那场大火会不会是那个幕后主使人想杀你表哥灭口,才……」要真是这样,那其他人死得也太冤了! 他摇头,「若真要灭口,我表哥无依无靠的一个人,只要将他约到荒郊野外杀掉,岂不更干净俐落,何况那时林府正值多事之秋,加上我表哥素来爱花天酒地,几日不回家也是有的,他不见几日,我们或许不会有多余心思去找他。」 她想了想,好像有理,为了杀一个人灭口,放火烧死整座宅子的人,也太费工夫了。 「对了,世平,当初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她握着他的手,不舍的问。被熊熊大火围困住,那时他一定很惊慌吧。 「是我林府一位老忠仆,舍身背着我冲出火海的。」他低沉平静的向她叙述当时逃生的情景以及后来的事。 她听了之后,内心更加不舍。当时的他不只无家可归,即便有家也归不得。整座宅子几乎无人生还,那凶残的放火者,就是铁了心要林府所有人都死,倘若世平那时再返回林家,肯定会再度遭毒手。 「老忠仆死了,你一定很伤心吧,不过当时帮助你们的那位贵人呢?」她问:「可以让我去见他吗?我真想当面好好谢谢他。」 「他……」闻言,左世平神情骤变,「我还有事,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就走。 「呃,世、世平?」 目送他离去的高大背影,冯玉镶一脸错愕。他为何脸色丕变,说走就走,她说错什么了吗? 「马力,小秋回来了吗?」 从冯家回来的冯玉镶,一进府见到马力,急急的问。 昨儿个她心乱如麻回房休息时,小秋有进房找她,她却没听小秋说话,还要她别吵她。 听管家说,昨日冯金城要回冯家前,要小秋跟他回冯家一趟,小秋定是来告诉她这事的,怪她只顾着和冯玉环吃味,没对小秋的事多上心,结果,小秋就一去不回了。 冯金城和蒋德瑟相偕前来,她已猜到他们别有目的,而这事小秋似乎知情,冯金城在这时候突然要小秋回冯家,内情绝对不单纯。 昨天下午,冯家又差人来报,说温氏病重,要留小秋帮忙照顾温氏,冯金城还特地给她捎了封信,信中对她坦承小秋是他的女儿,温氏知道后,生怕自己不久人世,才想让小秋在她身边多待一点时间。 这理由看来合情合理,虽说小秋现下对冯家没任何助益,温氏不可能对她有祖孙情,可冯金城应不至于太过为难小秋,她也就暂且放下心。 但等了一夜,早上仍未见到小秋的人影,她想了想决定亲自回冯家要人。 她已和世平作主把小秋许给马力,他们两情相悦,倘若小秋待在冯家太久,说不准手头缺银两的冯金城,会动歪脑筋将小秋许给某个富老头当妾室,如此他便能小赚一笔。 第二十七章 她怀着担忧的心情急急回冯家要人,冯金城却跟她说小秋一大早就离开了,她去看温氏时提及小秋,温氏沉着脸,似对小秋也是自个儿孙女一事颇为不乐,却和冯金城口径一致的说一大早就让小秋回左家去了。 她向其他下人还有角管家求证,角管家告诉她,小秋的确是一早就离开,角管家不可能骗她,下人们回答时神色也颇自然,不像被命令这么说。 她想,也许来的途中,和小秋擦身而过,说不定小秋真的已回到左家,谁知—— 「没有,小秋没回来。」马力笃定的回答。 「小秋没回来?」她心头一惊,「你、你确定吗?」 「我确定。」马力斩钉截铁说道:「一个时辰前我和大爷回府时,我在府里找过一遍,还问了其他人,大伙都说没见小秋回来,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了,都没见小秋进府。」 「小秋没回来,那她会去哪里?」心头有不祥的预感,冯玉镶慌张的喃喃自语,突想到什么似的,纳闷的问:「这时辰你和大爷怎会回来?大爷在龙虎楼吧,我去找他。」 她急煎煎的欲前往龙虎楼找他商量,马力却唤住她,「玉镶姨娘,大、大……耶不在龙虎楼。」 「不在龙虎楼,那他现下人在哪儿?」 「他……他在夫人楼。」马力呐呐的道。 「夫人楼?」冯玉镶愣住,内心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感,「噢,那、那我先回蝶院,等大爷出来,让人通知我一声。」 「是。」 「对了,小秋若回来,要她马上来找我。」 「好,我知道。」 回蝶院的途中,冯玉镶只觉脚步沉重无比,除了担心小秋的安危,也担心世平和冯玉环旧情复燃。 昨日近午时分,他自她房里离开,她就没再和他见面,反倒是听下人说,冯玉环晚上去了龙虎楼。 之前,除了她之外,他可不许其他的姬妾随意进入,连冯玉环也未在允许名单中,但昨晚一切都变了…… 心口沉甸甸的,她强挤出笑容,努力的自我安慰——世平现在爱的人是她,他和冯玉环已经是过去式,他的心意不会……不会改变的。 但,真的如此吗?她竟有些不确定。 三天过去,小秋像人间蒸发似的依旧不见人影,而左世平每日皆有回府,冯玉镶却见不上他一面,不是避不见面,就是和冯玉环腻在一块,有时在龙虎楼,有时在夫人楼,听下人说,两人夜夜饮酒作乐,夫妻俩交臂共饮,不亦乐乎。 既已喝了交杯酒,那应该也圆房了吧! 胸臆间酸涩滋味翻腾,冯玉镶苦笑着,别说冯玉环曾是他的未婚妻,现下更是他的正室,他们俩圆房,不是天经地义吗,她吃味干什么! 前几日他跟她说:「不管我是左世平还是林毅,我的心里只认定你是我的亲人」,是她太过天真才会傻儍相信,不过,他也没骗她,她是他认定的亲人,而冯玉环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妻子。 他口口声声说要报复冯家,但他却点名要娶冯玉环,先前虽没圆房,可也不愿放手,那意味着他对冯玉环背叛他,改和蒋德瑟订下婚事,有怒有怨,但还有更多不愿放开的爱。 由爱生恨,恨意消除后,爱意自然就浮现…… 心口疼痛不堪,她从来不为爱情伤心伤神,可和世平的这一段情,却让她拧痛了心,甚至觉得心力交瘁。 待在房内太久太闷,冯玉镶来到后院想透透气,人却发晕懒洋洋的没元气,许是这三天来,她自己像无头苍蝇一般瞎找着小秋太累了。下人们有各自的活要做,顶多就是帮忙留意一下,府里除了马力外,没人真正能帮得上她的忙,另一个可以帮她的人,却一径的沉浸在旧情重燃的缱绻缠绵中。 「唷,这不是一向意气风发的玉镶姨娘,怎这会垂头丧气的像只落水狗!」 和左世平相认后,冯玉环自恃两人之间的情感打小就有,根深柢固,遂放低姿态,又是讨好又是道歉,试图挽回他们的旧情。 冯玉环觉得她的计策奏效,因这几日左世平对三年前的事,不再怀有那么强烈的恨意,对她一度改和蒋德瑟订下婚约的事也已释怀,与她旧情复燃,夜夜饮酒,同床共枕,她已然是他名符其实的正妻。 而她这个正妻得宠,冯玉镶这个下贱的小妾,自然就失宠。 「冯玉镶,你以为你真有什么本事可以收服世平的心,当初世平答应纳你为妾,不过就是想气气我,说穿了,他爱我爱得深,我欲改嫁别人,他心头自然是恨,才会故意娶一堆姬妾。」冯玉环冷哼着,「如今我和世平已成了恩爱夫妻,你们这些贱妾留着也是多余,识相的话,自己走人吧,要不,等世平下令赶你,那就难看了!」 世平说,林家已经死绝只剩他一人独活,他不想再当林毅,提及这名字,会让他想到痛苦的往事,是以,他坚持要她喊他世平,她也就从善如流。 虽然世平没明言娶她之前先纳妾的原由,但她不必想也知,事情就如她说的那样。 「冯玉环,你先前不还嫌世平丑陋,不愿和他……圆房?」她强打起精神,想和她对呛,可提及「圆房」一事,她的心陡地揪痛,气势瞬间弱下来。 「我、我先前不知他是毅哥哥,我心里只爱毅哥哥一个人,就算别的男人强娶我,我死都不从!」冯玉环对自己的说辞颇得意,更觉有理。 冯玉镶嗤之以鼻,才不信这套鬼话,但有人似乎信了。 「玉环,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左世平突然现身,还一脸感动不已的表清。 「毅哥哥,不,世平。」察觉自己又喊他旧名,冯玉环忙不迭改口。 他握她的手,微笑轻拍,「无妨,我喜欢听你喊我毅哥哥。」 冯玉镶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有了左世平的鼓舞,冯玉环更加娇嗲的喊着,「毅哥哥,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这几日我忙,没空多陪你,今日我特地提早回来,想陪你回娘家看看奶奶,当然,还得正式拜见岳父母。」左世平对冯玉环温柔说着,完全无视冯玉镶的存在。 「那之前你答应给我爹一万两资金的事……」冯玉环迫不及待的问。 他温柔一笑,轻搂着她的肩,「我答应的事,一定做到。」 「真的?」冯玉环喜形于色。 「我们都已经是夫妻,帮助岳父,本就是我这个女婿分内之事。」 冯玉镶听得张口结舌,之前他不是千百个不愿,且他明知冯金城拿到钱后,不会振兴米店,只会拿去赌坊,他还…… 「我就知道毅哥哥你最疼我了。」冯玉环热络的勾着他的手臂,目光落在冯玉镶身上,撇嘴道:「那,她呢?」 左世平瞥了她一眼,视线又移回,「我外头的事业忙得不可开交,你是当家主母,府里的事由你作主,总之,今日我是陪妻子回娘家,不是陪旁人。」 他的话说完,冯玉环满脸笑意,冯玉镶则像被狠狠挥了一拳。 他说的旁人,指的是她? 第二十八章 「毅哥哥,今日艳琴那个贱……艳琴姨娘,她、她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让她端茶向我请安,她居然不肯,她……」 冯玉环趁机告状,话还未完,左世平突然握住她的肩头,低沉的说:「这么不受教的人,就别让她待在府里了。」 「那我可以赶她离开吗?」冯玉环小心翼翼的问。 「我不是说了,府里的事由你作主,何况她只是一个贱妾,要她留要她走,端看你的决定。」 冯玉环得意的扬高嘴角,斜睨着冯玉镶,「那么是任何一位姨娘犯错,我都可以……」 「全由你作主。」不等她说完,左世平再度肯定她的实权,「我得去书房一趟,你也赶紧去准备,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连看冯玉镶一眼都没。 冯玉镶很是震惊,他居然无视她,仿佛当她是透明人似的!他怎会说变就变,难道他真的只是把她当成惹冯玉环吃醋的棋子,如今他们俩复合了,她就变成多余的? 「还看什么,再看小心我叫人把你眼珠挖出来!」冯玉环充满妒意的说,「今日暂且饶你,等我从娘家回来,再来好好惩治你。」 冯玉环得意的对身旁的丫鬟下令,「小冬,传我的命令,要管家去把艳琴那个贱妾赶出府,马上!」 见到方才左世平授予自己主子无限的权力,原本夹着尾巴做人,闷了好一阵子的小冬,像终于等到出头之日似的,骄傲的挺直身,应道:「是,夫人,我马上去!」临去前,还不屑的瞅了冯玉镶一眼。 「冯玉镶,到底还是我这个嫡出的正室有本事,我只消开个口,世平便爽快答应给一万两,不像你这个庶出的贱妾,磨磨蹭蹭那么久,一文钱也要不到。谁有本事,高下立见。」冯玉环得意的笑着,「这也说明了世平爱的人始终是我,要还想保留一丁点自尊,我劝你自己主动离开,要不,等我回来,我会让你走得非常难看,哼!」 趾高气扬的冯玉环离去后,冯玉镶呆愣在原地,脑内嗡嗡作响,不敢相信和左世平的爱情,才隔几日,就从春暖花开的阳春三月,成了枯枝罩雪的寒天。 落寞的独自回蝶院,她的心空缺了一大块,冰冰冷冷的,犹如罩雪覆霜一般。 左世平陪着冯玉环回冯家,恰巧蒋德瑟也在,大伙一起吃着晚膳,趁着冯金城和左世平叙旧时,蒋德瑟借故先离开,他朝冯玉环暗使眼色,便起身离去。 过了一会,冯玉环才起身,「世平,你陪爹多聊一会,我去看奶奶。」 冯玉环前脚才离开,左世平便对一名随从使眼色,示意他跟上。 「毅儿,不,世平,叔叔我喊惯了,一时还真难改口。」冯金城呵呵笑着,「当年的事,你真的不能怪我们冯家,那是……」冯金城看向门口,确定没人进来,低声说:「那都是蒋炳全出言恐吓,说我若是帮你爹,要出了事他可不帮我,还说你爹卡的就是钱关,我要是出钱相助,兴许会被当共犯抓走呢。」 「你说,我们这一大家人,哪禁得起……有一丁点变故。」冯金城说着,不忘把当年无情无义之事,推得一干二净,「要我说,都是那个蒋炳全在作怪,他非但不帮说情,还出面说你爹真有盗官银,立了功顶了你爹的缺,这用脑子想想,便知谁在搞鬼。」 虽然这是冯金城的推卸之辞,但左世平相信若真有人搞鬼,那人绝不是冯金城,他虽是个见钱眼开的商人,但他还没胆干伤天害理之事。 不过,当年他爹受诬陷入狱的真相,冯金城或许略知一二。 「岳父,小婿敬你。」他频帮冯金城倒酒,等他喝醉,或许会透露一些事。 「世平,那个……你答应给我一万两的事,不会变卦吧?」干了酒,冯金城再三确定。 「当然不会。」 「我就说嘛,误会解开就好。」已喝了好几杯的冯金城,略有醉意,左世平又帮他倒了好几杯,他全数饮尽后,开心的大笑,随即正色道:「你不要在意玉环和蒋德瑟的婚约,那都是蒋德瑟一厢情愿,他打小就喜欢我们家玉环,偏偏玉环只喜欢你,可是你家突遭变故,蒋德瑟趁虚而入,玉环才答应和他的亲事…… 「我实话告诉你,我跟你爹多年前为你们订下口头婚约,这蒋德瑟一直不死心,叫他爹来跟我说了好几次,要我改变心意,把玉环许给他,我哪肯,这蒋德瑟花名在外,我怎么可能把女儿许给他,你和他相比正经多了,我当然还是中意你。」 说着,肚里酒虫翻滚的冯金城,又自己倒酒喝。 左世平暗暗嗤之以鼻,那是因为当时他爹的职位比蒋炳全高,冯金城要挑选亲家,自然选他林家。 「这蒋德瑟没啥出息,他和玉环……已经没关系了,不用在意,真的!」 冯金城一直绕着同样话题,醉言醉语,左世平引导他聊别的话题。 「岳父,你还记得我表哥吴宽这个人吗?」 「你表哥吴宽?」已有几分醉意的冯金城,脑袋迟钝了些,他摸头想了半天,「我认识这个人吗?」 「当然认识,他投靠我家的期间,你见过他几回,他和蒋德瑟很合得来,晚上还常常凑在一起上花楼。」 吴宽是他娘亲那边的远房亲戚,因父母皆殁,特来投靠,他爹点头收留了他,可吴宽好高骛远,不学无术,为此,他娘很过意不去。 「噢,你说的是那个……对,他叫吴宽,那个兔崽子,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他竞然让蒋德瑟来跟我说,要我把玉镶嫁给他,我呸,他算哪根葱,想娶我冯金城的女儿,没一万两的财力,想都甭想!」冯金城真醉了,心底的话全然不忌讳的逸出。 「他要娶玉镶?」左世平眉心紧皱起,这事,当年吴宽没跟他们提过。 「他也不撒泡尿照照,他谁呀他……」 冯金城径自骂骂咧咧,左世平则觉得这事不单纯,倘若当年吴宽真想娶玉镶,定会先告知他娘,再怎么样说亲一事也得由长辈来提,怎帮忙说亲的人会是蒋德瑟? 冯金城醉了,说话拉拉杂杂,一会说东,一会说西,听来像是无关联的几件事,最后似乎能凑在一起,左世平听了之后,觉得当年的事情隐隐约约露出一线曙光…… 「放开我!」 蒋德瑟借口先离开,其实是在冯家后院等着冯玉环,一见到她,他迫不及待上前抓住她的手。 「玉环,怎么这么多日不跟我联络?」 冯玉环拨开他的手,「我跟你有什么好联络的,我可是左世平的妻子,你放尊重点!」 「左世平的妻子?」蒋德瑟嗤之以鼻,「你肚里怀着我蒋德瑟的孩子,你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是……」 冯玉环急捂住他的嘴,「你要死了,说这么大声,怕人家不知道吗!」 「你也会怕?」拉开她的手,蒋德瑟冷笑着。 「哼,我怕什么。」冯玉环抬高下巴,「我都已经和世平圆房了,我要真有喜,他高兴都来不及。」 「你和他圆房了?!」蒋德瑟怒气冲冲的抓着她的手臂,「你是我的人,怎么可以上别的男人的床!」 第二十九章 「蒋德瑟,你给我放开!我上的不是别的男人的床,是我丈夫的床,天经地义的很!」 「冯玉环,你这个……」 「我怎样?」 蒋德瑟怒指着她,「不知羞耻的女人!」 冯玉环嗤笑,「我要是不知羞耻,那也是拜你所赐。」 当初左世平早他一天到冯家下聘,左世平戴着面具,脸和手臂都是烧伤痕迹,看得真令人嫌恶,加上蒋德瑟心有不甘,当晚两人喝酒说心事,最后乱了性,谁知她就怀上他的孩子。 原本她是打定主意,要在左府胡闹瞎闹,让左世平受不了主动休了她,她好能带着肚里孩子进蒋家门,来个双喜临门。 可谁知原来左世平就是林毅,而且那张俊脸并未烧坏,左颊下方的伤不损他的俊俏。重点是,左世平现今的财富,远比蒋家雄厚,她爹先前借的一万两抵消不说,又应允婚后会另给一万两,这点就比小气的蒋家好太多。 她爹也说了,蒋炳全卖官鬻爵的事,在朝中已传得沸沸扬扬,蒋家迟早会衰败,要她好好抓紧世平,千万别动摇心志,守着左家比什么都强。 「你就不怕我去跟左世平说这事?」蒋德瑟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 「你去说吧,让他打死你好了!」冯玉环凉凉的说。「世平他还是和以前一般爱我爱的很,他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多亏她聪明,她和世平圆房时,她让小冬准备了鸡血染在床单上,加上当晚她和世平都醉了,他也不清楚她究竟还是不是处子之身,但不容怀疑的是,两人确实是同床共枕,世平没任何质疑,圆房一事算是惊险过关。 这关过了,后头的事,自然是关关过。 「你,你这个女人,我为了你揪心扒肝,还干尽了——很多事,你居然对我这么无情无义!」 「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想娶我,我又没拿刀逼你,我本就是林毅的未婚妻,当初我是以为他死了,才会答应你。」 「别说得这么好听,当初你和你爹一听林家出事,可是赶紧向我爹求助,翻脸急急的和林家划清界线——」 「这些事,世平他早释怀了。你要拽着这些陈年旧帐不放,说不定他还嫌你烦呢!」 「你……」蒋德瑟冷哼道:「你可别忘了,小秋亲眼撞见我们从你的房里一起出来,我们那时还心焦的讨论着孩子的事。」 「呵,小秋人不知死哪里去了。再说,那个贱丫头不会出卖我的,她是我爹在外头的私生女,我爹不是告诉你了吗,啧,那个低贱的丫头竟然也是……」 冯玉环没对蒋德瑟威胁的话语动怒,反倒对小秋也是她妹妹一事,气得牙痒痒。 不过,在这紧要关头,那贱丫头的身世,倒也成了能利用的一点。 她怀了蒋德瑟孩子一事,和她决定改嫁蒋德瑟的计划,她没瞒她爹娘,她爹最后也告诉了奶奶,也把小秋是他私生女一事说了。她奶奶气归气,但深知这事得守住,所以便留下小秋,对她说教说了一整晚。 她倒是不担心小秋,小秋若会说早说了,那丫头生性懦弱,她只要斜瞪她一眼就把她吓得直发抖,哪还说得出不该说的话! 只不过,那贱丫头不知死哪里去了,冯玉镶天天都在找她……罢了,一个贱婢不见了倒好,要真出意外死了,那岂不是一了百了! 「蒋德瑟,你少拿孩子的事来威胁我,不管是你还是小秋那个贱婢,你们说的话,左世平都不会信的。」冯玉环有恃无恐。「好了,你快回去吧,没娶到我,我知道你少了个能撑住台面的正妻,心里会有不甘,但往好处想,你不是爱上花楼爱流连花丛?这下,没人管你了不是!」 「你……冯玉环,这事我绝不会善罢干休的,你给我等着!」蒋德瑟气急败坏的怒指她,悻悻然离开。 「哼,没出息的东西,我还怕你不成!」 冯玉环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冷哼了声,随即急忙忙的离开,未注意到大树后头躲着左世平的随从,方才他们的对话,全被他收进耳里。 【第十章】 「姨娘,姨娘,你醒了……」 冯玉镶躺在床上,眼神迷迷蒙蒙的,似乎看到小秋蹲在床边喊她。 「小秋?」她是在作梦,还是…… 「姨娘,你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小秋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渐渐清醒,小秋的人影和声音越来越清晰。 冯玉镶看看房内,好陌生的摆设,「这是哪里?我怎会来到这儿?」她试图坐起身,却全身乏力又头晕,手轻压额际,突然想起昨天的事。 昨日左世平陪冯玉环回娘家,行前他说的那些话,狠狠刺伤了她的心,昨晚她难以入眠,不要任何丫鬟陪,独自在府里散步,但在左府里,他又不免想到左世平和冯玉环,更是气闷,不禁往大门走去,不顾守门下人的拦阻,她到外头漫无目的的行走,走着走着,突然感到一阵头晕,人就昏厥了过去。 「姨娘,小心,我扶你。」小秋轻轻扶她坐起,低着头,害羞的说:「这里是……是马力的家。」 「马力的家?」冯玉镶一头雾水,据她所知,马力的双亲早已不在,他跟在世平身边,住在左府,没有自己的家。「小秋,你怎会在这里,这几日我一直在找你,很是担心你……」 「我……是大爷救了我,把我安排在这里。」 「大爷救你?」 冯玉镶越听越糊涂,小秋便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听了小秋的陈述,冯玉镶大惊失色,「冯玉环怀了蒋德瑟的孩子?」 原来之前她被温氏召回冯家时,小秋行经冯玉环的房间附近,凑巧撞见冯玉环和蒋德瑟一起步出房外,还心焦的讨论着孩子的事。 她慌张跑回,不确定冯玉环有没有发现是她。 但冯玉环发现了,冯金城才把小秋召回,还让温氏对她说了一晚的大道理,要她以冯家女儿的身分,替冯家着想,守口如瓶。可有人还是担心,想杀小秋灭口。 秋说,翌日一大早,冯金城的确放她回左家,可她离开冯家不久后,就险些遭一名黑衣人刺杀,还好左世平刚好经过救了她。 秋回去冯家的那晚,左世平的真实身分才刚被揭穿,心乱睡不着,才会一早就出门,恰巧救了陷入危机的小秋。 得知详情后,左世平觉得小秋若回左府还是会有危险,遂将她安排在这间原本就是要送给马力和小秋当新房的房子。 马力也是隔了几日才知道小秋被安排在这儿,所以一开始还和冯玉镶心焦的寻找小秋。 「姨娘,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小秋一脸歉意的跪在床边。 「小秋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冯玉镶轻斥,「还有,你也别再喊姨娘,既然爹和奶奶都认了你,你就是我妹妹,还不改口叫我姊姊。」 「我可以吗?」小秋受宠若惊。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姊姊,这已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轻笑。 秋看着她,怯怯的轻喊,「姊姊。」 「我的好妹妹。」冯玉镶握着她的手,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不解的问:「对了,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三十章 「是大爷不放心你,要马力随时暗中跟在你身后保护你,你昨晚走到这附近时突然晕倒,马力就急忙把你抱进来了。」 原来是世平有特地交代,他并非不关心她了,还有先前找小秋的事,她还颇埋怨他都未帮忙,可真正帮到忙的人是他! 「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不过就是个小妾……」虽已知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猜到他可能在筹划什么,更明了他当着冯玉环的面说的那些话皆是有口无心,可她还是忍不住话中带酸味。 「不,姊姊,大爷他很爱你,不放心你,才会让马力暗中保护你。」小秋急急的道:「何况你现在有喜了,你也要多保重自己,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你说什么?!我有喜了?」冯玉镶一脸惊愕。 秋微笑的点头,「昨晚大夫来看过,大夫亲口说的。」 「真、真的?」冯玉镶摸着自己的肚子,不敢置信,但随即又露出惊喜万分的表情,喃喃自语着,「我怀孕了,我有孩子了……」 得知好消息后,吃过小秋煮的粥,休息了一整个早上,冯玉镶觉得自己的精神好多了,原本想早早回左家,但马力一早出门前曾交代小秋,他没回来之前,不能让她离开。 看在昨晚是马力救他们母子的分上,冯玉镶耐心的等到他回来,中午他一出现,她迫不及待说要赶紧回去让世平看看他们母子均安,可马力却摇头。 「为什么我不能回去?」 「大爷吩咐过了,让姨娘留在这里,暂时别出面。」 冯玉镶冷静下来细想,大抵猜到左世平的计策,他是要让冯玉环误以为她伤心绝望,离家出走,再也不回去,如此冯玉环便会松懈心防,之后他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她不会破坏他的计策,甚至可以无酬配合演出小妾被抛弃的伤心戏码,让冯玉环更相信世平已经不爱她……可惜世平似乎不需要她的配合。 她也知道他一个人能处理好这些事,她不过就是想早点和他分享两人已有孩子的喜悦,哪怕只是偷偷地欢欣一下也好。 「既然是大爷的吩咐,那好吧,我就留在这儿打扰你们几天。」冯玉镶苦笑。 「姊姊说什么打扰,这房子是大爷的,你住在大爷的房子,那也是合情合理。」 「这房子是世平要送给你们的成亲大礼,我这是鸠占鹊巢呢。」她打趣的道。 「姊姊……」小秋害羞的低下头。 莞尔,冯玉镶突然想到一件事,赶紧先叮咛小秋。 「对了,小秋,这阵子你千万别出门,我在想那个要刺杀你的黑衣人,兴许是蒋德瑟派来的。」 「蒋、蒋公子?!会是他吗?」小秋一脸害怕,马力立即上前搂着她,虽没多说一句话,但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我也只是猜测,但为了安全起见,你暂时先别出门。」冯玉镶不想吓小秋,可该说该提点的也不能少。 冯金城愿意放小秋回左家,自然是相信小秋不会出卖冯家,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派人杀了小秋,再怎么说小秋都是他的亲骨肉,温氏也不可能,理由同冯金城。至于冯玉环和余金花,两个后宅妇人要买凶杀人,有点难度,找门路就是问题。 倘若不是冯家人要取小秋的命,那最有嫌疑的人就是蒋德瑟。 冯玉镶思忖着,不知不觉就说出内心所想,「这个蒋德瑟,我想他的手段也不比他爹软,当初世平的表哥说不准是被他害死的……」 「大爷的表哥?姊姊指的是吴宽表少爷吗?」小秋轻问。 「你认识他?」冯玉镶一脸惊讶。 「看过几次,但不熟,不过……」小秋两眼盯着她,欲言又止。 「快说呀!」 「姊姊,你、你曾跟我说过,说吴宽表少爷让蒋公子去跟老爷……不,跟爹提过要娶你,不过爹没答应,还警告你不许和他走太近。」 「有这回事?」冯玉镶愣了下,随即干笑,「我、我不记得了。」 「这事没闹太久,因为不久后林家大宅就被火烧光,吴宽表少爷也不知去哪里了。」 吴宽就在那场大火中身亡,只是众人误以为死的是林毅。冯玉镶脑中闪过令人吃惊的猜测,会不会是冯金城不愿把冯玉镶嫁给吴宽,所以才放火……不,这应该不太可能,吴宽只是一名投靠林家的远亲,即便林母真有心想替吴宽说亲,冯金城若摇头,也不至于得罪林家。 只消摇个头就能轻易解决的事,冯金城断不会大费周章去干杀人放火的蠢事。 再说那时林家已落难,谁还有心思提亲……等等,对呀,那时林家已陷入愁云惨雾中,吴宽没尽心去帮忙,反让蒋德瑟去帮他说亲,这,很不合常理。 冯玉镶不禁大胆假设那箱官银是蒋德瑟要吴宽弄进林家栽赃,然后蒋德瑟给他的好处就是娶冯玉镶为妻,虽然冯玉镶是庶女,但好歹也是皇商之女,怎样都比他一个无依靠的穷小子来得强! 这种假设极有可能,就怪她不是真的冯玉镶,要不,说不定会知道一些内情。 「对了,吴宽表少爷失踪后,蒋公子常来问你有没有看见表少爷,还问表少爷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小秋喃喃的道。 「吴宽告诉我什么?」她反问小秋。 「我不知道,姊姊你没跟我说,你也跟蒋公子说表少爷没跟你说什么,可是,那时候你好像很害怕。」小秋续道:「之后蒋公子也没特地找你,过了三年大家也都忘了吴宽表少爷。但今年……就是姊姊你挨打的前一天,蒋公子来冯家作客,他不小心喝醉了,在后院透气时遇到你,发了酒疯,对你又搂又抱的,你吓哭了,我又拉不开他,只能喊人来帮忙,慌乱中似乎听到你跟他提到吴宽表少爷,还有什么官银的事……」 「我跟他提吴宽,还有官银的事?!」她一脸惊讶。所以真正的冯玉镶其实知道吴宽偷运官银进林家的事? 她猜,吴宽是个半瓶子醋,或许吃定原本的冯玉镶懦弱不敢张扬任何秘密,是以,可能在几杯黄汤下肚后,跟她提到他和蒋德瑟的交换条件,当时吴宽肯定是一脸骄傲自大的跟冯玉镶本尊说,他一定会娶到她。 「我依稀听到你这么说。」小秋颔首,「可是后来玉环姊姊闻声前来,蒋公子一口咬定是你勾引他,玉环姊姊让小冬把你狠打一顿,你就只是哭,什么都没再说,隔天,玉环姊姊说她的玉簪不见了,后来在你房里找到,就、就更加狠毒的把你鞭打到差点丢了命。」提到这事,小秋余悸犹存,眼眶都泛泪了。 冯玉镶心头一惊,细细想了下,觉得这事不是那么单纯,很可能是蒋德瑟借刀杀人! 那时蒋德瑟发酒疯想非礼冯玉镶本尊,冯玉镶本尊情急之下吐露当年吴宽告诉她的秘密,原想借此逼退他,未料却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蒋德瑟一定很吃惊真正的冯玉镶扮猪吃老虎骗了他三年,为了永绝后患,他知道冯玉环爱吃醋,又早就不容这个庶妹的存在,肯定在冯玉环面前大肆加油添醋,说冯玉镶如何的勾引他,醋劲大发的冯玉环,趁着冯金城不在,温氏又卧病在床,遂以冯玉镶偷她的玉簪为由,把她活活打死。 第三十一章 后来她穿越,冯玉镶复活,许是她「失忆」,所以蒋德瑟才没又对付她……等等,所以之前蒋德瑟和冯金城到左家找冯玉环,独留在大厅中的蒋德瑟对她眉来眼去,极尽暧昧之能事,其实是在试探她看她会不会又像之前一样,吓得托出吴宽的秘密打发他…… 还好当时她老神在在的很,没被吓到,反还配合他,意外的保住自己一命,倘若她嫌恶的急急避开他,说不定他会误以为她想起以前的事,以他心狠手辣的作风,肯定会再次对她痛下杀手。 纤细柔荑轻压额际,呼,一下知道太多内情,还真是有点受不了,冯玉镶赶紧摸摸肚子,希望她肚里的孩子没因她心情起伏太大,跟着受到惊吓。 「姊姊,你没事吧?」见她摸肚子,小秋紧张的问。 她轻笑,「没事,他会乖乖的待在他娘的肚子里,等他爹把所有事情处理完毕后,来接他的娘亲,回去团圆。」 小秋微微一笑,「大爷一定很快就会来接你。」 「届时,就先办你和马力的喜事。」 「我……」 「瞧你还羞得脸红!」 她们姊妹俩说说笑笑,马力却坐在一旁愁眉不展。 「马力,你在想什么,一脸愁容?」冯玉镶问。 「我……」马力起身,欲言又止。 「对了,你记得把刚才小秋说的事,和大爷说一遍,也许这些线索能帮得上他的忙。」冯玉镶谨慎交代着,她不能回去帮他,也不知他的复仇计划为何,但这些事肯定是重要线索,能帮一点是一点。 她其实并不赞成他报仇一事,但蒋德瑟这人太邪恶,若不将他绳之以法,那就太没天理了! 「对呀,你要记得跟大爷说,等大爷把所有事都处理好,他就可以来接姊姊回去团圆了。」小秋其实不太知道左世平要做什么事,但她衷心希望他们一家能尽快团圆。 「大爷他……」马力眉头紧皱,似忍到不能忍,终于脱口而出,「他报完仇后,不会来接玉镶姨娘。」 「为什么?」姊妹俩齐起身,异口同声的问。 马力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突然屈膝跪下,「玉镶姨娘,你很聪明,你想想办法救救大爷。」 马力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冯玉镶惊诧瞠目,和小秋面面相觑,也被吓着的小秋直摇头,不知马力为何突然做出令她们惊吓之举…… 「就是前面这间?」 「是。」 在马力的搀扶下,冯玉镶小心地步下马车,看着眼前窄小的旧屋,她一脸疑惑,「你确定是这里?」 在马力央求她帮忙救左世平,并把一切据实以告后,冯玉镶才知当日她要左世平帮她引见他的贵人时,他为何脸色丕变,借故离开。 原来这个贵人,竟然要左世平报完仇后拿命来抵,马力才说左世平报完仇,不会来接她回去团圆。 也许她的话重了点,但这个贵人心理真的不大健全。 左世平的贵人姓左,原是个富商,他自认从不亏待下人,可有一回他带妻小出游,却被自己的贴身随从暗算,想杀了他谋夺他的家产,当时他全家人被杀光,他则被一名自小收留的长工救下,那人不是别人,就是马力。 左老爷获救后,连夜赶回府保住家产,官府不久后也抓到那名丧心病狂的随从,但所有亲人都被杀光,左老爷心灰意冷,不相信任何人,他将府里所有人全赶走,自己一个人孤独的守着大宅。 马力因感念左老爷自小收留他,不愿离开,常守在大门口,有时左老爷外出喝醉酒,马力就负责扛他回府。 有一天,左老爷同样外出喝酒,将醉未醉之际,遇到从火场死里逃生的左世平和老忠仆,许是觉得同病相怜,左老爷救了他们,后来老仆死了,左老爷听了左世平的遭遇,直觉认定那场火不单纯,一定是有人蓄意放火。 他煽动了左世平内心的复仇之火,告诉左世平他可以将自己所有财产全给他助他报仇,可他报仇后,不但要把财产还给他,还得拿自己的命相抵。 那时的左世平悲伤欲绝,心中的仇恨比烧毁林家的那场火还炽烈,自是毫不考虑就答应了。 相信人性本贪的左老爷,还让马力跟在世平身边,即便马力个性厚实,还救了他,但他认为钱财会使人改变,变得贪婪无比,他让马力跟在世平身边,就是想看一场好戏,看马力最后会不会显露贪财本性,杀了左世平! 而他也认为,世平变得富有后,绝不会遵从当初的约定,反而还会为了现有的富裕生活,背信忘义的杀了他。 唉,她只能说左老爷心中的阴暗层面,真是阴暗到一个绝境了!冯玉镶回想着马力的话,不禁摇头。 世平是个重然诺的铁铮铮汉子,他当然不会杀他的恩人,且他在报仇后一定会遵守承诺,将自己的命奉上。 马力说,世平已将一万两给了冯金城,但这个冯金城真是赌性坚强,才还清了赌债,又陆续的把一万两给砸进赌坊,其实赌坊早被世平暗中买下,为的就是要设局诈冯金城,他的目的就是等着接收米店,一来报了仇,二来将米店挂在她名下,日后他们母子生活应无虞。 世平如此为她设想,她又岂能置他不顾?再者,左老爷这号人物,对在现代当心理医师的她而言,不来会一会怎可以! 原先马力还多有顾忌,不愿带她前来,但冯玉镶告诉马力,她得先会一会左老爷,才知道要想什么办法化解这个僵局,再说,世平不让她回左家,纯粹只是因为不想让她坏了他的布局,目前她并无性命危险。 马力想了想遂答应她,这阵子左世平让他以保护她们姊妹为主,不需成日跟着他,马力这才瞒着他,悄悄带她过来。 看着眼前这间陋室,冯玉镶满脸疑惑,「不是说左老爷是富商,怎会住在这……」 「老爷他不愿接受大爷为他安排的大宅,执意一个人住在这里。」马力的话才说完,门内突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 「带了谁来,马上给我滚!」 「老爷,这、这位是大爷的……」 「我说滚,你聋了是不!」 「我聋了,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冯玉镶大步往前走,马力紧张的拉住她,她反拍拍马力,小声的说:「没事,交给我。」 她既然已经来了,岂能连面都未见到就滚回去,她没那么听话的! 冯玉镶径自往门口走去,先探头往里边一看,只见一个白发老者低着头,蜷着身子坐在矮凳上,里边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矮桌和矮凳,看来,他是在惩罚自己独活下来,不愿过舒适的日子。 唉,这又是何必呢! 「左老爷,我是左世平的……」 一踏进屋里,她才想自我介绍一番,原本蜷缩在矮凳的左陆生,突然像发威的老虎般,猛地站起,对她咆哮,「我叫你滚,你没听到是吗!」 担心她受伤,马力忙不迭挡在她面前,冯玉镶踉跄的退了几步,似受到惊吓的瞠大眼,张口结舌片刻后,在左陆生又想发飙前,她突然推开马力,朝他奔去。 第三十二章 「你这个……」 怒骂的话才刚开口,她陡地张开双臂,紧紧抱着左陆生,哭喊着,「爸、爸……你醒过来了,你醒过来了对吧!」 她突然抱着他痛哭的举动,让左陆生一时怔住,马力楞楞看着,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爸,你怎么变老了,不过没关系,你健康就好,健康就好。」冯玉镶哭得不能自已。 左陆生一脸愕然,眼前这女人莫名其妙对他喊「霸」,还对他的脸摸来摸去,照理他应该怒斥,把她赶走,可是,她给他熟悉亲切的感觉,再者她哭得这么伤心,他突然有点不忍心,或许是因为从她的外貌看来,年纪和他已死的女儿差不多。 惊觉自己竟对一个陌生女子心生不忍,三年来活在阴暗中等死的左陆生,不容许自己这样。他妻儿全殁,他一人独活已无意义,他只是在等,等左世平来杀他,证明他说得没错,人性本贪婪,为了钱,所有人都会忘恩负义,就像三年前他的贴身随从为了谋夺他的财产,冷血的杀光他全家一样。 左陆生狠狠推开她,「快滚!不要在这里疯言疯语。」 冯玉镶往后退,还好马力扶住她。 被无情的推开,冯玉镶整个人清醒过来,擦干泪水,吸吸鼻子后深吸一大口气,将激动的情绪缓下。 世间事真是玄妙,她穿越来到古代,已让她觉得不可思议,未料,这个满头白发想索左世平性命,心理不大健全的贵人,竟和她现代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 「天啊,我认错人了,我以为你是我……我死去的爷爷。」冯玉镶硬转着。 原本她想要说的是「爹」,可她爹冯金城,马力认识,压根不是长这模样,再说若是她「爹」,冯金城还健在,她哭得死去活来也挺怪的,哭死去的爷爷倒是说得过去。她虽「失忆」,但依稀记起爷爷的容貌,也是有可能的嘛。 「什么爷爷,你刚刚明明喊我「霸」。」 这人耳力挺好的嘛。她面不改色的敷衍,「我想你可能老了,耳力衰退,听错了。」 「玉镶姨娘,我、我也听到你喊「霸」。」马力扯了下她后腿。 「可能我哭得太激动,声音含糊。」为免他们继续围攻她,她立刻主动攻击,「不过现下仔细一瞧,还真是差远了,我记得我爷爷他整个人体面的很,才不像你这么邋遢,披头散发的,唷,你是几个月还是几年没洗头了,还有这身衣服,有没有换过衣服呀你。」 他愿意骂她,还与她对话互动,表示好解决,跟他斗斗,让他生气蓬勃,赶走心头阴郁,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什么爷爷,我有那么老吗?我女儿要是没死,也才跟你一般大!」 「你在说笑吧,老爷爷。」不让他陷入悲伤往事中,冯玉镶立即讥讽道。 「不信的话,你问马力。」怒气冲冲的左陆生,指着愣在一旁看傻眼的马力。 待马力点点头后,冯玉镶乘胜追击,「好吧,就算是,但她肯定没我这么漂亮。」 「哼,笑话!我左陆生的女儿,那可是金枝玉叶,花容月貌。」 「啧啧,你这副吓人的鬼模样,能生得出花容月貌的女儿,那天下红雨都不稀奇了。」 「你……」原是富商的左陆生,向来都是被阿谀奉承、敬畏有加,岂能容忍被人讥讽,「马力,马上去给我准备一套干净体面的新衣服来。」 马力愣了下,一来,这是三年来,左陆生头一回要求添新衣,二来,他担心冯玉镶独留在这里,万一左陆生发怒伤了她,那他可难向左世平交代。 「马力,你还杵着做什么!」左陆生怒喝着。 冯玉镶对马力使眼色,示意他照做,马力看看眼前这情势,想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遂领命前去购新衣。 马力离开后,冯玉镶虽暂停炮火,但她可没真闲着,而是换个战略,继续逼出他的活力。 「等会你就知道我左陆生不是一个平庸老头!」被一个小丫头看扁,左陆生忿忿不平,咽不下这口气。 「那我就拭目以待喽。」冯玉镶凉凉的说,但略显不屑的表情突然丕变,手抱着肚子,一脸痛苦样。 「你又在干么!」左陆生斜瞪着她。 「我,都是你啦,害我动气,我才刚有喜呢……」冯玉镶佯装痛苦,但一张嘴还逞强的骂他。 「你、你有喜?」左陆生露出一脸惊慌,「你这丫头,怎不会照顾自己,已经有喜还这样……唉,你呀!」想到自己刚才还推她,他更是心惊。 他趋前欲扶她,她装得戒备恐惧,「你干什么,别想趁机打我!」 「谁要打你,给我进去房间好好躺着。」他半扶半拉,将她带入房内,扶上床躺下,有些慌急的问:「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孩子还好吗?」 「我觉得好多了。只要你不惹我,我就不会动气。」 「你这丫头……」左陆生啐了声,悻悻然转身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冯玉镶想,她的计谋成功了一半,这人还是有感情的,许是移情作用,他应是把她当女儿看待了,才会这么焦急。 不过,他那张脸本来就是她爸的脸,不是吗?她很高兴在古代还能和父亲团圆,且斗嘴计策似乎起了大作用,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改变这个贵人,化解世平三年前和他的约定。 马力回来后,左陆生不急着换新衣,反要他赶紧去请大夫来给她瞧一瞧,大夫一来,冯玉镶便私下买通他,要大夫跟左陆生说她必须静养几日不能下床,要不腹中孩子会有危险。 左陆生想也没想,马上答应,但冯玉镶却还不满意—— 「我不要住这儿,这里什么都没有,而且屋里脏兮兮的。」冯玉镶演活了任性女儿的角色。 真担心她下床会滑胎的左陆生,斥喝她一顿后,立即命马力找人将屋子打扫干净,还购置一些新家具、厨具和食材,他还特地叮咛不许打打敲敲,免得惊动了她。 才半天的工夫,这小房子竟从一间陋室,摇身一变,成了窗明几净的小屋。 这样才对嘛,住在干净舒适的屋里,人的心情才会开朗,不会死气沉沉的。 不过现阶段,她还是得任性的和他斗嘴,免得他察觉她奸诈使计讹他。 梳洗过后,换上新衣,穿戴整齐的左陆生,刻意来到房内让她瞧瞧。 「我只留你住两日,两日后,你就得马上给我滚!」左陆生板着一张脸。 「呃,请问你是?」遵从大夫指示,躺在床上不动的冯玉镶,佯装见到陌生人闯入,一脸惊慌样。 「玉镶姨娘,这位就是左老爷呀。」马力摸摸头,不解她怎么一脸陌生的样子。 冯玉镶吃惊的说:「天啊,不是骗我的吧,这,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左陆生嘴角微勾,一脸得意。 「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就是不同。」 「哪来那么多废话!」左陆生明明一脸得意,却还摆着架子,「你若不好好照顾自己,肚中孩子若没了,可别怪到我头上。」 第三十三章 「哼,我就偏要怪你。」冯玉镶试图将话题转到他和左世平的约定上,「与其让孩子一出生就注定没有爹,那他还是别生出来的好!」 左陆生是聪明人,一听便知她在埋怨他让左世平报仇后,要自我了结的约定。 「哼,他后悔了对不对,我就知道。」左陆生虽冷哼着,但阴郁神情已不复见,「做不到的事,当初何必答应。总之,他若报了仇,就得自我了结,这事,绝不可能改变。」 「那不要报仇,就不需自我了结了吧!」原本只是纯粹想反驳他,但话一出,她自己心口突一怔。 对呀,这么简单的事,为何没早点想到,只要不报仇,或是还没报完仇,世平就不需遵照当年和他的约定,为了报仇,赔上自己性命。 左陆生脸色微诧,随即冷硬道:「不共戴天之仇,他能不报吗?」 见他转身欲走,不想半途而废的冯玉镶,对着他的背影喊着,「我肚子好饿,我想吃麻油蛋包,快点,我饿死了。」 只见左陆生脚步顿了下,似拿她没辙,可又不想示弱,硬是不理会她,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 冯玉镶莞尔,是上天垂怜,让左陆生觉得她就像他女儿,加上腹中孩子,让他更加爱怜她。 她感觉得出来,他其实也不是真要世平的命,只是之前亲人皆亡,受到太大冲击,他整个人陷入忧郁的情绪,才会有这种阴郁的想法,现下,他的心锁已打开,但心窗还未开,就等着有人为他找台阶下。 他说的也没错,林家和冯蒋两家不共戴天之仇,世平岂能不报,但,只要不报「完」仇,不就「暂时」不用自我了结? 这个「暂时」,就死赖活赖给它拖上一辈子不就得了! 冯玉镶开心的笑着,肚子突咕噜叫了声,心情一开,胃口也跟着开,她还真饿了。 「我的麻油蛋包到底煮好没?」她朝着房门口喊。 空气中飘来一阵焦热的麻油香,这小屋里,登时有了家的味道。 待在龙虎楼内的左世平,将前一晚写好的三封信,一字排开摆在桌上,分别是给玉镶,还有儿子和女儿的信。 七日前,马力告诉他玉镶有喜,他心头激动不已,但他强忍住去看她的冲动,因为担心自己多看她一眼,他的心念会彻底翻转,从遵守承诺的君子变成手刃恩人、忘恩负义的小人。 知悉她有喜,他更坚定要遵守当初对左老爷做出的承诺,他希望他的孩子以有个重然诺的爹亲为荣,而不是和他一起背负忘恩负义罪名,苟且偷生,贪享天伦。 看着手臂上几处刀伤,他沉痛的阖眼,这是七日来,每当他想去找她看她时刺伤的,他要自己为她和孩子的将来着想,忍住思念的痛楚,才能换来她们母子或母女日后平静安祥的生活。 他不知玉镶怀的是儿子或女儿,他各写了一封信,要孩子好好孝顺他们的娘亲,而给她的信,则是写着他对她无限的歉疚和爱。 桌上另有日昌票号的契书,和该归还给左老爷所有的家产文书,另外还有冯家米店的转让书,他已将冯家米店记在玉镶名下,这是他唯一能留给她和孩子的。 冯金城嗜赌,不但将他给的一万两投入赌坑,赌性坚强的他,未记取教训,最后又将米店抵给他暗中买下的赌坊,他两回拿下米店,都是不费吹灰之力。 米店已到手,冯家破产,他对冯家的恨没那么深,报仇计划就到此,至于蒋家,蒋炳全卖官鬻爵一事,朝廷中已有清官看不下去弹劾,他一查才知弹劾者是当年为他爹说话,事后却被眨职的好官,遂让马力将他搜集到的更多铁证送去给他,现下,蒋炳全已被革职打入大牢听审。 左世平眼神转为阴沉,日前马力将小秋所知道的吴宽的事,转述给他听,他痛心吴宽竟为一己之私,答应与蒋德瑟狼狈为奸,将官银偷藏在书房陷害他爹,也更恨蒋德瑟,蒋德瑟做的恶事怕不只如此,他甚至怀疑林家那场火和蒋德瑟脱不了关系—— 这个蒋德瑟,他绝不会饶了他! 「大爷,冯老爷和蒋公子都来了。」东亥来报,左世平目露凶光,「吩咐下去,让马力带着侍卫守住所有出入口,不许让任何外人进来。」 「是,大爷。」 东亥领命离去,左世平又等了一会,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才出去见客。 今晚,左世平以好友久别重逢名义,特地邀蒋德瑟前来作客,冯金城则是已经连着好几天不请自来,就是希望左世平能再借他一些钱,赎回米店。 大厅早已摆好酒席,才入座,冯玉环就在父亲的眼神示意下又开口。 「世平,你就再借一点钱给我爹,让他把米店赎回,要不我们冯家……」冯玉环也不知帮忙求情几回了,可是这回左世平就是不答应。 左世平板着一张脸,举手示意她别再多说。 冯玉环暗瞪了冯金城一眼。都怪她爹,赌鬼一个,把那么大笔钱和米店都给赌光,这下冯家别说赎回米店,连买米的钱都没了,她娘三天两头来找她哭诉,她把所有首饰全给她娘,但那也撑不了几天。 令她心烦的还有坐在她对面的蒋德瑟,世平也不知哪根筋不对,蒋炳全都入狱了,这节骨眼就该避蒋家避得远远的,把蒋德瑟这瘟神请来作什么! 看蒋德瑟一语不发,猛喝闷酒,她真担心他等会会发酒疯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世平,你就帮帮你岳父我吧,我保证,这回我真不赌了!」冯金城举手发誓,见左世平充耳不闻的别过脸去,已走投无路的冯金城,牙一咬起身屈膝跪下,哀求着,「世平,你真的得救救我,要不,我们玛家上上下下真的会饿死。」 「爹!」冯玉环惊呼。 蒋德瑟瞥了他一眼,冷嗤道:「呵,冯叔,你这岳父当得……可真令人同情!」 蒋德瑟这几日为了自己的爹入狱一事,心慌意乱,原本还指望左世平会不计前嫌,相助一把,但现下见他对自己的岳父这么冷淡,他已不敢希冀他会帮忙。 左世平不理会冯金城的苦苦哀求,起身径自走向蒋德瑟身后,两手按着他的肩,开门见山的说:「德瑟,昨晚我梦见我表哥吴宽,他哭着向我道歉,说他不该听你的话……」 蒋德瑟心虚慌急的拨开他的手,「我、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 已经微醉的他想起身,却被左世平重重的压回座位,「怎么才来就要走?我和玉环都还没一起敬你一杯呢。」 「我……」被点到名,冯玉环心虚了下。 「还敬什么,他爹都已被关入大牢,我们就该避他们蒋家避得远远的!」见苦肉计无效,自己站起的冯金城心想,倘若左世平真无情的不愿帮他,至少他还有玉环这个王牌,只要玉环坐稳正妻之位,他们冯家就算不能再发达,也不至于饿死,可眼前这瘟神若不快送走,万一左世平遭受牵连,他们两家人就得跟着一起完蛋了。 「冯叔你……」 「我怎么了,当初林家落难,你们蒋家不也是对其敬而远之,不、不只,还落井下石,你爹他呀,无情无义,居然还出面作证,那等于是踩着你林伯的尸体往上爬呢!」冯金城理直气壮的说。 第三十四章 左世平收回搁在蒋德瑟肩上的手,「还好有我岳父提醒我,要不,我差点忘了这件事。」 见左世平对自己的态度稍稍转好,冯金城乘胜追击,「那是,这蒋家没一个好东西,快赶他走。」 「世平,我爹说得对,快赶他走,要不,若受蒋家牵连,我们的票号可能会不保。」冯玉环也声援。 被孤立的蒋德瑟,忍无可忍,怒地拍桌而起,「好!你们这对父女,我们蒋家受罪,你们居然这么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我蒋德瑟今天豁出去了,绝不让你们冯家父女好过。」 意识到蒋德瑟要托出秘密,冯金城先一步捂住他的嘴,「那、那个马力,快把这人给撵出去,别让他像疯狗一般在这里乱吠。」 马力杵在一旁未搭理,蒋德瑟趁机用力推开冯金城后,怒指着冯玉环,一古脑的将秘密全说出,「左世平,你的妻子冯玉环,现下可是怀了我蒋德瑟的孩子,她在嫁给你之前,早已经是本少爷的人了。」 左世平缓缓回头,质问着冯玉环,「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世平,别听他乱说。」冯金城比自己女儿还急,挺身辩驳,「蒋家落难,蒋德瑟就见不得你们夫妻好,才故意在挑拨离间。」 「我问的是她!」左世平故意沉下脸。 「世平,就、就如我爹说的那般。」冯玉环缩腹挺直身,「何况,我压根没怀孕。」 「有没有怀孕,请大夫来把个脉不就知道了。」蒋德瑟冷笑着。 「马力,去请大夫来。」 左世平一下令,冯玉环心慌不已。 「世平,用得着这样吗?。」 冯玉环的话才说完,马力就将大夫请了过来,在场的另外三人皆一脸错愕,这大夫来得这么快,莫不是早在府里候着了! 大夫像早就知道要做什么,一来到便立即拉起冯玉环的手把脉,只见他不发一语,朝左世平点了个头便退下。 「我说的没错吧。」蒋德瑟幸灾乐祸,完全不知自己死期已到。「她肚子里已怀有我的孩子。」 「世平,你别听他胡说,我、我要真有喜,那、那也是你的骨肉。」冯玉环嘴硬的道。 「我的骨肉?」左世平冷嗤,「我和你并未圆房,你怎可能有我的骨肉?」 「世平,你是不是忙糊涂了,我们先前明明有好几晚都一起喝酒,同床共枕——」 「是一起喝酒没错,但你醉了,我可没醉,我很确定我们之间清白的很!」 他笃定的话语一出,她心头剧震,踉跄了下。「你……」 「呵呵,冯玉环,这下你不承认孩子是我的也不行了!」蒋德瑟大笑着。 「不,我们明明有……」以为自己将这事处理得很圆满的冯玉环,不相信自己反被设局。 「世平,玉环她、她是被蒋德瑟强逼的,都是这个禽兽害玉环的!」冯金城赶紧出面扭曲事实,「你千万别怪玉环。」 「对,对,是他逼我的,不是我自愿的,我、我把这杂种打掉……」说着,冯玉环疯狂的打着自己的肚子。 「冯玉环,你疯了是吗,那可是我的孩子!」 蒋德瑟咆哮着,想上前阻止她,左世平却突然抽出一旁护卫配的刀,架住他脖子,吓得他僵在原地,缩肩不敢乱动。 「左世平,你千万别乱来!」 「千万别乱来?光是你玷污我妻子这一条,我取你狗命也是合情合理。」左世平目光阴狠的冷瞪着他,「更遑论,你还让吴宽将被抢的官银偷运进我林府,栽赃给我爹,害我林家家破人亡。」 这虽只是他的猜测,但他相信离事实不远,在他自我了结前,定要取蒋德瑟这条狗命,为冤死的林家人讨个公道。 「蒋德瑟,这种没天良的事,你也干得出来!」冯金城指着他怒骂。 「无、无凭无据,你、你别瞎说,给……给我乱安罪名!」蒋德瑟仗着吴宽已死,死无对证,硬是不承认。 「你要证据是吧,我可以证明是你教唆吴宽,将被抢的赈灾官银偷运进林府,蓄意栽赃给林章林老爷。」冯玉镶的声音由远而近,一席话听得蒋德瑟胆战心惊。 但更惊讶的人是左世平,他责备的看了马力一眼。他明明要他安顿好玉镶,不要让她回左府,可她不但来了,还说出这番话,显然是有备而来,定是马力暗中安排她来的。 马力知错的低下头。为了救大爷,他不得不听玉镶姨娘的话,还有,他不只让玉镶姨娘进来,连弹劾蒋炳全卖官鬻爵,受皇命亲审此案的陈大人,也请了过来。 见陈大人也来到,左世平将架在蒋德瑟颈上的刀暂时收回,和冯玉镶互看一眼,大抵知道她的用意。 她定是知道陈大人当年为他爹发声被降职,现下又弹劾蒋炳全卖官鬻爵,可见他定是个好官,或许心中还一直对当年未能帮得上他爹的忙,耿耿于怀,所以她才请陈大人过来一趟,当场揭发蒋德瑟的罪行,希望陈大人能为他爹平反。 「你……」蒋德瑟表情显得慌张。 「没错,以前的事,我全都记起来了。」冯玉镶挺直腰杆,不让蒋德瑟有一丝怀疑。「吴宽亲口跟我说过,是你要他把被盗匪劫走的赈灾官银,偷偷放进林家书房,将劫官银的罪名栽赃给林老爷,事成后,你允诺他,会让我爹把我许配给他。」 她将小秋说的话仔细推敲后,理出这个结论,大胆挺身作证,就是要让蒋德瑟自己心慌招供。 冯金城瞠目道:「难怪……蒋德瑟的确有帮吴宽那小子来向我说亲,要我把你嫁给吴宽……该死的,原来你们俩干这种没天良的勾当。」 「我、我没有,别冤枉我……」蒋德瑟猛摆手,死不承认。 冯玉镶向陈大人说道:「大人,我可以作证,当年将抢官银一事栽赃给林老爷的幕后主使,就是蒋德瑟。」 陈大人严肃的点了个头,「来人呀,将蒋德瑟押回县衙,本官要好好重审此案。」 「不,大人,我是冤枉的。」知道自己一旦被押入大牢,有冯玉镶当人证,加上他爹已入狱,朝中无人相助,自己肯定会被定罪,不甘心被冯玉镶一再欺瞒蒙骗,蒋德瑟豁出去,趁身旁一名左府护卫未留神,抽了刀,直往冯玉镶冲去。 「玉镶,小心!」 事发突然,加上冯玉镶离蒋德瑟太近,即使现场有左府护卫和几十名官差,大伙儿来不及反应,只有左世平飞身护住冯玉镶,原本要插入冯玉镶心口的刀,瞬间捅入左世平的背后…… 「世平、世平……」惊魂未定的冯玉镶大喊着。 「来人呀,快将这恶徒拿下!」 陈大人下令前,马力已将蒋德瑟踹倒在地,随即扶住受伤的左世平。 左世平在昏迷前,用尽力气要马力保护好冯玉镶,然后再也支撑不住地双眼一阖,昏了过去。 「世平,世平!」 冯玉镶撕心裂肺的哭喊,却换不到他 睁眼说一句没事。 尾声一 【尾声】 一年后。 「左齐,你这胖小子什么时候才愿意开口叫我爷爷呢!」 在左府大宅的大厅中,左陆生抱着才出生刚满三个月的小男娃,一脸满足的呵笑着。 「老爷,这少爷才刚满三个月,还不会叫人呢。」奶娘笑道。 「谁说的,我看我孙子左齐比寻常人还聪明,他一定很快就会叫我爷爷!」 正要进大厅的左世平和冯玉镶夫妇,见状,相视一笑,有默契的不打扰左陆生含饴弄孙的快乐时光。夫妇俩相偕朝后花园走去,坐在凉亭中,共享宁静。 「爹他真的很疼爱左齐,我真担心以后他会过度溺爱他。」嘴里虽这么说,冯玉镶还是笑得很开心。自己的儿子多个人疼爱,当娘的自然开心。 「你放心,爹会替我们好好管教左齐的。」左世平凝视着她,一脸感谢。「玉镶,这个家因为有你,才能有现在的幸福圆满。」 一年前他满脑子只想着要报仇,还有报仇后,实现对义父的承诺,全然没想过,他的人生还有其他的可能,多亏她这个聪慧的妻子,不但让他「退了一步」,既能不违背承诺,保全性命,还帮他爹平反。 蒋德瑟被抓后,不堪逼供,招认当年的确是他要吴宽把官银放在林章的书房,栽赃林章,而真正和盗匪勾结抢夺那批赈灾官银的,就是蒋炳全。 至于林家那场大火,是蒋炳全派人去放的,一来他得知林章已暗中搜集他和盗匪勾结的证据,会向上级举报,担心证据就藏在林家,便想毁掉;二来,吴宽帮运官银,他也想杀吴宽灭口;三来,蒋德瑟一直不甘心左世平和冯玉环婚配一事,于是这对父子便干了丧尽天良之事,让林家上下死绝。 如今,这对父子已伏法受诛,算是告慰了林家当年冤死的亡灵。 而冯玉镶坚持报仇一事是陈大人明察秋毫,不是他亲手去做,所以不算有报仇,自然也不需遵守承诺自我了结,加上他受的刀伤太深,一度昏迷不醒,那就勉强算死过一回。 意外的,左陆生竟默不作声,她还趁机要他拜左陆生为义父,夫妻俩跪地齐发誓,会将左陆生视为亲爹般侍奉。 原本左陆生还拒他们于千里之外,可她老爱拿自己的身孕做文章,一会装痛,一会装饿,老想吃麻油蛋包,还说别人煮的都不好吃,只有他煮的最好吃。 她就用这招,将左陆生从小房子拐进了左家大宅,就近照顾她,一直到左齐出生,左陆生才真正敞开心房,和他们成为一家人,每天乐呵呵的抱着左齐,将左齐当成自己亲孙疼爱。 她不但聪慧,还是左家的福星。 「这个家因为有你,我们一家人才能衣食无忧。」冯玉镶也幸福的笑着回应,说了个最具体的。 日昌票号在他掌舵下,蒸蒸日上,现今全国分号近百间,生意好得吓死人。 不过马力也因此必须到外地坐镇,小秋自是同去,虽然她们姊妹俩暂分两地,但她还是为小秋找到好归宿感到高兴。 至于她另一个妹妹冯玉环……一年前大家的目光都锁定在蒋德瑟身上,没人发现冯玉环依旧不停的捶打自己的肚子,失神的喃喃自语,最后还拿刀刺向自己的肚子,虽经抢救,仍是回天乏术。 至于冯金城,痛失嫡女,又知遭世平设局夺了米店,他一度丧志想轻生,被救回后,她亲手将米店契书交还给他。虽然他势利得令人厌恶,但冯家一家老小得靠米店生活,她和世平商量后,决定归还米店,也将赌坊关了,但他们一毛钱都不给他,倘若他再将米店拿去其他赌坊抵押,赔上冯家一家老小的命,她也爱莫能助。 还好冯金城似乎有悔意,且商人就是商人,把一家岌岌可危的米店振兴起来,虽未能恢复到以前的风光,但让一家老小温饱,不成问题。 「我就只有这优点?」他微蹙眉,斜瞪她。 「当然不只。」她睐他。 她后来才知道,他愿意让她把米店还给冯金城,并非是要以此当「没报仇」借口,而是要让冯金城知道,即便她只是庶女,她能帮娘家的,绝不比嫡出的女儿少。他的用心,让她感动不已。 「比如呢?」放下仇恨之心,现在的他,不再老阴着一张脸,搂着妻子,俊脸上总是挂着幸福笑容。 「因为太多了,我一时想不出来。」她把头轻靠在他胸膛,纤细柔荑轻压额际,佯装想得头痛。 他轻笑,随即解下系在腰间的辟邪玉,将之举高。 看到他拿一个东西在她眼前晃荡,冯玉镶定睛一看,发现是辟邪玉,赶紧坐直身,抢过来一看,喜出望外的惊呼,「它背上的红色血脉又出现了!」 一年前他背部受了很深的刀伤,昏迷好几日都不醒,她情急之下想起辟邪玉的功能,虽然月老说过辟邪玉还未经过千百年的淬炼,未必有功效,但心焦的她还是决定一试,说也奇妙,三日后,貔貅玉坠背上那一条红色血痕消失,他人就醒了。 当时,她高兴不已,直到前一阵子她又梦见月老,她央求月老告诉她,她爸现在情况如何,月老直摇头,说续命血脉已消失,即便它日后是左家的传家宝,对她爸的病情也无助益。 她问月老该怎么让辟邪玉的续命血脉再度浮现,月老只是摇头说天机不可泄露,之后她就醒了。 醒来后,她拿出辟邪玉观看,知道它已不能救她爸,她哭得好伤心。 他被她哭声吵醒,问了原因,她借口说作梦梦到他受伤,因这辟邪玉的续命血脉已消失,救不活他,她才哭了。 左世平知道一年前,她就是用这个他娘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将昏迷的他救醒,才不得不信这传媳玉坠,其实是能续命的辟邪玉。 马力在他醒后说,当时所有大夫都说他的伤势太重,再昏迷下去,怕是没指望,但她将「辟邪玉」放在他身上,三日后他便神奇的醒过来,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也好了。 她说,那是续命血脉起了效用,他半信半疑,不过貔貅玉坠背上那一条红色血脉,的确是莫名消失了。 「你是用什么方法,让它的续命血脉又出现?」她讶问。 他笑而不答,她陡地想起之前他曾说过,貔貅玉坠背上之所以有那一条红色血脉,其实是染上他的血。 她立刻拉他的手来看,果然见他手上多了好几条伤疤,肯定是他用自己的血来喂这辟邪玉,让它天天吸他的血,续命血脉才会又再度浮现。 难怪他老遮着自己的手,不让她看。 尾声二 「世平,对不起。」他定是见她常看着没有续命血脉的辟邪玉发愁,才会这么做的。 「说什么呢,这辟邪玉有了续命血脉,日后我若受重伤,你就不用担心。」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左世平笑搂着她,见她一脸开心又安心的模样,他流一些血也值得了。 「玉镶,你究竟是如何得知这「辟邪玉」能救人的?」他问。 「就是那个助我重生的白胡子神仙告诉我的。」她脱口而出,忽地想到一事,「世平,我们快回房睡觉去。」 她希望睡着后能梦到月老,请月老告诉她,辟邪玉重新有续命血脉,她爸是不是就有救,得以苏醒过来。 「睡觉?时候还早,你这么急着睡?」 「很急,非常急。」 他挑眉笑道:「那好吧,我们,睡觉去。」 他突地将她打横抱起,一脸暧昧的笑。 发现他误解她的意思,冯玉镶羞得想解释,但想想还是算了,误解就误解,能早点睡就好。 左世平一路抱着她走向龙虎楼,她两颊绯红的将头埋在他胸膛,期待着赶紧回房睡觉。没错,赶紧,睡觉去。 「月老、月老,你在哪里,快出来,你看,这辟邪玉又有续命血脉了。」 梦里,冯玉镶拿着辟邪玉,四下张望,呼唤着月老。 「唉呀,好不容易偷闲睡个午觉,你也要吵我!」 一阵白烟泛起,月老突现眼前。 「月老,你快看。」冯玉镶将辟邪玉递到他眼前。 「太近、太近了,我有老花看不清楚。」 「噢,那这样呢?」她将辟邪玉拿远一点。 「真神奇,它真的又有续命血脉了。」 「那现在有了这个,我爸的病情是不是能好转了?」她急问。 「我查看看。」月老拿出平板按了按,「有有有,命运的转盘已经转动了,一切都会否极泰来。」 「真的吗,不是在安慰我的吧?」她怯怯的问,「那个,月老爷爷,可不可以让我看一看现代的情形?」 月老看广她一眼,轻喟了声,「好吧,不让你亲眼看,我想你也不会安心的,念在你是头一个穿越古代配对成功的,我就破例让你看一下,但仅此一次,而且以后我不会再出现了。」 冯玉镶也知道常打扰他老人家也不太好,但她真的很想知道她爸的情况,能亲眼看上一回,确定她爸康复,她就心满意足了。 「准备好了没,睁大眼仔细看,仅此一次,没有倒带重播的。」 冯玉镶点个头,眼前突然出现好大一个投影萤幕,她家情形像缩时摄影一般,快速上演。 从她爸妈结婚,两个哥哥诞生,到他们读书、求学,成为医生,画面播放的速度很快,一直来到她爸去医院当志工的途中,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 她妈哭得很伤心,两个哥哥和嫂嫂轮流在医院亲自看护爸爸,并为他祈祷,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她妈在房里整理衣柜,无意中翻出传家宝,突想起她的婆婆生前似乎告诉过她这个传家宝是「辟邪玉」,貔貅玉坠上有一条明显的红色血痕是续命血脉,把它放在重病或重伤的人身上,等到续命血脉消失,那人就可以恢复健康。 她妈赶紧打电话告诉大哥这件事,大哥半信半疑,但孝顺的他还是照做,他把辟邪玉放到父亲身上,三日后的早晨,续命血脉消失,她爸真的苏醒过来了。 看到全家开心相拥,喜极而泣,庆祝她爸重生,她也跟着高兴的哭了。 不过,高兴之余,她的内心却感到空虚失落…… 「奇怪,为什么画面中都没有我?」她纳闷的看向月老。 月老支支吾吾的说:「有得,必有失。」 「什么意思?」 「你来到古代成为古代人,命运顺利翻转过来后,现代自然就没有左佳欢这个人。」 「怎么可以这样……」意思就是,她爸妈只生了两个哥哥,并没有她这个女儿? 「你是希望你父亲有你这个女儿陪伴,但他会一直躺在病床上永远醒不过来,还是希望他没有你这个女儿,却有辟邪玉能换回他的健康?」 「我当然希望他健康,可是……」 「老天爷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看开点吧,我走了。」月老手一挥,又扬起一阵白烟,人便如烟雾一般消失。 冯玉镶不唤他,事已成定局,再说什么都是枉然,她只是伤心痛哭着,哭着哭着,便醒了过来。 「玉镶,你怎么哭了?」被她哭声吵醒的左世平,见她似乎是因作梦哭了,马上联想到,「是不是辟邪玉的续命血脉又不见了?」 他想下床去拿辟邪玉查看,她却突然紧紧抱着他。 「世平,我不后悔来到你身边,一点都不后悔。」她哭着,虽然不能当她爸的女儿,让她觉得心中有憾,但有辟邪玉救她爸,加上她在古代觅得良缘,有深爱她的丈夫和美满幸福的家,这个小缺憾,很快就补上,而且幸福满溢呢! 左世平一脸不明所以,不知她又作了什么样的梦,只是紧紧抱着她,让她感到安心。 「那是当然,我对你这么好,你岂会后悔。」他打趣道。 「那是。」她撒娇的偎进他怀里,「全天底下,还是我丈夫对我最好!」 他低头亲吻她的唇,「全天下,我妻子说的话,最真实不过了!」 「厚,贫嘴!」她笑睐他,两手一伸,紧紧抱着他。「世平,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要分开好不好?」她可不想自己或他,从对方的生命中消失。 「那要一直像现在这样抱着?」 她用力点头。 「上茅房也要?」他笑问。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他突然牵起她的手,深情款款凝睇她,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缓缓道出内心所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一脸感动的看他,甜蜜的重复着同样的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再度低头吻她,温柔缱绻,情意相通,只愿此情此爱,能持续到天荒地老。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穿越寻宝去之一《福妻招进门》; 02、穿越寻宝去之二《小妾上位》; 03、穿越寻宝去之三《公主越雷池》; 04、穿越寻宝去之四《王妃无德》。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