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越雷池》 楔子 【楔子】 雪静悦看着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心中又是着急又是不耐烦,但是在常年的军事训练下,她很快沉下心来,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身为考古研究员的大哥在年初参加了一个新的团队,去挖掘一个新发现的古墓,前几日古墓外层开挖完毕后,他跟着其他团员一起下探挖掘古墓内层,怎料一群人进了古墓后就失去音讯,最后虽然找到了人,但这群人中却只有大哥陷入昏迷不醒,还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 这种一看就知道不正常的状态,与其说是生病,更像是电影、小说中所说的「诅咒」。 忧心不已的雪家人于是找上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师,大师说必须找到一样带有血光的正气之物,才能镇得住大邪之气,听大师这么说,雪静悦马上想到祖宅的祠堂里藏着一个秘密,那是她有一次无意间发现的,在祠堂后方有一个小洞,里头有个盒子,里面放着至今无人发现的珍宝,当时她见到那个价值不菲的古剑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血脉贲张,那珍宝的样子的确很符合大师所要的东西。 她急匆匆的踏进祠堂,谁知就遇到了这诡异的景象—— 「呵呵,小姑娘挺冷静的!」一道苍老又带着点活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是谁?出来!」她警戒的视线扫向无人的四周,微微调整站姿,做出防备姿态。 老人的声音有些无奈,「唉唉,小姑娘,别这么杀气腾腾的,我可是个老人家,你怎么没有半点尊老爱幼的精神啊?」啧啧!时代变迁得也太快,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懂得尊敬老人家了吗? 雪静悦虽然已经从特别军种退役,但这一年多来的安逸生活可没磨光她的警觉,况且此时她的处境诡异,加上一个只出声却不见人影的人,就算对方是个老人,也不会让她放下戒备。 「别说废话了,你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老人轻叹了口气,若不是他还记着那条弄错的红线和仅剩不多的时间,他非得好好教教这个小姑娘什么叫做敬老尊贤才行。 清了清喉咙,老人不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小姑娘,你想救你哥哥就得要有一个带着大凶血光之气的事物,但是你想要的那个东西现在不在这里。」 雪静悦一听到这话,顿时感到慌张,那把剑被谁拿走了?眼下她如何在短时间内找到符合的东西来救哥哥? 老人感受到她着急的情绪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用着蛊惑的声音慢慢说:「其实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要……」他故意拖长音,吊足她的胃口。 她虽然还是保持着警戒,却忍不住焦急的问道:「只要如何?」 「那把剑如今在另一个时空,所以必须破开时空之门才能够将剑取回来,过程也挺危险的,就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了。」 另一个时空?可现下状况紧急,也不容她多想。 「能!」雪静悦想都不想就直接回道。 「那么,时间不多了,我就送你过去吧。」 她心中的疑问还来不及问出口,也还未做好心理准备,就见周遭的白雾忽地朝她涌了过来,随即一阵白光卷着她,她瞬间就消失了。 老人轻轻呵笑,慢慢现出自己的身影,他拉直了手中的一条红丝线,满意的点了点头。「行了,总算把这条线给捻直了啊!」 接下来事情会怎么发展,就和他这个老人家没关系了,那小姑娘强悍得很,应该能够扳正命运的安排吧。 第一章 【第一章】 雪静悦睁开眼的瞬间,属于原主的记忆如大浪般涌进脑海中,让她的头阵阵抽痛,疼得她脸色发白、冷汗直冒,不过疼痛过后,她终于搞清楚了现在的处境。 那老人没骗她,的确让她穿越了时空,而现在这副身体的主人不只和她同名同姓,就长相、身材都一模一样,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智商吧。 原主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副惨样,她不得不说,这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人真的混得有点惨。 感慨没有持续多久,雪静悦马上就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为哥哥找到那把御灵剑,然后带回现代去。 至于这小姑娘可不可怜什么的,那可不是她现在该关心的事情。 这么一想,她也顾不得这身体还带着大病后的虚弱,挣扎着就要起来。 守在内室外头的绿杏一听到有动静,连忙打了帘子进去,脸上的表情担忧、欣喜交杂。「公主……这可是好了?奴婢赶紧让人去请大夫再来瞧瞧。」 雪静悦挥了挥手,要她先安静,接着道:「行了,将军呢?」 绿杏一听自家公主病得声音都哑了,一开口也不问别的,最先关心的仍是将军的去处,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她有些迟疑的安慰道:「公主……将军还在外书房里。」 雪静悦明白那男人是不想看见她,所以才故意避着她,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婢女迟疑的样子,也许现下的情况比她想像的还要更糟糕。 御灵剑的剑身以玉石打造,又镶了宝石,就原主的记忆判断,是那男人的心爱之物,且他几乎剑不离身,若她想要把东西拿到手,就非得先见到人才行。 「那你就让人去叫,怎么,外头没人了?」雪静悦皱着眉,表情有些不悦,粗哑的嗓音听起来反而带了些让人无法违抗的威严气势。 雪静悦这名字听起来文艺又温柔,但再怎么说她也在佣兵团里混过几年,虽不至于杀人如麻,但是磨出来的一身煞气也不是一个下人抵挡得了的。 闻言,绿杏不禁吓了一跳,觉得自家公主的气势变得跟将军有些类似,但因为公主之前的性子也是蛮横霸道,她一时也没有多想,诺诺应了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雪静悦撑着身子下了床,来到桌前替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喉,然后又回到床上坐着,她闭上双眼,思绪飞转。 她现在这个身分说来也是一场闹剧。原本的雪静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见到了进京述职的顾宗淮,一见倾心,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对于这个名声不怎么样的公主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反而是对京里第一闺秀盛妍郁起了爱慕之心。 盛妍郁对顾宗淮其实也有几分心动,两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某次春日踏青,众人见顾宗淮平日绝不离身的御灵剑居然成了她的随身之物,心中多少都有些底了。 雪静悦身为公主,又有点小聪明,听闻这件事,心里暗恨之下,使了些手段,让自己在盛、顾两家都还没提起亲事的时候,直接由皇帝下旨赐婚嫁给顾宗淮。 一想到这,雪静悦忍不住恶劣的在心中猜测着这次他回来的理由,说不定是回来看她死了没有,要是死了,说不得下一秒就马上跑去盛妍郁那儿提亲。 她知道若想好声好气的从他身上要到那把御灵剑大约是不可能了,必须好好想点办法才行。 她转过头,看着铜镜里自己憔悴的脸色,猛然顿悟,唉,她真是傻了,她不是重病吗?就假装自己快死了,想跟他要个东西当做念想,这样御灵剑不就到手了? 雪静悦在男人堆里混久了,对于女人心机这门学分实在没有太多天分,除了这个方法以外,当真想不到别的了。 这法子才刚定下,就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她连忙在床上躺好,装得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随着脚步声靠近,雪静悦不自觉屏住呼吸,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扮柔弱,紧张的心情完全不输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 虽然她一直说服自己只要把声音放轻、假装浑身无力,搭配上她大病初癒,脸色苍白、眼眶微陷的样子,肯定就能行,却没想到来人的第一句话就差点让她从床上跳起来。 「我不是说了,只有她死了或是只剩一口气才来喊我吗?」男人的声音低冷,话语更是扎得人难受。 闻言,房里一干婢女全跪了下来,绿杏更是头低到不能再低,全身瑟瑟发抖。 雪静悦从记忆里得知顾宗淮很讨厌她,却没想到程度会这般严重,同时一个念头闪过,这样一个恨不得她死的男人,就算她装柔弱,真的就能够从他手上要到御灵剑吗? 不过她很快就收敛心神,缓缓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将军就如此恨不得我去死吗?」 顾宗淮冷冷地看着雪静悦,眼底没有半分怜惜之意,只有嫌恶和嘲弄。「我以为你早已明白了。」 都是她,让他错失了盛妍郁那样的好姑娘,若她不是公主,说不定他早就在听到赐婚之时当场拒绝,哪里还能够让她在大婚之后和他那样嚣张大吵。 雪静悦被这句冷情的话一噎,只觉得有些难接话,心里却不怎么难过,反正她明白这样的憎恨是针对之前的雪静悦,而不是现在的她。 她不管他眼中满满的厌恶,咳了几声,拼命睁大了眼睛,让眼睛干涩得不得不挤出几滴泪来。「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求什么,咳咳……你就把御灵剑给我当个念想吧!就算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或者要去娶别的女人也都无所谓了……」 雪静悦极力忍着不要让自己渴望的眼神往御灵剑上飘,免得被他看出端倪,还要装得一副只求物不求人的模样,却不小心被口水给呛到,无预警地大咳起来。 不得不说这真是神来一笔,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缀在刚刚那段话后面,的确有画龙点睛的效果,让本来还有几分怀疑的顾宗淮,终于相信眼前这刁蛮公主是真的病重了。 不是他疑心病重,自从他送给盛妍郁的御灵剑莫名其妙成了他和她的定情信物,还被皇上赐婚后,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抱持着最大恶意的猜忌。 「公主病重了,脑子也糊涂了,我早已说过,这东西我就是自己折了去也绝对不会再送到你手上。」顾宗淮冷冷一笑。 雪静悦咬咬牙,逼自己放柔语气恳求道:「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我现在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就把东西……」一边说,她一边在心中暗啐,等本姑娘拿到了东西回到现代,谁还管你,哼! 「给你?」顾宗淮嗤笑打断她的话,「我这辈子能给你的东西就是这个正妻的位置,其他的,门都没有!」说罢,他甩袖转身离开,经过绿杏身边时,顿了下脚步,垂眼冷睇。「我说过的话就等于军令,这次看在你是初犯也就罢了,若再有下次,就别怪我军规伺候。」 绿杏颤抖个不停,直到那沉得让人心中发冷的脚步声远离,紧绷的情绪才倏地一松,跌坐在地站不起身。 第二章 她很清楚将军的命令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要是她再犯,迎来的真的就是那有她手臂粗的军棍了。 房内鸦雀无声,绿杏和其他婢女甚至不敢抬头看公主现在是什么表情,刚刚那句话与其说是说在警告她,不如说是说给公主听的,那其中威胁的语气,就是没见着将军的脸色也感受到他所散发出来的冷酷。 雪静悦怎么也想不到顾宗淮会是这样的态度,更不用说他打从一进来,就没给房里的任何人好脸色看,说难听点,他根本就把自己当成债主,好像这里的每个人都欠了他百八十万一样,甚至就连她装可怜都没有用。 她愤而从床上坐起来,虚弱的身子因为用力过猛,让她瞬间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摔到床下,幸亏她的身手还在,反应极快的用手撑住床板,避免直接脸撞地球表面的悲剧。 婢女们见状,全都慌张的惊呼,也顾不得腿软,连跪带爬的冲了过来。 「公主,您怎么了?可别吓奴婢啊!」绿杏慌得眼泪直掉,就怕公主因为刚刚那些话气得有什么三长两短。 雪静悦深吸了几口气,才缓缓回道:「我没事。」 绿杏一边抹泪,一边担心的道:「公主,要不奴婢去请大夫过来看看吧,不管怎么说,还是您的身子要紧啊!」 雪静悦抓着她的手,使力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早已没了刚刚刻意装出来的柔弱,表情冷酷,浑身散发着让人无法直视的气势。 「公主,您也别跟将军呕气了,就是一把剑而已,也说不上多名贵,若公主真的想要,咱们请老师傅打一把,或者回宫请皇上寻一把差不多的也行,您就别再执着那把剑了吧。」站在一旁的粉衣奴婢,柔声劝道。 雪静悦瞄了她一眼,马上从记忆里知道这是原身的另一个陪嫁婢女,粉樱,平常负责张罗她的吃食,刚刚也是去厨房里看着她的药了,她醒来时才没见到她的人。 粉樱说完,心里忐忑不已,就怕被嫌多嘴,虽然她是一片忠心,但公主向来性子蛮横,听不进别人的劝,只是她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习惯的斥骂,就连绿杏也惊愕的抬起头来看着公主,想着公主今儿个莫不是转了性子了?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雪静悦挥了挥手,并未多加斥责。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看重那把剑的原因,那是她要带回现代去救命的,要是看着像就可以的话,她又何必穿越时空而来? 绿杏一听,暗自松了口气,连忙接着劝道:「公主想得开就好了,其实将军现在已经是公主的夫君了,就是之前有多大的仇,哪能记上一辈子呢,公主以后多说几句好话,温柔些待将军,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这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最常见的想法,就算贵为公主,出嫁还是要从夫,这也是下人们仍尊称顾宗淮为将军而不是驸马的原因。 雪静悦冷哼了声,看着两个婢女只差没在脸上各写了三从四德四个大字,心中满满的不以为然。 顾宗淮都指望着她去死了,她们居然还不切实际的以为只要采取温柔攻势,就能将铁杵磨成绣花针?她可一点都不敢想。 再说了,她也没有这个时间和他慢慢耗,在这个身体苏醒的时候,除了接收这个身体原有的记忆,她也听到了那个神秘老人的声音—— 他说,她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去取得御灵剑,再来就是她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到原本身体的机能。 幸好还有后面这点,否则依照这个身体已经病得软趴趴的样子,还真不能指望三个月之内就把东西给拿到手。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现在先让我把身子给养好再说。」雪静悦不想浪费时间解释,反正该怎么做她自有打算。 绿杏和粉樱对望了一眼,不知道公主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像以往那样只是随便敷衍,心中挂着一点担忧,最后还是在雪静悦的坚持下各自散去。 房内的人都退出去了,原本守在内室外头的婢女仆妇也被她遣退,雪静悦这才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试着活动一下四肢,感觉身体似乎比刚醒过来时有力一些,她褪去身上披着的宽袖袍子,只穿着窄袖的小衣和窄腿的锦裤,慢条斯理的打起一套类似太极拳的拳法,过了一会儿,她满身大汗的停下动作,忍不住勾起满意的微笑。 很好,虽然还比不上她的巅峰状态,但勉强还可以接受。 其实她也不想要动用武力去夺取,谁教顾宗淮的态度这么恶劣,为了哥哥的生命,她只能出此下策了。 雪静悦自信满满的微笑着,完全想不到本来在她眼里简单的一件事,最后不只打击了她的信心,甚至连人都要赔进去…… 自那日两人不欢而散后,不知道雪静悦是真的死了心,还是真的病重得无力找碴,总之,顾宗淮的日子难得变得清静。 总的来说,他虽然还不至于恶毒的诅咒一个女人去死,但是也希望至少能够保持这样的安静长久一点。 这一日,顾宗淮赤裸着上身正在前院的练武场练剑,正准备结束的时候,却瞥见边上突然出现一个偷偷摸摸的人影。 那身影看起来像是外头守着的小厮,只是他早已吩咐过他练武时不需要人伺候,怎么还有人胆敢犯了禁令? 他脸色一沉,手上的剑快速挽了一个剑花,足尖一点,就往那人的方向飞越而去,将剑架在那人的颈项上,缓缓开口问道:「哪里来的东西,难道不知道我这里的规矩?练武场内除非有我传唤或是有重要的军机大事,否则伺候的人不得擅入,你连这条规矩都忘了」 那名小厮动也不动,既没有求饶也没有转过身打算逃跑。 顾宗淮眯着眼,声音又更冷了些,「转身,我倒要看看是哪一个胆敢犯了我的规矩。」 厮轻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子,在容貌即将要被看见的瞬间,突然扔出手中的袍子,阻挡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顾宗淮似乎早就预料到对方会有这种举动,在他扔出衣料的瞬间,迅即挥剑斩去,人没事,衣裳却直接裂成了两半,成了一大块废布。 他看着转身跑走的身影,连冷笑都吝于给予,将长剑轻松往前一掷,剑尖稳稳的扎在那人即将前行的路上,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直接将那人的脚掌给扎穿。 当小厮回过神要再往前行时,却见顾宗淮已站在面前,毫不留情的直接扯住自己的脖子。 顾宗淮看清对方痛苦又倔强的面容,不禁瞪大了眼,毫不温柔地将人给摔在地上,压抑着怒气问道:「雪静悦,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你堂堂一个公主竟穿着小厮的衣裳混到练武场来?」 雪静悦面对他宛如煞星般的威胁,却毫不畏惧,轻巧的从地上跳了起来,拍拍衣服上沾染到的灰尘,连话也不想说,怀里揣着刚刚到手的御灵剑,大摇大摆的从他面前走过。 「站住!」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忽视过,健臂一伸,将人给挡了下来,锐利的黑眸闪跃着明显的怒气。「我说站住,你没听见吗?」 她斜睨着他,淡淡地道:「做什么?」 第三章 顾宗淮额际的青筋抽跳了下,深深觉得自己当初应该想尽办法拒绝皇上的赐婚,把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公主给娶进门后,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有这种想直接宰人的念头了。 「雪静悦,你还装傻?你偷偷摸摸进了我的地方,居然还问我要做什么」他深吸了口气,咬着牙瞪着她。「你把东西还给我就给我滚,我连多跟你说一句话都觉得心烦。」 雪静悦心一跳,却一脸无辜地道:「什么东西?我刚刚就是想进来看看你都躲在这里做什么,可没拿什么东西……喔,唯一一个就是你那件衣裳,不过不是让你劈成两半了吗?」 顾宗淮一双浓密的剑眉皱得死紧,赤裸胸膛上的肌肉紧绷,像是头即将要攻击猎物的雄狮。 「快把御灵剑给我,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他方才一瞥他因为练武而放在一旁的东西就知道少了什么,加上她之前索要御灵剑未果,他便明白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听他把她的意图说破,她也懒得再装傻,冷哼一声道:「好笑!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拿到手的东西,你还想让我交出来,你是没睡醒吧你!」 她好不容易甩开那些跟得紧紧的婢女,又摸了一套小厮的衣裳混进练武场,还差点被长剑扎穿脚,这百般不容易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他说还就还,作梦! 「雪静悦,成亲那日我就说过,我对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你如果再惹毛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雪静悦嘲讽的瞪着他。「我就是拿了,要不然你还能怎么样?要我还给你是不可能的,要不然你敢让人来搜身吗?我就怕你不敢。」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顾宗淮的表情阴沉得几乎要结霜,双手握得死紧,实在不是他耐性太差,而是眼前这个女人惹怒他的功力太过高深了。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冷静,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别逼我动手。」 她可不是被吓唬大的,她假意一笑,拍拍胸脯,挑衅的道:「我说了,你有办法就自己动手拿回去,若是想要我拿出来,你作梦!」她就不信他这个古代男人敢直接摸上她的胸口。 顾宗淮能够当上将军也不是侥幸,气愤到了极致之后,他那张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雪静悦第一次看到他笑,除了有点惊艳外,她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就像掉进陷阱里头的小动物,她脑中的警铃响个不停,方才挑衅的笑容也僵在脸上,身体甚至比脑子还要更快做出反应,她退后两步后,做出一个左闪的假动作,然后转身马上拔腿往外面跑去。 只可惜,她这样的小动作看在顾宗淮眼里,只是种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他轻轻松松一个转身,就将她拦在他的怀里,在她还来不及发表任何意见的时候,直接将她往肩上一扛,然后反身一抱,让她头下脚上的被箝制在他胸前。 「你这个野蛮人,快点放开我!」她因为困窘和血液倒流而脸色通红,克制不住的尖叫大喊。 难得在她面前能有这种占上风的时候,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手,他微微勾起唇,双手缓缓抬高,再重重放下,晃得她连声音都分了岔。 「东西都还没找着,我怎么能放开呢,你说是吧,公主!」他语气里满是浓浓的讽刺。 「你还是不是男人,居然这样欺负女人」雪静悦觉得有些头晕眼花,这个身体毕竟不是她在现代的那个,要不然光抗打抗摔的能力就绝对不只如此,况且她也真的没想到他居然敢这样对待她。 她怎么会遇到这个好像没开化一样的野蛮人?长得像熊一样粗壮魁梧也就算了,居然连手段也这么粗蛮,原主到底是看上他哪里啊,难道就因为他那张还算阳刚帅气的脸蛋吗? 原主真是太没脑子了,花痴是病,不治害死人啊! 「我是不是男人你应该很清楚才是。」说完,顾宗淮又很坏心的重重甩了她的身子几下。 雪静悦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她仍紧咬着牙忍耐,就当做是得到御灵剑该付出的代价,撑过就好了,没想到她才刚这么想,御灵剑就很不配合的从她衣襟内掉了出来,哐当一声,随即她感觉全身一痛,这才发觉他竟突然松手,让她摔跌在地,在她头昏之际,只有一个念头闪过,幸好不是脸朝地。 「瞧,东西这不就找到了吗?」他笑得嚣张,抽起方才那把长剑一挑,御灵剑马上物归原主。 她狠狠的盯着被他握在手中的御灵剑,第一次清楚明白要拿到这样东西的困难度,比她原本想像的要高出许多。 这次她是栽了,甚至还打草惊蛇,下次出手的难度可能会更高,但是不管怎么说,她绝对不能也不会放弃。 雪静悦的头还有点发晕,她微微摇晃着身躯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不想多说什么,也不想再和他做无意义的争执对话,只是安静的从他旁边走过,打算先回房里,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宗淮原本已经准备好要应付她的张狂大吼或是哭泣咒骂,没想到她却一反常态,异常的冷静,他轻皱着眉,想着她该不会又学了什么新把戏,没关系,他可以等,他才不信一个人的脾气和个性能够说变就变。 只是她都快走出练武场了,还是没有出现他预期中的发狂丑态,他往前踏了一步,犹豫了下,没好气的开口,「别以为你这副样子我就会心软。」 对于他的挑衅,雪静悦连头都没回,只是脚步顿了一下,接着悄然无言的继续往前走。 既然拿不到御灵剑,她又何必和他浪费时间做口舌之争?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我绝不会把御灵剑给你……」顾宗淮的话语突地一顿,因为她已经踏出了练武场。 他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她的身子骨虽然柔弱瘦小,但是背脊却挺直骄傲。 对于她,他突然有种摸不透看不清的感觉,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皱着眉转身。 他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她似乎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差…… 【第二章】 自从练武场那一闹之后,将军府里又安静了几天,顾宗淮第一次觉得有点不大对劲,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他这是怎么了,居然好日子过不得,非得要闹出什么动静来才觉得安心。 这时,一名小厮进来书房里禀告,「将军,公主说明日要请各家小姐来府里赏花,还请将军没事别往后头走,以免冲撞了人。」 顾宗淮一听,立刻沉下脸,没好气的问:「冲撞谁了?我还不晓得我这宅子里有什么花可以赏,她真是吃饱撑了没事做。」 厮早已习惯将军的坏脾气,也很会看脸色,明白将军这时还不算太生气,但接下来的话他却说得战战兢兢,「公主说是招待以前的姊妹们,将军若是有心也可往后头去瞧,但莫失了身分就是。」 第四章 公主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要知道将军和盛小姐那事,自从皇上赐婚之后可是没人敢提的,公主这次摆明了就是要特地把这事儿给闹出来吧!瞧这话不就是说将军若是还对盛小姐有心,就往后院去瞧,但是到时会被传得多难听,就让将军自己去斟酌了吗? 顾宗淮自然也听出她话里隐藏的意思,怒火轻易地被挑起。 他就知道,雪静悦那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安分的时候,那天闷不吭声的走了,敢情早就设了局在等着呢! 他暴躁的在房里转来转去,想着那天他果然只是一时思虑不清,她的满腹心机根本没有变过,他转了一圈,最后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勾了勾嘴角,把小厮招到跟前。「你去跟她说我知道了,然后打听打听她们明天到底是要赏什么花,再来向我禀报。」 都已经要入秋了,他倒要看看她能够弄出什么东西来赏,再说了,她就算真的能找到东西,他今晚也得把它给弄没了,到时候无花可赏,比起他进不进后院这事,她的脸反而丢得更大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浮现满满的笑意,只差没高兴得仰天大笑了,那得意的模样让小厮都看呆了。 「还不快去打听,要是误了本将军的事,到时候看我怎么扒你的皮!」见小厮还呆站在原地,顾宗淮不耐烦地催促道。 厮不敢再耽搁,脚步一转就往后院去,但心中的疑惑却怎么也无法解开,将军这是怎么了,明知道公主要宴请的对象一定会有盛家大小姐,怎么不像往常一样多多打听呢? 唉,不说女人心海底针,将军的心思也不好捉摸啊! 隔天,雪静悦领着一干婢女来到园子里,看见的不是原本还有几朵菊花含苞待放的模样,而是一丛丛的菊花给剪得乱七八糟的,别说是菊花了,就连地上的野花也全都折了腰。 她不信这么大的将军府里,没有一个管花花草草的人,更不用说前两天她来花园时,花草树木可不是现在这种饱受摧残的样子。 她定定的不说话,斜眼一瞧,看到一个前院的小厮正偷偷摸摸的往这里看,他瞬间就明白了大概。 那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幼稚鬼,他肯定是因为她昨天让人传过去的话,才把园子弄成这副德性。 绿杏难掩担忧的问道:「公主,园子成了这样我们该怎么办啊?」帖子都已经发出去了,难道要请人家来看一地的残花碎叶吗?那岂不让人笑死。 雪静悦想了想自己的计划,突然觉得这样反而更好,怒意瞬间消去不少,开口道:「没关系,秋天也不是只能赏菊。粉樱,昨儿个你不是才说有人送了两大篓的螃蟹吗,刚好,秋日蟹肥,既然赏不了花,品蟹也是一样的,刚好前后院中间有一处水榭,我记得两旁种植的枫树这几日染红了一点,赏枫品蟹也是一种风雅。」 粉樱和绿杏对望一眼,虽然这跟帖子上写的不同,但是情急之下也只能如此了,于是点了点头,留下几名才刚留头的小婢女伺候公主,接着便各自带了些人,往水榭和厨房准备去。 雪静悦的视线飘向远方,不免有些紧张和期待,只希望真如原主记忆中的那样,盛妍郁是顾宗淮心尖上的人儿,否则她接下来的计划就不能成功了。 雪静悦稍微装扮一下后,便带着婢女来到水榭等待。 依照原主过去霸道蛮横的性子,哪里会有真正处得好的闺中密友,且之后若东西顺利得手,她跟这些古代千金们也没有来往的必要,所以除了盛妍郁,其他几个人都是她随意选来串场的,她们对她不熟,她对她们也没有熟识到哪里去,自然不用亲自去迎客。 受邀的姑娘们陆陆续续来了,雪静悦顶多就是寒暄个几句,然后就让绿杏带着人让她们在水榭附近逛逛,顺便说一下今天不赏花,改成吃螃蟹,而她则耐心等待今天的重要人物登场。 她专心想着盛妍郁和她的计划,浑然不知自己沉思的模样完全落入其他人眼里。 「将军,公主要是不闹腾的时候,看起来也不差。」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站在一处高石上,感叹的说道。 顾宗淮冷哼了声,没好气的瞥了雪静悦一眼。「只可惜,她不闹腾的时候太少了。」 黑笑咪咪地嘴里叼了口点心吃,边嚼边道:「将军,您这话可真伤人,公主会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您,您说说,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不要脸面、不要名声,那得有多大的勇气啊!」 顾宗淮抿紧唇不回答,但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站在一旁、双手交叉在胸前的魁梧男人则淡然的说:「有这样的心是好,但是若另外一个人没那个心,不过只是白费心思还惹人嫌。」 黑对于他的话向来挺信服的,虽然他的年纪比自个儿小上许多,但是外表看来年纪却比他大,而且对于人情世故也比他通透不知道多少,就是因为这样,大家才会戏称他叫老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意识到他们谈论的正主就在一旁。 顾宗淮听不下去了,没好气的打断道:「你们两个要是没事做,不如去前院把兵器都擦拭干净,免得跟女人家一样碎嘴。」 老白和小黑同时噤声,了然的对望一眼,他们身为顾宗淮多年来的心腹,怎么会不清楚这是他恼羞成怒才会有的反应。 呿,身为大男人,让人说两句又怎么了?男女情爱的事他们瞧得可多了,就是没将军和公主这样的精彩,才会忍不住多说两句嘛。 顾宗淮也知道自己现在心烦意乱的感觉有些不对,甚至比起当初听见赐婚的对象不是盛妍郁,而是只闻其名的公主时更甚,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姑娘家愿意做出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突然间,他想起她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只说想要御灵剑当成她的念想,其他都不要的可怜模样,心中的烦躁更深了,让他有些按捺不住的挠了挠头发。 「盛大小姐来了。」老白的眼睛突地发亮。这可是正妻和红粉之间的对决,这样的好戏百年难得一见啊,怎么不让他已经苍老的心蠢蠢欲动呢! 黑的双眼也紧盯着缓步朝水榭走去的盛妍郁,还不时用眼角余光偷瞄顾宗淮的反应,他想知道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还对她念念不忘。 顾宗淮懒得理会小黑,现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水榭中两个女人身上。 一个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一个是让他烦躁不已的女人,他以为自己的目光会被许久不见的盛妍郁完全吸引,但是他却总忍不住想要看看雪静悦又想搞什么花样。 虽然他还厘不清真正的感觉,但他似乎对雪静悦太上心了点,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也让他的心像被风吹拂的湖面一般,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迟迟无法平静。 雪静悦第一眼看见盛妍郁的印象就是,不愧是号称京城里最想娶回当当家主母的姑娘。 盛妍郁中等身材,长相顶多算是个中上美人,但是从她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教养的严格,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刻意。 第五章 鹅蛋脸上细细的长眉,配上一双丹凤眼,浅浅看人时会让人觉得她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更不用说她正眼看人的时候,那一双眼和轻勾的唇角,都比她这个公主看起来更像公主。 而且盛妍郁的梳妆打扮繁复中带着大气,端庄中又带着奢华,比起她因为等一下要方便行动,只随便盘了一个妇人的发髻,上头随意插了两根簪子打发,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偷偷往她们这里瞧,想看看自从皇上赐婚后第一次相见的两人会擦出什么火花,但她们却只是淡淡的寒暄了两句,就像普通的闺中千金许久不见的问候一样,简单得让人连一点探究的蛛丝马迹都寻不着。 雪静悦也不是猜不到旁人好事的想法,只不过她又不是来这里上演什么宅斗大戏的,就是她想,她这个现代女汉子也斗不过古代女人啊,那种一句话里隐含两、三种含意什么的技法,她可是毫无实战经验。 「我与众位妹妹许久不见了,刚好南边有人进了两大篓螃蟹,想着秋色烂漫,就邀几位妹妹一起来品蟹赏景,若有招待不周,还望各位妹妹不要见怪。」雪静悦淡淡的说着她琢磨了一整晚的开场白。 盛妍郁出身侯府,在几位官家姑娘中身分是最高的,年方十六的她,只和雪静悦相差了一岁,自然由她代表,她轻柔地回道:「公主谦虚了,公主招待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我们姊妹几个能够提前品尝,自是心中欢喜,又怎会见怪。」 「那好,在吃蟹之前,不如我们先在水榭边上走走,如何?虽然将军府里没什么好景,但是化繁为简,也别有一番风景。」雪静悦为了把人带到她预设好的目的地,只好凭着印象,按照看过的电视剧胡诌了两句。 盛妍郁对于这个用不光彩手段骗走了御灵剑,又抢先让皇上赐婚的女人本来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今日受邀而来,不过是因为她是公主得罪不起,她甚至想过公主会嘲讽她,或是让她丢尽脸面,怎料公主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应对得体,甚至连以往的愤恨眼神也不复见。 盛妍郁不知道是她真的不在意了,还是有其他后招,总之她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的笑意,心却提得老高。 雪静悦不知道对方心有提防,也不晓得顾宗淮等人在高处看着她们,她专注的研究着到底是要自己跳下水再拉盛妍郁一起下水,还是设计让她失手将自己推下水,再佯装紧张将她一起拉下水比较好。 她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打着赏花的主意,然后上演一场落水记,她事前打听过了,将军府里会水的人不多,再加上水榭离前院很近,顾宗淮如果听到他喜欢的女人落水了,应该会用最快的速度赶来救人,这样她就有机会可以趁机摸走御灵剑,假如不行,等他换衣裳的时候她还有第二次机会。 雪静悦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手段,虽然相较于以前在佣兵团接过的任务,这样的手段顶多只能算是幼稚园等级,但是因为要推一个无辜的姑娘下水,她还是忍不住心生愧疚。 即使只有一瞬,这样的心情也足以让她更加和颜悦色的对待盛妍郁,却不知她的态度让对方更为提防。 雪静悦和盛妍郁走在最前头,其他几个千金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走在两人身后赏景聊天,众人看起来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 就在雪静悦和盛妍郁走到水池边上时,雪静悦不动声色的一脚踩上一块有青苔的石头,脚下一滑,身子也摇摇晃晃的。 盛妍郁早就留心着她的举动,意外突生之际,她直觉地退后了一步,让站在身边的婢女站在她原本的位置,雪静悦本来要拉住她的手只差那么一寸,随即整个人往后栽进水里。 见状,所有人瞬间都停住了呼吸,盛妍郁不清楚这是不是一个针对她的阴谋,其他的姑娘们则是担心自己是不是卷进了什么阴私之事,而站在高处的顾宗淮则是低骂一声后,想也不想的一跃而下。 仍站在高处的老白和小黑看着这混乱的一幕,没了一开始的懒散,反倒多了几分专注。 「老白,你说,这到底是个意外,还是一出好戏?」小黑摸了摸自己没什么胡碴的光滑下巴,饶富兴味的问道。 老白意有所指地道:「那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将军的心意是不是已经变了?」 黑听得懵懵懂懂,只觉得他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哑谜,没好气的撇了撇嘴道:「又来了,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说完,他转过头,不再看老白那张老脸。 跟这些聪明人说话就是心累,还不如他自己好好的看看,说不得还能看出几分意思来,至于将军的心思……他又不是那些娘儿们,这种事可不归他管。 雪静悦在要拉盛妍郁却发现她机灵的闪开时,就全身放松,让自己轻巧地入水。 唉,是她小看了这些古代的姑娘们,还以为自己想得一个好计策,结果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闭着气感受着身体逐渐下沉,一边思考,一边又将情绪放空,这是她在当佣兵的时候常常玩的招数。 她常会在没人的时候,跳进驻地里的小瀑布里,一边让自己冷静,一边放空思绪让自己不要那么焦躁。 直到感觉气快用完了,雪静悦才睁开眼睛,双脚慢慢的打水,打算让身子往上浮,怎料却看见一道黑影动作迅猛的往她这个方向而来。 她还来不及多想,就见顾宗淮快速的游到她面前,大手紧紧箍住她的腰,用一种让她无法抵抗的力道,直接扯着她往水面上游。 当两人破水而出的时候,雪静悦看到一群慌乱不已的小姑娘们,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们,出声想要安抚,「那个……」 然而她才刚起了个头,就被身旁这个男人冷声斥喝,「够了!嫌命太长了是不是?!」吼完,他抱着她回到岸边,转头向两个满脸着急的婢女吩咐道:「去请大夫来,然后让人备热水,让公主把这一身湿衣裳给换了。」 绿杏和粉樱吓得魂都要飞了,就连为什么将军会从天而降,又怎么来得这么及时的疑点都没发现,马上领命去办。 「好了,我可以自己走。」雪静悦不自在地扭动身躯想要下来,同时忍不住腹诽,这家伙这么生气做什么,莫名其妙。 「别乱动。」他低头瞪了她一眼,见她安分了,这才抱着她大步走向她的寝房。 主人家都走了,水榭边就只留下一群被邀请来的客人,每个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品蟹宴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也不知道就此告辞会不会太唐突。 盛妍郁皱着眉看着远去的两个人,心中闪过一丝怅然,可当她再转过身面对众人时,又换上温和的笑意。「各位妹妹,既然公主此时略有不便,我们也不好继续打扰。」 她只不过开了个头,众人便明白的点点头,在小厮的引领下各自离去,对于今日这场闹剧除了私下议论外,没有人敢多说些什么。 盛妍郁由婢女小心搀着要离开时,仍有些期盼的往两人消失的方向望去,但是不管她如何盼望,换来的还是只有失望。 第六章 曾经的有心人,如今看来似乎已经情断了啊…… 顾宗淮身上穿着还来不及换下的湿长裤,上半身搭着白色的里衣,精壮的身材半遮半掩,此刻的他就像只暴怒的雄狮,狠瞪着狼狈的披散着头发、一身湿衣裳却一脸淡然站在他面前的女人。 「你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为了一把御灵剑,把自己折腾得摔进水里?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救你!」 雪静悦却充耳不闻,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御灵剑不放,心里想的则是——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用力,要是把剑给折断了该如何是好? 察觉到她的漫不经心,他的愤怒升到了顶点,他大吼一声,「雪静悦!」随即一只大手紧紧扣住她的脖子。 她没拨开他的手,只是抬眼平淡的看着他。「其实我也没拜托你救我。」 她说的是真心话,但是听在他耳里,完全就是她不知好歹的嘴硬。 他气得发笑,牙咬得生痛,深沉的眼眸里满是怒火。「我也不指望你多感激我,但是你连衣裳都还没换好,就想趁我换衣裳的时候来偷我的东西,我对你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是吗?那怎还会拉拉杂杂的说这么多……雪静悦抿了抿嘴,淡淡地道:「只要你愿意把御灵剑给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经过这几次交手,她也明白,玩把戏,这些古人的脑袋比她还要灵活;单靠武力,她也打不过他,谁教她身上没有枪;要玩苦肉计,在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行不通,既然如此,她只能直接开条件了。 顾宗淮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想也不想的就回道:「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如果我说让你随军三个月呢,这样也行?」他得意的看着她,就是想要看看她知难而退的模样。 他这趟回京城,一来是因为听说她病重,又恰好碰上边关入冬前最后一次的补给,要不然他身为将军,哪能这么轻易就离开驻地。 雪静悦水亮的眸子认真的望着他,毫不犹豫地道:「行!就三个月吗?从什么时候开始,明儿个吗?」 顾宗淮愣了下,松开手,皱着眉头沉声说:「我说的随军可不是让你去那里享福的,你得和那些小兵一起吃饭、一起做杂活,若有必要,还得跟着上战场。」 她的表情毫无惊恐或厌恶,坚定得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我要是真的做到了,你真的会把御灵剑给我吗?二不要她浪费了三个月的时间,东西却没拿到,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她充满怀疑的语气让他嘴硬地回道:「大丈夫说话做事钉是钉,铆是铆。」 他紧瞅着她,心中起了一些异样的感觉,尤其是她这样平静的时候,总让他觉得她生了一场重病后,好像也变了个人似的? 雪静悦勾起一抹浅笑,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芒。「那么就等三个月后你把东西给我了。」 顾宗淮看她骄傲得像只天鹅,冷哼了声,「我等着,到时可别哭爹喊娘的说你撑不下去了。」 她自信的睨了他一眼,她一定会让他好好见识一下「现代花木兰」的实力。 【第三章】 在仿佛一场闹剧的品蟹宴结束后第三天,顾宗淮进宫向皇上禀报过后,就带着自己的人马还有一个编制外的人员动身回边关。 一路上,他的脸黑沉沉的像贴了锅灰一样,就连小黑也异常安静,就怕一个不小心被迁怒。 顾宗淮原本打定了主意,再也不要理会雪静悦这个不知好歹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等她吃不了苦向他求饶,他再找个台阶让她下。 只是一天过去了,她并未来向他哭诉,他想,或许手底下的人看在她是老白领过去的,特意照顾她一点,于是他就抱着明日就会看到她哭丧着脸的期待下,欣然入睡。 第二天也过去了,他们一路急行军,所有人都搞得灰头土脸,就连小黑也忍不住抱怨吃了整天的土,连喝水都一股子土味。 结果在驿站的时候,他的灯燃了大半夜,却连雪静悦的脸都没见到。 顾宗淮一天又一天的数着她能够忍下几天,每过一天,他的脸色就黑一层,到最后小黑都不想跟在他身边了,只有老白仍顶着一张严肃沉闷的老脸跟在他身边,偶尔向他投去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像是看穿了他心底的想法,让他的恼怒更甚。 如今快接近边关,表示他们已经离京大半个月了,这一日中午,众人刚好来到一片荒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顾宗淮便下令就地架起炉灶,烧点热水,热一热早先带的干粮打算应付一餐。 所有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只有顾宗淮坐着的地方空了一大片,他脸色阴沉,手里拿着布擦剑,眼睛却不知道在看哪里。 老白在附近晃了一圈,确认没问题后回来看见他还是维持同样的姿势,忍不住摇摇头,开口道:「将军既然担忧,何不直接去瞧瞧?」 「我要担忧什么?」顾宗淮一双利眸瞪着他,嘴硬道。 口是心非。不过老白当然明白这话可不能直说,于是拐了个弯道:「公主毕竟是女儿身,这些日子必定吃了不少苦,虽然将军特意将公主休息的地方和其他人隔开,但还是有所不便……」 顾宗淮冷哼道:「我可不想拿我的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况且要是真的去关心她,说不得还会让她以为他一个大男人说话不算话,打算毁约呢! 「将军,若只是不小心经过看到,也就无所谓了吧。」老白有些无奈的出着主意。 不是他想把自己弄得像三姑六婆一样多嘴,只是将军这阵子老黑着脸,行军速度一日比一日快,众人私下都叫苦连天,非得让他去看看将军到底是怎么了,让他好好劝劝。 说实在话,他觉得这根本就是这对夫妻在闹别扭,两个人都不想低头,将军自然只能在心中自己生闷气了。 看他还有一丝犹豫,但眉间微微松开的皱折已经说明他对这个提议似乎有点心动,老白又故作不经意的续道:「这几日就算是赶路,但也常常有个热汤热水的能喝,也不知道那帮鲁汉子是怎么想的,这几日倒是弄出了许多花样来,说不得公主也出了点主意。」 顾宗淮看着放在一旁、属下刚刚送来的一碗热汤,这时候已经冷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可以见到里头的确不只是单纯煮开的水而已,细细一闻还有一点鲜味。 「这些臭小子,什么时候就是喝个热汤水也搞这些花样了,不行,我得自己瞧瞧去。」他低声叨念着,把擦剑的布往边上一扔,起身快步往篝火的地方去。 老白摇摇头跟了上去,不禁在心中感叹,唉,将军大事上都好,怎么对于小事越来越别扭了。 这是雪静悦来到古代后,第一次对于生活有种比较习惯熟悉的感觉。 相较于在将军府,她光是出个房门,身后就跟了五、六个婢女,吃个饭,桌子上摆了至少十个碗碟,假扮成小兵倒舒服多了,大口吃饭大口喝汤,每天的行军她还可以当成体力训练,比起之前她光是想打个拳还得找地方躲着练,甚至连洗澡都要把人给赶出去才行的日子,现在的确让她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而且她还挺感谢顾宗淮的,特地安排她和一干男人分开睡,还让她化名为雪悦,免得被看出身分。 第七章 和雪悦一起负责这次出行后勤的小兵们,也对这个新来的年轻人觉得很满意。 原本还以为这个新来的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样子,长得又痩又小,也不知道是不是来混日子的,结果却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不只不会拖累他们行军的速度,还不时有些特别的想法,让无聊的日子多了点趣味。 老王头满意的看着柴火,一边嗅着锅里头浓浓的味道,边称赞雪悦道:「悦小子,行啊!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这水里就倒点你说的那个粉,又抓点你说的那个海带,居然就能熬成一锅汤,滋味比我们平日喝的要好多了。」 一边捧着碗等着最新一锅煮好的年轻小伙子,故意调笑道:「老王头,你说你都管后勤这么多年了,悦小子一来你马上就被比下去了,你可要小心哪天将军吃不惯你那像馊食一样的菜饭,将你调去喂马。」 老王头随手抓来一把草扔了过去,笑骂道:「方凯你这臭小子,就会挖苦老子,要是你有悦小子这样的本事,我就是去喂马又有什么要紧的。」 方凯啧了声,高举着碗轻巧躲过。「你这是恼羞成怒!悦小子,你来评评理,我说的可对?」 雪静悦只是嘴角轻勾,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将里头的东西撒进汤里,用汤勺搅了搅后,问道:「汤好了,谁要先来?」 「我我我!我先来的!」原本还在拌嘴的老王头和方凯,还有围在边上的几个大男人全都捧着碗,异口同声,争先恐后的喊着。 雪静悦依次替他们圉汤,笑道:「别急,大家都有,其他人喝过了,这锅都是我们的。」 老王头仗着年纪大,率先抢了一碗,一边轻啜着,一边咬着冷硬的饼子,同时还不忘说道:「也是悦小子来了才有这等好事,要不之前我们只要有碗热水喝就满足了,哪能指望短短的时间就能弄出一锅好汤来,说来悦小子这书读得多果然有点用,看那些有些还是药材呢,你随便抓一把扔下去就成了汤了,还鲜得很。」 雪静悦浅笑着不说话,这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所说的药材其实就是昆布,在这时候还是被放在药店里卖的,而买的人其实也少,少少的几文钱就能买到一大片,她出门前特地让人去买了些,还让人磨成了粉,接着又和了盐及花椒粉弄成了一大罐子,只用油纸包了几包随身带着,在这种能够歇脚的时候,就在热水滚开的时候撒上一包,带着海味的辣汤就完成了。 她倒也不是非要这样吃喝不可,只是之前偶尔用了一次,结果就让大伙给惦记上了,只得每天都随身带上几包,只要一歇脚,她就煮成一大锅让大家分着喝。 其实每日跟着压货的驴车走自然是辛苦的,但是只要想到三个月后就能拿到御灵剑回到现代救哥哥的命,这一点代价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而且这还没有她以前混佣兵团的时候辛苦,想想那次在沙漠里走了两天就只有一罐矿泉水,还要扛着武器,还有某次在丛林里,为了悄无声息追击一个目标,不能点火也不能吃味道太过明显的东西,甚至连活吃青蛙老鼠什么的都做过了,现在还有这样的热汤可以喝,她觉得幸福值已经很高了。 顾宗淮一走过来,就看到雪静悦和一群大男人坐在一起开心谈笑的模样,瞬间有些心塞,他想都没想便唤道:「雪悦,过来!」 一群人突然听见将军的声音,全都愣了下,然后一致把目光投到那个同样有些诧异的雪悦身上。 雪静悦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起要找她了,但还是乖乖的起身走了过去,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抛出「跟着」两个字,就自顾自的往前走。 两个人走得远了,一群人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纷纷讨论起来—— 「将军找悦小子要做啥啊,难不成他真的跟将军有什么关系?」 「说不定就是呢!要说悦小子挺聪明的,还是念过书的,那八成是将军的亲戚吧。」 各种不靠谱的猜测满天飞,老白默默的退到一边去,暗自幸灾乐祸的想着,三个月后,要是这些人知道这些日子称兄道弟的家伙不但是公主,还是将军夫人…… 嗯,实在太期待他们的反应了。 雪静悦跟着顾宗淮走了一段路后,突地停下脚步朝着他的背影喊「你要有事就直说,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但他大将军可以骑着马在前头冲,他们跟着驴车的可是靠着两条腿,她可不能浪费任何可以休息的时间。 闻言,顾宗淮马上回过头来,看着她穿着粗棉袄、静静站在那里的模样,忍不住烦躁又起。 真是天生的冤家,她蛮横的时候他是整天的心烦,现在她好不容易稍微改了个性子,他怎么还是烦躁得要命? 「你……」顾宗淮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看到她的脸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硬是挤出话来,「你如果不适应的话,早早的说了,等到了目的地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雪静悦一听,马上摇头。「不必了,这点苦不算什么。」 他瞪着她,不自觉扬声道:「还说不算什么?你堂堂一个公主,却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就算要糟蹋自己也够了吧!」 她必须极力克制才能不在他面前翻白眼,他说这是什么话,她不过就是把皮肤擦了点粉,弄得没那么白,眉毛画粗了点,头发就像其他男人一样用条破布随便扎着,身上穿着粗旧的灰棉袄,其实这样她还不是很满意,但她手边没有太多可以使用的素材,只能将就点了。 「走点路有益身体健康,再说了,打扮成这样也挺好的,难不成你要我穿着平日的绫罗绸缎吗?」 顾宗淮听她说得云淡风轻,皱紧了眉头,沉声道:「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要不要回去?你为什么要为了把御灵剑自眨身分,顶多请求皇上找人再打一把就行了,这东西虽然罕见,却也不是打不出来,你不要再胡闹了。」 雪静悦的表情一沉,定定的看着他。「或许你觉得我是胡闹,但是我明白我自己在做什么,顾宗淮,别那么自以为是,我既然敢答应你提出的条件,我就是吃再多的苦也不会到你面前喊一声累,你也不用劝我,就等着三个月后把御灵剑给我就是了。」 「你这是没事找事!」他本来还想好言好语的相劝,但是看到她执着又倔强的表情后,火又冒了上来。「你以为一个姑娘家的混在军营里头是什么好事吗?不说别的,光是吃喝拉撒睡就相当不方便,再说,你已经是成亲的妇人了,若是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她冷冷的回道:「这样的交换条件当初是你提出来的,既然你身为我的丈夫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又何必在乎这么多。」 顾宗淮被她这么一呛,不禁顿了一下,他那时候是真的气到了,才会想要故意刁难她,当真没想到她可以撑这么久,不过他总不能自打嘴巴,这样太没有男人的风范了。 第八章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又道:「你以为到了边关你还可以每天悠哉的烧饭煮汤吗?你可能要上战场杀敌或者是看到一堆尸体,这样你坚持不回京城吗?」 雪静悦将他的话在心中过了一次,略微诧异的发现,这男人……是在担心她吗?他之前可是多看她一眼都讨厌,现下是怎么回事,该不会他也穿了吧? 她的心底虽然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坚定的表示,「我知道边关的生活是什么模样,也清楚这三个月可能不会很好过,但是我有一定要完成这个赌约的理由,所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动摇的。」 对于死亡,她看得多也经历得多了,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对于他那样的恐吓,听听就好了。 顾宗淮实在不明白她到底在坚持些什么,气闷地沉默不语。 雪静悦也不想再和他争执,反正三个月后,他们就是两个时空的人了,从此不再相见,很多事情她没必要解释,也不需要太在乎他的反应。 她转身离开,才走没几步,就听到他幽幽的嗓音轻轻传来—— 「雪静悦,你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雪静悦回头淡淡一笑,水亮的大眼里有着一丝潇洒。「是啊,我是不同了,但那又怎样呢?我觉得现在的我活得很好,起码很自在很快乐,比起之前那种蠢样,我觉得现在好多了。」 顾宗淮定定的看着她水亮透澈的眼眸,还有悠然自在的模样,他突然明白自己的烦躁所为何来。 她的眼里不只没了以往的跋扈蛮横,也同样少了他的存在,而这样的领悟如同雷电般深刻的劈入他的脑海里。 他曾经厌恶她的爱恋和痴缠,甚至还想过如果她能把这样的心思用在别的男人身上该有多好,但为什么现在她不再把他放在心上后,他会感到不甘心? 雪静悦见他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了,转回头大步前行,将一脸震惊的他抛诸脑后。 【第四章】 顾宗淮领着几名骑兵出城巡逻,老白和小黑也在队伍之中,他们不时偷看坐在马上貌似目不斜视的将军,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小黑眼里全是不解,老白倒是猜到了一点,但却不好说。 黑小声的问老白,「将军这是怎么了,之前是脸黑得跟抹了锅灰似的,现在看似正常了,但我总觉得将军有些失神。」 事没有,家事倒是有一桩呢!老白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含糊的回道:「公主混在小兵里,将军难免会操心。」 黑不可置信的叹道:「本来听将军提起那个赌约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公主做得到,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一个人背着一个小布包就出来了,而且这一路上又冷又脏的,她一点都不在意,也没吵着要住在城里,而是跟其他小兵在军营里搭了帐篷住下,让我对她有点改观了。」 他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老话,但就这一个多月来,他可亲眼见识到改了本性的最好例子。 老白边听,边用眼角余光瞄向明明竖着耳朵听,却又装作一点都不在意的将军,心里默默叹着气。 公主以前极为爱慕将军,将军却不屑一顾,现在公主变得坚强独立,也不再一心一意只为将军,难怪将军心里别扭,他身为旁观者,看得明白却说不出口,要是说了,多伤将军的自尊啊! 顾宗淮有时也觉得自己或许是太闲了,才会老把心思都放在雪静悦身上,甚至在发觉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他的时候,该死的希望她能够多依赖他一点。 虽然他的思绪纷乱,但是并未松懈警惧,至于老白和小黑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可都明白着,在边关只要有一点点的放松,大概就离死不远了,关外的蛮人和他们可是多年的死对头,随时都有可能发动突击。 突地,顾宗淮一抬手,小黑和老白以及后头跟随的士兵连忙噤声,停下脚步后快速抽出兵器,警戒的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顾宗淮锐利的眼神扫过前方大约还有上百尺距离的那片树林,长年征战的经验让他感觉到危险的逼近。 过分的安静让所有人的感觉也变得敏锐,包括那有些不自然的树林摇曳声响,还有空气里淡如丝的铁锈腥气味儿,众人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那是血的味道。 顾宗淮转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人手,随即冷着脸命令道:「先回城,调集人马准备出战。」 众人完全相信将军的判断,明白将军绝不会让自己人去面对可能的危险,而会在冷静的判断后做出最佳的抉择,于是马上勒紧缰绳,快速掉转马头往来时路狂驰。 没多久,他们就听见身后阵势庞大的马蹄追击声,所有人脸色沉肃,谁也没有回头去看,直到他们奔回城门口,老白、小黑还有顾宗淮三人直接勒马停在城门前,看着烟土之后的敌人。 顾宗淮冷笑,举刀向上,闪亮的刀锋被阳光一照,像是一把从天而降的光刃,随时准备收割敌人性命。 「很好,看来今年入冬的第一场仗就要开打了。」 刀尖缓缓往前一指,城墙上遇敌的号角声也长长的响起,仿佛是在应和着他的命令。 张扬红旗在城墙上随风飞舞,飒飒的声响配上号角的声音如同肃杀的前哨声。 顾宗淮表情冷肃,专注地盯着前方,薄唇轻启,「听我号令,杀!」 雪静悦昨晚守着最后一炉的炉火到凌晨,本来就可以晚点起床,而且因为军营里的大帐篷能够睡的人都是编制内的,所以她另外在边上搭了一个小帐篷睡下,在偌大的营区里也不显得突兀。 就在她睡得正香的时候,有人猛地掀开了她的小帐,匆匆的道:「悦小子别睡了!你没听见号角都吹响三次了吗?赶紧的把刀子什么的都带上,凯哥带着你去见见世面。」 在有人掀开帐篷的瞬间,雪静悦便醒来了,接着快速坐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深沉的视线有些吓人。 幸好她自从出了将军府后,就算睡着,衣服也都穿得好好的,连头发也一直束着,即使突然有人冲进来也不会有半分差错。 方凯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见他还呆坐在床上,连忙走上前把他给拉了出去,边往城门走去,边兴奋的说:「这可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仗,还那么刚好的让将军给碰上了,将军刚刚就那么直直的骑在马上,金刀所指,千万儿郎就随着将军往前冲,那场面说是一句震撼人心都不为过……唉唉,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好歹也吱一声啊!」 雪静悦双淡定地看了方凯一眼,粉唇微张,「吱。」 方凯闻声,不禁愣了一下,接着才想起刚刚说的话,又好气又好笑的指着他。 「你行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够开我的玩笑,去去!我们火头兵上战场的机会不多,今儿个就是在这里好好等着,万一有人受伤就得赶紧帮忙往城里头运,明白吗?」 方凯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前两年他因为年纪小,力气还不够,就算是搬伤患这样的事情他也做不来,如今终于可以亲身体验,他兴奋得甚至忘了老王头早先的交代,不能让悦小子一起跟着出来。 第九章 老王头看到方凯把雪悦带来,差点没昏过去,他是这几天才接收到老白的吩咐,要他好生照顾着雪悦,他虽然不明白悦小子是哪里来的,但想必不是出自普通人家,到边关来应该只是要磨练磨练,可不能真正上战场,没想到他把这事交托给方凯,他这小子却这么不靠谱,只不过现在这关键时刻他实在没有闲暇骂人,只好严厉交代方凯一定要把人看好。 雪静悦站在城门边,眯着眼看着前方几百公尺的杀戮情景,鲜血在空中喷洒后缓缓落下,在黄沙地上开出突兀的血花。 冷兵器时代的杀戮看起来总是比热兵器时代还要残忍得多,甚至让人感觉到一种从血液中不断蔓延的冷意。 至于雪静悦,没睡饱的不满让她体内的理智消失殆尽,下意识地往前迈进。 方凯注意到身边的人不大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雪静悦已经走出城门,她痩弱的身子好似随时都会被关外的强风吹倒,但她挺直广背脊,灰黑色的身影就这样站在那里,让人心里有种发寒的错觉。 「悦小子赶紧回来!再过去可不行啦!」方凯着急的喊着。 雪静悦仿佛充耳不闻,瞬间足尖一点,速度飞快的冲进战阵之中。 「悦小子!你疯啦,你连把刀……」方凯震惊的大喊。 却见雪静悦俐落的攀上一个蛮族人的背,双手一扳,那人的头就直直的转了过来,接着颓然倒下。 方凯和被他喊声吸引注意力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全都震惊得瞪大双眼。 雪静悦捡起蛮人的刀,像是在舒展手腕般,左右晃动,刀身随着她的动作画了一个圈,她的双眼还带着半睡半醒的迷蒙,看着眼前的血腥杀戮,感受着手中的重量,缓缓勾起一抹带了点疯狂的笑。「the games stars.」 老白的战力不如小黑和将军,所以他通常在开战后并不会冲到最前线去做交锋,这也让他在第一时间发现战场边缘地带发生的不寻常动静。 一般来说,随着战场越往前推进,后方应该有一圈胶着地带,但是这次却不同,一部分的蛮人虽然仍在往前进,但是更多部分却在往后退。 老白连忙朝小黑打了个手势,随即策马往城门的方向而去,结果就看见了这一辈子他不可能会忘记的一个场景。 原本该躲在城里的雪静悦,竟然拿着一把大刀,在阵中拼杀,而且手起刀落,招招致命,她的脸上早已沾满点点血迹,但她却像毫无所觉,俐落的杀招不停。 追了上来的小黑也看见了这般离奇的画面,同样惊愕不已。 雪静悦抬头,抹去刚溅到眼角的鲜血,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猎物,直接跳上一旁早已没了主人的马,策马就往前线奔去。 老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是依照她看起来就有问题的状态下,她要做的事情肯定会出人意料,连忙追了上去。 「该死!这个公主到底在想什么!」小黑恨恨的低咒,也快速跟上。 很快他们就知道雪静悦要做什么了,只见她拿出了一个他们没看过的东西,接着用火石擦过一丝火花,下一瞬,对方的阵地响起恍如天崩地裂的巨响。 不管是进攻的还是防守的,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只有雪静悦继续策马向前,突兀得让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到她身上。 顾宗淮俐落的又斩杀一人后,视线也跟着飘过去,顾不得此时还在战场上,怒吼道:「谁让你出现在这里的?!」 雪静悦对着他眨了眨眼,原本面无表情的小脸慢慢浮现一丝疑惑,接着她的视线从他暴怒的脸上转到自己早已沾满血的手上。 她有些尴尬的抬头,丢掉手中的刀。「那个……抱歉,我一时冲动跑错地方了。」 她真的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起床气,下意识的拿起刀子砍啊杀的,只不过她的解释应该不会有人相信吧。 雪静悦看着顾宗淮的黑脸,在心中默默为自己祈祷,也开始考虑,若是她主动下跪求饶,也许能让自己从他的怒火中全身而退。 入冬以来的第一次对战,在雪静悦出场搅和的情况下,蛮人们快速收兵走人,而她本想偷偷溜回自己的小帐篷里,但顾宗淮速度更快,直接把她拎回自己的院落。 在边城里,他有一处私人的院落,虽然跟京里的将军府无法相比,但是在长年战乱的边城,还算过得去。 随后他命人抬来一盆热水,然后站得直挺挺的,冷冷的看着她,她一时之间搞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只能眨着大眼,无辜的和他对望。 「你把自己弄得满身是血,不嫌脏吗?还不赶紧梳洗。」顾宗淮见她呆站着,受不了的催促道,而他嘲讽的语气完全表现出他的怒气。 雪静悦看着热水自然也很心动,毕竟她已经有好些天没洗过澡了,应该说自从随军之后,她最奢侈的一次就是用了一盆热水擦过身体,其他时候她只能用冷水擦擦脸就算了事。 只是他让她洗热水澡她是很高兴没错,但是他不出去难不成是想要留下来观赏?虽然她是从现代穿来的,也曾在一群说话荤素不忌的男人堆中生活了好几年,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如此开放的在男人面前入浴啊! 雪静悦呐呐地道,「我是要洗,但是你……」 「我怎么了?」顾宗淮沉声反问,接着往前走了几步,闻到她身上甚至比他更浓厚的血腥味,一直极力压抑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雪静悦,你还有会害怕的时候吗?我以为你已经无所不能了。就凭你这身衣服和你那可笑的伪装,就真的把自己当男人看了,是不是?!」 她被他的气势逼退了几步,直到双腿抵到木桶边,她无奈的还想解释,「我真的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自己愿意的?不是你胆大妄为入阵杀敌?」顾宗淮冷笑着将两人的距离拉到最近,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还是你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你能够做的事情太多了?」 「我真的不是……」 「既然你这么行,压根把自己当男人看,在我面前何必还这般矜持?我就要站在这儿看着你洗,亲眼确认我是不是真娶了一个男人当妻子!」顾宗淮发狠道。 雪静悦真的很想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句话说完,偏偏快气疯了的他丝毫不给她机会,再加上不断冒上来的热气蒸腾着她的身子,让她有点自暴自弃的想着,算了,洗就洗,反正古人的衣服很多层,顶多她穿着肚兜洗澡,就催眠自己是穿着泳装吧。 这么一想,雪静悦都忍不住想称赞自己的机智,觉得自己脑子果然动得挺快,然后下一秒就开始脱衣裳,想好好享受一下浸泡在热水中,让人打从骨子里酥麻的愉悦舒适。 顾宗淮是气坏了才会那样威胁她,但是一看到她当真开始脱衣裳,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猛地往后退了几步,还撞倒了小几,上头的茶杯给撞得全都摔碎在地上。 「雪静悦,你这个女人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居然在男人面前脱衣裳,你你……」 第十章 她歪着头想了想,觉得自己那一点羞耻心应该还是妥善保存的,而且这不是他要求的吗,她只是无奈配合的无辜民众。 「是你说让我在你眼前洗的。」雪静悦一脸认真的道,「而且我也没打算真洗,就是想泡泡热水……」 「我不管你想什么,给我停手!」顾宗淮有些慌乱的大喝,一路从耳根红到脖颈。 雪静悦像是发觉了什么小秘密,有点坏心又无辜的瞅着他。「我们可是夫妻,你该不会是……怕羞了吧?」 他板着脸,紧抿着唇不说话,但是他那突然紧绷的身子可骗不了人,更加深了她想逗弄他的坏心思。 她故意惊呼道:「不会吧,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况且是我脱又不是你脱……」 顾宗淮恼羞成怒的低喝,「给我闭嘴!」 雪静悦双手一摊,脸上浮现得逞的微笑。「要不你也脱几件让我瞧瞧,说不定这样我会比较害羞。」 虽然他穿的是把整个人都包得紧紧的冬装,但是她可没忘记之前看过他只穿单衣的样子,她不只看到他有明显的六块肌,她敢打赌他一定也有漂亮的人鱼线,至于胸肌什么的就更不必说了,说不定他要是真的脱了,她会忍不住脸红心跳。 他又退了一步,下意识地紧抓着前襟,似乎害怕她真会突然冲上来要脱他的衣服。 他活像个姑娘的紧张举动让她不禁莞尔,要不是他的戒备心那么重,武力值又比她高那么多,她说不定真会试试看。 「你……我跟你说不通,总之,为了避免以后再出现今日的情形,从今儿个起,你别待在火头军那里了,好好在我身边待着。」顾宗淮急促的说着,看到她弯腰脱去外头的长裤,露出里头贴身的棉裤,展现出若隐若现的长腿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到,他急忙把脸撇向一旁,不等她有所回应,就急匆匆离去。 雪静悦静静的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身影,浅笑着褪去身上最后一件衣裳,缓缓的踏入木桶中。 她享受的趴在木桶边上,想起他面红耳赤,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忍不住捉唇轻笑。「呵呵,怎么有种调戏了良家妇女的感觉。」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似乎没有记忆里的那样冷酷,感觉这一路行来,他那种想要关心又说不出口的别扭,让她觉得胸口暖暖的,向来坚毅的心也因此柔软了几分,想到他壮实可靠的怀抱,她莫名有种想要依恋的感觉。 嗯……这样的情绪是好还是坏呢? 顾宗淮并没有跑得太远,而是站在空旷的院子里,让一阵阵的冷风吹着他还带着莫名热度的脸,想着刚刚她那不怕羞的话语,气闷的低咒着。 太不象话了!皇上到底是怎么教出这样一个流氓样的公主,比他见过那些混江湖的女人还要大刺刺,当然,下手也狠多了。 顾宗淮想起她一刀砍一个人的凶悍模样,就觉得她和以前逼婚那时的骄蛮形象实在差太多,再次让他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雪静悦。 要不是他询问过大夫,确定人在大病之后,个性有可能会有所改变,再加上她的记忆没有什么差错,他真要怀疑她不是被鬼附身就是换了一个灵魂。 他深吸了口气,抛开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是一旦冷静下来,她刚刚脱衣裳的画面就不断跃现。 不管是那棉质里衣里的一抹鲜红,还是长裤下若隐若现的长腿线条,全都让他感到心痒难耐,甚至有种熟悉的身体躁动默默的窜升。 「该死!我怎么会对那个女人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感觉……我果然是脑子坏了。」顾宗淮喃喃自语着,低下身就抓起一把雪往脸上砸,然而这么做仍是一点用都没有,雪静悦的身影还是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这样的他真的很不对劲,他心心念念的应该是盛妍郁才是,怎么会是举止粗鲁、砍人像在砍白菜的雪静悦? 「老天……」顾宗淮重重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从天而降的雪花,她的身影就像皑皑白雪,悄然无声的在他心中堆迭,再也挥之不去…… 【第五章】 入冬的第一场对战,打响了边关战事的第一炮,全城居民提高戒备,即使下起漫天大雪,边关的防卫依然严密,誓不让蛮人跨越雷池一步。 然而越是紧张的时候,人们越需要想办法找点乐子,于是雪悦像杀神般杀退蛮人的壮举,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最佳的讨论话题,而当雪悦被调到将军身边的消息传出来时,人们的好奇心也跟着到达了最高点。 在众人的印象中,将军向来不近女色,现在却把一个长得秀气的小哥儿调到自己身边,两人几乎每天同进同出,再加上言语之间偶尔散发出的暧昧气息,更让大家多了几分遐想。 老白和小黑这些日子以来忙着带领一干兵士在城外巡逻,没想到回到城里,就听到如此夸张的传言,除了觉得好笑之余,也感到莫名其妙,要是让将军听闻,不知道得发多大的火。 这一日两人要去向将军报告状况,当他们来到院子时,就听见屋里传来暧昧的对话,两个人不禁微微红了脸,但并未因此回避,反倒加快脚步往前走去,想听听将军和那个娇蛮公主这一大早的在做些什么。 「快放开我!」雪静悦边喘着气边娇嗔。 「不放!」顾宗淮也粗喘着气,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你就继续挣扎吧,我倒是要瞧瞧你今儿个还有什么本事!」 「我本事可大了……」她低哼一声。 老白和小黑对望一眼,神情都显得尴尬。 老白低咳了几声。「这……将军正忙着,那我们……」 小黑也点点头。「年轻夫妻嘛,可以体会、可以体会。」 两个人才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匡啷一声重响,一张椅子破窗而出,然后是将军怒吼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在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进来!」 老白和小黑嘿嘿直笑,看了看那张落在地上摔成两半的椅子,也知道他们可能想错了,不过却也不敢直接进去,仍在外头等着。 「将军,还是您收拾好出来吧,免得咱们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小黑胆大调侃,尤其听见整理衣裳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后,嘴巴咧得更开了。 屋里安静了半晌,然后是雪静悦的低笑声,还有顾宗淮的咒骂声,接着大门一开,小黑斜眼看了看两个人,确定他们衣裳整齐后,才和老白走进去。 一进到屋内,老白和小黑疑惑地东张西望,原本摆在中间的桌椅全都靠墙去了,地上只有一块大大的牛皮垫,而将军和公主脸上全是汗的坐在两边,公主的双颊甚至浮现着运动过后的自然嫣红。 「这是……夫妇和好了?」小黑调笑道,并向老白使了使眼色。 闻言,顾宗淮脸色一沉,尴尬的看向雪静悦。 她双手捧着一杯茶水慢慢啜饮,摇摇头道:「不是的,将军只是在跟我切磋武技。」 这个理由让小黑有点失望,幽幽地道:「将军,说实在话,公主上次在战场上的表现非常不错,而且公主也不是要一直待在军队里,您实在不用特意训练。」 第十一章 顾宗淮刚毅的下巴线条一紧,刚刚被紧紧勒住的脖子一阵酸痛,冷哼道:「是她指教我,可不是我指教她。」 这样的答案让小黑瞬间来了兴趣。「不晓得公主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雪静悦还来不及开口,顾宗淮马上拒绝,「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老白一直待在旁边没说话,但双肩却忍不住微微颤抖,很明显是在憋笑。 小黑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将军的黑脸,突然机灵的回道:「将军,我明白的,这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就是肥了也不行啊,应该说是将军妻,不可戏才对。」说完,他还得意的微扬起头。 这番话让雪静悦和老白先是一愣,接着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顾宗淮一脸困窘,恼怒地大吼,「闭嘴!如果没有正事要说就快滚!」 雪静悦轻咳一声。「那我先走了,至于刚刚我说的那些招式都是杀人用的,主要是攻击关节,你和他们说说也无妨。」说着,她站起身,将茶杯放到茶几上后便走了出去,回到一旁她专属的小房间。 黑和老白本想再出言调侃,但是在某人威吓的脸色下,神情瞬间一敛,把这几天巡逻的情况仔细回报,尤其是那日雪静悦搞出的那一场宛如雷霆般效果的地方,更是重点。 那日顾宗淮是最靠近那处的人,他也看见有多么惊人。 那些碎尸肉块,还有那个几乎被刨出一个深坑的地方,在在说明了她那时候随手丢出的东西有多大的巨大伤害力。 老白冷静的分析,「先不论其他,我只能说,若我们拥有那样的武器,边关最迟一年内就可安定,再无外敌来犯,甚至,若这消息能够不走漏的话,可以守住十年安稳。」 顾宗淮眼色深沉地往外望去,他明白这对于边城甚至整个皇朝来说有多大的意义,只是她自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相关的话题,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先开口。 沉吟了许久,顾宗淮淡淡道:「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再斟酌。」 老白和小黑的表情也相当严肃,尤其是老白,他在这些年已经看了太多生死离别,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和平盛世的来临。 「将军,早一日安定,我们就能够早些减少无谓的死亡,这些年在这边城,埋骨的人已经太多了……」 黑低下头,他的年纪虽然比两人都大,却也不能说自己早已看破了生死,即使他也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但是一次次看着熟悉的生命就此消失,他仍然心有不甘。 屋外飒飒风雪飘落,屋里的三人无言沉默,苦涩静静蔓延。 没有人发现站在另一边窗外的雪静悦,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同样的天空,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生死离别,那样的悲伤,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相同的…… 下了几日的雪,这一晚终于停了,地面屋瓦雪白一片,映衬着皎洁的月光,整座边城显得光亮静谧。 顾宗淮穿着薄棉衣,在月光下练剑,神情肃然,积雪并未影响他的身手,动作依然矫健。 雪静悦端着一壶热茶走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她没有出声打扰,静静看着他飞跃腾挪,心湖不自觉起了阵阵涟漪。 她想起以前和佣兵团另一个女兵喝酒时,对方这么问过她—— 当爱情走到你面前的时候,你知道何时该上前迎接吗? 雪静悦听得出来,对方其实是想问为什么她要拒绝所有男人的邀约,她那时候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回答。 她心中一直有一种想法,所谓的爱情,应该是能在某一瞬间触动心中温暖,或者是软弱的时候直接想到的那个人。 抽象来形容,就是缘分,在适合的时间点遇到一个适合的人,就是爱情的开始。 不过可惜的是,来到古代之前,她从来没有在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更惋惜的是,即使她在这个刹那明白了什么是缘分,却也只能叹息,因为她知道自己拿到御灵剑就必须回去原本的时空,她和顾宗淮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可能,就算老天给了她机会,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毕竟她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更别说他心中早有其他所爱。 顾宗淮平举着剑一回身,眼角余光正好看到她,他运转着气收了势,大步走向她。 她望着他来到自己面前约三步的距离,他高大的身躯背对着月光,像是一抹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住。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顾宗淮的声音难得温柔。 雪静悦的心因为他醇厚的嗓音而微微一动,不禁想着月光或许真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他的态度变得这般柔软,不过她很快就收敛心神,端高了手中的茶壶,轻声道:「你刚发了一身的汗,不要站在外头了,我们去屋里坐着喝热茶吧。」 边关的物资本就比较匮乏,能够取得的茶叶也不是太好,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顾宗淮看着她,深邃的眼眸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雪静悦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却还是定定的回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默默接过她手中还带着热气的茶壶,一手揽着她的肩,领着她一起进屋,两人在桌前落坐。 顾宗淮边喝着茶,想着该怎么开口,就见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放到他面前,他困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雪静悦看着他,觉得两人能够坐下来平和的说话还真是难得。「你们都好奇的东西。」 这不过是一种时灵时不灵的土制炸药的成分表而已,她那时候做出来,只是想着也许可以当成保命的最后武器,却没想到那日没睡饱神智不清,直接把东西给扔了出去,但其实除了爆炸时的声音大了点,威力并没有那么强大,上次能够有这般出乎意料的效果,应该是因为那个地方当时聚集了太多人。 顾宗淮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这个东西的,也未多加追问,只是觉得她果然还是和没生病之前一样,有点没脑子。 他没发觉得自己心态上的不同,没看也没去动桌上那张纸,而是冷着脸瞅着她,严肃的说:「你似乎不明白你身为一个公主掌握了这个东西代表着什么意义,我就当做没这回事,你快把东西收好。」说完,他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口气不佳的再次催促道!,「我都说了把东西拿回去,你是听不懂吗?」 见他说没两句又冒火了,她无奈轻笑。「你老是这样暴躁,对身体不好。」她是很真诚的关心他。 顾宗淮没料到她的回答这般牛头不对马嘴,仍极力忍着气,想好好向她解释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却在看见她格外认真的表情还有嘴边的笑容后,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低骂道:「我真是……你就不能少做点让我操心的事情吗?!」他用手随意爬了爬头发,眼中全是对她老是自说自话的无可奈何和烦躁。 雪静悦没好气的摊摊手。「你对我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老是这样又骂又喊的。」虽然她可以体会他很多时候都是好心,但是每次都要看他的坏脸色,她觉得不太舒服。 第十二章 「只要你不要老是……我也想好声好气的说话。」顾宗淮本来想要说只要她不要老是犯蠢,但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再像之前那样随意批评她。 雪静悦懒得去探究他未竟的话语是什么,径自道:「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我要老实说,这个东西要做并不难,可是无法保证每一个都灵光,再加上很多因素的影响,它的效用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大,不过倒是能发挥震吓的效果。」她的一双水眸漫着思考过后的认真,语气轻缓,柔得像是在呢喃。 他一开始还能专注的听她说话,但是注意力很快便被她细柔的声音给吸引过去,烛光下,她的面容显得明艳姣好,水亮的眼眸配上微的粉唇,一时之间他有些恍然,他好像已经快想不起来她跋扈蛮横的模样了,对她的印象不是她挺直潇洒的背影,就是她扛着刀杀敌的冷然。 随着烛影的晃动,她的脸上影影绰绰残留着光影的痕迹,让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吻上她轻轻开阖的粉唇。 顾宗淮向来是个行动派,这样的念头才刚闪过,他已经倾身向前,手抚上她的右颊,在她微怔的眼神中,如初雪飘落般轻轻吻上她的唇。 「唔……」雪静悦拍了拍他的肩,想要提醒他正事还没说完,却让他抓住了手腕,反剪在身后,她被迫挺着身子,受困在他的怀里。 屋内瞬间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氛围,除了烛火爆裂的响声,就只有两人低声的喘息,映照在墙壁上两人纠缠的身影,从椅子上落在了桌上,桌上那张无比重要的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扫落在地上。 当顾宗淮好不容易微微退离,将雪静悦拉起身,她绯红着脸大口喘气,他则是红着眼,意犹未尽地一次又一次的在她的唇上和颈项上落下轻吻。 直到刚刚两人唇舌相交,他才惊讶的发觉,他居然对她会有这样的冲动,而且他完全没想到她的滋味这般诱人。 她轻擅着他的肩,没有抗拒也没有热烈的欢迎,她是对他有点心动,但就她的认知,他们是不会有未来的,所以她决定把主控权交给他。 「雪静悦……」即使两人刚刚分享了那样一个缠绵又热烈的亲吻,顾宗淮还是习惯喊她的全名。 雪静悦轻挑眉,眉眼里有着最适合这张明艳面容的娇媚,她伸出手指轻抵住他的唇,在他开口之前抢白道:「你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她自然不会傻傻的以为在边城的晚上,会有人莫名其妙去撞钟,她很机警的想到很有可能是特殊的信号。 顾宗淮这下终于听见一声又一声深沉幽深的钟声,心头的遐想顿时一敛。「是庙里的钟声。」 他牵起她的手走到门边,指了一个方向。「那是纪念亡灵的钟声,在这里没有办法一一替逝去的人们做法事,只能统一挑个日子,由城里的寺庙撞出一百零八响钟声。」 闻言,雪静悦突然觉得这样的钟声听起来有种悲伤萧瑟的感觉,她抬头看他。 「一百零八响是有什么特殊含意吗?」 「其实这只是一个大约的数字,最初是死一个人就撞一声钟,但有时候……伤亡数量太大,无法一一计算,就演变成以一百零八下钟声做代表。」 他的声线听来平静,可是她可以深刻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劲不自觉加重了些,甚至微微颤抖着,她这一会儿才明白,他是真的非常关心他的士兵和人民。 顾宗淮哑着嗓,干涩的说:「那日我见你单枪匹马冲进杀阵,比起愤怒,我更感到惊慌,就怕因为我一时气愤和你订下的那个赌约,会让你也成为钟声哀悼的其中一个。」 尤其见到她满身是血的时候,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压抑住直接跳下马,把她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一番的冲动。 那样的恐慌不是第一次,却是最让他揪心的一次。 雪静悦安静聆听,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钟响,她此时终于明白他的浓烈关心。 虽然她没办法告诉他,其实她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但是她并不介意给予他一个能够安心的承诺。「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让自己身陷危险。」她仰起头望着他,又再补充道:「我会乖乖的,再也不气了。」 顾宗淮低头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嘴角轻勾起一抹浅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们都觉得经过这一晚,彼此的心更加贴近了。 【第六章】 深谈过后,顾宗淮最终仍把那张写着制作土炸药成分的单子拿走了,雪静悦已经将利弊都跟他说清楚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就不是她的问题。 其实她可以制作出效果更好的炸药,只是这里的科技水平低落,要是弄出太夸张的武器,先别说这些古人完全抵挡不了,要是她被当做什么巫女还是妖怪的就更麻烦了。 他也表示她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得跟在他身边,只要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她想要做什么都可以,于是她替自己安排了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把能够从城里取得的武器都搬回自己房里,然后又取了不少纸笔和一把尺,每天闭关写写画画的,希望能够将这些古兵器改良得更好一些。 但即使她想这样平静度过接下来的两个月,老天爷却不想轻易放过她,硬给了她必须要出风头的机会。 「什么?」雪静悦看着紧皱眉头的老白,难掩诧异的问道:「两边要和谈为什么我也要在场?」 她之前和顾宗淮聊天时有听他提过,蛮人有时会要求和谈,通常是在他们发现自己武力不敌的时候,而两边人马虽然互看不顺眼,但为了和平,还是会硬着头皮尽可能找出最好的方式,只不过往年都有固定的人代表,怎么这会儿连她也要参一脚? 老白合理的推测,「大约是公主在那场战役中太出风头了。」 想必她那次英勇的表现,蛮人那儿也传得人尽皆知了,再加上她使出的武器威力惊人,蛮人自然会想看看到底是谁弄出来的。 「将军早就替公主回绝了,但是我想那些蛮人一定会找尽理由见公主一面,才想着先知会一声,让公主心里有个底。」 雪静悦明白老白的顾虑。「我知道了,不过你们也当心点,要做出那东西并不难,威力强弱则是取决于原料比例,若是让他们琢磨出来,那就糟了。」 他神情严肃的点点头后便先行离去,准备和谈前所需事物。 老由离开后,她也没有心情继续研究武器了,来到窗前,看着红色的夕阳发愣,不知怎地,她觉得心中的不安正逐渐扩大。 在老白和雪静悦说明和谈事宜的时候,边城外数十公里的地方,一座豪华的大篷里,也有人在讨论这件事。 「林先生,你说秦王的手下之中,是否真的有可以召唤真神雷电的奇人?」坐在上座,一个留着大胡子、穿着一身皮毛的大汉问道。 汉人的皇帝就是麻烦,不过就是个将军,还要给他一堆封号,又说是什么异姓王,搞得他到现在念起来还是有些拗口。 第十三章 林碧玦穿着长袍,修长纤痩的身材配上一张如玉般的面容,宛如天上明月,清高淡然。「奇人必定是有的,但是否真能召唤雷电那就不一定了。」 胡子男人一听,仍感到不解。「林先生这话似乎有点矛盾,你也去现场看过,如果那人不是有能够召唤雷电的能力,又怎会造成我部族儿郎那么多死伤?」 林碧玦表情淡然地回道:「我也觉得奇怪,百年前有一奇人制出一物如天上神雷火,后因杀伤力过大,引起多方势力重视,流转之间反倒无人传承,而后虽有记载,却再也无人见过这等奇物。且我们与秦王征战多年,从未听说他身边有什么能人,看来应是他这次回京之后带回来的人。」 「那这次的和谈……」大胡子男人的眉头皱得更深。 「在还没弄清楚那人的能力之前,我们要尽量避免折损人手,所以和谈是必要的,我们也要趁这个机会把那个人给找出来,若能打探到雷火之物的制作方法就更好了。」 「那么这次和谈还是得拜托先生了。」大胡子对着他拱了拱手。 「哪里。」林碧玦点点头,转身闲步走了出去。 出了大帐,他顿下脚步,微眯起眼,遥望那座如堡垒般坚固的边城,眼里闪过一丝精芒,不晓得百年之后能够造出那样奇物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越接近和谈的日子,边城内部的气氛反而更显紧张肃穆,街上来来往往巡视的兵丁也变多了,一般百姓若没要事,也不会随便出门。 但对雪静悦来说倒是没差,她依旧常往外跑,尤其她改良的手弩,负责制作的木匠和铁匠师傅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她若是临时想到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去找他们沟通,很快的,这项武器已经有了八、九分样子了。 当她准备进行最后试验的时候,两方的和谈也正式开始了。 这不是两方第一次和谈,双方人马早已准备妥当,城内居民尽量避免出城,而城外的广大空地上,则是布满蛮人的大帐。 边城这方,向来都是由顾宗淮主持大局,他懒得依照那些繁文缛节,找人搭了座台子,四周拉起毡子,准备了酒菜,随意摆了几盆火盆保证人冻不死就行,他将例行的事宜交由底下人商谈,等真正重要事项他再出马即可。 只不过酒才过一巡,蓄着大胡子的扎儿浑就把话给挑明了说,「我说秦王爷,咱们来来往往的已经许多回了,也算有点交情,如今您身边多了个奇人,别这么吝啬,也把人叫出来让我们瞧瞧呗!」 顾宗淮捏紧了手中的酒杯,但表情依旧平淡地回道:「奇人哪会来我们这种地界。」 扎儿浑笑了笑,回道:「秦王爷太小看自己了,我们这里就是冬日里冷了些,要不然其他时候还是很不错的。」 他能够带领这么多部落在这些年和顾宗淮对战多回,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更不是个脸皮薄的,要不然不会前些日子才领人来杀了一场,现在又说说笑笑的套交清。 顾宗淮不希望扎儿浑一直在雪静悦的话题上打转,就算她的身分不是那么特别,他也不会让自己人随意就让敌人给盯上,于是他敷衍应付,眼神却不经意扫过站在扎儿浑身后的男人,那人穿着一身长袍,很明显不是蛮人,不过在蛮族的地位应该不低。 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他暗自和老白打了个眼色,老白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他则状若无意的开口。「扎儿浑,你这回怎么带了个新面孔,难不成是想多读点书,还找了个先生来说书不成?」 他貌似调侃,然而锐利的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那个人不放,男人天生都会有种对于敌人的直觉。 比起眼前这个厚脸皮的扎儿浑,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人,更值得注意。 林碧玦敢出现,自然就不怕人盘查,他露出淡然温柔的微笑,轻做了个揖。 「秦王爷安好,小的不过是来这里游学,又恰好让族长给请来做客罢了。」当今天下在外游学的读书人很多,他说的这个理由不但没有可疑之处,反而符合了潮流。 顾宗淮冷笑,对于他还没问什么就已经把理由找得如此完美的人,要说没有半点问题,他这些年可真是白活了,不过就算明知道有问题,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撕破脸,毕竟今日的重点是和谈,而不是争论这人的来处。 只不过他想含混过去,有人却不肯放过他。 林碧玦笑望着他,态度温和有礼。「将军,小的四处游学,就是想探访天下奇人轶事,如今知道将军麾下有这等高人,不知道可否替小的引见?」 这番话说得软硬兼施,表面上更是挑不出错来,若是一般人,非得犹豫一下该怎么回答,但是听在霸道又强势的顾宗淮耳里,根本就是屁话。 这家伙以为只要把话说得好听一点,他就没奈何了?他说不让见就是不让见,难不成还能把剑压在他的脖子上逼得他说出口不成? 所有人都在等待顾宗淮的回应,然而他却迟迟不接话,甚至不再看对方一眼,过了一会儿后,才拿起酒杯笑道:「我真不知道我这里能出什么高人,我只晓得这样冷的天,来杯温热的酒再好不过了,大家也别客气,喝酒吃菜吧。」 林碧玦明白他故意岔开话题,笑了笑,也没什么不满,退到后方坐了下来,悠然自若的喝洒吃菜。 顾宗淮举杯饮酒,眼神却黯了下来,将他给记在心里,这人绝对不能小瞧。 当夜,顾宗淮回到宅子时,已经一身酒气,麦色的双颊有着浅浅红晕,眼神有点涣散,但是还能够稳稳的走路,所以老白和小黑将人送到门口就各自散了。 边城的夜里冷得让人从骨子里发寒,但是顾宗淮却没有先往屋子里走,而是被达达的声响吸引,绕到后院去。 他见雪静悦身穿皮裘,头上戴着用狐狸毛做的帽子,双手戴着皮手套,一次抓了五枝箭矢,站得直挺挺的,双眼微眯盯着耙子,微侧着头,肩膀上扛了一个类似胡琴大小的弩,靶子却放在墙上,约有三十步开外的距离,在屏气凝神的瞬间,她轻按了下,箭矢离弦飞去,重重射穿靶面,她一次又一次的射击,还会在随身笔记上写写画画。 顾宗淮的全副心神都落在她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这把手弩的特别之处。 雪静悦不是没注意到有人来,不过她专心的先把五枝箭都射完了才转过头来,见他站在那里,勾出一抹轻浅的微笑,像是在月光下绽开的牡丹。 「你回来了。」 「嗯。」他轻轻回应,随即陷入沉默。 他有点恍神,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两人成婚时的不甘心。 他觉得这阵子心绪变化好大,当初发现她眼中已经没有他时,他无法控制的感到心塞烦躁,可最近他似乎又在她眼中看见自己驻留的身影,心头又有种淡淡的愉悦。 虽说他对于情感向来总是慢一拍,但是他的身体却反应出他内心深处最直接的渴望,他想拥抱她,他希望能成为她的依靠。 第十四章 雪静悦见他一直傻傻的呆站着,放下手弩走向他,可还没近身就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喝了不少?醉了?」 等了好久都等不到他的回应,她干脆直接牵起他的手,边领着他往自个儿的小院子走去,边道:「幸好我今儿个忙得比较晚,要是我睡了,可找不到第二个人来照料你了,别说洗个热水澡,就是想喝杯热茶我看你都得自己烧水。」 进到房内,她先让他坐下,接着像个小妻子般帮他张罗解酒茶。 她在房里弄了一个小炉子,将水壶装了水后开始烧水,等待时,她顺手整理一下床铺,边说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改良兵器的感想,「以前的手弩关节太多,显得重,又不能连发,射出去的距离也不长,虽然也算是杀器,但是并不太实用,所以我修改了一下,起码射得稳又快,射程也拉长些许,重量轻了点,但毕竟是木头造的……」她说得专心,完全没注意他来到她身后。 顾宗淮觉得自己像是被迷了心窍,眼里只看得儿她,她的说话声传到他耳中全变成娇媚呢喃,让他想要更亲近她一些,然而他却忘了她曾严正提醒过他,千万别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随便靠近她。 他的手才刚搭上她的肩,她马上一扭腰,狠狠给了他一个过肩摔,他先是撞到墙,接着又摔在床上,接连发出两声巨响。 雪静悦出手的瞬间就知道糟糕了,但已经来不及收回动作,她连忙凑到他面前,紧张焦急的问道:「你有没有摔痛哪儿了?」脑袋同时想着大半夜的,她要上哪儿去找大夫,虽然他的武功比她强多了,但他现在喝醉了,可不能以一般情况来处理。 顾宗淮抚着额头,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头晕……」 「会想吐吗?」该不会是脑震荡吧?她坐到床沿,伸手轻抚着他的头,一边轻按一边问:「是这里疼吗?还是这里?」 他是晕眩了一下,但与其说是被她摔的,还不如说是那一转让酒意瞬间上涌,平躺一会儿,不适感也和缓了些,但是看着她这般温柔关心,就像很早以前那样,他是她眼中的唯一,他忽然觉得当个病人似乎也不错。 雪静悦把他整颗头都按过一遍,都没听他说哪里痛,她狐疑地低下头,却见他一脸舒适满足的表情,马上知道自己被他给耍了,她忽地站起来,没好气地骂道:「行啊你!明明就没怎么样,还让我像傻瓜一样在这里按个半天!」说完,她转身就想离开。 顾宗淮一听,马上坐了起来,紧抓住她的衣袖不放。「别走。」 她刚刚有多担心,现在就有多生气,她用力想要扯回衣袖。「放手!我最讨厌骗子了。」 他支支吾吾的解释,「我没骗你,我、我刚刚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下意识手一使劲,她的衣袖就裂了一个大口子。 「你……不用再解释了!」雪静悦扯回袖子,看着上头破了那么大一个口子,又瞪了他一眼。 顾宗淮呐呐的说:「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衣裳……」 「算了,你没事就好。」雪静悦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他无碍倒也放心了,刚好这时水煮滚了,她便泡了杯茶给他。「快点把茶喝了,就回自个儿的房里去歇息吧。」 她也没想过衣裳会这么脆弱,这些衣裳她洗过几次,质感不能跟现代的衣料比,就是跟她之前穿的女装也落差很大,本来以为顶多就是穿起来粗糙一点而已,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结实。 看来只能明天拿到街上请人帮忙补补,毕竟她带出来的男装就这几套,冬日里衣裳又不容易干,要是没得替换就麻烦了。 顾宗淮接过茶杯,眼睛却还是盯着她衣袖上的那道裂口,有些讨好的问:「要不……让我看看?」 雪静悦脸色怪异的瞅着他。「你不会是要说你能够补回去吧?」 他回得轻松,「不过是点小事,简单的针线活还行。」 她惊讶的张大嘴巴,当真找来针线,把衣服脱下来交给他,接着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还算熟练的穿针引线,然后豪迈的来回缝个几针,很快就将衣袖上的那道口子缝补好了。 直到他把衣服塞回她怀里,她的表情仍然惊愕不已。「你你你……你怎么会这个的?」她这个正牌的女人都不会啊! 话说现代人会缝纫的也不多,以前在佣兵团的时候,衣服破了不是不理,就是直接丢掉买新的,所以她在现代活了二十来年,还真的没摸过针线这样的玩意儿。 「没什么,之前我也都是自己做的。」顾宗淮本来觉得这没什么好说嘴的,可看到她惊诧的目光时,隐隐有种骄傲的感觉,又忍不住多炫耀一下。「下厨弄个小菜,或是洗衣种菜什么的,我也会一些,都是些小事罢了。」 果不其然,雪静悦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真是进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的标准典范,不,不只如此,凭他高超的武艺,她对他的赞美词还要再补一句,还能打跑流氓啊! 她崇拜的望着他道:「这哪是什么小事,我觉得你比我强多了。」 原身是公主,平常只要出一张嘴就好,对于家事一窍不通是正常的,至于她稍微好一点,如果是在丛林里挖个坑弄点火,把抓来的老鼠青蛙处理一下丢进火里烤,这样的黑暗料理也算是蔚艺的话…… 顾宗淮摇头失笑。「你是公主,要会这些活计做什么?」 雪静悦不假思索马上回道,「你是将军,会这些又要做什么?」 这话一出,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他可不是一开始就是将军的。 他出身微寒,是皇上一手提拔他,他又不断立下战功,才能在二十五、六岁就升为守关将军,皇上甚至特意封他为异姓王,表示对他的重用,此后也鲜少有人会再提起他的过往。 察觉自己失言,雪静悦很干脆的低头道歉,「抱歉,我……」 顾宗淮望着她,口气平淡的打断道:「我又没说什么,你何必道歉?还是你想到自己以前说过的话,觉得我这个曾经的穷小子能够和公主这样说话,就已经是天大的荣耀?」 她满脸尴尬,心中却对原主的智商感到忧伤。 原主使计让这个男人和她结婚也就算了、两个人冷战也就算了,为什么后来还要自己去找人吵架,然后说出「我堂堂一个公主愿意下嫁给你这样一个泥腿子出身的人,你还能有什么不满」之类的蠢话。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宗淮知道她不是存心的,但也不可避免的感到受伤。 「要证明你不是那个意思,还有一个办法。」他定定的看着她,声音低沉沙哑,然后拉过她的手,将唇直接落在她的手腕上。 他的唇有点冰冷,落在她温热的肌肤上,让她的身子微微轻颤,他顺着她的手腕慢慢往上,拉开她的窄袖,继续落下细吻,而他饱含深沉欲望的眼眸始终紧锁着她。 雪静悦一开始有些愣神,但是当他放开手,将她扯进怀中,他的吻变得有些狂乱,手也有些焦躁的拉扯着她的衣带时,她终于后知后觉的理解他所说的证明是什么意思。 第十五章 她连忙用手抵住他的唇,微喘着气,有些急促的说:「我可以认真解释,我之前是有点口不择言,但是在气头上难免会这样,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 雪静悦被他锐利的眸光震慑住,她突然觉得此时的他像是一头急于捕猎的野兽,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压藏在那双黑色眼眸之中,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咽了咽口水,气虚地道:「我真的……」 她虽然不介意跟有好感的男人来点亲密接触,但是她可不想为了什么鬼证明,这么轻易的把第一次交出去,而且明明就不是她惹的祸,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这样的后果? 「闭嘴!」许是察觉到她有些胆怯,他霸道的再次吻上她的唇,唇舌交缠间,他将她压在床上,不想再听她说话。 证明什么的只是借口,他真正想要的是能够完完整整的拥有她。 比起那些虚无缥渺的承诺,他更相信能够确切抱在怀中的温柔。 他的强势,雪静悦的确难以抵抗,但柔弱承受也绝不是她的性子。 她趁他解她衣裳放开她的时候,双手一圈一绕,直接使出关节技,将他推挡开,然后趁机跳下床,快步来到离他最远的角落,警戒的瞅着他。 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改善,她也不想又搞成这样,但若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上了床,那算什么?她又算什么? 顾宗淮从床上坐起身,脸色冷峻的瞪着她,用手背抹去唇角渗出的点点血迹。 他的气场压得雪静悦心头一窒,她下意识想要再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他猛地站起身,一步步朝她逼近,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在她的面前停下,抬手像要抚上她的脸颊,却在一寸距离前停住。「不,你是故意的。」他俯下身,深邃的双眸冰冷的望着她。「你明白你是故意的,你的那一招打在我的胸口,这里……也告诉我你真正的心意。」 她怔怔的看着他收回手,又退后了一步。 「你怕我。」顾宗淮用的是肯定句。「你觉得我的亲近让你害怕,或者该说你其实说出了真心话,你说的对,就算你爱恋着我,但是你还是看不起我这样出身的人,即使我已经成了一个将军,已经封了王!」他的声音从平淡到高亢,最后甚至是怒吼,「雪静悦,你就承认吧,你看不起我,你的心里没有我。」 雪静悦脸色刷白,却只能保持沉默,她要怎么解释那该死的话根本不是她说的?她又该怎么告诉他,她其实是另外一个时空的魂魄,一个多月后就会离开? 她突然觉得好冷,不是身体的寒冷,而是心寒。 他瞪着她,双手紧握成拳,他恨恨的踢开一张挡路的凳子,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雪静悦抱着双臂,脸色惨白的看着他刚刚站立的位置,晶莹的泪滴无预警的落下,她不断在心里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伤你。 对不起,我只是不小心忘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有期限。 对不起……我居然动心了…… 【第七章】 打从争吵过后,两人再也没有见到面,雪静悦再一次认清自己过客的身分,还有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她只要拿到御灵剑回去救哥哥,至于其他的,就当做只是一场太美好的梦。 对于自己的动心,她本来也感到惶恐犹豫,会忍不住担心若是离开那天到来,她和顾宗淮之间该怎么办,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再困扰她了,她用那样的方式伤害了他,以他的自尊心,是绝对不会再回头或是主动低头的,只要三个月的期限一到,他们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苦涩一笑,原来离开他以后,比起精神上的痛苦,她要先面对的是可能会被饿死或是冷死的下场。 自从搬来这个小宅子之后,她一直没担忧过吃饭还有柴火煤炭等问题,因为三餐顾宗淮都会为她准备好,或是让老白或小黑送来,但现在除了之前早就付过帐的柴火仍会固定送来之外,其他的东西全都没了。 据她那日外出听见的消息,他们三人前两日离开了边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看来她得自己想办法弄些食物才行,而且还必须是熟食,要不然她只能对着宅子里那个古老式炉灶干瞪眼。 将自己包得像只浣熊,雪静悦拿着仅存的银两,慢吞吞的走在路上,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算着这个时代的银两计算方式,盘算着她还能够买几天的食物。 她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带了银票和银两,但来到边城之后才发现,这里大多是小商户,银票根本无用武之地,至于银两,她真应该感谢自己那时候为了方便塞在行囊里,拿的都是些碎银子,要不然她现在肯定会陷入有钱却不知道该怎么花的窘境。 天气寒冷,街上没什么行人,她可以很放心的低头走在路中间。 「悦小子!」 直到一声热情的招呼声传来,她才有些愣愣的抬头看去,就见一张熟悉的憨厚脸庞。「方凯?」 方凯笑道:「悦小子,好久不见了,你不是调到将军身边去了,怎么将军出门没带着你啊?」 他在火头兵中年纪是最小的,又最爱说话,其他人平日都不太爱理他,只有悦小子可以让他摆摆威风又愿意听他说话,这些日子少了他,他觉得日子无趣许多。 「就……将军还有别的事情要吩咐我去办,我就没跟去了。」雪静悦尽可能笑得自然,但眼里却无法避免的闪过一丝无奈。 他也没多疑,反而用一种我明白的神情对她眨眨眼。 见状,她有些困惑的问,「怎么了?」 方凯拍了拍她的背,小声道:「我都明白的,将军是要让你做那天那个天雷火,是吧?」 「天雷火?」雪静悦更加疑惑了,天雷火,那是什么? 他一副你知我知别人都不知的神情,续道:「我懂,现在正值和谈时刻,城里有时候人杂得很,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她还是一脸呆样,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凯受不了了,将他拉到一旁的巷子。「别说你已经忘了,上回你私自冲上战场的时候,很多人都说看见你扔了什么东西,接着老天爷就降下雷火呢!大家私底下都管这个叫天雷火,还说是将军让你去弄出来的。」 雪静悦终于恍然大悟,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个俗到不行的名字到底是谁取的? 乍听之下很像早期某部乡土剧的兄弟作。 但是她马上就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会有很多人看见,这不合理啊,那时候她冲到前线,大家不是忙着杀人就是忙着不被杀,谁会注意到她做了什么? 雪静悦沉下脸,神情严肃的叮咛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绝对不要再跟其他人提起,那东西……」 「天雷火。」方凯很认真的重申一遍,这么厉害的神器,怎么能用那东西来称呼。 她无力的偷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实在很不靠谱,况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叫什么名字重要吗? 第十六章 「天雷火就天雷火,不过这事儿我听将军说过,是绝不能往外传的,怎么会突然间传得谁都知道,想来必定有问题……」雪静悦想了想,谨慎的问:「你想想,这话是什么时候传开的?」 方凯这人是憨直了点,但是脑子还算灵活,一听她说得这般慎重,连忙敛起神色,皱着眉认真回想,不一会儿他瞪大眼,惊呼道:「这几日将军不在,这话才往外传开的。」 她也是这么猜测,她突然觉得头好痛,这事儿似乎跟蛮族人脱不了关系。 「既然你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回去后记得提醒其他人别再乱传话,要不然将军恐怕是要追究的。」 方凯用力点点头,接着像是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这是要往哪儿去?这样冷的天,老王头还说等等可能要下雨呢,要不是营里缺了点东西,我也不想跑这一趟。」 雪静悦苦笑回道:「宅子里只剩下柴火了,没有半点吃食,我不得不赶紧出来找东西吃。」 「这样啊,那我们去吃羊肉汤吧,那可是边城的老店,再配上泡嫫一起吃,更是绝妙好滋味。」 她饿了大半天,一听到方凯这么说,马上点头答应,心里还盘算着如果不贵的话,她就多买点汤冋去,再弄点白饭面条什么的,应该就能撑上好几天。 两人开心的往前走,怎料才走到巷子口,就发现有五个人走进巷子,方凯没有多想,正打算侧过身让对方过去,雪静悦却在看见那些人的长相后,急忙拉住方凯的手,转身就往巷子另一头跑。 方凯还搞不清楚到底为什么要跑,也还来不及问出口,巷子的另一端已经有两道身影早一步堵在巷子口。 雪静悦停下脚步,警戒的盯着他们,冷声问:「无缘无故拦住我们要做什么?」 她直觉认为正前方的这个男人一定是带头的,他穿着青色的长袍,外头套了一件皮毛大氅,那张脸俊美如玉,气质和其他粗犷的蛮人格格不入。 「悦姑娘,有事想请教,还请您跟我们走一遭。」林碧玦轻柔的声音,如同微风轻轻拂过,却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强硬。 雪静悦抿着唇没回答,神情依然充满戒备。 方凯却愣住了,结结巴巴的问:「悦姑娘?悦小子,你什么时候变成姑娘了?」 林碧玦摇摇头,这个面目清秀、身材痩削的小伙子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装,那些在军中生活过太久的男人们,眼力也太差了。 她假装低下头,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四周,揣度着能够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然而林碧玦似是看穿她的想法,淡淡地道:「悦姑娘,如果你不想看到你的同伴断手断脚,我劝你不要想太久才是。」他轻轻拍了拍大氅上沾染到的灰尘,轻笑的续道:「时间有限,若是一盏茶内你不给我答案,我就打断他的一条腿,若是一炷香内没有答案,为了省麻烦,我就命人打断他的手脚。」 其他蛮人在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架住方凯,还有人比划着该从哪里下手。 雪静悦狠瞪着他,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有人的笑容是那么的可恨。 「想好了吗?慕达,就先……」 他的话还没说完,她马上抢白,「我去!但是你要保证一定让他完好无缺的平安离开。」 林碧玦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悦姑娘的要求,我们欣然接受。」 雪静悦讽刺的暗想,那她要求保有她的人身自由,他也会同意吗? 一行人面色自然的骑着马要离开,再加上又有雪静悦领着,城门守卫以为是将军的吩咐,轻易就放行。 方凯被用布巾塞住了嘴,丢进麻袋里,他不能出声,只能凭着感觉猜想他们一行人出了城,接着好似又骑了一段距离才被放下。 当他好不容易从麻袋里挣脱出来时,发觉一望无际的荒野上只有他一人,心不断的往下沉去。「完了……完了……」 方凯双腿抖颤,辨明了方向后,飞快往边城的方向跑。 他得赶紧把这事告诉老王头,不对,是告诉将军,一定要快啊! 老白是第一个得知雪静悦被掳走的消息,他在看见字条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再重读了一遍,向来冷静的他难得感到心慌,脸色沉肃的马上向将军报告。 怎么会这么刚好,要说没有一个脑子灵光的人在背后策划,他才不信。 顾宗淮接到消息后,也是同样的想法,但是他比老白更快想到一个人,那个笑得跟个女人似的家伙。 上次他遣了老白去调查,但只辗转查到他的名字叫林碧玦,其他的事一概不知,不过越是如此,这人就越是可疑。 「老白你带着人在这里等,我先走一步。」顾宗淮紧张得快发疯了,只想赶紧回去找人。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蛮人的凶残,尤其那些人已经发现了雪静悦其实是个女人,即使知道她能够制造出天雷火那样的神器,仍有可能对她出手。 他也清楚她有多少功夫底子,若是靠着出其不意和称手的兵器,她自然能够大杀四方,但若对手是直面攻来,她的胜算就只有五五之数。 老白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先不说天雷火的配方,要是被蛮人得知她其实是一朝公主,当真无法保证蛮人会提出什么可怕的要求,他虽然非常支持将军的决定,但他并未忘记他们来到这个离边城有一段距离的小镇的原因。 「可是将军……盛姑娘再过几个时辰就会到了。」 闻言,顾宗淮的脚步一顿,想起曾经的心上人,又想起那个看不起他、时常惹恼他的女人,两人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打转,让他有些犹疑不定,不过最后那个即使穿得一身灰扑扑,仍让他感觉如同一朵牡丹花娇艳的女人,抢先在他的心里落了根。 「你和小黑留下,我一个人回去。」顾宗淮冷着声音命令,说完,他推开驿馆大门,跨飞上马,往边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老白皱着眉,站在门边看着将军离去的身影。 原本在外头闲晃的小黑这时刚好回来,一脸狐疑的来到他身边,问道:「将军这是去哪儿,不是说人快来了,难不成是等不及了?不过将军去的方向好像也不大对啊。」 老白实在没心情理会他,把手里的那张字条扔给他,让他自己看去。 黑接过字条一看,惊呼道:「王八羔子,敢在我们的地盘上绑人!」我们也赶紧回去,要是让我逮到是哪些王八羔子,非得把他们的皮都剥下来!」 老白冷着脸走回驿馆,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将军让我们在这里等。」 黑虽感到气愤,却也不敢违抗将军的命令,不安的来回踱步咒骂那些蛮人。 老白则是想着将军方才的反应,患难才见真情,将军这是——心换人住了? 雪静悦并没有像一般女人哭闹,在一大群男人之中,她依然悠然自得,例如吃饭的时候,她一点都不客气的直接嗑掉人家大男人三分之二的粮食。 林碧玦见状,对她更感兴趣了,甚至连饭都不吃,专心的观察着她。 第十七章 蛮族人身高体壮,吃得也多,他的食量甚至比不上一个干粗活的女人,但是眼前这个俘虏,对于眼下危险的处境似乎毫无自觉,吃东西不但快狠准,食量也大得令他不敢置信。 她已经吃了半条羊腿、两个干馐,还有一大碗的奶子茶,现在又开始吃起不知道是谁拿出来的蜜饯果子。 林碧玦饶富兴味的瞅着她。「你不怕吗?」 雪静悦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落在山洞里的营火上,嘴巴还一嚼一嚼的,语气淡然的反问,「怕什么?」 他活了将近三十年,第一次看见像她这样的女子,不禁起了想和她聊天的兴致。「你不知道我们要将你带往何处,也不晓得接下来会受到怎样的待遇,再加上我们这里全都是男人,你一个姑娘家难道不应该害怕?」 雪静悦吞下最后一个果子,拿起水壶喝了口水,才转头看他。「不管我怕不怕,人都已经被你们抓来了,又何必想那么多。」 而且她心底很清楚,他们还没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前,她除了没有自由以外,起码吃喝住都算有保障,再说了,现在可是在荒郊野外,他们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为了赶路,甚至连帐篷都没搭,而是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山洞窝着,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真能对她有什么心思,她反而要佩服他们,起码他们的心理素质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很多。 林碧玦一愣,接着轻笑出声。「想不到你还挺有胆量和见识的,是我小看你了。」 雪静悦才懒得管他怎么想,拉过他们给她的毛毯盖在身上,侧过身闭上眼睛休息,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储存体力,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最好能弄到一些武器,然后再想办法逃脱,而不是和绑架她的绑匪闲聊。 见状,林碧玦也不再说话,望着黑沉沉的天幕一会儿,才又突然问道:「你期待有人来救你吗?」 在草原上,若缺少了月光或是满天的星斗,天地之间就像被完整的黑幕给盖上,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绝望,但或许就是这样的绝望感,才让他一直有种活着的感觉,不会忘记曾经历过的那种无能为力。 雪静悦本来不想理他,又怕他会自顾自地说下去打扰她休息,便冷淡的回道:「期待是因为软弱,有时候对别人抱着再多的期待,远不如让自己变得坚强并相信自己。」 她从来不觉得女人就一定是弱者,真正的软弱不是身体,而是当你的心软弱了,对别人抱着太高的期待,最后才会有太多的失望和绝望。 她的心经过一次次的磨练,虽然不能说是心坚如铁,但是起码不会在身处逆境的时候,想着去依靠别人。 林碧玦没想过她竟会这么回答,愣了下后,失笑道:「看来是因为你有足够的能力才会这样说,若换成一般的弱女子,只能在期待中绝望,最终求死……」说着,他像是沉浸在记忆里,表情变得怅然,还带着浓浓的苦涩。 雪静悦懒得理会他一时的多愁善感,用更加冷淡的声音说:「要死太简单了,但只有挣扎着想活下去的人才明白活着有多困难,如果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死了倒也干脆,至少可以少浪费点粮食……好了,别再跟我说话,累了。」 她从他的语气和言词听得出来,他想必经历过伤心事,只是这世上的伤心事多着了,她可没有兴趣去理解。 林碧玦神色复杂的看着背对他的雪静悦,深深吸了口气,心头的苦涩变成一片茫然。 山洞外的雪持续下着,周遭安静得仿佛只听得见雪花落地的声音,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个夜,将会辗转难眠。 【第八章】 盛妍郁风尘仆仆赶到离边城最近的一间驿馆,本一心期待一下马车就能见到顾宗淮在等着她,怎料她不着痕迹的左右张望,仍不见他的身影,迎接她的只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她走上前,即使知道于礼不合,但还是停下脚步,顿了下后问道:「将军呢?」 老白低下头,不看向她,敷衍的解释「将军有要事在身,不克前来。」 她轻咬着唇,又问道,「难道还有比……更重要的事?」 他含笑不语,但是心里对她的评价落了不少。 京里总说盛大小姐德言容功皆是好的,又出身侯府,定是一家主母的最佳人选,但如今就他看来,她当个普通的后宅主人是够了,若要成为真正优秀的当家主母似乎还不成气候。 一个未婚的姑娘打听男人的去处,第一句还能够说是关心,多问的那一句听起来就不对劲了,甚至还直接问说有没有比接她更重要的事?这也太沉不住气了。 要不是当初他们因为不放心让士兵将方子送回京,又得知她回祖宅探望生病的祖母,才想说托她带回京城去,就算有人觊觎这张方子,应该也不会怀疑到一个看似无害的姑娘身上,不过依照她方才的态度,他深深觉得这个决定实在欠缺考量。 盛妍郁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是在婢女的催促下,无法再多问些什么,只得缓步往里头走去。 只是在将要踏入暂住的院子里前,一个男嗓传来,像是在和刚刚那人说话—— 「现在就等将军的消息了,你说将军这次能够把人给救回来吗?虽然她身手不错,但一个姑娘家的会不会给吓坏了?见到将军去会不会……」 接下来那人又说了什么,盛妍郁已经没心思再听了,她有些呆愣的看着前方,脑子里只剩下刚刚那句话所引出来的一点心思,原来顾宗淮没有出现,是因为另一个女人绊住了他的脚步吗?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那个姑娘在他的心里,已经比她还重要了? 罢了,早在皇上赐婚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注定有缘无分了,即使现在有另外一个姑娘让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该伤心着急的也该是公主。 盛妍郁这么一想,虽然心里还有些郁结,却也放开了些。 顾宗淮什么都无法多想,顺着他判断出来的路线,策马狂追。 即使刮起了刺骨的寒风,每一次呼息,胸口都像被针刺般泛着疼,他的速度依然不减。 若不是那些人放了方凯,还有一路上因为快速赶路来不及完全清除的痕迹,他也无法这么顺利的追来。 在奔驰了大半天后,夜也变得深沉,他丢下马,运起内力继续奔走,他虽然算不上能够夜视如白日,却也能够看清楚六、七分。 在如此恶劣的天色下,他终于在子夜时分,看见远方丘陵边上的一点营火,他想,那里应该就是带走雪静悦那帮人的落脚处。 顾宗淮虽然不曾来过,却听说过这里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山洞,有些赶路不及的蛮人常常在此处暂歇一宿。 即使他想要确认她平安的念头逼得他几乎抓狂,他还是握紧了拳头,缓步靠近,丝毫不敢大意。 当顾宗淮放倒山洞外两个值夜的人时,雪静悦瞬间睁开了眼睛。 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即使闭上眼睛也只是暂时休息而已,姿势也不是全然放松,仍保有警戒,所以外头一有动静,她马上就猜到有人来了。 第十八章 她安静的起身,当山洞里值夜的人目光都望向她时,她神态自若的说:「内急。」 一个值夜的汉子没好气的说:「外头雪刮得呼拉呼拉的响,去外头解决也不怕冻直了身子。」 雪静悦淡淡道:「寻个不远的地方就行了,这山洞背风,忍忍一下就过了。」 那名汉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忍不住低声哝道:「娘儿们就是麻烦,里头还有火,偏偏还得到外头去……」 她不理会他,然而就在她即将要踏出山洞的时候,林碧玦突然将她拦了下来,她心中一紧,脸色却依旧平静。「怎么了,还有事?」 林碧玦直接抓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外头黑成一片,怕你不小心滚到山丘下去,还是让我陪着你吧。」 她控制着呼吸还有语气,睨了一眼他抓着她的手。「不必,就在外头几步路的地方而已,况且不是都说男女授受不亲吗,这样抓着可不好。」 他别有深意的凝视着她,不说话也没有松手的打算。 雪静悦咬咬牙,思绪转了转,若是再抵抗,反而容易显得心里有鬼,且山洞里那几个人高马大的蛮人比较难解决,要对付眼前这个只比竹竿好一点的男人,她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她不再挣扎,乖乖让他抓着手,率先走出山洞,一确认看守的人倒在一旁地上时,她立刻转过身将他用力一扯,随即捂住他的嘴,往旁边退去,她语气冷淡的低声威胁,「外头的人已经被解决了,我也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你如果安安静静的我还能饶了你,要不然就别怪我扭断你的脖子。」 林碧玦原本只是觉得她突然要离开山洞有些奇怪,没想到局势会有这般出乎意料的发展。 雪静悦看着地面些微的痕迹,慢慢往后退,正要退第三步的时候,撞上一堵人墙,她的心顿时一窒,漫上一抹熟悉感。 顾宗淮早已看见她手里的人质,想也不想就直接将人打晕放倒在地,然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一直紧绷的神经能够稍微放松一些。 她感到又惊又喜,毕竟他们这几日都在冷战,而且她被绑架的时候,他人甚至不在边城,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赶来救她了,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甚至想狠狠回抱着他,但是眼角余光却瞄到有人影在晃动并且逐渐靠近,似乎是那些蛮人察觉到不对劲追了出来,并发现了倒地的看守人跟林碧玦,她想提醒他快点躲起来,怎料还没开口,他就拉着她退到一个雪窝处。 「噱,等他们走了再说。」 他们躲在雪窝里,内凹的一个小洞空间并不大,她几乎是整个人都蜷缩在他的怀抱里,脸靠在他的颈窝处,感受着他有力的脉动。 一时之间,天地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那些人怒吼的声音、寻找的动静都与他们无关。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周遭只听得见风雪飒飒的声响时,雪静悦抬起头,马上跌进一双炙热的黑眸之中,她痴痴的看着他,仿佛两人不需要言语就能心灵相通。 顾宗淮俯下头,深深吻上她的唇,抱着她的双臂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似的强而有力。 此时此刻,他忘记了之前的争吵,忘记了一路狂奔追来时的揪心,他心里、眼里都只有她一个。 雪层层迭迭的落下,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只要能和对方相依相偎,就再也不会寒冷。 他们吻得断断续续,仿佛是在借由这样的亲密碰触向对方表达深深的情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慢慢平静下来。 雪静悦赖在他怀里,纤指不安分的在他胸前画着圈圈。「你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我希望我能够来得更快。」顾宗淮抓住她顽皮的手指,拉到唇边轻吻,再紧紧握住她的小手。「当我接到消息的时候,我就想着你果然是个不安分的,我才不在几日你就又闹出麻烦来。」 她不满的回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们早就盯上了方凯,要不然怎么我们才说了几句话人就包围过来了?」 这也是她后来才想明白的,传言传得凶了,必然会有几个明白真相的可以让他们缩小范围去找人,显然方凯就是其中一个。 如果她没出门,方凯被对方盯个几天也就算了,但偏偏她刚好出了门,又说到这个话题,算是间接曝露了自己的身分。 「还狡辩?你若是不出门就不会招来这些事了。」顾宗淮皱着眉,轻咬了她的粉唇一下当做惩罚。「之前老白不就说了让你注意一些,你怎么不放在心上。」 雪静悦无辜的眨了眨眼,呐呐的说:「其实我也不想出门的,但是家里没东西吃了。」 「怎么会没东西吃了,不是还放了一些米?我还有让人送东西过去给你……」 说到这儿,他突然一顿,忽然想起来这些事之前他是交派给老白去做,不过这几天老白跟着他离开边城了。 「嗯哼,你终于想起来了?所以说这真的不能怪我,对吧?」她戳了戳他的胸口,丢了一个白眼给他。 「是我忘了。」顾宗淮老实承认,随即想到老白做事向来细心,怎么没有提醒他?看来回去之后他要好好问问才行。 雪静悦并不是真的想要追究,比较像是在跟他撒娇,他这么干脆认错反倒让她突然忆起两人吵架的原因,心中莫名忐忑了起来。 两个人会争吵,绝大部分都是前身惹出来的祸头,她自己清楚她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所以之前他说了再多不好听的话,她都可以当做没听过,但是对他来说,不管是原身还是她,都是雪静悦,原主曾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如今全都转嫁到她身上,成了她的包袱。 唉,当初那个老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让她穿到这个好处没几样,麻烦却惹了一大堆的身体上?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气着?」 他的呢喃低语吹拂在她的耳畔,让她的身子无法克制的轻轻颤栗。 「不是,倒是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雪静悦很有诚意想要解决问题,也学不来扭捏矜持那一套,很直接的问了。 即使最后没有好的结果,她还是想在最后这段日子和他好好相处。 闻言,顾宗淮的脸色微微一沉,他知道那日是他太冲动了,但是有些事情的确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不时会让他的心泛着疼,不过沉默了半晌,他却幽幽地道:「现在别说这些,好吗?」 他不想在这么好的气氛下谈这些烦心事,免得破坏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说他自欺欺人也罢,但是他明白他的心已经挂在这个女人身上,若是不再提起过去,他们就像现在这样好好相处,说不定感情可以跟着越来越好。 雪静悦知道他不是不追究,而是打算瞒混过去,她有些动容,因为这样就代表高傲的他为了能维持两人的关系,选择妥协。 她眼睛微酸,哑着声音慢慢说:「好,那我们就不说这个了,不过我还是想让你知道,现在的雪静悦和生病前的雪静悦已经不同了,不是有句话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我也是这样,以前蛮横跋扈的我已经死了,如果我曾经说过什么伤人的话,你就当做是个死人说的,也别和我计较了,好吗?」 第十九章 既然她无法直接告诉他她是从别的时空穿越来的,就只能用比较模糊的说法试着让他用全新的眼光看待她这个人。 「你一定会活得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别老是胡说。」 她不像是在开玩笑,话里也别有深意,让他忍不住加大了力气将她紧紧抱着,似乎这样才能够消散一点心头的慌乱和不安。 雪静悦微微一笑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任由他将她紧紧抱着,他的力道让她的身子有点疼,也有点想落泪,因为这代表了她曾经真实存在过的纪念。 她迟迟没有回应,让他不禁有点急了,低斥道:「快点说你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说那种话了。」 她顺着他的心意,乖乖的重复道:「以后再也不说了,真的。」 「以后你只能说好话。」顾宗淮认真的叮咛,「老一辈的总说好的不灵坏的灵,那些坏兆头的话说多了,要是……」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光是想象都让他害怕。 雪静悦点点头,后来想着他也看不见她脸上的羞赧,于是靠在他耳边,轻轻柔柔的说:「我只说好话,只说我……爱你。」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风一吹就会飘走,可是他却清楚听见了,他又惊又喜的想抬头望她。 她却主动地轻轻吻上他的唇,或许只有这样的贴近,才能够说明她无法大声说出口的心情。 顾宗淮先是一愣,随即热切回应,然而在两人唇舌交缠间,他似乎尝到了一股类似眼泪的苦咸,他有些疑惑的想退开问清楚,却马上又被她更热情的吻给堵住了口。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掩盖住所有人的痕迹还有动静,好似也遮掩了雪静悦无法说出口的哀伤。 隔天一早,两人从雪窝里出来,谁也没说话,好似只要一个眼神交换就能知道彼此的想法。 雪静悦安静的由顾宗淮领着回到昨日他丢下马的地方,一路上他们各自谨慎的观察环境,就怕昨日那批人马还在附近逗留。 直到两个人骑着马往边城方向奔驰了一段路,确定已经脱离危险范围时,顾宗淮才开口道:「那些人的确是蛮人派来的,我是很想找他们算帐,但是那么做很有可能会让你的身分曝光,所以这次我没下狠手,但若再有下一次……」 雪静悦没白目的追问,只是点点头,然后说出她的猜测,「昨晚被我反挟持的那个人似乎是他们的军师,以后要多多注意才是。」 他很明显不是蛮人,但既然他是敌人的朋友,也算是他们的敌人。 顾宗淮点头表示明白,但对于她提起那个人,不禁涌上醋意。「那个人一肚子坏心眼,以后你若再见到他,绝对不要给他什么好脸色,小白脸!」 她好笑的看着他一脸严肃却说出这样幼稚的话,忍不住失笑。「怎么看人家白就说是小白脸,若照你这样的逻辑,小黑不也该改名叫小白了?」 他勒紧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用手扳过她的脸,重重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愤愤的说:「别把话题带到别人身上,我说的就是那个小白脸。」 雪静悦甜蜜的笑了,清亮的笑声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悠扬,像铃铛一样轻脆嘹亮。 两人再次策马前行,有说有笑的回到边城。 一回到宅子,雪静悦看到站在顾宗淮院前的那个人时,瞬间一愣,可当她看到老白也候在一旁时,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不愿回头看顾宗淮是什么反应,脸色一沉,率先回到自己房里。 只不过她可以关上门假装视而不见,却无法阻止不断从门外传进来的声音。 盛妍郁娇柔的轻唤,「将军,妍郁打扰了……」 顾宗淮对于她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满头问号,不悦地睨了老白一眼,示意他晚点定要给个交代,这才看向她道:「你怎么会来这儿,当初不是说好你应该在驿馆住下吗,你……」 接下来雨人又说了什么,雪静悦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冷着脸拿起手弩,从另一扇小门来到后院。 原来前两天顾宗淮丢下她,就是为了去找盛妍郁吗?所以直到现在他真正挂念的还是她吗? 她失神的搭紧箭矢,却迟迟无法射出,直到手不小心一滑,才放出第一箭。 这一发完全失准,箭矢飞越一道弧度后,便孤伶伶地落在离靶子有段距离的地上,如同她忽喜忽悲的心情,空荡荡的无处着落。 顾宗淮无比烦躁,打发盛妍郁回到驿馆后,他马上去老白所住的小院子找他,要好好问个清楚。 老白和小黑是顾宗淮的心腹,很多时候要帮忙处理一些机密任务,所以顾宗淮安排他们住在他那间宅子附近,若有急事很快就能找到人。 一见到将军找上门来,老白半是无奈半是调侃的说:「将军,我也是没办法,盛家小姐说她一个闺秀不知为何能够承此大任,总是要来请教一下将军,明白到底该如何做才能够妥当,人家姑娘都如此坚持,我也不能强把人给绑上马车,直接送回京城啊!」 顾宗淮觉得有点头疼,刚刚雪静悦的脸色他看见了,他虽然很想立刻冲上前向她解释,但又不好把盛妍郁晾在一旁,唉,这样的巧合也太令人伤神了,怎么会让最不该碰到的两个人相遇,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时候。 「现在该怎么办?」说话的同时,他别有深意的眸光跟着扫向老白。 老白心一惊,马上退后两步。「将军,这可不行啊,怎么能让我来照料盛大小姐啊?」 再说了,就算是个没脑子的都看得出来盛大小姐是冲着将军来的,将军若硬是把人塞到他这儿,不就害得他里外不是人吗? 顾宗淮也很无奈。「要不然该怎么办?我还有另一个要应付呢!」 老白撇了撇嘴。「这……您不是不待见身边那一个吗?」 「谁说的!一定是别人胡说八道来着!」顾宗淮没好气的反驳道。 老白没有拆穿他的前后不一,但也不想接下这个烂摊子。「总之,快点把盛家小姐送回京不就得了。」 「那你马上安排人手,明日就送她回去。」顾宗淮立即吩咐。 他不否认他曾迷恋过盛妍郁,可是早在皇上赐婚的时候他就得到消息,盛妍郁日后很有可能会被指婚给皇子,他很快就认清她不会属于他,冷静的告诉自己要尽快斩断这份情感。 虽然被迫和雪静悦成亲时他满腹怒气,甚至一成亲他就躲到边关整整一年,这段期间他曾偶尔想起盛妍郁,但与其说是割舍不下,倒不如说只是一种求而不可得的遗憾。 可现在他和雪静悦会吵架,有时候还会玩闹似的动手,会甜蜜得如同一把火,也能够安静温馨的彼此拥抱,有了这样让他又喜又笑又怒的妻子,他想他早该清除在心中的模糊印象了。 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和其他女人保持距离才是,没见今儿个那个小醋坛子直接甩门给他瞧了吗? 顾宗淮一边笑一边想着,完全不觉得雪静悦的忌妒是在耍脾气,反倒觉得这样的她好可爱,而且是真的在乎他。 第二十章 「不过……」老白皱着眉头,不太确定的说,「回京城大约一个月左右的路程,若是将军有空,还是送远一些吧,京里那里传来消息,说已经有些人得知天雷火的事,那些人若是和我们同一阵线自然是好,但是也有老是爱跟我们作对的,那些人可不希望军队取得更好的武器。我们请盛家安排这样的护送方式,说不好也有人能够猜到,就怕他们被猪油迷了心,真的对这东西下手,到时候东西没了还好说,盛家大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只怕会有麻烦。」 顾宗淮一想起朝廷文武官员的争议就一肚子火,低声咒骂,「那些人就是吃饱撑着,如果对付蛮族用那些之乎者也有用的话,干脆让那些文官全都搬来边城,等蛮人上门的时候,直接让他们去说课,瞧瞧那些蛮人会不会因为他们嘴巴里多说两个子曰,就少抢他们的家产,少砍他们的人头,呸!」 老白对于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人也没有好感,但还是不忘叮咛道:「还是多多留意比较妥当,恰巧今年因为天雷火的关系,蛮族也不多加纠缠,直接提了和谈,我们也有稍微多一点的人手可以帮忙护送,到时候就看将军能不能跟着一起走这一趟了。」 顾宗淮忍不住低骂自己这次真是考量不周,当时若派了身手好、反应机灵的精兵将方子送回京不就没事,也不会搞得现在左右为难。 「行,我到时候再看看。」顾宗淮也没有推辞,见老白没有其他事情要说了,直接起身走人,脚步匆匆的往雪静悦住的小院子而去。 老白跟了出来,望着将军的背影不住摇头,唉,这不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顾宗淮回去是怎么哄雪静悦的其他人不得而知,但是第二天两个人一起出现的时候,她的神情虽然淡淡的,但是眼角眉梢还是看得出几分柔意,相较之下,盛妍郁虽然一身端庄华丽的打扮,面容却显得有些樵悴。 如今顾宗淮眼中只看得见雪静悦,自然没察觉到两个女人之间的差别,但老白和小黑身为旁观者,看得反倒透澈,不时「眉来眼去」,用眼神表达自己观察的心得,脸上还挂着看好戏的笑意,就连话本子上也没有这么精彩的戏码啊。 顾宗淮对两名心腹的恶趣味眼神视而不见,忙着一边调派人手,一边叮嘱雪静悦,「这一路上我可能无法一直在你身边护着你,你千万要小心。」 虽然他态度强硬,挡着不让蛮人有机会再多问天雷火的事,让和谈能够顺利落幕,佴难保蛮人不会再耍什么阴招,为了不让她有任何不测,让她越快回京越好。 「嗯。」雪静悦点点头,又顿了下,看着他一直挂在身上的御灵剑。「那你可不能忘记我们的约定。」 他看向她执着的表情,忍不住失笑道:「也不用等三个月了,现在就可以给你。」说完,他马上把御灵剑解下交到她手中。 御灵剑虽是他的心爱之物,但她是他在乎的女人,若她真想要,他自然不会小气。 雪静悦有些错愕的看着手中的御灵剑,再看向他温和的笑容,勉强回以微笑,然后指了指一旁道:「盛家小姐的车队好像有什么问题,你过去看看吧,我这里行的,你不用担心。」 「嗯,好,那我先过去,我会让老白跟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小心。」待见她点 头回应后,他才转身离开。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指轻抚着那把冰凉的御灵剑,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只要拿到这把剑,她就可以回到原来的时空,哥哥也有救了,但是一想到她能和他相处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多了,心就会狠狠揪痛着。 他们虽然没有未来,但她还是希望直到离开前的最后一刻都能有他在身边。原来,幸福只能这么短暂…… 【第九章】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但因为下雪导致地面湿滑,为了安全起见,车队的行进的速度比原本预计的要慢上许多。 预订行程一日日拖延,顾宗淮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当他看到盛妍郁连带着的婢女都躲在马车靠着暖盆取暖,雪静悦却要跟在马车边上走,双颊冻得红扑扑的,手指甚至有点冻疮,因为不舍的怒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这日,车队刚在一条河边驻扎停歇,顾宗淮马上就去找盛妍郁,希望她能够忍耐一下,加快行进速度并减少休息的时间,让大伙儿可以赶紧回到京城。 「将军,这是为何?我们来时也是这样走的。」盛妍郁是真的不明白。 「盛姑娘,目前天象不好,要是再次发大雪,路会更难走,况且你也很清楚我们此行的目的,若是再拖延,发生变故的机会也会跟着提高。」 他见她点点头,就当她是答应了,不禁松了口气,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问道:「将军,您当初曾对我表达过心悦之意,如今……我想知道,您是不是还……」 盛妍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大胆的问出口,但是当她问出口的同时,心中是抱着期待却又松了口气的矛盾情绪。前些日子回祖宅时,她收到了消息,知道自己即将要指婚给皇家,她想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的疯狂吧,想要问问他是不是还对她抱有恋慕的心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听见什么样的答案,但是喜欢自己的人莫名其妙被雪静悦那样的女人给抢走了,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开心。 「盛姑娘,都过去了。」顾宗淮转过头看着她,认真的说。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曾经有的那一份绮思,还有曾经以为的暧昧,在他真正明白爱情的酸甜后,就已经都放下了。 盛妍郁愣愣的望着他,像是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话意,俏脸瞬间苍白,红唇微微颤抖着轻喃道:「我明、明白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顾宗淮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出声安慰,便转过头离去,这是他的理智,也是他的残忍。 就像他曾经不喜欢雪静悦,对待她有多么的残忍,如今对盛妍郁……也是一样。 他的爱只能给一个人,他没有办法在把心给了一个人后,再许给另外一个人一点点的温柔。 顾宗淮走没几步,就见到站在一棵枯树下的雪静悦,他连忙迎上前去。「怎么站在这里,不去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闲杂人等,便紧紧握住她一双冰冷的小手,试图给她温暖。雪静悦神情复杂的瞅着他一会儿,低下头,幽幽问道:「她毕竟是你曾经喜欢过的人,你怎么能对她那么残忍?」 闻言,他以为她又在吃醋了,轻笑道:「你也说了是曾经,那你就该知道现在在我心版上的人是谁,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够对她温柔呢?」 她轻轻扯动嘴角,又问:「那如果有一天没有了我,你会不会又喜欢她,甚至是娶她?」 顾宗淮不禁失笑。「不管怎么说,我都已经娶了你,我保证绝对不会和你和离,更不会喜欢别的女人,你放心好了。」 第二十一章 雪静悦点点头,勉力装出很高兴的神情,可等他转身去处理别的事情,她的笑容马上就垮了下来。 「你这么好,我却这么小心眼……我真的说不出口,让你在我消失之后再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 她真的好自私,可是她光是想象等她回到原本的时空,他对着另外一个女人说爱,展现他曾经对她的宠溺,心就好痛好痛,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行进速度稍微加快了,可是还是比计划中的要延宕一点,顾宗淮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这一路走来太过平顺,反而让他更加担心,整个车队仿佛也被一股紧张感压迫着,就连平常总是嬉皮笑脸的小黑也不自觉板着脸,有点焦躁的整天在车队前后来来回回的巡视。 直到快入京的前一日,他们错过了最后一个宿点,不得不在郊外露宿扎营,怎料夜幕低垂之际,突见二、三十名黑衣人现身。 预料到的袭击终于到来,所有人全都绷紧了神经,准备迎敌。 雪静悦被顾宗淮私心安排在最里头一层,几乎是跟盛妍郁站在一起,让她可以不用在外围防守,免得受伤。 黑衣人举剑攻击,小黑和老白站在内圈之外,脸色严肃,而顾宗淮领着一群精兵站在最外头,也同样提剑还击。 两边人马交锋,刀光剑影,但在顾宗淮有意的引导之下,一波人越打越远,远离驻扎营区有一段距离。 见他们人离得远了,老白马上指挥道:「快!全都上车!我们不休息了,直接入京!」 盛妍郁连忙出声制止,「大胆!你是什么身分,怎么能够随意下达命令?!更何况王爷还在外头奋战,你们却打算就此遁走,这岂不是不忠不义之流?!」 她说得大义凛然,但老白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盛姑娘,还请上车,将军是为我们先谋一条出路,才诱敌离去,我们此时不快快离开,难道要等那些黑衣人想到还有我们这些漏网之鱼,再回来将我们一举逮尽吗? 他们虽是将军的下属,却也是最能够信任的心腹,平日里就连将军都不会这样喝斥他们,这位姑娘倒是好大的威风,说骂就骂。 现在可不是吵嘴的时候,雪静悦急忙站出来打圆场,「老白,盛姑娘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明白将军的用意,人不必全部都走,主要是要保护盛姑娘安全,你、我还有小黑,再挑两、三个护卫就行了,我们轻车简行,用最快的速度内进京。」 至于盛家的婢女她就真的顾不上了。 老白点点头,让人赶紧收拾了一辆没什么行李的马车,自己当马夫,又喊了小黑和两、三个护卫跟上,雪静悦则是和盛妍郁一起上了马车。 「你……你怎么能一起坐马车?」盛妍郁瞪着这名身材瘦小、五官清秀的小兵,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名小兵很眼熟。 「我不上车难道要让我用跑的吗?」雪静悦好笑道,「盛姑娘,事急从权,你也别太介意。」 「我……」 盛妍郁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老白的喝马声给打断,「都坐好了!驾!」 盛妍郁再也没办法抱怨,因为马车的颠簸程度超乎之前好几倍,老白赶路自然不会特地留意地面是否平坦,而是哪边快就往哪里走,一路上磕磕绊绊的,就是跟在车边骑马的小黑和其他护卫们都有些赶不上。 很快的,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京城的边缘地带,官道两旁也多了不少树林,不远处还能听见流水声。 盛妍郁被晃得头昏眼花、脸色惨白,只能靠在车壁上,雪静悦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是她向来忍耐度超标,所以一时半刻还看不出有什么难受的迹象。 就在他们以为接下来应该没有任何问题的时候,老白突然急急的勒住缰绳,马车里的人摔得东倒西歪,尤其是雪静悦,为了护住盛妍郁不被抛出去,舍身当了她的肉垫。 「顾将军的两位心腹安好,我林某人来请回之前走脱的客人回我们部族作客。」 这声音熟悉得让雪静悦生厌,她咬着牙掀开车帘,就见林碧玦带着一票人挡在车前。 林碧玦看到她,像是之前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她微微点头一笑。 笑个屁啊!是要炫耀他没有用牙膏牙齿还可以这么白吗?雪静悦在心中忍不住低骂着。 她下了车,冷着脸瞪着他。「有人这样请人作客的吗?!」说完,她锐利的视线扫过四周,跟刚才去营地的黑衣人相比,他带来的人只多不少,她嘲讽道:「看来你这次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动用这么多人就只为了抓她一个,似乎不合乎成本。 「上回出了点意外,这次当然要好好准备一番,就是一定要将悦姑娘请回去作客,好好聊聊关于天雷火是怎么制作的。」 雪静悦不屑地道,「假如我说我不愿意呢?」 林碧玦浅浅一笑,手一挥,他带来的人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包围开打,小黑一挑四,老白也同样拿着刀一次对付两个,至于其他护卫也是以一对多,即使如此,包围着雪静悦的也有将近十来人。 为了保护盛研郁和她要带回京城的重要方子,雪静悦只能尽可能拖延时间,希望能撑到援兵到来,于是她放柔了声音说:「我说林先生,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必明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你今日这样帮他们,可知道他们是怎么看你的呢?咱们毕竟都是中原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说……」 他敛起神色,淡淡地说:「但我的根早让同族人给断了,又害了我妻儿,所以我才避走关外,是蛮族人收留了我,那么我的根就在那里,所以你也不必多说,这次不会让你再拖延时间了。」 雪静悦说之以理行不通,只能靠武斗,快速摆开架式,一脸冰冷的看着他们。 人数和地缘环境上他们没有半分优势,现在就只能赌了,赌看看他们是不是有这个命等顾宗淮带人赶来了。 林碧玦身边留了两个人,其余的人将雪静悦团团包围住,随即出手攻击,她咬着牙左跳右闪,但即使如此,她身上仍是受了不少伤,更糟糕的是,刚刚马车急停的时候她似乎扭到了脚,以至于她的行动越来越慢了。 林碧玦这次主要的目的就是把人给带回去,而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们的手段就更加直接,反正只要人没死,残了一点也没关系。 他看了看场上的形势,又看见马车上头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轻笑道:「去把车里的小姑娘给抓了,这样她就应该会安分了。」 黑和老白同时都听见了这话,却又因为在缠斗中无法赶去帮忙,只有雪静悦站在马车前,她顾不得盛妍郁还在哭哭啼啼的,替她挡下两只想要抓住她的大手,然后跳上车,一甩马鞭,马匹连带着马车,便不受控制的冲了出去。 「啊啊——」盛研郁高声尖叫,满脸惊慌。 「闭嘴!」雪静悦头也不回的怒吼。 身上的伤口正在滴血,她知道自己应该赶紧找个地方躲避,但是对于地理位置完全不清楚的她,只能大概分出东西南北,就在她还在努力想办法时,马匹突然停了下来,不肯再往前走,她来不及探究原因,直接抓了盛妍郁跳下马车,急忙往一旁的树林里窜。 第二十二章 她边跑边观察周遭情势,当她一听到潺潺水声传来,马上判断她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就是水源处,至少到了那里能够断开因为她身上的血迹而引来的人。 盛妍郁只能惊惶的跟着跑,几次想要放弃,可一听到背后传来许多人狂奔的脚步声,完全不敢停下来。 两人跑出树林,虽然顺利来到水源处,可是看到眼前的情景,她们都愣住了。 前方是有一座吊桥,但一看就知道年久失修,而底下是湍急又混浊的大河,若真的摔了下去,还不知道小命保不保得住,但如今她们已经没有其他退路了。 雪静悦推着盛妍郁往前,催促道:「快过去!」幸好她随身带着手弩,就算敌人追来,她还能够挡上一阵子。 盛妍郁抖颤着身子,用尽全身力量抵抗。「不……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不敢也得敢!」雪静悦狠声威胁,「你若是被他们抓去,也许会被当成奴隶买卖,你要是想这辈子就这么毁了,那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盛研郁也听过蛮人凶狠残酷的手段,于是牙一咬,强忍着惧怕往前走。 雪静悦走在她身后,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注意着后方是否有人追来,手里扣着配在衣裳上的手弩,保持高度警戒。 等她们走到吊桥的中央时,蛮人也追来了,而再随后跟上的是老白和小黑,小黑一个人牵制了四、五个蛮人,却还是让两个人冲上了吊桥,老白连忙跟在他们后头想要制伏他们。 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吊桥,如今更是晃得如同摇椅,盛妍郁即使已经尽力忍耐,却还是受不了的惊喊,甚至全身发抖,不敢再踏出一步。 「快走!」雪静悦焦急高喊。 「我走不了了……我走不过去……」盛研郁打小就是养在侯府的千金,哪受过这种刺激,她紧紧抓着吊绳,动弹不得。 该死!雪静悦在脑子里已经把她所有能够想到的脏话全都骂过了一轮,尤其是在那些蛮人明明五大三粗,却一个个平衡感好得不行,在盛妍郁婷下脚步的时候,他们却大步的往前追来,她被堵在中间,逼不得已只能用手弩射击。 前四支箭矢虽然全都正中目标,却没有射中敌人的要害,她咬咬牙,只好拿着最后一支修得锐利无比的箭矢,每当有人要伸长手来抓她的时候,就狠狠往下一扎。 她顺利的逼退了一个蛮人,而后方另一个蛮人则被老白牵制住,她急喘着气,想要趁这个机会扯着盛妍郁往前走。「快点走!」 盛妍郁尖叫个不停,害怕到了极点,突地崩溃,狠狠一挥手,哭喊道:「我不要走,你给我滚!滚!」她方才在马车上便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为什么这个姑娘一点都不害怕,但她不行,她真的做不到! 雪静悦没想到她的反应和力气会这么大,一时站立不稳,整个人就往吊桥外翻去。 见状,盛妍郁除了尖叫还是只能尖叫,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老白与蛮人纠缠扭打时,也看到了这让人心惊的一幕,心瞬间漏跳了一拍,心急的高喊,「公主!」 雪静悦在危急时刻,一手抓住了吊绳,可是她能感觉到手指的力量越来越小,身子越来越沉,她也不晓得能撑多久。 岸边,小黑终于解决了敌人,正想上前帮忙老白,怎料却看到这惊人的情况,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听见背后传来顾宗淮的一声怒吼—— 「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白还未开口,就看到顾宗淮像风一样往吊桥上急奔,然而两名蛮人硬是阻挡他的去路,逼得顾宗淮不得不先对付他们。 雪静悦一看到顾宗淮,不自觉露出微笑,可是这样的笑容看起来却有点狰狞,她快撑不住了。 顾宗淮一边出招,一边大吼,「再撑一会儿!」 好不容易解决了碍事的蛮人,他快步往前冲,却见她的手染着血,手指正一根根的松开。 「不!求你!再撑一会儿,我很快就拉你上来!」他痛苦的嘶吼,明明只剩几步的距离,他却觉得如同天堑。 雪静悦对着他温柔一笑,然后看着自己最后搭在桥上的两根手指滑开,身体突然有种悬空的感觉,接着不过几秒的时间,她便重重摔入水中。 顾宗淮的心仿佛瞬间停止跳动,想都没想就要一跃而下,却被紧跟在后头的老白和小黑紧紧抓住。 「放开我!放开我!」顾宗淮高吼着,双眼布满血丝,紧瞅着溅出一簇水花的地方不放。 「将军……」老白几乎快拽不住发狂的他。 黑也被他硬扯着摇来晃去,一个不小心没抓稳,整个人被抛甩到一旁。 「不能下去啊!底下不但暗流多,水流也快,将军您要是下去,也是九死一生啊——」 顾宗淮倏地回过头瞪着他,神色像是要吃了他一般的恐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老白不过愣了下,就被顾宗淮逮着机会挣脱箝制,随即纵身往水里一跳,老白心急的探头往下看,大喊道:「将军!」 整个人攀挂在吊桥上的盛妍郁哭得全身颤抖,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那女人竟然是公主,而将军为了她,竟不顾性命的跳入急流之中…… 水里都是泥沙,顾宗淮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只感觉到冰冷又强大的水流不断撞击着他,甚至将他的身子往下拉,那种逐渐无法呼吸的痛苦,让他越来越绝望。 最后,他干脆放弃挣扎,任由水流将他往下卷去,失去意识前,他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死之前没能够好好回应雪静悦的那句告白。 在那个雪夜里,他也很想告诉她,其实,他也很爱她…… 【第十章】 六个月后。 老白和小黑从将军府里走了出来,互看了一眼,同时深深叹了口气,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场惊心动魄的劫掠已经过去六个月了,整座将军府依旧死气沉沉的。 那日最后是小黑发现顾宗淮在河中载浮载沉的身影,他跳进河里,用尽力气才将人给拉上水面,然后攀着一根枯枝,借由老白的帮忙拽拉,两人才能安全回到岸边,而后老白又派了两名护卫去拯救还在吊桥上瑟瑟发抖的盛家大小姐。 一行人回到京城后,老白向皇上禀明了前因后果,皇上大恸,但是知道顾宗淮已经尽力去救公主,甚至差点赔上自己的命,也不忍再追究,只能把所有的怒火都全发泄在那一群被抓住的蛮人身上。 至于扎儿浑则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只表示日后绝不再侵扰边关,皇上并未尽信他的说法,但这个时候也无力多管,必须先让顾宗淮振作起来才行。 自被救起后睁开了眼,顾宗淮几乎不吃不喝,每天睁着眼睛看着远方发呆,等到公主留在边城的遗物给送了回来,他就换成整天看着那些东西发愣。 这样的情况直到皇上召见,他才勉强将自己整理了下,进宫面圣。 皇上第一眼看到他时,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原本潇洒张扬的秦王爷,如今却变得憔悴不堪,死气沉沉。 第二十三章 皇上也在承受丧女之痛,但是看见驸马如此,心中也同样不好受。「宗淮,既然悦儿已经去了,你……莫太伤心了,这日子总该过下去的。」 顾宗淮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然后在所有人的摇头叹息下出了宫。 但第二次、第三次召见,甚至是今日,皇上看见顾宗淮还是那副死样子,实在忍不住动怒了,大骂道:「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难道悦儿死了,你也要跟着一起去死了吗?你这样对得起她吗?!」 「我最对不起她的就是我的自以为是……」顾宗淮终于开口了,幽然的道,「我最后悔的就是在她掉下去的瞬间,我不能够再跑得更快一点,如果我能够在那时候义无反顾的跳下去,如果可以我……」他说着,眼泪再也忍不住溃堤而出。 皇上看着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那不是你的错……罢了,那些蛮人还有那个首谋明日就要处斩了,你去看看吧,说不得你心里会好受一些。之后你就准备准备回边城吧,就算再伤心,也不要忘记了你身为将军的责任。」 顾宗淮猛地抬头,眼里露出杀意,最后又回归平静,行了礼后便离去。 他没有去看那些人的处刑,因为那些人不管怎么死法,都无法让他放下心中的仇恨。 而那些该死的,除了那些人以外,或许还有他自己。 他站在皇城边,仰头望天,天气蓝得像是在讽刺他,他苦涩一笑,转头回了将军府。 是啊,他还有该负的责任,他不只是一个人,他要守护的还有皇朝千千万万的百姓。 所以即使伤心,也只能到此为止…… 火红的夕阳缓缓落在地平线下,在京城外的一座小镇里,万花楼里的姑娘们全都忙着开始梳妆打扮,仆役和打手们也忙着在外头招揽客人或是在屋子里巡逻。 「唉!悦哥儿,你说昨儿个芙蓉姊姊说要陪你一晚,你怎么也不应下来啊?芙蓉姊姊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呢!」长得尖嘴猴腮的二狗子一脸羡慕的问。 「要去你去啊!」雪静悦百无聊赖的在万花楼里闲晃着,有时候里头的姑娘们还会开门出来,朝着他抛几个媚眼。 他笑了笑。「我是想咧,但是芙蓉姊姊可看不上我这样的。」 她也笑了,心中暗暗想着,我和芙蓉姊姊可是拥有相同的配备,她有的我也有,我有的她还比我更多,不要说陪一夜,就是陪个十晚她也没什么好损失的。 「以后多努力攒点钱,看要娶楼里的丫头还是外面的,总是会有你的女人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便往自己的房里走去。 等等还要出来忙呢,她得趁着还没轮到她值班的时候赶紧小歇一下才行。 直到进了屋子,雪静悦忍不住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来到万花楼的前因后果。 那日从吊桥上掉落到大河之中,她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在昏迷前,她又听见了那个老人的声音。 「小姑娘,不错啊,东西到手了。」 「行了,赶紧让我回去,我哥还等着这东西救命呢!」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雪静悦可没心情再听他闲扯,即使他是帮助她来到这个时代的人也是一样。 「咳……这个嘛……其实我上回有一件事没说完。」老人有点心虚的说着。 「什么?」她突然有种不安的念头。「就是……这个时空穿越只能单向,是不能来回的。」 雪静悦愣住了,然后猛地大喊,「死老头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出来我杀了你!」 难道她已经死了?喔,不对,应该说现在正在面临正要再死一次的机会。 「这个……你不要激动嘛,我老人家可是禁不得吓啊!」一个长须、慈眉善目的老人慢慢出现在她面前,一身古装的打扮,唯一的亮点是这老人的手里拿着一大串的红线。 「你要我怎么冷静?这不是一开始就该说清楚的吗?你还说了三个月的期限,让我以为三个月后我就能够回现代了!」 老人轻咳了几声,睿智的眼神望着她。「所以呢?假如我一开始说了,你就不过来了?这可是你哥哥唯一的救命机会。」 雪静悦沉默了,她知道如果这是唯一能救哥哥的机会,不管要她做出怎样的牺牲,她还是会答应。 「那、那我拿到的这个该怎么办?」她拿高了手中的御灵剑,幸好当初到手之后她就拿了条绳子绑了挂在脖子上,才没被水流冲走。 「这个你仔细收好,当做传家宝传下去,未来就能够发挥作用。」 闻言,雪静悦明白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倒也冷静下来了,淡淡地问道:「最后两个问题,我要一直用这个身体活下去直到死吗?那我原本的身体呢?」 老人摸了摸胡须,点点头。「是的,由于穿越时空是单向的通道,而你付出的代价就是原本的肉体在穿越过程中消亡了。」 她的神色复杂,这跟她原本预期的结果实在相差太大了,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送佛送上天,我会把你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或者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雪静悦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顾宗淮的身影突然显现在脑海里,但是很快的她又抹掉那种想法。 她装了三个月的公主,还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公主了吗?她很清楚自己有几两重,再说了,或许她不在,他才能够三妻四妾拼命的娶呢! 还有他的那个初恋情人,虽然他一直说只有她了,但是她绝对不会看错那个盛姑娘仍爱慕着他的眼神。 她想,如果她走了,或许他也会成全他们的爱情也说不定。 她想得有点久,最后没有一个结论,只好说了一句,「随便,但是不想再到会下雪的地方了。」这些日子她看着那一大片的白色苍茫真是受够了。 「喔,没问题。」老人笑咪咪的答应,一手轻轻一转,在一片白光又要笼罩住她之前,又奉赠了一句临别赠言,「小姑娘,有时候缘分这件事情可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开的,与其想东想西的,不如顺其自然,听任上天安排的缘分吧。」 雪静悦没好气的回道:「什么上天的缘分啊……你又不是月老。」话音方落,她的身影便不见了。 老人在她消失后冰爽朗的笑道:「这倔强的小姑娘真不会看人,我不就是月老吗?看来她得要吃点苦头才会明白什么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啊!」 她不知道月老后来说的话,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生活真是让她忍不住额头爆青筋。 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一艘花船上,上头的花魁正是万花楼的芙蓉,她让人救了她,又见她无处可去,看她还会一点功夫,就让她做了万花楼的打手。 她想想这工作也算适合她,没办法,因为她又不懂种田,女人家该会的东西也不会,要去打猎这地方野味也卖不上价,什么都做不了的她,自然只能来做这种不需要专业技巧,只要会揍人就够的体力活了。 第二十四章 本来还以为自己要在江南过完下半辈子的她,结果在三个月后就被芙蓉带着一路往北,到京城外小镇的万花楼落脚。 正确来说,是芙蓉终于「出差」回来了,而她这个打手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兜兜转转,最后又是回到北方,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只能什么都不去多想的打发生活。 她也不是没打听过那日后的消息,但除了皇上震怒,还帮公主办了豪华丧礼,秦王举哀外,其他的也不是她现在这种市井小民能够打听到的了。 她虽然还是心心念念着顾宗淮,但是想到自己都已经被「下葬」了,又听见皇帝爹好像还打算帮他再赐婚,在众多的理由下,她就干脆放任自己继续混日子,然后每天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拔着小花的花瓣,来占卜自己该不该回去。 只是目前为止,还是一半一半的机率,所以她也还没下定决心。 想了一会儿,屋子外头二狗子又开始喊着她的名字,「悦哥儿,赶紧出来啦!外头都挂灯了呢!」 抛开那些多余的想法,雪静悦抹了抹脸,回喊道:「这就来啦!」 先上工吧,眼下的情况还是赚钱比较重要,要不然没身分又没钱,这日子过得很痛苦啊…… 老白在将军府里批审着一些文书,本来将军还正常的时候,划分到他手里的工作量也不大,但是自从将军像失了魂之后,这些事情几乎全都由他接手,让他有点消受不起了。 他批了大半天的文书,头也隐隐泛疼,才刚放下笔,捏了捏两眼之间,就听到外头的小厮进来传话—— 「白大人,这是外头有人帮着送进来的,说故人有事想请您帮忙。」 哪一个故人?老白想不明白,直接问道:「说是故人,可有什么证明?」 「有的,那人说打开这盒子,您见了就知道了。」小厮犹豫了一下才又道:「那人还说,让您悄悄的帮她一个小忙就行,可不要张扬了。」 老白挑了挑眉,还真没见过这种找人帮忙还要求一堆的人,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 一接过盒子,看不出来跟外头一个五十文的盒子有什么差别,打开一看,上头一封信,然后下面是……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东西还能够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连忙拆开了信,的确是那个熟悉的笔迹,他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快!那人在哪里,快带我去见!」 天啊!这真足奇迹了!或许他即将要见证一场死而复生的大戏? 不管是公主还是将军两个人都是啊! 雪静悦没想到自己在现代连派出所都没去过,到了古代却来蹲大牢,看着从眼前跑过去的小老鼠,其他人都吓得发出细细的尖叫声,只有她一个人还无聊的跟老鼠打起招呼。 「哈啰,小灰一号,今天的饭在这里,有点馊了,但是勉强还能吃,你要不要试试?」她把没吃完的米饭弄了一点在角落,满脸期待的看着小灰一号过来吃。 在这样无聊的大牢生活里,养养宠物什么的也不错。 只是很可惜,被封为小灰一号的老鼠连看也不看那些碎饭,直接就跑走了。 好不容易尖叫完的芙蓉,没好气的瞋了他一眼。「我说悦哥儿,你是闲得发慌了是吧,饭吃不完还拿来养老鼠,没看看人家那肚子比你的还有肉呢!」 雪静悦无奈的点点头。「你说的也是,说不定小灰一号吃得比我们还好,你看看我们吃的那还叫饭吗,又冷又馊,连老鼠都不吃,看我们多可怜啊!」 芙蓉一听,满怀愧意的看着他。「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们也不会被连累到这里来。」 「这是什么话,芙蓉姊姊给了我工钱,我自然就要做对得起我工钱的事儿。」 雪静悦撇了撇嘴小声说,「再说了,那什么小县令啊,不过才区区九品官,还以为自己是皇帝,都说了你只卖艺不卖身了,还要用强,结果打不过我,就让我们全部下大牢,真是……死胖子!就不要落在我手上,要不然一定要他好看!」 芙蓉一只纤手撑住下颚,就算屈身大牢,媚态依旧。「要怎么让他好看?不管怎么说,人家孙老爷可是个官呢,我们不过是民,还是在下九流混的,对男人来说,我们这种人,不管卖艺还是卖身都是一样的,唉……看来哪天我要是找到一个不错的男人就从了他,免得等到人老色衰了,轮到被这种人给糟蹋。」 雪静悦拍了拍她的肩,很有信心的说:「不会的,放心吧,我也是有靠山的人。」 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将军的门前应该最少也有七品,老白又是心腹,就算没个两、三品,四品也该有吧,如果当真没品的话……那她再也不相信这世界没有冲着她来的恶意了。 芙蓉瞄了他一眼,嗔笑道:「算了吧,就凭你?若你真有什么靠山,哪还需要当打手。」 雪静悦也不急着解释,只是神秘的朝她眨了眨眼。「等着瞧吧,等我的靠山来了,我不踹死那个死胖子,我的名字就倒着写。」话说她让二狗子送去的东西应该送到了吧? 「那我就等着了。」芙蓉不以为意的回道,看到他又开始乱找老鼠取名字,忍不住又是一阵乱骂尖叫。 今日的牢房,又是出乎意料的热闹和逗趣。 重牙县的衙门里,孙知县一早就听见有喜鹊在叫,他心情愉悦的摸了摸昨晚伺候的第五房小妾的屁股一把,接着高兴的起身梳洗,用完了早膳,他喊来刘师爷,悠哉的问:「牢里那些人过得怎么样了,求饶了没?」他轻啜了一口茶,预计自己会得到满意的答案。 师爷低着头,呐呐的说:「回大人,那些人就是一群不识抬举的,没一个求饶,就是那个芙蓉也什么都没说。」 孙知县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才刚要大骂,突然进来了一名衙役,慌张地唤道:「大、大人……不好了!」 孙知县的脸马上转向衙役,骂道:「你才不好了!大人我好得很!」 衙役是个靠关系进来的结巴,平常说话就不利索,这时候被这么一骂,更是结巴得厉害。「大人……不好……不对!是大人好……不对!」 不只他说得辛苦,就是孙知县和刘师爷两个人也听得很辛苦,刘师爷连忙喝止道:「大人好不好这句就不用说了,直接说,到底是什么事。」 衙役吞了吞口水,酝酿了一下,才一口气把话说得完整,「有人来了。」 孙知县跷着二郎腿,高傲地道:「是要告官的、要来送钱,还是来送人的?告官十两起跳,送钱的一百两起跳,来送人的先看看长相,别长得不好也送过来惹老爷我生气。」他想起上次有人送了一个身材跟他差不多的女人来,就忍不住觉得恶心。 「不是……是京里有人来了……」 孙知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还转头问刘师爷,「京里?我们这边有这样一个里?里长是谁?」 刘师爷可没孙知县这么蠢,一瞬间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不是啊,大人,是京城里啊!」 第二十五章 闻言,孙知县马上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边走边念的往前堂走,「就说不能让个结巴传话,瞧瞧,连大人过来都不知道赶紧说,回去就让人辞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县衙外头被包围住,每一个人都穿着铠甲,手里拿着闪亮的大刀。 孙知县一瞬间脚都软了,心里想着早上听见的到底是喜鹊还是乌鸦叫。「大大大大……大人,这是……」 站在县衙门前,被阴影给笼罩住的男人慢慢走了出来,高大的身材显得偏瘦,刚毅的脸上满是冰霜,整个人如同随时都有可能出鞘的名刀,锐利又冷酷。 「人呢?」 「大人找人啊?不知道是要找男的女的?姓啥名谁?您您您……您吩咐一句,我马上就让人去找。」 站在一旁的老白看他整个人抖得像筛糠,又问了这么多没有意义的废话,几乎快要让某人的耐心溃堤,他只好站出来当沟通的桥梁。「直接说了吧,你前两天是不是封了万花楼,还关了不少人,那些人在哪里?」 万万万……万花楼?孙知县觉得自己麻烦大了,弯着几乎要折不下去的腰,连忙道:「还在牢里呢,下官这就……」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就已经走了,只剩下那排对着他的锐利刀锋,他欲哭无泪的站在原地,还要靠刘师爷搀着,才不至于跌坐在地。「完了完了,我这是得罪了哪一路的神仙啊?!」 顾宗淮走得飞快,在老白的指路下,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县衙的大牢入口,然而当他要进去的时候,突然有些迟疑了。 真的是她吗?是他日日夜夜恨着她为何如此绝情、从来不入梦的她吗? 老白没有催他,明白他是近乡情怯,默默的等着他平静下来。 没多久,顾宗淮整理好心情,打开大门,那道熟悉又清脆的嗓音立即传入他耳中—— 「芙蓉姊,你想不想看我开锁的技巧?只要把小灰一号给宰了,它的骨头用来开锁挺不错的。」 「闭嘴!你真够恶心了!」芙蓉受不了的嗔骂。 「等等!你是谁啊?怎么能够随便进牢里来?啊——」 顾宗淮几乎要喜极而泣,连看守牢房的人走过来朝他说话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碰的一声,踹开大牢,几个大步走上前,拉起那个手里还抓着老鼠的女人,紧紧的抱在怀里。 「劫大牢啦!」牢头见状,紧张的大喊。 「劫你个头,没长眼睛的东西!」老白拍了那人一掌,直接让底下人把那个碍眼的给拎出去,他则是庆幸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团聚的画面。 「幸好你没死……幸好你还活着……」顾宗淮抱着她的手在颤抖,太过于激动的心情,让他无法把话说完整。 雪静悦以为不见就不会想念,但是当被他抱在怀里,她才明白,不是不思念,而是所有的思念都锁在心里,在看见他的瞬间就决堤。 两个人激动的抱着彼此许久,顾宗淮轻轻放开她,低声问:「既然没事,为什么不回来?」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情她解决不了,他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还活着? 「嗯……之前让水冲得有点远了……」雪静悦发觉自己很难解释为什么她在北方落水,却在南方被救起来这件事。「后来回来了,又听到我已经被埋了,又说皇上还要重新给你指婚,对象居然还是盛家大小姐,我想你们可能是要再续前缘了,所以我就想别去碍你们的眼。」她说得很委屈,刚得知消息时的那几天,她还偷偷哭了好几回呢。 「皇上是有这个意思,但是我没答应。」他深情的凝视着她。「我说过,我的心只能住一个人,没有办法再给另外一个人温柔。」 她咬着唇,忍着想哭的冲动。「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啊,让我都忍不住想哭了……」 顾宗淮低下头,额头贴住她的,低声道:「我说的情话总是不如你,就像你以前写过的,我一直牢牢都记得。」 雪静悦知道他说的是她曾经写在小册子里的东西,那时候她突然想起了那首诗,就随手写上两句,后来让他不小心看见了,他还打趣说她的文采不怎么样,这情话写起来倒是忒动人。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哪里,不来不去。」她念出那首诗的第一段。 他温柔的望着她,跟着念出这一百八十多个日子几乎刻在心里的字句,「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 「不舍不弃。」雪静悦低喃着最后一句,再也忍不住,直接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很轻,轻得像是两唇只是轻轻相碰一下。 顾宗淮露出这半年来最灿烂的笑容,将她拦腰一抱,在她耳边轻喃,「我们回家,我要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你,我一直来不及和你说的话。」 「是什么?」 「我爱你。」 雪静悦和他相视而笑,她顺手把手里的东西给扔了出去,不顾后面传来芙蓉不断尖叫诅咒的声音,让他抱着走出大牢。 天空很蓝,蓝得让人觉得幸福近得垂手可得,虽然有某些人不和谐的尖叫声当做背景,但是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美好。 老人的笑声像是在空中回荡,树枝上的喜鹊似乎也明白着这份再次相聚的爱情有多难得,欢欣的恭贺。 恍惚之间,雪静悦像是听见了那个老人戏谑的说—— 姑娘,可别不信,千里姻缘不只一线牵,就连穿越时空我也能牵喔,呵呵! 尾声 【尾声】 雪父、雪母和雪家其他亲戚都聚在医院病房里,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雪静之快速的消瘦,他们却束手无策,表情皆是一片愁云惨雾。 忽然雪父扫过房间,却没看见女儿,急急问道:「静悦去哪里了?」 雪母愣愣的回道:「她说她知道祖宅有大师说的那种可镇大邪之物的东西,就回去了。」 她那时候因为太过担心儿子,没太在意女儿的话,如今回想起来,精神瞬间振奋。 众人一听,叮咛看护好好照顾雪静之后,便各自开着车快速赶往祖宅。 一到祖宅,他们就看见祠堂的门正随着风开开关关,气氛诡异,众人都有点害怕,但最后还是一个接一个走了进去。 他们一进去就发现不太对劲,祠堂里头没有半个人,但后方墙壁破了一个洞,洞里似乎还有一个盒子。 雪父上前把盒子拿出来打开,一抹灿亮的光晕渐渐晕开来,所有人望着盒子里那把镶着宝石的玉剑,全都看傻了眼。 雪父拿起那把剑,这才发现下面压了一张画,用油给过了一次,完好的留住了上头的画和字。 画中是一对夫妻,两人各抱着一个孩子,正相视微笑,而图的下面则写着—— 这把御灵剑是我夫君每次上战场的必备之物,融和了正气和煞气,请大师加持后,放在哥哥的床头,放足七七四十九个小时,哥哥就能醒来。 御灵剑就当成雪家的传家宝,让它护佑雪家的后代子孙。 请原谅女儿无法再承欢膝下,女儿经历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旅程,但请别担心。 我很好,因为我在这里找到了幸福。 雪静悦笔 后记 【后记 秋天到了 玛奇朵】 大家好,我是玛奇朵。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在不知不觉间,秋天到了,嗯……会有这样的体认,不是因为天凉了,而是因为走进菜市场的时候,看到有人开始卖炸得香甜脆软的双胞胎。(呵) 话说那家摊子也很奇妙,大概就是天气慢慢冷的时候开始摆摊,然后等卖了几个月后,发现那家摊子不卖了,那就是天气开始热的时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是卖秋冬限定的关系,每次去都好多人在排队,我只好闻了闻香味便走人,然后告诉自己下一次要有点耐心再来排队买。 不过到目前为止,都还没买成功过就是了。(不知道为什么常常把吃这件事情当成一个攻略在做!) 有时候就是越吃不到才会越想念吧!套一句很难听的话,其实人性真的有点贝戈戈,送到手的不稀罕,越要不到的反而越容易放在心头。 这本书的男主角其实就很完美的体现了这样的人性!(不过把女主角当成吃的……就某一种意义上也算没错吧?) 将女主角设定成一个军人的身分,真的一开始就没打算是让她在华人世界当兵,因为就像最近看到一本小说写到的,其实华人世界的女人不是很难把自己训练成强者,而是大多数人一开始就没有这个念头过。 所以一开始设定的就是在国外当雇佣兵的角色,那种拿了钱,战场也去,丛林也闯,还要大唱「墓仔埔也敢去」? 她的个性不会太严肃,也不会有多高贵的情操,但是耐操耐磨、脑袋也灵光,感觉就是帅帅哒? 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动画女主角了,一整个强焊的会让人想高喊一句——女王!请收下小的们的膝盖吧! 一开始设定就好怕我会暴冲,把动画角色的感觉全搬来,那男主角就完蛋了,女主角都这么强了,你还能干么呢? 幸好这足穿越,幸好女主角的一堆枪枝武器都拿不过来,要不然所有男性角色都要在旁边当壁花了吧!(哈哈!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感觉也太美妙了!) 用上我最近好爱用的语助词,祝大家看书都很高兴,跟我一起萌萌哒。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穿越寻宝去之一《福妻招进门》; 02、穿越寻宝去之二《小妾上位》; 03、穿越寻宝去之三《公主越雷池》; 04、穿越寻宝去之四《王妃无德》。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