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无德》 楔子 【楔子】 外头的雨下得滂沱,医院落地窗的玻璃映照出韩秀芝苍白的脸色。 她讨厌医院,尤其在送走因车祸去世的父母之后,她更讨厌这一片死寂的白。 当时也在车上的她幸运活了下来,带着弟弟一起生活,勇敢面对失亲的痛苦,好不容易逐渐摆脱伤痛,以为雨过天晴,却发现厄运还未放过他们—— 弟弟今天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一个酒驾的混帐给撞个正着,她咒骂那个该死的家伙,自己赶着去投胎为什么还要拉着她的弟弟,她更咒骂老天爷毁了她好好的家,爸妈已经死了,现在还可能失去唯一的弟弟。 「大小姐,少爷怎么样了?」 看着从小就在他们家帮忙的陈伯老泪纵横的走了过来,韩秀芝的眼眶也红了,她忍着没有让泪流下来,「正在加护病房观察,之后才能进去看他,不过你放心,我看小弟不是个短命相,不会有事的!」 陈伯擦着眼泪,用力点着头,内心一阵唏嘘。 在老爷和夫人过世的那一年,大小姐不过才二十岁,转眼间已过了十年,她从一个天真的小女孩,成为一间创投公司的合伙人,投资精准、事业成功,就像死去的老爷,只是大小姐在感情上却交了白卷,人生除了赚钱以外,最关心的只有正在跟死神拔河的弟弟。 「大小姐,吃点东西吧。」陈伯擦干眼泪后连忙拿出饭盒,关心的说道。 「好。」韩秀芝根本没有胃口,但她一定得吃,因为她需要体力撑下去。她接过陈伯手中的饭,味同嚼蜡一口又一口的吃着。 她不会轻易被打倒,她是韩秀芝,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勇于面对,勇于承担,就算要跟天斗,她也要斗到底,她不服输,绝不服输。 送走了陈伯,韩秀芝躺在医院为家属准备的休息室里,瞪着天花板,将一肚子的愤恨,和发生在她身上所有不公平的事情咒骂了一遍又一遍,她需要发泄,不然她真的会发疯。 骂着骂着,她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她皱起眉头,这片雪茫似乎没有尽头。 「你总算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她的眼前突然大放光明,冒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而他那身古代装扮,看得韩秀芝有些傻眼。「老爷爷,你这是——」她打量了一下,「在演戏啊?」 老者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好脾气的笑了笑,「是啊,还想拉着你一起演。」 「没兴趣。」她一口回绝,「这是哪里?」 「你的梦里。」 「我的梦里?」嘴角不屑的一撇,「笑话!」 「不相信老头子我的话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老实的耸肩回答,「这世界无奇不有,没遇上不代表没有,在梦里就在梦里吧!不过你刚才说你等我很久——等我做什么?」 「过来坐下,跟老头子我说说话。」他指了指身旁的石头,「今天遇上我,可是你天大的福气。」 福气听到这个韩秀芝更不以为然了,她曾经以为自己很有福气,但在爸妈死后,她开始为了生活忙碌奔波,不知不觉成为一个大龄剩女,连个看对眼的男人都没出现在生命中,如今相依为命的弟弟又生死未卜,这算哪门子福气? 「这可是块神奇的圆梦石,」见她伫立不动,老者开始催促着她过来坐下,「它可以带你穿越时空,修改三生石上的注定,让你再续未了情,相逢话从头。」 「老爷爷,」韩秀芝不信什么圆梦石,会坐下来单纯只是脚酸了,她露出一副意兴阑珊的表情,「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石头,我也没兴趣了解,你只要告诉我,如果这是我的梦,我要怎么醒过来?」 「你啊,实在该改改这急性子,也不怕吃苦头!」老者抚着胡子,一脸无奈,「先回答老头子一个问题,若我能借这块圆梦石许你一个梦想成真,你有什么梦?遇到一个好丈夫,还是得到无尽的财富,或是——」 「我已经懒得再作梦,因为老天爷不公平,我爸妈是好人却车祸死了,我弟弟优秀又善良,现在却躺在加护病房里,所以别说什么有的没的,除非真的能够让我圆梦!好啊!若这块石头真那么神奇,就让我爸妈死而复生,我弟弟化险为夷。」 老者微楞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这不过就是块普通石头,」韩秀芝摇着头,「为了我弟的事情,我心情真的很差,老爷爷,你就别闹了!我想醒来了!」 她快疯了,生活一团乱,还莫名其妙梦到一个怪老头,脑子灵光一闪,抬起手,就要往自己手臂上咬,或许一疼,她就可以从这个怪梦中脱身。 「等等!」老者制止了她,似乎知道她的打算,忍不住笑了,「你别心急,老头子没骗你,只要你找到长命锁的那一天,你就可以改变结局。」 改变结局……简单的几个字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那把锁真的这么厉害?」 老者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继续笑着说:「等你找到之后就知道了!只是这把长命锁不在你的时空里,你得离开你的亲人,独自一人到陌生的时空去寻找。」 韩秀芝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他的态度很诚恳,但说出的话却像天方夜谭般难以令人相信……如果连作个梦都能遇到诈骗,她这一生还真是倒霉到家了。 「你敢吗?」 「我没什么不敢,若真能改变结局,我就算不要我这条命,也要找到那把长命锁!」 老者专注的看着她,「此话当真?」 她倔强的回视,肯定的点头。 只见对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好极了!正如我方才说的,这块圆梦石可以带你穿越时空,让你有幸能够再续未了情,相逢话从头。」 「别再说什么未了情,情未了的!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我只要知道长命锁在哪里,长什么样子?」 看着她不耐烦的样子,老者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缓缓将手伸到她面前,摊开的手掌上似乎有团白雾,她探头仔细的看着,只见雾里有一只手拿着一把精致的锁,那个锁很特别,是用金线把各色珠宝串连而成的,那手将锁放进木盒里,阖上的瞬间,白雾消失。 「喂!」她急了,埋怨的看向老者,这老爷爷还真小气!「我才看一眼,还没看清楚呢!」 「若是有心,一眼便足够,你这丫头真是得改改脾气,去吧!」 韩秀芝心一惊,还想开口问些什么,但是额头突然像被东西砸中似的,痛得她差点飙泪,眼前顿时一黑,随即晕了过去。 而晕倒前,她只来得及啐了句脏话——他妈的,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 第一章 【第一章】 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韩秀芝冷眼看着眼前哭得像死了爸妈似的小丫头秋儿,觉得自己快抓狂了。 放眼望去皆是古色古香的摆设,这里对她来说像是戏剧里的场景,陌生又荒谬,她轻揉着太阳穴,听着哭声,一个头两个大——有没有搞错,现在该哭的是她才对吧! 她一觉起来竟从一个三十岁的大龄剩女,摇身一变成了个十六岁的小丫头,虽然平白无故年轻了十四岁,算她赚到了,但是…… 她的手轻抚着额头,都过了好几天了还隐隐作痛,想她韩秀芝虽然年纪轻轻就没了爸妈,但她泼辣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向来只有她找人麻烦,从没人敢占她便宜。她不满的看着四周,她在这个鬼地方醒来后,从这个哭得快断气的小丫头处得知,这个身子原本的主人挨了顿打,头撞到桌角昏迷了好几天,小丫头还以为自己的主子不行了。 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韩秀芝心想,这正主儿确实是不行了,魂魄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换她莫名其妙的被困在这副娇弱的身子里,听小丫头诉说可怜的主子多歹命,受多少人欺侮,过着多悲摧的人生……她真的要疯了! 「闭嘴!」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怒斥。 秋儿吓了一跳,泪水硬生生的停住。 「你一直哭、一直哭,都哭几天了」韩秀芝忍了几天,已经受够了,决定不再装乖巧,「你是不是得了忧郁症,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秋儿瞪大了眼,向来温和软弱的主子怎么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她着实被吓傻了。 「别你啊我的!去把眼泪擦一擦,老娘我还没死!」她眼睛一瞪,「我肚子饿了,有没有吃的?」 秋儿连忙一抹眼泪,用力的点着头,「小姐,等会儿,秋儿马上去张罗。」出去没多久,就见她手脚俐落的端了个托盘进来。 韩秀芝瞄了一眼,饭菜一如这些天的寒伧——一碗说是稀饭倒不如说是米汤水的东西再配上一碟黑漆漆的酱瓜,她皱起眉头问道:「我是个病人,你天天让我吃这个」 「对不起!小姐!」秋儿的嘴一撇,眼看又要掉眼泪。 「够了!」韩秀芝见状,知道秋儿又要开始展现孟姜女哭倒长城的功力,立刻说道:「别再哭了!我明白这寺里的吃食也不是你能作主的,我吃就是了!」 「对不起!小姐!」秋儿一脸的内疚,「府里已经好些日子没给银两了,秋儿身上真的没钱,不然秋儿等等去跟寺里的师父商量一下,说不定师父会给我们一两个素菜。」 「真是他妈的,」韩秀芝越吃越火大,「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那些个什么东西没把我打死,是打算把我给饿死吗?」 秋儿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暗自奇怪小姐醒来后的变化,瞄了眼她锐利的眼神,她不禁有些胆怯。 没两三下,韩秀芝就把东西吃得精光,喝完最后一滴米汤。 秋儿连忙递上棉布让她擦拭。以往小姐吃东西总是秀秀气气不说,还常常一边掉泪,三不五时感念一下自己悲惨的身世,醒来后倒是变爽快。 不料小姐没有伸手接过她递去的棉布,反而只用手背一抹嘴,让她再度看傻了眼。 韩秀芝看秋儿一副呆楞的样子,嘴一撇,将棉布拿过来,意思意思的擦了擦,然后丢到一旁。 秋儿连忙捡起棉布,并拿着空了的碗盘要出去清洗,但是才走到门口,她就一副见鬼似的跑了回来,「小姐、小姐——」 「干么、干么?」看她一脸惊吓的样子,韩秀芝有些紧张。 「夫人、夫人来了。」 从秋儿颤抖的身子,可以感觉出她很害怕来人,可韩秀芝还没来得及问个详细,门就被打开来。 大开的门,带来了外头的冷冽空气,一个带着疏远的女声在门口响起,「看大姑娘的模样,身体应是没什么大碍才是。「秋儿前几日还差人回府说什么二姑娘让大姑娘受了重伤,这话若传出去,让老爷以为二姑娘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不尊长上的事也就罢了,就怕外头的人还得误会我这个当家作主的后娘苛待嫡长女,让人受委屈了。」 「夫人!」秋儿看韩秀芝昏迷不醒多日,所以前几日才托人回府里想请夫人帮忙请大夫,现在夫人来了却没看到大夫,看来是要替二小姐出头的,她暗暗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缩在一旁。 韩秀芝看秋儿惧怕的样子,没来由的感到火上心头。秋儿虽然脑子称不上灵光,但也算纯真,一心为她好,少了她,受伤的自己处境一定更艰难,她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可不会让自己的人受委屈。 她静静的看着穿着华丽的美艳妇人朝她走来,缓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似乎正等着她起身请安。姑且不论她是个病人,就算她现在有力气,她也不想要跪一个压根不把她的死活当一回事的「母亲」,于是她半卧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从秋儿口中得知,这副身子的正主是国公府的嫡长女韩秀芝,生母刘氏在原主出生那一年就死了,眼前这位应是镇国公的填房李氏。她进门后陆续生了一女一子——二小姐韩灵,今年十四小原主两岁,大公子韩飞,今年八岁;韩飞年纪尚幼,待原主没有特别好或坏,但韩灵却是自小就以欺负长姊为乐,而李氏不出面主持公道就算了,最后甚至暗地帮着自己的女儿算计她。 偏偏原主性子软弱,只有挨打受欺的分,可笑的是外头却有着荒诞不经的传言——国公府的大小姐韩秀芝,是个欺负弟妹、不敬主母、苛刻奴仆的恶婆娘。 仗着向来镇守西南的镇国公长年不在京城,李氏写信哭诉长女如何不驯,惹得镇国公一怒之下修书一封要李氏好好管教。看来这个还没见上一面的「爹」,不管他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也不过就是个视人不清的糊涂虫。 李氏拿到镇国公的信后就直接让原主住到寺里,明着说要她好好修身养性,暗地里或许是希望她就死在外头,永远不要再回来。 不过李氏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她的宝贝女儿竟然趁着跟几个官家小姐来寺里祭拜月老的时候,找韩秀芝晦气,让这身子的正主儿一头撞上桌角,死得不明不白。 她轻触着额头上的伤,眼里的锐利一闪而过,「外头是否传言母亲苛刻女儿,女儿不知,但女儿身子确实不好,连请安都没了力气,还盼母亲大人大量,不要怪罪。」 听到她的话,李氏轻轻一哼,「我也不指望大姑娘有什么规矩。」看她没事,李氏站起身便要走人。 「母亲,女儿是不知道什么规矩,只是不懂女儿都已经被赶到这寺里,也不碍着谁了,为何还不放过我?」 李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大姑娘的意思是说灵儿故意来找你晦气吗?」 第二章 韩秀芝也以同样的表情回视着李氏,「二妹妹是母亲的心头肉、掌中宝,自小知书达礼,怎会来找我这个姊姊晦气?我这伤不过是自个儿不小心弄的,不但让母亲担心,还让母亲大冷天的亲自跑这一趟,真是女儿罪过!只是母亲来这一趟也不算没有收获。毕竟这话传出去,外人更会赞扬母亲面慈心善,竟还愿意花心思搭理这个无可救药的泼辣大小姐,这可是用银子都买不到的好名声,您说,是吗?」 李氏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听出了韩秀芝淡然口气下的嘲讽,她不由得沉下了脸—— 想她出生高贵,当今皇后还是她的表姊,打小她就是个被捧在掌心里护着的千金小姐,上门提亲的人更是多如繁星,但她一颗心却全挂在因进宫探望皇后表姊而意外有一面之缘,当时不过是个副将的韩敬山身上,可惜当时韩敬山已有妻室,她也不可能去当个妾。 就在她失望之余,韩敬山的原配刘氏在产下韩秀芝后没多久就病逝,当时她只觉得连天都帮她,便好死赖活的要父亲出面,让她嫁给韩敬山为继室。 如愿嫁给韩敬山之后,她与他还算恩爱,日子过的平平顺顺,可只要看到韩秀芝,她心里就不舒服,这个丫头的存在一再提醒自己身为填房的身分,她的宝贝灵儿纵使再受宠,国公府的嫡长女还是韩秀芝,这个众人眼中的大小姐。 向来趾高气昂的李氏自然吞不下这口气,所以常常找细故责骂韩秀芝,甚至默许自己的女儿欺凌她,让她逐渐变得畏缩、孤僻,胆怯到连讲句话都像猫儿叫,但现在竟这么无礼的跟她说话。 「几日不见,大姑娘倒显得牙尖嘴利了起来,看来大姑娘并未学到教训,还得在寺里多待些时候,」李氏眯起眼,「有时间多抄点心经,养养性子才是!」 李氏威胁的语调或许能让原本懦弱的韩秀芝神经紧张,但现在的她可不怕这些,她看着李氏,不可否认这女人长得算是有几分姿色,据说还跟当今的皇后是表亲,当年韩敬山会迎娶李氏,除了看上她的年轻貌美,更看中了她背后代表的权势,加上他本身的努力,最后果然一路飞黄腾达,成了一品官并受封镇国公。这些都是她这几天从秋儿那打听来的。 争权夺利的狗屁事古今皆然,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红颜弹指间就成刹那芳华,眼睛一闭,就算天皇老子也带不走一片云彩,偏偏还是一堆人看不透,想不明白……不过他们要怎么闹腾是他们的事,别犯到她头上就好。 「秀芝谢过母亲,」韩秀芝口气意兴阑珊,「秀芝肯定会在此好好体会母亲的一片苦心,毕竟要安排秀芝住在这种简陋的禅寺,吃这些填不饱肚子的米水、酱瓜也不容易。若女儿再不思长进,只怕会被险恶的人心给啃得连骨头都不剩,要是有个万一,不小心眼睛一闭就去了,这不白白糟踏母亲这么多年对女儿的一片真心诚意吗?」 李氏眼底闪过一丝不快,这丫头一阵子不见,竟像脱胎换骨似的,可她气在心里,却仍拿她没办法,毕竟这里不是国公府,纵使再不满,她也不好在外面动她,但是—— 李氏不善的目光看向秋儿,冷冷一哼,「大姑娘都是你在照料的,是吗?」 秋儿一听,连忙跪了下来,头黏到地面上,抬都不敢抬,恐惧的说道:「是。」 「你怎么伺候的?你这奴才竟敢让大姑娘受委屈了,大姑娘这些话若传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这个当母亲的亏待了她!」 秋儿吓得直发抖,连话都不敢回,韩秀芝见状,忍不住轻皱了下眉。 李氏带着跟她语气一样满是讥讽的笑容,她看着韩秀芝,「这死丫头连伺候都不懂,看来是跟着你出了府后就没了规矩!」 韩秀芝闻言,没来由的心头一阵颤栗,她正要开口,就被李氏打断。 「把人给我拖出去,」没给韩秀芝说话的机会,「狠狠打上十个板子!省得让人笑话我们国公府连个下人都不会教!」 韩秀芝忍不住紧握双手,李氏这顿板子像是打在她的心上一样。 封建社会里奴婢的命不值钱,但她来自一个人人平等的地方,受不了看人任意被打骂,更何况李氏明着说是要教训下人,实际上却是在教训她这个秋儿的主子,要她谨言慎行。 这女人真是欺人太甚!她吸了口气,咬着牙没有说话,她知道若自己开口求情,被李氏抓住她的弱点,秋儿的下场只会更凄惨。 看着李氏一脸平静,她在心里不停咒骂这女人的心狠,纵使外头传来秋儿的凄厉叫声,她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还气定神闲的喝着热茶。 「母亲还真是有当家主母的威严。」听到外头的板子声停了,韩秀芝冷冷开口,已没心思跟这种恶毒的女人来那套母慈子孝,原主性子好,但她这抹来自现代的灵魂可不是吃素的。 「我出身高贵,这是自然。」 呸!好个出身高贵!李氏的高傲令她难以忍受,觉得胸腔都要爆炸了,她努力控制情绪,不愠不火,盯着李氏缓缓的说:「女儿额头上的伤这次可以不计较,但若有下次,母亲可得好好的睁大眼睛,看看我如何端出国公府大小姐架子,学着母亲赏罚分明,处置该处置的人。」 李氏的脸上闪过一丝凌厉,将手中的杯子用力放下,「你这是在威胁我要对灵儿如何吗?」 「怎么?」她挑了下眉,「秀芝这额头的伤,跟二妹妹有关吗?」 李氏冷冷一哼,口气有着不快,「大姑娘似乎忘了,老爷因为你欺负妹妹、虐待下人而不待见你,我这个当家的才作主将你送到寺里清修,看来我还真是白费苦心,你不单没能好好修身养性,反而变本加厉,我回去一定修书一封,跟老爷再告你一状。」 韩秀芝静静的看着李氏,明白出身名门的她要不是心怡韩敬山,也不会委屈自己嫁作填房,只可惜李氏心眼小,从进门的第一天就看强褓中的韩秀芝不顺眼,等原主大了点,甚至不惜放出消息说她仗着自己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不单欺负弟妹,弄得弟妹整日惶恐不安,一有不快还鞭打下人,活活把人打残,害得原主纵使有一副花容月貌,到了婚配的年纪,却没半个人上门提亲。 在这个娶妻娶贤的时代,谁也不想娶个无贤无德的女人进门,李氏早就打定主意要拖韩秀芝几年,之后再随便找死了老婆或是有一堆姨太的老头子把她嫁过去,让她也尝尝当人填房的屈辱滋味。 把人拘在这里后,李氏就没打算理会,却没料到她的宝贝女儿会来找韩秀芝的麻烦,还将人给打伤。她今天来不是担心韩秀芝能不能活命,而是担忧她毕竟顶了个国公府嫡长女的身分,若是死在寺里对外不好交代,老爷也会动怒,所以才勉为其难的走这一趟。偏偏这个死丫头还敢威胁她,真是不自量力。 「夫人,人晕过去了。」外头的奴婢来报。 李氏扬起嘴角,看着韩秀芝一张俏脸变得苍白,「大姑娘,想跟我斗,你还嫩得很!」她站起身,「你就在这里好生休养,记着自己的身分,别再惹是生非。」 第三章 等人一走,韩秀芝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也顾不得外头寒冷的天气,急急忙忙的跑出去,不顾秋儿的反对,将虚弱的她给扶进屋子里。 秋儿才被扶进屋子又痛得晕过去,韩秀芝眼眶泛泪,今天她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盛气凌人,更看透自己要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安然的找到长命锁,就要好好的盘算,不然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秋儿被狠狠的打了一顿,身体足足养了月余才好。 这些日子韩秀芝亲熬汤药,让秋儿感动得一塌糊涂,直说这一条命都是小姐的,可以为小姐死—— 「本小姐对要了你的命没半点儿兴趣!」三天两头听秋儿那一套恩比山高、比海深的调调,弄得韩秀芝都快疯了,明明就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但身上却没有一丝孩童该有的天真,果然阶级与苦难是会让一个人认命而且快速的成长。 不过也因秋儿的掏心掏肺,所以韩秀芝对这身子的原主有了更深的了解,一个不受宠的嫡长女,受了委屈也不吭一声,心高气傲的不愿自降身分替自己辩驳,还口口声声清者自清,真是狗屁的清者自清!明明就连半点里子都没有,还要端着一股傲气,这原主真是脑筋秀逗。 「小姐,要过年了,相信过年前,你就能回府了。」身子已经好了的秋儿忙着又添上了一盆火,让屋子暖和点。「这些炭可是苏嬷嬷特地请人送来的。」 苏嬷嬷据说是刘氏跟前的大丫鬟,在韩秀芝出生前一年出嫁,就算在刘氏死后还是很照顾原主,似乎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韩秀芝专注的在纸上画着梦中那位老者给她看的长命锁,凭着记忆,她仔细的用丹青涂上色彩。 对于回国公府,她没有太大的兴致,因为没忘记自己来此最主要的目的——她要找到长命锁,扭转自己家人的命运。 「秋儿,你可曾见过这样的东西?」 秋儿凑了过去,「回小姐,秋儿没见过。不过这好像是挂在孩子身上保平安的吉祥物,但这个好漂亮!很少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 这是把用各色宝石串成的长命锁,不像传统是用银或金所制,若要找这种东西,应该要往盛产矿石的地方去才对。 「小姐,天气冷,」秋儿对长命锁不感兴趣,只担心自家小姐不舒适,「奴婢去拿盆热水给你泡泡脚,让你暖暖身子。」 韩秀芝没有回应,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画中的长命锁。 不料秋儿突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手上端的热水差点洒了一地,韩秀芝不由得轻挑了下眉。 「大小姐——」秋儿用力的吞了口口水,「二小姐来了!」 「别紧张,没事。」韩秀芝将案上的画给收起,神色自若的坐在椅上,喝了口热茶,一脸的淡然,「不是来找麻烦的,把水放下,站到一边去。」 今早才下了场雪,这么个大冷天,韩灵就算再吃饱撑着,也不会有兴致跑这么一大趟路,只为了来找她麻烦。 秋儿对于上次韩灵到来,差点害死韩秀芝的事情余悸犹存,今天看到人又来了,她是打心底害怕,连忙将水放在一旁,乖乖的站到一边去。 没多久韩灵就一脸不快的进了门,一张俏脸被外头的冰冷给冻得发红。「爹回来了,」她直接说明来意,「要你立刻回府。」 韩秀芝挑了挑眉,看这表情,应该是被逼着跑这趟远路来请她回去,于是微扬了下嘴角,「我顽劣,被母亲安排在这庙里静思己过,现在尚未参透自己的过错何在,不敢回府。」 韩灵皱起了眉头,没料到韩秀芝敢回嘴,「爹都开了口,我也亲自来请了,你还拿什么翘?」也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竟然把她与韩秀芝冲突的事传了出去,她爹昨夜一回来就把她给数落了一顿,还下令要她亲自来接姊姊回府,弄得她一肚子的火。 韩秀芝随手拿起一旁的佛经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不再搭理这个骄纵的二小姐。 「你到底要不要走?」韩灵火大的走上前,想伸手拉她。 眼角瞄到她的动作,韩秀芝侧身一闪,「我在静思己过,不敢回府。」 「你别欺人太甚!」若是不把人给带回去,爹会更生气的!韩灵虽然骄纵,但还是忌惮自己的父亲。 韩秀芝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的盯着她。 韩灵也瞪着她,若韩秀芝不回去,她也不敢回去,这么冷的天却要她在这受冻,她不禁大叫,「你到底怎么样才要跟我回去?」 「天冷,我想洗洗脚,暖暖身子。」 韩灵哼了一声,瞪着秋儿,「该死的奴才,还不动作快点!」 「是,二小姐。」秋儿连忙就要蹲下。 「慢,」韩秀芝懒懒的开口,「我不是要秋儿替我洗。」 韩灵瞪大了眼,看着韩秀芝那双闪闪发亮的眸子,「你是什么意思,不是秋儿替你洗,难不成要本小姐替你洗脚不成?」 「若妹妹不介意,姊姊自然也乐意得很。」韩秀芝轻笑,但笑意没有到达眼底。 韩灵气得涨红了脸,拳头都握了起来,恨不得狠狠甩她一巴掌,但她想起了在府里的爹,怕再被教训,只能气急败坏的瞪着。 「大小姐,你可别欺人太甚!」 出声的是站在韩灵身后的婢女巧儿,她的穿着还比韩秀芝这个大小姐华丽,是韩灵眼前的大红人,很得韩灵的信任。 闻言,韩秀芝双眼一瞪,「欺人太甚?!你这奴才,现在是在跟谁说话?」 巧儿一楞,从没遇过大小姐用这种口气对待二小姐房里的人,毕竟谁不知道这个国公府嫡长女不受待见,府里的实权全都在李氏的手中,而二小姐是李氏的掌上明珠,大家自然都是巴结着二小姐,没人理会大小姐。 「秋儿,」韩秀芝中气十足的下令,「给我掌嘴!」 秋儿吓了一大跳,掌嘴?!掌二小姐房里大丫头的嘴?!她的手在抖,但是心里却有一丝雀跃,她早就看这个狗仗人势的巧儿不顺眼,但是纵使再替大小姐觉得委屈,她也没有能力替主子做些什么。 现在打了巧儿,就等于是踩在二小姐的头上,让她脸上无光。自己很想照做,但真的可以吗? 「还杵着做什么?」韩秀芝看着秋儿,眼底写着鼓励,「还不去?」 秋儿咬了下牙,上前一步。 「你想做什么?」韩灵开口护着自己的婢女,「不过是说句话就打人,这是什么规矩?」 可韩秀芝突然用力一击桌面,她的霸气令在场的人全都吓住,「好!你跟我说规矩,我们就回府去要爹评评理,一个奴才说主子欺人太甚,让爹说说,这是不是咱们国公府的规矩?」 提到父亲,韩灵纵使心中有气也只能吞下去。 「秋儿,」韩秀芝说道:「还不掌嘴!」 秋儿抖着脚上前,扬起手,打了巧儿一巴掌。巧儿抚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她。秋儿头一低,连忙站回韩秀芝的身旁。 韩秀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么好的机会这丫头都不懂得把握,这哪叫甩巴掌,根本就是一抚而过,秋儿的胆子实在得再练练。 第四章 韩灵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现在人你也打了,总可以走了吧?」 「我脚还没洗呢。」 见韩灵依旧怒视着她,她凉凉开口,「没关系,」翻着手中的佛经,「妹妹就慢慢来,姊姊不急,就让爹再多等会儿。」 再僵下去,回到府里,天都要黑了!韩灵火大的蹲下身替韩秀芝洗脚,打出娘胎还没受过这种屈辱,等回府她一定要去跟娘亲告这一状。 「妹妹辛苦了。」韩秀芝低头看着蹲在面前的韩灵,「只是妹妹洗脚的功夫比起秋儿来实在是差远了,看来回府之后还得叫你多来替姊姊洗几次,才能做得更好。」 「你别欺人太甚!」韩灵火大的起身,「现在脚也替你洗了,这是娘要我送来给你的衣物,穿好了就出来!」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看来是气得不轻。 秋儿崇拜的看着自己的主子,今天这一幕真是大快人心。「小姐,你真是太棒了!」门一关,秋儿就迫不及待的说。 「这点程度还是小儿科。」韩秀芝的嘴角微微一扬,看着韩灵放在一旁的服饰。 「小姐,这些衣服真漂亮!」秋儿忙不迭的拿起来,「小姐换上一定很美,秋儿替——」 「替我拿件平时的衣服来就成。」 「可是小姐——」 「照我的话做!」韩秀芝坚持穿了件清雅的淡色衣服,连首饰都不用,一方面她不喜欢那些装饰,一方面则是不想过分打扮,自己的父亲是个武官,看来应该也不希望太过花枝招展的华丽装扮,所以还是保守小心点为上。 韩灵等在外头,看到韩秀芝一身素雅的走出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娘给你备的东西,你怎么都不用?」 想起娘要她带这些东西来的时候,她还着实不开心了好一会儿,在她眼里,韩秀芝根本不配这些值钱的好东西,但娘却硬要她带来,说有其用意,但谁能料到,韩秀芝竟然不屑一顾! 「母亲的东西太贵重,我怕弄坏可就不好了。」 韩灵冷冷一哼,「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马车在外头等着了,走吧。」 韩秀芝缓步的走着,这寺庙清净,但门口总有人守着,所以她只能在最僻静的小院子里活动,没机会踏出去其他地方。在这里生活了好些日子,说不上有感情,却也明白这一走,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再被关回来,只是离开之后,她应该再也找不到这里才能有的清净了。 屋外的梅林很美,在一片雪白之中,更像梦境一般。韩秀芝看了最后一眼,便收回目光。 当她穿过正殿,正准备踏出庙门时,因为太专注思索,不小心踉跄了一下,一旁的秋儿连忙伸手扶住她,「小姐,没事吧?」 「没事。」她侧头浅浅一笑,目光不经意落在庙里的佛像上,那慈眉善目的带笑脸庞仿佛似曾相识。 她突然一惊,转头看着刻在木柱上的对联——月下老人牵红线,千里姻缘一线牵——整个人不禁呆楞住。 「怎么,待上瘾了吗?」韩灵已经走了出去,转身看韩秀芝没跟上,顿时感到不快,「你大可回去跟爹要死要活的说要待在这里,爹肯定会让你在这里待到死的。」 韩秀芝压下纷乱的心思,收回自己的视线,转头看着韩灵,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若能不回去,姊姊还真不想走,只是姊姊怕现在不走,妹妹回去不知道好不好交代?」 韩灵实在很不习惯韩秀芝轻柔语调下透出的威胁,以前根本连看着她讲话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在这里过了些时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她才不怕她,毕竟娘从小就跟她说,韩秀芝不过只是个霸了大小姐位置的废人,比她跟前的使唤丫头还不如,她完全不用放在眼里。 「就算爹回来了,」带着巧儿坐在马车上,韩灵不屑的一哼,「以你这性子,你也不用指望他会疼爱你。」 被秋儿扶着上了马车,韩秀芝垂下眼,她压根不在乎她的爹疼不疼她,在她眼里,国公府上下,除了替她招罪受罚的秋儿之外,其他人她都不当回事。 这个韩灵除了使小性子在背后欺负人之外,实在成不了太大的气候,说穿了就是个幼稚的小鬼。 见韩秀芝不屑的神情,韩灵气不过,一掌就要挥过来,反正在马车里,她也不用顾虑被谁看见。 可韩秀芝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了她,杏眼一瞪,见到她的眼神,心不由一惊,「你做什么?!放手!」 不料韩秀芝却扬起另一只手,她吓得放声尖叫,但原本预料的一巴掌没有落下,反倒是轻轻的抚上了自己的脸。 「好一张俏生生的脸蛋,跟你的娘亲真有几分神似,只可惜我长得比你好看,出生比你高贵,纵使我有个万一,我还是国公府的嫡长女,我不打你是因为我脑子没坏,我知道现在打了你,就能让你带着脸上的伤去告状,到时我的下场绝对会很惨。韩灵、国公府二小姐,我不管你以前如何待我,但你给我记住——我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从今以后,我不会再任人欺侮!」 韩灵瞪大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韩秀芝,一时之间无法反应。 「小姐,」秋儿在一旁看得心惊胆跳,「奴婢下去吩咐出发了。」 韩秀芝缓缓的松开了韩灵的手,反手拉住秋儿。 「小姐?!」秋儿不解的看着她 「陪我坐着。」韩秀芝的口气像是在讲外头的天气般平常。 秋儿瞪大了眼,「不成的!小姐,我们做奴婢——」 「我说成就成!」韩秀芝打断了秋儿的话,「这么冷的天,你的伤才好,可禁不起折腾,若真怕坏了规矩,你也不是头一个。」 她目光锐利的看着坐在韩灵身旁,比她这个大小姐看起来还像千金的巧儿。 秋儿心中很感动,但是看向马车里气得发抖的韩灵,和一副想要拆了她骨头似的巧儿,心中又升起迟疑。 「本小姐不跟下人坐一起!」韩灵的声音带着鄙夷。 巧儿毕竟是韩灵的心腹,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很识趣的起身下了马车,摆明了不让秋儿坐车的态度。 「坐好。」韩秀芝才不管巧儿下车与否,拉着秋儿就要她坐下。 「我说了,我不要跟下人坐在一起!」韩灵火大的说。 「妹妹不想也无妨,」韩秀芝轻柔的话语中带着笑意,「这一片雪地看来也是风景恰人,你就别坐马车,跟着你的婢女去走会儿吧,姊姊也不坏了你的好兴致。你慢慢走,累了再上车。」 韩灵瞪大了眼,气急败坏的吼道:「韩秀芝,你说这是什么话?」 「外传我这个嫡长女欺负继妹、责打下人、拒见亲戚,不守三从四德,今日我大发慈悲坐实了这个罪名。我就是欺负你这个继妹,你给我下去,给我一步步的走回府里,记得进城门时,你可得哭得梨花带雨,多赚他人几分同情,让我的名声更糟、更臭才行!」 「你——」 「给我下去!」韩秀芝怒斥了一声,「不然我就扔你下去!」 韩灵气得发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第五章 「大小姐,」秋儿纵使也希望向来骄纵的二小姐能够吃点苦头,但若真要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在这大冷天抛头露面的走着,一个不好,身子不舒服,倒霉的还是自己家的小姐。 「想替她求情?」 「不是,只是……别让二小姐走太久,还有给二小姐个面纱捂着脸,不然若真让众人见了,二小姐将来怎么嫁人?」 连脸都不能给人看?!韩秀芝几乎要翻白眼了,那个梦里的老爷爷——现在该正名叫做月老,最好不要骗她。为了拿到长命锁救自己的家人,她可以勉强忍受这一切,不然在这个对女子极不公平的世界,她是连一刻钟都不想待。一个女人连走在外头都得顾忌再三,她要怎么出门去找长命锁? 「真是烦死人了!」韩秀芝分心瞄了韩灵一眼,「看在秋儿开口求情,这次就饶了你,下次给我注意些!」 坐在对面的韩灵用着充满恨意的目光瞪着她,韩秀芝没空理会,满脑子只想着长命锁。 月老怎么不让她的灵魂随便找个村妇依附,当什么国公府的大小姐,目光对上韩灵怨毒的眼神,她的嘴一撇,拉开一旁的布帘,看着窗外一片白雪皞犒,这么冷的天,出门还真摆明是活受罪。 眼角瞄到车道旁的树枝晃动了一下,好似有人影闪过,她定睛一看,什么都没瞧见,于是耸了下肩将布帘放下。 长命锁啊长命锁,犹如大海捞针,她该到哪里去找,月老怎么就不把话给说明白点呢? 【第二章】 「小姐,你该起来了。」 韩秀芝翻了个身,更往暖和的被窝钻,这里真是冻死人了!想她成长在温暖的台湾,曾几何时见过这冰天雪地,昨天下了场大雪,清晨更冷了,她只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小姐,该去向老爷、夫人请安了。」 请安?!她在被窝里呻吟,这又是什么鬼?回府后这么多规矩,早知道在寺庙时溜了就省事多了。 「小姐,你就行行好,」秋儿的声音已经有了哽咽,「若去晚了要受责罚的!」 「够了、够了!」她垂头丧气的坐起来,用棉被把自己包得死紧,「拿衣服来。」 「小姐,这是夫人一大早派人送来的衣物。」秋儿手脚俐落的准备好,眼睛闪亮亮,「这可是上好的缎料,昨天小姐回来,夫人看小姐的衣服有些不快,今日小姐还是穿上夫人准备的衣物吧。」 韩秀芝随意瞄了一眼,以李氏平常待她的德性,摆明了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一切就如她所料,她爹是武官,功名是在马背上挣来的,看不惯那些华丽装扮,她庆幸昨天没穿李氏备的那些衣物,不然打扮的花枝招展,在特意装得仆素的李氏面前,免不了又生出闲言闲语。 「给我拿平时穿的衣服过来。」 「小姐?」秋儿微惊,「这可是要去跟老爷请安呀!」 「就是因为要去请安,所以才更要表现出平常的样子。」韩秀芝淡然的口气透露出强硬,「还不快去!」 「是。」秋儿虽然一头雾水,但怕误了时辰也只好连忙照做。 「小姐,今日起的晚,是身子不舒服吗?」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韩秀芝看过去,是她的奶娘苏嬷嬷,她嫁给国公府的一个小总管,生了两个孩子,对韩秀芝很忠心,从未有过一丝怠慢,这些在寺里的清寒日子,也是靠着她一点一点的接济才能过得稍好。 「不是,」韩秀芝可怜兮兮的说:「只是太冷了。」 苏嬷嬷笑了笑,「快起来吧,等请安回来,老奴立刻准备小姐喜欢的饭菜。」 「谢谢嬷嬷。」揉了揉眼睛,韩秀芝在秋儿的服侍下穿衣服。 「小姐已经年纪不小了,这次可得趁着老爷回来,好好的物色一门亲事才行。」苏嬷嬷在一旁喃喃说道。 嫁人?!韩秀芝一下子来了精神,开什么玩笑,她是来找长命锁,可不是要来这里随便嫁给一个阿猫阿狗,便宜了「古人」。 「我听在夫人房里当差的吴嬷嬷说,夫人心中对小姐的婚配已经有了盘算,老奴实在——」 看着苏嬷嬷一脸欲言又止,韩秀芝有了心理准备,铁定没好事,「嬷嬷有话就说吧。」 反正以李氏对待她的样子,她就算指了个杀人放火的家伙给她做老公,她也不会感到惊讶。 「夫人属意给小姐的婚配对象是当今四皇子——安亲王曹振轩。」 韩秀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嫁给皇帝的儿子?!这种好事怎么有可能轮到自己的头上,李氏是年纪大了,打算开始替自己积阴德了吗? 「嬷嬷你老实说,这个王爷是少了鼻子还是少了眼睛,又或者缺了胳膊、断了腿?」 苏嬷嬷先是一楞,接着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姐,你这话真是……」 「实际。」韩秀芝接口,轻哼了一声,还真当她是以前天真、善良近乎蠢的韩秀芝吗? 「传闻安王爷长相俊美,生母梅贵妃是个异族公主,只可惜他在娘亲肚里才七个月便提早出生,所以自小体弱,皇上并不特别重视、疼爱。两年前梅贵妃死于急症,在宫中众皇子之中更无所依。」 「听起来遭遇跟我挺像的。」都是死了娘,有一个没什么慈爱之心的爹,又都不受宠。只是再怎么样,那家伙还是端了个皇子的身分,甚至被封了王,就好像她,即便被欺负也还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反正就是两个表面风光,实际都没有里子的人要被凑在一起。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也算是门当户对吧。韩秀芝有些自嘲的想。 「在朝堂之上没有实权的皇子不受重视,外头都在传,个性软弱的安王爷将被皇上派往北方的边疆垦荒,数年都回不了京城,以安王爷向来身弱的体质,这一去可是吉凶难测。」苏嬷嬷眼眶红了,心想自己家的小姐真是命苦,「小姐,若夫人提及此事,你可得跟老爷求个情,别让你嫁过去受苦。」 她被关在这里当个大家闺秀,应付视她如眼中钉的继母和继妹,这才真的叫受苦!她正烦着逃不出去,不管这门亲事有没有算计,这个王爷受不受重视,身体好或不好,她压根不在乎!甚至有些希望他真如传言软弱无用,可以任她左右,等成亲之后他们一离京,她就能拍拍屁股走人去找长命锁。 「嬷嬷,你放心!」韩秀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怎么做。」 她在秋儿的扶持之下走到外头,轿子早等着,她的院落就在国公府最偏僻的一块小地方,昨天从寺里回来,跟不苟言笑但长得挺帅的爹和人前人后一个样的继母请安之后,韩秀芝就以疲倦为由回了自己的院落。 这里只有一个小小的阁楼,底下是间小书房,里头也没几本书,楼上是闺房,摆设也没多讲究,单看这样就知道这个嫡长女在国公府里的地位如何了二个千金大小姐能当到这么窝囊也真不容易。 原本想用过晚膳之后,要好好的计画如何去寻找长命锁,谁知道她才躺上床休息,连饭都没吃,就睡到天亮。 第六章 「秋儿。」懒懒的坐在轿子里,她开口唤道。 「是,小姐。」秋儿连忙上前。 「有什么办法可以免去这烦人的晨昏定省?」 秋儿瞪大了眼,连忙看看四周,「小姐,这是规矩,规矩坏不得的。」 「规矩也是人定的,那里坏不得?」她的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脑子不停的转着。 「小姐,你可别胡思乱想。」秋儿的心忍不住悬了起来,「我们到了。」 轿子停了下来,韩秀芝掩去思绪,在秋儿的扶持下进入大堂,跪在韩敬山的面前,有模有样的请了安。 「今早,我不是派人给大姑娘送了衣物,」李氏一脸慈爱的看着请完安坐到一旁的韩秀芝,见她坐在韩灵身旁更显一身素雅,「怎么还穿这身旧衣服?」 「谢母亲关爱,」看李氏笑得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真让人反胃。演戏嘛,谁不会!她眨了眨眼,眼底浮现水雾,「只是女儿这一整年才拿到这么件衣服,感动万分,舍不得穿就怕弄坏了让母亲生气。」 李氏的脸色微变,略微焦急的瞄了一旁的夫君,果然见他眉头微皱,她急得正要训斥,但韩秀芝打断了她—— 「这一切也不怪母亲,要怪就怪秀芝过去年幼,加上生母早逝无人教导,才会不知进退惹母亲生气,被逐到寺里去思过。想想在庙里这些日子,母亲也只在这回秀芝受伤时才跑来探望,不过这真的不能怪母亲,毕竟路途遥遥,母亲出身高贵,当然禁不住舟车劳顿,纵使有心要照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怪秀芝咎由自取。秀芝知错了,并谢谢母亲将秀芝逐到寺里自省过错的一片苦心。」 李氏的脸色一阵青白,口口声声说是谢,但字字句句不都在诉说自己的委屈吗?还是当着老爷的面,这丫头的胆子倒真是大了。 韩敬山的手一击桌面,力道不大,却足以令李氏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韩秀芝神色如常看着堂上一张张的脸都面露惧意,看来她的爹果然还是有一家之主该有的样子,不出声则矣,一出声每个人都闭了嘴,不敢吭声,她目光直视着韩敬山,看样子常年在外的他也并非是非不分,至少看得出对这个嫡长女心怀愧疚,她倒是可以好好利用。 「爹,一切都是秀芝不懂事,以后秀芝做事会更谨慎的。」 韩敬山的目光对上她,以往这个女儿总是低着头,问她个半天才会吐出一两个字,浑身透着怯懦,现在胆子倒是大了些。「过来让我看看,听说你受了伤?」他的目光飘向一旁噤声的韩灵。 韩秀芝不用看也知道韩灵现在肯定吓得手脚发软,她起身走到了韩敬山面前,「不过是点皮外伤,已经不碍事了。」发现韩敬山皱眉看着她额头还未痊愈的伤痕,随即又补了句,「爹,以和为贵,家和万事兴。」 韩敬山的心因为这句话而微动了下,顿时脸色一柔,「说的好,你果然懂事了,」原本以为这个懦弱的大女儿脸上只会挂着泪,在一旁哭得说不上一句话,他是个粗人,实在应付不了这些眼泪,现在倒好,他抚着胡子,目光专注,「皇后娘娘日前招你母亲进宫,提及了与安王爷的亲事,你年纪也已不小,可有想法?」 「老爷,」一旁的李氏忍不住开口,「终身大事本凭父母之命,她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想法呢?」 韩敬山看向李氏,当年是看中了她娘家的权势,除了为了自己的官途,更为了年幼的韩秀芝,所以再娶填房。官家出身的李氏算是知书达礼,只可惜心眼小,容不下韩秀芝,他一个常年在外的武官,纵使有心也无法时刻盯着,所以他嘴上虽不多说,但心里实则有愧。 看着韩敬山锐利的眼神,李氏缩了下脖子,柔声说道,「老爷,与皇室结为亲家,这可是其他家闺女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若真是好事,怎么不让韩灵嫁过去?韩秀芝在心里扮了个鬼脸。 韩敬山冷冷一哼,他很明白这门亲事是好是坏,安王爷没什么权势,只不过空有个尊贵的身分,女儿嫁过去说不上委屈,但安王爷此生也不会有太大的作为,只是这世上本是祸福相依,嫁给一个没有权势的夫君,自然就不用与人勾心斗角过一辈子,或许这对韩秀芝而言,也是一种幸福。 「爹,」韩秀芝不卑不亢的说:「母亲说的也是,婚姻大事本凭父母之命,秀芝一切听从爹和母亲安排。」 李氏闻言相当满意,算这丫头识相,「老爷,秀芝都这么说了,我明日就进宫回复皇后娘娘。」 韩敬山专注的看着韩秀芝,「你真愿意?」 「是。」韩秀芝敛下了眼,心想这个爹看来也算有心为她寻门好亲事。 不过她可没心思跟爹培养什么父女感情,她图的是事情发展顺利,等到嫁人离开京城,她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去找长命锁了。 韩秀芝坐在屋子里,透过窗户,远远就看到以韩灵为首的一群人正朝她的阁楼过来。 「是二小姐?」苏嬷嬷放下手中的针,她这几日都忙着替大小姐准备嫁妆,眉头微皱了一下,「奴婢出去看看。」 「嬷嬷,不用了。」韩秀芝将手上的书一甩,这是一大清早去向李氏请安时,李氏要她熟读的《女诫》,说怕她嫁人之后仍不知进退,让国公府蒙羞,她实在佩服李氏在讲这些话的时候,怎么也不想想自己的闺女是什么德性。 「反正我正闷的慌,来个人玩玩也不错。」见苏嬷嬷微惊的看着自己,「我看她想搞什么鬼。」 韩灵带着奴婢大摇大摆的进门,一脸得意的说:「娘叫你去一趟。」 轻挑了下眉,她平淡的开口,「母亲要找我派人说一声就是,怎么还要妹妹亲自跑这一趟?!」 「因为有件事我要当面对着你说。」 看韩灵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妹妹说吧。」她好整以暇的面对她,想看就让她看个够。 「你的亲事——」韩灵忍不住窃笑,「被安王爷给打了回来!」 韩秀芝心头一楞,但表面上不动声色,「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安王爷不娶你这个无才无德之人为妻!」身后的婢女全都跟着发出讪笑声,「以你的名声,安王爷不娶你也是可以预期的。」 韩秀芝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的名声还不都是拜她们母女所赐。 「真是丢脸,都几岁的老姑娘了,这次被退婚,看来也没指望可以寻门好亲事了。」 忍着气,她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妹妹说的有理,只是我若没了好亲事,就不知道你这个国公府的二小姐能找到什么好婆家?若有闲言闲语传出来,说什么物以类聚,国公府的大小姐骄纵,一把年纪仍没人上门提亲,看来二小姐的性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可怎么办才好?」 韩灵一楞,可没想到这个问题,不禁气愤的一跺脚,「你胡说什么?你是你,我是我,别拿你跟我相提并论。」 「我是不是胡说,可以等时间证明,若你够聪明的话,应该早晚烧香拜佛,期盼我早日出嫁,不然拖累了你,这才真是罪过!到时你跟姊姊我一样成了老姑娘,虽说一切算是你自做孽,但毕竟姊妹一场,姊姊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啊!」 第七章 韩灵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原本想要糟蹋韩秀芝一番,却反被羞辱一顿。 韩秀芝拿起《女诫》挥了挥,神色自若的看着苏嬷嬷,「嬷嬷,备轿,我去见母亲。」 原本嫁不嫁人对韩秀芝而言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但现在为了逃离国公府、远离京城,安王爷这个人她是嫁定了!只是安王爷真不娶她,她又有什么办法? 秋儿看着韩秀芝一副木然的样子上了轿,以为她家小姐是受到被拒绝的打击,原本就已经乏人问津,若安王爷真的不愿娶,她家小姐这辈子别想嫁个好人家了,想着,她不禁红了眼眶,心里着实替自己的小姐难过。 到了李氏的院落,韩秀芝被单独请了进去,秋儿和苏嬷嬷都被挡在外头,屋子里只有李氏和跟在她身边多年的吴嬷嬷。 「安王爷拒婚的事,灵儿都跟你提了吧?」李氏揉着太阳穴,一副疲累的样子。 「提了。」韩秀芝没等李氏开口便自己找了位子坐下来。 李氏见到她的举动,皱了下眉,「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但是皇后娘娘已打定了主意,纵使安王爷回了这门亲事,你也是非嫁不可!」 韩秀芝眼底闪着不解,她确实是想嫁,但现在安王爷都拒婚了,怎么皇后还不死心,非得把她嫁给安王爷……隐约间,她好像嗅到了一丝古怪。 「我不如就跟你把话明说了,」李氏不等韩秀芝回应,径自说道:「安王爷向来身弱,皇上并不特别重视,但毕竟是皇子,也到婚配年纪,他的生母梅贵妃生前本是属意与相国千金结亲,但梅贵妃在亲事还没谈定前病逝,这门亲事也因此搁了下来。 「这一等两年过去,安王爷老大不小,眼下又要离京,没个人照料也不成,所以皇上交办了下来,由皇后娘娘作主亲事,所以安王爷不管点不点头,都得娶你才行。」 听起来有什么地方怪怪的,韩秀芝一针见血的问道:「不过两年的光景……相国千金已另寻婚配了吗?」 李氏沉下脸色,「你一个姑娘家知道这些事做什么?总之,你只要等着嫁给安王爷就是了。」 看来还真是有点什么,她敛下眼,在心中冷笑,能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绝不是等闲之辈,当今的太子妃也不过是个副相千金,若今日安王爷娶了相爷的千金嫡女,他有点野心的话可说是如虎添翼,但对太子来说绝对称不上好事。难怪皇后强要安王爷娶她这个无才无德之辈,这门亲事看来,最倒霉的是安王爷,倒便宜了从小不受宠的她,竟然因此嫁入皇室。 「母亲不想提,秀芝可以不问,只是安王爷既然已经明言拒婚,国公府又能如何?」以她爹的性子,应该做不出巴着人家大腿,强要对方娶他女儿这种事。 「你过来。」李氏眼神闪烁,她心中弧疑,但还是走了过去,李氏压低声音道:「过几日便是你爹的生辰,老爷本不想张扬,但皇后娘娘爱才、惜才,所以特地赐宴,还派安王爷亲自前来祝寿,到时候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伺候王爷。」 她还以为在古代礼教的约束下,男女不能同席,难道这规矩变了吗?还是…… 韩秀芝心头一沉,最好不要是她想的…… 「到时我会让人在安王爷的酒里下迷药,」李氏专注的看她,「然后派人扶进客房里,接下来你该怎么做,我会叫吴嬷嬷教你。」 看着恭敬站在一旁的吴嬷嬷,说穿了这人就是一丘之貉,听李氏的意思,该不会真要她去了安王爷,让生米煮成熟饭,逼他不得不娶她吧? 这个时代名节可是女人的性命,竟然要她趁着她爹的寿辰,下药迷昏一个男人,李氏的心肠真够黑,竟然出这种阴招。 若是换个情况,韩秀芝可能早气得掀了屋项、闹翻国公府,但现在……管他阴招还是毒招,她不问过程,只问结果——只要能嫁给安王爷并离开这里,名声对她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而言不算回事。只是可怜了这个被算计的皇子,身为皇族又怎么样,还不是别人眼中一颗可随意摆弄的棋子。 「我明白了。」韩秀芝冷着一张脸,拉开与李氏的距离,懒得再去装腔作势,只将丑话说在前头,「母亲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也料不准将来会有何变化——」她眼中的锐利一闪而过,专注的看着李氏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他日秀芝若有幸成了安王妃,再相逢时,母亲可得牢牢记住四个字。」 李氏不解,「哪四个字?」 「以、礼、相、待!」她盯着李氏,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 李氏的脸色沉了下来,默默看着韩秀芝恭敬行完礼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夫人,」吴嬷嬷对韩秀芝的转变有些心惊,「大姑娘这模样,似乎是话中有话。」 李氏没有答腔,在她眼中,韩秀芝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国公府嫡长女,纵使出嫁,也不过是无实权又不受宠的安王妃,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她的眼神——李氏抚着自己的胸口,回想起来就是不舒服…… 今天的国公府里外热闹非凡,为了韩敬山的寿宴,三天前就已经着手准备,有别于前头的热闹,韩秀芝的院落一如以往平静。 「夫人有请大小姐。」府里的小厮在院子前叫唤着。 韩秀芝难得打扮了一番,原就是个标致的人,今日更显得国色天香。 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苏嬷嬷和秋儿给支开,她与李氏之间的约定当然不会让她们知道,韩秀芝心里清楚,以她们的忠心,绝对不会默不做声的任她为所欲为。 李氏派人特地抬着她的轿子,让她能远远的看了安王爷一眼,这一眼可令她惊为天人。 完全没料到能在这里看到五官立体的混血儿,看来来自他母系的外族基因强大,安王爷皮肤白晰,身材高大,以她的审美眼光来看,真是帅翻了天,嫁给安王爷,至少可以肯定每天对着他的脸也不会厌烦。 韩秀芝与一票女眷坐在一起,那些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家千金,除了进门时意思意思的打声招呼外,并没人搭理她,不过这也怪不得她们,谁叫她的坏名声实在太响亮。 因此对于这个情形,韩秀芝丝毫不以为意,反正今天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要社交,她边喝着茶边等待着。 「小姐,」菜已经上了大半,吴嬷嬷恭敬的走到韩秀芝耳边说道:「安王爷已经送进客房了。」 韩秀芝正要起身,吴嬷嬷便用一副焦急的口吻说道:「夫人,大小姐身子不舒服。」 李氏一听,连忙说道:「那还不快扶大小姐去一旁的客房歇会儿!」 「是。」吴嬷嬷扶着韩秀芝站起来。 这对主仆还真会演,她心中泛着冷笑。 「大姑娘就先过去躺会儿,」李氏慈爱的说:「回头再去看你。」 韩秀芝没有回应,反正这一屋子自以为高贵的女眷都认定了她不尊长上,她又何必对着李氏那张让人恶心的面孔道谢。 离去前她注意到了李氏若有所思盯着她看的目光,她也没多理会,径自离开。 第八章 虽说来自现代,但她对勾引一个男人可没经验,说不上心里害怕,但有些紧张倒是真的。 进了屋子,里头一片静寂无声,看来安王爷真的晕了过去,这让她安了下心,没有矫揉造作,直接走入内堂坐在床旁,远看就知道人长得不错,近看更觉得是帅哥一枚。想她一个大龄剩女,能嫁这么一个帅哥,也算是赚到了! 「看你睡成这副德性,也不指望你有能耐起来办事,可是你若不办事,可就坏了。」她打量了一番,决定先爬上床把他的衣服脱了再说。 实在不懂古代人怎么这么闲,衣服穿得这么多,长袖上衣里有中衣,中衣里还有亵衣,可她得把他扒得一丝不挂才行。天气有些冷,但屋子里升着炭火还算温暖,没多久,她的额头布上了一层薄汗。 解开了中衣,看着里头的亵衣,她呼了口气,「这绑带在哪呢?」 「左边。」 她果然在左侧看到了带子,正要动手才惊觉不对,她猛然抬头,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亮晶晶眼眸,不由得倒抽了口气—— 曹振轩翻身坐起,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你做什么?」 「我……」她被看得心里直发毛,心中奇怪明明被下了药,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嘴一撇,真是出师不利,但也不管了,将头一扬,理直气壮的说:「脱你衣服。」 他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伸手想将外衣给披在身上,「为什么?」 「因为——」她伸出手制止他的动作,「我要嫁你。」 他没有反应,只是静静的看她。 她看不出他的情绪,不禁皱起了眉头,「总之,我们生米煮成了熟饭,你不娶我也不成。」 「国公府大小姐,本王与你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这可说不定!」韩秀芝竟然动手扯开自己的衣服,「如果我现在大叫,外面的人一跑进来,你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她预料他要不是掉头就跑,就是把她给扑倒,不管是哪一个,她都赖定了他,但没想到,他仍是静静的看着她,一动也不动,那样子似冷漠又似困惑。 「你是木头吗?」她忍不住气鼓鼓的瞪着他,「我长得国色天香,在你面前已经把衣服给脱了,你却什么都不做,说你是色狼说不过去,但若说你是君子,你看我脱衣服不阻止也不走开,也愧对君子之名,现在又一直盯着我瞧,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渴。」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在这个节骨眼,他竟说口渴?! 「水在那里。」她直指着外头的桌子,没好气的说:「自己倒!」 他也没说什么,起身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淡淡的说道:「我的酒被下了药。」 她吓得差点从床上跌下来,「你知道?!」 曹振轩放下手中的杯子,对着她点头。 「一开始就知道?」曹振轩依然点点头。 她随意将衣服给拉好,手脚并用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你既然一开始就知道酒被下药,为什么还喝?」 曹振轩不以为意,平铺直述的说:「宫里的太医叶柏天,平时喜欢炼制各式解毒丹药,我日夜服用,纵使喝到下毒的酒也不会对我有太大影响。」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看来你从小到大被毒害很多次,不然怎么会有人要你日夜服解毒剂?」 他冷冷的看着她没说话,韩秀芝耸了耸肩,「难道我说错了吗?」 曹振轩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你该知道对皇室下药是死罪,你意欲为何?」 她站在他的面前,抬头看着他,两人都衣衫不整,却没有一丝不自在,情况实在有点诡异,但她也没心思去多想,「我没打算要害你,只是太想要嫁给你,想到可以连命都不要。」 她的话令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为什么非我不嫁?」 他不过就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此生也没野心想要登上大位,过些日子就要离开京城去垦荒,跟着他虽说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但也不会有太多荣华富贵,以国公府嫡长女的身分,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因为我想离开京城!国公府太闷了,人生短短数十年,我要自在的过几年舒心的日子,正好你要被派到边境垦荒,我想跟你走。」 传闻国公府大小姐脾气阴晴不定,苛待下人,虽长得花容月貌却心如蛇蝎,但看她坦然盯着自己的样子,却不如外头传言,果然那些流言没几句是真的。 「那日在月老庙外见到你,你的泼辣性子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她的心一突,「你见过我?」 【第三章】 曹振轩安安静静的没有回答,当年他的母妃随着外祖进京为先皇贺寿,那一年冬日母妃不过芳龄十三,她跟着一票官家千金贪图好玩的去拜祭月老,却在那间梅院里巧遇了身为太子的父皇,并对他一见钟情,回去之后便吵着要嫁给心怡之人,却从未思量对方是否会付予同样的爱。 娶一个异族公主为妃,对太子而言,可说是大大的助力,想他母妃一生,只要他父皇的一个眼神便觉得是无价的恩赐,每年冬天,总会要他到寺院里去折几枝梅花进宫,她一生都没有忘记初识时的悸动,也或许她是刻意不想忘记,这样她才能继续忍受寂寞无奈的深宫生活。 他的母妃虽然死了,但每到冬季,他也不忘去庙里替她折几枝梅,一年前他就看到苍白的韩秀芝孤苦无依的住进庙里的梅院,她的柔弱并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恻隐之心,毕竟要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是由自己决定,说穿了这都是自做自受。 只是没料到第二年再见,她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她的泼辣倒令他想起了小时候印象中的母妃,那个来自异族的公主,爽朗而不造作,只是最后她的笑越来越少—— 看着他一脸沉重,韩秀芝忍不住抬起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想什么?都入神了!」 他没好气的盯着她,这女人真不像个官家千金。「本王并不打算成亲。」 「为什么?」她一脸的意外,「你长这么帅,不成亲可是全天下女人的一大损失。」 她的话令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你知道,你这个时代的男人可比我那个时候的男人好命了几百倍,以你的身分,娶五个、十个老婆也不会说不过去,在我那个时代,男人可没法娶第二个老婆,他们可羡慕死你们了!」 他皱起了眉头,「有机会我找叶太医瞧瞧你。」她在胡说什么? 给她找太医?!意思是说她有病吗?她瞪了他一眼,「我正常得很,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可以娶这么多老婆,却连一个都不要!我跟你说,你就当咱们打个商量,你娶我,然后帮我离开京城,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我一定会回报的!」 「不需要。」 「你不用这么快否决我吧!」她硬是拉着他,死缠烂打,「大哥——不是!王爷,王爷大人,这么说吧,你此生有没有特别想得到的东西?你跟我说,我替你达成!」为了要嫁给他,她真的什么都豁出去了。 第九章 他还是摇头,看着他的动作,她几乎要呻吟出声,不死心的继续说道:「想想你死去的母妃,她生前最挂念的就是你的亲事,最后还没谈成就香消玉殒,你此生若真的不娶妻,你让你母妃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曹振轩敛下眼,露出思索的神情。 看出了他的松动,她的心不由得一阵雀跃,「我看你这么帅,绝对不会是个不孝之人,所以还是听我的,娶我吧!」 他抬眼专注的看着她,这女人还真是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他自小体弱,多亏了强悍的母妃和几个忠心的太医、侍卫照料,才能安然长大,而为了让母妃放心,他特意在众皇子间不显锋芒,不交友结党,对于父皇交办之事,他虽能做好,但从不邀功,对于皇位他没有野心。随着母妃去世,宫里的妃子、皇子间的勾心斗角更剧烈,这次会派他离开京城垦荒,他心知肚明也是算计之一,只为了让他远离京城,没有机会一争大位。 但形同被放逐的下场,他并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不过就是一个人,能失去的不过就是一条命,他去了哪里都一样,但若是成亲,有一个妻子可就不同了。 「王爷大人,你就说句话,难道你母妃不想你娶亲吗?」 「我母妃确实一心想要我成家立业。」 「对,所以你要当孝子!」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的看着他,「一定得成亲!」 他看着她神采卖卖的双眸,「我母妃还希望我传宗接代,开枝散叶。」 原本这些对曹振轩而言都像遥不可及的梦,但或许老天安排让他遇见她,有其目的。 韩秀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传宗接代、开枝散叶,你是说——你要我生孩子啊?」 「你不愿意吗?」他冷冷的挑了挑眉。 韩秀芝在心中呻吟,这下为了嫁人,她还真是什么都犠牲,完全跳楼大拍卖了。「生就生,怕你不成!」只要能嫁给他,看他的样子,以后应该会被她「压落底」才对,反正她已打定主意,嫁给他之后就要走人,所以根本不用怕他,至于生孩子,他是想都不要想。 「边疆可不比京城,要吃苦的。」 「吃苦无妨,只要不吃亏便行!」韩秀芝也回得爽快。 曹振轩听到外头传来的声响,看来很快就会有人破门而入,此事若传出去,韩秀芝的名节毁了不说,若他不娶,此生她也是完了。 「为了逼我娶你,你这步棋,下得太险。」 「这世上本是祸福无门,唯人自召!我为了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不怕毁了自己。」 闻言,他微敛下眼,没有回答,突然站起身,打开窗户,一跃而出。 她心头一惊,连忙走到窗前,探头一看。这家伙是不是人啊,怎么转眼就没了踪迹? 门被从外头打开,李氏带着一票原本在前院吃茶的女眷闯了进来,原本是要演场「捉奸在床」的好戏,谁知道屋里头只站着韩秀芝一人。 李氏脸色一变,埋怨的看了她一眼,真是没用的丫头,都下了药,竟然还让人给跑了! 韩秀芝一脸无辜的耸耸肩,这实在也不能怪她,谁知道这个安王爷深藏不露,随便一跳,就没了踪迹。 只不过他走得洒脱,却没有把话给说清楚,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会娶她吧? 可韩秀芝等了好几天却没等到半点消息,看来她跟安王爷的亲事是没戏唱了…… 忆起曹振轩,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一个大帅哥,她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想她韩秀芝是没嫁混血帅哥的命。 「大小姐,」苏嬷嬷的声音从门外轻轻传来,「老爷派人请大小姐去前院接旨。」 接旨?!韩秀芝瞬间坐直身子,连忙要秋儿替她更衣,赶到前院去。 一大清早,朝廷派了个公公到国公府传圣旨,韩敬山恭敬的带着一家人在院子里接旨—— 国公府嫡长女许配给四皇子——安亲王曹振轩。 韩秀芝听着公公宣读圣旨,脸上虽然没有太多变化,但心里却暗喜,她还以为跟安王爷的事没戏了,现在竟然……她总算能嫁大帅哥,然后离开这个讨人厌的国公府! 随着圣旨到来的还有一位宫里来的教导嬷嬷,接了旨之后,韩敬山请公公进屋喝茶,李氏则带着韩秀芝和韩灵一脸恭敬的跟着面容严肃的崔嬷嬷到了内院。 毕竟是宫里来的人,纵使是宫女,但也是高人一等,李氏不敢怠慢。 崔嬷嬷一进屋子,便对韩秀芝行了个大礼。 韩秀芝微惊,以礼来说,该是对李氏…… 「安王妃吉祥。」 简单的一句话,画分了现在韩秀芝与李氏之间的身分,纵使李氏是母亲,辈分高过她,但论礼,韩秀芝可算是皇室之人。 韩秀芝浅浅一笑,看向李氏,就见她的脸色不太自然,想来她虽是知道这点,却从没放在心上。 「这宫里的规矩多,还有劳崔嬷嬷了,我还得进宫去谢过皇后娘娘。」李氏面子有些挂不住,站起身留下韩秀芝,便带着韩灵走了。 崔嬷嬷恭敬的低着头,送李氏离开,韩秀芝觉得可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崔嬷嬷看了她一眼,「王妃应谨记笑不露齿。」 韩秀芝立刻收敛,乖巧的看着崔嬷嬷,想来还有场硬仗要打,她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虽然嫁给大帅哥是好事,但是他的身分尊贵,要讲的规矩也多,她就当是嫁给帅哥的代价,豁出去了! 端坐了一天,韩秀芝的腰都快断了,但是她却不吭一声,其忍气吞声倒令崔嬷嬷有些刮目相看。 传闻这大小姐的性子不好,安王爷纵使不受皇上重视,但终究是皇子,配了这样的对象,她心中可着实替他感到委屈不舍,偏偏安王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向来沉默少言的他还在她离宫那日亲自交代了一句,对安王妃无须太过严厉。 崔嬷嬷在心中揣测着安王爷话中的意思,心想这句话应是代表王爷对将来的王妃完全放弃,在他心中,随便娶一名女子都行,所以她在来国公府的路上,更是打定主意得要多花几分精神,好好磨磨这个国公府的刁蛮千金,以免成亲之后,新王妃无法好好伺候王爷。 不过才几天光景,阅人无数的崔嬷嬷就看出传闻有假,在宫里待久了,勾心斗角之事自然见过不少,这期间住在国公府里的她,大概就摸了个七七八八。 王妃也是可怜人!但她柔软的外表下,有颗强悍的心,让崔嬷嬷想起了已故的梅贵妃娘娘,想当年,娘娘进宫前也是由她一手教导,她看着一个为爱远嫁到中原的小姑娘,努力改变自己,虽然最后没有得到夫君全部的爱,但到死,她还是保有一份真心,这份真,在宫里实属难得。 「王妃就歇会儿吧。」崔嬷嬷严肃的面容底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听到她的话,韩秀芝暗自松了口气,这个宫里来的嬷嬷,明着说是要教导皇室礼节,实际上也带着一丝监视的味道,她不想节外生枝,让闲言闲语传出去,影响婚事,所以不管有什么要求,她都牙一咬,忍忍就过。 「王妃,累了吧?」 韩秀芝浅浅一笑,「是累了,但为了王爷一切都值得。」 第十章 崔嬷嬷听了十分满意,「老奴打小看安王爷长大,是个令人心疼的孩子,看王爷终于要娶妻,老奴真心替两位主子开心。」 韩秀芝微敛下眼,倒有些意外一向严肃的崔嬷嬷会跟她话家常,她吩咐一旁的秋儿准备茶水点心,听崔嬷嬷的口气,想必在宫里她对安王爷多有照顾。 「只是有个问题压在老奴心头数日。」 「嬷嬷请说。」韩秀芝看出她有事要问,于是放下手边的茶杯,柔柔的看着崔嬷嬷。 「王妃之前可曾见过安王爷?」 韩秀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啊?」 「老奴可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吗?」她眼尖的看到王妃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 「当然没有!」若让崔嬷嬷知道国公府下药,打算要她去「强」了安王爷,她可就惨了,「只是在爹的生辰上,我偷偷去瞧了一眼。」这也是事实。 崔嬷嬷皱起眉头,「这可不合规矩。」 「是。」韩秀芝连忙把头低下,露出内疚的神情。 崔嬷嬷叹了口气,「想来王妃也是因为听了太多有关王爷的传言,所以心中有所不安吧?」 传言是听了不少,但都没有进到心里去,反正她成亲也不是为了找个相守一生的良人,这门亲事说穿了不过是她达到目的的一个手段罢了。 「王爷向来沉默少言,不争不求,与王妃成亲之后,离开京城,这一路远去,也不知会有什么等在前头,王妃可得好生照料王爷。」 韩秀芝低下头没说话,因为她压根没想过要照顾他,一心只打算找到长命锁,然后就拍拍屁股回到自己的时代去。 这样对曹振轩公平吗?她压下心头冒出的心虚,这世上本来就充满一堆不公不平、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是个可以三妻四妾的年代,所以少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不多,她走了,他可以再去娶别的女人,所以没什么好心虚内疚的。 「王妃,你可听到老奴的话?」 韩秀芝回过神,点了点头,「听到了,嬷嬷,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王爷。只是我有些累了,嬷嬷,不如我们进屋去吧。」 再听崔嬷嬷说下去,她怕自己真的会觉得对不起大帅哥!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是。」崔嬷嬷恭敬的站在一旁,眼角却瞄到一抹身影,不由轻叹,「这二小姐实在该好好的再教导教导。」 韩秀芝闻言,头一抬,就看到韩灵迎面走来,一看到她们,竟然连招呼都不打掉头就走。她浅浅一笑,打消回屋子去的念头,「让嬷嬷笑话了,秋儿,去把二小姐请过来。」 站在一旁的秋儿先是一惊,但又想到有宫里来的嬷嬷在,二小姐也不敢耍什么花样,连忙跑去拦人。 韩灵不太情愿的走了过来,她可没料到一道圣旨会令韩秀芝的身分有了大转变,即便是嫁个没有权势的皇子,她终究是王妃,纵是姊妹,以后见面若真要照规矩,她得见一次跪一次。 「姊姊。」韩灵碍于崔嬷嬷在,语带敷衍的叫了一声。 崔嬷嬷忍不住清了清喉咙,「二小姐,这可不是国公府千金该有的规矩。」 韩灵在心中咒骂,要不是娘千交代万交代,不能得罪这个宫里来的嬷嬷,免得影响将来自个儿在外头的名声和亲事,她根本连理会都懒。 因此闻言只好不甘愿的行了跪拜礼,而韩秀芝竟然连个软垫都不给她,就这么让她跪在冷冰冰的地上。 韩秀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出声要她起来,韩灵也只能乖乖的跪着。「妹妹一向都不会来我的住所,怎么了?」她口气轻柔的问:「有事吗?」 「娘说,」她不自在的看了崔嬷嬷一眼,「明日要上山礼佛,要你准备准备。」 「知道了,谢谢妹妹跑这一趟,瞧姊姊糊涂的,」韩秀芝伸手扶人,「都忘了叫妹妹起身了。」 韩灵哼了一声,在韩秀芝靠近时,压低声音说道:「你还真以为自己当了王妃有多了不得,说穿了,你那夫君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韩秀芝眼神一冷,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我夫君或许真不是个东西,但至少有个可以压死你这条小命的身分,若还想平顺的过日子,就给我管好你的嘴巴,不然我会让你一辈子都说不出话。」 韩灵听到她的话,脸上一白,「你——」 「妹妹快去回了娘亲吧。」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韩灵,抓着她的手用力一紧,这死丫头能口无遮拦,她也可以不顾她的颜面。 韩灵痛得皱起了眉头,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妃?」 听到一旁崔嬷嬷的叫唤,韩秀芝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像换张脸似的柔柔一笑,「嬷嬷,我们还是在这里再待会儿吧,外头虽冷,但空气好,屋里太闷。」 「只怕闷的不是屋子,是人心。」 听到崔嬷嬷的话,韩秀芝扬起了嘴角。说真的,她倒挺喜欢这个看似严肃的嬷嬷,或许她有许多规矩,但至少是个真性情,比起虚情假意、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好相处多了。 韩秀芝在睡梦中翻了个身,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缓缓睁开双眸,一看到窗边的人影,吓得倒抽了一口气,正要放声尖叫,嘴就被捂住。 她惊恐的看着眼前黑白分明的双眸,花了一番功夫才压下狂跳的心,随即用力的将来人的手给扯下,「三更半夜的,你要吓死人啊!」 曹振轩微敛下眼,「本王可没出声。」 「他妈……」她的脏话猛然收住,这个王爷真是个怪人,她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天色,没好气的开口问道:「你来做什么?若让人看到你在我房里,我的清白就没了。」 只见他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着她。 让她猛然想起之前曾下药意图强了他的事,不自在的动一动,「过去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以后别再提了!说,你到底来做什么?」 「崔嬷嬷竟派人回报,说你进退得宜。」 曹振轩像是没听到她问话,自言自语的低喃。 看来嬷嬷很怕他毁婚的样子,韩秀芝得意的扬唇,「当然!嬷嬷夸我是大家闺秀。」 「你——不像。」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人说话实在直接又不留情面,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本小姐就算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你三更半夜跑进我房里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知道,我为了要嫁给你都快累死了。 「这些日子崔嬷嬷要我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有吃相,走有走相,这身子都要变成不是自己的了,明日一早,我还得跟着母亲上山礼佛,给你这么一闹,等会儿也别睡了,这下怎么有精神出门去?你是真打算娶个憔悴的新妇回去吗?」 她说了一长串,他竟然只冷冷的丢了两个字,「别去。」 她楞了一下,「为什么?」 「你不用问,大婚之前,你哪里都别去。」 她挑了挑眉,不死心的又问了一次,「为什么?」 「你不用问。」来这主要的目的就是跟她说这个,他交代完站起身就要离开,「别去就是。」 见状她立刻抓住他的手,「不说清楚,不准走!」 第十一章 他低头看着她紧捉着自己的手,「这样还说是大家闺秀?」 「反正你也知道我不是,所以在你面前我就不装了。」她俐落的从床上爬起来,冷空气令她打了个哆嗦,但还是不放手,摆明要问个水落石出。 他眉头也不皱一下的拉开她的手,看她穿得单薄,顺手拿起一旁的披风披到她身上。「瞧你这模样,成何体统?」 「别说得像你不喜欢似的!男人食色性也。」她又贴了上去,紧勾着他的手不放,「到底怎么了?你的仇家要对我不利吗?」 这次他没拉开她,反而低头凝视她,「是你的仇家。」 「我?!」她微微吃惊,「我可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良家妇女,能有什么……」她的话声隐去,眉头一皱,「韩灵?」 曹振轩没答腔,但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翻了个白眼,「真他妈的,这女人是脑袋有洞,看我再不顺眼,我也是她姊姊,若真有个什么,就不信她能多好过!她想怎么样?」 「你别去就是。」 「如果你不说,我明天就非去不可,我倒要看看她想耍什么花样!」 看着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无奈,这个性子真不知道是哪里吸引了他,但就是莫名对了他的胃口。 「她派人在半路挟持你,想毁你名节。」 「贱女人!」一听,她气得跳脚,「欺负我一次又一次,本小姐不理她不是怕她,而是懒得跟她一般见识,王八蛋,竟然敢这么对我,这个死丫头,她就不要哪一天落在我手里,不然我铁定狠狠的揍她一顿,打得连她妈都不认得。」 他刻意当没听到她话中诸多不敬的字眼,面无表情的再次叮咛,「大婚之前安分些。」 韩秀芝原想反驳,但一看到他专注的神情,便没好气的皱了下鼻子,「我知道了。」 他轻点了下头,低头看着她仍抓着他不放的手。她这才不太情愿的松开他,「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 他点点头,又要像来时一般,从窗户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她的心有些奇怪的悸动,「你对我,还挺关心的。」 他微转身看向她,「你是我的王妃。」 她不以为然的扯了下嘴角,「以后你会有三妻四妾,我区区一个王妃不算什么。」 他闻言转头面对她,认真说道:「我不会。」 她一楞,正要他说清楚点,他已经纵身离开。 不会的意思是——他不会有三妻四妾吗?崔嬷嬷在她还没出嫁就已经教导她要怎么安排王爷身边的女人好伺候他。一个好妻子,在丈夫还没开口要求前,就得替他安排妥当,所以他的不会……应该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多点女人伺候,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缓缓走回床上,摸着身上的披风,平心而论,这个男人真的是极品,来这里找长命锁最大的一个额外收获应该就是嫁给他,不然在她的时代,三十岁的她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看得顺眼的男人把自己给嫁出去! 韩秀芝睡到日上三竿才猛然惊醒,看着窗外金灿灿的阳光,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怎么今天没人来叫她起来。 「秋儿!」她连忙唤道。 秋儿从房外走了进来,一脸笑意,「小姐,你起来了啊?」 「什么时辰了?」 「快到巳时了。」秋儿备好洗涤的水盆放到一旁,「小姐睡得真香!」 「今日不是要上山礼佛,怎么没人叫我?」 「崔嬷嬷替小姐回了话,说是小姐身子不适,所以留在家里休养,王爷他派人传了口谕,送了些药材来,说是在大婚前,让小姐好好养身子。」 这男人的效率倒是挺好的!连谎都替她撒了,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白费他一片好意,于是轻靠着床头,没有急着起身,「崔嬷嬷人呢?」 「跟苏嬷嬷一起备膳。」秋儿的话才说完,门就被推开了,苏嬷嬷拿着托盘,恭敬的跟在崔嬷嬷的身后进来。 看到这两人,韩秀芝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王妃,身子不舒服就躺着吧。」崔嬷嬷站在一旁,淡淡的说道。 韩秀芝狐疑的看着崔嬷嬷,平时教导她如此严厉,今日竟变了个人似的,她应该很清楚,自己可一点都没有生病。 「王爷说,到了边疆,地处蛮荒,也没这么多的规矩。」崔嬷嬷的口气有些无奈,「王爷要老奴对王妃高抬贵手。」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崔嬷嬷不住摇着头,「真亏王妃还笑得出来,纵使到了边疆,但终究是个王妃,可不能真如王爷所言一般没了规矩才是。」 「嬷嬷,」她撒娇的拉着崔嬷嬷的手,「我知道分寸的。我饿了,你跟苏嬷嬷弄了什么好吃的给我?快拿来吧!」 苏嬷嬷将托盘放下,柔声的说道:「都是些小姐喜欢吃的菜。」 「谢谢嬷嬷。」韩秀芝柔柔一笑,拿起筷子,心满意足的吃着。 崔嬷嬷站在一旁看着她用膳,有感而发的叹道:「原以为王爷在老奴前来国公府时,交代老奴对王妃不要太过严厉,是因为王爷不将这门亲事放在心上,不在意娶的是何女子,但今日看来,并非如此。」 韩秀芝倒是有些惊讶,「王爷要嬷嬷别对我太严厉?」 崔嬷嬷点点头,「是啊,今日又特地派人交代,说老奴累坏了王妃,让王妃瘦了一大圈。」 瘦了一大圈?!她低头看着自己,她怎么一点都没发觉? 「王妃,」崔嬷嬷仔细的盯着韩秀芝,压低自己的声音,「王爷可是来过了?」 韩秀芝也没隐瞒,对崔嬷嬷回以一笑,「嬷嬷心明如镜,有些事,咱们就心照不宣吧。」 「这真是——」 「成何体统!」韩秀芝故意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嬷嬷,这么多规矩,真是累人啊!」 崔嬷嬷无言的看着韩秀芝好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王爷从娘娘过世之后就越发沉默寡言,要不是碍于娘娘是个外族公主,王爷的几个舅舅还有权势在手,王爷在宫中的日子可不好过,但就如同老奴之前提的,王爷向来不争不求,所以也就这么安然的一日过了一日。」 韩秀芝的动作微顿,没有说话,却把崔嬷嬷的话一字一句给记得牢牢的。 不争不求,所以才能安然的一日过一日?意思是,若他有一丁点的野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吗?她的眼神一冷,看来这深宫里的脏事果然不少。 「虽说王爷在宫里不受重视,但至少没人敢在天子眼皮底下犯事,只是离宫之后,可就世事难料了。」 「嬷嬷,」她喝了口鸡汤,轻声的说道:「王爷既然选择离京,就代表这宫里的是非从此与王爷无关!」 「若真能如此当然最好。」 她听出了崔嬷嬷的话中有话,于是静静的喝着汤,看来离开京城后,还是无法独善其身,曹振轩看来是个聪明人,他也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但最终他还是选择离开了,他心头的盘算又是什么? 「嬷嬷放心吧!」喝完了汤,韩秀芝嫣然一笑,「相信王爷自己心中有数。」 第十二章 崔嬷嬷浅浅一笑,也没有再多说,默默的一旁伺候着。她年纪大了,或许王爷娶亲离开京城后,她便等不到再次相逢的那日,想起那个美丽的梅贵妃娘娘,只希望她在天之灵能保佑王爷一路平安。 【第四章】 成亲之日,伴着锣鼓喧天,韩秀芝也很尽责的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被迎进了安亲王府。 王府里宾客如云,后头的院落却一如往常的平静,韩秀芝端坐在床上不能动弹,一早起来就忙着,也没吃多少东西,饿了也只能忍着,她虽然一向为所欲为,但也能分出轻重,知道要吃东西并不急于一时。 对于所谓的新婚之夜,她不怎么紧张,毕竟她一个三十岁的大龄剩女,说什么也不应该被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吓住。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倒有些惊讶他来的快了,原本以为会有人吵着要来看新妇,却没料到进来的只有曹振轩一人。 崔嬷嬷恭敬的拿着秤杆迎了上去,「王爷。」 曹振轩顺手接过秤杆,直接挑了盖头。 韩秀芝一点都没有新妇该有的羞怯,直接对着曹振轩一笑,一身大红喜服的他,更是帅气逼人。 崔嬷嬷在一旁见了,马上清了清喉咙。 韩秀芝暗暗的吐了下舌头,赶紧将头给低下,忙着看帅哥,倒忘了崔嬷嬷还在一旁,让她忘了装害羞。 崔嬷嬷行礼如仪的让他们吃了五果,然后伺候两人喝了合卺酒,婚礼仪式才算是结束,接着崔嬷嬷便识趣的带着婢女全都退了下去。 曹振轩打量着始终低着头的她,淡淡的丢了一句,「行了。」 韩秀芝闻言松了口气,头立刻抬了起来,「累死了!」她的手按着后颈,左右动了动,竟然索性伸手拆了凤冠,还将身上挂的珠宝金饰全都给拔了下来,「这下轻松多了。」 看她自然不造作的举动,他也没说她合不合宜,反正以他对她这些日子的了解,她再惊世骇俗应该都吓不倒他。 「前头好像挺热闹的,」隐约还能听到喧闹的声音,「我还以为你得待到大半夜。」 「本该如此。」他只淡淡说了一句,便指着桌上的东西,「吃吧。」 她也没跟他客气,径自就吃了起来,「你不用吗?」 他摇了摇头,只喝了点热茶。 他不吃,她也不强迫,若是崔嬷嬷在,可又要说她没规矩,说来有趣,比起曹振轩,她还真的比较怕严肃的崔嬷嬷。 「我们什么时候离京?」看他坐在一旁只盯着她吃也挺无聊的,所以她随口和他搭话。 「十日内。」 她闻言有些惊讶,「这么快?」 他将她的讶异神情看进眼里,「你不想走?」 「不会啊!嫁鸡随鸡,你说什么时候走,我不会有第二句话。」她心里想的是越快越好,她早就受够这京里的一切,她要去找长命锁,找到之后就离开这里。 曹振轩看着她的目光一柔,为她无条件就愿意跟在他身旁行走天涯,而感到一丝温暖,压根不知道她心里其实打的是另一个主意。 「这一路除了远去垦荒,还要替父皇送上给我舅父的贺寿礼,除了侍卫外,你就挑几个信得过的婢女跟着吧。」 她一边大口吃着东西,一边说道:「苏嬷嬷年纪大了,我不忍她舟车劳顿,我想让她在京城里过舒服的日子,所以我只带秋儿一人。」 「我会派人给苏嬷嬷送些银子。」 她将塞了一嘴的食物吞下,放下筷子,感动的伸手抱住他,「谢谢你,我果然没看错,你真是个好人!」 「一个婢女应该是不够,」他的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你在王府里再挑几个人带着吧。」 「不用了,忠心的一个就够了!」等离京之后她就要跑了,带这么多人在身边伺候,摆明了找自己麻烦,所以她很肯定的说:「反正有王爷在,不用太多人伺候啦!」 随口夸他个几句,她就想要退出他的怀抱了,可是他突然将她抱紧,她的身子瞬间微僵了一下,「王爷,我……我还要吃东西。」虽然被大帅哥抱着的感觉挺不赖,但她肚子是真的饿。 曹振轩难得扬起唇角,「等会儿再吃。」 不会吧?!原本以为大帅哥老是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应该是个清心寡欲之人,现在看来,或许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喂,你别欺负人!」当他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时,她忍不住说道。 他动手扯着她的衣服,当做没有听到她的话,心想,以她的性子,要被欺负的机会应该不多。 看他不打算停下来的样子,原本还要挣扎的她,转念一想,最后也由着他了。 反正他们成了亲是事实,说不同床共枕也不可能,而且他长得这么好看,她也不算吃亏。 放着一个大帅哥在一旁晾着也愧对自己,所以不用白不用,她主动的吻住他,不带一丝矜持。 成亲后的日子,虽称不上是在天堂,但绝对是轻松写意。 若问韩秀芝嫁给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后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晨昏定省可以免了。 除了进宫去见了一次皇上和皇后娘娘之外,整个安亲王府里她最大!在她眼中,她沉默少言的夫君自然也算在听她话的那群里头。 安亲王府刚办完喜事,府里的奴才也没空喘息,里外依然忙碌着收拾送往北方的物品,已经先送了几批出发。 韩秀芝一早起来也总跟着忙和,不过她不是忙着为了到北方开始的新生活做打算,而是收拾自己准备逃跑时的细软。 虽然李氏待她不算顶好,但为了国公府的面子,也给了她些首饰添妆,这些可都是她离开王府去找长命锁的本钱。 「王妃,你要奴婢去找几件平常人家的衣服做什么?」秋儿大惑不解的拿着叫人到外头去买的几件粗布衣进来,一边看着收拾首饰的主子。 「你收着就是,我有用处。」韩秀芝指了指一旁要秋儿先搁着。 她要逃跑还穿着大红大紫、绣花又繍鸟的丝缎绸服,这岂不是摆明了告诉众人她身分尊贵,异于常人,只怕前脚才溜出去,后脚就被发现了。 秋儿听话的将衣服放在一旁的素色方巾上,有些担忧的问,「王妃,昨儿个应该要回门,你没回去,真的行吗?」 「有何不行?」韩秀芝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传出去对王妃的名声不好。」 韩秀芝连看秋儿一眼的意思都没有,神色自若的反问:「本王妃的名声曾几何时好过?」 被这么一反问,倒令秋儿楞住了。她家小姐在京城就是以无才无德出了名,搔了搔头,反正名声已经糟得不能再糟,好像再做些什么也是多余了。偏偏王爷还随着王妃胡闹,害她家小姐嫁进门才三天,外面就谣传王妃懒惰又不知进退,傲慢无礼得不将王爷放在眼里,王妃听了当耳边风,王爷听了更像没事人,但明明他们夫妻俩好的很,却没兴致解释只言片语——这对夫妻……令人匪夷所思! 第十三章 韩秀芝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里头有几件珍贵少见的首饰和几张银票,昨夜曹振轩给了她一把钥匙,云淡风轻的说可以打开王府的库房,要她去挑几件自己喜欢的带着,原以为不过就是些寻常东西,却没料到是个「珍宝房」,里头的珍珠、首饰、玛瑙不少,看得她眼花撩乱,虽然说不受宠,但她不得不说,毕竟是皇室的人,她家王爷还挺有钱的。 她毫不客气的选了几件有价值且方便携带的珠宝,打定主意非到最后关头,遇到紧急的突发情况才会变卖。离开库房前,她又在一旁的格子里发现不少银票,她想都不想的抽了几张,银票可比珠宝实用多了,因为曹振轩的大方,这可让自己浪迹天涯的本钱又雄厚许多。 「王爷对王妃很好。」秋儿看着韩秀芝拿着一对玛瑙耳饰,心里替主子开心,先不管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她家小姐辛苦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韩秀芝将耳饰放下,缓缓的把木盒盖上,曹振轩待她再好又如何?她可没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纵使对不起他,她也一定得走!毕竟她的弟弟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想要失去他。 「王妃娘娘!」门口传来了叫唤。 秋儿连忙赶去外头看了一眼,回来对韩秀芝说道:「王妃,是王爷的贴身护卫曹月。」 「把这些东西收好。」韩秀芝交代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在门外的曹月见到韩秀芝,立刻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对于这个王妃,他并没有特别的热络,毕竟在他心目中,这个传闻中无才无德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自己的主子。 曹月是个性情中人,跟在曹振轩身边多年,名义上是主仆却有着兄弟情谊,他跟着另一名叫曹风的侍卫,两个人都为了主子放弃官职,宁可待在王府里当侍卫,曹振轩还赐姓曹,可见心里对两人的重视。 韩秀芝不笨,当然把曹月对自己的不以为然看在眼里。 她心知肚明,在几个忠心的侍卫眼中,可能觉得曹振轩娶了她是委屈了。 对于下人们的这种想法她并没生气,老实说像曹振轩这种极品大帅哥,娶了她,她本人也替他觉得委屈。 「有事?」韩秀芝问。 「回王妃娘娘,」曹月的神情显得疏远,「王爷有请,镇国公求见。」 韩秀芝微楞,她的爹要见她?!她装出一副庄重的样子点了下头,返回屋子里时却扮了个鬼脸。 「我爹他来干么?」 「小姐,先更衣吧。」秋儿同样一头雾水,她也不知道老爷怎么会来,只能赶忙替韩秀芝换上衣服。 当韩秀芝到了大厅,韩敬山和曹振轩已经等在那里。 「王爷。」在自己的爹面前,总不好不把礼教当一回事,所以她有模有样的对自己的夫君行礼,然后才面对韩敬山,「爹。」 「王妃寡。」 虽说不亲近,但韩敬山对她也不算不好,所以他才状似要行礼,韩秀芝就立刻伸手制止了他,「都是一家人,爹无须行此大礼。」 她扶着韩敬山坐下后,自己才坐到曹振轩的身旁。 「看王妃气色极好。」 「王爷——」她一脸娇羞的看了曹振轩一眼,「待女儿极好。」她想天底下有点人性的父亲应该都会喜欢听到这一句话。 曹振轩看她的样子,打心底佩服,怎么可以人前人后一个样,还一点都不觉得不自然。 韩敬山闻言,果然欣慰的一笑,「臣知道王爷、王妃繁忙,所以抽不出时间回门,因此冒昧的带了几车种子和药材,让王妃和王爷带在身上,北去后该会有些用处。」 「多谢岳父大人。」在边疆地区,这些种子和药材都极其珍贵,韩敬山毕竟镇守西南多时,对于这些小细节总是特别注意。 「臣虽是个粗人,但王爷有任何疑惑,都可跟臣说说,虽未必帮得上忙,至少能出点意见。」 曹振轩闻言,也没有客气,淡淡的开口,「这一路,本王带了精通水利的工匠和善耕者各百名,并向父皇要了将士万名以兴修水利,如此可足够?」 韩敬山轻抚着胡子,前几日曹振轩在朝堂之上突然要了这些士兵,引起了不少的议论,但以垦荒兴修水利为由,也无人敢出声反对,只怕很快便会有耳语传出,说安亲王有谋反之心。 韩敬山静静的看着曹振轩,在沙场拼了大半生,虽看不出他是否真对皇位有野心,但至少他可以肯定,这一路北去,这个安王爷是真心想要为百姓做些事情,单凭这一点,就算他不是自己的女婿,他也会助他一臂之力。 「万名将士若要在地上挖沟渠,引水向北,人是少了些,但若真是可用之人,倒也是够了。不如王爷将跟在我身边好些时候的工匠带着,等王爷那里稳定了,再让他们回来也不迟。」 得到韩敬山的帮助,曹振轩真心感激,「谢岳父大人。」 听到他们的对话,令韩秀芝有些惊讶。 原以为韩敬山会对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没料到出嫁之后,竟然替她做了十足十的面子,看着韩敬山,她的心情变得很复杂。 「王爷毕竟还有两位舅父,宁王和宣王,若王爷开口,相信两位王爷也会助您一臂之力。」身在朝廷多年,韩敬山虽常在西南,但也看出这些日子以来的暗潮汹涌,曹振轩选择远离是非,但毕竟带着不少将士,纵使不争不求,他人也未必会放过他。 他心知肚明一旦曹振轩有危难,到时连韩秀芝也无法全身而退,他的目光看向一旁不发一言的女儿,在心中叹了口气,「臣愧对王妃娘娘多年,这一去山高水远,要再见上一面怕是难上加难,臣不求女儿一生富贵,只求平顺安康。」 韩秀芝没想到会听见这番话,震惊的当下,不知为什么眼眶竟然有些泛酸。 曹振轩听出了韩敬山未说出口的担心,说到底也是忧虑自己长女的安危,他看了一旁的韩秀芝一眼,眼神一柔,「本王明白,就算不要这条命,也会保王妃安然。」曹振轩起身,在韩敬山面前跪下。「岳父大人的一片心意,振轩谢过。」 韩敬山一惊,连忙拉起了曹振轩,「王爷,您这是折煞臣!」 「纵使身为王爷,也是岳父大人的女婿、半子,岳父大人将掌上明珠嫁给小婿,小婿定当一生爱护,不让她受丝毫伤害委屈。」 「好!有王爷这句话就够了!」韩敬山拍了拍曹振轩的手,看着呆楞在一旁没有任何反应的韩秀芝,他扯了下嘴角,「时候已经不早,臣……回府了。」 「小婿送您。」 韩秀芝看着两人走远,想要叫住自己父亲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她魂穿至此,对于在国公府的一切不平对待并无怨无恨,说穿了就是无感,就算嫁进安亲王府,成为王妃,她也不屑这名利权势,始终认定与曹振轩终会是陌路人,而今这两个男人一心为她,令她心中似有根弦被轻拨,温暖瞬间穿透她的全身。 她还是没去送自己的父亲,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的回到内院,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她没回头,幽幽的问道:「我连回门都不愿,爹亲自来这一趟不说,还以他的经验,给我们送来了远去北地的物品,爹的种种做为,是不是显得我不懂事,小家子气了呢?」 第十四章 曹振轩没有说话,进屋更衣之后,就只是拿了本书,坐卧在窗边,静静的看着。 「可是他以前确实对我不闻不问,任我被欺负,现在又在我出嫁之后像变个人似的,难道因为我成了王妃所以态度转变?」她困惑的看着他一派悠闲,「但爹看起来又极为真诚,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曹振轩的注意力依然放在书上,还是没答腔。 她坐到了他的身旁,没得到反应也丝毫不影响她,反正他一向惜字如金,她也不是不知道,「这权势还真是害死人,让人心都蒙了层纱,想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你说,我有哪里做错了吗?」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一时屋子里除了他偶尔翻动书册的声音之外,静寂无声。半晌,「王爷——」她的声音陡然低了八度,「我似乎是看错了些事!」 这下他终于抬头看向她,并微扬了下嘴角。 「爹守着西南多年,若真挂心我,也只能摆在心里,」她试图站在韩敬山的角度去思索,得到了她从没想过的答案,「他不能摆在脸上,不然以母亲那善妒的性子,只怕他不在家时,我的日子不只不好过,更有可能——小命不保。」 她看着他眼底的笑意,不由一叹,「若你已经看出我的盲目,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还任由我胡闹,连回门的礼仪都不顾?」 他伸出手,轻抚了下她的脸,「多年来的伤害在你身上,本王无法替你决定些什么,只能等你自己想通、放下。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可以允许你做任何想做的事,本王知道你并非不懂事也非小家子气,只是你我都是常人,需要时间把伤痛释然。」 听到曹振轩的话,韩秀芝心里舒坦多了,她把他手中的书拿走,整个人索性坐到他的腿上,「王爷,你的脑子真的不错,是个人才!好像什么事都能看穿。嫁给你,我倒有些怕了!」 怕?他不由得轻挑了挑眉。 她嘟起嘴看他,「是啊,好似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嫁给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聪明人,我能不怕吗?」 看到她脸上的笑意,他轻摇了下头,在她心中,应该还是认为自己的才智更胜于他。他的目光不禁看向一旁的青布包袱。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她眉头皱了一下,要秋儿把东西收好,她竟然随意摆在一旁!于是她勾着他的脖子露出娇笑,把他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王爷,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既然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让自己被放逐到北方垦荒?」 「离开是非之地,」他收回视线,专注在她的脸上,「是好事。」 「这繁华京城在你眼中竟然成了是非之地!」她轻笑出声,「难不成被放逐北疆虽是别人的算计,却也是你的计画之一?」 曹振轩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她没有惧怕,沉稳的回视,「王爷相信这世上真有注定吗?」她的手轻触着他的胸口,「若我今日走上这一遭是注定,王爷娶了我,还真委屈了。」 他忍不住对她的话产生了好奇。 「以王爷的才德,配那相国千金该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谁料皇后娘娘就怕你功高震主,胜过她不成材的儿子,所以让你娶了我,想我若是有才有德,只怕皇后娘娘也不会挑中我来嫁给你。要是王爷心有鸿图壮志,娶我绝不会在王爷的考量中,如此说来,王爷娶了我,不是委屈了吗?」 看着她一脸正经的问他,他仍闷不吭声。 她眨了眨眼,「王爷,这个时候就算我说中了你的心事,但凡身为一个好夫婿该说点什么,你知道吗?」 他点头,「本王知道,照你说来,本王确实委屈。」 韩秀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替他觉得委屈是一回事,但他也没必要认同吧,她的双手忍不住捏了下他的双颊。 他目光柔和,浅浅一笑,忍不住一时动情的吻住了她。 连自己的儿子要远离京城一去数年,行前要求见一面都以国事繁忙拒绝,看来皇帝不单没把曹振轩放在眼里不说,身为一个父亲,心肠也挺狠的。 不过他答应的事倒是没反悔,交给曹振轩的万名将士,已经早他们数日往北而去。 老子连见儿子一面的时间都没有,曹振轩的兄弟倒是来了—— 「太子本想亲自前来送行,但昨日与几位臣子商议国事到深夜,如今有些不适,所以今日就派臣弟前来,请四皇兄这一路小心。」 「谢五皇弟,」曹振轩心中明白太子向来茎歌彻夜,这个时辰应该还赖在被窝里起不来,五皇子说这些话不过是替太子顾几分颜面,「也请替我谢过太子爷。」 五皇子的母妃杏妃娘娘,虽只是个南方寻常人家出身的姑娘,却因容貌出众而深受宠爱,基于爱乌及乌的心态,皇帝算是十分疼爱这个小曹振轩三岁的五皇子。 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少年郎,看上去还挺稳重爽朗的,天还没亮就送来了辆特地打造的舒适马车和良驹,说是让曹振轩一路远去,可以坐得舒适些。 韩秀芝状似无聊的坐在舒适又宽敞的马车里,眼睛骨碌碌的四处打量,耳朵却拉长着注意外头的动静。 五皇子的面面倶到,可以说他是有情有意,也可说是八面玲珑,好或坏就端看从什么角度看待了。 虽然她并不真心想掺和曹振轩的「家事」,但是崔嬷嬷打进国公府教导她开始,似乎认为有责任把一切都跟自己交代清楚,所以她就算不想知道,也早都听进脑子里去。 五皇子与太子向来交好,被视为太子党的一员,而二皇子和六皇子、七皇子交好,又形成另一个党派,除了母亲是贱民,一年到头都病得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封号,所以不被手足看在眼里的三皇子之外,就四皇子曹振轩一人独善其身,没与谁特别交好或交恶。 不过基于人多好办事的原则,两方人马自然都希望曹振轩能够成为助力,更何况他还有两个在西北拥有重兵的舅舅,可偏偏他就是不愿选边站,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性子,所以更受人排挤,在众皇子之中更显得孤立。 这次他以水利之名要了这么多的士兵,韩秀芝心中明白曹振轩并无他想,但别人可不这么认为,偏偏她的夫君就是存心对他人的仇视视而不见…… 「叶太医辞官,」五皇子脸上挂着浅笑,看着一旁的叶柏天,「这一走,实在是太医院的一大损失!」 叶家乃杏林世家,叶柏天的父亲更从一个医士,一路当上了太医院的院使,位高权重,深受皇上重用,却没料到他最得意的一个儿子,竟然因为曹振轩而辞官远走。 「乐王爷抬爱了。」叶柏天恭敬的低着头,「太医院里诸位御医、医士的医术远在奴才之上,多奴才一个不多,少奴才一个也没多大差别。」 「叶太医未免也太妄自菲薄,你叶氏一门从医数代,几个兄弟就属你医术最为精通,你妙手回春,如同扁鹊再生,若你留在京城,成为院使也是时间早晚之事。」 第十五章 「回乐王爷,奴才家里已经出了个以太医院为家的老爷,乐王爷就别再算上奴才这一份。更何况奴才不过就是想跟着安王爷出去玩个几年,借此增广见闻,长些知识,安王爷原本还嫌奴才累赘,不想带着奴才,今日可是奴才死求活求,好不容易才让安王爷点了头,乐王爷就大人大量,别再说了,以免安王爷将奴才给搁下,不让奴才跟着去玩乐了。」 在马车里的韩秀芝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这个叶柏天倒是个有趣的家伙。 「叶太医既然心在四海,本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五皇子意有所指的看着沉默的曹振轩一眼,「叶太医也是跟了个好主子,将来还是有极大的机会能重回宫廷。」 叶柏天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识趣的没有答腔。 曹振轩依然面无表情,他向来对于那些意有所指的言外之意,不是装作听不懂就是全当没听到。 「四皇兄,这一路山高水远,太子所提之事,还请四皇兄多多琢磨。」 曹振轩转身,淡淡说道:「时候已经不早,皇弟请回吧。」 五皇子好脾气的笑了笑,看出曹振轩依然不愿点头成为支持太子的力量,他退了一步,目送着曹振轩上了马车。 看着坐在对面的曹振轩,韩秀芝也很识相的闭着嘴,没多问一句。 一直等着马车走了一段距离,才开口问道:「王爷,太子要你琢磨些什么?」 曹振轩瞄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韩秀芝一脸的无辜,「怎么?王爷,我问了不该问的事吗?」 曹振轩拿起书,把注意力放在书上头。 「王爷这样子,是摆明了不告诉我吗?」 等了一会儿,他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她哼了一声,「我还以为夫妻之间不该有秘密,看来也不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将来若我有事瞒你,王爷可不准发脾气,这不过是礼尚往来。」 「胡说八道。」他没看她,却淡淡的啐了一句。 「我这张嘴长来就是要胡说八道的。」韩秀芝将手中的刺绣给放到了一旁,这个花样是崔嬷嬷昨夜特地拿来,说什么这一路漫长,怕她闷得慌,所以要她绣些花草,拜托!她若真做这些针线活,才会闷死。 崔嬷嬷人是好,但有时她说的那些死规矩实在会令人想翻白眼。 她不客气的坐到了他的身旁,像没骨头似的靠着他,「王爷,你就跟我聊聊天,不然马车里只有王爷跟我,你不开口我好无聊。」 「看书。」 她瞄了一眼,露出厌恶的神情,「我不是这块料,王爷,你就跟我说说话嘛!」 她原本没打算他会理她,却没料到他竟懒懒的开了口,「这一路远去,会经过我大舅父的属地。」 「你大舅父?」她来了兴趣,眼睛发亮,「我听说他们可了不起了,一个是安北都护府的都护,一个是副都护,大舅父还受封为宁王,二舅父是宣王。两位舅父手握重兵,是不能小觑的力量!」 他闻言看了她一眼,她知道的倒是不少。 「都是崔嬷嬷说的,」她很老实的回答,「崔嬷嬷在母妃随外祖进京替先皇祝寿时就与母妃相识,之后更一肩担起教导母妃的教导嬷嬷。母妃产下你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就开口跟皇上要了人,让崔嬷嬷在跟前伺候着。 「在宫里,嬷嬷虽是个下人,但相信在王爷心中,应是永远的亲人。我已嫁给王爷,嬷嬷自然就把我当成王爷的人,把认为我该知道的事全告诉了我,而且我还在她的字里行间听出了些有趣的事,王爷有没有兴趣听听?」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将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打算好好听听是什么有趣的事。 「宫廷的斗争随着皇上老去,只会愈加复杂,各方人马都盼能得到助力。而王爷的两位舅父可是众人求之不得的力量,但说穿了,不过就是为了争那个皇帝的位置。诸位皇子讨好王爷、巴结王爷,图的不过是结党营私,利用王爷,事成之后,说不定一刀把王爷杀了都有可能。」 他静静的看着她,这样杀戮、不留情的字眼实在不该出现在一个大家闺秀的嘴巴里,而且还说得云淡风轻像是笑话似的,她果真不若一般温和良善的女子,在他请旨娶她时,他也早有觉悟。 「你知道这些,还执意嫁本王,你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他们想杀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她连想都不想的回答。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郁,纵使成亲,在她心中,依然分着彼此吗? 「看王爷的样子是不想帮太子,对吧?」 「自古是非皆因强出头,本王向来只做分内之事,谁也不帮。」 「王爷,你是个好人,我真心希望一切如你所愿,」他们的人马已经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她直接把头给枕在他的胸前,「真希望你这一走,真能远离一切是非。」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在她身上没有一丝女子的娇羞,他注意到她要她的婢女小心翼翼藏在暗处的包袱,她跟他离开了京城,不带一丝留恋,一个看似无所求的女人,实际上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要,而是不在乎而已。 「那是什么?」他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她的眼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个秋儿办事怎么还是这么不牢靠?!藏个东西也藏不好,她顿时风情万种的一笑,口气一如平常,「不过就是些女人家的小东西,王爷不会感兴趣。」 她把他放在一旁的书拿起来,塞进了他的手里。「王爷还是看你的书吧,我想睡会儿。」 他并没有追问,只是有些惊讶她直接了当的躺在他的腿上,一副恰然自得的样子。 「王爷,」她闭上眼睛,喃喃说道:「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说些什么不合宜之类的话,现在只有我们俩,你就行行好,让我轻松点吧!」 他没多说,只是拿着自己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她没有睁开眼,但他轻柔的动作莫名的让她心头泛起一股暖意。 【第五章】 似乎是因为带着她,所以曹振轩刻意放慢了队伍的速度,也不赶路,每天几乎都早早就投宿。 走了十几天的路,天还未暗,一行人就进了安南,安南都护特来迎接,韩秀芝被伺候着进了别馆,却意外的发现已经有人等在里头。 坐在厅里的是个高瘦、脸色苍白,看来身子骨不太好的男人,不过那身打扮也显示出是富贵人家。 跟在身后的曹月见了,立刻跪了下来,「拜见三皇子。」 「起来吧。」三皇子的声音就跟人一样,好像一阵风吹过就会飘走。 三皇子,宫里最不受重视,处境比曹振轩更可怜的家伙,韩秀芝心中冒出了无数个问号,但还是有礼的一福,「皇兄。」 「快请起!不敢——」曹尔丹原还想说什么,却忍不住咳了几声。 身后跟着安南都护大将军的曹振轩从外头走了进来,看到曹尔丹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皇兄病了?」 「身子不中用,」曹尔丹顺了口气,挤出一抹笑,「不过是赶了几天的路,就受了风寒。」 曹振轩看了身后的叶柏天一眼,叶柏天立刻上前诊脉。 第十六章 曹尔丹微敛下眼,他的母亲一生下他就死了,打小不受重视,也只有来自塞外的梅贵妃娘娘不嫌弃他,若没有梅贵妃,他这条命在出生那时就没了。 在懂事之后,为了避免他人多做联想,所以他便刻意与梅贵妃和曹振轩保持距离,也庆幸他这副破身子,所以在宫里并没人当他是一冋事。 韩秀芝将曹振轩的担忧给看进眼里,在众人面前,她自然不好多问什么,在曹月领着她回房时,随口问了一声,「曹月,看来王爷跟三皇子颇有私交?」 「回王妃,王爷与三皇子不过只是巧遇。」 韩秀芝不以为然的扫了他一眼,说这种话真是侮辱了她的脑子。离开安南都护府的范围后,可就是由曹振轩的两个舅舅所掌管的安北都护府,一个身体向来不好的皇子,什么地方不好待,竟然跑到了这边疆地带,说没问题谁信? 但她也没为难曹月,反正这家伙遇到曹振轩的事嘴巴就特别紧,这是好事,忠心,她在秋儿的伺候下梳洗,看来今天她得一个人用膳了,她静静的吃着,脑子却不停的打转。 她是好奇曹尔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她更烦恼的是随着时间过去,原打定主意离开京城后就要找机会「跷头」的她,心中竟然没有一丝想要离开的念头。 她用力的将筷子给放下,韩秀芝觉得自己不能再浪费时间,趁着曹尔丹来了,曹振轩分心的时刻,她得找个机会偷溜去找她要的长命锁—— 「王妃,」秋儿看着韩秀芝,一脸的狐疑,「你怎么了?」 「秋儿,我打算——」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声音,她立刻闭上嘴,此时曹振轩走了进来。 「王爷。」秋儿连忙行礼,要为他加添碗筷。 「不用了,我吃过了。」曹振轩脸上有一抹疲累,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心里。 韩秀芝看到他的样子,要离开的念头一下子又被丢到九霄云外,她的五官一柔,要秋儿去备热水,自己则上前替他脱了外衣,「心里有事?」 他轻摇了下头。 「王爷骗人。」 见他没好气的扫了她一眼,她无辜的眨眨眼,「王爷心中明明就有事!是担忧三皇兄的身子吗?」 他轻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今天我伺候王爷洗浴。」她笑着说。 「你先用完膳吧。」 「吃饭哪有王爷重要!」她拉着他的手进到了屏风的后头,木桶里的水正冒着热气,她动作轻柔的替他脱了衣服,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不过几天时间,她脱他衣服的手脚还挺利索的。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他散着发,闭着眼,舒服的泡在浴桶里开了口。 韩秀芝的眼睛一亮,拉了个小凳坐在一旁,「曹月说,三皇兄与王爷在此是巧遇?」 他的嘴角微微一扬,「你以为呢?」 「他跟王爷一样,都爱骗人!这世上可没这么多巧之事,只是三皇兄出现在这里,我确实有些不明白,我听崔嬷嬷提过,三皇兄因为母亲身分卑贱,所以连个封号都没有,身体也不好,在宫里就连太监、宫女都难得见他一面,现在他出现在这里,是王爷的主意吧?」 他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王爷不是向来独善其身,不与其他皇子打交道的吗?」她真是不懂他,若要打交道,也该跟太子或是二皇子,怎么会是一无所有的三皇子?「王爷,你一定得跟我说明理由,不然我会睡不着觉!」 他睁开眼,无奈的看着她,「三皇兄不过只比本王早出生几个月,他的母亲死后,我母妃见他年幼可怜,又身体虚弱就多了几分照料,但宫中本是是非之地,三皇兄懂事之后,担心父皇误会母妃意图拉拢皇子,替本王图谋,便刻意远离。」 「原来如此,」韩秀芝想他一脸苍白,「三皇兄是生了病?」看起来似乎真的挺严重的。 「他的病,治不了根——」他顿了一下,「是他刻意服毒造成。」 韩秀芝一脸错愕,他的意思是三皇子为了不让别人怀疑有二心,所以情愿服毒?!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这样的情况?实在太过荒谬,她正要开口批判,但看他神情中似乎有许多话语无法道尽的无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我想我明白了,」不顾水会弄湿自己旳衣裳,她从后头搂住他的脖子,「王爷该不会是怕你这一离京,一去多年,三皇兄在宫里无人照料,索性就把人给带出宫来,王爷,你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 他一把拉过她,用力的吻住她的唇,她也没有挣扎,任由他肆虐。 她承认恋上了他陪伴在身边的日子,每天赖着他,跟他谈天说地,虽然通常都是她说他听,偶尔被她缠得没办法,才说个一、两句,但她也不觉得无聊。 人世间的感情走到哪里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若不能全然的无感、绝情,最后就是:败涂地的深陷。 「怎么不说话?」赶了快一天的路,平常一张嘴不知道休息是何物的韩秀芝,今天倒是安静的很,曹振轩纵使再寡言,也忍不住开口问了。 「没什么。」韩秀芝的语调一如往常,却不像之前那样硬是赖在他身上。 他看出了她的转变,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伸出手,将她拉至怀中。 她微惊了一下却没有抗拒,她窝在他的怀里,感受从他身上传来的温热。 马车晃动着,她静静的靠在他的胸膛上,每日都告诉自己明天就走,但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明天,她还是没走。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天下之大,要找个小小长命锁就如同大海捞针,她不能再蹉跎下去,不论曹振轩再好,毕竟不属于她!一个魂穿至此别有目的的女人更不适合他。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她的手还是忍不住紧搂着他的腰,眷恋着他的拥抱,她真的不想离开他,但她心中的为难,他可会明白? 今日天还未暗,一行人就找了间客栈休息。 京里来了个信差送来了密令,平时曹振轩都会留下曹风或曹月守着韩秀芝,但今天却一反常态,带着两个人一同去见信差,这透露了些古怪,她忍不住好奇那封密令到底提了些什么,但心中却硬是提醒自己,从此以后,曹振轩的事都与她无关,今天没人守着,是离开的大好机会。 她拉着秋儿,直接了当的说:「我要走了!」 「王妃要走去哪里?」才用过晚膳,秋儿正要去打水给韩秀芝洗浴,「要出去散步吗?」 「不是,」看着秋儿一脸天真,她重复了一次,「是离开这里,远远的离开,永远不会再回来。」 「王妃,你说笑吧?」秋儿终于听懂她的意思,露出惊恐的神情,「王妃要离开?!你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一样对我很重要的东西,」韩秀芝一脸严肃,「所以我一定得走!」 秋儿慌张起来,虽然王爷向来沉默少言,要不是偶尔还能听他说上一两个字,秋儿还真怀疑她家小姐嫁了个哑巴,当然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来王爷对王妃的宠爱,可是她家小姐竟然,要拿包袱走人?! 第十七章 「王妃一走了之,王爷——」秋儿实在同情曹振轩,「王爷怎么办?」 这个问题,韩秀芝不想回答,甚至连思索都不愿意。「总之我一定得走!」 她一脸的坚持,「本想留下你,但又怕我一走,王爷会怪罪到你头上,所以你没得选,你若想要留住一条小命,就只能跟着我!」 「奴婢的命是王妃的,王妃要去哪,秋儿自然就跟去哪,只是王妃——」秋儿仍试图劝韩秀芝打消念头,「王爷一定会很难过的。」 韩秀芝仿佛听而不闻,目光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这真是个适合偷跑的日子,别说月亮,连颗星星都没有。所以她要走的决定没错,一点错都没有,连老天都帮她,不是吗?她在心中催眠着自己。 「王妃,您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秋儿都快哭了,「对王爷难道没有一丝在乎或留恋吗?」 韩秀芝的心刺了一下,这一辈子就当她欠他的,若来生有缘再聚,她一定还他,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毅然决然站起身,「别再说了,我们走吧!」 「现在就走?!」秋儿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她锐利的扫了秋儿一眼,要不跟上她的脚步,要不就留下,决定权在秋儿自己身上,她不再逼她。 看着韩秀芝头也不回的离开,秋儿没有迟疑的跟在身后。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韩秀芝心中闪过一丝安慰,带着秋儿走出房间,她低声说道:「我要先去拿放在马车里的包袱。」 秋儿深吸了口气,用力的点了点头,认命的跟着,远远看过去,主仆俩不过就是在夜里悠闲的散步。 一到客栈后方的马房,韩秀芝也不指望胆小的秋儿,自己把裙摆一撩,爬上了马车,手探到自己藏包袱的地方,里头竟空无一物! 她皱起了眉头,仔细的找了一遍……没有!真的没有! 除了秋儿之外,没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包袱,平时也没人会上这辆马车,除了…… 她的脑子突然闪过了曹振轩的身影,不由低咒了声。这个男人外表看似无害,但实则难以捉摸。 看来他早就把她要离开的心思猜个通透,但却一个字都不吭,想起这些日子为了要离开他的挣扎,她是越想越气,心头原本的内疚顿时转为怒火, 「王妃!」秋儿带着惊恐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她立刻跳下马车,原以为会看到曹振轩,有些意外站在秋儿身旁的人竟是曹尔丹和叶柏天。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两人,「皇兄和叶太医怎么在这儿?」 「就跟弟妹一样,」曹尔丹轻柔的说:「趁着花好月圆四处转转。」 马房四周草是不少,就是没半朵花,更别提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哪来的月圆——这个三皇子身子虽然不好,但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跟她有得比。 「怎么不见王爷?」韩秀芝也懒得再装什么大家闺秀,直接问道,她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两个人是恰好来到马房的。 「方才看到四弟正在房里等着弟妹,看弟妹的样子该是一心想要快去陪伴才是,果然夫妻——自要相亲相爱。」 「毕竟新婚燕尔,看在奴才眼中真是羡慕。三殿下和奴才实在也得快点讨房媳妇,跟王爷和王妃看齐才是!」叶柏天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只是三殿下,你跟奴才可不能讨个恩将仇报,随时准备偷溜的媳妇才好。」 曹尔丹轻声一笑,「这是当然。」 韩秀芝咬了咬牙,听着两人一搭一唱、意有所指,心有不甘的拖着脚步走开,但是秋儿没有跟上来,她困惑的看过去。 「秋儿姑娘看来神情有异,怕是身体不适,」叶柏天神色自若的抓着秋儿,扬着一张笑脸看着韩秀芝,「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奴才给秋儿姑娘瞧瞧,王妃无须挂心。」 她瞪着叶柏天带笑的眼睛,摆明了抓着她的人,好牵制她。 再看向曹尔丹,也不用指望他会开口帮她,这些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阴险,她莫可奈何的回到屋子里,曹振轩正半卧在窗边的躺椅上,手里翻着书册,一如以往。 她火大的坐了下来,等着他开口质问,但是他竟然不发一语。 她耐不住性子的瞪着他,「你打算对秋儿怎么样?」 他没说话,依然翻着书册。 「要走是我的主意,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怪就怪我,别找她麻烦!」 他终于抬头看她,那阴沉的神色,令她心里一惊,印象中还没见他拿这种像看陌生人似的眼神看她。 她有些心虚的想要闪躲他的目光,但是他不许,硬是伸手将她拉到跟前。 她知道他要她的解释,但是她能说什么?跟她说她的灵魂不属于这身子,来这里是要找一把长命锁去救另一个世界的弟弟,她若真的老实说,他不把她当妖怪看才怪。 「我知道是我不对,但真的不关秋儿的事,而我真的有天大的事要办,你就让我走吧!」她不想哭,但却忍不住红了眼眶,「这辈子欠你的,大不了下辈子我再还你。」 他的目光一沉,在她逃开之前,将她抱到腿上,紧锁在怀里,她的心又是一震,下意识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但他不容她逃开,头压下,印上她的唇。 她被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本王不要下辈子!」黑眸中的戾气表明了他的不顾一切。 「什么?!」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吻得头昏眼花,还有些茫然。 「若真有什么欠本王的,这一世你就得还,本王没耐性去等什么下辈子!」谁知道下辈子会是什么情况,他压根不寄托将来的未知。 「别再有下一次,不然本王就算是要一辈子把你绑在床上也会将你留下!」 她不由一楞,他摆明了不问她为什么想走,只霸道的不让她离开,「你就算把我留下,我的心也不会在你身上,你何苦如此?」她口不对心的说。 他放开了她,冷着脸起身,「替本王更衣。」 「我不要!」 「秋儿还在本王手上。」 若真要论罪,秋儿就得死第一个。 她一口气梗在喉头,不情愿的替他更衣,她倔强的不说话,他也没有试图再多说什么。 马车进入了一座树林,时至春日,一片绿油油,韩秀芝打着盹,就算再舒适的马车,颠簸着也不舒服,但她没有缩到曹振轩的身旁,这几日两人就是过着这种「相敬如冰」的日子。 她心里还挺不习惯的,但或许是气愤也或许是带着一丝的心虚,她没有抱怨,自然也没有去找被他收走的包袱下落。 她睡得并不安稳,正要换个姿势找个舒服点的位置,却突然被曹振轩猛然拉住,她立刻睁开眼,「怎么——」 话还没说完,马匹像是受到惊吓似的疯狂奔逃起来,曹振轩将她的手按在马车的木条七,一脸严肃的交代,「抓牢!」 韩秀芝连忙紧抓着一旁的木条,看着曹振轩拉开布幔。 「王爷,马有古怪!」驾马的曹风奋力的拉着缰绳,试图要停下马,但都徒劳无功。 曹振轩的眼神一冷,抽出摆在马车里的刀,一挥就将缰绳给砍断,马匹像是逃命似的跑了。 第十八章 韩秀芝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一招,身子先是猛然向前一倾,手一松,整个人往后滚,就要摔下马车。 曹振轩心一惊,连忙伸出手拉她,用力一扯,自己却重心不稳的跌出车外。 韩秀芝整个人被丢在马车的软垫上,脑袋一片空白的看着这转瞬间的变化,她的面容苍白,原本朱红的唇全无血色。 瞧他躺在黄土地上一动也不动,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下了马车,并像游魂般走到曹振轩的身旁。 他在她靠近前已经自己坐了起来,他的右手捂着左手上臂,身上和脸上都沾染尘上,他抬头看着她走来,「你没事吧?」 韩秀芝没法子说话,只能摇头。 他将她的担忧看在眼底,唇角不自觉的牵出一抹笑,「我没事。」 她不相信他,伸出手轻触着他的手,发现他立刻一闪,眉头微皱。 「你的手——」 「王爷!」驾着别辆马车的曹月,带着曹尔丹和叶柏天也赶到曹振轩的身旁。 曹尔丹一脸凝重的看着四周。 「叶太医,」韩秀芝一看到叶柏天这才稍微回过神,有些慌乱的急问:「王爷可有大碍?」 叶柏天没有说话,仔细的诊断,最后眉头深锁,「王爷的手断了!奴才得替王爷接上,这有点疼,王爷,你得忍忍!」他立刻交代小厮准备东西,「王爷,看来咱们得先在这里住上一宿了。」 曹振轩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曹风,吩咐下去。」 曹风连忙带着人就地扎营,韩秀芝不知道能对古代人的医术抱持多大的期盼,但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指望叶柏天了,希望他真能有曹振轩所言的妙手回春。 看着曹振轩因疼痛而皱起的眉头、咬紧的牙关,她的眼眶红了,几乎不忍再看。 「曹月,」曹振轩的脸色有些苍白,对一旁的曹月说道:「去把秋儿带来给王妃。」 曹月自然清楚前几天韩秀芝要带着秋儿离开的事,所以这几天,秋儿都被留在距离韩秀芝最远的地方,主仆俩根本没有独处的机会,但现在竟然…… 「是!」曹月心中纵使有疑惑,但也没有质疑自己的主子,立刻去带秋儿。 韩秀芝难掩惊讶地看着曹振轩,他现在把秋儿还给她,难道不怕她趁机跑了吗? 叶柏天仔细的替曹振轩包扎好,自始至终曹振轩都没看向立在一旁的韩秀芝一眼。 秋儿一来,曹振轩便说道:「扶你的主子下去吧,本王有事要跟曹月、曹风商谈。今晚得在这片林子里扎营住一宿,好好陪着你主子,她受了惊,有你陪着她心里会踏实点。」 秋儿感激的磕了头,原本以为这次大祸临头,没想到还能回到王妃的身边,她连忙扶着韩秀芝。 韩秀芝的泪在眼眶里打转,默默随着秋儿离开,她其实不想走,但是现在她的思绪太混乱,需要静一静才行。 直到夜幕低垂,曹振轩都还没回来,在营帐里待不住,韩秀芝便带着秋儿走了出去。 今天曹振轩不单将秋儿还给她,还没派个人守着,是不在乎她又离开吗?她在心中苦笑,远远的就看着曹振轩跟曹月、曹风待在曹尔丹的营帐里谈话,她没有过去,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待着。 差点害死两人的马车就在一旁,她的眼神冷了下来,今天的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曹振轩一心想要远离是非,看来是白费心思了。 「王妃娘娘,今日又有好兴致赏花观月吗?」 听到身后响起叶柏天的声音,她没好气的转身瞪了他一眼。 叶柏天一笑,「看来奴才冒犯了娘娘。」 「王爷没事吧?」她在意的只有这个。 「王爷打还在梅贵妃娘娘的肚子里至今,二十几个年头过去,对这些算计早已身经百战,所以王妃娘娘无须挂心,今日之事对王爷而言,只是小菜一碟!」 叶柏天说得云淡风轻,但韩秀芝却听得满腔怒火,「听叶太医这么说,王爷还在母妃的肚子里时,就招人算计了?!」 叶柏天勾了勾唇,「深宫内院本是复杂,更何况梅贵妃娘娘的身分尊贵,后宫之中,就算皇上不特别宠爱她,妃嫔们也得敬个三分。当年娘娘怀胎,不论生的是公主或皇子都是一个威胁。所以娘娘不过七月便早产,奴才的爹当年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救回了王爷,他还说,王爷能安然出世长大,是福大命大。」 当年要不是有叶柏天的父亲,不单是曹振轩,就连梅贵妃都活不了,两代之间的相救情谊,难怪曹振轩对叶柏天深信不疑。 「确实福大命大,」韩秀芝咬牙切齿,「但若少了令尊的高明医术,纵使命再大也无福消受。」 一个才七个月就出生的孩子,能在这些阴谋诡计中活下来实属奇迹,这一生他一次又一次的度过危机,但一辈子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以前她与曹振轩互不相识,有谁要对他不利,与她无关,但在他不顾一切出手救她之后,她便认定了这个夫君,她不会眼睁睁看他身陷危机而撒手不管。 「王妃娘娘不必太过担忧王爷的手,王爷身强体健,只要几日便可痊愈,王妃大可宽心。」 韩秀芝心中的沉重并没有因为叶柏天的话而减轻多少。 「对了!」原本要走开的叶柏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王妃那日在客栈要找的包袱,奴才好似在营帐里看见,若王妃有用处,就记得拿回来收好吧。」 看着叶柏天的背影走远,韩秀芝的心更是往下一沉。她自然不会笨到以为叶柏天想要出手相助于她,只可能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曹振轩,他让她走…… 今晚要过夜的营帐十分宽敞,秋儿伺候着韩秀芝用膳,但她没什么胃口,没吃多少就搁下了横子。 「王妃,叶太医都说王爷没事了,」秋儿在一旁说道:「王妃就别太担心了!」 韩秀芝知道曹振轩没事,但他的态度却令她心情沉重。 「王爷。」秋儿见到曹振轩走进来,立刻恭敬的让到一旁。 一听到秋儿的叫唤,她连忙抬起头,她还以为等不到他回来了,于是立刻迎了上去,「王爷可用饭了?」 曹振轩轻点了下头,脸上有掩不去的苍白疲累。 「你退下吧,」韩秀芝对秋儿说道:「王爷我伺候就好。」 秋儿立刻退了出去。 韩秀芝替他更衣,两人都没有说话,她伺候他躺下,自己则静静的坐在一旁。 「我没事。」他闭上眼睛,语气没有太多情绪。 手都断了,还一直说自己没事,她垂下眼,闷闷不乐的拿起了青布包袱,放到他身旁。 他睁开双眸,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又将眼睛闭上。 「你——」她迟疑的开了口,「为什么还给我?」 「本就是你的东西。」他的口气轻描淡写。 「你不怕我走了吗?」 他依然闭着眼,没说话。 「我被你搞糊涂了,不让我走的人是你,现在要让我走的人也是你,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深吸了口气,却还是闷不吭声。 「曹振轩,」她忍不住直接了当的叫他,「你真以为我是这么没义气的一个人吗?本小姐老实告诉你,」她一股脑的坦白,「打一开始,我嫁你就是想要借着跟你成亲好离开国公府、离开京城,然后浪迹天涯!」 第十九章 见他没半点反应,她火大的想要拉起他,但看到他受伤的手,又打消了念头。 对这种闷葫芦,她还真是没半点法子,所以只能继续说道:「原本我对跟你成亲之后的事另有一番打算,只是我没料到你会对我这么好,」她的声音陡然一低,「甚至想都不想的舍身救我,我根本不配。」 眼眶不知不觉的红了,她这辈子最讨厌用眼泪攻势的女人,但她真的忍不住泪。 「你为什么这么笨?我算计你,打一开始就是,你也明明知道,现在却演这么一场情深义重,害得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忍不住哭了出来,「你现在才要我走,可是我已经走不了了!做人不能没有仁义道德,我真丢下你,这辈子都会良心过不去。」 说得好像他救她还错了!他睁开眼,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看她哭得越来越大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欺负了她似的,他缓缓坐起来,用一只手搂着她,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中,安定她的情绪。 他活到今日,早已经历了无数次的危机,但他不但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没想过要反击。看似富贵的宫殿,说穿了不过是个令人恶心的地方,他只想离开。他不指望从此远离是非,只想图个几年清净,但看来就连几年的光阴都是奢求,今日的事让他心头有着前所未有的惧怕。 母妃死后,若出事,不过就他一个人罢了,但现在身旁还有一个她,若她真有一个万一,他不敢想象。 「让你走,是想你平安。」 「我才不是胆小的人,不论等在前头的是什么,我都不离开你。」她抽着鼻子,不客气的说道:「这可是你自找的,谁叫你要娶我,现在别想要甩掉我!不过这个包袱我要留着,将来若你对我不好,说不定我还用得着。」 他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忍不住低头用力的吻了她一下。 他本不打算娶妻,但却任性了这么一次,却有可能会因此害死她,但与她成亲至今,他从没后悔,却也越来越害怕失去她。 想起今天发生的点滴,难道真要逼他出手去争那个最高的位置,此生才能免去层出不穷的阴谋与算计? 「王妃,刚才秋儿在外头听到曹月、曹风跟王爷说的话。」秋儿一大清早在替韩秀芝更衣时,小声的说道。 「偷听主子说话,你皮痒啊!」韩秀芝打趣的瞪了她一眼,「信不信打你几大板。」 秋儿吓得缩了下脖子,「秋儿知错,求王妃恕罪!」 看秋儿吓得脸都白了,韩秀芝忍不住叹息,「你这丫头的胆子什么时候才能再大些?我没怪你。我告诉你,下次有机会的话,你听到什么就赶快来告诉我,因为我平生最爱听那些小道消息。快说说,你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秋儿得到鼓励,立刻一股脑的说道:「曹月说,昨天的意外是马匹突然受了惊吓!原来他跟王爷早就察觉从京城离开时就一直有人跟着我们,王爷一方面为了调查来人的身分,一方面也担心王妃的身子受不住,所以就放慢了北去的速度,谁知道昨天穿越树林的时候,对方突然弹了个石块击中马匹,所以马匹才会发狂,而竹林的前头是个悬崖,若不是王爷当下一刀将缰绳断开,可能王妃跟王爷会连马带车的掉下去。」 韩秀芝的眉头像是打了结,从京城出发就有人跟着,这种感觉真不舒服…… 「曹月可有说查到了是什么人做的吗?」 「曹月和曹风都猜测是太子的人,毕竟马匹也是他派五皇子送的。」 「王爷怎么说?」 「自始至终,王爷都没说一句话。」 很典型的曹振轩风格,韩秀芝的脸色一沉,「如果真是太子所为,这个国家还真是完了!」 秋儿露出惊恐的神情,「王妃,你这话可不能胡说,若让人听见是要杀头的!」 韩秀芝不太在意的冷冷一哼,「难道我说错了吗?太子才送完马,这马就立刻发狂差点害死王爷,白痴都会怀疑太子意图杀害自己的手足。你说,这太子脑子真有这么笨?若他真笨的想出这么一个破绽百出的烂计谋,这样的家伙让他当上了皇帝也绝对不是万民之幸,到时闹得民不聊生更不令人意外。」 秋儿虽然觉得王妃的话实在太无礼,但是听来却很有道理,「照王妃这么说,意图要伤你和王爷的,不是太子?」 韩秀芝正要回答,却看到了曹振轩站在营帐外头。 秋儿见了连忙跪下,惊慌的想,王爷不知站在那里多久,又听到了多少王妃与她的对话? 相较于秋儿的惶恐,韩秀芝表现的一如往常,「王爷,要出发了吗?」 曹振轩点了下头,一言不发的转身。看他走远,韩秀芝低下头,看着还跪着的秋儿,无奈的叹了口气,「起来了!再不快点,我就把你丢在这里!」 秋儿一惊,连忙站起身,像怕被丢下似的紧跟在韩秀芝身后。 昨天坏了辆马车,但是曹月连夜又找了一辆来,当然比不上宫里送来的舒适,但韩秀芝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有些无奈的看着奴婢摆上木箱伺候她上车,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早就裙摆一撩爬上去,毕竟不过就一个上马车的简单动作,却要好几个人伺候,一点都不合乎经济效益。 「王爷。」曹振轩已经先行坐在马车上,她福了下身,才端坐到一旁。 等众人将东西收拾好,马车一移动,韩秀芝也立刻回复了本性,眼睛骨碌碌一转,坐到了曹振轩身边,「王爷方才肯定听到我说的话了。」 曹振轩没有回答,但是他也没有叫她闭嘴,因为他说了她也不会听,索性就不浪费唇舌。 韩秀芝继续说道:「昨天遇了埋伏,王爷觉得是谁搞的鬼?」 冋答她的还是一片沉默,她也不介意,嘴巴持续张合着,「王爷,你也知道,说的好听些我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但是从小养在深闺之中,也没什么值得夸赞的德行,但嫁你为妻,分忧解劳,陪你聊个几句应该还可以,你说对吧?」 等了一会儿,曹振轩还是没说话。 「王爷不说话,就代表同意身为王妃的我,得要为王爷分忧解劳,所以王爷就跟我说说,到底是谁想对你不利,是太子吗?你快说话,不然这问题压在我的心头没个答案,你不闷,我可闷死了。」 曹振轩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她,「你心中没答案吗?」 她立刻露出浅浅一笑,「心中是有些怀疑,但没证据也不敢妄下定论,王爷认为是太子所为吗?」 「太子虽生性骄纵,但本性不坏,充其量不过是被宠坏罢了。」 「所以我猜对了,果然不是太子!那是谁呢?二皇子!」她抚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想要嫁祸给太子,这招还真狠,但似乎又太明目张胆了点,二皇子向来与太子不和,这事也很容易会怀疑到他头上,他有必要这么做吗?不过不管要杀王爷的人是谁,我只肯定了一件事……」 他没有回应她的自言自语,就当是她个人的小乐趣,不然这一路她没事做,确实也无聊。 第二十章 「王爷,我们离京几日了?」她扳着指头算着,「该有十多天了吧?你一心想要远离是非,跑了这么多天,人家还是想杀你,我看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人家也非拿到你的命不可,到时候可能连我都得陪葬。」 他转头看她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你不怕吗?」 怕?!摇摇头,她真的不怕,只是看着他受伤的手,没来由的感到心头涌上无名火。她小心翼翼的碰着他包扎的手,「只是觉得宫里的手足情分就如同天上的一片云,有点风就能被吹得无影无踪。若我是你,早一刀劈了想害我的人。」 曹振轩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说:「你这些话是大逆不道。」 「我本来就是个无知妇孺,想跟王爷说说心里话而已,若只有王爷与我两人,关上门说话都得思虑再三,这还真是要憋死人了。早知道就不要死命的嫁给你,也不会落到嫁给你之后,连讲句话都不行。」 她竟然可以如此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这种话,想成亲以来,她说的话可一点都没有少过。 他轻摇了下头,「不要得寸进尺。」 韩秀芝抬头看着他,对他嘟起了嘴,「你心知肚明,我再得寸进尺也不会害你!」 他深沉的目光在她的注视下逐渐柔和。 「王爷,」她撒娇的语气下带着一丝肃杀,「我不管你是什么想法,但我一定要替你讨回公道。」 「你是个女人,安分就好。」 她抬头对他皱了皱眉头,「我们已经离京,所以礼教这种东西可以丢了!我知道那是你的手足,你不想刀剑相向,但我为了你留下来,此生都不走,你好歹也得为了自己的安危尽点心力吧?我可对当寡妇没兴趣。」 真是越说越过分,连寡妇都说出口了!他一把拉过她,让她坐自己的腿上,「过几日便会到舅父的领地,答应本王,至少停留期间,你会安分些。」 「这点没问题。」她拍了拍他的脸,「我可是个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绝对会顾王爷面子的。」 这女人当真没半点自知之明,大家闺秀实在与她沾不上边,心头想着,但他识趣的没有说破。 「王爷,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得老实回答我。」 他等着她开口。 「当初为何会答应娶我?」以他这种冷静的性子,最后竟然请旨娶她,她实在有点意外。 「不知道。」他回的老实,「就是单纯想要你。」 她先是一楞,最后一笑,「这么回答挺囧的,我喜欢!」 囧?!他狐疑的对她挑了挑眉。 「反正——」她靠着他,「喜欢就是了!」 窝在他的怀中,心里觉得温暖,思绪不由得飘远。 想起月老之前跟她说的三生石上的注定——这个怀抱是她的归属,那长命锁呢?若真有注定,纵使留在曹振轩身边,也会有找到的一日吧…… 【第六章】 原本以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不会在母亲的家族得到太多的礼遇,但是马车还没靠近部落,就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迎接。 这个阵仗倒是令韩秀芝有些讶异。 之前听崔嬷嬷说,曹振轩的母妃在未出嫁前,是个被父亲、兄长捧在手心中的宝贝,天真浪漫又开朗,最后因为对皇帝一见钟情,不顾反对硬是远嫁,最后才落得一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韩秀芝低垂着手,被秋儿给扶下了马车,有礼的立在曹振轩身后,一双眼睛也没有放肆的四处打转,表现可说是可圈可点。 「这么多年不见,你长大了!眉宇之间还有几分你母亲的神韵。」开口的是大舅父,被封为宁王的巴特尔,他欣慰的点了点头,对自己的弟弟说:「木仁,你说是吧?」 被封为宣王的二舅父木仁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看这小子的气色挺好,想来你那个没良心的皇帝老子还算没有亏待你。」 「父皇此行特派甥儿给大舅父送上贺礼。」 「谁稀罕你老子那些狗屁东西,」巴特尔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在他心里头,巴不得我少活几年。」 「舅父福寿万年,定会长命百岁。」 「你这小子不用跟我来文诌诌又恶心巴拉的那一套,我又不是要当妖精,活这么久做什么?」巴特尔一脸的不屑。 「你的手怎么了?」木仁看着曹振轩的手关心问道。 「不小心伤了。」 巴特尔的眉头微皱了一下,看了韩秀芝一眼。 曹振轩立刻在韩秀芝耳际轻声说道:「见过大舅父与二舅父。」 韩秀芝连忙弯着身子行礼,「给大舅父、二舅父请安。」 巴特尔看了她一眼,没有叫她起来,就让她弯着,「就是你这丫头,听说为了嫁安王爷,还下药意图迷昏他?」 她有些意外这件事怎么会传到塞外来,这根本没什么人知道,以曹振轩的性子也不可能会说出去,她低垂着头,盯着地面,心不由微惊,这只代表着,在京城有眼线,曹振轩的这对舅父看来也不是好应付的人物。 「回大舅父,」她的态度不卑不亢,温温柔柔的说道:「外甥媳妇儿确实做过这事。」 「这样就承认了,」巴特尔忍不住大笑,「本王原以为你会否认到底。」 「外甥媳妇儿有做的事就得认,否认实在多余。」 「好!倒不像京城里的大小姐扭扭捏捏,看了心里不舒服!」巴特尔终于开了口,「起来吧。」 「谢大舅父。」她站直身子,依然低着头退到了一旁。 曹振轩的两个舅父都是爽朗的北方汉子性格,以他们对待他的态度,可以看出关怀之意。虽然不受父亲的喜爱,但在母亲的娘家受到重视,曹振轩心中应该也能略感安慰了。 「等等,」木仁懒懒的开口叫住了韩秀芝,「你倒是说说,你家王爷这手是怎么回事?」 韩秀芝仍低着头,忍不住扮了个鬼脸,语调轻柔的说:「回二舅父的话,王爷是夫君,夫君是天,夫君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王爷说是不小心,就是不小心,舅父们若心中有疑问,还是别问我这个外甥媳妇儿了。」 曹振轩闻言,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大哥,她倒是个聪明丫头!」木仁看着自己的兄长说。 巴特尔一笑,只说道:「他们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们回去吧,大伙儿都眼巴巴的在等着。」 韩秀芝恭敬的跟在曹振轩身边,低声问道:「王爷,我表现的好不好?」 曹振轩没有回答,只轻哼了一声。 「王爷,你怎么恼我了?」韩秀芝一副无辜的模样,「难不成舅父问话,我能不老实答吗?他们都能知道我在京城里对你做了什么事,难道这一路我们离京之后发生的点滴,你这手怎么伤的,能瞒得过他们的眼?」 「瞒不过,但可以装傻。」 他的两个舅父是亲王,是安北都护府的都护与副都护,手握不少良将宝马,身拥重兵,这几年他父皇曾数次试图拿回兵权,几年前甚至以病重为由,要两位舅父进京,原想趁机夺权,但最后都没有成功。 曹振轩明白要不是碍于京城里还有他的存在,他的两位舅父根本就不会把当今圣上当成一回事,他父皇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两位舅父的兵权,始终是他父皇心头的一根刺,正因为如此,他的两位舅父更该小心为上。 第二十一章 「王爷该是清楚,这一辈子以我的资质,是成不了像王爷这种聪明的糊涂人。」韩秀芝趁没人注意,抬了下头,对曹振轩扮了个鬼脸,「所以我是有什么说什么,你不可以恼我。」她就是摆明了要自在的做自己! 曹振轩叹了口气,轻拍了下她的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入夜,巴特尔特地在大草原上弄了个热闹的营火晚会,在京里,男女不同席,但在边疆没这么多的规矩,大伙儿坐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这种豪情令韩秀芝觉得爽快。 三皇子昨夜又发了烧,因身子不适所以就由叶柏天陪着,待在自己的营帐里没出来。韩秀芝答应要当个大家闺秀,所以其他人可以满场飞舞,四处聊天说笑,她只能乖乖坐着。不过曹振轩也算有良心,从头到尾都陪在一旁没有离开,偶尔还会替她夹夹菜,让她虽被约束着,心中也是有小幸福。 一切都挺好,除了一入席就坐在曹振轩旁的一个异族美女,令韩秀芝分心的看了好几眼。 她是高娃公主,是二舅母塔娜的外甥女,是一个塞外部落首领的掌上明珠,看她时而娇羞的替曹振轩斟酒、夹菜,两位舅父、舅母也都一副默许的样子,她心中大概明白了些事。 趁着她出去跳舞,韩秀芝凑到了曹振轩的耳际,轻声问道:「王爷,高娃公主是你的侧妃人选吗?」 曹振轩差点被口中的酒给呛到,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看样子,还真给我说中了。」她无辜的回视他。 「别胡说,草原儿女本就热情。」他的口气四两拨千斤。 「王爷,」她丢给他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你这话实在侮辱了我的智商。」 「表嫂怎么不喝酒呢?」原本在营火旁跳得起劲的高娃公主,原以为自己会让曹振轩的眼神专注在自己身上,却没料到会看见韩秀芝凑到他耳际说话,她的眉头一皱,连舞都不跳了,硬是挤进两人中间,将两夫妻给分开,「来,表嫂跟本公主喝一杯。」 这还真是摆明了要抢男人,韩秀芝忍不住赞叹高娃公主的直接了当。 看着她推到自己面前的酒,若她拒绝就是示弱!只是这满满一杯,全要吞进肚子里,光是想象就头皮发麻,虽然她自诩酒量还行,但毕竟换了个娇弱的身子,也不知道禁不禁得起? 「高娃,」一席饭下来,向来少言的曹振轩,为了韩秀芝开了口,「你表嫂不能喝。」 「原来表嫂连酒都不能喝,那她凭什么配得上表哥?」 曹振轩的眼神微冷,正要开口,韩秀芝的手轻轻的捏了下他,带着浅笑,「初来乍到,也不好坏了公主的兴致!」她温柔的一笑,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她的举动替自己赢来了不少掌声。 韩秀芝的柔美是北方少见的,虽然论姿色,站在美艳的高娃公主身旁,她还是略逊几分,但她进退得宜,倒更令人喜爱。 高娃公主高傲的扬起下巴,可不打算就这么简单放过她,毕竟从小到大,她姑母一直告诉她,她要嫁到热闹的京城去,嫁给四皇子,将来有一天她会当上汉族的王妃,但现在竟然冒出了个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的娇小女人,她是安王妃,那她成了什么? 「表嫂确实豪气。」高娃公主刻意抬高自己的音量,用着部落的方言说:「听说表嫂向来欺善怕恶,还会欺负自家妹子……这件事可是满京城皆知!」 韩秀芝听不懂高娃公主的话,一脸的困惑,但见四周人看她的目光,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她看向曹振轩,就见他的脸色阴沉难看,看来高娃公主惹恼了他。 「高娃!」大舅母敖敦皱了下眉,出言制止,「别胡说!」 「我没胡说!这是满京城皆知的事。」高娃公主改为汉语,对韩秀芝说道:「你本就是个无才无德之人,还未出嫁就欺负妹妹,不敬长上,表哥娶了你,高娃真替他觉得委屈。」 曹振轩皱起了眉头,但是韩秀芝又捏着他的手,无言的安抚着他,所以他不发一言的敛下了眼。 「这世间还真是一堆可笑之人,」韩秀芝柔声的开了口,「不论真假,不论是非,好像只要绝大部分的人说是,就算不是也成了是了。」她微红着脸看着高娃公主,淡淡的反问:「不知公主对我妹子的为人知道多少?」 「我不认识她。」高娃公主冷哼了一声。 「那公主可知我妹子为了不让我嫁入王府,以上山礼佛为由想骗我出府,并在途中安排人意图非礼我,要不是王爷洞察先机,阻止我出府,我可真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局面。你说这样的一个好妹子,我怎有福气承受?公主自小被捧在手心上,不知道若跟我一样有这么一个妹子,是否还能大度包容,相知相亲?」 「真有这事?」塔娜原是冷眼旁观高娃怎么对待韩秀芝,毕竟她心中也希望高娃能嫁给曹振轩,但韩秀芝的遭遇却令向来豪爽的她忍不住出了声,「真是个贱女人!」 「该狠狠抽顿鞭子!」敖敦也接口,「不,抽顿鞭子还便宜了她。」 「是啊,抽顿鞭子还便宜了她!」韩秀芝站起身,觉得四周都在打转,她强忍着不适,双手搭在高娃公主的肩上,「我虽生性柔弱,但也不会任人摆布不出声,若再不知进退,我一定不会轻饶她!」 她锐利的眼神也在警告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跟着人云亦云的公主。要找人麻烦可以,但可别犯到了她头上来。 高娃公主下意识的甩开了她的手,韩秀芝一个踉跄,曹振轩站起身,眼明手快的扶住她。 她傻乎乎的对他一笑,他不由得挑了下眉。 「王爷,」她整个人瘫进了他的怀里,那副温良淑德看来在酒后是彻底破了功了,「你好帅,难怪这么多女人喜欢你!」 曹振轩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你醉了!」 「不过就几杯酒,哪这么容易醉?我还能再喝,咱们——」 「够了。」曹振轩看向一旁的秋儿。 秋儿立刻上前,曹振轩原本要将人交到她手上,但转念一想,看着自己的两位舅父,「舅父,甥儿先送秀芝回营去。」 高娃公主抢着想开口,但是巴特尔的手一挥,「去吧!舟车劳顿了好些天,她也该是累了!高娃,注意自个儿的身分,别失礼了。」 高娃公主心有不甘,只能留在原地。 曹振轩扶着韩秀芝离开,但她一路走得踉跄。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走了几步路,让她稍微回过神。 「你醉了,去歇着。」 「别小看我,我没醉!」她瞪了他一眼。「我知道,男人就是不老实,你是打算把我送回去,自己好回来再跟公主卿卿我我,对吧?」 「王妃啊!」秋儿听了韩秀芝的话,不禁替自己家小姐捏了把冷汗,明明就不会喝酒,何苦为难自己跟人家拼酒,现在更好,借着酒意对王爷不敬,也不怕自己受责罚。「王爷,还是让奴婢来吧!」 曹振轩没有回答,直接在韩秀芝面前蹲了下来。 「你做什么?」她困惑的看着他的动作。 「背你回去。」 第二十二章 韩秀芝忍不住笑了出来,遇上这么好的事,她可一点都没有客气,直接就趴上他的背。 秋儿不禁瞪大了眼。「王爷?!王妃?!」她快要晕倒了。 韩秀芝才不管秋儿的大惊小怪,他们两夫妻晒恩爱,她在一旁吵闹什么,她的手环着曹振轩的脖子,感觉他的背又大又温暖,「王爷,你的手有伤,这么背着我,不碍事吗?」 「人都已经趴在我的背上,再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多余吗?」他淡淡的反问。 要不是因为手伤,他早就直接一把抱起她了。 她扮了个鬼脸,「虽然你从不说,但我知道你喜欢我粘着你,偶尔碰碰你,偶尔撒撒娇,王爷,其实我们都是寂寞太久的人,绕了一大圈,才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归属。」 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背着她走。 「你跟我说说那女人,高娃公主是真想嫁你对吧?」 「她是表妹。」 「但是不是想嫁你嘛?」她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 曹振轩淡淡的说:「我的妻子是你。」 她忍不住拉了下他的头发,「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是不是真想嫁你,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我只要你。」 她没好气的瞪着他,「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是或不是,答案并不重要,高娃对我是何想法我不在乎,因为她从不在我的心上。」 他的回答,倒令她沉默了下来。 人生有时就是这么不公平,你爱上一个人,纵使付出再多,也不代表那个人就一定也会爱上你。 她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或许是被背着太舒服,也可能是酒发挥了作用,她有些迷迷糊糊,「可惜这么漂亮的一个人,王爷竟然不上心。」 曹振轩懒得理会她的喃喃自语。 她舒服的在他背上睡着了,连怎么被送上床的都不知道。 也不晓得睡了多久,她似醒未醒的睁开了眼,黑暗中看到一抹身影,她咕哝的说:「水,我渴。」 曹振轩才进营帐,听到她的低喃,替她倒了杯水,扶起了她。 韩秀芝坐起来,大口将水喝下肚,这才有了些精神,她困惑的看着他依然穿着一身正服,「都什么时辰了,你才回来?」 他将杯子给搁到一旁,站起身,她原想跟着起身伺候。 「免了,我自个儿来。」 放在屏风后头的水依然温热着,他冲了个澡,换了身衣物,原以为她又睡回去,却看到她睁着眼睛等着他。 他上了床,她立刻窝进他的怀里,「王爷,我们得在这里待多久?」 「等寿宴过后便走。」 「这么快啊!」 「怎么?」他揉着她的头发,「喜欢这里?」 「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看出舅父们待你极好,该是盼你多留几日。」她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比我们先走数日的士兵们,应该快到了,你确实也得快点赶上。」 「这点你无须挂心,有你爹的好友在可以放心。」 这个人是镇国公在年轻时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原是前途看好的武状元,却因为意外而失了条手臂,从此辞官隐居山林,这次韩敬山特地花了一番功夫才请他出来相助,曹振轩见过几次面,是个值得信任之人。 韩秀芝楞了一下,「我的天啊!我爹不单给你工匠,连要替你带兵的人选都找好,看来我爹嫁我这个女儿,还真是亏大了!」 他轻抚着她的头,懒懒的一勾嘴角。 看着他唇角的笑,她的心中一柔,「王爷,看着两位舅父待你极好,我心中好开心。」 这代表着至少这世上除了她以外,还有人心疼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顺着她的黑发。 她抬起头,正好看见他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她的身子不禁紧绷起来,「王爷,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两位舅父待你的心有假,也有算计?!」 他虽然没回答,但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忍不住坐起身,真的想骂脏话,「王爷,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能活到今时今日,你那些看似荣华富贵的亲人,全都是狗屁!」 她很无礼,但却令他一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王爷,真亏你还笑得出来?」她气得想要爬下床,「我都想杀人了。」 他拉住了她,制止她的动作,「平心而论,两位舅父确实待我不差,但他们也是平凡人,心中最在意的还是当他们有一日老去,我父皇会趁机下令拿回兵权,毕竟他们心知肚明,亲王封号可以世代传承,但是都护的位置可是另一回事,一旦到了那一日,没有兵权,舅父的后代可能会陷入危机之中。」 就算能理解曹振轩的话,但她的火气还是难消,「所以两位舅父虽待你好,但心头却是更想助你一臂之力登上大位,因为他们图的是家族的永世根基。高娃公主成为你的妃子,这也等同结合了另一个部族的势力,让你更能与太子一拼。」 曹振轩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她知道自己说对了。 「如此说来,高娃公主一定得成为你的侧妃!」她抬起手,捂住他的嘴,阻止他开口,「先别急着说你想不想,你清楚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不想要就可以摆脱。纵使你无心争那个位置,也得别人愿意放过你才行。」她的口气又气又沮丧。 他圈住她的腰,轻轻吻过她的额角,他没说任何好听话安抚她,但是他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自己的心,他娶了她,就认定了她,此生绝不会负她。 原本打定主意寿宴一过就走,但是巴特尔以下个月便是高娃公主的生辰为由,开口要他们多留几日。 韩秀芝知道巴特尔的意思是想让曹振轩多留几日跟高娃公主培养感情,但似乎清楚他不会点头,所以才在一大清早,自己刚用完膳就派人请她,当着她的面提。 她还以为对迎娶高娃公主这件事,巴特尔并不特别热衷,但现在看来只是她的想象—— 要留?不留?这个难题丢下来,她可是点头、摇头都得罪人。 只不过一边得罪的是巴特尔,一边得罪的是自己夫君,若是两相权衡,自然是不能拂了巴特尔的好意,反正重点是她家王爷,若他不同意留下,大不了就由他出面来做坏人,开口回了舅父便是。 于是她爽快的点头同意,还装出一副很感激的样子,惹得巴特尔开心的呵呵笑。 韩秀芝陪了巴特尔和敖敦说了会儿话,才回到营帐,消息很快的传到曹振轩的耳里,他立刻回到帐里找她—— 「王爷。」她一看到他,立刻亲亲热热的迎上去。 曹振轩面无表情的闪过了她,在桌上放下一个小巧的木盒。 她没兴趣看,只是嘟着嘴,看着曹振轩露出一脸无辜的神情,「王爷,你别生气,大舅父都开了口,我只能点头同意。」 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看他好像也没多大的怒气,她立刻就勾着他的手,「反正若是不想留,王爷去回了便是,这样我也不用做坏人,王爷,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的嘴角一勾,叫门外的秋儿和曹风进来,韩秀芝不解的看着眼前的阵仗。 第二十三章 曹振轩没说话,倒是曹风一进门就要秋儿收拾东西,而且只收王爷的,秋儿不解,瞄了韩秀芝一眼,就见自己的主子也一脸困惑。 「秋儿姑娘。」曹风催促了声。 秋儿回过神,连忙照做。 韩秀芝一头雾水,「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你有心凑高娃的那份热闹,我就顺着你,你留在这里,本王走了。」 她倒抽了口冷气,硬是拉着他,「王爷,你说这什么话?我没说我要留,是大舅父——」 「但你同意是事实,所以你留下。」 「我——」她难得语塞了,「你这是生气我自做主张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小心眼的人?我是你的妻子,你就这样把我丢下,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胡说什么?」听到她口无遮拦忍不住摇头,也不看看曹风和秋儿都在,「本王不是把你丢下,只不过比你先行一步。毕竟再往西北走,物资缺乏,百废待举,你跟着去也不舒适,原本便打算要留你和三皇兄在这里待上些时候,但怕你不同意也就没提,现在正好,你竟然自己答应了舅父,那就好好待着吧。」 她张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回过神,一把拉过他,「等等!怎么我突然有种被设计的感觉?大舅父开口要我留——不会是你的主意吧?!」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现在知道也不算太迟。」 她倒抽了一口气,不禁气得跺脚,「你没良心,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不管,我要跟你走!」 「你自己去跟舅父交代。」 「你——」她瞪着他,「曹振轩,我要生气了!」 他随意瞄了她一眼,反正与她相识至今,她生气的次数也不算少,所以他并不是很在意。 「你太过分了!」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兀自背对着他生闷气。 他也没理会,而曹风在秋儿的协助之下,很快便收拾妥当。 「我让曹月带着三十名侍卫和秋儿留下来照料你和三皇兄,曹风与柏天会跟我先走,有事立刻派人来报!这个木盒里是我母妃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你收好了。」 当年他出生之时,他外祖父特别在边疆四处搜寻,找人打造了这把精细的长命锁,目的是希望他能安然长大,他也一直带在身上,直到母妃过世,父皇绝情,手足无义,他失望的看穿生死,才将这把长命锁拿下,锁在木盒里,没再拿出来过,而今天—— 他用着一抹温柔且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兀自生着闷气的她,为了她,他会好好活下去,跟她一生相守,也希望这把长命锁可以保她平安。 「我走了。」 她咬着牙,没有回应。 「这些书,有时间就看看。」他将一些书册放在一旁,「对你有帮助。」 她依然没有回应,平常都是她说话,他当闷葫芦,今天换了角色,她才知道要当闷葫芦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要回嘴,真不知道他平时怎能如此淡定? 「本王要走了,真一句话都不说?」 她依然闭着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曹振轩也没强求,带着曹风转身离开。 「王妃,王爷真的走了。」 韩秀芝的身子一僵,转头看着他的背影再次跺脚,「这个家伙,再多求我个几次会少块肉吗?」 秋儿识相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弱弱的提醒,「王妃,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原以为王妃会气愤的不理会,谁知她竟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秋儿吓了一跳,连忙追上前去。 在曹振轩要上马前,韩秀芝拉住了他。 这些日子因为陪伴她,所以他都是坐着马车,现在他手伤好的差不多,她也没要随行,自然骑马要来得俐落些。 曹振轩不解的低头看她。 若谈感情还得考虑自尊,那还不如不要在一起,他这一走,可不知要多久才会再见,若她的记忆最后是停留在两人闹不愉快上头,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她虽然还是生气,却顺着自己的心采取行动,用力的吻住他的唇。 他们的举止并不合宜,但是她才不管,他也没有推开她,这点让她热泪盈眶。 「王爷,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你真舍得把我丢下?」她很小声的在他怀里问着。 「你明知不是,等安顿好了,便来接你。」 她想怪他,但是他的神情却让人生不了气,「我没这么脆弱。」 她的手紧勾着他的颈子,踮脚把脸埋在他的颈窝。 「皇兄身子才好了一些,他一个人在此,有你照料总是好事。」 提到曹尔丹,这个可以用命来保住曹振轩的兄长,她只能妥协了。慢慢的,好似很不情愿的,她松开了自己的手。 看着她一脸的失落,他的神情鲜少表现出了担忧,「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凡事小心。」 她点了点头,依然泪眼蒙眬。 他轻轻托起她的脸,温柔的吻了她的唇,然后转身上马。 她的目光恋恋不舍的看着他消失,这才无精打采的回到营帐里。 看着桌上的木盒,她惆怅的打开来,原本落寞的眼神却因为里头的东西而激动不已,怎么也没料到是她寻寻觅觅的那把长命锁,她拿起来,内心澎湃。 想着他离去前说的话,他从小带在身上保平安的长命锁,竟是她穿越而来要找的东西,而这东西一直在她身边她却一无所知。 蓦然想起了月老的话,他与她难道真是月老口中所言——三生石上的注定,要两人再续未了情? 她的头突地一阵晕眩,秋儿在一旁连忙扶住她,焦急的让她坐下。 韩秀芝撑着头,记忆模模糊糊的回到二十岁那年,她与爸妈去拜访一个古董收藏家,他家有好多稀奇古怪的玩艺儿,走时他送了爸妈一个花瓶当礼物……她摇着头,想甩去晕眩,他还送了她这把长命锁…… 猛然睁开了眼,她明明记得那位收藏家并没有送她东西,现在为什么她会有这段记忆,难道是因为曹振轩今天把它给了她吗?所以这终究是属于她的东西,不论是现在或是遥远的未来? 他们很开心的在谈论着这个漂亮的长命锁,原本要离去的爸妈,因为收藏家说这把长命锁跟她有缘,因为有张画像像极了她,爸妈一听来了兴致,所以就留下来和古董收藏家谈谈这把长命锁的来历,但她要赶着去上课,就没留下来,而是独自开着爸妈的车去学校。 她将长命锁放在腿上,但是上头串着宝石的金线却莫名其妙断了,宝石散在车里,她不过低头看了一眼,几乎在同时,一辆车闯红灯撞了上来,当时车上只有她一个,没有她的父母—— 韩秀芝脸色苍白,手紧握着长命锁,她改变了未来,如同月老承诺的,她的父母没在车上,自然没死。 眼里闪着难解的复杂心情,她当然开心自己的父母好好的活着,但又怕找到长命锁的她会在下一刻魂魄离开这里。 她已经不想离开了,只想留在曹振轩身边一辈子,像是长命锁会烫人似的,她丢进木盒里,并用力的关上,仿佛这样就能逃开命运。 第二十四章 【第七章】 韩秀芝从来不知道日子可以过得这么漫长,曹振轩前脚才走,她整个人就显得无精打采,无时无刻都在想他。 她数着日子,等高娃公主的生辰一到,就是曹振轩来接她的日子。 「王妃,」傍晚时分,秋儿兴奋的拿着一封信从外头跑进来,「这是曹月大人交给我的,说是王爷派人送来的。」 韩秀芝眼睛一亮,立刻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 曹振轩信里写着,他人已经安然到达,不过到的第一件事却是杀了县令,一个小小的七品官,竟以为天高皇帝远,净做些压榨百姓的事,弄得百姓离乡背井,流离失所,成了流民,当了马贼,现在他重新开始,百废待举,跟着士兵们一起与地为床,以天为被,挖沟渠,寻良田……一连写了好几张,习惯了向来沉默的他,看到他信里透露出的絮叨却有些不习惯,却也心情激动的把信给读完。 「王妃,曹月大人说,若王妃要回信给王爷的话,速度得快些!明日一早,送信来的侍卫就得回去了。」 韩秀芝连忙坐在书案前,她有很多话想讲,但千言万言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的信写得很长,却没说什么时候来接她。 反正他自己说过,高娃公主生辰过后便来,她等他就是。她扬了下嘴角,写好信,要秋儿拿去给曹月,派人送到曹振轩的手中。 当韩秀芝的信送到时,曹振轩刚跟着士兵一起工作了一天,一身的尘土,叶柏天立刻将信交给他。 「奴才想,王爷应该是迫不及待的想看信,所以就特地跑了这一趟。」 曹振轩依然是天字一号的面无表情,他将信打开,双眼微睁了下,最后忍不住失笑。 瞧见他的笑,叶柏天像是看到天下红雨,「王爷,这真是太令人吃惊了。娘娘是写了什么令你如此开怀?」他拉长脖子看了一眼,倒有些讶异。 两个字,想你。虽然简单却透出甜蜜与温情。 「这两个字该是说中了王爷的心声。」叶柏天一叹,「奴才怎么也没料到,于县令那个小小七品官,守着这个边荒之地,府里的珍宝竟然花了三天都清点不完。 这几日待奴才将府里内外打点好,王爷就能去接王妃一家团聚了。」 「还是等高娃生辰过后,回她的部落之后再说吧。」 「可是这一日拖过一日,王爷不怕王妃娘娘——」 「过几日,我再修封家书告知便是。」虽然想念韩秀芝,但曹振轩却没兴致理会高娃的热情。 叶柏天怀疑的看着他,明眼人都看出虽然曹振轩表面看来严肃,私底下可是韩秀芝说了算,若是惹火了她,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王爷,还是早些去接王妃娘娘吧。」叶柏天给了善意的建议。 「她知道分寸。」 普天之下,可能只有曹振轩认为自己的王妃知道分寸,叶柏天的手一挥,不管了。 过了几日,在高娃公主生辰过后,韩秀芝才收到曹振轩的信,她当时正跟着敖敦用各种野生的花朵煮茶,拿到信也顾不得他人的耻笑,急着就去看了。 曹振轩依然叨叨絮絮的写了这些日子来的点点滴滴,说是北方有马贼,派兵去围剿,但也明白是世道不好,官逼民反,希望能晓以大义,带来不流一滴血的安定。她家王爷以现代的眼光来说就是个善良的和平主义者,她笑着把信看到最后,脸上表情突然丕变—— 「他妈的!骗子!」 秋儿原本送上茶的手因为韩秀芝的咒骂而一抖,「王妃?」 「骗子!」捏着信纸,她杏眼大睁的看着秋儿,「什么叫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所以等高娃离开部落之后,才会来接我,这是什么鬼话?他明明说高娃生辰过后就要来接我的,现在竟然要等她走,骗子、骗子、骗子!」 秋儿的目光连忙看向营帐外头,曹月就站在那里,她不由低声说道:「曹月大人在呢。」 「那又怎么样?」她朝着曹月的方向大吼了一声,「你的主子是骗子!」 曹月的反应是背对着她看向远方,他什么都没听到…… 曹振轩说要等高娃走,偏偏今日敖敦跟她提了,高娃打算要待到曹振轩来接她的那一日,因为这件事还跟自己的阿爸闹不愉快,如果他只想着不跟高娃打照面就不来,索性这辈子都别来接她了! 「王妃,曹月大人在等着,所以你不给王爷回信了吗?」 「不回!」她气冲冲的说,但眼看着曹月就要走了,顿时又迟疑起来,「等、等等!我再想一下!」 秋儿忍不住笑了出声,韩秀芝没好气的瞪向她,她连忙噤声,却依然掩不住笑意。 「你们王爷就是看我是个大家闺秀,贤良淑德,以夫为天,所以才欺负我!」 秋儿忍不住打量了自己的主子一眼,就连帐外的曹月眼底也闪过一丝不以为然,这人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韩秀芝不管了,这次她的信依然回的简短,但却写了两张纸,分开折好,放进信封里,现在就等着曹振轩的反应。 「王爷,这次娘娘又写了什么?」叶柏天拿了侍卫交上来的信,在第一时间送到曹振轩手中。 曹振轩打开,脸上没有原本叶柏天预期的喜悦,反而皱起了眉头。 「王爷?」 「你立刻赶去一趟。」 叶柏天一脸不解。 曹振轩将信交给他,叶柏天一看,简单的几个字——我病了。他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奴才马上动身,」叶柏天随即翻身上马,「王爷放心,一有消息奴才即刻派人回报!」 曹振轩神情凝重的看着叶柏天上马飞奔而去,低下头,这才注意到信封里还有一张信纸,他拿起来一看。忍不住呆楞,抬起头,却已不见叶柏天的踪影,他不禁轻叹了口气,看来——他的王妃是真的生气了。 叶柏天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风尘仆仆、一身狼狈,原以为会看到病厌厌的人,却没料到韩秀芝虽然痩了点,但精神还不错。 「王妃娘娘,」叶柏天的神情有些困惑,「你不是——病了吗?」 「是啊。」韩秀芝看到叶柏天不由有些失望,还以为来的人会是曹振轩,「我是病了,相思病。」 叶柏天瞪大了眼,他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竟然是——相思病?!这个王妃娘娘是存心想整死他吗? 「娘娘,」叶柏天沉下了脸,「你可知王爷有多担忧?」 「知道。」她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确实对叶柏天过意不去,「因为他急得连我的另一张信都没看就叫你来了。」 「另一张信?」 「是啊,我写了两张信纸,第一张写我病了,本是想要吓吓他,但我向来贤淑端庄,自然不能做如此失妇德之事,所以又补了一张写着我犯了相思病,这也不成吗?」 要不是因为她是王妃,他还真想骂她是个疯婆子!叶柏天揉着太阳穴,他第一时间急着赶路来此,就算王爷事后看到信封里还有另一张纸,派人也追不上他了。 「王妃娘娘,这并不好玩。」 第二十五章 这件事韩秀芝没有争辩,「叶太医,这次是我有错,我跟你道歉,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只是,我真的想他,你来了也好,至少你不会像曹月一样死脑筋,我一直求他,他都说王爷有令、王爷有令,一点都不通人情!不如你先去看看三皇兄,我告诉你,三皇兄的身体好了许多,昨日还问我王爷何时回来,我的面子还真挂不住,你去见见他,顺便告诉他,你是来接我们回去的。」 叶柏天在心中叹了口气,「娘娘,王爷没交代奴才接你或三殿下回去。」 「但王爷应该也没交代你不能接我或三皇兄回去吧?」 「这——」叶柏天赶了一天的路,实在疲累,无奈的说:「王爷说了,等高娃公主——」 「回去之后便来,但是公主打定了主意要等王爷,直到他来接我的那一日。」 叶柏天可没料到高娃公主如此执着,若真是如此,他确实是该替王爷带王妃和三殿下离开。 「奴才先去看三殿下吧。」叶柏天很快的做了决定,「稍晚再修书一封,问问王爷的意思。」 韩秀芝点了点头,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曹振轩同不同意,她就是要回他身边去。 不料叶柏天才走没多久,高娃公主就派了个婢女求见。 「公主找安王妃骑马。」 「骑马?」韩秀芝想都没想,直接了当的拒绝,「去回了公主,本王妃不会。」 高娃公主的婢女高傲的看着韩秀芝,冷冷哼了一声,似乎觉得连骑马都不会的她很差劲,掉头就走。 「这里的奴才真是没规矩!」秋儿见了,忍不住替自己主子抱不平。 韩秀芝才没空理会,她交代秋儿收拾东西,准备跟着叶柏天离开,自己则在一旁翻着曹振轩离去时交给她的书册。这离京的一路上,曹振轩看的便是这些东西,全是介绍北疆的风土民情,对于他们将要停留的地方,她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才安静没多久,前头就传来异常热闹的声音。 秋儿停下手边的工作,连忙出去看,之后神色不豫的回来,「王妃,高娃公主求见。王妃要见吗?若不见,奴婢去——」 秋儿的话还没说完,高娃公主已经带着自己一干婢女推门走了进来。 「滚开!这里不是你们京城,连见个人还这么多规矩!」 韩秀芝冷眼看着高娃公主甩着一条做工精细,镶金嵌玉的马鞭大步走进来。 「公主说的是,这里不是京城,」她淡淡的开了口,「确实没这么多规矩,但这里应该也不是可以任公主为所欲为,没半点规矩,让公主失了身分的地方。」 高娃公主冷冷一哼,「少在那里跟我说大道理,我懒得听!跟我去骑马。」 「姑且不论本王妃的骑术如何,就问公主一句,本王妃若不小心摔下了马,公主能负责吗?」 高娃公主有些意外她会问她这个问题,回答得理所当然,「你摔下马是你自己学艺不精,为何要我负责?」 「很好!既然公主不能负责,那本王妃何必自讨苦吃,跟着公主在马背上驰骋。」 「我不管!」高娃公主撒着泼,「你就是得跟我比试,若我赢了,你就得让出王妃的位置给我坐,若我输了,大不了就当个侧妃,在外人面前还能称你一声姊姊——」 这死丫头说什么鬼话,输赢都是她占便宜,硬要她让出老公,这个时代的小三还真是光明正大的呛辣。 「我不会骑马,对与公主比试没兴趣,」她老实承认也不觉得丢人。「公主请回吧。」 「堂堂安王妃不会骑马?!真是笑掉人家大牙!」 韩秀芝神情一冷,将手中的书册丢到了高娃公主面前。 高娃公主微惊,「你这是做什么?」 「这书册是王爷给的,要我好好看看,不知道高娃公主看得懂吗?」 谁不知道高娃公主虽是西北第一美女,但从小被捧在手心中长大,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就是读书写字最为头痛,别说是汉字,就连部落文字也认不得几个。 「堂堂一个公主,竟然是个文盲,这不知道会不会笑掉人家大牙?」 「你欺人太甚!」她用力的一甩马鞭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句话公主听不听得懂呢?」 高娃公主捏着手中的马鞭,看她紧绷的身子,韩秀芝轻挑了下眉,「公主可得小心注意你手上的鞭子,若不小心伤了我,王爷怪罪下来,连我都保不了你。」 「我爹是泰斥乌的族长,姨父、姨母是你们汉人赏的宣王、宣王妃,更是西北的副都护,只要他们一声令下,整个西北都是我们的,连汉人皇帝都拿我们没办法,你不过小小一个安王妃,我就算杀了你,又能奈我何?」 这丫头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但她确实说中了,在西北,他们确实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静静的看着一脸骄傲的高娃公主,为了曹振轩,她纵使心有不愿,却也得勉强让他娶她为妻,但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将夫婿拱手让人、与人分享。 「公主若坚持要比试可以,但要改个条件。」 高娃挑了挑眉,等她开口。 「王爷要娶谁为妃,他不点头,我也作不了主,但我可以答应你,若你赢了,王爷他日真要娶你为妻,我不单可以将我这个正妃位置拱手相让,你要我离开王爷,我也绝不会有第二句话;但若你输了,公主只能是王爷一辈子的表妹,断了与王爷成亲的念头,可若有一日,王爷有事相求,公主所属的泰斥乌也得倾全力相助。」 「好!这根本不成问题。」高娃答应得爽快,反正她心头打定主意,她绝对不会输。 「王妃?!」秋儿看着韩秀芝起身,心不由一惊。 「更衣吧,咱们就陪着公主去转转。」 高娃闻言,脸上有着得意的笑容,「我到西边的大草原等你。」 「王妃,您又不会骑马!」秋儿急得都快哭了,「何苦答应人家比试?」 「无妨。」韩秀芝静静的让秋儿替自己更衣,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平白把老公跟人共享,心中实在不爽快,好歹也得拼一拼。 就算最后的结果是狼狈的摔下马,痛得也是身体,不是心…… 在西边的草原上等待的,不单只有高娃公主,竟然还有木仁和塔娜,且他们还带着其他的族人,韩秀芝看着眼前的大阵仗,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光亮。 「王妃?」跟在一旁的曹月也察觉不对,表达了心中的不认同。「您身子不适,回去歇着吧。」 「我知道分寸的。」韩秀芝浅浅一笑,对木仁和塔娜行了个礼,「二舅父、二舅母。」 「快起来吧。」塔娜亲热的拉起了韩秀芝,「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的虚礼,我与木仁听闻你与高娃的比试,所以带了人来凑个热闹,替你们做个评判,你不介意吧?」 「二舅父、二舅母的好意,外甥媳妇儿是求之不得。」她敛下的眼中,掩去了心中的不以为然,说的好听是凑热闹,实际上应该是怕她输了之后不认帐。 看来高娃公主是打定了主意,非曹振轩不嫁。这个被宠坏的小姑娘,到底搞不搞得清楚自己的心。 「你舅母特地叫人给你挑了匹温驯的马,」木仁指了指一旁的棕马,「你去绕个几圈,熟悉熟悉。」 第二十六章 再温驯的马对她来说都没半点意义,因为她这辈子除了在游乐园里骑过一次迷你马,还是被人牵着走的经验外,根本没有其他自己骑马的经验。 她的目光瞄了一旁的曹月一眼。 曹月立刻上前,小声的叮咛,「娘娘,记得上身直立,坐稳马背,轻踢马腹,这是小走,要快跑时,身子微倾,双腿要夹紧马。」 「我明白,只是——」韩秀芝也跟者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还有一个问题。」 「娘娘请说?」 「我要怎么上马?」 曹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上马都不会还妄想跟人比试? 「娘娘,小的觉得娘娘还是去歇着吧。」曹月实在觉得不自量力也得有个程度。 「不行!」韩秀芝杏眼一睁,「你也看到,眼前这阵仗已经骑虎难下,说什么也不能把王爷拱手让人,得拼一拼!」 曹月在心中叹了口气,真不知道王爷为何要将他留下来,跟在王爷身边,虽然闷了些,但至少王爷不会出乱子。 他无奈的蹲下身子,双手交迭,示意韩秀芝踩着他的双手上马。 韩秀芝吸了口气,摇摇晃晃的花了好一番功夫,很不容易才稳稳坐在马背上,她低头感激的看了曹月一眼,心中有点怯意,但脸上的表情比她实际的情绪镇定许多。 她一抬头就看到高娃公主一脸取笑的看着她。「瞧你这像什么样子。」她得意扬扬的将头一甩,「让你瞧瞧,什么叫上马!」 高娃公主在距离马后的一段距离,以飞快的速度跑来,双手在马鞍上一撑,俐落的坐在马背上。 她的精采表现赢来众人一面倒的喝采,就连韩秀芝都不得不赞叹她的姿态优美,在骑马这件事上,她跟高娃公主实在是幼儿园与大学生的程度,没得比! 韩秀芝做个深呼吸,强迫自己松开嘴角挤出笑容,昂首挺胸的伸出手跟曹月要缰绳,「给我吧!」 曹月迟疑,心头七上八下的将缰绳交给她,「娘娘,请牢记紧握缰绳,不管如何绳子都别放。」 只要不放绳子,至少不会被马甩出去。韩秀芝了解的点头,脚轻敲了下马腹,马便走动了起来。 冷静、冷静,骑马而已!她用意志力控制自己的神情,曹月在一旁紧跟着,有个突发状况也好应变。 走了一回,情况还行,韩秀芝暗吁了口气。 原本在后头看好戏的高娃公主,突然一夹马腹,飞驰而过,手上的马鞭还故意甩了一下韩秀芝座骑的后臀。 韩秀芝座下的马喷着鼻息,被高娃公主一抽,立刻向前冲。 她惊呼一声,曹月连忙用力拉住马匹,忍不住不快的神情,看着远去的高娃公主。 「娘娘,」稳住马匹之后,曹月急着问:「您没事吧?」 韩秀芝心知肚明高娃的故意,她压下惊魂未定的情绪,轻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高娃公主飞驰而去的身影,地上的草都因她的疾速而拉出一条优美的长线。突然远远的有一人一马从另一方向而来,那个身影——她的情绪立刻如波涛般瞬间激动起来。 曹月抬头望去,也注意到由远而近的一人一马,「是王爷!」他着实松了好大一口气,原本还担心今日娘娘若有个万一,没法子跟王爷交代,现在可好,王爷来了,自会掌控全局。 韩秀芝这才明白高娃公主是因为看到了曹振轩的身影才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 她心中多希望自己也能像高娃公主一样奔向他,但一想到自己的骑术,便很认命的在原地等待。 曹振轩一进部落便听到高娃公主与韩秀芝比试之事,他的心一阵着急,立刻策马疾速如飞的赶到西边的大草原。 「表哥!」高娃见了他兴奋的叫道。 曹振轩毫不理会直接与她错身,她因兴奋而微红的脸顿时有些难堪。他转眼来到韩秀芝跟前,猛然一拉缰绳,黑色骏马长嘶一声,前蹄腾空,停了下来。 韩秀芝看着熟悉的五官,眼圈忍不住泛红,唇边带者一抹温柔的笑,「王爷真是好骑术。」 曹振轩静静的看她,见她一切安好,担忧的情绪才终于放下。 「你实在太放肆!」他的口气有一抹压抑的怒气。 她双眼亮闪闪的盯着他。「确实放肆!」她大方的承认,他回来了,这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瞧她一点都没有内疚的神情,他的长臂一伸,直接一把将她从马背上拉起,抓到自己的马上来。 她的双手紧抱着他,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也顾不得其他,抬起头就在他脸上用力的亲了好几下。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微楞,更被她的热情弄得快要喘不过气,才要开口,她却用嘴封住了他,周遭的一切都消失在两人的感官世界之外,就算隔了数层衣服,仍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似乎合而为一。 他的心中有着腾腾的激动,虽然怀抱佳人怒气微散,但还是有些不快。「还没跟你算帐!」 「王爷,别气。」她甜甜一笑,窝在他的怀里撒娇,「是公主的提议,我拒绝不了。」 曹振轩目光严厉的看着骑马来到身旁的高娃公主。 她倔强的扬起下巴,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忌妒的红了眼,不带一丝退缩的啐道:「不过就是场比试,有什么了不得?」 曹振轩冷冷一哼,这种比试,高娃公主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但向来骄纵的她看来是压根不在乎。 「王爷,」韩秀芝才懒得理会高娃公主,她双颊酡红,眸子晶亮,拉了拉曹振轩的衣角,「你是专程来接我的吗?」 「我只是来接三皇兄。」他没好气的说。一直渴盼见到她,却没料到等着他的却是这么一场惊吓,若再迟些时候,她可能真大胆的跟高娃公主比试了。 韩秀芝一笑,知道他说的是违心之论,「别生气了,人家知道错了,这么久不见,我们不要把时间浪费在生气上头,好吗?」 看着韩秀芝旁若无人的赖在曹振轩身边,而他还一副压根不想制止的样子,高娃公主的手不由得紧握马鞭,接着用力的甩向马臀,愤恨的策马往自己姨母方向而去。 曹振轩连看都没看一眼,也没费心控制马匹,而是让马随意的走向舅父的方向。 「其实高娃公主人不坏,」韩秀芝倒是分心看了她一眼,喃喃道:「就是任性了些。」 「跟谁比?」曹振轩不留情的反问:「若跟你比任性,该是半斤八两,谁也嫌不得谁。」 听着曹振轩话中带刺,韩秀芝知道他心中还有不快,娇柔的撒娇,「没有第二次了,不比就是了。而且王爷也不能全然怪我,谁叫你这么英俊不凡、风度翩翩,让高娃公主一心只想嫁你为妻。」 说到底,还是怪他?她真是颠倒黑白。 韩秀芝说的可不心虚,反而有些埋怨,「王爷把人家留下来,害得我一个人孤苦无依,高娃公主当然会趁机找我麻烦。」 连孤苦无依四个字都出来了,曹振轩无奈的摇摇头,骑着马,带她回到了自己舅父、舅母的面前。 韩秀芝想要下马,但是曹振轩的手一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她抬头看他,注意到他的神情转为冷漠。 第二十七章 看来这次曹振轩也把自己的舅父、舅母一起气进来,连下马行礼都省了,韩秀芝缩了缩脖子,窝在曹振轩的怀里,识趣的在这个时候扮演贤良淑德的良妻。 「安王爷,你这是怎么了?不过只是好玩罢了。」塔娜看高娃公主的眼眶都委屈的红了,想也不想就替她出头,语气有些埋怨,「就让她们俩玩玩何妨?」 塔娜不是没意会到曹振轩的不悦,但是料定向来沉默少言的他不会因为一个女子就不给她这个二舅母脸面,所以打定主意要让高娃公主跟韩秀芝比试一场。「将马给牵过来,让安王妃跟公主好好比试比试。」 「若是想玩,二舅母就自己上场与高娃公主一较高下,我安亲王府的王妃身分尊贵,无须理会这些小把戏。」 塔娜闻言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他说安亲王府的王妃身分尊贵,那她的高娃算什么?!她的目光看向木仁,等他开口说句公道话。 木仁皱了下眉头,最后沉稳的开了口,「你知道舅父我向来不拐弯抹角做事,不如就开门见山的直说,我与塔娜属意让高娃嫁你为妃,但你老子的手脚快了我们一步,让你娶了个京城女子为妻,她尊不尊贵是你们汉人说的,我压根不在乎,但在你、我心中,心知肚明高娃才是最适合你的妃子人选!今日你不让你的王妃跟她比试也行,你就娶高娃为妃吧,就给个平妃的身分,跟秀芝平起平坐,也不算委屈了两人。」 高娃公主闻言,这才停住了眼泪,流露出一丝沾沾自喜的神情,她以为木仁开了口,就算曹振轩不要也不行。 「不。」没有解释,没有原因,曹振轩在大庭广众下直接拒绝。 韩秀芝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心中安慰。 「什么?」木仁有些意外,原本满心以为只要自己开了口,曹振轩便会乖乖同意,没料到他竟然连他的话也不听。 「甥儿不要这门亲事。」曹振轩不带情感,斩钉截铁的又重复一次。 木仁闻言,一脸的震惊。 高娃公主没料到曹振轩会不顾她颜面的直接拒绝,听着周遭响起的耳语,她这次是丢尽了脸,于是捂着脸骑马跑开。 「高娃?」塔娜气急败坏的看着曹振轩,「可是舅母的外甥女配不上你这个尊贵的王爷?」 「高娃公主很好,但甥儿已心有所属。」他的口气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冷冷的提醒,「若二舅母坚持,甥儿大可点头迎娶,但甥儿只会冷落高娃,就如同当年我母妃一意孤行的嫁给父皇,一生得不到宠爱,母妃在世时,常提及与二舅母在草原生活的日子,若舅母真心疼爱高娃,绝对不想见她与我母妃同一下场。」 曹振轩没兴致继续多言,骑着马带着韩秀芝头也不回的离开。 木仁和塔娜看着离去的两人,同时沉下了脸。 木仁想起从一出生就被捧在手心的妹妹,开朗而美丽,就如同今日的高娃公主一般,像盛开在太阳底下的娇艳花朵,但随着她进宫,脸上渐渐失去神采,终日抑郁寡欢,最后死于急症。 塔娜凝重着一张脸,她与进宫的梅贵妃原是一起在马背上长大的好姊妹,想到她曾经的天真浪漫,却连死后也无法魂归故土,心中同样无限遗憾。 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夫君。 「就由着他吧!」木仁说道。 「可是高娃——」 「你花些精神安抚便是。」 塔娜叹了口气,明白事情至此,已没了转圜的余地,她心中也是有苦难言,自己的父亲野心勃勃,只怕曹振轩不娶,他也会另寻他法,她的担忧说不出口,就怕自己的丈夫和父亲有一日成为敌对的一方,而她两边都要帮却也都不能帮,她的无奈最终只能化为另一声叹息。 【第八章】 「若二舅母真心疼高娃公主,希望她得到幸福,应该就会改变主意,不让高娃公主嫁给王爷!」 曹振轩没有说话,此生他见过太多权宜下的婚姻,能否得到幸福可不是这些婚姻必要的考量,但他压根不管他人心头的考量是什么,都别指望算上他这一份。 韩秀芝背靠着曹振轩,看着眼前一片绿色的青翠,天空地净,明明一样的景致,有他陪伴就分外的动人。 「我该好好打你一顿。」他轻柔的声音随着风飘来。 韩秀芝不禁露出了笑容,抬头看他,俏皮的扬起脸,「打吧!」 他没好气的看着她,她则忍不住吻了下他的脸颊。 「为了不让高娃公主嫁本王,你就贸然与她比试,难道不怕这一比若一个不好摔下马,断了个手臂或腿吗?」 「不怕!」韩秀芝轻摇着头,「难道我断了个手臂或腿,王爷就不要我了吗?」 这不摆明了吃定他?他不悦的扫了她一眼。 「这眼神好吓人,」她眨着眼,装出难过的样子,「难道我断了手臂或腿,王爷就不要我了吗?」 「胡说八道,」他忍不住扬起下巴,「你若断了个手臂或腿,我还是要你,但痛的人是你。」 「我知道,」她搂住他,「痛在我身体,疼在王爷心里。」 他惩罚似的捏了下她的鼻子,然后带着她骑马跑了一圈,才送她回到营帐,「本王还未去拜见大舅父,我先去请安,你别再闯祸,乖乖等我回来。」 韩秀芝当然不会在他刚消气之后又惹事,于是听话的点着头,目送着曹振轩离开,正要回帐里,却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婢女焦急的穿梭。 秋儿拿着洗好的衣物走过来,小声的说道:「那些是高娃公主的婢女,说公主到了北边的大湖去,怕是会想不开,正急着要去劝。」 若真想死就不会搞得人尽皆知了,韩秀芝原本不想理会,但是说穿了,高娃公主也不过就是个小女孩,对于感情抱着天真的情感,也不是什么心肠恶毒之人,若不是一开始她就摆明了要跟她抢男人,她倒真不介意有这么一个没有心机的人当妹子。 「我们去看看吧。」 「王妃,」秋儿瞪大了眼,「王爷要你乖乖待在营帐里!」 看着秋儿,韩秀芝忍不住失笑,「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秋儿不由得嘟了下嘴,「自然是王妃!但是王爷来了,王妃一看到他,不也像小猫似的乖顺!」 「你这丫头,」她忍不住敲敲她的额头,「胆子倒大了起来!不过这才像是跟着我韩秀芝的人,反正我只是去看个情况,咱们快去快回,王爷不会知道的。」 在秋儿心目中,她家小姐虽然聪明,但跟王爷却是没得比,所以她可不认为王爷会不知道,但她没说什么,乖乖的跟着韩秀芝走。 远远的就看到高娃公主缩在湖畔哭泣,几个婢女围在一旁,脸上都布满着焦急。 有人看到了韩秀芝,连忙退了开来,但是眼神却有着不屑,毕竟她们是高娃公主的人,心自然是向着主子。 「你来做什么?」高娃公主哭红了鼻子,看到韩秀芝,火大的啐道:「是来看我笑话吗?」 「我没这么闲,成天等着看人笑话。」韩秀芝直接在高娃公主的身边坐了下来,还脱了绣花鞋,不顾秋儿大惊小怪的惊呼,将脚给泡进水里,「哇,真舒服。」 高娃公主微惊的看着她的举动,一时倒忘了哭泣。 第二十八章 「公主,不如我们暂时先忘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想嫁给王爷?」 「他是我表哥,我从小就想嫁给他!而且他风度翩翩,总是温和有礼,跟我那些总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讲话如雷的哥哥们都不同,而且表哥待你极好,眼神温柔,我也要他如此待我!」 听她讲了一长串,韩秀芝肯定她真的只是孩子,「公主,你还真是天真。」 高娃公主生气的瞪着她,「你取笑我?!」 韩秀芝无奈的摇头,「公主觉得宣王与宣王妃待你如何?」 「姨父、姨母待我极好!」高娃公主一扬下巴,回答的不假思索。 「宣王与宣王妃待我又如何?」 高娃公主也回得理所当然,「充其量就是以礼相待。」 「是啊,只是若照公主的想法来论,王爷待我好就会待你好,为何宣王、宣王妃待你好,待我却只是以礼相待呢?」 「因为你是你,我是我。」 「说的好!说到底,就是一句人各有命。你是你,我是我,宣王待你好,却未必待见我,同样道理,王爷待我好,却未必会拿同等真心待你!所以你若期盼嫁给王爷之后,王爷会拿待我的心待你,难道不是太过天真了吗?」 高娃公主有些愣住了。 韩秀芝的手搭在「情敌」的肩膀上,开始走向和解的路,「我知道我家王爷是你的梦,你打小想嫁给他,但你可想过,你适合与否?」 「我很漂亮!」高娃公主脱口说道。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公主,这世上可没规定漂亮的姑娘就一定会有好的归宿,可有人跟你提过梅贵妃娘娘?」 高娃公主迟疑的点点头,所有人都说梅贵妃是这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 「梅贵妃也美,但她最终又如何?想你与梅贵妃是如此相似,同样都是自由自在活在草原上的漂亮姑娘,却都一心想远离这片带给你们快乐满足的土地,去追求一份你们心中以为的梦,你们可能都没想过,不顾一切舍弃了亲情,远离家园,却未必可以换来想要的爱情。」 高娃公主被说得有些朦了,可又觉得韩秀芝的话挺有道理,她曾听说京城里处处都是规矩,梅贵妃娘娘不就是这样郁郁寡欢,没了生气。 看出了高娃公主的软化,韩秀芝又下了帖猛药,「而且不是我说我家王爷,他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一整天说不到一句话,闷得跟个死人似,对着块石头,你说,你能快乐吗?」 高娃公主困惑的想了一下,「可是你看起来很快乐?」 「话是没错,」韩秀芝当然没有否认,「那是因为我来自一个更闷、更讨人厌的家庭,所以对一个从十八层地岳跑出来的人来说,就算是升了一层地岳都像是去了天堂。但你不一样,你明明活在天堂,干么没事进油锅受罪,去嫁给我家王爷,你觉得我说的对吧?公主。」 高娃公主这下真的被说动了,嫁给曹振轩,想一想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的美好。她喜欢骑马,不喜欢太多的规矩,她爱这片天空地净、月明风清,离开之后,她此生都可能再见不到,想来,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就在此时,高娃公主听到身后婢女似有动静,转头一看,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曹振轩和他那个她又忘了名字的兄长,她对他的印象就是一身白衣,气若游丝,不过吹起笛子,笛声却很悠扬,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来的? 「表哥。」她轻轻唤了一声。 韩秀芝的身子一僵,表哥?曹振轩来了?她在心中暗叫苦,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她多少的话,刚才那番言论肯定惹恼了他……老天爷啊!早知道她还是少说点缺德话比较好。 「王爷。」她一脸娇笑的看着曹振轩,眼角瞄到秋儿不着痕迹的退远了好几步,真是没有良心的家伙。 高娃公主纵使平时脑子不太灵光,但也不至于盲目到不知眼前气氛突然变得古怪。 「表妹,二舅母在找你。」 高娃公主正愁没理由走人,一听到曹振轩的话,她很快速的站起身,「我马上去!」 「公主,我送你。」曹尔丹也不想留下来打扰两夫妻,离去前,他丢了抹要韩秀芝自己保重的眼神,就跟着高娃公主走了。 高娃公主看曹尔丹瘦弱,像是一阵风就会被吹跑似的,便伸手扶住了他。曹尔丹只是淡淡的瞧了一眼,也没有拒绝。 这下子,除了退得远远的秋儿和曹月之外,就只剩两个人。这些人溜得还真快,韩秀芝埋怨的目光追随着他们远去。 「今日我才知,原来本王让你从地狱逃出升天?」 「是啊,」她收回视线,一脸的傻笑,「托王爷的福,我升天了,现在幸福得跟成仙一样。」 看着她没有一丝愧疚的笑容,他不由摇头。 「王爷,」她立刻讨好似的拉着他的手,要他蹲下来,「方才我说的那些话别往心里去,王爷要知道,高娃公主是我的情敌,我总得好好想个办法应付,不然若真把你拱手让人,我可不依。」 他的目光看向她泡在水里的脚,皱起了眉头。 她俏皮的踢了踢水,「其实高娃公主虽然任性了些,但性子不坏,也难怪二舅父和二舅母喜欢,连我都无法讨厌,只是若要共享一个男人,就无法平心的看待她的存在,我没这么好肚量!不过若是她打消了嫁你的念头,我还真开心自己多了个妹子!王爷,别生气好吗?好些天不见,我想你了……」 他目光须臾不移的盯着她的脚,「下次若再让我看见你在他人面前脱下鞋子,我就打你屁股。」 她一楞,最后笑了出声,「王爷还真是小气,被人瞧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他皱起了眉头,看他神情转变,她立刻偎进他的怀里,收起笑意,「知道,以后不敢了!只是王爷也要答应我,下次不可以再放我一个人。」 他因为她的靠近,心里滑过一阵温暖,他抱着她,看着眼前的湖泊,享受着与她在一起的平静时光。 明日就要离开这里,秋儿正忙着张罗收拾,韩秀芝懒懒的窝在椅子上看书,倒也是一派轻松,直到有人来报,说是宁王妃有请。 大舅母找她,她自然不能推辞,换了衣服,韩秀芝带着秋儿过去,倒没料到进去时一屋子的女眷正愉快的交谈,她有礼的请了安。 「快过来。」敖敦对她挥了挥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旁,「明日你就要走了,来陪大舅母多聊几句。」 「是。」 「你大舅母这几天都叨念着心疼你,」塔娜在一旁笑着说道:「她疼你疼得可跟女儿一样。」 自从放弃了想让高娃公主嫁给曹振轩之后,塔娜的态度也跟着柔软了许多,相处起来比较自在。 「可怜了你这娇滴滴的姑娘,」敖敦拉着她的手,「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父亲,竟然让自己的儿子去北疆吃苦!连带也苦了你!」 「不苦,跟王爷在一起,一点都不苦。」 敖敦听了深感安慰,原本京里来消息,说曹振轩娶了个娇滴滴的国公府大小姐,她心头还在犯嘀咕,替自己的甥儿不值,但这次见面,她还真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第二十九章 叶柏天带着背着药箱的小厮走进来,恭敬的跪下行礼。 「太医快请起吧!」敖敦连忙说道:「明日就得远行,这一走,要再来一趟可不知是何年何月,今日就有劳叶太医给我们这些女眷们看看身子,顺便开些补身药方。」 「是。」 叶柏天坐了下来,韩秀芝带笑的看着,没想到这个叶柏天在这里还真是个大红人。她陪在一旁说说笑笑,瞧着叶柏天一一为在场的女眷诊脉,开药方。 「王妃,」等到最后一个人看完,叶柏天转向韩秀芝,「到你了。」 「我?!」韩秀芝觉得好笑,「我身子好得很。」 「反正奴才都已经跑了这一趟,就让奴才看看吧。」 韩秀芝想想也无妨,便坐了下来,「太医,你这倒是门好生意。」 叶柏天挑了下眉,有些不解。 「你不妨多训练些人,开个医馆,在这边疆之地应该很吃香,再找些人,从中原进些药材,这买卖之间应该可以赚不少银子。」 叶柏天忍不住笑了出来,「看不出王妃还是个精打细算之人。」 「这是当然,银子这种东西谁不爱,咱们改天再商量商量。」 叶柏天替韩秀芝把脉,原以为她的身子就跟她所说的一样,健壮得如条牛,但是他却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的瞧了她几眼。 注意到他眼神的转变,她也迟疑了起来,「你可别告诉我,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不治之症倒没有,只是——」她的心悬在了半空中。 「有些虚。」 她呼了口气,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差点吓死我了!」 「我给王妃开点补身药方,」他开好方子,交给秋儿,「你可得好好伺候主子按时吃药。」秋儿连忙小心翼翼的收好。 「王妃娘娘,」叶柏天站起身对敖敦和塔娜说道:「奴才要替三殿下收拾些药材,若没别的事,奴才告退。」 敖敦闻言,也没留人,派人赏了不少西北特有的珍宝给叶柏天,就让他退下。 叶柏天离去前,暗暗的看了韩秀芝一眼。 他的眼神使韩秀芝微楞,垂眸一想便开口道:「不知是不是昨夜睡得不好,身子有些乏了。」 「那就快去歇着!」敖敦拍了拍她的手,柔声交代,「晚些时候再过来陪舅母一起用膳。」 「是的,舅母。」带着秋儿,韩秀芝走了出去,果然在不远处看到还没走远的叶柏天,她立刻快步上前,「我的身子该不会真出了问题吧?」 「问题不大,」叶柏天压低自己的声音,神情有些复杂,「王妃有喜了!」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有喜?!怀孕的意思吗?! 「这怎么有可能?」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叶柏天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一脸激动,「王爷与王妃成亲数月,怎么不可能?」 正确点来说不过才三个多月,这也未免效率太快,她的心狂跳,脑子有些混乱,「等等!若我有孕,该是喜事,你为何神情如此凝重?」 叶柏天欲言又止的看着韩秀芝。 「说!」韩秀芝没什么耐性的催促,「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事?」 「王妃放心,一切平安,只是王妃这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男胎,可是世子爷。」 「那又如何?」 曹振轩是王爷,他儿子本来就是世子,这有什么问题? 「娘娘,王爷才足七月就出世了。」 简单的一句话,使韩秀芝脸色泛白,「你是怕有人会对我腹中的胎儿不利?」 叶柏天点头,「若是有心人,不会让王爷有子嗣。」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种感觉令人想飙脏话,这下终于知道叶柏天神色有异的原因。她让秋儿扶她回营帐里,目光呆滞的躺在床上。 秋儿看出主子心中有事,也不敢多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 不知躺了多久,韩秀芝闭上了眼,像是睡着似的。 「王爷。」秋儿对进门的曹振轩一福。 他轻挥了下手,秋儿站起身,就要叫醒床上的韩秀芝,但曹振轩制止了她,「你下去吧。」 秋儿也没有迟疑,低着头连忙走出去。 韩秀芝闭着眼,她并没有睡着,只是不想起身,不想动,所以就继续装睡。 曹振轩坐在一旁,轻触着她的脸,「你不开心?」 她的心微突了下,他看出了她在装睡?但依旧闭着眼,死也不睁开。 他同样保持沉默,就静静的坐在一旁。最后还是她沉不住气的睁开了眼,坐了起来,「你不说些什么吗?」 他的手轻触着她的肚子,「谢谢你。」 她没料到他会脱口而出这三个字,忍不住咕哝,「这个孩子来得太快,我没心里准备。」 「我明白,这里不若京城,你心中自然担忧,你有孕之事,我会暂时压下,不让宫里的人得知。」 皇室将有新成员,原该是天大的喜事,但是在这层喜悦背后,却又担心后头想要加害的手会伸向她,曹振轩的心不由一紧。 察觉了他没说出口的烦忧,她的眼神微敛,「有人想要制你于死地,自然不会放过孩子。」 「一切有我,」他抱着她的手微紧,「本王会保你们母子安然!」 「王爷,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你自己吧。」她窝在了他的怀里,「孩子在我肚子里,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他紧搂着她,没有说话,她则闭着眼,依偎着他。 她没说出口的是,她心中不只担忧有人会对孩子不利,更害怕自己有一天会不得不离开他的身边,若真有这么一天,曹振轩怎么办?他们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北疆的边荒之地,一片苍茫,一个小小的府城,不仅人口不多还很穷。 偏偏这里先天不足还后天失调,一个小小的七品官竟然有本事把这里搞得民不聊生,不过庆幸活菩萨来了,就是安王爷,他斩了贪官,大开粮仓,誓言让苦了好些年的百姓开始过好日子。 不过短短时间,这里就渐渐热闹起来,韩秀芝忍不住骄傲,她的王爷真的是个有才德的大人物。 这里的宅第自然比不上京城,但已经算是这个府城最好的一间屋子,原本这是县令的屋子,县令被论罪之后,现在就成了缩小版的安王府。 这个地方原本荒凉到连想要买肉买菜的市集都得半个月才有一次,所以为了解决民生所需,之前在京城府里的院子都是种些中看不中用的花草、树木,到了这里,韩秀芝当机立断全部都改成种菜,还养了些鸡、鸭。 「三皇兄,要人从京里多带些种子。」在屋子里,韩秀芝对曹尔丹说道:「要一个地方繁荣,得先让这里的人能吃得饱才行。」 「我明白,只是气候不同,南方的植物到这里未必能活。」 「派人去问问舅父,请他们找些懂得耕种的人来帮忙,王爷这些日子忙着沟渠的事,心力交瘁,这些不单工程浩大,危险更不小,」她转向曹月交代,「可得多些人盯着!」 「是。」曹月点了点头。 原本一言不发坐在一旁的叶柏天看了韩秀芝一眼,「王妃的身子不若以往,可得凡事小心。」 第三十章 「我明白,我有分寸。」她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但因为底子好,所以一点都不觉得累,今天她请三皇子和叶柏天来,是有事要问,「我从我父亲的家书中,知道了个消息,不知道三皇兄及叶太医可有听王爷提过?」 曹尔丹与叶柏天对视了一眼,今天韩敬山才派人送来数车的药材,押送的侍者给韩秀芝和曹振轩各送来了一封家书,叶柏天本要赶着给曹振轩送去,但却先被韩秀芝叫住。 「不知弟妹提的是何事?」曹尔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他的身子经过调养,已经好了许多,但看上去依然有些苍白。 「太子知道在北边发现了玉石矿脉的事。」 曹尔丹闻言,垂下了眼,脸色凝重了几分,叶柏天则是一叹。 或许是上天眷顾,原以为的蛮荒之地,竟然在挖沟渠时,无意间发现地底下蕴藏丰富的玉石,这消息一出去,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到这里怀梦掏金的人不会少,繁荣可期。 「看三皇兄和叶太医的表情,想来是知道了此事。」 曹尔丹也没有隐瞒,他知道韩秀芝想问的是什么,「四皇弟的意思是想将水利摆在前头,若为了开采玉石,贸然的引爆火信,会让这些日子将士、工匠们的辛苦全都毁于一旦,只是我怕如此一来,四皇弟会得罪太子。」 「王爷向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叶秀芝的手压着蓦然发疼的太阳穴。 「这点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曹尔丹老实承认,「京城来消息,太子派人运送硫磺、硝石前来,这几日应该就会出发,就算四皇弟有打算,太子也是打定了主意要一意孤行。」 运送硫磺和硝石是打算要做火药,韩秀芝无言了,太子一心想要那些玉石,但是不能再等些时候吗?还是他真正要的根本不是那些玉石,只是把玉石当成幌子,毕竟曹振轩与将士们正在挖沟渠,若真不慎引爆火药,纵是有些死伤,也能说是意外。 「你该知道,皇弟不是有心瞒你。」曹尔丹语带安抚的替曹振轩说话。 「我明白。」韩秀芝并没有生气,只是心头有担忧,她抚着自己的肚子,「若太子的人马到来,王爷不在府里,还有劳三皇兄出面处理。」 「这是一定。」曹尔丹毫不犹豫的承诺。 看着窗外,天气渐渐泛凉,秋天到了,她的思绪飘远,这些日子曹振轩多日才会回府一趟,他与将士们站在一起,不畏辛劳,这点替他赢得好名声,只是这个名声对他本人却是两面刃,喜欢他的人会为他开心,厌恶他的人却会更想制他于死地。 父亲的家书留在桌上,他的关心令她心头温暖,但是透露的讯息却让她烦忧,那个向来以欺负她为乐的韩灵,竟然要嫁给太子当侧室,这不摆明要父亲难为吗? 「王妃、三殿下,」曹月从外头走了进来,恭敬的说道:「高娃公主来了。」 韩秀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高娃公主一个人甩着马鞭,大步的走了进来。 「嫂嫂!」高娃公主叫了一声,径自坐了下来,「渴死了,水!」 秋儿听了,连忙倒了杯茶。高娃公主一口喝完,用手背一抹嘴,「再来一杯!」 秋儿立刻又斟了一杯,连喝了三杯之后,高娃公主这才舒了口气。 「公主怎会突然来访?」韩秀芝看着门外,「而且只有公主一人?!侍卫和婢女呢?」 「我一个人来的。」打从高娃公主打消嫁曹振轩的念头之后,跟韩秀芝真的开始当起交心的朋友,每隔着一段时间就会跑来玩个几天,但每次来都是大阵仗,今日她却单枪匹马。 「公主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嫂嫂聪明!」高娃公主承认得很干脆。 韩秀芝在心中叹了口气,目光看向曹尔丹和叶柏天,两人明白韩秀芝想要私下问原由。 曹尔丹先起身,「我有些累了,先下去——」 「你等等!」高娃公主不客气的指着曹尔丹,「坐下!」 曹尔丹轻挑了下眉,依言坐下,「公主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有些事要你评理,所以你不能走。」 叶柏天心想,这应该代表不关他的事,看高娃公主的表情,他也不想掺和她的事,以免惹麻烦,他还是快马给王爷送信去好了,他站起身,正要告退。 「叶太医,先给我药再走!」 叶柏天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年头想要明哲保身真是难事一件,他停下脚步,恭敬的面对高娃公主,「不知公主要什么药?」 「给我些能让人变哑巴的药。」 叶柏天一楞,看着高娃公主一脸怒火,韩秀芝挥手要他先下去。叶柏天像是得到了特赦,脚底抹油的溜了。 「叶太医,你别走,我要——」 「公主。」韩秀芝语调轻柔却严肃的唤了一声。 高娃公主心有不甘的跺跺脚,不再坚持。 「到底怎么回事?」韩秀芝招手,要高娃公主坐到自己的身旁,拉着她的手,「瞧你气呼呼的,连个人都不带,这一趟路少说也要一天一夜,你就这么一个人,未免太冒险。」 「我就是气不过!」高娃公主怒火中烧的看着韩秀芝,接着目光转向曹尔丹,「你那个皇帝老子到底有什么了不起?他竟然赏了个南方美人给我阿爸,年纪还与我相当,真是笑死人了!更气人的是,那个美人被那个什么五皇子带着来,五皇子还当着我阿爸的面说要娶我,阿爸原本说一定好好思量,谁知道没几天,那个贱女人不知道给阿爸下了什么迷药,居然将我阿爸迷得团团转,没几天就给了消息,真要把我嫁到京城去!」 高娃要嫁给五皇子?!想起离京前,只有一面之缘的那位翩翩公子,外表看来是不差,却不知道品行如何,但姑且不论适合与否,韩秀芝心中可以肯定,他若真娶了高娃公主,这对太子那票人可是一大助力,想来那个进贡的南方美人也是太子的人,她的目光看向一样若有所思的曹尔丹。 发现韩秀芝的目光,曹尔丹垂下了眼,不发一语。 韩秀芝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于此事,三皇兄有何想法?」 「公主也到了婚配的年龄,」曹尔丹淡淡的开了口,「五皇弟深得我父皇宠爱,将来前途无量,与公主身分般配。」 「本公主要的可不是这个,」高娃公主一副快要吐血的模样,大步走到了曹尔丹面前,逼得他不得不抬头看她,「我要像嫂嫂一样,找个喜欢的人嫁,京里的规矩这么多,我才不要像梅贵妃那样离开自己的家乡,到死都回不来!」 高娃公主满心气愤的瞪着他,曹尔丹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或许五皇弟也如同他一般,在初相见时就震慑于她的美丽,半晌,终于轻声说道:「若是父皇圣旨已下,就无转圜余地。」 「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说这种话,」她的双手紧握着马鞭,韩秀芝一颗心提在半空中,就怕她会失控的朝曹尔丹甩过去,但她只是大声吼道:「管你老子什么圣旨,我才不理,要嫁可以,但我要找个我喜欢的人嫁,嫂嫂,我说的对不对?」 第三十一章 「对极了!」韩秀芝点头,虽然知道若真下了旨,高娃公主执意不嫁就是抗旨,但她这抹来自现代的灵魂,对于皇命也没那么当回事。 「弟妹,」曹尔丹皱眉说道:「怎么你也随着公主胡闹?」 「胡闹?!」韩秀芝还没开口,高娃公主的手先不客气的推了他一把,「我怎么胡闹了?我想找个喜欢的人嫁不对吗?难不成你不想找个喜欢的人娶,还是你的皇帝老子要你娶谁就娶谁,你这么窝囊吗?」 「你——」曹尔丹被问得几乎无法回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你说什么?」高娃公主火大的双手叉腰,「你欺负我没读书,听不懂是不是?」 曹尔丹只能看向韩秀芝,要她出声制止,但偏偏韩秀芝故意视而不见。 「你看我嫂子做什么,」高娃公主扯着他,把他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总之我来就是要你替我想办法,去回绝了你那个皇帝老子!」 曹尔丹看着她,感到一股沉重的哀伤,「公主,我一不受宠,二无身分,如何能替你想法子?」 「办法是人想的,我相信你可以!」 曹尔丹无言的看着高娃公主一双美目闪闪发亮,他不过是个等死之人,对于她的看重,他心有感激却无福消受。 「公主,放手!」韩秀芝终于开了口,「皇兄身子不好,你也不怕这一拉一扯的伤了他。」 高娃公主闻言,立刻放了手,担忧的看着他,「都是你先让我生气,我才会——没、你没事吧?」 曹尔丹浅浅一笑,轻摇了摇头。 「公主,我答应让你住在这里一阵子,」韩秀芝下了决定,「你先跟着秋儿去梳洗,我会跟皇兄和王爷商量,想想怎么让你回了这门亲事。」 「谢嫂嫂!」高娃公主兴奋的笑了开来,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沉,「但我还是要跟叶太医拿哑巴药!」 「你这些话,我就当没听到。」韩秀芝也回她一笑。不要怪她心狠,但那美人是太子的人,为了明哲保身,这个女人还是别开口的好。 女人耍起狠来,可一点都不输给男人,曹尔丹把两人的话给听进耳里,拿起杯子,喝了口热茶,识趣的没制止,他的目光看着高娃公主兴匆匆的跟着秋儿去梳洗,不由苦笑。 「三皇兄若喜欢公主,」喝了口茶,韩秀芝轻声说道:「大可放手追求!」 曹尔丹轻摇了下头,缓缓的站起身,不发一言的离开。 看着曹尔丹还是略显瘦弱的身影,韩秀芝心底闪过一丝不舍,叶柏天提过,他因为服毒的时间太长,现在虽已停止服毒,但身上的积毒过深,能活几年仍是未知数,所以他纵使心怡高娃公主,要他不顾一切追求谈何容易? 她疲累的叹了口气,想起京城的太子,可能嫁给五皇子的高娃公主,身体孱弱的曹尔丹和将要嫁给太子的韩灵,她抚着自己的肚子,心头莫名的升起难以舒解的烦忧。 【第九章】 这一晚,韩秀芝睡得不太安稳,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紧抱着被子,思绪纷乱,这些日子,曹振轩都跟着工匠住在外头,事必躬亲,常常数日都见不上一面,但今夜她突然好想见他,想要他陪在自己身旁,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一切都会安然度过。 此时她听到房门口有声音,好奇的看了过去,惊讶竟在门口见到曹振轩。 她露出笑容,立刻下床迎了上去,「王爷,你怎么回来了?」 曹振轩没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她拉着他进屋,要秋儿备水让他洗涤,平时还好,今日心烦时能见到他,令她心安了不少。 「高娃公主来了,」她虽然知道消息应该传进了曹振轩的耳里,但还是说道:「我同意让她在这里住些时候。」 「你拿主意便是。」 她静静的替他更衣,要秋儿退下去准备点吃食,自己在一旁伺候。 「王爷这阵子累坏了。」看他在澡盆里舒服的闭上眼,她忍不住心疼。 他的嘴角微扬,「我没事。」 「每次都拿这句来搪塞我。」她坐在一旁,细心的替他擦着身子,「太子派人运送硫磺、硝石来此,王爷打算怎么处理?」 「皇兄自小养在深宫,不知民间疾苦,自然有些不知轻重,」他轻声的说道:「本王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进京面圣,父皇知道后,定当有所处置。」 曹振轩口气轻描淡写,但她听的却是心惊胆跳,他这么做,不是摆明了打太子的脸面吗? 「放心吧,」他睁开眼,似乎看出了她未说出口的担忧,「不会有事的。」 她也是如此希望,然后轻轻的替他捏着肩头,「高娃公主跟五皇子的亲事,你觉得如何?」 「圣旨已下,便无转圜之地。」 她叹了口气,还真是兄弟,跟曹尔丹说的话没差多少。「可是高娃根本不愿嫁他,」她断然的说:「而且比起五皇子,她似乎更心怡三皇兄。」 「我知道。」他的口气没有太多的惊讶,「但圣旨已——」 「王爷,别再说圣旨了。」她嘟着嘴看他,「我们现在是在谈论一对情投意合的男女。」 一个公主,一个皇子,在整个权势盘算之下,要谈情投意合是奢望,但他也清楚韩秀芝的性子,这些话她听不进去,只好说:「三皇兄的身子不好。」 「不好又怎么了?高娃也清楚的很!上次她来,三皇兄受了风寒,她还亲手熬了姜汤。」她没提结果,因为高娃公主差点把厨房给烧了,但她看的是心意,结果不重要。「王爷,你就帮帮他们吧!」 曹振轩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事情并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五皇子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娶了高娃如虎添翼,他不会轻言放弃。 看曹振轩的样子似乎不打算管这件事,一股酸楚没来由的压在韩秀芝胸口,她知道自己快哭了,虽然讨厌泪水,但却忍不住,她站起身,在泪水掉下前转身离开,「难道你不心疼三皇兄,只能任他孤苦一生?就算你可以,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高娃嫁人后像母妃一样抑郁而终。」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站起身,拿起棉布擦干身子,穿上衣服走出去。看到她背对着他,倒在床上,闷闷的哭声传来。他走过去躺在她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柔的抱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的泪停了,才转身与他四目相接,她知道自己无理取闹,有许多事并不是曹振轩可以作主,但她就是不甘心。 「王爷,」她窝进了他的怀里,轻声说道:「你几天才回来一趟,我不想跟你闹不愉快,只是不知这阵子怎么了,心情烦躁的很。」 他吻了下她的额头,「我明白。」 他就是知道京里来了消息,她听闻之后心情会受影响,这才连夜赶了回来,等天一亮,他还得赶回去。 「以后,」他轻轻的拨开她脸上的头发,「本王会多回来陪陪你。」 她真心不想要让他担忧,只是她心中莫名的烦恼却随着时间而越来越大,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只有在他的身边才有踏实的感觉。 第三十二章 她垂下眼眸,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可以安然出生吧?」 他的心一紧,「胡说什么?」 她拭去泪水,似乎意会到自己说错了话,硬是挤出一抹笑,「王爷该知道,我本来就爱胡说,就是要让你时刻都把我放在心上才行!王爷,你说我们俩会生出什么性子的孩子?」 他看出她的强颜欢笑,轻抚着她的肩,将她搂得更近。 「既然是我生的,自然得像我多些才行,若像你,真不敢想象,一个大闷葫芦再加上一个小闷葫芦,这家可闷了!」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听到他的笑声,她也扬起了嘴角,把脸偎在他的颈子上,闭上眼,他的体温暖和又令人安心。「性子像我,霸道些、不讲理些,」她小小声的说:「这样才不会让人给欺负,只有欺负人的分!」 他低下头,轻轻吻过她的额角,他的温柔使她浅浅的笑了。 这就是幸福,她深吸了口气,窝在他的怀里,她不会让他人破坏这份幸福,想着想着便渐渐沉入梦乡。 当她醒来时,曹振轩已经走了,但是她的精神却像重新注入了活水,为了未知的事情担忧,实在不像她的个性,自己可没那么娇弱,若真有人要找麻烦,她铁定正面迎战。 一晃眼,两个月过去,日子一如往常,什么事都没发生。除了高娃公主回去了一趟后,隔没几天就传出了她阿爸最宠爱的新妾一觉起来竟然说不出话。 韩秀芝当然知道是谁的杰作,没多久,高娃公主就带着几个婢女来了,虽然与五皇子的亲事还没解决,但她阿爸这次却没管她,看来高娃公主真的把她阿爸气得不轻。 不过也多亏了有高娃公主的陪伴,她忙碌的日子里多了许多笑声,就看高娃公主成天绕着曹尔丹,弄得曹尔丹一脸无奈又莫可奈何就足以令她乐不可支了。 才用过午膳,韩秀芝卧在太师椅上看着手中的帐册,没有人敢来打扰,但门口的吵杂还是惊动了她。 秋儿在一旁仔细的缝着小世子出生后要穿的小衣服,听到声音忍不住皴起眉头,「王妃,奴婢出去看看。」 韩秀芝坐起来,整了整仪容,秋儿很快回来了,「王妃,是京城来的人!三殿下正在前头,好像快要吵起来了!」 曹尔丹脾气向来温和,会令他动怒,这倒令人意外,「请三殿下进屋来歇着,叫曹月把带头的带进来!」 秋儿点头,立刻出去交代,韩秀芝坐不住,索性站起身,走出屋子,隔了一段距离看着。 「我可是太子爷跟前的侍卫,太子爷有令,若是安王爷不点头,那就将矿脉交给我们处理,这是太子爷手谕,三殿下最好记得自己的身分,不要拦着我们,免得小的不小心伤了三殿下。」 「四皇弟现下不在府里,」连个太子侍卫都不把他这个皇子放在眼里,曹尔丹的反应只是冷冷一笑,「一切等他回来再行定夺。」 「三殿下,你这不是拿安王爷压我们吗?这可是太子爷下的令,三殿下难道分不清是安王爷大还是我们太子爷大,难不成三殿下一心向着安王爷,就不把太子爷给当一回事了!三殿下这么做,不怕把命给丢了吗?」 「该死的狗奴才,你说这什么鬼话,敢在这里放肆!」高娃公主从一旁走出来,手里的马鞭不客气的挥了过去,说话的人被用力的抽了一鞭,痛得哀叫不已。 韩秀芝隔了一段距离都把这声哀嚎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嘴角不由一扬,暗暗叫好。 「公主!」曹尔丹轻声劝道:「别插手。」 「本公主就是看不惯,」高娃公主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你这个狗奴才仗着自己有个身为太子爷的主子就了不起,搞清楚这里可是安王爷的府邸,要放肆也得先擦擦眼睛,再说一句不敬的话,本公主就一刀杀了你。」 原本气焰高张的侍卫,绷着身子低下了头,他的衣服被画破,手臂一道血痕清晰可见。 秋儿上前,恭敬的在曹尔丹的耳际低语了几句,他抬起头,看了韩秀芝的方向一眼,轻摇了下头。 曹尔丹的态度很明显,他情愿承受屈辱,也不要她出面干预,但她跟高娃一样,都是性情中人,跟曹尔丹和曹振轩这种凡事讲道理的人不同,这世上的疯子那么多,可不是人人都听得进道理。 「这是怎么回事?」曹尔丹不让人进来,韩秀芝索性自己走出去。 曹尔丹见了,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表嫂,这个狗奴才对三殿下出言不逊,我们狠狠抽他一顿可好?」 「好!」韩秀芝给了高娃公主一个赞赏的眼神,三皇兄就是要有这样霸气又威严的妻子才行,「你先到一边去,等嫂子我问完话,人再交由你处置。」 「小的常六,拿着太子爷的手谕而来,」常六的眼睛倒是亮,一眼就看出了韩秀芝的身分,只是她那个腰身……怎么没消息说安王妃有孕了,他眼睛贼溜溜的一转,点了下头,「拜见王妃。」 瞧着他不行大礼,只随意点了下头,看来不单不把三皇子给看在眼里,连她这个王妃也不当一回事,想来高娃公主那一鞭还真没给他教训。 「大胆奴才,看到王妃还不跪下!」一旁的秋儿看不过去,忍不住斥道。 秋儿跟在韩秀芝身边久了,也有了长进。曹月上前用力一踢,常六踉跄了下便跪了下来。 韩秀芝使了个眼色,秋儿立刻上前,拿走常六手中的绢布。她低头看了一眼,心头冷冷一哼,太子硬要一意孤行是吗? 她将绢布丢在地上,此举动令常六双眼一瞪,「王妃未免不把太子爷给看在眼里,这可是太子爷的——」 「闭嘴!你这个奴才口口声声提着太子爷,拿着太子爷压着本王妃和三殿下,让你死一万遍都算便宜!太子爷的谕令又如何,府里有皇上要安王爷以恳荒安民为先的圣旨,皇上与太子——你这狗奴才说说,该听谁的?」 常六心有不甘的转了下眼珠子,「看来王妃是久未从宫里得到消息吧?」 韩秀芝的心一突,目光飘向曹尔丹,难不成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曹尔丹低下头,刻意不看韩秀芝。她的心下沉,难道这些日子的平顺,全是曹振轩刻意隐瞒的假象? 「本王妃不管宫里什么消息,」她稳住心神,高傲镇定的扬起下巴,「眼里就只认皇上的圣旨,若有不服,就找太子爷来跟本王妃说。」 「你——」 韩秀芝的双眼一瞪,「再有一句不敬,本王妃就割了你舌头。把这些人给我牢牢看着,等王爷回来再行处置。高娃公主若有兴致,就带人去玩玩。」 「好啊!」高娃公主期待的甩着马鞭。 曹尔丹欲言又止的看着两个显然都被气得不轻的女人,最后轻叹了口气,算了,他压不住她们,为免她们将气出到他的身上,他还是别插手的好。 「三皇兄,借一步说话。」 他再次叹息,拖着步伐跟着韩秀芝回到屋子里,高娃公主早就迫不及待的去招呼那些不长眼的奴才。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三皇兄还是说吧。」韩秀芝的口气没有太明显的起伏,但是僵直的身子可以看出她的气愤。 第三十三章 「四皇弟是因你有了身子,怕你胡思乱想,所以——」 「三皇兄无须替他解释,王爷心中的担忧我一清二楚,」她转身面对曹尔丹,眼底的锐利一闪而过,「宫中可是有变?」 若骗她,只怕她的怒火更炽,对她的身子不好,只是老实说…… 「三皇兄?」韩秀芝的口气加了些强硬。 「从宫里来了消息,父皇的心疾又犯,照太医院使的说法是——」曹尔丹顿了一下,「情况危急。」 皇帝才病倒,儿子就立刻不听话,这个太子脑袋真的有问题,难不成以为皇帝最后非把位置传给他不可吗? 「柏天已经去请四皇弟回府,你先去歇着吧。」曹尔丹意有所指的看着她的肚子,「你今日出面,看来你有孕之事是瞒不住了。」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一时气愤,倒忘了曹振轩自始至终刻意隐瞒她有孕的消息,她愧疚的看了曹尔丹一眼,这次是她冲动了…… 在门外候着的秋儿看到了曹振轩,「王爷——」 曹振轩制止了秋儿,要她退下备膳,自己走了进去。韩秀芝趴在桌上,俨然已经睡着,他的手轻柔的碰了下她的头顶。 她睡的本来就不安稳,他的动作虽轻,却还是吵醒了她,她揉着眼睛,扬起嘴角,「王爷回来了!」 他直接将她给抱起,「天冷,怎么不回床上睡?」 「在等你。」她勾着他的脖子,还有点迷迷糊糊,以为自己才睡了一会儿,没想到现在天色已经黑了,「就知道你今日一定会回来!」 他把她放在床上,目光柔和。 「太子爷的人,王爷见了吗?」也不知被高娃公主如何修理了,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同情。 曹振轩轻摇了下头,「先来看你。」 就算原先心头有丝被他欺瞒的怒气,听到他的话,最后一丝不悦也散去了。在他心里,毕竟她才是最重要的。她知道今天的事曹振轩心里都有数,所以也没有开口再多说什么,只是有些好奇。 「那些人,王爷要如何处置?」毕竟带着太子的手谕而来,打狗也得看主人,不好真闹出人命。 「等本王去见了再说。」他的手放在她圆凸的肚子上,简单的动作,表达了对孩子和孩子母亲的浓浓感情。 「这几日肚子里的小家伙动得可厉害了。」她的小手覆在他的大掌上,开始叨叨絮絮的说:「看来是个活泼的孩子,王爷,你好像都还没说,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 「聪明人一定都这么回答,」她对他一笑,「男孩、女孩一样喜欢,但王爷内心深处却想要个小世子。」 看她神情开朗,曹振轩扬了下嘴角,「本王喜欢像你的女儿。」 她装模作样的呻吟了一声,「女儿就别像我了吧!不然王爷可得像我父亲那样,不惜亏本也要把女儿给送出门去。」 他再也忍不住大笑,这么多年来,直到遇见了她,他才有这种开怀的时候。 两人静静的搂抱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父皇的情况已稳定,京城暂时不会有变。」 他语调轻柔的安抚着她,她清楚事情绝对不会如他所言那般轻描淡写,但他要忧心的事已经太多,她不愿再让他分了心神。「我明白。王爷,该是饿了吧?我吩咐秋儿——」 「本王方才已经交代过秋儿。」他握了下她的手,「你先用吧,本王去去就回。」 她知道他要先去处置太子的人,她露出一抹微笑,「我等王爷回来一起用,你可得快点回来,不要饿坏了你儿子。」 他与她四目相接,握住她的双手放在唇边亲了下,起身走了出去。她也没急着起来,窝在温暖的床上,静静等他回来。 突然漆黑的窗外闪过一丝光亮,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空气爆裂的声音。 「小姐,」秋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今天太子爷的人和他们运来的那些硫磺、硝石都被三殿下收在仓库外,现在不知何故,其中一车竟然爆了!」 韩秀芝的心跌落谷底,几乎喘不过气,曹振轩在那里,她迅速的站起身,可全身抖得几乎无法走动。 秋儿连忙上前扶着她往外走,她从来没见过自己家的小姐露出如此惊恐的眼神。 远远就能看见冲天的火光,恐惧侵蚀她的心。「王爷呢?」她看到了叶柏天的身影,立刻拉住了他。 「娘娘!」叶柏天脸色凝重,「方才看到王爷和三殿下都往仓库去了,奴才也不知情况如何,我马上去看看。」 「我也去!」 叶柏天也没费劲要韩秀芝打消念头,只叮咛秋儿好好看着王妃,自己连忙先往火光方向移动。才走了几步路,就看到高娃公主一脸焦急的指挥着自己的侍卫背着曹尔丹跑来。 「三皇兄?!」韩秀芝惊呼。 高娃公主则拉着叶柏天,脸上有着乌黑的灰尘和掩不去的焦急,「三殿下受伤了,你快给他瞧瞧!」 叶柏天飞快的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曹尔丹,立刻吩咐将人抬回房间。 「高娃,」韩秀芝一把拉住正要跟过去的高娃公主,「王爷呢?可有见到王爷?」 「嫂嫂别急,表哥没事!」 没事就好,韩秀芝的脚一软,身旁的秋儿和高娃公主连忙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她。 韩秀芝看着四周的一团混乱,就是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可是他人呢?」三皇兄都受了伤,他应该是最焦急的人才对。 说到这个,原本强忍着泪的高娃公主,忍不住哭了出来,「表哥忙着救人,方才我缠着三殿下陪我回屋里用膳,他不愿,我就拉着表哥帮我,表哥替我开了口,三殿下只好跟着我回来,可是才走开便听到身后传来爆裂声,三殿下冲了回去,我来不及拉他,转过身就听到第二声爆裂,随即见他倒在地上——」她忍不住放声大哭,「曹月、曹月用肉身挡在表哥前面,表哥没事,但是曹月死了!」 韩秀芝双腿一软,几乎站不住,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想起她嫁进门时,曹月从一脸的不屑,到最后真心敬她为主子,一个如此年轻的生命,怎么转眼就没了,老天爷一定是在开玩笑。 她吸了口气,挺直腰杆,如同游魂似的被秋儿扶着往前走,却看到灰头土脸的曹风向她急步跑来,「王爷要娘娘回屋待着!」 韩秀芝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秋儿脸上布满泪水,用力的拉住了她,「王妃,别去了!奴婢带您回屋去。」 秋儿的拉扯,使韩秀芝悠悠的回到了现实,她无力挣脱,只能任由她拖着自己回房。 外头依然吵杂着,她坐在漆黑的房内,没有掉泪,只是像个陌生人似的环顾四周,脑中疯狂的转着,想她为何而来?想她为何抛下一切,留在这里?想这权势害人,想这失去的生命……这一切就如同一场梦似的不真实。 她不知坐了多久才听到门外有动静,她木然的看过去,只见到一身狼狈,苍白又疲累的曹振轩。 她没说话,他也没有,只是静静的凝视彼此。他上前拥她入怀,她的泪流出眼眶,先是成串的掉,接着放肆奔流,最后忍不住大哭出声。 第三十四章 他无法像她如孩子般痛哭失声,但天知道,他想哭、想喊、想叫,但最终只能抱着她,今夜对彼此来说,都是无比的漫长。 高娃公主除了在得知曹尔丹最终得要断了一条手臂才能活命一事,发了好大的一顿脾气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莫名沉默。 「我要回去了。」一大清早,高娃公主来到韩秀芝的面前,劈头便道。 韩秀芝的精神并不好,脸色略显苍白,闻言有些讶异,「公主要走?可是三皇兄好不容易醒了过来,他的身子才好了一些,你怎么就要走?」这几天,高娃公主可以说是半步都舍不得离开曹尔丹的身边,怎么现在…… 高娃公主垂下眼,「我要去京城,我要嫁给五皇子。」 韩秀芝的神情转为严肃,「为什么?」 「我要进京,」她坚定的说:「我要杀了太子!」 韩秀芝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高娃公主就如同她所想象的爱恨分明,但要杀太子——这可是拿自己的命在搏。 「高娃,不许胡闹!」 高娃飞快的转身面对在门口的曹振轩,「我没胡闹,我不像你这么窝囊,人都欺到跟前来了,还一味的忍让。」 曹振轩凝视着高娃,「事情没你想的简单,你别掺和进来。」 「原本我也不想掺和进来,但是太子害得三殿下少了一条手臂,你不要我要了他的命也行,但我要他还他一只手!」 「说的好,」韩秀芝忍不住笑了出来,「听的痛快!」 曹振轩看着韩秀芝,轻摇了下头,「你该劝劝她。」 「为何要劝?」她的笑中有泪,「太子可以不顾你的死活,我为何要在乎他是少了条手还是腿?」 曹振轩闻言沉默不语。 「王爷,在这个节骨眼,那些父子君臣、兄友弟恭,全都是狗屎!」 「表嫂说的没错!」高娃公主气愤的转身,「若表哥怕我连累了你,大不了从此就当陌路人,相见不相识。」 曹振轩伸长手拉住了要往外走的高娃公主,「冷静点,本王不怕你连累,只怕你去了,不单你没命,还会害得你整个部族全都陪葬。」 高娃公主的身子僵住,因为气愤使她顾不得其他,压根忘了她部族的数千条人命。 韩秀芝跟着站起身,肚子里的孩子今日特别不安分,或许孩子也知道她的心神不宁。「若王爷不放心,不如我跟高娃公主进京去。」 曹振轩皱眉看她,紧抿的嘴泄漏了压抑的情绪。 「我知道王爷绝对不会让三皇兄和曹月的血白流,」她稳稳的看着曹振轩,柔声的说道:「王爷有王爷的计画,但我与高娃公主不想等。」 「别胡闹!」曹振轩看着她的眼神带有祈求。 「王爷在见到我的第一天,就该知道我本是无理取闹、无才无德之辈。」她走到他的身边,拉开了他紧捉着高娃公主的手,「我答应你,回京之后除非等到大好机会,不然我与公主绝对不会动手。」 「我疯了才会让你走!」 「王爷,若我真想走,你能拦得住吗?」她双眼晶亮的看着他。 「你真要如此任性,」他的口气急了,「不顾孩子安危?」 她敛下了眼,「从王爷舍命相救那天起,王爷跟我就是同一条命,王爷有个万一,我活不了;我若有个不好,王爷也去了半条命!若少了我和你,这肚子里的孩子一样没明天。」 他大口的喘着气,感到一阵气血翻腾,他心中有恨、有怨,但时机未到只能忍,可他如何能让向来倔强的她明白?! 「弟妹若要回京,等孩子生下再议吧!」 听到门口的声音,曹振轩和韩秀芝身子同时一僵。曹尔丹被叶柏天扶着进门,面色苍白如纸。 高娃公主惊呼一声,急忙跑了过去。「你怎么下床来了?」 「若再不来,由着你拉着你的表嫂胡闹吗?」 看着曹尔丹严厉的眼神,高娃公主迟疑的咬着下唇,「我气不过!」 「以慎为键,以忍为阍,可以多食,勿以多言。」 高娃公主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曹尔丹轻叹了口气,「简单来说,一个字——忍。」 高娃公主踱着脚步,正要说什么,但曹尔丹身体突然摇晃了下。她立刻焦急的看着叶柏天,「叶太医,快扶殿下回去!」 韩秀芝担忧的要跟过去看,曹振轩轻拉住她,她抬起头,看着他一脸的严肃,「忍。」曹振轩轻声叮咛。 这一个字压了多少心酸无奈,韩秀芝看到秋儿躲在门柱后,看来曹尔丹是她去找来的,不禁露出苦笑,「王爷英明,现在连我的婢女都站在王爷那边,我还能怎么办?」 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肚子,「我明白若你真要走,我挡不住你,但我想让你知道,若你出了什么事,我会受不了。」 他鲜少流露出他的恐惧,但现在他的害怕如此赤裸裸,她的眼眶一红,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就如三皇兄所言,是否要随高娃公主进京,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这个答案并不是他最想听到的,宫中是非,本不是她一个女人应该插手,但她的所做所为,一切皆是为他。 他的血亲为了私利,不顾手足之情,不在乎踩着多少人的性命,原不想争,所以一步步退让,而今却再也找不到退让的理由。 今日才过午时,将士正在用饭,曹振轩也跟着众人席地而坐,曹风却一路策马狂奔而来,向来沉稳的脸上难得出现焦虑,「王爷——」曹风跳下马急报,「王妃娘娘不见了!」 曹振轩一听,心头一惊,站起身,「说清楚!」 「秋儿姑娘说,娘娘一大清早便说要一个人静静,所以就守着房门不敢打扰,直到去备膳后,要进屋请娘娘用膳时才发现人不见了,找遍屋子内外也没见着人,还有——」曹风的脸色无比凝重,「高娃公主也不见踪影!王妃与公主会不会是一起走的?」 曹振轩的心跳快得就要冲破胸膛,他得用尽力气才能勉强自己保持冷静,不自乱阵脚,他明白韩秀芝纵使任性,但也不至于糊涂,她既然点了头说等孩子生下再回京,他就相信她一定会做到,毕竟有了孩子,她不会不知轻重,只是高娃公主也不见—— 他的心跌落谷底,但没让慌乱出现在他的脸上,「暂时压着消息,别让三皇兄知道。立刻派人详细盘查来往人车,再四处问问可有任何不寻常。」 他派了将士搜索,就算将地全都翻过来他也一定要找到人,多来年,他数度在鬼门关前徘徊,但他从不害怕、畏缩,但现在,恐惧填满心头,让他几乎要全身颤抖。 韩秀芝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醒的,或许是因为脖子疼,也或许是因为冷,她奋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简陋的木屋内。 屋子中间升了堆火,但依然挡不住从外头渗入的寒气,火堆上头不知在熬煮什么,屋子漫着一股药味。这炉火虽不能怯寒,但勉强可以照明。 外头一片漆黑,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她与高娃公主背对背的被绑着,根本无法动弹。她担忧的看着一动也不动的高娃公主,轻声唤道:「高娃、高娃,醒醒!」 见对方的身子动了一下。她连忙问,「高娃,你醒了吗,没事吧?」 第三十五章 高娃公主觉得后脑疼,想要伸手去摸,才发现自己与韩秀芝绑在一起,完全动不了。 「嫂嫂,」她的声音有些虚弱,「这里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韩秀芝目光机警的观察四周,语气困惑,「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高娃公主皱起了眉头,回想了一下,「陪了三殿下一上午,他累得睡了,我便想去找嫂嫂聊聊。却看到有人扛着你从窗户跑出来,我心一急就立刻追上去,之后就被人从后头打晕,接着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韩秀芝无奈的叹了口气,「高娃啊,下次若再遇到这种情况,请你先叫人!」 只要她放声一吼,惊动了府里人,她们就不会沦落到双双被绑的下场。 高娃公主嘟起了嘴,「嫂嫂,人家也是一时情急嘛!」 「罢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现在要想的是怎么脱困。她看到脚边有几枝被折断的木材,想用脚去勾,却勾不到,「高娃,挪个身子。」 高娃公主虽然搞不清楚她要干什么,但仍乖乖的照做。 花了番功夫才勾到了木材,韩秀芝想屈起脚,却被自己七个月的孕肚给挡住,「天啊!我这肚子——」 「嫂嫂,你不舒服吗?」高娃公主的声音急了。 「没有,只是我得捡这根树枝。」 「捡树枝?」高娃公主拉长脖子,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嫂嫂,你转个身,我来拿拿看,只是你要这树枝做什么?」 「这根树枝被折断了,应该是要准备升这屋里的柴火,折断的边缘锐利,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把绳子割断。」 她闻言会意,花了好些功夫,总算拿到树枝。 韩秀芝也不知道这个方法管不管用,但现在也只能试一试,她磨擦着绳子,好一会功夫,感觉到绳子有了松动,她的精神一振,继续割着。 就在她快要成功时,门被推了开来,她的身躯一僵,立刻闭上眼睛,装成一副还未清醒的样子,手则还在后头暗暗的动作着。 高娃公主感觉她的手暗示般轻捏了下自己的,立刻杏眼一瞪,看着进来的三个黑衣人,「大胆,你们是谁?竟敢绑了本公主,信不信我要了你们的脑袋!」 为首的黑衣人覆着面罩,看着高娃公主,声音带着笑意,「公主息怒,我要的人只是安王妃,等我将人处置好之后,便会放公主回去。」 「我不准你动我嫂子!」高娃公主气急败坏的大吼。 黑衣人走过来,蹲到了高娃公主的面前,「传闻公主花容月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高娃公主感觉自己的手一松,成了!她双眸圆睁,「你是谁?要我嫂子做什么?」 「不过是让安王妃服点药,等王妃服下之后,公主也能离开了。」 「药?!」狐疑的目光看着火堆上正在熬煮的药壶,「我嫂子肚子里有孩子,不能乱服药。」 「公主放心,安王妃有孕不过七个月,她服下这个催生药之后,就不会有孩子了。」 高娃公主震惊得几乎不能喘气,「大胆,你竟然敢对皇室子嗣下毒手!」 「我连这孩子的爹都敢动了,还怕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吗?」 见高娃公主倒抽了一口冷气,黑衣人的手轻滑过她的脸颊,随即开口问着后头的人,「药弄好了吗?」 「回主子,应该是可以了。」 「把药给她灌下去!」 高娃公主心急的看着那碗药被送到了韩秀芝的嘴边,这下她再也沉不住气,用力的抬手一挥,将药给撒了,然后一脚踢中蹲在她前头的蒙面黑衣人。 韩秀芝立刻睁开眼睛,将手上树枝用力丢了出去,奋力站起身,不顾烧得正旺的柴火,撩起裙摆,将烧得通红的木柴踢向要冲上来压制她们的两个黑衣人,四周原有许多树枝、稻草,这一踢,让周围瞬间冒起星火。 「安王妃,我倒是低估了你。」蒙面黑衣人捂着被踢疼的胸口,站起身,手一伸就要捉住韩秀芝。她连忙一闪,弯腰捡起一根烧得通红的木头,不顾手已被火烫伤,神情冷冽的直接刺向那人的眼。 凄厉的叫声听在耳里异常刺耳,高娃公主被这一幕给骇住,接着韩秀芝丢了木头,拉着呆楞的她跑了出去。外头黑灯瞎火,没有人烟,韩秀芝的额头因为肚子突然传来的刺痛而布满冷汗。 此时高娃公主注意到了她的脚步踉跄,「嫂嫂,你怎么了?」 韩秀芝紧拉着她的手,「我肚子疼,怕是要生了。」 高娃公主震惊的双眼大睁,「可是才七个月!」 「听我说,高娃,你快走!」韩秀芝忍着痛对她说:「若我们在一起,我们俩都逃不掉!」 她摇着头,「我不能丢下你一个!」 韩秀芝往后瞧了一眼,方才关着她们的木屋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去找人,现在我只能指望你去找人来救我!快点去!」 「可是嫂嫂——」 「不要可是!」韩秀芝打断了她的话,「我们没时间了!」 高娃公主只想了一下就用力的点着头,「嫂嫂,你在这里找个地方先躲着!我马上去找人过来。」她用尽全力的跑,她知道自己一定得跑,不然韩秀芝母子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 韩秀芝忍着肚子的疼痛,找了个山沟缩在里头。七个月,不过才七个月…… 「孩子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爹这般好运气,才七个月就能活的,」韩秀芝轻抚着肚子,露出苦笑,「乖乖听娘的话,乖点!再忍忍!」 四下无人,若这个时候生了,她不单没把握可以留住孩子,可能连自己都会命丧于此。 她的手脚因为方才拿起烧得通红的木柴而烫伤,已然起了水泡,但那种痛却远远不及肚子传来的一阵阵刺痛。 隐约听到了杂沓的脚步声,她紧咬着牙,还不知道来的人是敌是友,只能忍着不发出一丁点声响。 真不甘心!痛得迷迷糊糊之际,想到她来这一遭,最大的一个收获就是捞了个好男人嫁,曹振轩,她的王爷。偏偏她才拥有了幸福,有了孩子,现在竟可能一命呜呼的跟孩子死在这里,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月老……她嘟嘟囔囔的低咒,什么圆梦石,什么三生石上的注定……如果她死在这里,这些就全都是狗屎。她若真的死了,一定要去找那个死老头算帐! 【第十章】 「不是要你改改脾气,怎么一发起火来,还是连神仙都骂?」 韩秀芝楞楞的看着四周一片陌生又熟悉的白茫。「月老?!」她觉得肚子不疼了,心中一惊,连忙抚着自己的肚子,瞬间松了口气,还在。「我怎么在这里?」 「这是你的梦。」 「别耍我了!」韩秀芝这次不用他说,直接坐在他身旁的圆梦石上,「你不要告诉我,现在要来带我回去!我不走,我要留在我夫君的身边,我的孩子还没出世呢!」 「你要留下?」 「对!」她说的斩钉截铁。 「不后悔?」 「一旦做下选择,我就不后悔!不过……我知道我爸妈没死,可我弟弟呢?」 她弟弟的安危一直是压在她心中的一颗大石头,纵使在曹振轩身边再幸福,这个始终是她心头的一个结,「他现在怎么样?」 第三十六章 「自然是没事,你爸妈没死,所以在他高中一毕业就送他出国,还在国外结了婚,生了孩子。」 她皱起了眉头,怎么没有这段记忆? 「那场车祸——」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月老开口,「你已经死了。」 「啊?!」她瞪大了眼,这真是太耍人了!忍不住跳了起来,「我死了?」 月老好笑的看着她,「怎么,你不想死?」 「废话!这世上谁会莫名其妙的想死?」 「若你没死,你要回去吗?」 她一楞,摇了摇头,原来就打定主意不回去,所以又坐回石头上,想想这也该是最好的安排。「那么这代表着,我可以留在王爷的身边了?」 月老点点头。她心头一松,肚子却突然一阵刺痛,不由得抱着肚子呻吟出声,「我肚子疼,好像要生了丨」 「我知道。」月老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回京之后,记得每年大雪纷飞之际,摘枝梅供我佛前。」 她不是很懂他的意思,正要追问,但肚子传来的尖锐剧痛让她说不出话,甚至难以自抑地大叫出声…… 曹振轩听到这一声大叫,要不是叶柏天挡着,他早就冲进去了。在山沟找到冷汗直冒、神智不清的韩秀芝时,他简直慌得六神无主。 「王爷,里头有产婆和医女,请王爷安心!」叶柏天自己其实也没多大的把握,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他若也慌了手脚,王爷可能会发狂。 高娃公主跟曹振轩一样不安的走来走去,曹尔丹淡定的坐在一旁,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但紧绷着的身子同样透露出了他心中的紧张。 医女跑了出来,对叶柏天说道:「王妃该是快生了。」 「好!叫王妃娘娘先省点力气,吃点东西,等会儿就要用尽全力了!」 医女点头,立刻进去交代。 韩秀芝痛得迷迷糊糊,没了半点力气,只勉强喝了几口鸡汤。她对时间的流逝没有概念,大口喘着气,只觉得无止尽的疼,突然她痛得大叫一声—— 「生了、生了!」产婆兴匆匆的声音传来,但随后却是一片死寂。 纵使再虚弱,韩秀芝也知道不对劲,她看着一直在一旁紧抓着她手的秋儿,「孩子怎么了?」 「是个男孩,」秋儿的声音颤抖,「但是一出生就没气了。」 韩秀芝闻言,瞪大了眼,「胡扯!我与王爷的孩子,怎么可能——」她挣扎着要坐起来。 「王妃……」秋儿没法子制止,只好扶起她。 「把孩子给我!」 产婆正包着孩子要带出去,「给我!」她怒斥。 大门被推开,曹振轩冲了进来,叶柏天本想拉住他,但是拉不住,里头的人没料到曹振轩会进来,登时乱成了一团。 「王爷,」她祈求的看着曹振轩,「把孩子给我。」 「娘娘,」叶柏天不忍的说:「孩子没气了。」 曹振轩一个咬牙,抱走了产婆怀里的孩子,他低头看了一眼,很小的一个身子,看不出像谁,一动也不动,他眼角的一滴泪不经意滑落,随手一抹,将孩子抱给了韩秀芝。 孩子无声无息的躺着,韩秀芝摇晃着他,「起来!孩子,起来!王爷,你是他爹,你快叫他起来看我一眼!一眼就好!」 他说不出话,只拨开她汗湿粘在脸颊的黑发。 韩秀芝像是想起什么,翻开布巾,手不停磨擦着小小的胸脯,小小的背—— 「你做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一味的做着,王爷与她的孩子不会这么脆弱,「呼吸!只要一口气就没事!」 叶柏天轻叹了口气,「王爷,把孩子交给产婆吧,娘娘得好好歇着。」 曹振轩伸出手要抱走孩子,韩秀芝突然抬头看他,「他动了!」她看到他的小手颤抖了一下。 他不舍地摇摇头,「孩子死了。」纵使残忍,他也得告诉她事实。 「他动了!」她的眼泪流了出来,「真的!」 似乎要应证她的话,怀里的孩子发出了哭声,那声音很小,就像小猫叫,但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叶柏天的脸色立刻一变,「把孩子给我!快点!」他抱着孩子检查,低头看着哭泣的小脸,看来这个孩子就跟他爹一样,是个韧性十足的小子。 「孩子没事,」曹振轩轻搂着韩秀芝,安抚道:「没事了!」 她心神一松,闭上了眼睛,耳朵听着孩子虚弱的哭声,不自觉的陷入昏睡。 转眼一天过去,夕阳西下,刮起的风带来了些许寒意。 曹振轩找到了坐在凉亭里看着落日的曹尔丹。「天冷,三皇兄怎么不回房歇着?」他坐在一旁,看着曹尔丹一只空荡荡随着风飘摇的衣袖。 「看这夕阳美,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曹尔丹收回自己的视线,注意到曹振轩脸上的落寞,「京里来了消息,二皇兄在府里暴毙,说是饮酒无度造成,父皇身子才好了些,二皇兄的死,对父皇的打击不小。」 皇上喜爱二皇子更甚于资质平庸的太子,所以太子与二皇子两人从小为了争宠,相处不睦,如今二皇子死了,看来太子之位是坐得更稳了。 曹振轩没有说话,脸上表情看不出思绪。 「这人世间的安排是如此巧妙,在这个宫里大乱的时候,小世子出世,才足七月……」曹尔丹喃喃说道:「他的命运与你何其相似。」 曹振轩垂下眼,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原想着这个孩子以后就让他们夫妻宠着,无须去理会那些争权夺利,只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少不了斗争。 他母妃当年早产生下他,差点一命呜呼是计谋,今日发生在韩秀芝身上的事也是算计的一部分,他给了他的手足无数次机会,但他的手足却错了一次又一次。 「三皇兄尔后有何打算?」 看着远方落下的太阳,曹尔丹勾起嘴角,「我喜欢这里。」 曹振轩也浅浅一笑,「这里离高娃的部落近,留在这里很好。」 曹尔丹看向曹振轩,听出了他的话中有话。 「近日,我就要回京了。」曹振轩轻声说道:「这里就交给三皇兄,日后我若真有幸登基,首要之事,便是让你娶了高娃,让三皇兄一生远离宫庭,自由自在的在喜欢的地方过一辈子,这一生该属于你的,我一定全都还给你。」 曹尔丹心领神会,没有多言,随即看到高娃公主远远跑了过来。「表哥,表嫂醒了!」 曹振轩立刻站起身,连招呼都忘了打就急忙离开。 「你表嫂情况可好?」 「很好!」高娃公主拿过婢女手上的披风给曹尔丹披上,曹尔丹也没有拒绝,只是静静的看着夕阳,高娃公主也不在意的坐在一旁。 「你嫂子若身子好些要回京,你也要去吗?」 高娃公主没料到他会直接了当的问自己这个问题,她垂下眼,口气依然隐含着愤恨,「不去怎么消除心头火?」 他淡淡的扫她一眼,「我不值得你为我出头。」 「值得不值得是我说了算,你的想法对我来说不重要!」 很有高娃公主向来的霸道作风,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扬了扬嘴角,「我的身子不好,能活多久不知道。」 第三十七章 「我知道你身体不好,但谁会比较早死还是未知。你别忘了昨日我与表嫂被活捉,两人差点就死在荒郊野外,所以别用你身子不好,不知什么时候会死的这种理由来搪塞我,世事难料,说不定早走一步的是我。你不喜欢我,不娶我就算了,本公主也不是非你不嫁,但既然嫁不到我喜欢的,我嫁给五皇子至少还能替你报仇,我也没吃亏。」 曹尔丹沉默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笑道:「以公主爱恨分明的性子,看来我俩成亲后,我不能再看别的女子一眼,不然小命不保。」 高娃公主惊讶的看着他,「你要娶我?」 「四皇弟将要回京,看来京里会有变化,他若成功,未来便是新帝,他一登基便会下旨把你指给我。」 高娃公主兴奋的双眼发亮。 曹尔丹拉着她的手,「回去求你阿爸,要他随时出兵,这是我们唯一能帮四皇弟的。」 她用力的点头,「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求阿爸,我现在就回去!」 「等天亮后再走吧。」他拉住了她,这急躁的性子,相信将来会让他吃不少苦头,但他甘之如饴。 只见高娃公主灿烂一笑,也顾不得婢女在一旁,伸出手搂住了他。曹尔丹没有推开她,静静的任她赖着,看着西沉的夕阳。 韩秀芝醒来吃了点东西之后便轻靠在床头,从奶妈的手里抱过熟睡的孩子,小小的一个,她伸出手轻触着他的额头。 「本王派人进京要父皇给孩子起名。」曹振轩进来坐在韩秀芝身旁,「过些时候会来消息,所以先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安然,这个名字可好?」 韩秀芝有些虚弱的点点头,现在没有什么比安然这两个字更重要的。她红了眼眶,轻抚着他的脸颊,「我不单要我们的孩子安然,也要你平安。」 「会的。」他搂住她,给她保证,「会的。」 秋儿拿着补气血的药,看着搂抱在一起的一家三口,脸上带着欣喜的笑。 曹振轩眼角看到她,示意奶妈上前把孩子给抱走,自己接过药碗,亲自喂着韩秀芝吃药。 「绑走我的人,抓到了吗?」 曹振轩也没瞒她,摇了摇头。原先关她们的屋子已是一片火海,要不是看到了火光,他带人往火光的方向走,又在半路遇上了高娃,及时找到了韩秀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韩秀芝喝了几口,才又说道:「我伤了那人,」她低头看着自己被包扎的手,烫伤还隐隐作痛,「他的眼睛应该毁了。」 曹振轩的眼神一黯,「我知道。」 韩秀芝专注的看着他,「王爷知道是谁做的?」 「回京便知。」 她的心一突,「王爷要回京城?」 曹振轩将已经空了的药碗交给一旁等待的秋儿,「等你好些便走。」 他的言下之意是不带她走,她的心直往下沉,想要缠着他带她一起行动,但是她那虚弱的孩子,应是禁不起这番舟车劳顿。 「我知道。」她靠在他的怀里,看着奶妈抱着孩子待在不远的地方,「王爷,我跟安然等你回来。」 「过年。」他轻声的承诺,「过年前,本王会回来,一家团圆!」 她点点头,抬头对他嫣然一笑,泪眼蒙胧。 孩子满月之后,曹振轩便走了。 国公府知道孩子未足月便出世,身子虚弱,送来许多珍贵药材,有银子都未必买得到,韩秀芝自然知道不会是李氏送的,应该是她爹作的主。 二皇子死了,皇上原本才稍稍好转的身子又急转直下,病情还加重了几分。 韩灵如愿嫁给了太子,听说还有了身孕,太子与太子妃结缡多年未有子嗣,为了生个孩子,太子纳了不少美人进宫,但都没有结果,这个韩灵倒好,才嫁进去没多久便有了身孕。 得知消息时,韩秀芝没有太多的喜怒,以韩灵的性子肯定会因为有孕而更嚣张跋扈,俗话说的好,恶人自有恶人磨,她懒得理会她。果然没几天,又收到了曹振轩的家书,韩灵的胎没保住,还因此落下了病根,看来此生是不会再有孩子了。 虽然觉得遗憾,但是韩秀芝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同情,毕竟她还有个体弱的孩子要照料,没空去假装姊妹情深。 太子爷失去盼望的子嗣,气得要休了韩灵,李氏爱女心切,硬是逼韩敬山闹到病重的皇上跟前,令皇上痛斥了太子一番,休了韩灵这件事最后自然不了了之。 只是这次太子的任性冲动不单惹恼了自己的老子,还得罪了国公府,看来她爹要站在哪一边,已经不是太难决定的选择。 冬天了,外头一片白雪茫茫,屋子里升了好几盆火,所以并不觉得冷,韩秀芝看着叶柏天手上的孩子,不若出生时那皱巴巴的模样,他现在皮肤白晰,五官立体,长得像曹振轩多些。 「叶太医,你爹救了王爷的命,现在你救了小世子的命,看来这份恩情,几辈子都还不清了。」 「王妃言重了。」叶柏天看完安然,逗了他一会儿,将他交给奶妈,看他活动力极佳,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医者本分。」 「如今看来,小世子的身子一切安好,」韩秀芝从奶妈的手里接过安然,轻声说道:「叶太医不如就回京去吧。」 叶柏天闻言有些惊讶。 韩秀芝抱着孩子,虽然她足不出户,但也不是不知现在府邸内外的气氛诡异,原本挖沟渠的士兵被召回不少,日夜换班的守着里外,高娃公主前几日已出发进京,带着良将兵马,说是要嫁给五皇子,她没有多问,但也知道这不过是个幌子,一定有事将要发生,而且是在近期内。 「有你在王爷的身边,我心里会踏实些。」 叶柏天露出一抹浅笑,「王爷有令,奴才得守着王妃和小世子,对王爷来说,你们母子比他的命更重要。」 韩秀芝闻言一笑,但笑容里有着藏不住的担忧。 「娘娘放心,王爷不会有事!」 「我知道他没事,」她轻触着孩子的脸颊,喃喃说道:「因为他知道我跟安然在等他回来。」 曹尔丹从外头走了进来,怕身上的寒气沾到孩子,所以刻意的离了段距离。 「三皇兄有事?」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让侍卫脱去了身上披风,他坐下之后才说:「只是怕娘娘听了心里会难受。」 韩秀芝的眼底闪过一丝困惑,「三皇兄请说。」 「太子侧妃韩氏投缳自尽。」 她的身子一震,「什么?!」 「起因应是太子冷落,太子妃善妒,韩氏不堪凌辱所以自尽,现在人死了不说,还弄得东宫上下一团乱。」 韩秀芝震惊的坐着,这个韩灵真是任性,以为嫁了人还能像国公府二小姐似的为所欲为,最后甚至玩了自尽这种把戏……她用力的闭了下眼睛,「我爹如何?」 「镇国公在朝堂之上参了太子妃一本,副相护女心切,两方争执不下,镇国公气愤的拂袖而去,带着将士回了西南。两位丈人在朝堂之上为了太子的家事吵得几乎兵戎相见,太子在一旁却吓得不知所措,当场腿软,皇上一气之下,指责太子窝囊,连家事都管不好,怎么处理一国大事,似乎有意要废太子。」 第三十八章 看来她爹气得不轻,太子妃是副相的掌上明珠,看来也与国公府交恶了。不过这对曹振轩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事,他只要静静的坐山观虎斗,等着最后的主使者出手便行了。 只是她心头有些难受,想韩灵一辈子要争个上位,最后却落得被权势反咬一口的下场,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当代价,不知她在九泉之下,回首此生会不会感叹自己太痴太儍。 众人离开后,韩秀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到天微亮,秋儿来伺候她起床。 她一夜无眠,头痛得厉害。 「王妃可是没睡好?」秋儿细心的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好,「奴婢去替王妃倒杯热茶。」 「别忙了。」她让秋儿替自己换了衣服,到隔壁的屋子去看安然。 西北的冬天好冷,踏出屋外,她打了个哆嗦,突然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在城外的月老庙里,韩灵来请她回府过年,明明不过一年的光景,韩灵死了,而她远在这西北之地,看着天空飘下的白雪,一幕又一幕,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她伸出手,轻触着雪花,要过年了,王爷可好?可否等到他离去时的承诺,回来跟她一家团圆? 清晨下的雪飘落在梅花上头,曹振轩折了几枝梅插在瓶里,供在月老前。 在梅贵妃还是天真浪漫的年纪时,她曾跟着其他官家小姐来这里跪求一段好姻缘,最终她嫁给了心怡的夫君,却没料到夫君的心从未真正属于她。 他一直不知母妃为何能为情为爱倾尽所有,甚至离乡背井,抛下家人,但今天他似乎明白了。 皇上下旨废了太子,太子之位空悬,这个时候他不该离开京城,以免功亏一篑,但是要过年了,他记得他的承诺,他答应他的王妃要回去,他要回去与他们母子俩团聚。 听到身后的声音,他没有回头,只是双手背在身后,今日他特地先派人清空了寺庙内外,并只身一人前来,除了要图个清净,也是要赌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会耐不住性子,对他出手。 「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曹振轩眼角余光看到曹方宁手里拿着利剑,声音颤抖。 「把剑放下吧。」他没转身看他,只是轻声劝道:「大皇兄!」 曹方宁的双眼因为愤怒而大睁,「都是你害的,你害我当不成太子!全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你想害我,自己当皇帝!」 曹振轩垂下眼,他对皇位从不感兴趣,偏偏大皇兄让权势朦住了心智,疑心他人心术不正,否定任何对他好的善意真情,所以才变得今日这个模样,以为众人都是敌人。 「放下吧。」曹振轩没有与他争辩,事以至此,他确实是想登上大位,纵使是被逼到退无可退才做下的决定,但说的再多对方也不会相信,「若大皇兄伤了我,只怕父皇连最后一丝父子之情都无法顾念。」 「你这个小人,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五皇弟的话,一刀把你给杀了,只让父皇把你逐到北疆去,让你现在来反咬我一口!」 曹振轩这时才面对他,缓缓的一步步走近,「我知道是你仁慈,放下剑吧,大皇兄。」 曹方宁的心一横,用力的刺了过去。他轻松一闪,反握住他的手腕,一个用力,对方哀嚎了一声,手上的剑应声掉落。 「你想杀我?」曹方宁眼底满是惊恐,「来人啊!来——」他的话声隐去,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五皇弟要他独自前来,因为残杀自己手足的事,不能让他人知道,不然父皇会更生气,他的太子之位一样要不回来,所以他连个随身护卫都没带。 「你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曹方宁恐惧的说:「我以后不敢了!」 他静静的看着兄长,神情看不出喜怒,大皇兄本性不坏,只是懦弱了些,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也不是太了不得的事,但他生在皇室,更是太子,这样的懦弱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只会害了更多无辜的人。 他的眼角瞄到一道银光一闪而过,曹振轩猛力一拉,挡在曹方宁面前,肩膀一阵刺痛,他闷哼了一声,原本拉着对方的手顿时松开。 曹方宁吓了一大跳,得到自由之后,手脚并用的要爬起来逃走,却发现曹振轩单脚跪了下来,他睁大了眼,看到他肩膀上插着一支箭,就算脑子再不灵光,也知道要不是曹振轩拉他一把,这支箭会直接射中他。 他的脸因害怕而扭曲,紧张的看着四周。「是谁?是谁——」 「这支箭是父皇狩猎时赏赐给我的。」曹振轩的脸色微微苍白,看着肩上的箭的刻字,冷冷的说。 曹方宁一脸的不安,「你的箭怎会射在你的身上?」突然间他恍然大悟,「难道有人想杀我,然后嫁祸给你?!」 曹振轩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大皇兄在这个时候终于开窍了。 「是谁?」他抓着头发,快要崩溃了,「是谁这么阴险?」 「两位皇兄好兴致,大雪纷飞的日子在这宁静寺庙偷得浮生半日闲,怎么不到内堂泡壶好茶,坐着慢慢聊呢?」 「五皇弟,你来的正好!」曹方宁一看到他,像看到救星似的,「四皇弟受了伤,有人要杀我!」 看着他热切的朝着五皇子走过去,曹振轩叹了口气,才以为他开窍,原来不过是灵光一闪。 「别过去!」曹振轩捂着肩膀摇晃的站起身。 曹方宁的脚步蓦然一停,五皇子向来是他最要好的兄弟,这些年来,他认定只有五皇弟对他最好,为他设想的比他母后还多。 「你还想做到什么程度才肯罢手?」曹振轩直接面对着将右眼用眼罩遮起,已经看不见东西的五皇子。 五皇子脸上带着有些阴沉的笑意,他的手轻触着自己的右眼,安王妃害他瞎了一只眼睛,这笔帐在他杀了曹振轩之后,一定会亲自去讨回来。 「我早就停不了手,」五皇子恨声说道:「从我懂事以来便不服,一个明明心拙口夯、愚不可及的窝囊东西,只因有个出身高贵的母亲就当上太子,凭什么?!屈居在这么一个废物下头,四皇兄,你能服气吗?」 曹方宁的脸色因为五皇子的眨损而大变,「大胆,五皇弟你怎么这么说话?」 五皇子瞪了他一眼,「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搞不清楚情况?!你凭什么当太子,凭什么当我的兄长?」 曹方宁一口气梗在喉头,说不出话来。 曹振轩的身子仍有些摇晃,但他硬撑着,「这世间本有诸多不平之事,他原是太子,这是他的命。」 「我会取代他,这也是我的命。」 曹方宁震惊的摇着头,整个人瘫软的坐在地上,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场梦。 五皇子看他吓得倒在地上,不屑的撇嘴,就是个窝囊废,一辈子成不了大事。 「若你我不是手足,」五皇子将注意力转到曹振轩的身上,上下打量着他,纵使受了伤,他依然直挺挺的站着,「四皇兄,我应该会很喜欢你。你聪明、宽容、风度翩翩,但就因为你太好,所以我不能留你。」 他下药毒死了二皇子,打算今日杀了曹方宁嫁祸给曹振轩,最终弑兄的曹振轩也是死路一条,至于体弱的三皇子,他根本从没放在眼里。 第三十九章 但现在,看着苍白的曹振轩舍身救了曹方宁,让他的计画有变,他的剑直指着曹振轩,冷冷的笑着,「四皇兄,这支箭上有毒,纵使叶柏天在这里也救不了你,我就好心送你一程,以免你受苦,之后我会送你妻儿上路,让你们一家三口在黄泉路上相逢。」 曹振轩的眼神一冷,暗暗将藏在衣袖里的匕首滑落到掌心,而五皇子将利剑刺向他时,他正要将匕首射出,却没料到原本瘫坐在地上,一脸木然的曹方宁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拿起方才刺杀曹振轩不成而被打落的剑,大叫着冲过来。 五皇子难以置信看着对方将剑直接刺进了他的身体里,鲜红的血流满了曹方宁的手。 他吓得立刻松手,不停的发抖着,「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我不是窝囊废,我不是!我是太子、是太子!」 庙门被从外头踢开,曹风带了一票士兵冲了进来,曹方宁像疯了似的跑出去。 「快去将大皇兄追回!」 曹风立刻派人去追,自己则上前扶住了曹振轩。 「我活不了……」就算到死,五皇子依然不知悔改,「你也是……死路一条!」 「我才七个月就出生,之后一直被太医细心的养着,如你所言,柏天确实不在这里,但这些年来,他用三皇兄身上的毒研制不少解毒药剂,我日夜服药,早已百毒不侵,你要不了我的命,黄泉路上,你自己,一路好走。」曹振轩冷冷的目光看向躺在冰冷地上,脸上犹然带着震惊的五皇子。 这世上为了达到目的每个人都得付出代价,只是五皇子的贪婪使他丧失了心智,而这个代价就是他的命。 「原以为这次带着人马可以大显身手,谁知道才走到半路,就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本公主可以打道回府。」高娃公主在温暖的屋子里嗑着瓜子,口气里带着满满的遗憾。 「难不成公主真要动刀动枪,见了血才开心?能够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将事情圆满解决,这才是最高等的智慧,」韩秀芝在一旁喝着热茶,语带满足,「不愧是我家王爷!」 高娃公主闻言,做了个鬼脸,「嫂子,别在那犯恶心!表哥是不错,但最好的还是我夫君!」 韩秀芝忍不住取笑,「你羞不羞啊!人都还没嫁,就称人家夫君了。」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喜欢就好。」 韩秀芝看着高娃公主一脸幸福也感到欣慰,窗外的雪已停,后天便是过年,虽然京里的事消停了,但这个时候曹振轩更是走不开,今年,看来是等不到她的夫君回来团圆了。 似乎看出了韩秀芝的落寞,高娃公主说道:「嫂子,等过完年天气好些,你就可以带着安然回京跟表哥团聚了。」 「这可不成,你表哥再重要也没你的喜事重要,」韩秀芝掩去自己的失落,拉着她的手,「我还得喝完你的喜酒才能走。」 「你若舍得表哥,我乐意之至!」高娃公主才不知道什么娇羞,她爱了就是爱了,「你叫表哥快点请旨让我嫁了,我等不及了。」连这种话都大刺刺的说,韩秀芝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窗外,她幽幽一笑,几个月都等了,不差这短短的日子,只要他平安,终会回到她的身边,只是她真的好想他—— 在安然的床上陪他玩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睡着韩秀芝才回房。换了衣服,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正要入眠之际,却听到房门口响起了声音。 她揉了揉眼睛,困惑的坐起身,「秋儿吗,什么事?」 门被推开来,但进来的不是秋儿,而是曹振轩,她看着他,眼里闪着光亮,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 他们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 然后他对她浅浅一笑,她蓦然湿了眼眶,立刻掀开被子,直接跑向他。他上前几步拥她入怀,她被他抱得太紧有点呼吸困难,但她不在乎,瞬间喜极而泣。 曹振轩日夜心驰,只为了赶回来看她,他的吻轻柔的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泪眼朦眬的回吻,「我以为你赶不回来了。」 他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本王答应过你。」 「你想我吗?」 他忍不住一笑,「你明知道。」 「你一定累了,」她拉着他,「饿吗?我叫秋儿准备。」 他摇了摇头,「只想抱着你,好好睡一觉。」 她替他更衣时,看到了他肩上的伤口,双眼微睁,正要开口,就听他说了一句,「没事。」 「永远都是这句话。」她长叹了一口气,手轻抚过伤处,「这该是最后一次了,我不想再看到你身上有伤。」他俯身轻轻吻过她的额角,无声的给了承诺。她浅浅一笑,与他躺在床上,她紧靠着他,他的身子结实,温暖又令人安心。「你看过安然了吗?」她轻声的说:「他长大了不少,小手、小脚总是动个不停,精神很好。京城的事——」 她说了一串,没等到回应,抬起头一看,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不眠不休的赶路,只为了早日见到她,他应该很累了。露出一抹笑,轻柔的伸出手拥抱着他,不一会儿她也酣然沉入梦乡。 或许是因为曹振轩回来了,所以她睡得特别踏实,等她睁开眼时,已经日上三竿,身旁没了人,她立刻坐起身,正好看到秋儿进屋。 「王妃醒了啊?」秋儿端了盆热水,「都快晌午了。」 「王爷呢?」放眼没有曹振轩的身影,她不由得心慌。 「在小主子房里。」 韩秀芝起身,随手将放在一旁的披风给披到身上,连头发也没梳便往安然房里走。秋儿连忙跟了上去,「王妃,奴婢先伺候您更衣。」她好似没听到,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曹振轩正抱着孩子坐在床上,孩子一双像极他的大大眼睛静静的看着他,望着如同自己翻版的孩子,一股骄傲油然而生。 「怎么穿得如此单薄?」纵使孩子再重要,但一看到韩秀芝,儿子自然就摆到一边去,他将安然交给奶妈,上前拉她进屋。 「我怕你又走了……」 「傻瓜!」 无数寂寞的夜里,她担惊受怕,他竟然说她是傻瓜,眼眶一红,她转身就跑,曹振轩连忙追了上去。 只见她冲回房里,坐在床上生着闷气,他径自躺上床,双手枕着后脑,闭上了眼,没理会她。 发现他没任何反应,她没好气的看着他,故意轻推了他一下,可他翻了个身,依然不为所动,于是她不悦的直接坐到他身上。 他终于睁开了眼,「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关起门来,就我们俩,你得听我的!」 曹振轩耸耸肩,不置可否。 她低下头,轻咬着他的下唇,「这些日子我担心死了,你却说我是儍瓜!」 他翻身将她牢牢的压在身下,「对不起。」 听到他的耳语,她垂下了眼,「我可能一辈子都成不了那种温顺的妻子,没关系吗?」 「人各有命,本王注定娶你这样的妻子,我不但不后悔还很高兴娶了你。」 平时不会说甜言蜜语,现在说这话又再度打中了她的心。 他的手轻触着她的唇,他的触摸使她喘息,彼此缠绵,两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尾声 【尾声】 曹方宁因为亲手杀了自己的手足而疯了!皇帝看着疯癫的长子,加上五皇子之死而深受打击,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曹振轩的两位舅父之前总用各式各样的理由回绝进京的旨意,这次他们俩没等宣旨,就直接带着人马进京,说是探望病重的皇帝。 事已至此,皇帝也知他没有选择,于是在两位舅父和镇国公的请求下,曹振轩被封为太子,韩秀芝则封为太子妃。 受封那日,韩秀芝觉得自己像在作梦,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太子妃,将来还会成为皇后。 为了受封大典,崔嬷嬷又对她进行了一连串的魔鬼训练,但就应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前她能闪则闪,这次更是仗着曹振轩的宠爱而躲得理所当然。所幸最后受封大典安然落幕,除了她要走向曹振轩,接过他手上的印信时,不小心的跌了一跤,弄得他一时心急一把将她抱起这种小事以外,一切都很好。 不过也因为这一摔,让她无才无德,还没脑子的话又沸沸扬扬的传了出去。 她没放在心上,反正就随着他人去说,只要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好,她还觉得自己在做好事,毕竟古人没电视,四处讲八卦是唯一的乐趣,百姓有她这个太子妃当茶余饭后的笑料,日子才不会太无聊。 至于美丽的高娃公主等不到皇帝驾崩、曹振轩当新帝的那一天,她索性赖着自己的阿爸,让她阿爸自行请旨,纵使被人取笑赶着嫁人她也不以为意。她知道曹尔丹的身子不好,她不想浪费时间,她要赶快成为他的妻子,与他朝夕相处,多一天是一天…… 同样的冬日,同样的梅林,同样的场景,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韩秀芝看着曹振轩折了几枝开得最美的梅花,露出淡淡的笑。 「冷吗?」曹振轩走向她问。 她轻摇了下头,接过了他手上的一枝梅花,「太子爷,这枝梅赏给臣妾可好?」 「我的人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不能赏的?」 她一笑,顾不得侍卫在一旁看着,踮起脚尖吻了他一下。 他没有闪躲,脸上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其实无才无德也是好事。」拉着曹振轩的手,韩秀芝走进月老庙里,有感而发。 曹振轩轻挑了下眉,表示不能理解。 「就是因为无才无德,所以不管我怎么赖着你,」她勾着他的臂膀,「众人也不会太大惊小怪。」 「这都成了理由?」 「是啊!」寺庙一如印象中的摆设,她将梅枝放到月老的供桌上,抬头看着那笑得慈祥的老者,她为了长命锁而来,最后却为了曹振轩留下,至今她依然不明白为什么是她,如果真如月老所言,是三生石上的注定,那今生她在三生石上刻下的不是泪,而是幸福的结局。 「想什么?」她脸上淡淡的笑意让他看得有些痴了。 她一笑,「想我很幸福……」 后记 【后记 生活的变化 子纹】 大家好,我是子纹。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秋意渐浓,热辣辣的夏天远走,但也宣告过敏的季节到来。 非过敏体质的人应该很难想象过敏体质的烦躁感觉,不单季节变化会引发不适,就连吃个东西都得再三小心。 前一阵子,我粗心的踩了个大地雷,向来视老化为毒蛇猛兽的我,吃了坊间颇具名气的胶原蛋白,却诱发了这几年来最严重的一次过敏,身体起红疹也就算了,脸还肿得像猪头,打针吃药全都来,情况却迟迟没有好转,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用回我以前惯用的保养品,偏偏周遭知道我过敏原因的人没几个同情我,反而数落我为什么要乱吃东西?! 这个问题不是白问吗?会去吃美容保养品的人,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变漂亮! 只是这次尝试的结果很惨烈,我的体质不适合这款产品!医生还严肃告知,因为体质改变,所以以前不会令我过敏的东西,现在可能都会过敏…… 如今我的保养品变得很单一,也只能如此单一!沮丧之余,唯一的好处应该是现在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涂涂抹抹一堆东西在脸上才能上床睡觉,一瓶乳液就能搞定全脸和全身,省时又省事!各位亲爱的姊妹们,我以我惨痛的经验告诉你们,爱漂亮可以,但千万不要像我没有搞清状况就乱用东西,赔了夫人又折兵。 除此之外,最近不变的生活里,唯一值得一提的变化就是小少爷上了国中,我成了两个国中生的妈……两个国中生一如往常的悠闲过日子,一点都没有国中生应有的紧张或忙碌。 前几天大少爷拿着毕业旅行的单子回家,要到垦丁去玩三天,看了行捏,我开口问:「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没给我讲完的机会。 我看着他问:「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他说:「我不知道!但不管你要说什么,都不可以!我不会去问学校家长可不可以去,就算可以,我也不要你跟我去!」 他说完后,我也没答腔,只是默默的从书房飘走,因为我当下确实是想问句——「我可不可以去?」不过这话真的只是随口说,我并非真想跟他去,但他的反应实在很…… 上了国中后的他们,不想被当成是妈宝,他们认为自己已经长大,可以独立,不需要妈妈在一旁。大概只会在伸手要钱的时候,才会认为自己还是孩子而妈妈很重要!我没什么好抱怨,因为我也是这样长大的(应该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如此吧!) 写完这本稿子,我想着要把《祸水王子》里的配角拉出来当主角,写本现代的故事,但目前进度只停留在想……这么多年下来,大家应该都很习惯我在还没有完稿之前,所订的计画都是仅供参考…… 天气转凉,大家要好好保重身体,努力过生活之余,也要记得多宠爱自己!下本书见!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穿越寻宝去之一《福妻招进门》; 02、穿越寻宝去之二《小妾上位》; 03、穿越寻宝去之三《公主越雷池》; 04、穿越寻宝去之四《王妃无德》。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