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招进门》 楔子 【楔子】 宋岑雅回到家,打开电灯,看到一室的冷清,脸上流露出绝望。 以往她下班回家,妹妹都会帮她准备好晚餐或宵夜,会陪着她一块吃,和她分享学校里有趣的事,还会贴心帮她按摩肩膀,整间客厅都是她热闹的笑声,现在却看不到了…… 宋岑雅脸色惨白,浑身虚软无力,她摇摇晃晃的走到餐桌前,将助理帮她买的稀饭打开来,知道在这种时候,她就愈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但她只吃一口就吞不下去了,最后,她为自己泡了咖啡,喝了几口后,她本来就不太好的胃开始疼得厉害。 她抱住肚子,衣服都没换就进了房间躺下,全身瑟缩成一团。 她将手机放在离她最近的位置,只要一响她就能马上接听,但又害怕会传来噩耗,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忍不住发起抖来。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两天前,她十九岁的妹妹小真说要帮她庆生,在去买蛋糕的途中被辆闯红灯的轿车撞飞,内脏严重破裂,在紧急开刀后,目前还是处于危险期,情况并不乐观。 看到最疼爱的妹妹动也不动的躺在加护病房,宋岑雅崩溃了,连续两天都不吃不喝也不睡的守在医院里,恨不得代替她受苦。是她害的,小真要不是为了替她庆生,也不会出车祸。 最后是助理怕她倒下,押着她回家休息,说是加护病房一天只能进去两次,她待在医院一整天也没用,不如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过去。 明天……明天会变成怎样?她好怕,她不能失去唯一的妹妹啊…… 宋岑雅紧闭着双眼,无助的落下眼泪。 从小,爸爸在大陆经商,她和妈妈、妹妹待在台湾,虽然一家人分隔两地,但感情非常好,爸爸常说她们姊妹是他的公主,也因为家境富裕,从小她就不愁吃穿,还打算大学毕业后要到国外念研究所,但在她大二那年梦想破灭了。 爸爸经商失败,和妈妈一起烧炭自杀,留下大笔负债给她们姊妹俩,虽然说可以抛弃继承,但那些跟着爸爸到大陆工作的老员工怎么办?宋岑雅最后卖掉房子,把钱分给他们当退休金之后,为了应付房租等开销,及抚养十一岁的妹妹长大,她也改读夜间部,兼两份工作赚钱。 在历经家变的这段期间,她尝尽人间冷暖,平常与她交情好的朋友都怕她会来借钱,逃得比谁都快,亲戚们平时会讨好他们家,如今不只避不见面,还落井下石,才二十岁的她一夕之间被迫长大,她知道自己失去爸妈这个避风港了,她是姊姊,必须坚强的扛起养育妹妹的责任。 前两年最辛苦,应她的要求小真进入学费昂贵的私立学校就读,她半工半读的咬牙苦撑。虽然如此,但她没有放弃继续念书,大学肄业她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家中生计都落在她头上,所以一定要撑到毕业。 经过一番的努力,她顺利毕业,也进了大公司上班,她比同事付出加倍的努力,一路往上爬,花了五年时间爬到经理这个位置。 不到三十岁就升上了经理,自然有人眼红,传出难听的流言,说她是陪主管上床才能快速升迁。 但她并不在乎,只要她问心无愧就好,她想给妹妹最好的生活,想当妹妹的堡垒,想守护妹妹,她愿意付出一切,让妹妹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小真竟出了车祸,性命垂危…… 她有毅力熬过这几年辛苦的日子,是因为有妹妹在,只要看到她灿烂的笑脸,再苦她都甘之如饴,但要是妹妹不在了,她还有努力下去的意义吗? 爸妈死后,她就只剩下小真这个亲人了,要是小真走了,这世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要她怎么独活…… 不,她爱小真,她不要失去她,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小真平安无事,只要能让她活下来,她什么都愿意做,老天爷,请帮帮她…… 宋岑雅在心中真挚的呐喊着,不知不觉间,她含着泪入睡了。 半梦半醒间,她睁开了眼,看到四周被淡淡的金黄色罩住,眼前还有个老人凌空盘着腿,充满着仙气,让她联想到庙里供奉的神仙。 「你是……」宋岑雅爬起身,她并不害怕,只是无法适应现眼前看到的,现在她是在作梦,还是…… 「小泵娘,老朽听见了,你想救你妹妹吧!」 宋岑雅听到老人这么问,点头如捣蒜,「我想!我要救小真!拜托您,她不能死!」 虽然她不知道现在是真实或梦境,这个像神仙的老人又是谁,但,只要能让小真获救,就算是跟恶魔打交道也无所谓。 老人抚了抚白胡子,「老朽也算是跟小泵娘你有缘分,才听得见你的祈求,而且老朽也算出你还有另一个缘分,老朽就帮你吧,只要你找到一面叫回魂镜的镜子,就能为你妹妹续命,要不然,你妹妹不出两天就会断气。」 宋岑雅一听到妹妹会死,急问道:「回魂镜在哪里?我要上哪里找?」 「回魂镜不在这里,在另一个地方,你愿意去吗?」老人又摸摸白胡子,颇有深意地道。 宋岑雅没有细想另一个地方意指哪里,忙不迭点头,「我愿意!」 闻言,老人手一点,宋岑雅看到半空中出现一面漂亮的金色镜子。 「这就是回魂镜。既然你愿意去找,老朽就送你过去吧。」 老人这次朝她一点,宋岑雅立刻被一阵金黄色光芒罩住…… 第一章 【第一章】 她穿越了。 当宋岑雅看到周遭古色古香的摆设以及身上穿的古装时,心里冒出这四个字。 本以为只是场梦,然而她每次醒来都看到相同的景色,看到手腕裹着白布,泛着清晰的疼,她的耳边也传来丫鬟们议论纷纷着她的自杀,对,她穿到了这个自杀未遂的古代女人身上,脑里还有着原主的记忆,清楚知道原主割腕自尽,让她不得不相信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李馨雨,年方十八,是贺家的童养媳……宋岑雅快速读取原主脑里的记忆,觉得原主真是命运悲苦,从小家境清寒,因父亲凑巧救了这个家的男主人一命,贺老爷为了报恩,双方便订下亲事,原主也被带进府内,但她在贺府的日子并不好过,被下人瞧不起、被这个家的大小姐欺负,她竟穿到了这样的女人身上,那个神仙老人真的开了她一个大玩笑。 宋岑雅缓缓掀起棉被,高烧昏睡了好几天,她终于有力气下床了,她步伐虚弱的走来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子映上一张苍白,只称得上清秀的小脸。 李馨雨算是小家碧玉型,可她脸颊凹陷,身材太瘦,活像营养不良,低下头不笑时,看起来自卑又怯生生,真让人想不到她有勇气割腕自杀……等等,这个李馨雨为什么要自杀? 宋岑雅马上读取到,原主要嫁的是这个家的大少爷贺靖棠,但在一次搭船谈生意时意外失踪,一直到现在已经五年了,贺夫人嫌她是个吃白食的,想将她许给又老又胖的员外当妾,所以她才…… 宋岑雅摇了摇头,为原主的命运默哀,接着她想起她要找的回魂镜,不知这个原主知不知道回魂镜的存在,神仙老人只送她过来,可没提示她要上哪里找呀。 宋岑雅透过原主的记忆搜寻,很幸运的,她脑里浮现出一面镜子,跟神仙老人给她看的镜子一模一样,那是这个家的传媳之宝,只传给长媳的,贺老爷在过世前交给了大少爷,那么,回魂镜是在大少爷那儿喽? 可是,贺靖棠都出意外失踪五年了,镜子还会在他手上吗? 宋岑雅想继续搜寻记忆,但原主也只了解到这里,并不知道回魂镜是否真在贺靖棠手上,又或是藏在这屋子里的某一处。 若是在那失踪的大少爷身上,她该怎么办?她连那男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要上哪去找? 再说找那把回魂镜有限时间吗?神仙老人根本没说清楚,只说找到回魂镜就能帮小真续命…… 「终于醒来了啊?」 这时,有个丫鬟进了房,截断了宋岑雅的思绪,那丫鬟的脸还很臭,重重将手上的汤药搁在桌上。 「真清高,不想当妾就寻死,你以为你是天仙下凡吗?还没死成,害我得服侍你,真是麻烦!」 宋岑雅听着她的抱怨,知道她叫燕儿,大原主两岁,虽是原主的丫鬟,却因为原主生性懦弱,在这个家没有地位,丫鬟看不起她就欺了上来。 其实在五年前,贺老爷还没过世时,原主日子过得挺不错,是老爷过世,贺靖棠又连着出意外失踪,她的命运才丕变的。 贺老爷的原配,也就是贺靖棠的亲娘,在他五岁时便意外过世了,后来老爷再娶的继室洪氏生了一男一女,两兄妹对她的态度可是傲慢不已,尤其是大小姐贺靖庭还会支使她做事,下人们看到主子的态度,自然也不把她放在眼底,她的月例减半,饭菜也吃得差,过得并不快乐。 不过宋岑雅发现原主对她的未婚夫是存有爱慕的,因为只有贺靖棠不像那对兄妹一样对她颐指气使,反而待她颇亲切,是原主心里小小的温暖光芒,但因为原主个性自卑又怕生的关系,两人并不亲近。 「发什么呆,快喝药,你都下得了床了,喝完这帖药,我也不用再辛苦熬药了。」燕儿搥了搥肩膀,一副这个活她做得有多辛苦。 宋岑雅看到那黑漆漆的汤药,也不知这丫鬟在里面加了什么料,她实在不想喝。 「没有吃的吗?」好几天没吃东西,快饿死了。 说完,宋岑雅确信自己没看错,她被狠狠瞪了,好歹原主在这个家也是半个主子,这也太嚣张了吧? 燕儿跑了厨房一趟,只拿了颗馒头和水。「快吃,可别真的死了,多晦气。」 宋岑雅拿起那颗馒头看,觉得真夸张,她是病人耶,竟要她啃这种又冷又硬的馒头,厨房当真没有热食吗? 她工作七年多,被大大小小的事磨练过,个性被磨得相当圆滑伶俐,懂得看人脸色,和谁都好相处,但,她也在职场上遇过许多不合理的事,知道若不据理力争就会吃亏到底,因此也养成强悍的个性,一旦对方真的踩中她的底线惹毛她,她就会还以颜色。 据她所知,洪氏是讨厌原主,但不至于不给她饭吃,反倒是这丫头时常扣押她的饭菜还有她微薄的月例,真是太超过了,她无法容忍。 「放肆!这是你该对我说话的态度吗?」宋岑雅还很虚弱,发不太出多大的声音,却展露出气势。 燕儿狠狠吓住了,没想到这个向来唯唯诺诺的主子会如此有气势,但又不想真怕了她,反驳道:「你、你不要嚣张,大少爷已经失踪五年了,你再待下去也只是浪费米粮,所以夫人才要将你卖给童员外当妾!」 宋岑雅犀利的瞪她,「我是不是浪费米粮轮不到你说嘴,你又是什么玩意?我好歹是你的主子,区区一个下人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你现在敢私吞我的月钱,哪天胆子会不会生得更大,贪起府里钱,若我编造几个让夫人听听,你觉得夫人是信我还是信你?」 她瞧燕儿脸色发白,勾起冷笑,「夫人会要你熬药,就是代表她还关心我的死活,要是我真的饿死了,不知道夫人会怎么说。」 燕儿真的是吓坏了,额际滴下豆大的汗。这丫头是怎么搞的,怎么大病一场后就变了性子……她肯定是中邪了! 「是,我……不,奴婢马上去多弄点吃的!」 宋岑雅看她飞快跑走,这才解气,她倒了杯水喝,喘了口气,没想到她才说了一点话就觉得累,看来,她这身子真的很虚弱,得好好调养。 只是她不知道未来她会面临到什么困境,洪氏会不会不死心,还想让她当那个胖员外的妾?回魂镜现在又在哪里? 为了找到回魂镜,她绝对不能被捉去做妾,一定要想办法留在贺府里。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着各式各样的店家摊贩,其中「庆鑫堂」是老字号的商行,专卖南北货以及珍贵的药材、茶叶等珍奇异品,旗下也开了好几家铺子,布行、药铺、酒楼皆有,生意十分兴隆。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庆鑫堂外,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相貌俊秀尔雅、气质温儒的男子拉开帘子看向里面,看到伙计们正忙着卸货。 这样的景象是他所熟悉的,相隔五年,没什么变化,倒是多了许多新面孔。 里面那个穿着明显与他人不同,正和掌柜们谈话,看起来像当家的年轻男子,也是他所熟悉的人,也真的如他所料,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 男子垂下眸,放下了帘子。 第二章 同坐在马车上的还有个青年,他叫阿力,是男子的贴身小厮,见状,他困惑地道:「少爷,不进去看看吗?」 「不,还是先返家好了。」男子慢条斯理道,揉了揉后脑杓。 「少爷,您头还会疼?」阿力关心的问。 男人放下了手,浅浅和煦一笑,「没事的,我这头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而想起过去的事会发疼,还有天气一冷也会疼。」 现在是十月天,街上就带有寒风了,比往年都冷,可想而之,今年入冬会更冷。 阿力叹息地道:「当年爷将少爷您从湖里救起时,还以为您活不了了呢,少爷真的命大,只是留下来的头疾也很恼人,很难完全治愈。」 男子一提到义父,眸底充满感恩之情,「可以被义父所救,还将这头疾治到八成好,我已经很感激义父了,这一点头疼不要紧的。」 「少爷,如今您已经恢复记忆,回到京城来,一定要捉出当年谋害您的凶手才行,阿力我会帮您的!」阿力咬牙切齿的道,男子口中的义父就是他的主子,这次陪着少爷返乡,他家主子吩咐他要好好伺候,也要帮忙捉出凶手,他阿力已经做好准备了。 「其实我并没有想起凶手是谁,只知道是我的家人。」男子道,斯文俊秀的脸孔一掠而过阴鸷神色。 五年前,他受了重伤被扔进湖里差点溺死,被当时开着小船的义父发现救起,醒来后,他失去所有记忆,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也因为他身上有刀伤,义父怕是有人在追杀他,也不敢大举为他寻亲,就怕引来仇家,加上他头部被重击,浸了湖水伤身,以致他失去记忆,又犯着严重的头疾,义父决定先带他回北方求医,义父是从北方来的,在北方有认识医术精湛的大夫。 这一去,他在北方待了五年,一边治着头疾一边跟着义父学商,义父是北方有名的大商贾,跟着义父做生意,他意外发现自己有着经商的本领,彷佛他天生就是个商人,对商场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也用义父替他取的新名字行商,做成了几笔大生意,以新崛起的商贾之姿,在北方的商场闯出了名号。 经过了漫长的治疗,这半年来,他的头疾慢慢被治愈了,恢复了大半记忆,他终于记起自己真正的名字,他叫贺靖棠,是庆鑫堂的当家,当年他不慎被人下迷药暗算,一干手下都被迷晕,他则极力保持意识,见有人朝他攻来,他立刻拔刀反击,却不敌对方,被击中头部倒在地上。 但当时的他并没有完全昏死过去,听进了歹徒的对话—— 「真可怜,身为庆鑫堂当家,竟被自家人暗算,容不下他。」 「嘘,小声点,要是被听见怎么办?」 「都头破血流了,还能活吗?哈哈哈!」 他的记忆只到这边,之后的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明明记得还有第三个人开口说话,但每次只要去想就会头痛。 他只有回去那个家,才能知道真相。 曾经,他一度想放弃寻找自我,永远待在北方报答义父的救命之情,或许是他直觉认定,恢复记忆并不是件好事。 果然,在恢复记忆后,他受到强烈的打击。 那个害他的自家人究竟是谁? 他想到大弟,他是继母洪氏所生,从小就嫉妒他可以继承家业;还有继母,她长年偏袒一双亲生儿女,也曾向爹埋怨过大弟不输给他,为何不将当家之位传给大弟。如此想来,他们母子无疑是最有嫌疑的人。 今天在看到庆鑫堂易主后,他更确定了这个可能性。 贺靖棠不能谅解,他待他们母子并不差,他用心提拔大弟,想和他一起管理商行,也将继母当成自己的亲娘孝顺、侍奉,如果真让他查出当年害他之人是他们母子,绝不会善罢干休。 他会算清楚这笔帐,从他们母子身上讨回公道! 「小姐,这个泡菜真好吃!」 「对啊,配饭真的很对味!」 宋岑雅看丫鬟们盯着她封好的一罐罐泡菜,笑着说:「放心,我除了做夫人要吃的分,也有做你们的分。」 闻言,围着她的丫鬟们都乐不可支,「太好了!」 「小姐做的泡菜最好吃了!」 「泡菜一定要配着小姐的炸鸡吃,那是人间美味啊!」小丫鬟说着,嘴角还真的流下口水了。 宋岑雅噗哧一声被逗笑了,其他丫鬟见状也笑了,整间厨房充满了笑声。 没有人发现,那躯壳里的灵魂换了。 最初,丫鬟们听到燕儿说李馨雨凶她、威吓她时,都不敢相信,之后才发现燕儿所言不假,李馨雨完全变了个人,说话不再细小如蚊蚋,也不再畏畏缩缩的低着头,变得落落大方、抬头挺胸,颇有主子的姿态。 燕儿说她肯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才会变了性子,但比起以前那个胆怯怕生的李馨雨,现在笑脸迎人的李馨雨确实讨人喜欢多了,而且她并不会像燕儿说的会凶人、威吓人,她是就事论事,是非对错分明,而且人又热心,时常帮助她们,渐渐地,她们便和她愈走愈近了。 「对了,小菁,你的家书寄来了吧,晚点我来帮你写信。」宋岑雅陡地想起,主动朝小菁道。 「谢谢小姐!」小菁开心的道。「小姐,我可以跟您学做泡菜吗?我想做给我家乡的爹娘吃。」小芳期待地问道。 「好啊,下次我教你!」宋岑雅爽快答应。 「谢谢小姐!」小芳笑得可乐了。 宋岑雅见丫鬟们脸上都充满喜悦,心里很满意,知道自己成功拉拢了她们的心。 她明白,想要受到尊重,被人瞧得起,就得先尊重自己,原主就是活得太卑微了,连个丫鬟都怕,不敢堂堂正正大声说话,才会被人瞧不起,所以她选择以原本的个性坦率的待人。 当然,她个性大变让不少人受到惊吓,但人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性子跟着变也不是不可能,相反的,她改变个性后,才扭转下人们对她的印象。 接着,她再对她们略施小惠,收买她们的心。府里许多丫鬟都是家境不好,才会离乡背井为仆,内心肯定有孤单的一面,只要适时安慰她们,戳中她们的心,帮忙写写家书,她们自然就会向着她了。 这还不够,下人里也是有狗眼看人低的,像是燕儿,这时候她就得拿出当主管的威严来,才能让人信服,燕儿后来想害她,就被她使了点法子逐出府。 当然,她在贺府的处境,最主要还是取决于洪氏对她的态度,若是洪氏欺压她,待她不善,她在这个家也难以过得平顺,更怕洪氏在她养好伤后,仍会强迫要她做那个胖员外的妾,如此一来,她就完了。 所以在她养了几天病,补足体力后,她主动找上洪氏,申明她不做妾的决心,请求她让她留下来,大概是她一反以往的唯唯诺诺,眼神充满坚持,洪氏有些震惊,并没有马上拒绝。 她再乘胜追击,说她会帮着杨总管做一些事,绝不会白吃白喝,杨总管很得洪氏的信任,当初对于洪氏要她做妾的事颇有微词,也曾来探视她,找杨总管替她说情是最有效的,另外她也打听到洪氏爱吃腌渍品,刚好她最擅长的就是腌泡菜,故趁着入夜后进厨房做泡菜,想讨洪氏欢心。 第三章 最后,在杨总管的说情下,洪氏终于打消要她当妾的主意。 倒是洪氏的女儿贺靖庭那嘴脸比洪氏还令人憎恶,极尽嘲讽的说她对大哥还真是死心塌地,连他行踪不明,不知是生是死,仍执意要留在府里等他,可以给她一块贞节牌坊了。 随她说无妨,丫鬟们都爱听这种痴情的爱情故事,看到她痴痴的等着未婚夫回来,反而让她们对她心生同情。 而贺靖庭在她病愈后还想支使她做事呢,她直接表明不愿意,再加上洪氏逐渐看重她,贺靖庭最后只能悻悻然走人,所以丫鬟们对她也有着崇拜之心,谁都知道贺家的小姐最难伺候了,只有她敢与之作对。 当然留在贺府的这一个月来,宋岑雅不只是努力拉拢人心,想在这大宅子里生存下来,她也忙着调查回魂镜的下落。 她曾试探的问过丫鬟们有关贺家的传媳之宝,但每个人都说老爷早交到大少爷手上了,她也曾多次偷偷潜入那个未婚夫的房间和书房,连墙壁都敲了,想看看有没有机关,但都找不到。 回魂镜到底在哪里呢?真在那个男人手上吗?要是他带走了,她该怎么办? 她在这里,每天都担心着在另一个时空与死神拔河的妹妹情况如何,就怕来不及…… 不!她一定救得了小真的,神仙老人说了,只要能找到回魂镜,就能让小真续命,小真不会死的! 正当宋岑雅情绪焦躁时,有个丫鬟奔入厨房,上气不接下气的嚷道:「小姐,好消息,大好消息!大少爷他人安好,平安回来了!」 贺靖棠从马车上下来,抬头望着那赤红大门上的「贺府」两字。 相隔五年,他终于回来了。 他的眸底没有一丝怀念,只有深深的复杂以及冰冷,微勾的唇似在嗤笑。 阿力跳下车,向前敲了门,门房开了门,原本还有些精神不济,一看清来者,顿时惊吓得瞠大眼。 「你、你……」 「阿和,不认得我了吗?」贺靖棠朝他和煦一笑。 「大、大少爷……天啊!大少爷您没死,您平安回来了!太好了,我马上去通知杨总管和夫人!」阿和惊喜的道,接着往内跑,边跑边大声嚷嚷着,「大少爷回来了。」 贺靖棠很平静的进门,相隔五年再踏入家门,脸上没一丝情绪波动,在他后头的阿力则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和北方的主子家做比较。 经过五年,贺府的一花一草没什么变动,贺靖棠依着记忆里的印象,朝主屋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有一群人朝他快步跑来,为首的是个高瘦的中年人,是杨总管,后方则是府里的下人们。 贺靖棠见他们跑来,停下步伐,杨总管率先跑到他面前,张大眼看着他,那表情非常的震惊。 「您真是大少爷?」他的声音还发着抖。 贺靖棠端详着眼前的中年男人一会儿,终于轻轻启唇,「德叔,我回来了。」 杨总管激动的握住他的肩,力道之大,让贺靖棠微微一震,接着,向来稳重的杨总管竟当着他的面流下眼泪。 「太好了,您还活着,我以为您已经不在了……当初我让人捞湖,连个尸首都没捞到,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这几年也没有您的下落……大少爷,既然您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家……」 贺靖棠原本一颗心冰冰冷冷的,看到有人如此关心他,顿时感到了温暖。 德叔不一样,德叔从小看着他长大,膝下无子的他将自己视为亲生子疼爱,跟想加害他的继母和继弟是不一样的。 在这个家,只有德叔是真心待他的。 贺靖棠愧疚地道:「德叔,我很抱歉,我从湖里被救起后,因为头部受到重击的关系,失去了记忆。」 「失去记忆?二杨总管惊诧道。 「是的,我被救命恩人,也就是我义父带到北方治头疾,是这半年才慢慢恢复记忆的。」 「那您有想起是谁害您的吗?官府到现在还捉不到凶手啊!」杨总管接着问。 贺靖棠一顿,原想将他所知的全盘托出,但看到德叔泛着老泪的脸庞时,他打消了主意,德叔若知道继母和继弟是加害他的嫌疑犯,肯定会很难受,而且,这件事愈少人知道愈好。 「不,当时我被下了迷药昏了过去,什么都没看到。」 闻言,杨总管喃喃地道:「说的也是,被下了迷药怎会知道凶手呢?总之,没事就好,平安就好……」他抹了抹泪,「我这是怎么回事,真丢脸,快进屋里吧,让夫人瞧瞧您,可惜二少爷他在商行……」 提到贺靖弘,他脸上有些尴尬,「大少爷,其实现在庆鑫堂由二少爷当家。」贺靖棠眼色平静无波,「德叔,先进屋吧。」 主屋大厅里,洪氏接到贺靖棠回来的消息,满脸震惊慌张,不安的在厅内来来回回走着。 怎么会、怎么会……他怎么还活着,不是早就死了吗? 「娘,真的是大哥本人吗?会不会是冒牌货啊?」贺靖庭一身艳色衣裳,佩带着镶金的首饰,想着若不是本人的话,她就要回房间了。 「杨总管已经先去确认了!」洪氏烦躁地道:「他这一回来,是打算跟靖弘抢当家之位吗?既然五年来都不曾有消息,如今为何回来——」 「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杨总管的声音传来,洪氏朝门口望去,就见他和走在他后方一身青衣的贺靖棠。 洪氏一见就确信他是贺靖棠本人,相隔五年,时光在他身上并没有起太大变化,那张脸仍然让她觉得碍眼。 她眼神闪过怨恨,但在踏出步伐时,神色立即换为喜悦,「靖棠,真的是你吗?」 贺靖棠见到洪氏,快步朝她走去,愧疚地道:「是儿子没错,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不要紧,你平安回来就好了!」洪氏拍了拍他的手臂,堆着亲切和蔼的笑,说着虚伪的话。 贺靖棠垂下眸,一副感动得说不出话的模样,眸底却闪着精锐光芒。 「大哥,你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贺靖庭陪着笑道,表情看不出多少真心。 「靖庭,你长大了,愈来愈漂亮了。」贺靖棠看着妹妹,故作惊艳的道,眸里也没几分亲情。 就在这时,宋岑雅赶来了,她一听到贺靖棠回来的消息,可是拉着裙摆一路狂奔过来,看在丫鬟眼里,都认为她是迫不及待想见到情郎。 宋岑雅确实是急着想见他,她待在这里一个月了,一直没有回魂镜的下落,推测肯定在贺靖棠身上,只要他回来,她就不怕找不到回魂镜了。 在外头稍稍喘息,整理了一下仪容,她才踏进了大厅。 厅内,除了洪氏、杨总管、贺靖庭和几个下人外,还有两名年轻男子,一名看穿着就知道是个小厮,那么大少爷肯定就是这位青衣男子了。 俊秀儒雅,玉树临风,没有商人的市侩味,反而优雅的像个贵族。 宋岑雅很快地下评论,难怪李馨雨会对他倾心,连她的心都怦怦跳了,贺靖弘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富二代差这男人差远了。 贺靖棠听到门口传来的碎步声,看了过去,觉得来人的模样有些熟悉,一时却认不出来。 第四章 杨总管接话道:「大少爷,这是馨雨小姐,当年她才十三岁,现在都十八岁,是个大姑娘了,难怪您认不出来。」 贺靖棠一听,总算想起她了,但印象里这个女孩总是畏畏缩缩,只敢远远看着他,跟他说话也总低着头,现在却直直盯着他看,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宋岑雅也暗暗打量着他,他看似斯文,眼神却十分犀利,她怕被他看穿什么,忙低下头,又想到隔了五年,她会改变也是正常的,干脆大方应道:「大少爷,我是馨雨,欢迎你回来。」 「馨雨,你都长那么大了。」贺靖棠看到她落落大方对他说话,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她看他的眼神很陌生,像是第一次见到他,眼里也没有往昔见到他的青涩爱慕。 「大少爷,您失踪这五年,馨雨小姐一直都很担心您。」 「大哥,馨雨对你是牵牵挂挂,把你放在心头上,茶不思饭不想呢。」 头一句杨总管是好意说的,但下一句话贺靖庭故意说得让宋岑雅满脸尴尬,只能低下头装害羞。 贺靖棠看着她这模样,更觉得有股违和感。 「靖棠,不只馨雨担心你,我们也担心你,这五年来,你到底上哪去了?既然平安,怎么都不寄封信回来?」洪氏略带责怪的道。 贺靖棠眸底一冷,真的是担心他吗?是担心他来抢她儿子的当家之位吧? 下一刻,他流露出相当无奈的表情,「我跟德叔提了一点,我五年来会毫无讯息,是因为当初落湖时伤到头,导致记忆丧失,这半年才慢慢想起来。真是对不起,我太晚回家,让娘担心了。」 洪氏诧异的望向杨总管,杨总管朝她肯定的点了头,她难掩吃惊的道:「我的天,你说你失去记忆?!」她语气转酸,吸了吸鼻,「可怜的孩子,你在外面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不,我幸运遇到贵人相助,还认了那位贵人当义父,随他到北方治头疾,没吃到什么苦。」贺靖棠安慰着她。 「哪天要是见到你义父,可得好好谢谢他呀!」洪氏道,接着一脸尴尬,支吾地道:「靖棠,其实……现在商行是由靖弘当家。」 「这我知道,德叔说了,我突然失踪,商行不能一日无人主持,真的是难为靖弘了。」贺靖棠的口吻充满着谅解。 「靖弘要接你的位置是真的很辛苦,这五年来他一直很努力,每天都工作得很晚……」洪氏刻意强调,「哎呀,瞧我说了多久的话!靖棠,你长途跋涉一定很累,先去洗个澡休息吧,你的房间我马上命人去打扫,等靖弘晚上回来,我们再一起帮你洗尘。」 「谢谢娘的关心,儿子会好好休息的。」贺靖棠回以和煦微笑,敛下若有所思的眸。 宋岑雅灵黠的眼珠子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总觉得这两人的互动好假,洪氏看起来不像是打从心底希望贺靖棠回来,也对,庆鑫堂现在由她儿子继承,她自然不希望身为长子的贺靖棠回来造成威胁。 而贺靖棠这个男人表面上很真诚,笑起来斯文无害,但笑意未达眼底,太冷静了,一点都没有回到家的喜悦,对于当家之位被夺走也无不悦,她在公司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她怎么看这个人都是标准的笑面虎。 贺靖棠察觉到她的目光,一个眼神瞥来,让宋岑雅措手不及,赶紧镇定下来,朝他勾起盈盈浅笑。 贺靖棠微微眯了眼,是他的错觉吗?笑起来真做作,像是在应付他。 洪氏瞧他们互相对看,脑子里浮现了一个好主意,眼底闪着精明的光,「靖棠,你失去记忆期间,并没有娶妻吧。」 贺靖棠迟疑了下,回道:「是,我一心想治好头疾,恢复记忆,没有心思娶妻。」 洪氏满意一笑,「那就好,既然你回来了,你和馨雨的婚事也赶紧办一办吧,馨雨都等你五年了,你可不能辜负她呀!」 此话一出,贺靖棠和宋岑雅都双双震住了。 贺靖棠不能接受,当被问及有无娶妻时,他就觉得洪氏不会无故问话,果真没有好事,这女人居然要他娶李馨雨?! 他对李馨雨并没有男女之情,当年他二十一岁,她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他只当她是个小妹妹,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了报恩娶她,还曾打算等她满十六岁后收她当义妹,让她风光嫁出贺家,可惜事与愿违。 宋岑雅同样不能接受,开什么玩笑,要她嫁人?在现代她都忙于工作没好好谈恋爱了,现在竟要她和个陌生男人结婚,而且还是个古人? 她只是来找回魂镜救妹妹,可不是来嫁人的啊! 杨总管见两人都吓得无法言语,清了清喉咙朝洪氏劝道:「夫人,这太突然了,大少爷和馨雨已经五年没见了,得先培养个感情吧。」 「怎么会,他们两人本来就相识,而且馨雨也年纪不小了,她爹对老爷子有恩,好好将人家娶进门善待,也才能了结老爷子的心愿呀!」洪氏呵呵笑着说。 贺靖庭也一副看好戏地道:「馨雨,你一定很高兴吧,等了那么久,终于能跟大哥结为连理了。」 宋岑雅瞪着她,她耳边还混乱的嗡嗡响着她娘的声音,这妮子竟又来添乱。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好别扭的,馨雨,你就安心当个新嫁娘吧!」 洪氏将她慌张的表情视为害羞,不挺在意,接着朝贺靖棠道:「靖棠,长幼有序,你成完亲,才轮得到靖弘成亲啊!馨雨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温柔又懂事,一定能成为你的贤内助。」 洪氏表面上和蔼,语气里却带有命令,不容他拒绝。 贺靖棠望着洪氏,知道这婚事他推辞不掉,要是他不娶李馨雨,他就会背上耽误到她的青春,爹忘恩负义的罪过,他这个长子也会因为不成亲,害贺靖弘成不了亲。 而在这桩婚姻的背后,贺靖棠也嗅出洪氏肯定有什么计谋,李馨雨或许在其中扮演着什么重要角色。 罢了,要他娶就娶,但,他可没那么好对付! 他握紧拳头,强忍下怒意,「儿子知道了,儿子的婚事就由娘作主。」 宋岑雅还以为贺靖棠会拒绝,当听到他一口答应时,她愈加的慌张。 他疯了!她才不要嫁! 可是能怎么办……突然间,宋岑雅像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回魂镜是只传长媳的传媳之宝,也就是说,只要嫁给他,她就能得到手了吧? 那么,只要她一得手就开溜。 打定主意,宋岑雅垂下眸,故作羞涩的道:「馨雨的婚事也由夫人作主。」 【第二章】 在贺靖棠离开大厅,到房间休息后,宋岑雅马上被洪氏叫进她房内。 宋岑雅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不安气息,总觉得洪氏叫她绝对没好事。 洪氏撤走了房里的下人,只留下她一人,亲热的问「馨雨,你老实说,我对你可好?」 宋岑雅在心里吐槽当然不好,这五年来将李馨雨视为米虫,任由女儿和下人们欺负她,还逼她做妾,害李馨雨走上绝路,当然,她还得看洪氏的脸色过日子,不能老实说出来。 第五章 「馨雨家穷,这几年是多亏老爷、夫人的收留,馨雨才有一个栖身之所,在老爷死后,夫人对我更是照顾,怎会不好?」宋岑雅真觉得她穿来这里口才变好了,说谎不必打草稿。 「你真的这么想?你不怪这几年我让你日子不好过,怪我想将你许给童员外做妾?」洪氏目光犀利直问。 宋岑雅轻柔的眸光迎向她,像是真的无怨,「馨雨知道夫人不是有心的,过去我确实有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方。说起来夫人让我继续住在这,对我已经很宽容了,夫人会要我当妾,也是以为大少爷已经死了,做童员外的妾可以让我下半辈子不愁吃穿,夫人真是替我设想许多。」 洪氏听她这么体谅,表情变得慈祥,牵起她的手,看着她留下淡淡疤伤的伤处,「手还疼吗?」 「不疼了,夫人给的药膏很好用,夫人对我真好,馨雨不知该如何答谢夫人。」药膏其实是杨总管给她的,她故意说成是洪氏给的。 洪氏也听出不对,但并没有纠正,对她的回答颇满意。 这丫头前阵子闹自杀真的是吓坏她了,没想到她看似软弱,竟会以死明志,幸好没真的闹出人命。 她曾听说过,死过一遍的人会性情大变,但这丫头仿佛变成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以前的她唯唯诺诺,像只胆怯的小老鼠,现在的她落落大方,眼神炯亮,处事圆滑,会聪明的找上杨总管替她求情,主动帮杨总管分担工作,还会巴结的送上她爱吃的东西。 当然,她也有听说过她私下的手段,有几个欺负她的丫鬟被她教训过,其中一个叫燕儿的已经被赶出府了,不过,她倒也有分寸,不会太强出头,对她也恭恭敬敬的,看得出她是努力在求生存,像这样识时务的聪明人,实在让她很难讨厌,她便答应不逼她做妾,心想她或许有更大的用处。 当时她的决定果真是对的,在贺靖棠回来后,她心急着不知该如何提防时,突然想到可以让他们成亲。 安插一个枕边人待在贺靖棠身边,她就能确切的掌握他的动向。 暗忖着,洪氏更是握紧她的手,颇有深意地道:「馨雨,你这孩子真贴心,知道我对你好,那么,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不会拒绝吧?」 来了!这就是她找她谈话的目的! 宋岑雅屏住气息问道,「夫人是要我……」 「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要你在和靖棠成亲后,帮我盯着他,他若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你要一五一十向我禀报。」洪氏双眼闪着精光。 宋岑雅一震,这不是要她当间谍吗? 洪氏又露出和蔼的笑,「馨雨,你也知道,现在是靖弘当家,这五年来靖弘一直很努力,做出一番有目共睹的成绩,大老们都很认同他,若靖棠在这时候回来争位,肯定会损及商誉,让外人看笑话,下面的人也会不安。当然,我不是偏袒靖弘,我也是为靖棠好,贺家的大老们都认定靖弘是当家了,而且靖棠的生母身分太卑贱,不讨大老们喜爱,靖棠再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不如好好守住他的本分,博个好名声。 「你放心,身为主母,我不会亏待你们的,我会让你们夫妻吃穿不愁,过着舒适的日子。」洪氏马上又道,更用力握紧她的手,尖锐的指甲都快戳入宋岑雅的手背了。 见她不说话,洪氏语气变得凌厉,带有威胁,「馨雨,嫁给靖棠是你的心愿吧,你为了不做童员外的妾,不惜以死反抗,如今有嫁给他的机会,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吧?」 宋岑雅忍着手背上的痛,在心里冷笑着,先是动之以情,让她记住恩情,再说之以理,让她认清楚现实,最后再来个威吓,糖果鞭子一起来,这个女人果真厉害。 不过,她才不管他们家的家务事呢,她已经打算好了,她一拿到传媳之宝就开溜,他们想玩什么阴谋就自己玩吧。 「是,我知道了。」宋岑雅忍着不甩开那用指甲戳痛她的手,故作温驯道。 庆鑫堂的议事大厅里,左右各坐着贺家的大老们,他们是家族德高望重的长辈,在庆鑫堂里都有投资,庆鑫堂的营利与他们息息相关,他们有权在议事里提出意见,连当家都要敬重三分,在家族、商行发生重大事件时,他们也有责任做出公平的评断。 贺靖棠、洪氏和贺靖弘坐在座席上,杨总管也在,比起贺靖棠的俊秀尔雅,稍显平凡的贺靖弘得意洋洋的看着贺靖棠。 就在方才,大老们已经宣布庆鑫堂仍由贺靖弘接任,理由不外乎是贺靖弘这五年来表现优秀,如今经营呈稳定的发展,没道理将他换下,又说贺靖棠曾伤及头部恐留下毛病,由贺靖弘当当家是最无争议的。 当大老宣布完,贺靖棠望着这一室的人,在心中冷笑。 爹在世时支持他继位的人都不在了,怕是他出意外后,洪氏就把人赶走了,换上了自己人。 当初因为他娘只是个身分卑微的农家女,许多人并不赞同由他当继承人,希望由洪氏这个大户千金所生的贺靖弘继承,是爹与当时的几位大老、老掌柜们力挺他,连遗书上都白纸黑字写明由他继承,他才坐上当家这位置的。 相隔五年回来,早已今非昔比,一纸遗书算得了什么? 贺靖棠心想,恐怕他昨天回来后,继母一下午都不在,晚上的洗尘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没出面,就是去找大老们。 贺靖棠脸上平静无波,这是他早就预想到的结果。 众人盯着他看,见他久久没反应,还真让人看不懂在想什么,五年前,贺靖棠就是个内敛沉稳,难以窥见心思的人,五年后的他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更有一股高深莫测的气息,让人揣测不出其心意。众人忍不住躁动,有人认为他是故作冷静,想着该如何扳回颓势,也有人同情他,历劫归来就失去了所属的位置。 「哈哈哈!」 忽然间,贺靖棠朗笑出声,这情景令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何反应。 好一会,贺靖棠总算停住笑,这才开口,「其实,我并不打算长久待在这里,这五年来,我习惯北方的生活了,我想在一年后移居到北方去。」 「什么?!」 「真的假的,要移居到北方……」 「这意思是一年后要分家?」 惊呼声此起彼落响起,所有人视线也都聚集在贺靖棠身上,像是他说了多么骇人的决定。 「但是……」贺靖棠泛着温润的黑眸底闪烁着锐光,犀利的扫视众人,语气也加重,「我好歹曾是庆鑫堂的当家,我爹曾将庆鑫堂交付于我,我不能完全撇下不管,这一年我会留下来帮忙,观察靖弘是否真有能力支撑庆鑫堂,这样才对得起将庆鑫堂交给我的爹,到时也才能放心离开。」 说完,贺靖棠自座位上站起,敬重地朝大老们点头致意,「那么,我先告辞了。」 他率先离座,一踏出议事厅,后方马上传来议论声。 「他是说真的吗?他一年后就要到北方?」 「他说要留下来帮忙一年,总该给他一个位置吧,要不就太无情了……」 洪氏和贺靖弘母子也万分震惊,半信半疑的看着贺靖棠踏出厅里,杨总管见状离座,快步追出去。 第六章 「大少爷,您是说真的吗?您真的舍得放下?您要分家?」他忍不住问。 「是,我无心与靖弘竞争,我是真的想到北方去。」贺靖棠微笑答道,显然是不想多说了,他望向了窗外,眸底一片深沉。 杨总管朝他目光看去,发现他正看着庆鑫堂的招牌,霎时看不透他的心思。 回到贺府后,贺靖棠带着阿力朝他的院落方向走去,经过了中庭,远远瞧见宋岑雅正在摘花,和丫鬟们有说有笑,笑起来端庄娴雅。 不知怎地,贺靖棠念头一转,朝她的方向走去,宋岑雅没发现贺靖棠靠近,直到丫鬟喊出大少爷三个字才急急转过身,此时两人只隔了三步之远。 「大少爷,你回来了。」宋岑雅立即变得拘谨,只要有他在,她就难以随心所欲。 「摘花做什么?」他垂下眸,看着装满篮子的花问道。 「大少爷,天气变冷了,我打算晒干用来泡花茶。」宋岑雅表面笑着,暗地里却是绷紧神经,不明白他为何会特别走过来跟她说话。 贺靖棠审视着她,看出了她对他的防备心,笑出声,「怎么还叫我大少爷?我们都快成亲了。」他笑着说,笑意却没达到眸里。 宋岑雅微僵了僵,马上装起羞怯,「靖、靖棠哥……」好恶心。 贺靖棠听着她喊得甜腻的靖棠哥,眸光一闪而过嫌弃。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话,即将成为夫妻的他们,依然是各怀心机。 贺靖棠平安归来的消息轰动了京城,人人都说是神迹,都想知道当年他是出了什么事,为何这五年来他会音讯全无。 除此之外,京城的百姓们还八卦另一件事,就是庆鑫堂的家主之争。 许多人都以为他们肯定会兄弟阋墙,闹上一阵子好戏可看,可惜并没有,贺靖棠自愿退让,不与弟弟争位,令众人纷纷夸赞他有宽容之心,愿舍弃自身的权力。 更为吃惊的是,贺靖棠马上要大婚了,从筹备到成亲也才不过二十天,实在匆促,洪氏的说词是贺靖棠历劫归来,想办点喜事去霉运。 而对宋岑雅来说,早点成亲也是好事,她想快点拿到回魂镜开溜。 「重死了。」成亲当天,宋岑雅穿着一袭笨重的红色嫁衣,头还戴着凤冠,跟戴个钢盔没两样,她忍不住伸手拿下。 「小姐……不,少奶奶,不行啊!」负责服侍她的丫鬟小倩阻止道。 「现在又没人看到,无妨。」宋岑雅将凤冠放在床边,扭了扭脖子,酸极了,没想到古代人结婚那么累。 「少奶奶!」小倩吓到了,哪有新娘不等新郎官自己把凤冠拿下来的?据说少奶奶在自尽未遂后,个性就变得大方又识大体,但偶而也会有这般任性的时候。 「那我可以吃点东西吗?」宋岑雅真是饿极了,但一看到小倩变脸,立刻改口,「开玩笑的。」 接着,她托着下巴认真思忖,拜堂时贺靖棠并没有把那个传媳之宝交给她,是喝完交杯酒才要给吗?还是洞房后……才不会有洞房!那个腹黑别想碰她一根寒毛!宋岑雅眸底迸出凶光。 「大少爷过来了!」外头的丫鬟通报。 一听,小倩赶紧帮宋岑雅重新戴上凤冠,刚戴好贺靖棠就进来了,他走到喜床前,若有所思的凝着坐在床上,被红盖头遮住脸的新娘。 接着,在喜娘说完吉祥话,新房里无闲杂人等后,贺靖棠掀起了她的红盖头。 两人目光一对上,眸底都立即闪过精明又防备的锐光。 贺靖棠扬起迷死人不偿命的俊秀微笑道:「馨雨,饿了吧,先来吃饭。」 好假。宋岑雅也绽出微笑,「大少……不,靖棠哥,你被灌了很多酒,也得多吃一点塾塾胃。」 「多谢娘子关心,来,我为你夹菜。」贺靖棠亲热的说,拿起筷子帮她夹菜。 「娘子」二字差点让宋岑雅吐了出来,「谢相公。」她说得咬牙。 「好吃吗?」贺靖棠噙着温柔的笑问道。 「好吃。」宋岑雅没拒绝他为她布菜,因为她真的饿了。 「娘子,你要多吃点,你在房里等那么久,一定很饿,但也别吃得太快,要是噎着了就不好了。」贺靖棠说起肉麻的话也面不改色,一直为她布菜。 「相公也吃吧。」宋岑雅看到她的碗都堆成小山了,毫不客气的夹了根大鸡腿给他。 新婚夫妻俩感情可热络了,但骨子里却是防备着彼此。 吃到一半,贺靖棠看到她要吃下虾子时,微眯起眸,「馨雨,你不是不能吃虾的吗?吃了就会难受的起疹子。」 「欸?!」宋岑雅惊吓的停下筷子,立即读取到记忆,李馨雨是不能吃虾的没错,她竟犯了这么大的错! 「我一时忘了……」她冒着冷汗,干笑几声。 贺靖棠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笑,笑得宋岑雅浑身不对劲。 他该不会是怀疑什么,故意试探她的吧? 看着桌上的食物,宋岑雅忽然不知道能吃哪道菜了,干脆夹起青菜,吃青菜最安全…… 「你最讨厌吃这道菜了。」贺靖棠的声音悠悠传来。 宋岑雅手上的筷子险些掉下,她镇定心神,朝他漾出更为甜美的笑,「相公熟悉的是五年前的我,现在我已经不挑食了,相公也快点吃吧。」她夹了块鸡屁股给他。 贺靖棠盯着碗里的鸡屁股,又看她吃得开心,黑眸阴沉闪着精光。 吃饱后,两人得喝交杯酒了,宋岑雅感觉心脏紧张的跳着,他该不会急着想洞房吧? 贺靖棠像是看穿她所想的,带着微笑道:「喝了这杯交杯酒,我们才算得上是夫妻。」 宋岑雅眼眸灵活转着,试探的问道:「那相公是不是还得给我一样东西,才能证明我是家里的长媳?」 「什么东西?」贺靖棠笑得好看,一排洁白的牙齿闪闪发亮。 宋岑雅眨着眼,柔声说道:「就是贺家不是有个传媳之宝吗?是面镜子,我见过爹交给你,我想,拿到那个我才算是贺家真正的长媳……」 贺靖棠眼神闪了闪,低笑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宋岑雅竖起防备。 「娘子,这你怎么会问我,该去问娘才对,她最清楚了。」他慵懒地道。 「问夫人?」宋岑雅一愣。 「别再装傻了,你就老实说吧。」 「我装傻?」他在说什么? 贺靖棠不跟她兜圈子了,直言道:「你是我继母的人吧,我回来造成了她的威胁,所以想将你安插在我身边监视我,而你也不是李馨雨,只是个冒牌货。」 「我不是奸细,我就是李馨雨本人。」宋岑雅否认,她还想拿到传媳之宝,怎么能被他认为是奸细? 「你真的是吗?本人会忘了自己不能吃虾?」贺靖棠冷笑。 睽违五年再见到她,他就感到十分古怪,虽然说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会导致个性大变,但,要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他是不信的。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观察她,她的笑容,她的眼神,以及言行举止,都无法和他印象中那个怕生的小女孩连结在一块,刚刚他故意夹了虾子,就是想试探她,她曾经因为吃虾起疹子,后来就对虾敬谢不敏,而他眼前的人竟想把虾子吃下,就是这点让他认为她是冒牌货。 第七章 「我……我……你做什么!」宋岑雅大叫,贺靖棠竟然摸起她的脸! 「做的跟真的一样。」贺靖棠惊叹地道。 「你当我是易容的吗?」宋岑雅瞪着他,他也靠太近了,近到她能看清楚他俊秀细致的五官,嗅得到男性温热的气息,她不由得想逃开他的箝制。 她一反抗,贺靖棠更用力扣住她的下巴,往她耳廓抚去,他在北方时曾见识过易容这项功夫,知道连接假脸皮的地方。 他一怔,「太奇怪了……」怎会没有? 宋岑雅被他摸得脸好烫,他炽热的男性气息喷洒在她脸上,让她呼吸急促,「你……你别再乱摸了,你这是性|骚扰!」 「性|骚扰?」贺靖棠听不懂,但他敢肯定这不是句好话。 抬起头,就见她白晰的皮肤多了抹红润,他心一跳,感觉到他指下的肌肤一片光滑柔嫩…… 发现自己的举止太过唐突,他迅速抽回手。 宋岑雅一得到自由,立刻往后退,与他保持距离,「你别怀疑了,我就是李馨雨,我不是冒充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我问题,再多我都答得出来。」她的脑子就像一块硬盘,一读取就有资料,刚才的虾子只是失误。 「你真的是李馨雨?」贺靖棠看她说得自信,有些动摇,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捉过她的手腕一看,果然留有淡淡的疤痕。 他双眸一震,喃喃地道:「听说你捡回一条命后便个性大变,还变得真大……」 洪氏只说她不小心落水,但他查到她是因为不愿被逼去做一个足以当她爷爷的老员外的妾,才会割腕。 他曾经想过,真正的李馨雨在那时候就死了,洪氏是另外找了人易容顶替李馨雨嫁给他,当她的奸细,但现在一想才发现不可能,洪氏压根不知道他还活着不可能提早做这种准备。 她真的是李馨雨没错。 「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差点死了,所以才会想改变个性,自立自强,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受欺负,这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宋岑雅用力抽回手。 贺靖棠听到她的回答沉默了下,然后轻蔑的笑出声,「所以为了不受欺负,你才要巴结洪氏?为什么你都被她那样对待了,却还不逃走,而是留下来看她脸色过活?她要你嫁你就嫁,要你当奸细你就当,你根本没有改变,就跟以前一样懦弱!」 知道她在贺家受尽欺负,而他却无法及时援助她时,他感到很内疚,但看到她仍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怒气顿生。 宋岑雅真听不下去,一时忍不住冲动脱口道:「才不是那样!夫人她是有要我当奸细,可是我才不打算听她的命令行事!她要我做那个胖老头的妾,我怎么可能还会为她做事!我会留在这里,是因为我要拿到这个家的传媳之宝,只要一得手我就会离开……」 「离开?」贺靖棠惊诧望着她。 该死,她不小心说出实话了!宋岑雅梧住嘴。 贺靖棠想起在邀她喝交杯酒时,她也向他讨传媳之宝,双眸锐利的盯住她道:「为什么你会那么想要贺家的传媳之宝?」 宋岑雅咬着牙,这男人这么精明,恐怕她不说实话不行,况且说实话或许能让他产生同情,进而将镜子交给她。 「我想救我的家人,听说那面镜子有起死回生的力量。」 贺靖棠听到这番话,只觉得荒谬到不行,「那只是传说,你居然相信?」 「不,是真的!那面镜子有神奇的法力,可以让死去的人回魂。在我自尽获救后,我接到舅母的信,说我舅舅旧疾复发,命在旦夕,只剩下几个月了……」宋岑雅泫然欲泣。 「我爹娘和弟弟在我来到贺家后,便相继染了传染病饼世,舅舅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失去他。舅母说有个术士教她,只要找到一面叫回魂镜的镜子,就可以救我舅舅,我知道你或许不信,但这是千真万确的,我想救我舅舅,所以才会嫁给你。」 宋岑雅说真话也说假话,李馨雨是有舅舅,身体也的确不好,但只是胃疾而已,没有大碍,而刚才她边说边想起在现代的妹妹,担忧之情是千真万确的。 贺靖棠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感觉她不像说谎,缓缓启唇道:「那面镜子是贺家好几代前传下来,最早是在西域买下的,传说具有法力,但这些年来,并没有得到应验。」 听到传说有法力,宋岑雅兴奋的道:「无所谓,只要给我镜子,我就能救人了!」 然而贺靖棠泼了她冷水,「我前面就说了,你应该去问我继母,镜子并不在我这。」 「什么?」宋岑雅一怔。 「从我回到这个家后,就找不到那面镜子了,最有可能就是她拿走的,对于爹没在我娘死后把传媳之宝交给她,她心里很怨恨,而且在我失踪的第一年,她确实有派人整理我的房间,镜子被她拿走的可能性很大。」贺靖棠实话实说。 闻言,宋岑雅泄了气,沮丧、慌乱、害怕和无助都写在脸上。 贺靖棠没说错,洪氏确实是怨恨丈夫还想着死去的前妻,李馨雨曾看到贺老爷将那面镜子交给儿子时,洪氏那含有怨慰的目光。 若镜子在洪氏那里,那她要拿镜子就难了,洪氏院落人颇多,要避过他人耳目,闯入她房间里找镜子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若洪氏有心藏起来,她更是难以找到贺靖棠将宋岑雅的表情变化全收入眸底,原本他很难相信她的说词,然,她脸上浮现的恐惧、无助神情是那么真实,像是真的害怕亲人会死去,他不由得开始相信。 他眯起眼,脑袋浮出了一个好主意,「既然我们都痛恨那个女人,不如这样吧,我们合作,你来当我的奸细,事成后我会从她那里把回魂镜给你。」 「你要跟我合作,还要我当奸细?」宋岑雅满是错愕,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贺靖棠幽暗的瞳仁闪了闪,掀起唇道:「五年前,我搭上一艘游船谈生意,却被人用迷香迷晕了,对方还想将我扔入湖里灭口。我大难不死被救起,花了五年之久才慢慢恢复记忆,想起了在昏过去前,听到歹徒说是自家人想害我。洪氏和贺靖弘是最有可能买凶害我的人,因为只要将我杀了,贺靖弘就能得到当家的位置。」 天啊!宋岑雅震惊,竟有这么劲爆的内幕。 他续道:「我把他们当成家人,他们竟想害死我。这段日子我进庆鑫堂帮忙,贺靖弘为了防我,给我个凉差,让我接触不到核心,交给我的帐簿也太好看了,明明是季节性会亏损的商品,竟还赚了那么大笔钱,分明有鬼,我怀疑贺靖弘还隐瞒着更大的亏损,我必须彻底调查清楚。」 他望向还处于震惊中的宋岑雅,「馨雨,我们可以合作,你助我夺回庆鑫堂,查出他们母子杀害我的证据,而我从洪氏手上夺回传媳之宝后,便将它交给你,让你带着去救你舅舅。」 宋岑雅心动了,「真的?那不是你们贺家的传媳之宝?」 「是传媳之宝,但对我来说并没有法力,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若能帮助到你是最好不过的,何况我们成亲就是夫妻,我把镜子交给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贺靖棠说得颇有诚意,想打动她。 第八章 她该怎么做呢?宋岑雅心里无奈,她只是想拿到回魂镜救妹妹,为何会演变成这种局面?她嫁了人,又当了间谍,还真刺激啊,这下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现代? 「我可以信任你吗?」宋岑雅问道,她其实还有点拿不定主意,他不会骗她吗? 贺靖棠眸光一闪,「难道你宁可相信那个想逼你去做妾,让你不得不割腕的女人?馨雨,你不是痛恨她吗?她这五年是怎么待你的?害你走上绝路,让你的手留下刀痕,你真的不想狠狠打垮她?」 顿了顿,他又说:「馨雨,我们都同样恨她,和我一起对付她吧,我爹要是知道他们母子所做的事,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你就看在我爹生前那么疼你的分上帮帮我吧。」 宋岑雅咬牙瞪着他,这人真是句句戳入她的心,狡猾得让人无法拒绝。 虽然真正受害的人是李馨雨,但她能感受到李馨雨的恨,命,加上洪氏的可憎嘴脸,她也相当的痛恨洪氏。 「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贺靖棠看她久久没拒绝他的提议,还慎重思考着,得逞的笑道。 「为什么你能相信我?你不怕我真的和你继母联手?」宋岑雅疑惑的吐出这句话。 他微笑道:「我当然怕被你背叛,但为了说服你,我也得冒点险不是吗?而且我也查了你这五年在府里的事,洪氏对你不好,你没道理还帮着她做事,对她没有一点怨恨,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你是真心想救你舅舅。」 宋岑雅张大眼,他完全看穿了她的心思,真是可怕的人。 贺靖棠噙着得意的笑越过她,走到后方的大床,用着温柔的语调道:「娘子,今晚就休息吧,明早你还要奉茶请安。」 宋岑雅不想什么都顺着他,转过身直言,「以后别再叫我娘子了,很恶心!」 闻言,贺靖棠也不遑多让,「彼此彼此,你也别再嗲声嗲气的叫我相公和靖棠哥了,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宋岑雅盯着他,明明长得斯文俊秀,为什么为人那么差劲?她忍不住道:「你真是只笑面虎,太假了!」李馨雨居然会喜欢这种男人,悲哀啊。 贺靖棠挑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是笑面虎。 「你这个双面女也很厉害,我真的是太小觑你了。」他马上还以颜色。 两人都不再伪装,在彼此面前脱下面具,露出真面目。 贺靖棠冷不防的脱起新郎袍来,宋岑雅一惊。 「你做什么,脱什么衣服?!」 「睡觉啊,要不能做什么?」贺靖棠理所当然的道。 「你、你……不准偷袭!」宋岑雅梧住前胸。 贺靖棠看着她这滑稽的动作,极不屑的一哼,「放心,我对你完全没兴趣!」 宋岑雅瞪着他,这句话听来好气人。 贺靖棠将红袍披上衣架后,只穿着白色单衣朝大床上一躺。 宋岑雅瞪了大眼,「你怎么能睡这里?」那她睡哪? 「去,那是你的位置。」他好心的比着墙边的一张软榻。 「我睡椅子?!」宋岑雅拉高嗓音,看贺靖棠挥挥手不送,还拉下了床帐,简直是气死她了。 这男人真是没有绅士风度,她讨厌他! 贺靖棠躺在床上,几乎不用看就能想象她发起脾气的模样,无声笑了笑。 她变得真多,让他无法适应,不过确定的是,她比以前那个胆小,只会偷偷看他的小女孩有意思多了。 看来,有她的帮忙,他这趟苦闷又憎恨的复仇之行,会变得相当有趣。 【第三章】 酸死了! 宋岑雅在小倩替她梳妆时,揉了揉肩膀和腰,感觉全身酸痛。 睡了一晚的软榻,加上半夜她竟在翻身时摔了下去,屁|股摔得真疼,她隐约还听到从床那边传来的闷笑声,而且还有蚊子咬她,真是气死人了,最可恨的是,一早起来,贺靖棠这个始作俑者还一脸取笑的看着她! 「小倩,我要用这根簪子……」 宋岑雅说着,突然发现映在镜子里的小倩低着脸,一副害羞模样,愕然想起自己一早起来喊着哪里酸又哪里疼的,脖子上还有被蚊子叮咬的包……她被误会了吗? 「小倩,快帮我簪上。」她无奈的催道。 「是!」小倩这才回过神拿了发簪插上。 小倩是新进的丫鬟,今年十五岁,是她在婚前挑来服侍自己的。 其实她大可挑选苞她交情好的丫鬟,但在大宅子待久的丫鬟都跟她一样圆滑老练,她喜欢单纯点的女孩,小倩让她想起她天真活泼的妹妹。 她也可以多要几个贴身丫鬟,但就怕洪氏会安插人来当间谍,院落里出入的人是愈少愈好。 梳妆好后,宋岑雅踏出房间,发现贺靖棠正在外头等她,他的贴身小厮阿力也跟着,新婚第一天,他们夫妻必须一起向洪氏奉茶请安。 宋岑雅腰椎还酸着,扶着腰走,贺靖棠在后方看到,连忙快步走向她,体贴的问「馨雨,你很疼吗?」 此话一出,宋岑雅马上紧张的探探四周,确定身边的人没听见,才瞪向贺靖棠,「你不要乱讲话!」 贺靖棠露出无辜的微笑,「我是说,你昨晚可摔疼了?」 宋岑雅恨恨的说:「这都是托你的福!」 贺靖棠一脸内疚,温柔的朝她伸出手来。「那要我扶你吗?」 「不必。」宋岑雅立刻拒绝,这男人,真是太假惺惺了! 两人一起来到大厅,洪氏已经在里头等候了,杨总管和贺靖弘也在,家里长辈只有洪氏一人,简单奉茶即可。 洪氏喝了茶后道:「成亲后,你们夫妻要互相包容体谅,做丈夫的要怜惜妻子,做妻子的要当丈夫的贤内助,知道吗?」 「是。」贺靖棠和宋岑雅两人笑着对看了眼。 杨总管看着他们恩爱的模样,高兴的点着头。 突然,贺靖棠叹息一声,「馨雨,我真是对不起你,我该给你的贺家传媳之宝不见了。」 洪氏惊讶,「怎么会,你爹在临终前不是给你了吗?」 杨总管也一脸诧异,「是啊,老爷确实交给您了。」 「是,我爹交给我后,我就收妥在房间的一个盒子里,还上了锁,可我回来一看,发现盒子内竟是空的,那面镜子凭空消失了。」 洪氏气愤地道:「怎么会?会是哪个下人在打扫时手脚不干净吗?还是有小偷闯进来?杨总管,这可要好好清查!」 「是。」杨总管立即应道。 「那么,就用这个镯子来代替那个镜子吧。」话锋一转,洪氏将手上的玉镯取下,递给宋岑雅,拍拍她的手背道:「馨雨,这个给你,以后你就是贺家的媳妇了。」 「谢谢娘。」宋岑雅恭敬的点头,和贺靖棠交换了眼神。 两人都看得出来,洪氏说要清查只是敷衍,这下他们更肯定镜子极有可能是在她手上。 「对了,既然你们都成了亲,自成一房了,以后就分开吃饭吧,你们新婚多腻在一块也好,省得被打扰,每月的月钱和用度我会让人送上的,看有缺什么,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洪氏装作大度,其实只是不想每天见到贺靖棠罢了,贺靖棠长得太像他死去的娘,看着他,她就会想起不被爱的自己。 「是。」夫妻俩顺从的道。 第九章 洪氏满意的点了头,转头看着自己儿子,「靖弘,你大哥都成亲了,接下来换你了。」 在一旁安安静静的贺靖弘突然被点名,有点不甘愿的开口,「不,我还不想成亲,想专心忙商行的事。」 「你可别逞强累过头了。」洪氏转而对着贺靖棠叮咛,「靖棠,你弟弟就是这么努力,一刻都不敢放松,你可要提醒他记得休息,他有什么不会的,你也尽避教他。」 「我才不需要他教。」贺靖弘不大高兴的道。 贺靖棠不以为意的微笑道:「是,我知道了。娘,我和靖弘该出门了,今天事多,我们到商行再吃早饭就好。」 「好,小心点。」 贺靖棠在走之前看向宋岑雅,将她拉到一旁。「那我出门了,你要好好听娘的话。」 「是,你也别太累了。」 两人装得很恩爱的样子,其实眼神正暗潮汹涌的传递着讯息—— 「家里交给你了,盯着洪氏。」 「烦死人了,快出门吧!」他还要捉着她的手多久啊?她温柔的朝他假笑,边一根根拔开他的手指头。 贺靖棠笑着,居然伸手抚弄起她的头发,她僵硬的瞪住他,他才笑笑的松了手,待他一转过身,她随即变脸,温柔的要他走慢点。 杨总管一送贺靖棠和贺靖弘兄弟出门,贺靖庭后脚就来了,她一身鲜艳打扮,头上插着几根金步摇,看起来颇「贵重」。 一大早就走奢华路线好吗? 宋岑雅一直都觉得她的打扮不像个十七岁的稚气少女,反而像个贵妇。 「靖庭,你来迟了,我不是让人去叫你了吗?二洪氏见她姗姗来迟,叨念了声,但仍掩不了她对女儿的溺爱。 「我换个衣服,打扮好也要半个时辰……」贺靖庭撅着嘴,漫不经心的说,看到宋岑雅也在,故意问「我现在是要叫你一声大嫂吗?」 她一向瞧不起李馨雨,在贺府白吃白住,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更是惹人厌,所以以往她都会故意当她是丫鬟使唤,但自从李馨雨自尽未遂,大病一场后,个性就迥然大变,变得相当有主见,连娘都相当看重她,让她内心十分不平衡。 宋岑雅早摸清贺靖庭在想些什么,亲热的道:「靖庭,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算得上是姊妹,虽然我成了你的大嫂,不过你不用太拘束。」 贺靖庭听得脸色大变,「你、你说什么。」说得好像她高自己一等一样。 「好了,别吵了,待会儿要去用早饭了。」洪氏制止女儿,知道女儿不讲理的个性,不想一大早就那么吵。 她望向宋岑雅,慈蔼的叮咛,「馨雨,为了靖棠好,你要好好的看着他。」 「是,我知道。」宋岑雅故作温驯的点头。 新婚的第一天,她就要当间谍,还是窝里反的间谍,看来她往后的日子会很精采,忙得她团团转了。 宋岑雅白天要当间谍,盯着洪氏的一举一动,做足双面人,半夜居然还得化身为女特务出任务,这差事果然累。 「现在是要去哪?」 马车上,宋岑雅望向窗外,只见四周一片漆黑。 「庆鑫堂。」坐在她对面的贺靖棠答道。 宋岑雅一愣,「该不会是要我当贼?」 贺靖棠扬起神秘的笑,「是,要偷一样东西。」 宋岑雅吓一跳,「不会被发现吗?」 贺靖棠老神在在,「当然不能被发现,要从后门。」 马车缓缓从庆鑫堂前门驶过,前门有许多人在看守,毕竟仓房里囤了许多重要的货。 马车绕了一圈,绕到庆鑫堂后方,宋岑雅心脏不住跳着,第一次当贼,她好紧张。 但想不到庆鑫堂的后门也有人看守,他们只得在另一处停下。 「虽然我也是有法子撂倒那些人进去,但要是引起风波,让对方有戒心就不好了,就偷偷进去吧。」 宋岑雅看着高高的围墙,她脖子都酸了,「这要怎么进去?」 贺靖棠盯着墙底下的一个洞道:「这个狗洞倒不错,可以挤进去。」 宋岑雅也看到那个洞了,不由得蹙紧秀眉。 要她钻狗洞?难怪会要她穿轻便一点,可也没办法,只好弯下身钻了。 当她好不容易钻进去,等着贺靖棠和阿力进来时,突然有什么黑影从她头上掠过,她定睛一瞧,竟看到贺靖棠飞来她前方,阿力也是。 「你、你们飞……飞进来……」宋岑雅双眸充满着震愕。 「我会轻功啊,是你钻狗洞钻得太快,我来不及阻止你。」贺靖棠恶劣一笑,把错都推到她身上。 宋岑雅双颊鼓起,双眸闪烁着怒气,整个人都快冒火了,但她知道此时不宜大吵大闹,只好警告的瞪了他,然后转身往前走。 「这样欺负大少奶奶不好吧。」阿力咕哝道,服侍少爷久了,他也知道少爷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少爷这么整人,从和少奶奶新婚的第一天早上就逗着她玩。 「欺负?你看她沉稳得很,哪里像被欺负了。」贺靖棠笑了笑,愉快的跟在她后面。 没多久,看到她完全没发现自己快被前面巡逻的人撞见,他忙不迭拉了她一把,往目的地走去。 「就是这里。」他带着她来到一间帐房前。 「可是有上锁,要怎么进去?」宋岑雅盯着门上的大锁问道。 贺靖棠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复制钥匙,抛了抛,「要来之前,我当然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庆鑫堂里都是洪氏的人,表面上待他尊敬,防他防得可谨慎,他是好不容易才弄到钥匙的。 「进去吧!」 门一开,宋岑雅随着贺靖棠踏入帐房内,阿力则在门外把风,有人靠近就打暗号,通知他们逃走。 帐房内堆满一排排柜子,是历年来有关庆鑫堂的所有资料,宋岑雅随手拿起一、两本翻阅,同时也看到几扇小小的窗子,是用来通风的。 「若是被发现,就要从那个洞钻出去广。」贺靖棠的声音从她后方传来。 宋岑雅回头瞪他,「时间宝贵,快说,是要偷什么东西?」 「当然是要找真帐本,贺靖弘交给我看的帐本太完美了,是动过手脚的,我要找出原本的帐本。掌柜们也说里面闷热,不宜让我进来,之后,我便多了许多跟内务无关的工作,没机会进来这里了。」贺靖棠敛下精明的眸,「他们愈防,就愈代表有鬼。」 「那要从哪里找起呢?」 宋岑雅看着架上放着数十年来的各类帐本,有营收簿、货物簿,各分号铺子的簿子,分量太多了。 「先找齐这五年内的相关帐目。」贺靖棠随手取起一本,翻给她看,「就是这本,是假的,数目金额太完美了,一看就知道动过手脚。」 「也就是说,假的帐本光明正大放在这里,真的帐本另外藏着?」宋岑雅很快领会。 「聪明。」贺靖棠看了看四周,「大概是藏在这里的某一处吧,我想过或许会藏在贺府里,但掌柜提防的态度让我起疑,而且这里的防备比贺府更严密,帐本放这里会安全一点。」 「唔……该不会是有机关吧?」宋岑雅盯着夹层和墙壁道,古装剧都是这么演的,会有暗层好藏东西。 「真聪明。」贺靖棠朝她露齿一笑。 宋岑雅一顿,不知怎地,她居然会觉得他这抹无害的笑挺好看的。 第十章 接着,两人一起找架子上有无暗层,或墙上有无机关,不久,宋岑雅找到了,她敲着某个书架子,听到传来空心的声音。 贺靖棠快步走过去,仔细看是个暗层,他技巧性的打开,果然,里头放着一本本帐本,日期都是这五年内的。 他振奋,从第一年看起,原来贺靖弘在当家第一年就因进错货赔了钱,但因为庆鑫堂资金多被补足了,第二年,也有几项买卖出错赔钱,这些是在假帐目里全然没有的纪录。 看着帐本,贺靖棠又想起一件奇怪的事,「那些假帐本做得很细,不像是临时赶工应付我的,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那些假帐本是原本就做好的,刻意隐去亏损的部分,用来骗大老们,让他们以为庆鑫堂生意稳定,贺靖弘担得起当家这位置。」 宋岑雅也好奇的凑过来看,纵然是古代的帐本,但她从小对数字就很敏锐,工作做的又是销售方面,接触到很多商品,对卖东西很有心得,很快便看出端倪。 「这里怎么会进那么多货呢,这个货品在六年前的数量并不多,那时的收益也只是打平而已,贺靖弘一次进那么多真是太大胆了。」 贺靖棠望向她道:「你看得懂?!」 「呃,刚刚进来时我随便翻了一、两本帐簿,有看到这货品的进货量,就拿来比较了……」宋岑雅额上冒着汗,想朦混过去。 她说得简单,但对贺靖棠来说可是充满惊喜,她随便翻翻就能记住内容,还能指出哪里有问题,这可不是一个待在深闺的姑娘办得到的。 贺靖棠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宋岑雅感觉挺不自在,她忍不住稍稍别过头。 「你看得懂帐更好,来吧,把这几本帐都抄起来。」 宋岑雅闻言马上转过头,「不是要带走?」 「不能带走,要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抄一份一模一样的,再将真的帐目带走当证物。」贺靖棠又道:「你写字不是又快又漂亮,而且还很会模仿笔迹吗?」 宋岑雅想起有次她帮个丫鬟写信被贺靖棠看到,他很惊讶贺老爷只让她读过两、三年的书,她就练得一手漂亮的字,她得意的说她不只是字漂亮,还写得快,很会模仿字迹。 「可是……」想到要写那么多字,她的手就发软了。 「别浪费时间了,快写。」贺靖棠可不客气的支使她道。 不写不行了,她吸了口气问「纸笔呢?」 贺靖棠转身去取纸笔,他对帐房里的架子摆设再熟悉不过,知道纸笔会放在哪里,而且通常会放上很多,拿了一点也不会被发现。 宋岑雅随他走过去,走在他后头,这边的柜子上堆了一些杂物,这时她手臂不小心撞到柜子,上面的杂物掉了下来。 「小心!」贺靖棠向前推开了她,首当其冲被那些往下掉的杂物砸到背。 宋岑雅看到他被砸中,整个人都傻住了,迟了一下才跑过去,语气颤抖着道:「贺靖棠,你没事吧?」 他并没有理她,而是仔细聆听着一道尖细的鸟叫声,顿时脸色一变,「有人来了!」 那是阿力在通风报信,代表有人在帐房的附近,有可能会走进来。 贺靖棠赶紧将帐册放回,让人看不出被动过,也将杂物堆回原处,宋岑雅也在一旁帮忙。 处理好后,他捉着宋岑雅的手要离开,但他听到更急促的鸟叫声,那是在警告他们别出来,他一个转身,拉着她往内走。 宋岑雅紧张得不得了,任贺靖棠捉着她的手来来回回的走,最后,她被拉到最后一排的架子后躲了起来。 刚躲好,门口就传来一道男声,「怪了,门怎么没锁?欸,怎么连油灯都亮着?是遭小偷了吗?」 书架后,宋岑雅心脏怦怦的跳,却不是因为忘记灭灯,而是此时的她被贺靖棠从后方抱住,捂住了嘴,她的背贴在他的胸前,几乎是和他紧紧贴在一块。 宋岑雅觉得快不能呼吸了,小力用手肘撞他胸膛。贺靖棠没有松手,只是专注的聆听着那人的脚步声。 只听得那脚步声持续往架子内走。 宋岑雅这会儿连动都不敢动了,因为她嗅到一股淡淡的男性气息,愕然发现贺靖棠的脸竟往前倾,贴在她脸颊边,注意着逐步走近他们的男人。 她的脸热了,耳根子也热了,全然忘了可能被发现踪迹,只感觉到自己在他的怀里,软绵绵的快融化了。 「没人呀,也对,小偷来帐房做什么,又没有金银财宝可偷,肯定是谁没熄好灯锁好门……」那人咕哝着,往外踏了出去。 贺靖棠见状松了口气,这时才发现两人的姿势太暧昧,他能清楚看到她的脸蛋有多么细致白晰,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少女的香气萦绕在他鼻间前。 她并不起眼,只称得上清秀,他也从来都将她视为小妹妹,但在这一刻,她却成为了一个女人,让他心神荡漾…… 「唔……」 小的挣扎声从他掌下传出,贺靖棠回过神,赶紧松开她。 得到自由后,宋岑雅大口大口的呼吸,她浑身发热,脚快软了,真怕下一刻自己就会瘫在他身上。 卡! 宋岑雅听到了落锁声,担心问道,「怎么办,我们被关起来了!」 「不要紧,门被锁起来对我们反而安全,阿力那里还有一副钥匙,晚一点他再帮我们开门就好。」贺靖棠说,比起宋岑雅耳根子还带着抹潮红,他似乎镇定多了,像是完全不受方才的事影响。 宋岑雅突然想起他被东西砸到背,又问「对了,你的背……」 「没事。」贺靖棠即答。 「可是……」宋岑雅颇在意,都是她害他被砸中的。 「真的没事。」 「真的不痛吗?」 他懒洋洋的睇向她,「要我说实话吗?你太重了,要推开你还费了我一点力气。」 宋岑雅气得转过头,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但没一会儿她又转回来,看到他重新去开暗层拿出帐本,心想他也没那么坏,要不是他保护她,这下被砸中的可是她。 她真的没想到,这个狡猾的男人会出手救她……她失神地想,第一次对他改观。 「来誊吧。」 宋岑雅回神,就见贺靖棠已拿来笔纸和砚墨,还把油灯拿了过来,照亮帐本和纸张。 她马上收拾好情绪,不再分心想别的事,专心磨起墨来,然后跪在地上,对照着帐本写起字来。 因为太专心,她没注意到自己微翘的臀部对着贺靖棠。 贺靖棠呼吸一窒,不由得想起他抱住她时的柔软…… 两人连续几晚当贼,宋岑雅誊了几晚的字,手都快废了,熬夜也让她精神不济,只能趁白天时补眠,幸好洪氏没硬性规定要她每天早起奉茶,她才能睡晚一点。 平常白天贺靖棠在商行时,中午她都是一个人吃饭的,通常还不到中午,饭菜就送来了,今天都过了午时了还没送到,小倩亲自跑了一趟,端着午饭回来时却双颊鼓鼓,气得要命。 「太不公平了,大少奶奶竟吃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宋岑雅望了今日的菜色,三菜一汤,有菜有肉,很营养,「很不错啊。」 第十一章 小倩气急败坏道:「大少奶奶,您没看到不知道,大小姐吃的有多好,起码有十几道菜色呢!还炖了人参鸡,说要替大小姐补补,我说大少奶奶最近气色不好也需要补,厨房竟说人参只有一株,没有大少奶奶的分;听说晚上二少爷回来,还有灵芝茶可喝,也没有大少爷的分呢。」 宋岑雅早习以为常了,小倩才来贺府一、两个月,又是跟在她身边,自不知道这些事。 洪氏向来偏宠自己的一对儿女,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她是无所谓,简单的三菜一汤就能打发了,只是她没想到贺靖棠这个嫡长子,吃食竟跟她一样,比不上贺靖弘兄妹。 「这种话在这里说说就罢了,你别出去讲。」宋岑雅叮嘱道,有些事知道就好,说出去没好处。 「小倩知道,小倩只是为您和大少爷抱不平……」 宋岑雅看她快气哭了,笑笑问道:「我做的泡菜炸鸡不输人参鸡和灵芝茶吧?」 提到泡菜炸鸡,小倩猛点头,心情立刻转好,「当然了!大少奶奶做的泡菜炸鸡最好吃了!」 宋岑雅朝她一笑,而后喃喃的念着,「人参和灵芝都很贵吧,那么常吃好吗?」 用完午膳,她打算再补个眠,别说晚上有可能还要当贼,贺靖棠一回来她就得睡软榻了,当然要趁他不在时多睡床补眠。 等午觉后,她会再到洪氏那里一趟,报告贺靖棠的状况,像平常一样说没有异状,然后陪洪氏喝个下午茶,观察洪氏一天中做了什么事,有没有当年杀害他的可疑之处,再报告给贺靖棠。 当双面间谍还真辛苦啊! 可惜,她才刚躺上床,就被小倩叫了起来。 「大少奶奶,帐房送布料来了!」 宋岑雅挑眉,以往的李馨雨哪会分到什么布料,可说是少之又少,只是现在她和贺靖棠成亲了,该有的自是不能少,要不可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宋岑雅踏出房间,来到小厅里,就见地上摆了个箱子,放着一匹匹布料。 帐房的人见到她,行礼道:「大少奶奶,这是给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冬衣布料,要裁剪成什么样的款式,吩咐下去就行了。」 小倩忙清点着,其中有一块纯白的羊毛绒布质感特别好,她忍不住惊叹,「好好摸喔!」 可不是,宋岑雅摸了摸,毛料真好,穿来古代她穿的大衣都是普通料子,根本不够保暖,里头得多穿上几件才行,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的料子,穿起来肯定很温暖。 帐房的人看她们主仆都喜爱,笑说:「这料子只进两匹,一份是大小姐的,另一份是夫人特别交代要给大少奶奶的。」 宋岑雅心知这是洪氏用来贿赂她的,好奖励她做好间谍的工作,笑笑收下,没多说什么。 送走帐房的人后,小倩跑来她跟前,为她感到高兴道:「大少奶奶,夫人对您真不错,送您那么好的布。」 单纯的孩子。宋岑雅摇摇头笑道:「小倩,我们先把布收起来……」 「布果然送来了!」 宋岑雅和小倩都意外的抬头,就见贺靖庭带了四个丫鬟直接闯了进来。 她一踏入厅里,就快步走向布料,看到那匹白色的绒布,马上命丫鬟取起,「帐房的人说这种布只进两匹,我只有一匹哪里够用,这匹也给我吧。」 贺靖庭讨东西讨得理直气壮,全然不当宋岑雅是大嫂,态度十分高傲,小倩有气不敢吭,牢牢抓紧宋岑雅的袖子。 宋岑雅拉下小倩的手,走到贺靖庭面前,「小泵,那是娘送给我的。」 贺靖庭瞪她,「那么小气,我拿我的布跟你换好了!」 拿她的换?宋岑雅想到她那些大红大紫的俗艳布料,送她她都不要,更何况她凭什么要给她? 她最讨厌这妮子任性跋扈的嘴脸了! 「小泵,我不是小气,而是这是娘的心意,娘送的东西,我想要好好珍惜,而且我也打算做个披肩给娘,抱歉,我不能给你。」宋岑雅不愠不火,话说得合情合理,颇有气势。 贺靖庭看她左一句娘右一句娘,把她堵得无话可反驳,一气之下将丫鬟怀里的绒布用力砸在地上。 「李馨雨,你以为我娘真的看重你吗?还不是想利用你监视大哥才赏你一块布,你别太嚣张了!」她怒骂。「记住,庆鑫堂现在是由我二哥当家,大哥只能在一旁纳凉,而你呢,往后也只有巴结我娘,看我娘脸色过活的分!」 说完,贺靖庭气呼呼的扭头走人,后方的丫鬟们忙不迭追上。 看她们走了,小倩担心道:「少奶奶,这样没关系吗?大小姐会不会再来找您的麻烦?」 宋岑雅见小倩一脸惊慌,绽起微笑拍拍她的肩,安抚道:「别担心,她只是嗓门大而已。来,帮我把布捡起来擦一擦吧。」好好的一匹布被那么一砸,都脏了。 倩听宋岑雅这么说了,也不放在心上,「是。」 宋岑雅弯身捡起另一匹布,再次望向门口,秀眸里闪过怒意。 哪天她一定要给这妮子好看! 【第四章】 在经过几天几夜的查帐后,贺靖棠发现了庆鑫堂这五年来大大小小赔了不少钱,是庆鑫堂的资本雄厚,才能保持表面上的完美。 这五年来,贺靖弘究竟是怎么掌事的? 贺靖棠遂进行调查,这才知晓贺靖弘太急功好利,只要有生意就急着投钱,思考不够缜密,没有判断好局势,造成多次的投资失败,加上他只想赚大钱,忽略了做生意最基本的诚信,货物屡屡出纰漏,让一些老主顾失去信心,营收自然受到影响。 当然做生意难免会失败赔钱,但贺靖弘最大的错不是他失败,而是他不懂得改进,刚愎自用,累积的烂帐愈来愈多,难以收拾。 洪氏为了帮儿子收烂摊子,总向娘家要钱来补足,但总是补不齐全,又怕被大老们发现儿子赔那么多钱,只好做假帐维持他优秀的形象。 而从宋岑雅那儿听来府里开销太大,每天都吃山珍海味,奢侈至极后,贺靖棠弄来府里的帐本,果然每个月的支出都是赤字。 他望着桌上摊开的帐本,俊秀脸庞十分严肃。 「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庆鑫堂已经赔了那么多钱,洪氏竟还任由府里的开销超出那么大。」 他早该料想到的,洪氏向来宠溺她一双儿女,爹在世时她还会节制,爹过世后的这五年,财库由她管,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自然大肆挥霍,但现在商行都有亏钱的现象了,再不加以节制的话,府里的财库迟早会亏空。 「更夸张的是,洪氏竟还想帮她儿子女儿办婚事,贺靖弘的对象是个官家小姐,贺靖庭看上的是个颇有名望的书香世家公子,要攀上这两门风光的婚事可很费力,若是说成,聘金和嫁妆得花上不少钱!」宋岑雅坐在贺靖棠对面,烛火的光芒映出她清秀的脸庞,双眸熠熠发亮。 此刻是深夜,周围万籁倶寂。 「你这个奸细当的真称职。」贺靖棠饶富兴味的对她一笑,脸上的肃穆之气已不在,像是和她说话是件愉快的事。 「当然了,我是什么角色!」宋岑雅得意的抬起下巴道:「我真是愈来愈讨厌这家子了。洪氏太偏袒自己的孩子,他们有人参和灵芝补身,你没有,他们的婚事她看得很重,你是赶鸭子上场,真的是差别待遇!还有你妹妹,总是瞧不起人,不尊重你这个哥哥,对我也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我真想用力捏她的脸!」 第十二章 她愈说愈气,晶眸里跳跃着愤怒的火光。 贺靖棠凝望她的目光里多了分深意,缓缓启唇,「馨雨,你这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吗?」 宋岑雅望向他黝黑发亮的眸,心口一跳,「我、我只是觉得不公平而已,就算你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彼此都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了,也该有感情吧。」 贺靖棠顿了下,不讳言的道:「她确实很难喜欢我,因为我长得像我娘。」 「欸?」宋岑雅挺意外的。 「我爷爷原本中意的媳妇是她,她家和贺家是世交,和我爹是青梅竹马,成亲的话是门当户对,但爹没听我爷爷的话和她订亲,反而爱上我娘这个农家女,坚持迎娶我娘进门,后来我娘在我五岁时意外过世,我爹看我还小,才听从家里人的意思娶她当继室照顾我。大概是这些年来,我爹对我娘念念不忘吧,她很难喜欢和我娘相貌相似的我,对我只会做表面功夫,我不是没想过和她建立好关系,但彼此仍是有一层隔阂在,但我没想到她居然想害死我……」 宋岑雅看到他的眼神一瞬变沉,像是落入了冰冷死寂的湖里,忍不住喊道:「贺靖棠,你不要紧吧?」 当她一对上贺靖棠若有深意的眸光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作澄清。「我是说,你熬夜那么多天,身体受得了吗?」 她倒抽了一口气,她这么说,好像也不对。「不、不是,我是说……」 「馨雨,你在关心我吗?」贺靖棠黑眸发亮。 闻言,宋岑雅表情古怪。 「你该不会还在暗恋我吧?」贺靖棠颇得意的道。 「你知道……」她错愕,然后像见鬼似的瞪住他,「不,才没有,那是小时候的事,以后别再提了!」 「我不介意。」贺靖棠状似愉悦的微笑着。 「我介意。」宋岑雅咬牙切齿的道。 可恶,她居然会被认为是在暗恋他! 贺靖棠就这么欣赏着她的恼怒表情,捉弄她真是件有趣的事,让他时不时的就想逗着她玩,看她发火。 她是个让他惊喜的女人,他遇过的女人都是柔柔弱弱、只会插花刺繍的大家闺秀,没有一个像她一样会看帐本,能轻易指出哪儿有问题,每一晚,他都会和她挑灯讨论,一起找出弊端漏洞。 她也很识大体,先前好几晚抄字抄到手酸,又陪着他熬夜,都没听见她一声抱怨。 他一直以为她是讨厌他的,没想到她居然会为他打抱不平,还会关心的询问他要不要紧,让他颇为感动。 在她自尽未遂、大病一场后,她有了许多改变,他印象中总是偷偷看着他的小女孩消失了,她变得亮眼,让人耳目一新。 在那一天,他在庆鑫堂里的帐房里环抱住她时,也强烈意识到她已经是个女人,不再是当年瘦巴巴的小女孩。 就连宋岑雅本身都没意识到,在调养好病体,吃得营养后,她身子长了肉,身段就变得玲珑有致,有着成熟女人的韵味,清秀的面貌也因为她富有自信的眼神变得动人。 贺靖棠看着这样的她,眸底带着炽热。 干么那样子看她?当宋岑雅有所察觉时,四周已经多了淡淡的暧昧。 他很狡猾,老爱捉弄她,气死她,总让她弄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每每和他在夜里独处,她都会小鹿乱撞,想起那一夜被他拥入怀里,想起他为了保护她而受伤。 和他一起讨论帐本时,她也看过在他当家主时的帐本,庆鑫堂一直维持着稳定的成长,而且他还有着独到的眼光,进货时能看准时机赚大钱,也能在他人一窝蜂的抢着进货时先一步撤退,避过因天灾或供过于求带来的损失。 他更是个谈买卖的高手,在任内谈成好几笔大生意,跟贺靖弘比起来,他真的有生意头脑多了。 可恶,她明明是讨厌他这个假面男的,现在居然在赞美他! 宋岑雅不想再跟他对看下去了,率先打破寂静,「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总不能一直任府里的开销赤字下去吧?」 贺靖棠露出惋惜的表情,他还以为她会害羞脸红呢。 接着他眼神一变,正色地道:「我无法原谅他们一家子做假帐隐瞒亏损,又不知节制,想败光贺家的家产,我要将他们连根拔起,可惜以我目前的状况不能任意干涉府内的事,只能先让你来准备余兴节目了。」 「余兴节目?」什么意思? 贺靖棠眸底闪过一抹精光,「也就是说,你必须想办法减少府里的开销。」 「为什么我还要做这种事?」宋岑雅觉得不太对,这是间谍的工作吗? 「我们是夫妻,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事本来就要交给你不是吗?二贺靖棠笑得狡狯,说得理所当然,「还是你办不到?」 他补上这一句,笑得更挑衅。 这家伙是等着在一旁看好戏吗? 宋岑雅的斗志都燃烧了起来,「怎会做不到!」 每天晚上他们一起在查帐本时,总会互相讨论,他也经常提出不同的见解,这让她内心有股说不出的兴奋,大概是他没有因为她是女人就否定她所给的意见。 此刻他充满挑衅的眼神,更激起她的好胜心,让她觉得非做不可。 再想起贺靖庭那霸道跋扈的嘴脸,她就很想教训她,看看她吃瘪的样子! 宋岑雅拍拍胸脯,自信十足的道:「交给我吧,我来教教她们何谓勤俭的美德,但是我有条件,只要我成功,你的床就要让给我!」 一大早,宋岑雅在贺靖棠去商行没多久,来到洪氏的寝房。 这时间贺靖弘也去商行了,贺靖庭那个大小姐还在睡,杨总管有要事要忙,洪氏身边只有丫鬟在,是最好接近她的时机。 杨总管虽负责管理府内所有人事,但无权干涉财务用度,全由洪氏作主分配,洪氏说什么,下面的人都得照办,所以她想节省爱内开销,只能从洪氏身上下手。 当然,宋岑雅不可能直接向洪氏说府内要节约,那是送死,得用迂回的方法来拐骗,也就是说,能不能成功节约开销,要靠她的口才和演技取胜。 「娘,我有事要说,我发现靖棠他……」宋岑雅敛下眸,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洪氏脸色一变,赶紧撤走房里服侍的丫鬟,朝她问道:「快说,他有什么动作?」 宋岑雅蹙起秀眉,绞着手指不安的道:「靖棠说他想提早分家,我本来以为他是在说笑的,可是他说了好几次,看起来是认真的……」 洪氏还以为会听到贺靖棠对商行有何动作,没想到会听到他说要分家,吓了一跳,「靖棠说要提早分家?不是说一年后他才要移居北方吗?」 宋岑雅点头,「是的,一开始是这样,只是靖棠觉得现在当家的是小叔,他这个长子在家里的化场变得很尴尬,也怕被说闲话,不如搬到外头,加上他一年后打算带我到北方定居,所以才想提早分家……」 她看到洪氏脸色陡地变难看,垂下眸继续道:「可是我怀疑,他之所以想提早分家,是要用分来的家产来买马。」 「买马?」洪氏厉声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第十三章 宋岑雅垂下的眸闪过精光,一五一十托出,「靖棠他在北方有养马,前几日他说看中一匹千里神驹,若是有钱就会买下来带到北方去,我当时听听便罢,因为那匹马要两千两银子,可是他后来突然说要提早分家,我怕是跟他要买那匹马有关……」 「他要花两千两买一匹马?!」洪氏是震惊的,以前的贺靖棠不会这么没分寸,钱都会花在刀口上,而现在他居然说要花巨款买马?这不像是他会做的事,难不成五年的光阴真的会使一个人改变吗?「娘,靖棠要花两千两买一匹马太荒谬了,他怎么会变得这么挥霍浪费呢,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是在北方染上什么恶习吗?」宋岑雅焦虑地道。 洪氏眉头也锁得紧紧的,斥责道:「是啊,他太荒唐了,居然为了买马要分家,一匹马还要两千两,真是太不象话了,他在北方到底是跟谁学了什么!」 老爷过世前早拟定好家产了,两个儿子各有一份,女儿也有,若是贺靖棠想分家,那自是最好的,贺靖棠的存在不啻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唯有他离开才不会造成儿子的威胁。 贺靖棠虽是长子,但靖弘也是嫡子,又是庆鑫堂现任当家,想必大老们对于他要分家不会有意见。 只是不能是现在啊…… 洪氏额头冒着汗,十指紧紧握着。 府里都赤字了,她怎么拿得出他那份家产来! 每日的用度吃穿都要花钱,接下来靖弘和靖庭要谈亲事了,看上的都是高门之家,若谈成的话,光聘金和嫁妆就要花费不少,她本以为可以再跟娘家借,哪里知道爹病了后,哥哥一当家就翻脸不借她,所以她现在急需贺靖棠的那份家产来办婚事,她万万不能在这时候拿出那笔钱。 但她又没理由不让贺靖棠分家,就怕他告上大老那里去,让大老们起了疑心,这下该怎么办呢…… 宋岑雅抬眸觑着洪氏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不禁冷笑,她现在肯定为了筹钱火烧眉毛,怎么可能让贺靖棠来分家产? 宋岑雅敛下精明的眸,又作起戏来,「娘,贺家的家产是爹辛苦留下来的,靖棠他不该随便花用,尤其爹生前还是个以「勤俭」为风范,受人尊敬的人,靖棠他更应该要好好学习爹勤俭的精神才对!娘,你千万不能提早分家,我不希望靖棠成为一个败光家产,让人唾弃的败家子!」 洪氏听到宋岑雅的暗示,眼睛一亮,说话也变得大声,「你说得对,老爷留家产给他可不是要让他挥霍的,若因此让他败光家产,怎对得起老爷,更会损及家风!馨雨,你放心,我不会允许他分家的!」对,她怎么没想到,她是主母,可以宣称他浪费成性,不让他分家。 「馨雨,你去跟靖棠说,我是不会让他分家,用两千两买马的,要他马上打消分家的主意,别败坏贺家的家风。」 这番话从洪氏口中说出来,还真讽刺,她的孩子花钱如流水,贺靖棠却得勤俭为家,真是差别待遇。宋岑雅暗暗嗤了一声。 她垂下眸,「是,而且小叔和小泵都在谈亲事了,这时候靖棠谈分家也太伤感情了。」 「是啊,好歹等靖弘和靖庭成亲完再说,要是他不听,我再好好跟他说。」洪氏心情挺不错,看得出宋岑雅替她解决了这个难题。 宋岑雅觑着她的好脸色,又道:「娘,我和靖棠的婚事刚办完,接下来又要办小叔和小泵的婚事,怕是要花上很多钱,虽然说庆鑫堂很赚钱,但是赚钱不易,娘身为一家主母,要如何节约、妥善的运用帐房里的每一分钱,这可不是件容易事。」 「当然了,身为主母,要管理这么大的宅子,又要控制每月的开销,我真的是头都痛了,现在靖弘和靖庭要谈婚事,府里的开销自然也要节约点,总不能钱一不够用,就伸手向靖弘要,靖弘赚钱很辛苦的。」 说着,洪氏想起办婚事要花的钱便心烦着,靖弘与那位官小姐的婚事有十成九是定了,只要这门婚事在明年促成,对庆鑫堂将有很大的帮助。 靖庭的婚事也得要在明年完成,她已经十七,不能再拖了,如今靖庭难得有她想嫁的公子,她这个当娘的说什么都耍帮她才行,但老爷过世了,得找个介绍人牵线,最大的问题还是那公子的家世太好,对媳妇人选也极挑剔,就怕对方看不上女儿…… 「那么,我会把娘的话转告给靖棠,希望他听得进娘的话。」 洪氏正烦恼着,随口答道:「好,你去同他说吧。」 宋岑雅看她心不在焉的,趁机又道:「娘,你说府里的开销要节省,但由奢入俭难,不如让我替你分忧吧。」 「你还真用心,就交给你办,下去吧。」她皱着眉,略微不耐的摆摆手,现在她烦得很,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宋岑雅引导洪氏说出她想听的话后,窃笑着离开了,小倩已在外头等候她一会儿,看到她踏出来,赶紧跟上去。 「大少奶奶,这不是回您房间的方向,您是要去……」 「我们去帐房。」 去帐房?还不到领月例的时候吧! 宋岑雅到了帐房,一开门就语不惊人死不休,第一个吓到小倩。 「夫人交代,二少爷和大小姐明年要办喜事了,到时会有很大的花费,所以从今天起府里要避免不必要的浪费。听好,往后小姐每个月只能拿一次月钱,而且得减半,她额外要求的银子不能给,每个月她所用的物品和布料也只能送一次,听懂了吗。」 帐房的人听了都傻眼了,这种规定以前可是从没有的,真的是夫人交代的吗? 可是若夫人没交代,大少奶奶怎么敢上门说? 「这样也好,老实说府里开销都呈赤字了,大小姐还不停领钱花用,还真让人担忧啊。」老帐房出声,乐见其成。 离开帐房后,宋岑雅转而来到厨房,发现厨房的人正要去采买,于是唤住了他们。 「以后二少爷和大小姐的膳费减半,普通的四菜一汤,有鱼有肉就行,不必煮太昂贵的食材,饭后点心也不必上那么多次,下午一次,晚上一次即可。」 厨房的人听了先是呆住,接着有人认真道:「老实说,大小姐一餐要煮上十几道菜,她一个人根本吃不了那么多,真是浪费,而且天天都吃龙虾鲍鱼,食材费真是吓死人,节省一点也好……」 其他人也点头应和着,他们早看不惯贺靖庭奢侈的行为。 离开厨房后,小倩几乎是哭丧着脸了,「大少奶奶,你这样说真的可以吗?」 宋岑雅笑咪咪道,「当然不行,所以我们赶快出门去避风头吧!」 「欸?!」 贺靖棠一回到贺府,马上有好几个丫鬟围上来,她们都是平时与宋岑雅交好的丫鬟,此时脸上都带有焦急。 「大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大少奶奶惹老夫人生气了!」 「大少奶奶真的捅娄子了,这该怎么办呢?」 果然出事了! 今早他要出门时,那个女人有特别交代,今天要进行她的节约计划,要他最迟在酉时回来当救火队,原本他还不明白救火队是什么意思,现在他知道了。 「她人呢?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贺靖棠问道。 「大少奶奶还没回来,说是去庙里拜拜,一早就和小倩出门了!」 第十四章 另一个丫鬟接着说明,「大少奶奶以夫人的名义,要帐房减半大小姐的月钱,一个月也只能领一次,不能多领,用品和布料也只能送一次,也要厨房膳费减半,只能送四菜一汤,大小姐今天看到送来的饭菜,气得跑去厨房骂人,一知道是大少奶奶交代的,马上告到夫人那里,现在夫人很生气呢!」 「什么?」贺靖棠事先完全不知宋岑雅的计谋,在听到时也十分震惊,但接着想想,她不是个有勇无谋的人,不会用这种近乎愚昧的方式。 当贺靖棠想进一步了解前因后果时,恰巧杨总管走来,朝他问道:「大少爷,您真的要分家吗?那不是一年后的事吗?您怎么会为了一匹马……」 贺靖棠满脸错愕,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等等,你说分家,还为了一匹马……这怎么回事?」 杨总管一愣,怎么大少爷不知道?「大少奶奶今天去找夫人说,您为了要买下一匹价值一千两的千里神驹要提早分家,夫人认为你为了买马分家这行径太荒唐了,也太浪费了,吩咐大少奶奶要你打消这主意,也要你好好反省,学习你爹勤俭的风范,没想到大少奶奶居然假传夫人的命令,到帐房、到厨房说从今日起府里的开销要节约……」他当时不在现场,是事后听洪氏说的。 一旁的阿力在听到大少爷为了买下两千两的宝马要分家时,下巴险些掉了,直到看到大少爷脸部扭曲,才知没有这回事。 「大少爷,会被发现的……」他小声提醒。 贺靖棠只好背过身去,不让杨总管看到他快笑出来的脸。 他万万没想到,那女人节约开销的好法子竟是谎称他有多荒唐,毁坏他的名誉。 果然,此举让洪氏紧张了,府里赤字,加上要办婚事急需钱,洪氏一时间哪有办法拿出他分家的家产来,贺靖棠可以想象得出,她肯定趁着洪氏心烦气躁时诱导她,让洪氏胡乱点头,就被她假传圣意了,她胆子还真大,竟敢愚弄婆婆。 「大少爷您……」杨总管认为这是件很严重的事,可是少爷怎么发出疑似偷笑的声音?不不不,怎么可能,大少爷肯定是在担心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回来了!」 前面传来下人的高嚷声,贺靖棠一望过去,就见宋岑雅和小倩相偕入府,丫鬟们都担心的围过去。 宋岑雅和丫鬟说了几句话后往前走,和贺靖棠的目光对上,走到他身旁时,两人交换了眼神,用着只有彼此听得见的声音对话。 「你真厉害,连我都拖下水。」 宋岑雅抬起下巴回敬,「这不是你要我做的吗?你当然要配合,接下来你还要负责收尾。」 早上,她可有特别叮嘱他在酉时回来当救火队,她也在闯了祸后出去避避风头,故意等到酉时再回来,好继续让计划进行下去。 「大少爷,夫人要大少奶奶一回来就马上去见她。」杨总管走过来提醒,又好意朝宋岑雅道:「大少奶奶,你跟夫人有什么误会要好好解开啊。」 「馨雨,我陪你走一趟,帮你说几句话,娘会谅解你的。」贺靖棠也适时展现当丈夫的柔情。 宋岑雅觉得好肉麻,快步朝前跨出步伐。 贺靖棠带着玩味的笑追广上去,压低声音道:「说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他知道,她敢闹那么大,肯定早做足准备,不可能真让洪氏惩处她的。 宋岑雅秀气的脸蛋绷紧着,小声地道:「夫人她一定会取消我假借她的命令做的事,所以我现在要费点力气说服她照我的话做,要不我今天早上所做的就前功尽弃了。」 贺靖棠诧异道:「既然你明知会失败,为何还要这么做?」 宋岑雅瞥了他一眼,答道:「夫人太溺爱她一双儿女了,就算我有办法说服她节约府里的开销,但最后她仍有可能因为溺爱儿女半途而废,或只是做个表面,没有彻底节约,那么就没有意义,不如来个先斩后奏,再说服她。」 好个先斩后奏!贺靖棠轻笑出声,确实,洪氏那么疼爱自己一双儿女,不然也不会放任府里赤字,还屡屡帮贺靖弘收烂摊子。 「那我这个挥霍成性,得好好反省的大少爷有什么用途?我要怎么当救火队救你?」 宋岑雅觑着他,「夫人现在最怕你谈分家了,你就扮演好你这个挥霍大少爷的角色,看准时机出马吧。」 两人边走边咬着耳朵说悄悄话,看在他人眼里并不会察觉他们在讨论什么,只会当他们夫妻感情好,贺靖棠是在安慰妻子别怕。 来到洪氏的院落里,贺靖棠在洪氏的房门外停下,「那我这个大少爷留在最后再当救火队吧。」 这家伙分明是想看好戏吧?宋岑雅狠狠瞪了他一眼,让小倩待在外头,一个人进去面对洪氏。 杨总管不知道他们在嘀嘀咕咕什么,也不知道少爷为何不跟着进去,只能跟在宋岑雅后面走。 厅里,宋岑雅看到除了洪氏,连贺靖庭也在,一张俏脸难掩气愤,像是想向前撕了她的嘴。 「夫人,大少奶奶她……」 杨总管想替她说话,马上被洪氏制止,「别说了,你先出去。」 杨总管担心的看了宋岑雅一眼,无可奈何的退下。 杨总管一离开,贺靖庭立即朝宋岑雅兴师问罪,「李馨雨,你这贱人,居然敢假传我娘的命令,要厨房限制我的膳食,还要帐房不让我领银子!娘,你说她象话吗?她简直爬到你头上了!」 洪氏坐在红檀木椅上,威严十足,锐利的眼几乎能在宋岑雅身上射出雨道窟窿,「给我跪下,说说你做错了什么!」 宋岑雅早知洪氏会找她算帐,已经做好应对措施,她无辜的眨眨眼,并没有跪下,「娘,馨雨不知做错了什么。」 「你不懂?!」洪氏扬高愤怒的声嗓,「你没听到靖庭说的吗?向帐房和厨房假传我的命令,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我有让你那么做吗?」 还以为她温驯又机灵,可以为她所用,没想到居然有胆子假传她的命令,当自己是当家主母,她真是太小看她了!宋岑雅一脸委屈,「娘,你不是说小泵和小叔明年要成亲,得花上大钱,府里的开销都要节约,当时我有说过由奢入俭难,愿意替娘分忧,娘也说交给我了,所以我才会——」 「你骗人!我娘才不可能答应你这种事,你少胡说八道了!」贺靖庭马上反驳,她才不相信这种事。 洪氏却听得大惊,她的确有说过府里要节约,但只是顺着她的话说,后来她满脑子都想着缺钱的事,媳妇说了什么她都漫不经心点头,难不成她真有允许她做这件事? 不,她岂能被这丫头牵着鼻子走。 「胡扯!我可没要你限制靖庭的膳食和花用,你再撒谎,我就叫人掌你的嘴,罚你跪三天佛堂!」洪氏怒道。 贺靖庭看娘亲发威了,笑得好不得意。 宋岑雅看着这一对气焰嚣张的母女,也没在怕的,继续说:「娘,我没说谎,你的确说要让我分忧的,而且要节约,就得从平日的吃用节省,小泵的膳食费太高,拿的月钱也太多,帐房都已经赤字了……」 第十五章 她无须再说下去,洪氏已脸色大变,说不出话。 是啊,府里的开销若不想办法节约,赤字只会累积愈来愈多…… 贺靖庭见娘亲吭都不吭一声,急道:「娘!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帐房怎么会是赤字,这女人太嚣张了,你快命人打她,好……」 「小泵,其实我今天一整天不在,是到广天宫里替小泵和小叔祈求好姻缘。」 宋岑雅截住了贺靖庭的话,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红色姻缘符。 她是到庙里避风头没错,但她不可能什么都没做,她可是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回来的。 「娘、小泵,你们知道我今天在广天宫遇上谁吗?我遇上刘家的刘老夫人,她也在帮她孙儿求姻缘,我听那位刘老夫人的丫鬟说,刘老夫人和刘公子祖孙感情很好,刘公子很听刘老夫人的话,他的婚事是由老夫人作主的。」 宋岑雅见她说起刘公子的事,那两母女都专心聆听,便又说下去,「我知道小泵喜欢那位刘公子,便多问了那丫鬟一些事,听说有很多人都想谈这门婚事,但都被刘老夫人拒绝了,因为刘老夫人认为她们太娇生惯养,她喜欢的是朴实、性情好的姑娘家,我想小泵只要能投其所好,就有机会和刘公子结为连理。」 洪氏听完后思索着,这丫头前面说的跟她打听到的差不多,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刘老夫人喜欢朴实又性情好的姑娘,如果这是真的,她顿时觉得这门婚事没希望了,自己的女儿自己心里清楚,刘老夫人怎看得上骄纵的靖庭? 就算女儿肯改性子,也肯定有人打听到这事,要怎么从众家闺秀中脱颖而出,让刘老夫人看上眼,可不是件简单事…… 宋岑雅完完全全捉住洪氏的心,见贺靖庭也听得入神,她再接再厉,「我又听说到一件事,那位刘公子对刘老夫人很孝顺,每四日会到佛寺为刘老夫人念经、茹素一天祈寿。我有个主意,小泵可以用一样的理由到那家佛寺念经茹素,和刘公子来个不期而遇,让刘公子认为小泵是个孝顺的姑娘,对小泵有好感,刘公子若在刘老夫人跟前说了小泵好话,对小泵也有好处。」 「这可真不错,是个好主意!」洪氏听得直点头,要是刘公子和刘老夫人能对女儿有好感,可比透过介绍人牵线促成婚事有帮助。 宋岑雅见洪氏赞同,眸底闪过狡狯,「娘,要是小泵能在府里学着勤俭朴素点,刘家人一来打听,对小泵评价也好。」 「说的也是。」洪氏连连点头,想着要是女儿能学着勤俭朴素点,不只对她的婚事有益处,府里的开销也能减少,只是女儿过惯了好日子,节俭得了吗? 「李馨雨,你要我去佛寺念经茹素,又要我学着勤俭朴素,你这是故意在整我吗?」 贺靖庭原本也觉得有道理,可是想想,她可得吃上许多苦头,这女人又不可能无端帮忙,她愈想愈不对劲。 宋岑雅见贺靖庭发难,在心里冷笑,面带微笑的将手上的姻缘符递给她看。 「小泵,我是真心想帮你的,可惜姻缘符难求,我只求到小泵的。听说这姻缘符拥有力量,一定能帮助小泵达成心愿的。」 贺靖庭看她说得温柔,只觉得她假惺惺,「你骗人!我不会相信你的!」她发狠推了她一把。 宋岑雅往后倒退几步,差点摔倒,状似委屈的道:「小泵真是曲解我了。娘,馨雨只是替家里人着想,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 洪氏终于从红檀椅上站起,走向她,拿起她手上的姻缘符看。 「听说广天宫的姻缘符得拜半个时辰,还得连续十个圣茭才求得到啊。」洪氏细看着手上的姻缘符,看起来颇感动。 「是,馨雨是真心想为小泵求姻缘。」宋岑雅低着头,看起来很真诚。 「馨雨,你是很用心,只不过……」洪氏利眼扫向她,说变脸就变脸,「你也太不懂得规矩了,靖庭是贺府大小姐,她今天就算太浪费,要学着勤俭,也轮不到你来说,凭什么你认为你可以擅作主张?你真的想爬到我头顶上吗?」 就算这丫头有心讨好她,也是真心为靖庭着想,但她的所作所为就是越权,她无法容许,还是得惩罚。 看到娘亲气势逼人,贺靖庭得意洋洋的扬起笑。 宋岑雅被洪氏盯得头皮发麻,她差点忘了,洪氏并不是那么好愚弄的人,就算最后她的计划能成功,也不代表她能全身而退。 「娘,不要怪馨雨,她没有违背你的意思,她真的只是好意想帮你分忧而已!」 贺靖棠颀长的身影适时的踏入厅里。 宋岑雅看到他来,登时松了口气,他这个救火队来得正是时候。 洪氏看到贺靖棠突然冒了出来,还替宋岑雅说话,不悦道:「你的媳妇用我名义假传命令,你还敢为她说话?」 「娘,请原谅馨雨,她只是想为家里人多做一些事,真正错的人是我,我太荒唐、太乱来了,竟想着分家,好拿到家产买马。娘,我不会再打买马的主意了,你就原谅她吧!」贺靖棠恳求的道,双眸里带有深深的愧疚。 洪氏闻言双眼一亮。「你是说你不分家了?」 「是,这一年内,我不会再提分家的事了。」贺靖棠点了头,肯定地道。 洪氏原本还想惩罚宋岑雅,一听到贺靖棠说不分家,心情大好,堆起满满的笑,热络的握着他的手,「靖棠,你想得通就太好了,花上两千两买马真的是要不得,而且你离开家里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回来,这时候谈分家太伤感情了,你就待在家里久一点吧。」 「娘,我很抱歉,让你担心了,我会好好反省,学习爹的勤俭风范,不会再让你失望的,我想,若我能成为靖庭的榜样,对她的婚事也有帮助,娘,你说对吧?」贺靖棠故作真诚的道。 洪氏只要想到贺靖棠不分家了,等于放下心中一块大石,笑开怀的点头道:「是啊,你可是靖庭的榜样,你们兄妹俩都得好好学习。」 「娘,那么从今天起,府里就来进行节约吧,可得严格执行才会学得好。」贺靖棠温润无害的微笑道。 「当然了,这节约一定要严格的执行,就这么办!」洪氏直点头,只要贺靖棠不说分家,她什么都好。 这家伙发挥的真好啊。已经没有戏分的宋岑雅看得瞠目结舌,在心中对他竖起大拇指。 只是贺靖庭依然有意见,「娘,你在说什么,那女人是在整我啊,连大哥都在帮她,你怎么看不出来?」 洪氏瞪起女儿,突然觉得烦躁,她这个当娘的为她处处设想,为她白了头发,她却只会无理取闹,「没听到我说就这么办吗?往后你就给我学着勤俭点,别再奢侈成性!」 贺靖庭不服气地道:「娘,我才不要——」 洪氏看女儿一点都不懂得她的苦心,终于忍无可忍了,「给我闭嘴!你知道你的吃穿用度开销有多大吗?府里都已经赤字了,你难不成要把贺府吃垮才甘愿?再说你不是想嫁刘公子吗?那么就给我到佛寺里念经吃素去!」 「娘,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洪氏利眼扫了女儿的穿着,第一次嫌弃她,「你才几岁就穿得那么珠光宝气,俗气极了,刘公子他不会喜欢这样的你的!去给我换得素净些,还有啊……」 第十六章 在洪氏教训女儿时,贺靖棠不动声色的拉着宋岑雅离开房间,两人刚开始还慢慢走,接着愈走愈快,眸底都闪动着愉悦的光彩,脸上也都扭曲着,在走过一个弯道后,两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跟在后头走的阿力和小倩都吓了一跳,现在是怎么回事? 「哈哈!」贺靖棠清朗笑着。 「哈哈!」宋岑雅也毫不温柔的大笑了。 两人笑到快肚子痛了,心里都很畅快,真开心哪,他们成功了,看到她们母女吵架,就像联手打luo了一场仗。 笑了一会儿,贺靖棠终于停住笑,好奇的问道:「你真的去那庙里求姻缘符?那不是很难求吗?」 宋岑雅唇角抑不住笑意道:「我去求时,刚好来了个姑娘,气呼呼的说那个姻缘符没用,要拿去跟庙方理论,我就将它买下来了。」 「那刘老夫人?」他又问。 宋岑雅耸了肩,「当然没遇上了,刘老夫人喜欢朴实又性情好的姑娘也是乱说的,只有刘公子为刘老夫人念经吃素是真的,我有事先打听到,想到贺靖庭念经吃素的模样,我就觉得好好笑!」她噗哧一声又笑了。 她终于给了那妮子好看,真开心! 贺靖棠看到她笑得愉快,也跟着笑了,想起这段日子,他们两人合作无间,再想起今天她所做的事,他不由得对她有着好感。 他在厅外看到她和洪氏的周旋了,看见她是如何机灵的和洪氏对话,把洪氏牵着鼻子走,就连洪氏母女恼怒时,她也没有一丝怯弱,仍是不卑不亢,她既有自信,身段又柔软,可说是刚柔并济,太迷人了。 「馨雨,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你做得很好。」贺靖棠忍不住夸赞她。 闻言,宋岑雅浑身一震,瞬间感到飘飘然。 他总是捉弄她,故意激怒她,没想到他也会有赞美她的一天。 他没有掩饰对她的欣赏之情,直勾勾的看着她,让她一瞬间像是跌进那双深邃黝黑的瞳里,脸儿发烫,心脏也怦怦直跳。 她好高兴,她被他认同了。 「我说过,我本来就办得到。」她忍住羞怯,骄傲的道。 「我还去当救火队救你,你要感激我。」贺靖棠厚着脸皮道。 「是,谢谢你这个救火队。」宋岑雅故意装恭敬。 贺靖棠心情甚好,唇边扬着笑,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不知怎地,他就是移不开目光。 宋岑雅被他这么看着,觉得好难为情,她只能低下头,竟见到他还拉着她的手,她羞红了脸,赶紧抽出自己的手。 贺靖棠手心里的一方柔软消失,莫名地感到了失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阿力和小倩还没察觉到对方要做什么时,就见那人快跑越过,他们只来得及喊出一声—— 「大小姐!」 当宋岑雅听到声音转过身去时,就见贺靖庭风风火火走来,接着啪的一声,她脸上立刻传来火辣的痛,她痛得眼冒金星。 从小到大,爸妈从没打过她,出社会工作后,就算遇上许许多多的挫折,她也没有被谁打过,这是她第一次被赏巴掌,她感受到羞辱还有惊吓,一时呆住无法动弹。 贺靖棠来不及阻止,见到宋岑雅脸上红肿的五指印,及饱受到惊吓的脆弱表情,他不由得感到心疼。 「都是你害的!我娘竟然骂我,她第一次这么对待我!都是你害的!」 打了一巴掌还不够,贺靖庭还想再打,这次贺靖棠快手扣住她挥来的手掌。 「贺靖庭,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贺靖棠记得她小时候没有那么霸道,还会甜甜的叫他哥哥,这些年来,洪氏到底是怎么教她的? 「放开我,我要教训那个臭女人——」 贺靖棠看到妹妹如此不敬,双眸迸出寒光,「贺靖庭,你闹够了没,我是你大哥,你最好放尊重点,别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而她是你嫂子,你也要给她同等的尊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贺靖庭万万没想到平时个性看起来很好的大哥,生起气竟如此可怕,她不由自主的噤了声,一张脸瞬间刷白,不敢再造次。 贺靖棠甩开了贺靖庭,握起宋岑雅的手往前走。 【第五章】 宋岑雅被贺靖棠拖着,朝他们的院落方向走去。 她的左脸上红肿,传来阵阵烧热的刺痛,但她没喊疼,而是睁大眸子盯着贺靖棠的侧脸,难掩内心的震撼。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贺靖棠动怒,而当他捉起她的手,自贺靖庭面前大步离开时,她的心脏陡地一跳,觉得他好帅气…… 宋岑雅连回到了寝房都还在失神状态,直到她的脸被抬起,脸颊被包着冰块的帕子敷上,她这才吃痛的回过神来。 「痛痛痛,好冰……快住手!」 「她要打你,你怎么不反击?你平时不是很精明吗?怎么这会你就只会站着发呆?」贺靖棠一边替她冰敷,一边毫不客气骂道。 「我哪里知道她会冲过来打人,我都傻住了……好冰!」宋岑雅龇牙咧嘴的想闪开。 贺靖棠扣住她下巴,不让她乱动,「你看,你的脸都肿成猪头了,你本来就没多美,只有皮肤白这个优点,现在肿成这样,还能见人吗?」 「我、我是有多丑啊……好冰!冰块拿开啦!」宋岑雅好想骂人,但她冻得直打哆嗦,根本骂不出声。 贺靖棠拿开了会儿又敷上,蹙着俊眉道:「要是你的脸伤了,看你怎么办,女人的脸是不能弄伤的。」他愈看心里愈不舒服,他真是太轻易放过贺靖庭了。 怪了,他为何如此生气? 因为他和她是同坐一条船的合作伙伴?因为他一直以为她精明能干,却看到她傻傻的被打,变得那么娇弱,让他心疼了? 他不知道,总之,他并不喜欢看她被欺负,她是他欣赏又钦佩的女人,他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听到这一句话,宋岑雅怔住了,他这是在关心她? 她抬起眸,偷觑起贺靖棠俊秀的脸庞,此时,他正表情严肃的替她冰敷,看起来很是担心,不由地,她心里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甜甜滋味。 这男人明明就是个表里不一的腹黑男,总爱跟她斗嘴,以捉弄她为乐,可上次他们去当贼,她差点被架子上的重物砸到,是他替她挨了痛,这次她被贺靖庭挥了巴掌,也是他出手保护她,其实这个人并没有那么恶质,他比她想象中还温柔。 再加上此时他正细心的替她冰敷,靠她靠得好近,那漂亮的五官就在面前放大,她不禁心跳加快,小鹿乱撞…… 小鹿乱撞?!宋岑雅吓得立即从椅子上站起。 「怎么了?」贺靖棠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纳闷的看着她。 宋岑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撇开脸,无法直视他的眼睛,这时,她恰巧从窗子外看到了什么,拔腿冲出了房间,停在屋檐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前方,确定她并没有看错。 「下雪了……」那细细白白的,在空中飘散下来的真的是雪? 倩和阿力待在房外,看到她跑出来,都感到诧异。 「大少奶奶,现在都十一月底了,当然会下雪了。」小倩道。 「在北方的话,月初时早下雪了。」阿力也道。 第十七章 宋岑雅双眸闪着晶亮,满是喜悦的注视着这场雪,接着,她兴匆匆的拎高裙摆,跑向偌大的庭院。 贺靖棠从寝房内踏出来,就见她毫不端庄的拎高裙子往庭院跑,蹙着俊眉的朝她喊道,「都还没冰敷完,你跑出去做什么?」 「好美,是雪耶!」宋岑雅背对着贺靖棠,双手接住细白的雪,好不兴奋的大喊。 贺靖棠真觉得她大惊小敝,「这又没什么,每年都会下雪。」 但对宋岑雅来说很稀奇,台湾是亚热带气候,只有高山上才会下雪,以往她每年都会出国赏雪,但自家变后,她就忙着赚钱没再出过国了,就算存到钱也是留给妹妹当学费,根本舍不得自己花用。 她转向贺靖棠,朝他绽开笑容,「贺靖棠,今天我好开心呢,现在又下雪了,我们来好好庆祝吧!」 当宋岑雅转过身面向他的那一刻,贺靖棠宛如看到一个雪仙子伫立在天地间,美得摄人,她那因喜悦而绽放,甜美又孩子气的笑容,攫住了他的呼吸…… 贺靖棠发现他真不懂这个女人,看到她和洪氏周旋,以为她精明能干,下一刻她居然傻傻的被打了一巴掌,完全没有精明样,这一刻,她竟跪在地上,又做着让他无法理解的事了。 贺靖棠看向庭院,已连下了两、三个时辰的雪,漆黑的天空悬着弯月,但因细雪纷飞,月光显得黯淡无色,一片蒙眬,只有走廊上挂着的一盏盏油灯照亮周遭。 现在都子时了,这女人竟大半夜的就着油灯的光芒,跪在走廊上在木板子上作画,那三块板子还是她要阿力去找来的,用刀削成圆弧型,再跟个长棍子钉在一起。 贺靖棠蹙着浓眉,完全看不懂她在做什么,为何要在大半夜作画? 「完工!」宋岑雅大叫,显然画得相当开心,还朝他说明,「这是画你弟,他非常跩,鼻子要朝天。这是你妹,她也非常非常跩,加上现在在生我的气,所以她额头冒青筋了。这是你继母,她最奸诈狡猾了,要画出她偷笑的表情。」 宋岑雅画得很简单,但表情却成功的突显出人物性格。 贺靖棠原本还看不太懂,经过她的解释,他终于看懂哪一笔是眼睛,哪一笔是鼻子,原本蹙着眉的他忍不住舒展开来,「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是半夜当贼当得太习惯,睡不着找事做吗?」 那阿力和小倩都去休息了,为何他要陪她站在走廊上吹冷风? 还不是好奇她要这三块木板做什么,她居然画了那么好笑的图。 「画好了,过来帮我搬板子吧!」宋岑雅没有回答他,只是神秘的笑了笑。 「居然敢支使我?」贺靖棠皮笑肉不笑的说。 「快呀!」宋岑雅催促着他。 贺靖棠看她搬不动那三块木板子,只好过去帮忙。 两人一人搬着一边,走到雪地中,将木板的木棍部位插进积雪里。 她看着插进积雪里的三块木板,雀跃的道:「大功告成!贺靖棠,我们来庆祝吧!」 庆祝? 贺靖棠一愣,他完全忘了她说要庆祝这件事,当时她笑得太美了,让他连呼吸都不畅快,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怎么庆祝?」 「看好了。」宋岑雅笑着蹲下身挖了一团雪球,朝其中一个木板扔,砸中贺靖庭那张脸。 贺靖棠见状瞠大了黑眸,终于明白她所谓的庆祝是什么,「……幼稚。」他毒舌地道。 宋岑雅不以为然,「什么幼稚,很好玩耶,你也来玩吧,用力砸你继母还有贺靖弘的脸,打完心情会很痛快喔。」「我才不要。」贺靖棠双手环抱着胸,并不想理会她,真的太可笑了,竟将木板当成人打,还打得乐不可支,她都几岁了。 「还是你扔不中?」宋岑雅故意激他。 「我会扔不中?二贺靖棠挑眉,他马上挖来一团雪,看准目标扔,正中红心。 「太厉害了,你打中贺靖弘的脸了!」宋岑雅拍手叫好。 有那么值得开心吗? 贺靖棠觉得幼稚,但也似看到了贺靖弘那张脸被雪球打歪,令他忍不住笑出声。 「换我来!」宋岑雅又挖了一团雪,砸中洪氏的脸,高兴的跳了起来,「真痛快!可惜这种事只能半夜偷偷摸摸的做,不能被发现。」 贺靖棠又笑,难怪她要趁半夜扔雪球了,这种事当然不能光明正大做。 宋岑雅在扔完雪球后,抬起下巴,仰望起飘着细雪的天空,「我最喜欢下雪了,看到这么白净的雪,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能被洗涤干净,我也最喜欢朝讨厌的人扔雪球了,总是玩得很愉快!」 以前她还会贴上照片,将雪球狠狠砸在那个人的脸上,后来家变后,她就再也没有出国赏雪了,她只好自制飞镖图射,同样很好玩。 贺靖棠听着,对着她清秀的侧脸道,「这样你就满足了?就觉得愉快了?」 宋岑雅回望着他,单纯的笑说:「是啊,我很满足,很愉快,可以尽情把我不好的心情发泄出来,像这样……」她蹲下身,双手挖起一团很大的雪球,口吻凶恶的道! 「贺靖庭你这个女人敢打我,我要打回来!」 接着,她再次架势十足的丢起雪球,却没有命中,但她似乎不以为意,弯着唇笑了,仿佛获得了至上的快乐。 好美!贺靖棠不禁看得入神。 他一直以为她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他们总是互不相让的对峙、斗嘴着,今天的她却颠覆了这个印象,他想不到她会有着那么活泼直率的性情,会像个孩子般喜欢丢雪球,也那么容易就感到满足快乐,露出那么单纯又甜美的笑容。 他对她表现出的极大反差感到惊喜与着迷,只是看着她心就愈跳愈快,无法移砰! 贺靖棠回过神来,他被雪球砸中了。 他拨开脸上的雪,看起来有几分狼狈。「李馨雨,你敢打我?」他恶狠狠道。 「为何不敢?」宋岑雅玩疯了,大刺刺的挑衅,又朝他丢来一团雪球,这次是砸中他的衣服。 贺靖棠随起眸,马上弄了一个更大颗的雪球,朝她的脸用力砸,「李馨雨,看我的!」 「哈哈!」宋岑雅被砸中了,却开心的放声大笑,不介意全身都是雪,再朝他扔雪球。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砸雪球砸得好不快乐,跟个疯子似的。 宋岑雅已经很久没这样玩了,这些年来,她每天忙着上班赚钱,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也没想过能跟这个男人轻松的玩在一块。 贺靖棠也是,打从他恢复记忆以来,心里就只有复仇的念头,完全不容许自己放轻松,但这一刻,他获得解放,感到放松。 这时宋岑雅的雪球没打中贺靖棠,反而打中挂在前方树干上的油灯。 「笨蛋!灯灭了!」贺靖棠骂道。 油灯这一灭,四周就处于一片黑夜,视线十分不清。 「啊——」宋岑雅不小心没站稳,眼见就要往前扑倒。 贺靖棠朝她发出声音的方向跑过去,想拉住她,却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和她一起摔倒在雪地上。 宋岑雅想爬起来,无奈身上穿的衣物太笨重了,一时爬不起来,贺靖棠则是被地上的树枝又绊倒了。 两人怔怔地看着彼此,同时笑出声,他俩靠得极近,呼出的白雾都暧昧的交融在一块,相望的视线里好像多了什么情愫。 第十八章 贺靖棠仔细盯着她的脸看,「你的脸没那么肿了……」 「啊?嗯……」真的靠太近了,宋岑雅看着他那张俊脸,连呼吸都难以平顺,心口像是多了一丝羞怯慌乱,直想快点爬起来,却使不上力。 「不要动,我来。」 贺靖棠率先站了起来,再拉着她站起,看到她的手在发抖,他想都不想的紧紧握住,还搓了搓放入自己怀里,「这样就不冷了。」 宋岑雅错愕望着他,忍不住脸红。 贺靖棠也发现自己的举动太过亲密,他有些心虚的道:「回房去吧,要是着凉就不好了。」 要回去啦?宋岑雅感到不舍,她还想跟他在一起,和他在一起太快乐了。 她冲动的迸出口,「贺靖棠,来喝酒吧,这样就不冷了,我们来喝酒庆祝。」 半个时辰后,厨房里的长桌上多了几瓶温过的酒还有小菜,当然是宋岑雅最拿手的泡菜炸鸡。 宋岑雅本想尽情喝酒的,可惜她喝不到几杯就微醺了。「怪了,我以前不会那么容易醉的,这副身躯真是太不中用了……」 贺靖棠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看到她已经半醉了,拿下她手上的酒杯,「好了,庆祝完了,该睡了,已经很晚了。」 「不要,我还要庆祝!」宋岑雅举高酒瓶,高叫道:「拿酒来,伙伴!我们是一起奋斗的伙伴,我们来干杯!」 贺靖棠吓了一跳,她一喝醉就会胡言乱语吗?「别任性了,要是你敢给我吐……」 「贺靖棠,你的手好温暖喔,再借我好不好?」 贺靖棠一愣,拒绝,「不要,你的手油腻腻的……」 宋岑雅不经同意,自个儿搬着椅子坐在他面前,径自握住了他的双手。 这个姑娘都不会怕羞吗?贺靖棠无奈的想。 「好温暖……」宋岑雅惊叹一声,把他的手放到颊畔蹭了蹭。 贺靖棠脸色一变,她在做什么? 宋岑雅抬起头看他,醉意迷蒙的眸子眨呀眨时,让贺靖棠心里热热麻麻的,非常享受这分亲昵。 「好温暖,你的手像暖暖包一样……」宋岑雅咕哝。 「暖暖包,那是什么?」贺靖棠第一次听到这词,低头问她。 此时他们靠得极近,他几乎嗅得到她的发香。 「就是一种会发热的东西……」宋岑雅说着,捂着嘴打广记酒嗝。 「发热?是玉石吗?」贺靖棠盯着她,觉得她半醉半清醒的模样真可爱,他的双手被她握住,那柔软的触感在他心里轻轻刮着。 「不是,这里没有那种东西。」宋岑雅摇了摇头,突然像想到什么,睁亮醉眸,「对了,红豆可以做暖暖包,红豆有吸热的功用,在布里放红豆,隔火加热后,能达到取暖作用!」 「红豆吗?」贺靖棠听出兴趣来,他只知道红豆是用来吃的,倒不知道可以用来取暖。 「这么冷的天气,我也好想吃热呼呼的火锅喔,像是姜母鸭、羊肉炉,麻辣火锅,如果有吃到饱的火锅,一定很过瘾……」宋岑雅想着都快流口水了。 「吃到饱的火锅?」贺靖棠盯着她喃出,如果是姜母鸭、羊肉炉之类的,他大概知道是什么,但是吃到饱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就是不管吃多少都是付同样的价钱,除了正餐,还有熟食、甜点、水果可以吃,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听起来是很不错,可是不会赔钱吗?」贺靖棠对她说的话感到很新鲜,没注意听她抱怨这里没有是什么意思。 「哇呜……」 贺靖棠听到哭声惊惶的回过神,竟看到她满脸泪痕。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哭就哭? 「你哭什么?」 「贺靖棠,我好想和我的家人一起围炉,我好想念以前和家人吃火锅的日子,可是我再也没办法……呜……」宋岑雅哇哇大哭着,喝醉的她比平时坦率,更容易触景伤情,提到火锅就让她想到上次和家人一起吃饭,竟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贺靖棠以为她是在说她已经过世多年的爹娘,他挣开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别哭了,伯父伯母会担心你的。」 宋岑雅一被摸头,就像得到安慰般哭得更大声,用空出的那手捉住他衣襟哭道:「贺靖棠,我好想念我的家人,想念我故乡的一切,想念故乡的食物,我真的好想家啊……」 贺靖棠看她哭得像孩子似的,心想她真的醉了,要是清醒的她,绝对不会哭成这样,他看到了她软弱的一面,她脆弱得就像个小女孩,他想去安慰她、怜惜她,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有这样的心情。 「你想家的话,可以找一天回去看看。」他并没有不容许她回家。 「回不去了,太远了……」在时空的另一端。宋岑雅抽噎道:「我妹妹还躺在加护病房里,等着我拿回魂镜救她,我好怕我来不及,要是我妹妹死掉怎么办?」 虽然她总是告诉自己,小真不会有事的,会等到她拿回魂镜回去救她,可是日子久丫,她难免会害怕,要是最后她没得到回魂镜怎么办? 回不去了,太远了?这什么意思? 妹妹?不是命危的舅舅吗?加护病房又是什么?贺靖棠相当困惑。 虽然疑问很多,但她掉着泪的模样令人心疼,他忍不住揩掉她的眼泪,安抚道:「不会的,你妹妹不会死的。」 「真的吗?」宋岑雅眨着泪眸,希冀的问他。 「真的,我保证一定会找到回魂镜的。」贺靖棠说得极为笃定。 「太好了……呜呜……」宋岑雅每天都在担忧着妹妹的安危,听到这句话,她松了口气,再一次大哭出声,像是想把这段日子的担忧全都发泄出来。 她忍耐多久了? 贺靖棠的心被她的哭声紧紧揪住,他不知道能为她做什么,只好伸起手,拍了拍她的头。 宋岑雅觉得他的手好温暖,抚慰了她的心,让她不由得又捉他的手磨蹭着脸。 贺靖棠见状,脑门一热,一度想抽回手,但最后,他仍任她磨蹭着,让她寻求安慰的出口。 他的心也像是被她磨出了什么柔情,又开口道:「馨雨,别哭了,至少你还有家人在等你回去,你妹妹一定会等你的……」 他哑声道:「你比我好太多了,我娘在我五岁时就意外过世,我爹在五年前病逝,我继母和大弟、大妹……他们一点都不像家人。」他眸底闪过一抹怨恨、痛苦,「这五年来,在我失去记忆的这段日子,我曾想过我的家人会是怎样的人,我憧憬过,可是我梦碎了,他们并不欢迎我回来……他们甚至想杀我,至今我的记忆仍缺了一角,只要用力想就会头疼,或许是我本能的不想记起真相,不知道心才不会痛——」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她倾诉这些,他从来就不习惯向人倾吐心事,何况是对个哭得稀里哗啦的酒鬼说,她听得懂吗? 贺靖棠望着宋岑雅泪涟涟的脸,心想她大概没听懂,这样也好,没想到她竟不期然的向前抱住他,他浑身一震,满怀的盈香让他动也不敢动。 「贺靖棠,你好可怜。」 他可怜?贺靖棠还没有回过神,便感受到背后有一双小手拍着他。 他怔忡着,她这是在安慰他? 第十九章 下一刻,宋岑雅自椅上站起身,双手按摩起他的头部,「贺靖棠,我来帮你揉揉,你就不痛了。」 贺靖棠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她手上的动作。 上次她是问他要不要紧,这次是说帮他揉揉头。 贺靖棠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她真的是很认真在帮他按摩头,都把他的头发揉乱了,终于忍俊不住一笑。 他感受到她注入满满的温柔,胸口里充斥着她带来的温暖,让他全身发烫,在这一刻,他的心无比平静。 宋岑雅揉到一半,手酸的停下来,令贺靖棠有点失望,没想到接着她倒了两杯酒,朝他递出一杯,「贺靖棠,我来陪你喝一杯,以后你心情不好,我就陪你喝酒,你不会是孤单一个人,干杯!」她不等他,咕噜噜先干了。 接着,她举起他的酒杯,高声道,「贺靖棠,我们是伙伴,一起奋斗,打败恶势力的伙伴!」她咕噜噜又干了他的酒。 贺靖棠看得傻眼,她又发起酒疯了? 他轻轻笑出声,凝视着她润红的脸蛋,眼神溢满柔情…… 头好痛…… 宋岑雅宿醉醒来,头痛万分,又觉得冷,想寻求热源,不由得往被窝里钻,双手像是捉到什么,暖暖的,她磨蹭了下,再用力抱住。 正当宋岑雅想再次入睡时,她脑里突然警铃大响。 不对,她的床没有那么大,只是一张软榻,而且,她抱住的东西到底是…… 宋岑雅倏地睁开眼,就见她的脸贴在男人平坦的胸膛前,那白色的单衣还被扯开,明显看得出是她所为,她一脸惊吓的跳出被窝,正好和一双深邃带笑的黑眸对上。 「馨雨,早。」贺靖棠懒洋洋的侧躺着,用左手支撑着头,衣衫不整的他看起来性感无比。 宋岑雅头皮发麻,她放声尖叫,「啊——」她低头查看身上的衣物,幸好她还穿着衣服,两人应该没有酒后乱性。 一想到「酒后乱性」这四个字,她开始回想属于昨夜的记忆,她想起昨晚他们两人一起打雪仗,她提议说要喝酒取暖,结果她喝醉了,大吵大闹又大哭大叫,留下不堪回首的回忆。 「看来你都想起来了。」贺靖棠爬起身,任薄薄的白色单衣往肩膀下滑落,露出白晰却不失结实的肌肤,十足诱人。 宋岑雅眼睛真不知该看哪里,重点那衣服还是她扯下来的。 「为什么我会睡在床上?二她慌张的道。 「馨雨,你不是说你若成功让府里节约开销,我的床就要让给你吗?所以我抱你上床了。」贺靖棠笑咪咪道,他只是遵守他们的约定,没有一点不纯的意图。 宋岑雅一愣,她完全忘了这件事,昨晚也只顾着打雪仗,完全忘记她曾经向他提出这要求。 「但为什么你也在床上?」这可让宋岑雅纳闷了,为什么他们会同睡一张床? 「这本来就是我的床,而且我们又是一起奋斗,打败恶势力的伙伴,当然要一起分享这张床了,不是吗?」贺靖棠又笑咪咪道,说得理直气壮。 可宋岑雅怎么听都觉得逻辑奇怪,再听到他这句什么打败恶势力的伙伴,她更感到头痛了,天啊,昨晚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昨天你说的那个暖暖包什么的,还有吃到饱的火锅,还真不错,可以再跟我多说一点吗?」贺靖棠好奇的问道。 宋岑雅脸色一变,想起在那之后,她哭着说她想和家人一起吃火锅,她想念家人,在他面前嚎啕大哭的画面。 天啊,好丢脸!她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昨天的事请你都忘了,不要再提了!」宋岑雅慎重其事的交代道。她不想再回想了。 贺靖棠黑眸深意闪着,「连你昨天抱住我的事也要忘记?」 宋岑雅尴尬的涨红了脸,她不只大哭,还抱住他,拍拍他的背,帮他按摩头,最后朝他干杯,说着耍他别哭,不要一个人孤单的话,安慰着他,天啊!她居然做出这种事,她真的是醉傻了! 「对,请你全部都忘了!」 说完,宋岑雅急切的想下床,不想再面对他,然而太过心慌的她,莽莽撞撞的踩到贺靖棠被子里的脚,一个踉跄往前倾,整个人往床底下扑。 贺靖棠眼捷手快从后方抱住她,搂紧她的腰,语气温柔,在她耳边轻喃细语着,「小心点,你会摔下去的。」 宋岑雅全身一烫,心脏不禁加速跳动,他这么一碰触,更让她清晰的回想起昨晚他们靠得有多近,她握住他的双手,他拍拍她的头安慰她,她捉着他衣服痛哭,在他的安抚下,她疲惫的心灵获得了释放。 太久了,不管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这里,她都感到相当疲累,第一次,她在一个男人面前喝得烂醉,尽情的大哭,第一次,有个男人愿意包容她,摸摸她的头,拍拍她的背,对她说着最令她安心的话,任由她在他面前撒野发泄,不必故作坚强。 此刻,再听到他温柔的嗓音,贴在他炽热的胸膛上,她的心忽然跳得好快,变得躁热,蠢蠢欲动,她渴望像昨晚那样依赖他,被他紧紧抱住不放…… 不行,她在发什么花痴,她可不是来这里谈恋爱的,而且这个古人也不该是她的对象啊! 宋岑雅恍然惊醒,用力拉开缠在腰间的手,跳下床落荒而逃,眼见就要一举冲出房门—— 「你要这样出去?」 背后凉凉的声音传来,宋岑雅急煞住脚步,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穿着,在这时候才发现她是有穿衣服,但是外衣不见了,可恶,这男人居然私自替她脱衣服!「在桌上。」 男人闷笑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宋岑雅回过头瞪了床上一眼,拿了衣服后忙不迭抱到屏风后穿,所以没看到贺靖棠在她背后注视的双眸有多炽热。 在她睡醒前,他就醒来了,他注视着她的睡脸,想着自己昨晚怎么会把她抱上床? 他愈看着她,愈觉得她迷人,内心洋溢着一股满足还有渴望,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喜欢上她了。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个性和以往迥然不同的她很有趣,接着在与她天天针锋相对的相处下,他对她由衷的感到欣赏,这般的欣赏一天比一天加重,直到昨天,她让他再也无法移开目光,让他心跳如雷。 在昨天以前,他一直只当她是个聪明能干的女人,没想到她会被打肿脸还傻乎乎的,让他看了又气又心疼;没想到她会喜欢玩打雪仗,有那么孩子气、直率的一面,让他的心悸动着;她喝醉酒哭着脆弱的模样,更让他心揪紧着,放心不下。 她有太多的面貌了,聪明大胆的她,顽皮孩子气的她,傻傻温柔的她,都深深烙在他心里,让他心动不已。 他突然无法接受,他们分道扬镳的那一天来到。 当注视着她的睡脸时,他知道,今生再也不会有一个这么让他欣赏、钦佩的女人了,那个让他想怜惜呵护,会和他打雪仗,喝醉酒会抱住他,拍拍他的背,帮他揉揉头,带给他温暖的傻女人,生平第一次,他这么想得到一个女人,想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贺靖棠光是想到要与她弄假成真,成为真正的夫妻就兴奋不已。 当然他也知道,她对他还隐瞒着一些事,但那并不重要,她迟早会对他吐露的,他会拉近与她的距离,得到她的心。 第二十章 贺靖棠如猎人般的鹰眸注视着屏风后的身影。 对她,他是志在必得。 【第六章】 洪氏开始执行严厉的节约计划,吃的用的都以简单为主,也禁止奢华享受。 起初贺靖庭还会闹脾气,但洪氏不许她任性,命令她换上素面的衣裳,头上也不许插满金步摇,更不许用太多胭脂水粉,如此「返朴归真」后,她的模样添了分稚气,变得清秀可爱多了。 为了婚事,贺靖庭也不得不妥协去佛寺念佛吃素,听说真的有和刘公子来个不期而遇,最后能不能顺利结成婚事不知道,但半个月下来,贺府的开销确实比往前节省了一大半,若能继续节约下去,赤字的危机或许能解除。 而在成功促成贺府的节约大计后,宋岑雅依旧不得闲,她更积极的接近洪氏,天天陪着洪氏吃早斋、喝下午茶,以便帮贺靖棠调查洪氏当年买凶杀害他的蛛丝马迹,也顺便打探回魂镜的藏处。 只是目前仍毫无斩获,别说洪氏杀害贺靖棠的证据,连一丝疑点都没有,她平日的作息也没什么特别,只知洪氏因为长期失眠,在服用一种安眠作用的药物。 回魂镜更不用说了,虽然洪氏曾说过要杨总管彻底清查府里是谁偷了那面镜子,当然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但宋岑雅已经不再感到焦虑不安了,在她大哭一场,狠狠发泄后,现在她的心情平静多了,只想专心做好眼前的工作,她相信她一定会得到那面镜子,救回妹妹的性命。 然而,在那一夜之后,却产生了一个让她料想不到的变化…… 「啊——」一大早,宋岑雅捉着棉被尖叫。 床上的男人被她的叫声惊醒,揉着惺忪的眼道:「馨雨,早。」 宋岑雅双颊酡红,怒道:「为什么我又睡在你床上?!」 不是一次,是这半个月来的每一天都是!她晚上明明睡的是靠墙的小榻,但每天早上醒来后都是睡在床上! 相对于她激动的反应,贺靖棠慵懒的托着颊,体贴的道:「当然是我抱你上来的啊,天气这么冷,睡床比较温暖。」 宋岑雅只觉得脑袋一炸,明明最早是这男人要她去睡那张小榻的,现在竟变得那么绅士,她宁可不要他那么绅士啊。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不用抱我……」 「馨雨,我们的关系非比寻常,我们是一起奋斗,打败恶势力的伙伴,分享一张床很正常吧。」贺靖棠无辜眨了眨眼。 宋岑雅脸一黑。 贺靖棠扬起无害的微笑,「我们是夫妻不是吗?要是被发现我们没同床,不是很奇怪吗?」 这一点都没有说服力!宋岑雅咬牙,谁会无聊到来检查他们有没有同床。 「没错,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安心睡吧!」贺靖棠问完后自答,根本无视于她一张快扭曲的脸。 「而且这是我们的约定,我答应过你只要成功让府里的开销减少,就把床让给你,你尽量睡吧!」他大方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可是我不需要你陪睡啊啊啊!宋岑雅在内心吼叫。 贺靖棠看穿了她的心思,「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还是你想在中间放枕头?」 又不是小学生! 宋岑雅真的很想踢他,其实在他第二次抱她上床时就踢过了,但他有武功,她一下就被他制伏,还被压制在床上,那情景可真是暧昧极了,往后她便不敢再踢。「我要起床了。」她只能眼不见为净,不去理他,才不会气坏她的脑细胞。 「那我也要起床了。」贺靖棠跟着缓缓坐起身。 宋岑雅僵住,瞪大眼,此时,他身上的白色单衣正往下滑,露出半截的肩膀,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他笑得好邪气,眼睛也朝她放电,像是在试图勾引她。 她马上撇过脸,食指朝他比了比。 「你、你的衣服快穿好……」她要忍住,忍住对他的色心。 贺靖棠没马上穿起,反而揉着头,呻吟起来,「疼……」 宋岑雅马上转回头看他,「又疼了吗?」 「只要天气一冷,我就会头疼……」贺靖棠半眯着眼,好似真的很不舒服。 现在都十二月了,那他岂不是天天头疼?她不禁问「你平常没在喝药吗?」 「我在北方时有治头疾,喝了四年多的汤药,现在只要闻到味道就作呕……」 贺靖棠无奈的道,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可怜样。 宋岑雅看他犯头疼,也只能向前帮他揉揉了,心里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不喝药的话,得用什么护住头,让头不着凉才行。 她思考着,视线不期然的对上他半裸露的肩膀,连同他性感的锁骨,半个胸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赶紧松开手,别过脸道:「你、你快点穿衣服啦!」 他是只妖孽无误啊! 「那你晚上要帮我煮宵夜,帮我按摩。」贺靖棠噙着笑道,跟她谈条件。 「好啦,快点穿好!」宋岑雅脸都涨红了,什么都由他。 贺靖棠这才满意的拉好上衣。 她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如此,从他们一起喝酒庆祝的那一夜后,他们就成为一起奋斗,一起吃宵夜的伙伴了。 只能怪她喝醉时胡乱许了承诺,说什么只要他心情不好,她就会陪他喝酒安慰他,让他不寂寞,所以这男人每天都会要求她的安慰。 也因为她怕酒后乱性,才据理力争把喝酒换成宵夜,她唯一会做的只有泡菜炸鸡,顶多来点简单的小菜,亏他天天吃也不腻,而在吃完宵夜后,她得帮他按摩头部,这才完成安慰他的整套行程。 这没什么大不了,既然是她亲口承诺的,她就会照办。 只是,他看她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他那双墨黑的眸子里掺了柔情,总让她心跳加快,每晚她睡在小榻上,一早都会在他的床上醒来,看到他春色无边的美男起床图,也都害得她的心脏受不了…… 他该不会是在打什么捉弄她的鬼主意吧? 宋岑雅不得不这么想,这男人平时就喜欢捉弄她,还曾恶劣的让她爬狗洞,看到她每天早上尖叫醒来,他心情大概很痛快吧。 「腰带。」 「啥?」宋岑雅愣愣看着他。 「我的腰带。」贺靖棠朝她笑得暧昧。 宋岑雅脸上浮上两团晕红,为什么他的腰带要丢上床?她气呼呼的埋入棉被里找啊找,用力扔给他,「快点下床!」 贺靖棠看到她气红的脸,原本还想多逗弄她,这时却传来敲门声,他觉得有点扫兴。 「进来。」一喊完,贺靖棠马上下了床,捉了衣服穿上,再披了件厚外衣,动作神速,然后来到外室,让小倩进来服侍宋岑雅洗脸更衣。 阿力打水进来,让贺靖棠洗脸,同时递了张纸条给他。 他读了内容,唇边勾起笑。 这是大老的回信,这段日子以来,他除了找出真帐本充当证据外,还派探子私下替他找齐贺靖弘做生意赔钱的证据,找齐后,他再趁着夜里一一拜访贺家的大老们,呈上贺靖弘无法担任当家的证明,说服他们改支持他。 第二十一章 当然,这极不容易,得挑对人,有些大老是靠着洪氏的贿赂才支持贺靖弘的,要是找上他们恐会打草惊蛇,有些大老们虽因他娘亲低下的身分对他存有偏见,因而支持贺靖弘,但他们更容不了无能的当家,只要他能捉出贺靖弘让庆鑫堂多次亏损,还刻意隐瞒亏损的证据,就能改变局势。 「太好了,庄老是支持您的,他还会说服其他大老支持您。」阿力凑过头看信,开心地道。 宋岑雅来到外室,刚好见贺靖棠手上有封信,看到阿力笑容满面的说了句支持的话,大概知道是什么事,她知道他晚上都会出门,是去夜访大老们,一定有了好消息,晚上再问他好了。 因为现在她完全不想跟他说话,她还在生气。 「我去夫人那里。」宋岑雅匆忙道,便要和小倩踏出房间。 「馨雨,今天我会早点回来陪你吃饭的。」贺靖棠自她背后说出这句话,说得很是浓情密意。 宋岑雅停下步伐,故意不领情的一哼,再踏出房间。 贺靖棠望着房门阖上,唇边仍带有促狭的笑。 「少爷,这样不会被讨厌吗?少奶奶每天都在生你的气耶。」阿力忍不住道,欺负人是公子的坏习惯啊。 「她有生气吗?」贺靖棠反问,一副完全不知他犯了什么错的样子,而后又笑道:「我倒觉得她这样很可爱。」他岂会抱一个不喜欢的女人上他的床? 为何她都看不出他的心意?只当他在捉弄她吗? 不过,她也真是个可爱又善良的女人,他赖着她喝醉酒说的话,要她安慰他,陪他吃宵夜,她就真的陪他,只要他一说头疼,她就会帮他揉头,她的很容易对他心软,让他更为喜爱。 阿力宕到主子一脸幸福,可羡慕死了,「那我也要好好努力跟小倩……」和小倩相处久了,他也愈喜欢她那单纯可爱的性子。 「既然庄老都站在我这边了,那么我终于可以有点表现了,总不能老是挨打,让贺靖弘站得那么高,那么好过。」 听到这句话,阿力回过神,就见主子将信件收妥,脸上极有自信,他知道主子终于要发威了。 「太好了,少爷,一定要给那家伙好看!」 白天他跟着主子在堂里,清楚看见贺靖弘对待主子的高傲嘴脸,还让主子做着没有实权的凉差,实在是太过分了。 贺靖棠精明的眸闪烁着,唇边隐隐勾起笑。 他要慢慢将贺靖弘完美的假象撕开,揭发他那一个个自以为隐藏得完美,没有缝隙的弊病,摊开在众人面前。 庆鑫堂 议事厅里,大老、掌柜们各坐一方,贺靖棠和贺靖弘两兄弟面对面而坐,像在对峙,场面看起来有点烟硝味。 「我说要关掉城西的馆子,换个地点开有什么不对吗?你凭什么说不好?」贺靖弘不服气地道,还拉高嗓音壮大气势。 位于城西的饭馆,是在去年底开张的,当时贺靖弘是看上那里出入人群不少,所以投入不少钱开店,店初开时生意也很好,不料在左右纷纷开了新的馆子后,后继无力,生意愈做愈差。 帐本什么的或许可以做假,但是馆子店铺没有客人上门,可是瞒不了的,贺靖弘虽觉得丢脸,但既然都做不成生意,也不要勉强做,早点换地点才实在。「大少爷,当家这么说没错,与其开着赔钱,不如早点关门,换个地点开!」 「是呀,换地点开,才是最能减少损失的方法!」 「当家的决定没有错啊!」 一连有人为贺靖弘说话,贺靖弘微扬下巴,看起来颇得意。 贺靖棠沉默了,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多说什么时,他扬起温润的笑,不疾不徐的开口道:「靖弘,我认为我们该好好检讨赔钱的原因,才是根本之道,你总不希望第二家馆子也这样赔钱作收吧。」 贺靖弘想不到他还有话说,还说得让他面子挂不住,暴躁的道:「刚刚不是检讨过了,是店里的人私吞钱,用次等食材给客人吃,损害馆子的名声,让客人不再上门?我已经将这群害群之马赶出去了,接下来只要换个地点,就能重新开店了,我有把握,这次生意一定会好!」 「可是林掌柜还在,你打算让他到新店帮忙吧?私吞污钱,用次级品给客人吃的丑事都发生在林掌柜的眼皮子底下,难道他一点都不知情,也不必负责,还可以到新店去?」贺靖棠轻轻地说,字字犀利无比。 贺靖弘变了脸色,其他人也流露怪异的神色。 谁都知道林掌柜和贺靖弘是私交多年的好友,这次会出纰漏,也是贺靖弘给了林掌柜太多方便,太过放任他了,林掌柜就仗着两人的交情好,没管理好底下的人,让底下的人贪银子,或许连他自己都同流合污,只是没有被逮出来罢了。 说起来,人是贺靖弘找来的,贺靖弘本身要负很大的责任。 若林掌柜真有那么大的失职,贺靖弘硬要留人就有包庇之嫌。 贺靖棠见贺靖弘一个字都反驳不了,也没人为他说话,又继续道:「林掌柜做错的还有其他,三个月前,店内有客人因伙计粗心被烫伤,不但没有好好道歉赔钱,还随便打发了事,对方不服,上门理论竟被赶出去。庆鑫堂是以诚信做生意的,这么对待客人,这种人能留吗?」 此话一出,有人颇认同的点头,「以前就听说林掌柜的品德不太好呢……」 「是啊,那种人留着不妥……」 听到这些批评,贺靖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真是该死,他本想以竞争太大为由关店的,怎知竟让贺靖棠撞见那被烫伤的客人上门抱怨,居然还接连查出店内的人一连串贪污之事,闹得大老们都知道了,大老们格外关心这件事,贺靖棠才有机会坐在这里大放厥词。 可恶,他当林掌柜是好兄弟才聘他的,现在反被他扯后腿,现在贺靖棠咬着这点不放,就算是十几年老朋友他也保不住他了。 更可恶的是,贺靖棠坚持要查个清楚,害他多了识人不清,放任纵容底下人的罪名,如今大老们会怎么看他?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用他的。」贺靖弘咬牙道。 贺靖棠眸光一闪,贺靖弘不会知道,那个被烫伤的客人是他费心找来的,借此公开那家馆子倒闭的弊端,也让贺靖弘的无能摊在阳光下,他才有机会进行下一步。 「还有,馆子真的要收吗?那地点很好,虽说有十几家馆子竞争,但别家店做得起来,为什么我们不行?只要好好改进,一定能捉住客人的心。」他又道,口吻充满自信。 他又有意见!贺靖弘咬牙反驳,「不可能,那里开了那么多家馆子,有的又是老字号的分店,庆鑫堂没办——」 「靖弘,不要妄自菲薄,馆子一开始生意不是很好吗?只要好好的做,管理好底下的人,做出好吃的菜,就一定有客人上门。」 贺靖棠笃定地道,双眸看似温润,却带有强硬,一时让贺靖弘无法反驳。 他微微一笑,又道:「现在天气冷,客人会选择吃热食,开有锅子的店最好,可以用吃到饱的方式,让客人自由点菜,吃到尽兴为止,相信可以找回客人。」 「你疯了,让客人吃到饱岂不赔钱?!」贺靖弘觉得他异想天开。 「吃到饱?这怎么划算?」其他人听了也不敢置信。 第二十二章 贺靖棠从容回道:「当然是有时间限制,而且除了吃到饱,也有一般点菜的选择。基本上吃到饱是种招数,要让客人冲着这三个字上门,届时只要料理能捉住客人的胃,客人就会回笼。」 「可是,现在都十二月了,明年三、四月就会慢慢回温,到时还有谁想喝热汤,这样哪能赚大钱?」贺靖弘仍是反对。 贺靖棠严肃道:「靖弘,庆鑫堂不能只做保守生意,就当是试水温,若做得起来就能成为招牌,赚进大把银子。天气变热,也可以兼卖一些冰凉的食物,只要料理得好吃,就一定能吸引客人上门。」 气氛静了下来,人人皆思忖着他这话的可能性,有人觉得大胆,有人觉得新鲜,评价不一。 终于,最年长资深,投资最多钱的庄老开口了,「靖弘,靖棠说的可以试试,总比关了店好,让人笑话咱们庆鑫堂开馆子不到两年就关门大吉。」 贺靖弘大惊,庄老居然为贺靖棠说话?他气得握起拳头,但又不敢发作,庄老在家族里拥有绝对发言的权利,连他这当家都得尊重他的意见。 「靖弘,你是当家,最终决定是你,但要是轻易放弃,岂不代表庆鑫堂开的馆子只有这等能耐?靖弘,庆鑫堂发展太保守了,你需要更有魄力一点。」 听着庄老带有责难的话,贺靖弘憋屈极了,为什么?平常庄老都是站在他这边的,为什么今天会为贺靖棠说话?还责怪他没魄力? 偏偏庄老在家族里分量重,一开口就没人敢持反对意见,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道:「那就试试吧。」 见贺靖弘点头,贺靖棠朝帮忙的庄老投以感激的眼神,又道:「我还有个提议,现在天气冷,除了热食外,取暖的商品会格外受欢迎,我们来做暧暖包吧!」 「暖暖包是什么?」众人满是困惑。 贺靖棠解释道:「是类似暖玉石的东西,但是暖玉石太贵重了,一般百姓负担不起,暖暖包里放的是红豆,价格可以很平价。」 「放红豆?红豆怎么可能用来取暖?」 「是啊,红豆不是用来吃的吗?」 「我有带过来,请看看。」贺靖棠做了个手势,站在他后方的阿力马上从袖口里取出两个热过的暖暖包,递给大老、掌柜们看看。 「真的会发热啊!」 「真温暖啊……」 众人惊喜道,传到庄老这儿来时,他也频频点头说好,「这东西真不错。」 就连贺靖弘拿到手上时,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东西,表情很是复杂。 贺靖棠见众人反应不错,微笑道:「这个暖暖包可以维持几个时辰的热度,这布也是用特殊的布做的,隔着锅子加热不会烧焦,可以使用很多遍。」 「就做做看吧,或许可以卖得很好。」庄老第一个赞同。 「是不错,可以试试。」其他大老听到庄老开口,也跟着附和,掌柜们虽是贺靖弘的人,但他们也都觉得暖暖包不错,因此没有意见。 贺靖弘看到所有人都站在贺靖棠那方,十分不甘心,今天的他可真狼狈,明明当家的是他,风头却被抢尽了。 「我也觉得这东西很不错,那么就试试看吧,但是……」贺靖弘瞪着兄长,尖锐道:「做这个和吃到饱的馆子都得投入相当的成本,要是失败了,大哥,你要负起责任。」 屈时是想要他离开庆鑫堂吗? 贺靖棠在心里冷笑,表面上和煦笑道:「这是当然了,我会负起责任的。」 贺靖弘看到他一口答应,脸色阴沉不已。 这个人失踪五年再回来,看到他占了当家位子不但不争夺,还说一年后要移居北方,先前还荒唐的吵着要分家买马,现在竟动作频频,又是要开吃到饱的热食店,又是要做什么暖暖包的,到底是在盘算何事? 午后,宋岑雅做着针线活,这块布是之前帐房送来的羊毛绒布,做好衣服后还剩下一点布料可使用,她想缝个帽子。 倩站在她左后方看着,揶揄的冒出一句,「大少爷若看到大少奶奶帮他做帽子,肯定会很高兴。」 宋岑雅陡地一吓,急声道:「这只是因为他会头痛,我想他只要戴个帽子保暖,就不会头疼……」她强调道:「这没什么的!」 「原来这帽子真的是要做给大少爷的。」小倩明白的点点头。 宋岑雅一愣,眯眼瞪她,「你敢套我的话,真是愈来愈皮了。」 小倩捂着嘴,窃笑不止。 宋岑雅鼓着腮帮子,最后也没说什么,低头望着手上缝到一半的帽子。 她哪里会缝啊,好好一顶帽子被她缝得歪七扭八的,但对比十几岁时的她,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爸妈过世时,小真才十一、二岁,她要当父亲养家赚钱,也要当小真的妈妈,衣服破了要缝,也学着织起毛线衣,但她实在不是这块料,就像她的厨艺一样,只学一点皮毛。 她原本想缝个毛线帽的,可在这里好像没那种东西,只好用这块羊毛绒布来做帽子。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帮贺靖棠缝帽子,那时只是很单纯想着帮他戴上帽子保暖就不会头痛了,现在被小倩一问,她才感到别扭,好像她很在意他头疼不疼似的。 不,她才不在乎呢,她只是遵守承诺,她说要安慰他的,当然包括要想办法让他不头疼,而且缝个帽子只是举手之劳,没什么的…… 「大少奶奶,可以教我缝帽子吗?」 宋岑雅诧异的抬起头道,「你也想缝帽子?」 小倩低着头,双手绞着,「呃,我想帮阿力缝……」 宋岑雅一愣,哎呀,她怎么没发现呢,两人年纪相仿又谈得来,时日一久自然产生情愫。 她捂着嘴,笑了笑,「你怎么请教起我来了?你应该找个手艺比我厉害的,否则要是你帽子做的不好看,阿力不喜欢怎么办?」 「大少奶奶!」小倩害羞的跺脚,这时候听到外头传来声音,她忙跑到房门口去看,欣喜的朝宋岑雅禀报道:「大少奶奶,大少爷回来了!」阿力也回来了! 宋岑雅听到贺靖棠回来了,手上的帽子像烫手山芋般,她一时不知该藏在哪里,东看西看,终于打开一个抽屉塞进去。 贺靖棠进来时恰巧看到,他一脸好奇的问「你在放什么东西?」 「没事!」宋岑雅干笑,赶紧走向他,转移话题,「今天去商行怎么样了?」 贺靖棠原本想知道她藏了什么起来,听到她的问题,被转移了心思,「吃到饱有点争议,但有庄老帮我说话,暖暖包的评价也很好,贺靖弘两者都点头了。」 「天啊,真的可以……」宋岑雅喃喃地道,有点不敢置信。 当时她是在喝醉酒时提到暖暖包和火锅吃到饱,没想到贺靖棠竟认为可行,呈了上去,为了能更说服人,她还做了暖暖包的实品试用,因为小真很怕冷,她曾为了省钱曾常做暖暖包,刚好派上用场。 贺靖棠朝她肯定的点头,「贺靖弘做坏了一家店,大老们对他颇有微词,那里的地是黄金地带,卖掉可惜,不如大胆改开你说的吃到饱火锅店,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利润。」他轻笑了声,「大老们支持我,贺靖弘可不高兴了,现在大概去向他娘抱怨我了。」 第二十三章 边说,他边挥了手势,阿力机灵的将手上的糕点搁在桌上后,便拉着小倩到房外去。 宋岑雅看到是罗记糕点,眼睛一亮,打开包装就拿起来吃,她边吃边道:「他这个妈宝,只会跟妈妈抱怨。」 「妈宝?」贺靖棠一愣,她偶尔会说出让他听不懂的字句。 宋岑雅尴尬笑道:「妈宝就是只要遇上不顺遂的事,就只会找娘帮忙的人。」 贺靖弘和贺靖庭两兄妹都一样,在洪氏的宠溺下养成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骄纵性子,贺靖庭近日来为了婚事安分了些,现在换贺靖弘了。 接着,宋岑雅又带着不确定的口吻问道,「你真的觉得暖暖包和吃到饱火锅可以大卖吗?」要是卖不好的话,他这个出主意的人会被钉到满头包吧? 贺靖棠充满自信,「暖暖包很实用,连一般平民都买得起,现在天气冷一定会热卖,吃到饱的馆子划算又有新鲜感,只要好吃,一定能传出好口碑吸引客人。这两项生意成功了,不只是庆鑫堂生意上的一个大突破,也将有助于弥补庆鑫堂的亏损。」 宋岑雅听到他这么说总算松了门气,也看出比起贺靖弘,他才是真正在为庆鑫堂设想的人,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庆鑫堂。 贺靖棠也是个很有决策力的人,马上进行下一步,「暖暧包我会拿给师傅们做,火锅店还不确定要卖什么,馨雨,你有什么想法就提出来吧。」 想到可以出主意,宋岑雅兴匆匆的拿了纸笔来,磨了墨,将纸摊在桌上写下几个她在现代吃过的火锅汤底。 「北海道牛奶锅?」贺靖棠站在她后方看着她所写的,念了出声。 宋岑雅猛点头,光想就流口水,「这个是牛奶做锅底的火锅,汤头可浓郁了,牛奶要弄来不难吧!」 「是不难,只是我倒是第一次听到用牛奶煮汤……」贺靖棠又看向第二行,「寿喜烧锅又是……」 「就是一种为肉而生,没有汤的火锅,这可是我的最爱啊……」宋岑雅又想流口水了,她曾经想过自己煮火锅省钱,有上网查过食谱,虽然后来没时间做,但大抵是知道做法的。 没有汤的火锅,贺靖棠真无法想象,又往下一个念,「昆布锅、海鲜锅、西红柿锅、药膳锅、香茅柠檬锅……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汤底?」 宋岑雅僵住,干笑,「呃,我娘她很会下厨,在我小时候煮过,而且什么食材都可以利用嘛……」 「鸳鸯锅?」贺靖棠继续读下去,被这个字眼吸引。 「就是有两种汤底的火锅……」 「鸳鸯锅倒挺不错,我喜欢。」贺靖棠笑着道,往前挨近,几乎快贴上她的背。 「你喜欢?」宋岑雅转过头想问他为什么,愕然就见他站在她身后,靠得极近,近到他身上的热气都传到她身上了。 他在吃她的豆腐当然很不错! 「退后,你不要靠那么近!」宋岑雅斥了声,又回头望着纸张脑力激荡,写上自销两字,「对了,庆鑫堂不是有固定合作的南北货、中药和茶叶商吗?像是香菇、药膳、茶叶都可放入当汤底使用,借以推销自家贩卖的产品。」 「听起来真不错。」贺靖棠没将她的警告听进去,又往前靠,在她耳边轻轻的喃出。 他怎么又靠过来了! 宋岑雅白玉般的耳根被他轻轻吐出的热气弄热了,她手肘曲起往他胸口撞,要他退后,继续写上食记、促销等字样,「到时开店后可以邀请一些老饕写食记,写得美味一点,借以吸引客人前来,开店前几天也可以举办一些促销活动…… 「对了,火锅店一开幕,干脆来个前一百名送暖暖包的活动吧,客人觉得好用的话,就会到店铺买了,暖暖包上也可以缝些可爱的图案,好吸引年轻姑娘购买。」 这就是宋岑雅的专长,她是销售部经理,要让商品卖出去,得常为此办活动、写企划。 她一股脑儿说完后,见贺靖棠久久不吭声,突然心生疑虑地道:「贺靖棠,你觉得如何?」会不会觉得她意见太多了?觉得女人家不该出那么多主意? 虽然说他愿意采纳她暖暖包和吃到饱的主意,但也是有极限的吧,不可能放任她说什么就让她做什么。 在现代虽然讲求男女平等,但仍有很多沙文主义的男人不喜欢女人太有主见,抢了男人的风头,何况是古代的「老」男人…… 「馨雨,你的主意都很好,就这么办,我会尽力争取的,到时候馆子要重新装潢,你也可以提供意见。」 闻言,宋岑雅惊喜,她雀跃的转过身,「真的吗?我所说的都可以用?!」 吓!她倒抽了口气,差点撞上那副颀长精痩的身躯,他靠太近了! 宋岑雅脸蛋羞红,不知怎地,竟不敢抬头去看那个比她高一个头,肩膀又宽的男人,想往左边的缝隙钻出。 贺靖棠双手横越过她,贴在桌上,将她整个人抵在他胸膛前,不让她溜走。 「只要能让生意变好,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馨雨,告诉我,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点子?」 他时常想,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灵魂,能让他如此惊艳又着迷不已? 会不会在那一次自尽未遂后,她就换了灵魂呢? 这念头连贺靖棠都觉得荒谬,不过是或不是,他都无所谓,他要的只是她,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 宋岑雅的背都抵着桌子,无路可逃,她全身发烫,心跳加快,几乎是困难的开口,「我,我只是多动动脑筋而已,我想得到,别人也想得到……」 宋岑雅真的不认为自己有多厉害,她不过是拿现代的东西来发挥,再加上她的工作经验而已,说起来,她还不算真正发挥到她的专长。 「是吗?可是我觉得很不简单,馨雨,你做得很好。」贺靖棠双眸晶亮的对着她道。 宋岑雅再一次听到他的赞美,自他眸底看到毫不掩饰的欣赏,令她感动不已,她不该再对他有所质疑,他就是有着别的男人所没有的胸襟,能够包容她。 宋岑雅想起了先前每一晚,他总是将她抱到床上睡,本以为他会对她性骚扰,但这么多日以来,他并没有对她不规矩,反而是她怕冷会主动偎入他怀里,还习惯了有他的陪睡。 他对她的态度也有很大的转变,以前他会恶劣的耍着她玩,现在多了满满的柔情,会对她嘘寒问暖,听她称赞罗记的糕点好吃,他就会在回家时特别买回来给她吃,他也会在大半夜里陪她堆雪人、打雪仗。 他这个男人也很有心机,会要阿力和小倩离开房间,故意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也会像现在这般,这么近的靠着她,让人无法抵挡他的美色。 她没那么迟钝,怎会看不出来,他对她不只是捉弄,而是源自于对她的喜爱,这几天她总是会想,他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可是,他喜欢她、追求她都是白费力气,因为她迟早会回到现代去…… 这么一想,宋岑雅的心微微一刺。 既然会离开,就不要带给他残酷的希望,她不会喜欢上他的,她会忍住,忍住受他吸引。 「馨雨,你身上有一股好香的味道……」贺靖棠突然凑过头来,嗅着她的颈间、肩膀。 宋岑雅脸涨红着,这家伙,才说他不会对她性骚扰,现在竟然…… 第二十四章 「贺靖棠,你别太……」正当想举起双手推开他时,她想到了一件事,从袖子里取出一只暖暖包,「你是闻到这个味道吧,加热久了,就会散发出一股红豆的香气……」 等等,香气? 宋岑雅突然想起一件事,正色道:「对了,昨天我到夫人房里,那是她在睡午觉,发现那安眠药竟然是用闻的,我还被赶了出来,说是闻久了我也会睡着,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她以为药不是喝的就是吞药丸,居然是用闻的药,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贺靖棠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可以帮我弄来吗?」 「应该可以。」宋岑雅听到他这么问,马上知道那个药肯定有问题,那药粉是放在抽屉里,并没有锁上,应该很好弄来。 「馨雨,到时火锅店若大卖,我们来庆祝吧。」贺靖棠又开口,脸上迅即恢复惯有的温润和煦。 「庆祝?」宋岑雅听到这两个字,有种不好的预感。 「馨雨,我们来尽情的喝酒,尽情的庆祝,当一起奋斗,一起痛快喝酒的好伙伴吧!」贺靖棠说得非常具有深意。 宋岑雅脸色大变,「不,我不要庆祝!」她可不保证这次不会酒后乱性! 「怎么这么说呢,这可是——」 她用力推开挡在她前面的男人,「我还要去夫人那里,先走了!」 贺靖棠被推了开来,盯着她那落荒而逃的身影,黑眸发亮着。 她想要往哪里逃? 他看得出她对他不是无动于衷,她会脸红,会无法直视他的眼,也会心疼他的头疾,他们之间的暧昧是那么显而易见,她当真不明白,真那么迟钝? 无妨,他会布下天罗地网,牢牢捉住她,让她逃不了。 【第七章】 很快地,在确定菜单后,庆鑫堂重新装潢,抢在十二月底前推出全国第一家吃到饱的火锅店。 打着吃到饱的噱头,果然吸引很多客人,在开幕第一天就大排长龙,贺靖棠同时也找上颇有名气的老饕写食记,印在宋岑雅所称的「广告单」上分发出去,广告单上还印有折价券,好达成宣传作用,得到的评价也很好,客人们对于前所未有,有着各式美味汤头的火锅反应极佳。 而暖暖包携带方便,布上又绣有不同的图案,格外吸引年轻姑娘家,询问度很高,许多人都前往庆鑫堂的各铺子购买。 庆鑫堂这次可说是成功打响名气,后续生意也很受看好。 同时,庆鑫堂也掌握住天冷时机,陆续推出保暖的小物件,像是耳罩、口罩、手套、帽子等,都是出自于宋岑雅的点子,也在造型上力求变化,抢攻姑娘家。 后来她才知道,贺靖棠和贺靖弘有达成协议,若是生意不如预期,贺靖棠就得负责,或许会被赶出庆鑫堂,他居然为了她冒那么大的险,令她大为感动,也更加努力。 之后贺靖棠也带她到商行,把她介绍给庄老等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老认识,说明这些点子全都是来自她的构想,并没有居功,让她很开心。 别的男人,可以为她做到这地步吗?宋岑雅不禁自问,心里不由得多在意他一分。 随着新商品受欢迎,吃到饱火锅店的生意好,预计这个冬天将为庆鑫堂赚进大把银子,但贺靖弘可不高兴了,认为贺靖棠将他的风头都抢尽了,比他这个当家还会做生意,可想而之,两兄弟间的嫌隙自然更深了。 洪氏脸色当然也不会多好,宋岑雅有预感,目前还算平静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她必须更加谨慎行事才行。 庆幸的是,贺靖棠暗地里收集洪氏和贺靖弘隐瞒的亏损证据,都收集的差不多了,也查出洪氏长年使用的香粉,与贺靖棠当年在游船上闻到的香味是一样的成分所制,现在只差找到人证,就能证明洪氏与当年的买凶杀人案有关,继而揭发所有真相。 只是,宋岑雅没有想到,她会更早受到无妄之灾。 这天,贺靖棠一早就去商行了,宋岑雅在院子里分送暖暖包给丫鬟们,丫鬟们有说有笑,但一看到洪氏身边的大丫鬟秀子从前面走来,登时一哄而散。 这也难怪了,秀子是洪氏的陪嫁丫鬟,很受洪氏的信任,在贺府的地位自是高人一等,性子又刻薄,一直不被^^喜欢。 「大少奶奶,是夫人在找您吗?」小倩拉了拉宋岑雅的袖子,对秀子也有些胆怯。 「看来是。」宋岑雅看到秀子笔直朝她走来,心想洪氏让人来找她也没什么,但不知怎地,此时她脑里警铃大响,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好像会发生什么事。 果然,秀子是来叫她的,她抬起下巴高傲的道:「大少奶奶,夫人要你去一趟……」她顿住,唇边掠过一抹得意,「大少奶奶,你这次麻烦大了,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宋岑雅脸色微变,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 洪氏要找人清算,不敢随便动贺靖棠,只好动她。 倩待在宋岑雅身边久了,常和阿力在一起,久而久之也知道一些事,虽不到知道贺靖棠想报仇这程度,但也知贺靖棠是要抢回当家之位,而宋岑雅是她的主子,对她一直都很好,她当然要帮着她了。 她急中生智抱着肚子,朝宋岑雅猛眨眼,「大少奶奶,我肚子好疼,疼死了……」 「快去茅厕吧!」宋岑雅看出小倩的暗示,催促道,然后朝秀子微笑,「不能让夫人等我吧,走吧!」 倩去帮她讨救兵了,现在贺靖棠不在,在这栋大宅院里,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杨总管,洪氏向来倚赖杨总管,她会没事的。 宋岑雅对着自己说,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洪氏的房间。 洪氏早等候她多时,坐在红桧椅上,目光严厉的怒视她,一旁贺靖庭也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恨不得撕了她。 宋岑雅向前走上几步,小心翼翼问道:「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贺靖庭抢在娘亲开口前,指着她鼻子骂道:「李馨雨,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背地里做出这么多事来!」 宋岑雅心脏跳了下,极力保持冷静,「小泵,我不懂你的意思。」 砰的一声,洪氏大拍桌面,盛怒的拉高嗓门,「别装傻了!我不是要你盯着你丈夫吗?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你都得一五一十跟我禀报,为什么吃到饱火锅店和暖暖包的事你都没有提过,而且听说这还是你出的主意。」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发火,拖到现在才找她算帐,也是一开始等着看生意不好,闹笑话吧。 宋岑雅冷静从容地道:「娘,当时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不知道靖棠真的会提出,而且,靖棠他也不是在做什么坏事,他是为了商行好,想帮帮小叔而已。」 「你还敢强词夺理!」洪氏听了怒火更盛,「表面上巴结我、讨好我,私下早和贺靖棠连成一气,李馨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叛我!」 「我背叛?」宋岑雅喊冤,「娘,靖棠是我丈夫,我当然要扶持他了,我扶持他,也是为了让他能专心帮忙小叔,为庆鑫堂着想啊!」 「还敢撒谎!」洪氏凌厉的大喝,「他私下找上大老们,让大老们站在他那边,有客人来商行抱怨被伙计烫伤,也是他特地去把那个客人找来的,就是想让靖弘难看!之前还说没有要争当家位子,要移居到北方住,分明是骗人的,目的只是要我放松戒心,还真是卑鄙!」 第二十五章 她更怕贺靖棠做的不只这些,或许早查出她隐瞒着的事……不,不会的,她藏的很好!洪氏自信的想。 听到洪氏说出这一番话,宋岑雅脸色一凛,背脊都发凉了,她没想到贺靖棠行事都那么小心了,还是会被发现。 「李馨雨,你这个女人竟敢算计我!」 她一个抬头,就见换贺靖庭恶狠狠的骂。 「你说刘老夫人喜欢朴素又性情好的姑娘,害我这阵子过着苦日子,结果婚事还是没谈成,刘公子他要娶别人了,你还骗我那天在广天宫遇上刘老夫人,但那几天她根本不在京城,你果然从头到尾都在整我!娘也说了,大哥说要买马分家是你们串通好的,目的是不让我们动用财库里的钱,你竟敢这么做!」 原来洪氏也知道这件事了。宋岑雅迎上洪氏射来锐利的眼神,感到冷汗涔涔。 若是以往,她肯定会想办法扭转情势,然而此刻她帮着贺靖棠的作为都被看穿了,她还会饶过她吗? 宋岑雅看到她们母女将她视为眼中钉的痛恨眼神,自知不会,那么,她何必求饶,谄媚讨好呢? 宋岑雅握了握拳,来到这个时代,她第一次毫无畏惧的坦诚道:「对,我是耍了你们,因为你们的奢侈无度和浪费,让府里的财库变赤字,我必须帮着贺靖棠节约开销。」 她看到母女俩怔愣的表情,故意刺激贺靖庭,「但是小泵,我并没有说谎,我是真的打听到刘府以勤俭为家风,勤俭对你有好处,而且你也如愿见到刘公子了,你明明有机会亲近他,却嫁不了他,是你自己没用,与我无关。」 「你说什么?!」贺靖庭听得怒上心头,抬起手就要甩她巴掌。 宋岑雅捉住她的手,用力甩开,犀利的警告道:「贺靖庭,我不会再让你打我第二次!」 贺靖庭一时被她的气势吓住,不由得恼羞成怒,「李馨雨,在我爹死后,这几年来是我娘让你待在贺家,供你吃、供你住,你才不必流浪街头,如今你却为了那个离开了五年的男人背叛我娘,你真是忘恩负义!」 宋岑雅真想大笑,这母女的嘴脸,她真是看不下去了,不客气地道:「我忘恩负义?已故的老爷是对我有恩情,可是在他死后,你们贺家对我并不好,把我当丫鬟使唤,纵容下人欺负我,还想让我做一个老头的妾,是对我有什么恩?」 她冷嘲的朝洪氏道:「当初你要我嫁给贺靖棠,威胁我当奸细,说要弥补我们夫妻俩,也只是嘴巴说说,吃的用的都极为偏心,而且你竟还想打我丈夫家产的主意,我真想不透,为什么我要选择背叛我丈夫帮你呢?」 洪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咬牙切齿道:「你真是不知好歹,真以为我不敢对付你吗?」 宋岑雅理直气壮道:「我做错了什么吗?帮着贺靖棠节省爱内的开销,还是帮着他开发了暖暖包和吃到饱的火锅店?原本庆鑫堂当家之位就是他的,是被你和你儿子抢走,你们让府里的财库成为赤字,他有权整治,我身为他的妻子,当然也要帮他到底!」 贺靖庭气不过的嚷嚷,「听你胡说八道,庆鑫堂的当家是我哥!娘,你快教训她,快打她一顿!」 「我有用处时就好声好气,我没用处的时候就要打我,我有那么好摆弄吗?」 宋岑雅带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洪氏双眼死死瞪着她,忽然勾起残酷的笑,喊道:「家法伺候!」 宋岑雅看到秀子拿来鞭条,脸色一白,「凭什么对我用家法!我做错了什么?」 要安她一个罪名还不简单?「你偷了东西,有丫鬟说,看到你前几天在我房里鬼鬼祟祟。」洪氏狡猾的道。 宋岑雅心脏一跳,前几天她是偷了抽屉里洪氏用来焚香的香粉没错,没想到会被看到…… 不,她是说有人看到她鬼鬼祟祟的待在房里,并没有看到她偷了东西,洪氏只是想安一个罪名给她,她可以否认。 「我没有偷……」 「捉起来,家法伺候!」洪氏哪管她到底有没有偷,只是想教训她,让她受皮肉痛,贺靖庭则在一旁得意的笑。 就在宋岑雅被压制在地上,要被鞭条狠狠抽打时,杨总管踏了进来,急忙阻止道:「夫人,住手啊!」 「她偷了东西,当然要受家法!」洪氏恨恨的说。 「夫人,都是自家人,有话好好说,要不大少爷回来要怎么交代?」杨总管苦劝道。 杨总管提到大少爷三个字,让洪氏更加痛恨,偏偏又开不了口说继续打,杨总管与她的交情不同,两人有着半辈子的情谊,得卖他几分面子。 贺靖庭知道娘亲动摇了,可她不想轻易放过宋岑雅,想了想,不怀好意的拉了拉娘亲的衣袖,「娘,把她关在那里吧,已经荒废,说要打掉的那个地方。」 杨总管听出是哪个地方,力阻道:「夫人,不能让大少奶奶待在那种地方,不妥当——」 洪氏这次不让了,「她可以不受家法,但她偷了东西就必须受惩罚,杨总管,我不准你再为她求情了!」 杨总管颇无奈,只能愧疚的望向宋岑雅。 宋岑雅抬起头,朝杨总管苦笑了下,没想到小倩找来杨总管还是救不广她,她依然逃不过洪氏的毒手。 那里是哪里?她们究竟是想把她关在什么地方? 「听着,所有人都不准放她出来,也不准去通知大少爷,知道吗?」洪氏也朝下人们命令道,铁了心要教训宋岑雅。 她没有注意到,在门外的小倩,在偷听到这句话后拔腿跑了出去。 宋岑雅从不知道,在这府里的最角落有间废弃的仓库,门一打开,便传出一股难闻的霉味,里面还堆满杂物,脏乱不已。 她们要把她关在这里? 「快进去!」 秀子从背后推她进去,大门随即关上,屋内整个变暗,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她马上转过身想出去,但门已被锁起,无论她怎么敲门大喊都没人应声。 她只好转过身,鼓起勇气面对,这才发现左上方有个小小的气窗,多了一点亮度,但仍是让人觉得阴森,像鸟笼似的空间也让她感到窒息。 宋岑雅告诉着自己别怕,里面又没有毒蛇猛兽,只是那味道很难闻,几乎让她作呕,她用条手帕遮住口鼻,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 她会被关到什么时候?会有人救她吗? 宋岑雅脑里响起贺靖棠的名字,可是这时候,他还在商行里吧,根本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回来都已经傍晚了…… 宋岑雅拿着手帕捂口鼻的手隐隐发起抖来,她强自镇定下来,告诉自己聪明的小倩会去商行找他的,她会得救的,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了。 啪啪啪—— 听见这声音,宋岑雅脸色刷白。 下一刻,有虫子朝她飞来,怕虫的她放声尖叫,赶紧闪过身,躲得远远的。 吱! 宋岑雅毛骨悚然的转过脸看,就见黑暗里有一双发亮的眼珠子盯着她,令她忍不住退了几步。 天啊,这是什么地方,有虫又有老鼠! 宋岑雅真觉得她快崩溃了,她到底要被关多久? 她开始想念起贺靖棠,想念他对她的捉弄,想念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包容,她发现自己变得好脆弱,明明不想依赖他,此刻却希望被他保护…… 第二十六章 另一边,小倩成功偷溜了出去,到庆鑫堂找贺靖棠,她其实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跑去叫杨总管的她,没听到前因后果,只知洪氏指责大少奶奶偷东西,用这理由将她关起来。 后来得知大少奶奶此时被关在废弃的仓库里,杨总管已被命令不准放她出来,眼下只有大少爷能救大少奶奶了。 洪氏虽命令不准下人通知贺靖棠,但宋岑雅人缘很好,知道这事的人都对小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从后门溜出去,还有人帮她驾车。 倩一路抵达庆鑫堂,在门口就遇上阿力,马上将这事禀报给贺靖棠。 贺靖棠在得知宋岑雅被关在废弃的仓库里时,焦急的赶紧坐上马车返回。 偷窃只是借口,洪氏会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不满他在庆鑫堂里所做的事,抢去她儿子的风头,把帐全算在她头上。 想到她此时代替他被洪氏清算,他内心备受煎熬,真后悔连累了她。 贺靖棠一回来,快步往废弃的仓库走去,负责看守的丫鬟原本还畏惧于洪氏,但在贺靖棠的怒火下,马上给了钥匙,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贺靖棠发脾气的阴驽脸孔,太可怕了。 门一开,贺靖棠立即嗅到屋内充满尘土、发霉的味道,左右看了下,发现宋岑雅正坐在墙边,手上拿着一个棍子,模样狼狈。 「馨雨!」 宋岑雅为了赶那些虫子、老鼠,可说是用足气力,不过才一个时辰,她就觉得像过了一整天漫长,身心疲累不已,当门打开,光线透进来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顿时松懈下来。 再见到来人是贺靖棠,她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张了口,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贺靖棠,你终于来了……」 她急着想站起来,脚下却一个踉跄,贺靖棠快步冲来扶住她,就见她脸色发白,全身发抖。 宋岑雅捉住他的衣襟,喃喃道:「这里好可怕,有好多虫和老鼠,幸好你来了。」她还以为她出不去了,能再见到他真的是太好了。 她在他面前毫不保留的流露出最脆弱的一面,因为她知道有他在,她就安全了,他会保护她的。 贺靖棠见她苍白荏弱的模样十分心疼,打横抱起她,想马上带她离开这里。 此时宋岑雅想起了一件事,紧接着道:「夫人她知道你找上大老们了,不过她好像不知道我偷拿了香粉,也不晓得你在怀疑她是凶手。」 贺靖棠神情闪过震惊,但看到她满脸的疲累,他的心立即被她占据,安慰道:「别担心,不要紧的,我们先回房再说。」 他大步跨出仓库,阿力和小倩看到宋岑雅获救了,露出欣慰的表情,几个丫鬟在知道贺靖棠回来救人后,也都围了过来。 贺靖棠没多停留,抱着怀里的人,直直往他的院落方向走去。 在途中,他看到走廊另一端站着一个人,是洪氏。 洪氏冷冷地睇着他,贺靖棠黑眸也迸出冷意,两人相互对峙着,不再像以往那般还会做表面功夫。 接着,贺靖棠别过脸,迈着步伐往右走,回到院落,来到寝房里。 在肮脏的仓库里待过,宋岑雅坚持要先换衣服,贺靖棠让小倩去帮她更衣,也让阿力去打水来让她梳洗。 换好衣服后,小倩拧好帕子要为她擦脸,贺靖棠却接了过去,要亲自替她擦,阿力看到小倩还傻傻的站着,赶紧将她拉出房间。 宋岑雅见贺靖棠亲自替她擦脸,莫名的有些害羞,她下意识想闪躲,贺靖棠扣紧她的下巴,坚持帮她擦,非常的细心,宋岑雅盯着他那深邃的眼眸,都感觉难以呼吸了。 脸擦好后,贺靖棠拉起她袖子,要帮她擦手,却看到一粒粒红肿。 「这是什么?」 「被咬的,有虫子,也有蚊子……」 「有受伤吗?」贺靖棠蹙着浓眉问。 「没有,本来老鼠要咬我,我用地上的木棍把它赶走了。」宋岑雅摇头,仍然惊魂未定,不太有力气说话。 贺靖棠闻言气愤交加,盯着她的眼神更多了分心疼,他拿出凉膏抹在红肿之处,动作轻柔无比。 宋岑雅看在眼里,甜沁入心,知道他真的很关心她。 手擦好药了,贺靖棠接着要替她洗脚,宋岑雅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快速的拉起裙摆,忍不住瞪了大眼,「等、等一下,我裙子里没有被叮……」 贺靖棠依然故我的往上拉,眼见就要春光外泄了,宋岑雅火了,抬高腿踢他,「贺靖棠,你这个色狼!」 他哈哈大笑,还抱住她的脚。 「你笑什么!」宋岑雅瞪他,气得又想再踢,可脚被他抱住挣脱不了,而且,她也无法真的狠下心踢他。 贺靖棠笑得畅快,放下她双腿,对着她叹口气,「馨雨,你现在看起来精神好多了,这样比较像你。」 宋岑雅一愣,这才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生气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甜。 笑闹完,贺靖棠终于做起正经事,将她的脚丫子捧在手心上,为她洗净擦拭。 宋岑雅看到他如此呵护她,一颗心不由得悸动,同时也有着想哭的感觉,她的生命里,有哪个男人这么爱护她,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来救她? 宋岑雅想起在她家境富裕时,讨好她的那些大男孩们,还有在公司里,对她有好感的同事们,都没有一个比得上他,就在他打开仓库带给她光亮,喊了她名字的那一刻,她发现她的心就属于他了。 贺靖棠发现她在看他,揶揄的看了回去,还暧昧的朝她眨眨眼,令宋岑雅害臊的别开眼。 「不是说很想见我吗?那么就看着我。」贺靖棠用着强势的口吻道。 「我才没有很想见你。」宋岑雅否认,她的心脏怦怦跳着,可恶的发现他愈看愈迷人了。 贺靖棠看出她的口是心非,知道这不只是他自作多情,要是以往,他会继续逗着她玩,跟她玩暧昧游戏,但今天经历过这些,他忽然失了耐心,不想再玩下去了,他想马上确定他们的关系。 「馨雨,留下来吧。」他双眸凝视着她,直言道。 宋岑雅错愕。 贺靖棠笑得温柔,「听不懂吗?等所有事结束后,为我留下来,我不要我们之间只是交易关系,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她感到晕眩,傻傻望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贺靖棠深情款款的道:「馨雨,我是认真的,等我的复仇告一段落后,我会让你成为这个家的主母,为我生儿育女。」 宋岑雅微张唇,狂喜在她心中炸开。 「都听傻了吗?我可是第一次对女人心动、对女人表白,你该觉得很荣幸。」 贺靖棠轻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 接着,他吻了她的左脸颊,「馨雨,我会保护你,我不会再让洪氏那女人伤害你,你不用害怕。」他又吻了她的右脸颊,「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扳倒她,从她手上拿到回魂镜给你的。」 宋岑雅感受着他绵绵密密的爱意,心几乎都要融化了。 她曾经试图要抗拒他的魅力,努力了一次又一次,但无论她怎么忍,最终还是迷上了他,爱上了他,将心献给他。 可「回魂镜」三个字又将她打回现实当中。 「馨雨,为我留下来。」这次,贺靖棠吻了她的唇,释放出他强烈的爱意。 第二十七章 宋岑雅的唇热着,充斥着他的味道,教她的心更热烈的怦怦跳着。 她也爱着这个男人,可是怎么办呢,该怎么办才好? 她该怎么对他说,他们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留下,只要一拿到回魂镜,她就必须要离开他…… 「可恶,我一定要把他赶走!那家伙果然是不怀好意!」洪氏回到她的院落后,怀恨的来来回回走着。 杨总管听闻到贺靖棠救出宋岑雅时松一口气,但见洪氏如此焦虑,他劝着她道:「冷静点,或许那孩子没什么意思,他只是想帮商行做点事……」 洪氏怒吼道:「你怎么都为那个人说话!他回来就是要跟靖弘争位的,他已经找上庄老,有几个族中长老也向着他,为他说话了!他私下还搞了小动作,削了靖弘颜面一顿,提议卖什么暖暖包和吃到饱的火锅,把靖弘的风头抢光了,现在所有人都认为靖弘无能,而他比靖弘能干!」 杨总管顿了住,幽幽一叹。「这本来就是他的位置……」 「住口!」洪氏恼怒道,一张脸扭曲着,「当家之位是靖弘的!老爷到死心里都只有那女人,连死都要跟她葬在一起,他置我于何地?就连那只传媳之宝也不愿给我,所以靖弘该得到的东西,我不会让,绝不会让!」 「玉梅……」杨总管看她至今仍想不开,被心结束缚着,无奈的喃出她的闺名。 「别再劝我了!」洪氏愈想愈气,槌打起他的胸,「可恶,为什么他没有在五年前的意外里死去,为什么他还要活着回来,为什么——」 杨总管任由她泄恨,对她无比包容。 在人前,他们是主仆,人后,两人是结识二十多年的旧友,交情匪浅。 「要是他可以真的死掉就好了,就没有人跟靖弘抢了……」洪氏忍不住恶意的诅咒。 杨总管听到她这大胆的言词,瞠大双眼,流露出相当无奈且痛苦的眼神…… 【第八章】 在那之后的几天,贺靖棠和洪氏等人的关系达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完全是撕破了脸。 在商行里气氛更差,贺靖棠和贺靖弘各自有拥护者,壁垒分明的分成两派对立,贺靖弘更将他视为威胁,处处压制他,不让他随心所欲做事,贺靖棠在心里暗忖着,他们母子肯定很快会有动作,想出什么卑鄙的法子将他赶出庆鑫堂。 贺靖棠也怕洪氏会再度找上宋岑雅开刀,特别找了几个得力护卫保护她,这些人是他从北方聘来的护卫兼探子,他们私下替他办事,也替他和大老们传递消息。 「唉……」 已经一月天了,屋外依然飘着细雪,宋岑雅托着脸腮对着窗外看,不知叹了第几声了。 「大少奶奶,你怎么又叹气了,是很闷吗?这也没办法,大少爷是为您好,您只能在这个院落里走动,以免又出什么事。」小倩想起上回的事还心有余悸,大少奶奶被关进仓库里,没有受伤算幸运了,这次她得小心看着大少奶奶才行。 「小倩,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你喜欢的人怎么办?」 倩顿了下,羞答答道:「才不会有那样一天,若有一天大少奶奶要跟着大少爷到北方,我也要一块去。」阿力也会一块去。 「但那是对方永远到不了的,距离现在上‘白年或上千年的地方……」宋岑雅喃喃地道,看着窗外,像在看很遥远的地方。 倩一脸茫然,「大少奶奶,你在说什么,什么上百年或上千年的地方?」 宋岑雅回过了神,笑着摇摇头,「没事,唉……」她又叹气了。 「大少奶奶,帽子不是缝好了,快送给大少爷啊,大少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倩见她心情不大好,看到她放在腿上早缝好的帽子,故意提及。 「可是我缝得那么丑……」宋岑雅低头看了看,她缝得歪七扭八,哪送得出去。 这顶帽子,她原本只是想保护他的头不受寒才缝的,直到最后她才发现隐藏了她自己多少心意,原来她是心疼他会头痛,对他有着爱恋之心才会为他缝的,在她的人生里,可不曾为哪个男人缝过任何东西。 只是,她都要离开了,又何必送他,何必让他觉得她有那份心意,留下这触景伤情的东西呢? 宋岑雅自嘲的一笑,想起前几天那男人对她的表白,至今仍清晰的占据在她脑海里。 明明和喜欢的人亲吻是件喜悦的事,她却觉得悲伤,明明是甜蜜的,但愈感受到甜蜜她就愈想哭,更恨的是,她一个字都没办法回应他。 她无法回应他的心意,无法告诉他,她也喜欢他,她只能惶恐害怕的想着她要离开他了。 她该怎么告诉他,她要离开的事实? 她必须克制自己的心,好斩断情丝,必须拒绝他,残酷的伤害他的心…… 是的,她要趁早对他说清楚,只要及早说的话,说不定伤害不会那么大…… 「大少奶奶,大少爷回来了!」 宋岑雅听到小倩这一喊,迅速将帽子藏了起来,关进抽屉里,拳头一握紧,逼自己狠下心。 贺靖棠踏进房里,心情很好的道:「馨雨,好消息!我捉到当年在船上用迷香迷昏我,想杀害我的其中一人了,也查到当年最早送出那封信的是洪氏身边的人,足以证明洪氏是主谋!等我一并将她拿下后,馨雨,你就可以拿到回魂镜了!」 前几天被洪氏逮到他夜访大老,连累宋岑雅被关在仓库,他之所以没发难,全是因为还没完全逮到洪氏当年杀害他的证据,现在找到这证据,他终于可以放手揭发这一切了! 「真的吗?太好了!」宋岑雅由衷为他感到高兴,但听到回魂镜三个字时,笑容不免一僵。 贺靖棠看出她脸色不对,问道:「馨雨,你不高兴吗?」 「不,我很高兴,只是……」宋岑雅不敢直视他的眼。 「只是什么?」贺靖棠觉得她好似瞒着他什么。 干脆现在说清楚吧!宋岑雅深深吸了口气,对着他鼓足勇气道:「其实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贺靖棠眼神一下变得深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想说什么?」 宋岑雅绷紧着脸,第一次感到心脏如此疼痛,终于,她张了口,逼自己发出声音,「上次,你要我留下来,但很抱歉,我不能留下来。」 贺靖棠眼睛震惊的张大,像是听到多么不敢置信的话。 宋岑雅知道他受伤了,她依然只能逼自己说下去,艰难的道:「我之前说过,我必须拿着回魂镜去救我舅舅,我离开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贺靖棠瞪视她久久,终于自齿缝里迸出字句,「不会再回来是什么意思?」宋岑雅真想闪避他的目光,但不成,她必须把话说清楚,「就是……我不会再回来广,我们不可能……」 贺靖棠反应激烈的驳斥她的话,「你在胡说什么,你的老家并没有那么远,只要四、五天就到了!」 宋岑雅苍白一笑,「不是那里,是更远的地方。」 「那我让你去久一点,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 宋岑雅凝望着他,再开口时,眼眶已含着泪,「永远……我是真的永远都不会回来了,那边的距离太远,我永远都回不来。」 第二十八章 贺靖棠一震,胸腔充斥着一团怒火,「李馨雨,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其实你真正要救的人不是你舅舅,是你妹妹吧,这是你在喝醉时说的,我本来不想多问,以为只要时间到了你自然就会说明,但现在不问清楚不行了。」 宋岑雅震惊,没想到她在喝醉时都吐实了。 贺靖棠看到她这表情,更肯定她有隐情,「你到底有什么苦衷非得离开?」 宋岑雅痛苦万分,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有苦衷,我是真的不能留下……」 她无法说出实情,他怎么会相信她是从未来的世界来的,更何况她瞒了他太多事,连她真正的名字,他都不知道。听到她什么都不说,坚决要离他而去,贺靖棠的心狠狠被刨着,痛不欲生。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之间都是由他主动,他先是故意将她抱上床拉近彼此的距离,再狡猾的缠着她,接下来更向她表明心意,想让她属于他。 然而他却忘了,她或许并不乐意,在向她表白后,她一个字都没说,没有回应他,这几天她也一直都是心不在焉,也完全不愿说出她的苦衷,不愿让他陪着她想法子,只想着离开他,将他完完全全排拒于心房外。 贺靖棠发现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或许,她并不爱他。 「那么告诉我,你曾经有想过要为我留下来吗?」哪怕只要一点点都好,让他知道她也有同样的心情。 宋岑雅咬着唇瓣,都快流血了,才开口,「打一开始,我就只是为了拿到回魂镜,我从来没想过要谈儿女私情,要为谁留下来,完全没有。」说完,她仿佛也听到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 贺靖棠听得脸色极为难看,她竟完全没有想过要为他留下来! 真的都是他自作多情吗?只有他一个人迷恋她,强迫她接受他的感情吗? 贺靖棠从来没受过如此耻辱,他付出真心却被狠狠拒绝,他的自尊受到极大的打击,怒瞪着她,那目光让宋岑雅心都碎了,却也只能面对现实——他们不会在一起。 贺靖棠看着她的眼神从愤恨转为冰冷,「既然你不愿意留下来,我也不勉强,反正我们之间本来就是桩交易,只是回到原点罢了,我一点都不在意。我说话算话,我会给你回魂镜的,到时你就离开,带着回魂镜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那冷漠的语气深深刺痛了宋岑雅的心。 她知道,从今以后,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待她了,就连故意欺负她,逗弄她都不可能。 对他来说,她不再是那个最特别的女人了。 宋岑雅身子晃了晃,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贺靖棠在她眼里看到悲恸,他不由自主的想向前搀扶她,这时阿力突然推开房门。 「少爷,有商行的人来说,最新一批暖暖包出问题了!」 贺靖棠抬到半空的手僵住,马上转过身朝阿力道:「走,去看看!」 宋岑雅听到后,也很担心出了什么事,她想问,但他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暖暖包里头的豆子竟是烂的,经烧烤过后会发出恶臭,幸好在出货前被发现有异味退了回来,没有流入市面,损及商誉。 贺靖棠亲自去仓库看了那批货,果然豆子都烂了,有的还生虫。 「为什么会出这种事,明明在作业时并没有问题啊!」 「咱们用的还都是最新鲜的豆子……」 「有那么多人盯着,不可能出差错的!」 负责监工暖暖包的师傅和助手也来了,对这情况都感到相当困惑且冤枉。 「货是被调包了。」突然,贺靖棠冒出这句话。 「调包?怎么回事?」惊呼声四起。 贺靖棠冷笑,知道贺靖弘打算将这笔帐算在他头上,没有被客人买去贺靖弘大概觉得很可惜,但暖暖包的负责人是他,发生这种事仍能怪他督导不周或偷功减料,总之能拉他下水就是。 这几天,他早预测到洪氏和贺靖弘会为了拉下他而有所行动,所以派人盯住他们母子的一举一动,果不其然,贺靖弘耍了阴招,他干脆放手让他做,他则早做提防,才没有让有瑕疵的暖暧包流入市面。 「少爷,那接下来您要……」阿力问起他下一步动作。 贺靖棠俊秀的脸庞布满阴森戾气,「当然是捉到蓄意调包的人,来算个总帐!」 没一会儿,贺靖弘得知消息后马上赶来,急着为贺靖棠定罪,贺靖棠以要捉到调包的凶手为由延后,贺靖弘不信他真的捉得到,讪笑的只给他到明天天亮之前的时间。 但这样已足够了,贺靖棠派出的探子顺利捉到调包的人,居然是庆鑫堂里的一名掌柜和伙计,还找到加工做假货的地点,罪证确凿,在贺靖棠亲自审问下,确定是贺靖弘下的命令没错。 隔天一早,众人聚集在厅里。 贺靖弘因为掌柜和伙计一整晚的失踪,脸色很不安,没有昨晚急着惩治贺靖棠的威风。 洪氏也在,虽也带着忐忑,但气势沉稳多了。 接着,大家开始讨论贺靖棠的疏失,你一言我一语的。 「太夸张了,豆子怎么会是坏的?」 「幸好被退回来,要是真的卖出去那怎么办……」 贺靖棠站在正中央,不疾不徐的说:「事实上,我是被陷害的,那批货被调包过。」 此话一出,众人都发出惊诧声,「什么,调包?!」 贺靖弘和洪氏脸色一变,但洪氏依然强作镇定要儿子放松,锐利的目光投射在贺靖棠身上。 不想屈服吗?贺靖棠唇角冷冷一扬,扬声道:「带上来。」 马上有人押着掌柜和伙计一行人进来。 洪氏和贺靖弘当下脸色大变,本来只是怀疑,万万没想到还真的捉到人了。 「对不住啊,当家,我全都招了!」掌柜耐不住愧疚的朝贺靖弘道。 「闭嘴!」贺靖弘额头冒出青筋,该死,他这句话岂不是置他于死地吗? 洪氏的脸色也没多好看,但仍是沉着的按住了儿子的手臂,厉声道:「温掌柜,你这什么意思,你自己怨恨贺靖棠,怎能怪罪在当家身上,想嫁祸当家!」 闻言,温掌柜脸色惨白,「夫人,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明明就是当家要我这么做的——」 贺靖弘打断他,「笑话,我为何要将自家商品调包?要是真的卖出去,岂不是自毁名誉?」 「只要可以拉下我,牺牲一点名誉又何妨?」贺靖棠眼神森冷。 「对,当家是在嫁祸大少爷没错!他怕大少爷夺位,想将大少爷赶出庆鑫堂!」发现洪氏母子想把事情全推给他,温掌柜干脆来个鱼死网破。 伙计们也猛点头,「是啊,我们都是听当家的指令的!」 「不,不是的!」 洪氏还想试图辩解,贺靖弘却按捺不住脱口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位置,是贺靖棠觊觎我的当家之位!」 这番话分明承认了是他所为啊,这个笨儿子! 洪氏都快气晕了,她用力捏儿子的手臂,要他闭嘴,「各位,靖弘这五年来尽心尽力,他只是一时糊涂……」 「尽心尽力?他真的有能力吗?」贺靖棠若有深意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贺靖弘双目赤红。 洪氏也狠瞪着他,仍紧紧扣住儿子的手臂,要他不要轻举妄动。 第二十九章 「把帐本拿进来。」贺靖棠命令道。 洪氏脸色瞬变,充满警戒。 阿力带人进来,手上抱着帐本,传给在座的大老们看。 老们阅读起帐本来,个个张大眼,神色凝重。 庄老首先发难,「太糟了,怎么赔那么多钱,为什么跟我原本看的那本帐本不一样?」 洪氏凑过头看,猛摇头,「怎么可能?不可能!」 贺靖棠走到她身边,狡猾一笑,「不可能?因为真的帐本早该被你们烧了?带进来!」 他一命令,有个人被押了进来,手上抱着烧了一半的帐本,洪氏看到对方,脸色刷白。 贺靖棠将帐本接了过去,翻开摊在桌上,「他已经承认是你命他烧帐本的,仔细瞧,这帐目的内容都跟我拿来的一样吧?事实上烧毁的是誊本,我带的才是真帐本,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半夜里烧帐本吗?如果这帐本没有问题,为何要烧呢?」 洪氏额头冒汗,千防万防没防到这一举动竟被他逮到,还救回这些帐本。 贺靖棠接着拍了拍手,阿力又带人进来了,是庆鑫堂的几位帐房,手上同样抱着帐本,一摊开,上头的帐毫无亏损,和另外一份天差地别。 「我认了,夫人给了我们很多钱,要我们要假帐,好掩盖亏损……」其中一人低着头内疚的道。 这时的贺靖弘早呈现呆滞状态,他望向娘亲,眼神惊慌不已。 洪氏也不知所措,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贺靖棠抢夺先机捉住了他们的把柄。 「还不承认吗?」贺靖棠笑了笑,眯起锐利的眸,「那么,一个个来算好了,这五年来,贺靖弘赔的钱可不少啊。」 接着,他又带了证人进来,有掌柜,有贺靖弘的心腹,也有在庆鑫堂工作的人,都一一出来指证贺靖弘急功近利、刚愎自用才会屡屡赔钱,还指出当时进的货至今仍囤在某个地方。 「贺靖弘,这五年赔了那么多钱,你还不承认吗,要清点财库吗?」贺靖棠厉声道。 「我对你们真是太失望了,竟瞒了那么大的事,将我们耍得团团转!」庄老气愤道,他是最早和贺靖棠合作的人,原本他还不信,还是贺靖棠拿出众多证据才相信的。 他一直把名分看得极为重要,认为贺靖棠能力虽好但出身不好,相比之下贺靖弘更有资格当当家,想不到……他真是看错人了! 「真的没想到,要是让靖弘当下去,庆鑫堂岂不要倒了?」 「果然资质差很多,难怪老爷子坚持要靖棠当家……」 贺靖弘无法忍受这些批评,崩溃怒吼,「你们在胡说什么,我才不会输给他,我只是运气不好罢了,我哪知道会下雨,哪里知道会受骗,我、我……」他抱着头跪在地上。 已经无力回天了吗?洪氏充满怨恨的朝贺靖棠道:「贺靖棠,这下你满意了吧?」 贺靖棠咬牙道:「还不够!我无法原谅你,我们当了十几年的母子,你竟然买凶杀我!五年前的那一天,是你派人送信到我手上,伪装成客户要与我谈生意,引我上船,再让人在那艘船上焚香,迷昏我和护卫,最后再将我推入湖里,想置我于死地对吧!」 贺靖棠的指控惊着了所有人,包括大老们,只有庄老知道这件事。 「夫人杀人?!」 「这、这怎么会?!」 「天啊,你怎么能为了当家之位害人!」 贺靖弘听到此言,抬起头为娘亲说话,「不,我娘不可能杀人!」 洪氏被这指控吓得脸色发白,「不,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贺靖棠冷厉的眸直视她,「你长年一直使用,有助安眠的香粉,跟我那天闻到的焚香味道一模一样,我也找到当年在船上的杀手之一,是桂香在赌坊里当打手的亲戚,那个人说是桂香找上他帮忙的,最早送信的人就是桂香!」 洪氏听得震惊,张嘴想辩解,贺靖棠立即又道:「桂香和她亲戚在我遇难后就从京城消失了,虽然我查到桂香的下落时,她已经于两年前病逝,死无对证,但她那个亲戚供称桂香是听从贺府里的人的命令,洪玉梅,桂香是你的丫鬟,你就是买凶杀害我的主嫌!」 原本他也怀疑过贺靖弘,但和贺靖弘过事后,他发现他只会虚张声势,没有洪氏心狠,而且洪氏使用了同样的香粉,桂香还是她的丫鬟,她的嫌疑最大! 洪氏听得脸色涨红,激动的否认,「贺靖棠,你不能凭我用同样的香粉就认定凶手是我!我根本不知道桂香有送什么信,当年也是她自行离府的,我如果真要杀你,何必要等到你长大成人,在你没有反抗能力时杀你不是更好?我是讨厌你,可是从来没想过要杀死你!去找那个说我是主嫌的人来,我要跟他对质!」 洪氏的表情不像说谎,说的也合情合理,她有太多杀他的机会了,她的气势也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心虚,这让贺靖棠动摇了,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错了经过对质,洪氏仍坚决否认买凶杀人,桂香的亲戚也没有实证证明她是主嫌,最后并没有得到结论。 这一场对质,也让贺靖棠更困惑了,但倘若不是洪氏,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布下陷阱,诱他上船杀他,而且桂香是洪氏身边的人,她确实嫌疑最大。 既然洪氏不承认,他只能继续找出更多的证据让她百口莫辩,为防洪氏逃走,他暂时将他们一家三口监禁在府里的某个小院落里。 处置好后,贺靖棠走到他爹的书房。 洪氏抵死不认她买凶杀他,但当他问及那面镜子的下落,她倒是干脆的说出了藏处,说她放在父亲的书房里,也难怪他一直都找不到。 贺靖棠照着洪氏所说的,拉开桌下的暗层,取出一个小木盒,他打开木盒,里面放了一迭信件,都是洪氏所写的,里头写着对爹的思念、埋怨,所有的爱恨都锁在这个木盒子,锁在这个书房里。 在信件旁,放着一面典雅的金色小镜子。 贺靖棠心想着这个镜子是贺家的传媳之宝,她一心想成为这个家的长媳,才会想夺过来占为己有吧。 贺靖棠可以想象得到,洪氏一个人静静待在这书房里,看着这镜子的悲凉心情,但是,这不能构成她杀人的理由。 贺靖棠反复看着镜子,忍不住想,如果把它弄碎了,馨雨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他了? 发现脑海竟闪过这可怕的念头,他赶紧松手将镜子搁在桌上,手微微发抖,最后,他用帕子将它包覆起来,打算赶在他改变主意前,将这镜子送出去。 不久,贺靖棠踏了出去,阿力就在书房外等候,看到主子的眼神变得冷冰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走吧!」贺靖棠说了这句话,往前走去。 阿力在后头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明白,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分开? 当他跟着大少爷从庆鑫堂回来,在马车上听到少爷这么说时,可是吓了好一大跳,也不知道小倩知不知道内情。 他摇了摇头,看到主子走远了,赶紧追上。 当贺靖棠回到他的院落,宋岑雅正好听完小倩从其他人那儿听来的有关洪氏等人的事。 看起来他的复仇计划很顺利。她松了口气。 第三十章 这时,她从窗子外看到贺靖棠走来,她马上从椅子上跳起,冲出房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亲耳听他说明所有的事,想跟他说说话,听听他的声音。 因为以后就听不到了。 宋岑雅跑到他面前,差点滑倒,她站稳后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贺靖棠被她吓了一跳,本想念她几句,硬是忍下来,朝她浅浅微笑道:「贺靖弘将暖暖包调包,换上坏掉豆子,想将我赶出商行,但他失败了,反倒是我的复仇大计很成功,我揭发了他们母子这五年来做的事,虽然洪氏不肯承认她买凶杀我,不过,她迟早会认的。」 「太好了!」宋岑雅露出欣慰的笑,却言不由衷。 她觉得他好陌生,他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是恶质的,他会狡猾的逗着她玩,绝对不是像眼前这般优雅淡定,戴着无害的面具面对她,把她当成陌生人一样对待。 这时,贺靖棠朝她跨出一歩,将收在衣襟内的镜子递给她,「馨雨,你要的镜子。」 宋岑雅乍见他手上的镜子先是一愣,才慢吞吞接了过去,掀开帕子,果然是回魂镜没错,但她脑里却一片空白。「馨雨,我们的交易总算结束了,你真的帮了我很多忙,谢谢你。」 听到他这么说,宋岑雅怔怔抬起眸望向他。 贺靖棠依然笑得无懈可击,「你回乡总需要盘缠,你帮我出了很多主意,让庆鑫堂赚上不少钱,我会尽快结算银子给你,当作你的酬劳,我也会给你和离书,你收拾好后,随时可以离开。」 宋岑雅双眸带有震惊,发不出声音。 「真是太好了,你可以救你最重要的家人,希望镜子能发挥它的神力。」 宋岑雅听得心一酸,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是他的错觉吗?为何她会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不,执意要走,说不爱他的人是她不是吗? 贺靖棠的心又冷下来,虚伪的笑着,「我还有事先走了,在你离开前,房间就让给你用,你……好好保重。」 说完,他立即转过身,朝前迈步,背对着宋岑雅的他表情充满着痛苦,真怕自己会忍不住用力抱住她,要她不要走。 但对于一个不愿留在他身边的女人,他就算再着迷,都不可能求她留下。 「大少爷,这……」阿力无奈的看了看小倩,只好追上去。 「大少奶奶!」小倩心急的喊,偏偏大少奶奶就是动也不动。 宋岑雅看着贺靖棠背对着她而离开,她好几次都想冲向他,但她不能。 她不能跨出脚步,不能喊出他的名字,跟着他走。 她得离开,回去原来的世界。 她只能看着他一步步往前走,离她愈来愈远。 宋岑雅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滑下。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 【第九章】 贺靖棠到书房写和离书,他盯着纸张想了很久才写下,之后还结算了一笔银两,托阿力送到宋岑雅那儿去,然后,他整个人就像失了全身的力气,呆滞的坐着,一言不发。 当阿力跑了一趟回来便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服侍少爷这几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呆,他知道是为了什么,于是静悄悄退出书房。 发呆对贺靖棠来说是很难得的情形,他身为商人,无时无刻都在思考,容不得他发愣,带着仇恨回来后,他更是不停思索着怎么复仇,像这样失魂落魄,倒是第一次。 她没有叫住他。 她的眼里明明带有不舍的泪光,却仍是没有叫住他…… 贺靖棠眼神空洞,他第一次拿一个女人无可奈何,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却也无法抛下自尊试图去挽回她。 难道就只能让她走了吗?他还能怎么办? 「少爷,杨总管找您。」这时,阿力推开门禀报道。 贺靖棠回过神来,表情转为冷肃,「让他进来。」 他知道杨总管为何而来,他一回来,就下令将洪氏母子监禁,当时就看出杨总管想为他们求情,毕竟是服侍了多年的主子,杨总管一直对洪氏忠心耿耿,自然会想为她说话。 果然,杨总管真的是来求情的。 「少爷,夫人和二少爷是做错事了,我无法为他们辩解什么,可是夫人她不会买凶杀您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贺靖棠唇边扬起嘲讽的笑,「怎么不可能?人心难测啊,你真那么了解她的为人吗?」 杨总管仍是为洪氏说情,「大少爷,夫人的心肠并没有那么坏,在您小时候,她也是很疼您的!」 「那是因为她想取代我娘的位子,想讨好我。」贺靖棠冷冷一笑。 或许有一段时间是待他不错,但后来发现爹仍然不爱她,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便无法再一视同仁了,还对有着与生母相貌相仿的他心生怨恨…… 「德叔,他们母子隐瞒亏损,做假帐的事,你都不知道吗?」 杨总管瞪大眼,似乎很震惊他会这么问。 贺靖棠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说穿他也只是个总管,哪有办法干涉主子的事。 「不用再替她说情了,她若不承认,我会找出更多证据让她认的,到时可不是将他们一家子除籍,赶出府便罢,还会将她移送官府,让官府来制裁。」 杨总管眼底闪过惊骇,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大少爷,我服侍贺家大半辈子,毕生的心愿就是希望看到你们一家和乐。」 听到杨总管这么说,贺靖棠不禁泛起苦笑,「怎么可能呢,在很久以前,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 他不想再多说,踏出了书房,阿力朝杨总管点头致意后,赶紧追上。 贺靖棠也不知该走去哪里,带着阿力在这大宅院里闲逛,这明明是他的家,他却觉得没有容身之处,心也没有归属,在这里,家人不像家人,连他最心爱的女人都要离开他。 不知道她接到和离书是带着什么心情?她……何时要走? 贺靖棠恍神想着,走到某一处时,恰巧看到几个丫鬟搬着物品,回神道:「这是在做什么?」 丫鬟们看到他都心一惊,赶紧禀报,「大少爷,这是大小姐的东西。」贺靖棠一瞥,大箱小箱可多了。 贺靖庭没有涉案,原本不用跟着她娘和哥哥受监禁,但她太吵了,干脆就连她一起关了。 「她以为她在做什么?享乐吗?除了必要用品,什么都不许带过去。」贺靖棠下令。 丫鬟们都不敢多说什么,低垂着头。 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庆鑫堂在二少爷的掌管下有了严重亏损,夫人竟还协助二少爷做假帐,更惊人的是,夫人竟是当年买凶杀害大少爷的主嫌,为的就是要夺取大少爷的当家之位,大少爷带着多大的怨恨回来可想而之,她们是大小姐房里的人,也不知大少爷会不会记恨,将她们赶出去。 「大少爷,这是夫人常用的安眠香粉,没有这个夫人夜里都睡不好,幸亏杨总管提醒,我才会回来带。」秀子小心翼翼道,原本带有傲气的她,此刻随着洪氏的落难变得卑微许多。 「杨总管提醒?」贺靖棠一愣,想想又道:「也是,府里大小事都是杨总管在处理的。」也因此,他才能受到重用,在贺府当那么久的总管。 第三十一章 秀子顺应着话道:「是啊,杨总管对夫人很用心,夫人这些年来夜里都睡不好,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多亏杨总管帮夫人找到这种香粉,才能安睡。」 闻言,贺靖棠表情一变,这种有安眠药效的香粉并不是想买就有,必须有特别的门路,他没想到竟是杨总管帮洪氏找来的。 秀子本来有点退缩,不知该不该开口,看到贺靖棠并没有对她们这些丫鬟发脾气,便鼓起勇气道:「大少爷,夫人真的没有想杀您的意思,她虽然个性好胜,但其实有情有义,对我们这些跟在她身边的人都很好,她不会取人性命的,请大少爷明察!」 贺靖棠挑了眉,不只杨总管,连个丫鬟都为她说话? 「你叫秀子吧,我记得,你跟桂香都是夫人的陪嫁丫鬟?」 秀子听到他开口问,紧张点头道:「是的。」 贺靖棠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那你知道桂香为什么要离开府里?不是送完信后怕被发现才不得不离开的吗?」 秀子脸一白,猛摇头,「不,我们都不知道她帮忙送信的事,夫人更不知道,那一阵子桂香变得很奇怪,心神不宁,然后忽然就说要走,连夫人都留不住她!奴婢没有说谎,这是千真万确的!」 她额头冒着汗,拼命为洪氏求情,「大少爷,只要可以证明夫人的清白,奴婢什么都愿意说!我们这些服侍夫人的丫鬟都想救夫人!」 贺靖棠心里确实有疑点,又问了她一些问题,也让阿力帮忙问其他人,不久就有了收获。 他并不是认为洪氏是无辜的,他只是想弄清楚真相而已。 有个丫鬟吞吞吐吐的说,在他遇害的前一天,她听到桂香说要做一件事,还说她很害怕,事发隔天,她也亲眼看到她和某个人在一块,收了那个人的钱后便离开府里,她觉得这事很诡异,一直以来都不敢说。 此外,他还意外得知一件事,将所有事串连在一起后,真相逐渐浮出水面,却令贺靖棠受到严重打击。 不,不会的,不可能…… 他要赶快恢复那缺了一角的记忆,他记得当时还有一个人在说话,或许只要他想起来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是谁……到底想杀他的人是谁?! 贺靖棠回到书房,他拼命地想,脑海里有好几道声音,疼得他的头快裂开,想抱头吼叫。 当初的对话不断在他耳边响起,贺靖棠也因为剧烈的头疼,双手抱住了头,表情近乎狰狞,然后下一瞬,像有什么窜过了脑门,让他浑身一震。 他想起来了,有个人在他背后说了一句话—— 「大少爷,我对不起您。」 贺靖棠惊惶的睁大了眸子。 贺靖棠爹娘的墓园位于贺府后山,那里风景秀丽,绿意盎然。 今早,贺靖棠上了后山,带了供品上香祭拜,难得的是,平常总和他一块行动的阿力没在身边。 两座墓相连在一块,是贺老爷在病榻前要求的,想在死后和贺靖棠的娘葬在一块。 「今天天气真好,是扫墓的好日子。」贺靖棠对着墓碑说,似在对着他爹娘说话,然后在点完香祭拜之后,掀起唇又道:「小时候我娘早死,我爹一直忙着商行的事,总是你陪我玩,陪我练字,对我来说,你就像我第二个爹,总是在我身边陪着我。」 原来,他是在对着别人说话,在他后方,有一道影子逐渐接近他。 「所以当我隔了五年回来时,看到你为我掉泪,我真的很高兴,我的家人背叛了我,他们还可能是想杀我的刽子手,只有你是真心关心我,为我流眼泪,没想到那都是假的?!」 背后的影子缓缓往前进,贺靖棠语气变得尖锐嘲讽,「我早该知道那是演出来的,当时你说了一句可疑的话,你说你那天马上让人去湖里打捞,你怎么会认为我落湖溺死了,而不是认为我被那些人掳走了?而我当时没死成,现在,你又想杀我第二遍了吗?」 他厉声一喝,转过身,就见杨总管高举着刀对准他,双手不停颤抖着,猛地冲过来朝他砍下。 这一砍,让贺靖棠心都冷了,他竟想在爹娘的墓前杀他? 在刀子快划上他的前一瞬,他敏捷闪了过去,冷冷的直视着他。 「大少爷,我对不起您。」我听到你对我这么说,你可知,当我认出你的声音时有多心寒吗?每当我试图回想这段记忆时,总是头痛万分,或许是我下意识不想记起来,不想知道你想杀我的事实……」 银光一闪,刀子又砍向他,贺靖棠左闪右躲,他今日才知道,原来杨总管是个练家子。 只是他毕竟年纪大了,连续砍了好几刀后已体力不支,贺靖棠看着他,悲伤的道:「德叔,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杀我?当秀子说那种安眠香粉最早是你给洪氏的,当有丫鬟说看到你给了桂香银两,要她帮你办事,更甚者我昨天才知道你跟洪氏交情不浅,有不可告人的私情时,我都不敢相信会是你要杀我,可是我耳朵里听到的声音骗不了人。」 贺靖棠看着杨总管又高高举起刀,语气轻颤着,既难过又愤怒,「德叔,为什么你会不惜一切要杀我?是她逼你的吗?」 在他心里还残存着小小的希冀,德叔不是自愿要害他的,是那个狠心的女人要杀他。 「啊——」杨总管表情痛苦,用力嘶吼,又朝他砍去,贺靖棠原先只是躲着他,这次终于出手了,他一举扭过他的手,再重击他的腹部。 杨总管手上的刀铿锵一声滑落在地,他抱住肮部弯下了腰,痛得跪了下来。 贺靖棠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等着他一句话。 杨总管抱着肚子许久,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不,不是夫人的意思,她并没有支使我杀你,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她也跟我没有任何苟且关系,只是我想守护她……」 「守护她?」贺靖棠真的错愕了,他还以为是两人有暧昧,没想到是杨总管单方面的爱慕。 杨总管盯着落在地上的刀,不再隐瞒的道:「我和夫人认识三十多年了,我从小流浪街头,有一次发了烧差点病死,是夫人好心救了我,我才得以活下来。我自知身分卑微配不上她,便心想以仆人之姿守护她也好,知道她和贺家有世交关系,极有可能会嫁进贺家时,我千方百计进贺家当差,可最后老爷没娶她,反而先娶了大少爷你娘…… 「老爷成婚的那五年来,她常以各种名义进贺府,看到老爷与你娘恩爱总是很痛苦,我看着她流泪,听着她说若是你娘能消失就好了,我忍不住就想达成她的心愿……」他肩膀颤动着,「我做了最邪恶的事,把你娘从楼梯上推下去……」 贺靖棠如雷震耳,耳边嗡嗡响着,一阵天旋地转,好不容易才得以发出声音,「你说什么,你把我娘推下……我娘不是失足死的?」 怎么会……他瞪着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杨总管愧疚得老泪纵横,这秘密他隐瞒了二十多年,他咬紧牙关,知道自己必须说下去,「夫人并不知道这件事,之后我鼓励她趁这个机会接近老爷,老爷为了照顾年幼的您,加上家族的压力才娶了她当继室,当时我以为,夫人从此就会幸福快乐。可是,这些年来,她依然不快乐,老爷病逝后,她哭着对我说,老爷要和前任夫人葬在一起,庆鑫堂也是你的,她什么都没有,她不甘心,她不能让你夺走庆鑫堂,她希望你可以消失。」 第三十二章 「于是,你杀了我娘后又想杀我,为了那个女人,你什么都做得出来……」贺靖棠气愤的瞠大眸子,全身发抖,恨不得杀了他为娘报仇。 「我命人将您推下湖里就后悔了,日日夜夜盼着少爷您还活着……」杨总管不停流泪,那模样看起来真的是懊悔不已。 「你骗人!你怎么会希望我还活着!」贺靖棠愤怒的咆哮。 先是杀了他娘,又想杀他,这人怎么这么无情! 杨总管槌着胸口,「少爷,我怎么会想杀了从小看到大的您,我当时是着了魔了,这五年来,我无不抱着一线希望盼望您活着,所以当您活着回来时,我真的是感到万般庆幸……」 「后来听到我说,我不会争当家之位,一年后想移居北方时,你是不是松了口气,以为这样你就不用杀我了?」贺靖棠看他说不出话,冷冷笑道:「你真虚伪!你只是良心不安罢了,根本不是真心希望我活着。」 杨总管自嘲道:「是的,我良心不安,所以当我发现您夜里时常偷偷出门,和看似探子的人见面时,我就知道,您一定是查到了什么,是回来报仇的,我陷入了挣扎,为了要不要杀您感到痛苦。我应该要告诉夫人您回来的目的,可是我做不到,我一直努力想着该怎么解套,但一直都想不出来……」 「到最后,你还是决定要杀我。」贺靖棠看着掉在地上的刀子,只有心寒彻骨。 杨总管无可奈何的苦笑,「是的,大少爷真的很聪明,竟能从秀子那里问到那么多,在您今天主动找上我来扫墓时,我就明白您已经知道一切了。」 「所以,你干脆就跟着我来,想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将我杀掉?」贺靖棠憎恨的拉高声嗓。 「是,我原本是想杀你,我想来想去,就只有这条路可以走,我只能杀了你,不过,现在想想,或许我真的错了……」 贺靖棠冷笑,「你承认你错了?就算你现在反悔,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杨总管没有说话,从地上捡起了刀。 「你还想杀我?你杀得了我吗?就算杀了我也没用,贺靖弘还是当不了当家!在知道你是真正的凶手后,我已经写信通知了所有大老——」他突然止住声,瞪大眼,看着杨总管将刀对准自己的心脏。 他想做什么? 杨总管愧疚的朝他一笑,「少爷,作孽的是我,或许我在一开始就不该杀了前任夫人,让夫人进门,那么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幸了,我自以为是守护夫人,却害得夫人不幸,您也不幸……少爷,我真的对不起您,我所做的这一切错事,只能以死谢罪,只请您放过夫人。」 杨总管双眼闭上,眼见就要朝心窝捅下,贺靖棠骇然一震,想都不想就高喊出声,「住手——」 他刚想行动,在树上埋伏的阿力动作更快,锵的一声,立即打掉他手上的刀子,其他护卫也同时从暗处飞出,从后头扣住杨总管的手臂,让他动弹不得。 贺靖棠走到他面前,冷冷的道:「你以为死了就行了吗?我不准你死,你杀了我娘,你所做的这些事,不是死了就可以赎罪,我要跟你算帐!」 杨总管整个人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被左右架着才站得起来。 「押回去!」 贺靖棠命令道,越过他往前走,才走几步,后头便传来虚弱的声音。 「大少爷,无论您信不信,我都是真心希望你们一家人和乐的,我希望您能快乐……自从您回来后,您总是带着假笑,心里充满防备,但在那一天夜里,我看到您和大少奶奶在玩雪仗,玩得很开心,远比过去的您还要快乐,我看得出来,您很喜欢大少奶奶,所以我不明白,为何您要与大少奶奶和离……」 贺靖棠回头瞪住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到现在还要说这些,而且他竟还知道他要和离之事。 看出他的疑惑,杨总管轻笑,「我可是贺府的总管,怎么会不知道。」他语重心长的道:「大少爷,我只是想说,比起我和夫人,还有被我一手拆散的老爷和前任夫人,您和大少奶奶都太幸运了,至少你们的心是系在一块的,至少还活在这世间……」 贺靖棠双眸冰冷,「你错了,她并不爱我,也不想留在我身边。」 杨总管叹气,「就算如此,大少爷,您还是有机会不是吗?」 贺靖棠怔住,望着自己的大手,他还有机会吗? 贺靖棠让阿力等人将杨总管押了回去,本想一个人独处,在后山待久一点,静一静心,然而他的心却静不下来,脑海里不停盘旋着杨总管说的话,不知不觉凭着一股本能和冲动,快步往贺府的方向走去。 他,真的要让她走吗? 他想起爹一直思念着娘,总是望着娘的遗物叹息;想起洪氏总是寂寞的看着爹的背影,杨总管为守护洪氏默默待在她身边,这样单方面,永无止境且得不到回应的思念,都太痛苦了。 最后,他脑海浮现出李馨雨那张悲恸的小脸,以及悬在眼角的泪光,他其实到现在都无法真正死心,无法告诉自己她对他无心,心里还抱着她爱他的希冀。 然而他明明知道,她或许是爱他的,是有苦衷才离开他的,他却不敢再试着去挽留她,因为他生怕会再次被她拒绝。 难道他的自尊就那么重要吗?他就只能看着她离开吗? 往后,他要像爹一样只能思念着死去的娘,像杨总管和洪氏一样,只能思念着心爱的人,却碰触不到,就这样活下去吗? 她说她要到很遥远的地方,到底有多远?会比心意不相通,天人永隔,再也不能见还要遥远吗? 既然他还活在世间,她也是,能有多远? 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他放任她完全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要是放她离开,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能让他如此惊喜又欣赏能带给他温暖悸动的女人。 当初他都可以为了得到她的心对她死缠烂打,为什么他现在会因害怕被她拒绝而退缩,他明明做的还不够! 他想见她、想见她,想紧紧捉住她! 贺靖棠内心充斥着这一句话,他愈走愈快,最后拔腿狂奔,一回到贺府,忙不迭朝他的院落方向跑去,在众人面前总是温文儒雅的他,还是第一次那么莽撞,四周的下人们都看得大吃一惊。 「馨雨!」贺靖棠大步跑到寝房,房内却空无一人。 他的心脏一跳,昨天他才给了她和离书和一袋银子,今天她就走了吗? 那么快就走了吗? 「大少爷,您找大少奶奶吗?」小倩见他用跑的回来,气喘吁吁的追在后面跟了过来。 贺靖棠听到小倩的声音,转过身急迫问道,「她人呢?」 倩失落的道:「大少奶奶今天收拾包袱说要回家乡去,我想陪,她却硬要我留下,说我无法陪她回去……」 少奶奶还给她银子说要当她的嫁妆,说很抱歉无法看她嫁给阿力……小倩回想起那副情景,不由得眼眶泛泪。 贺靖棠听到宋岑雅回乡去了,大受打击。 她走了,他晚了一步…… 「不过,大少奶奶今天一早就忙着找大少爷,说要跟大少爷道别,但大少爷不在府里,她便说要到商行一趟。」 第三十三章 她在商行?贺靖棠的精神一振,迈开步伐就要赶去。 倩喊住了他,「大少爷,大少奶奶她这几天为了您愁眉苦脸,整天叹气,昨天收到和离书后,还一夜未眠,她其实不想和您和离的,她昨晚还做出很奇怪的事,好几次对着镜子大喊着说要回去,喊完又哭了,虽然我不明白大少奶奶在想些什么,但她其实一直都很痛苦……」 倩接着从一个抽屉里取出宋岑雅藏起来的绒毛帽子,递给他,「大少爷,这个是大少奶奶为您缝制的帽子,她说您天冷总会头疼,戴上帽子护住头就不会疼了,可是她总说她缝得好丑不敢让您看到,最后也没有拿给您……」 贺靖棠看着手上的帽子,想起有一次她看到他马上藏东西,原来她是在偷偷帮他缝帽子。 傻瓜,她明明是爱他的。 他将那顶帽子珍惜的放回抽屉里,更加坚定的跨出步伐,途中他遇上阿力,马上要阿力准备马车赶到庆鑫堂去。 他想见她,既然两人是两情相悦,那他就绝不会再退缩了。 只是,贺靖棠万万没有想到,一赶到庆鑫堂,他会看到无法想象的景象。 庆鑫堂的上方正窜出浓浓黑烟,一个个伙计正以接力的方式将水桶运进去,连附近的商家、百姓都一起帮忙运水。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阿力震惊的喊出。 贺靖棠霍然回过神来,镇定下来,上前了解情况。 负责坐镇指挥的大掌柜一见到他,赶紧禀道:「大少爷,您来得真快,我才刚派人去通知您呢。」 「怎么烧起来的?」贺靖棠简单问道。 掌柜脸色一变,瞥向右方,「二少爷他放火烧了仓库,虽说发现得早,但仓库里有布料、中药等易燃物,火势一下子就蔓延开来,愈烧愈旺,一时之间也很难灭火,好多货也都烧了救不出来,幸好没有人受伤。」 贺靖棠听到是贺靖弘放火时还不相信,顺着大掌柜的眼光看去,果然看到贺靖弘呆滞的跪在地上,身边还有个伙计押着他,就怕他又做出疯狂的事来。 这家伙,明明将他监禁起来了,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贺靖棠眯起眸,迸发出危险的锐光,朝贺靖弘走了过去,一把捉起他的衣领,「贺靖弘,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贺靖弘原本就受到惊吓,一看清楚贺靖棠的脸,更是吓得像没魂似的,只能逞强道:「烧了……都烧了……我赢你了……」 「混帐!为了报复我,不让我抢回当家位置,你竟做出这种傻事!」贺靖棠斥道,直到看见贺靖弘眼里闪着畏缩,才松开他。 「大少爷,您要放了他?」阿力忿忿不平。 「都一把火烧了,再揍他一顿也没用,罢了,货没了不要紧,没有人受伤就好……」贺靖棠说道,突然想起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 他是来这里找馨雨的,她人呢? 「大少奶奶呢,她来了吗?」贺靖棠急迫地朝大掌柜问道。 照理说,庆鑫堂里的人对宋岑雅是不熟悉的,但由于贺靖棠先前曾带她来商行见过大老们,因此也有人认得她。 掌柜想了想,摇头道:「我没见到大少奶奶来。」 在庆鑫堂门口帮忙递水灭火的一名伙计听到,赶紧冲了过来,「不,大少奶奶来了,我请她进里头坐了。」 掌柜脸色大变,「你请她到哪里坐?」 「就到大少爷平日休息的小厅里,就在着火的仓库隔壁……」伙计说着脸都白了一片。 贺靖棠听得心里涌起一股恶寒,想都不想就冲进火场…… 【第十章】 宋岑雅在离开贺家后,怀里抱着小巧的包袱走在街上。 对于她和贺靖棠和离的事,贺府里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她也没有对其他人透露,安静的离开,临走之前,她将贺靖棠给她的大半银子都留给小倩,说是要给她当嫁妆,结果小倩哭得稀里哗啦,害她差点走不了。 要离开这个待了好几个月的地方,宋岑雅也不是没有不舍,她曾经在这里很努力的生存着,留下了许多有苦有甜的回忆。 她一边走,一边想记住眼前的景象,想永远的怀念着,一路上她和许许多多的陌生人擦肩而过,他们身上穿着古装服饰,她也是,她像是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但其实她只是个过客。 她也看到了好几个年轻姑娘手上不是戴着庆鑫堂卖的手套,就是戴着兔子、猫咪造型的耳罩,相当俏丽,而且几乎人人都拿着暖暖包,还有人讨论着要去吃吃到饱的火锅,她抿唇一笑,心想太好了,她还有留下一些东西。 宋岑雅走到一半停了下来,问了路人,再继续往前走,拐个弯,果然看到偌大的庆鑫堂的匾额。 她来过几次,但都是搭马车来的,对路况不怎么熟悉,果然庆鑫堂名声远大,一路问人怎么走就走到了。 她是来找贺靖棠道别的,今天一早,他就不在府里,阿力也不在,杨总管也是,没有人见到他们,她想了想,他最有可能来到这里。 她想在最后见他一面,好好向他道别…… 宋岑雅唇边抿起的笑显得有点勉强,仔细瞧,她眼皮浮肿,脸色疲倦,昨晚根本没有睡好。 庆鑫堂众人忙里忙外的,宋岑雅站在外面探头探脑,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时,有个伙计眼尖认出了她,主动招呼道,「这不是大少奶奶吗?」 宋岑雅朝伙计一笑,遂向前一步问「我找你们大少爷。」 「大少爷今天还没过来,应该就快来了。」伙计说道,二少爷做了那么多差劲事,闹出那么大的丑事,他们早将大少爷当成新当家了。 「他还没来?」宋岑雅失落的垂下眸。 伙计挺会看人脸色,看出她脸上的失望,马上殷勤地道:「大少奶奶,外面天冷,不妨进来等吧,大少爷应该马上就来了。」 宋岑雅被伙计热情的迎了进去,里头的人看到她都相当恭敬的问好,当然了,贺靖棠可是未来的当家,她是当家的夫人,他们这些下人哪敢怠慢。 宋岑雅被领来一间小厅里,听说是贺靖棠平时休息的地方,里面有热茶点心可吃,也有软榻可休憩。 她坐定后,望了望四周,显得相当紧张。 在来找他后,她反而踌躇了,不知见到他能说什么?他又会对她说什么? 那时他可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大概很恨她、不想见她吧,连和离书和钱都是托人送来的。 宋岑雅苦笑,拿出了包袱里的小镜子。 为了回到原来的世界,她舍弃了他,结果好不容易得到这面镜子了,它却成了一把普通的镜子,无论她怎么试着沟通,要它带她回去,它都没有反应,那个神仙老人也没有再出现,昨晚她为此气得哭了,不知道是因为无法回去而哭,还是因为舍弃他而哭,可把小倩吓坏了。 在天亮时,她决定离开,想着或许是时机未到,她才仍留在这里吧,也或许她会突然说回去就回去,她无法预料是哪一天,还是尽早离开,她继续留在贺府只会造成他的困扰,让他连房间都回不得。 但在离开前,她突然想见他一面,好想好想见他,哪怕是看他一眼、说一句话也好,她才能满足的回到原来的世界。这样,就没有遗憾了……是吗? 第三十四章 宋岑雅的心揪疼着,她紧紧捉着镜子。 等候了不知多久,贺靖棠仍是没来,昨晚一夜未眠的她因为太过疲惫,忍不住闭上眼假寐,没想到之后真的睡着了,当她醒来时,不只是贺靖棠还没来,她还发现空气变得有点热,像是外头有什么在闷闷烧着,有股烧焦的味道。 怎么回事? 她将腿上的镜子放回包袱里,想出去看看,一踏出前面用来当隔间的屏风,简直吓坏了,她竟看到有火苗窜入窗子里,延烧到墙边的柜子,火势愈来愈大。 怎么会,竟失火了?! 宋岑雅惊吓的想推开门逃走,岂料门是烫的,她手一松,赶紧往后退一步。 火焰都烧进屋子里,堵住去路,她该怎么逃? 庆鑫堂很大,分成好几间仓库和楼房,贺靖棠闯了进去后,看到前面一排仓库都在燃着火,隔壁的小厅亦受到波及,他双眼一红,双手举起一桶水往身上淋,欲冲过去。 馨雨,等我! 阿力奔进来,从背后抱住他,阻止道:「大少爷,不能去啊,太危险了,交给其他人的吧!也许大少奶奶早就离开了,根本不在里面……」 「放开我!」贺靖棠岂敢赌,何况他并不认为她没见到他会擅自离开,他用力甩开阿力,向前跨出步伐,见其他人欲围住他,不让他过去,他愤怒的打退他们,朝那小厅拔腿奔去。 「大少爷!危险啊!」 对于后头还响着阿力和其他人的叫喊声,贺靖棠充耳不闻,站在屋子外看着烧红的火势,用力踢开门。 门板一往下掉,就窜出了巨大的火舌和黑烟,贺靖棠捂着口鼻利落的闪过障碍物,忍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滚烫热度,想看清楚她人在哪里。 贺靖棠面容慌张,大声嘶吼,「馨雨,你在吗?」 此时,火舌灼烫了他,但他仍是不停寻找她的身影,他必须确定她没有在这屋子里才行。 「馨雨,如果你在就出个声!」 四周一片狼藉,桌子都烧黑了,地上有着一簇簇火苗,贺靖棠不禁害怕看到地上躺着焦黑的尸体。 「馨雨,你在吗?」他一边喊一边找,更一边在心里祷告着。 馨雨,拜托称活着! 老天爷,拜托你让她活着! 贺靖棠在心里呐喊着,这一生从没有那么虔诚的祈求过,多盼望她能活着。 「馨雨,你在哪里?」 真的不在吗?她早离开了吗? 贺靖棠左看右看,这时,他终于看到最前方的左窗下有个人倒在地上…… 宋岑雅在发现出口被火焰堵住后,努力想寻找别的出口逃生,终于,她发现这柜子后方还有个窗子,外头也似乎还没烧起来,她试图将柜子移开,哪知火势烧得太快了,浓烟呛鼻,她只来得及用帕子沾着茶水捂住口鼻,以蹲低姿势伏在地上吸取空气。 空气稀薄,她连从窗户爬出去的力气都没有,喉咙也呛伤了,就快不能呼吸。 她会死吗?会在这里死去吗? 最终她仍无法回去原来的世界救妹妹,还会死在这里? 若早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会徒劳无功,她就该好好珍惜待在这里的日子才是。 她还没有回答他的心意,还没有对那个男人说喜欢他,她不想死! 如果可以再见到他,她一定会坦率的面对他,告诉他自己真正的心意,她不会再让他误会她对他无情…… 「馨雨!」 宋岑雅眼皮眨动了下,她好像听到贺靖棠在叫她。 她努力的睁开双眸,撑起身子,看到前方,有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入她眼眸。 「靖棠……」是他,真的是他! 宋岑雅眼角淌下泪,朝他伸长手,她好想、好想狂奔到他身边。 「馨雨,别怕,我马上过去救你!」贺靖棠看她意识还清楚,暗自松了口气,跳过地上的火簇就朝她跑去,然而跑没几步,就听见头顶上传来声响,他抬起头,就见位于她上方的一块板子就要整块掉下,往她身上砸。 不!不要!「馨雨!」贺靖棠飞奔过去,想替她挡下。 宋岑雅看到他脸上带着恐惧的朝她冲来,觉得不对劲的往上方看,正好见一块板子从她头顶上砸下。 「不,不要过来!」她慌张的摇头,就怕他为了保护她受伤。 就在这时,掉落在宋岑雅身侧的包袱,里头的回魂镜不知何时滑了出来,发出了金黄色的强烈光芒,将那个木板用力弹开,也将她和贺靖棠包覆其中,形成一个椭圆形保护着他们。 太神奇了,贺靖棠看向四周,发现那块板子倒在另一端,火也烧不到他们。 宋岑雅也惊奇的看着,发现那光芒是从镜子里发出的。 「这就是回魂镜的法力吗?」她喃喃道。 「馨雨!」 宋岑雅回过了神,就见贺靖棠朝她跑来,将她抱到前方的空地。 纵然情况离奇,但确定她的安好才是最重要的,他摸了摸她的脸,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然后抱住了她。 「太好了,馨雨,你没有事,真的太好了!」贺靖棠哑声抱紧她,好确定她存在着。 宋岑雅被他抱住,听到他的心跳声,想起方才危险的情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还不想死,不想留下遗憾…… 贺靖棠松开她,按住她的肩,眸里盛满柔情的道:「馨雨,听小倩说,你想向我道别,是想对我说什么?」 「我原本想跟你说声再见,希望你好好保重……」这是宋岑雅原本想说的话,现在她大难不死,她想对自己更坦诚。「现在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贺靖棠听到了,愉悦的亮了眸,笑得心满意足。 「馨雨,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想去的地方有多远,我都陪你去。」 宋岑雅可震惊了,「你还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啊,那是在未来,在几百年几千年的未来……」 看到他错愕,宋岑雅吸了口气,知道她必须对他说清楚,「其实,我并不是原本的李馨雨,李馨雨早就自杀死了,我叫宋岑雅,是另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我妹妹她出了车祸,生命垂危,为了救她,我必须得到回魂镜,才会被一个神仙送来了这里。 「对不起,我瞒了你这么多事,而现在,我为了救我妹妹,必须拿着回魂镜回到原来的世界。」宋岑雅愧疚着,她向他表白完后就说要回去,他会怎么想?「我说的话你相信吗?」 贺靖棠自是相信的,这金黄色的椭圆形光芒罩住了他们,还有什么不能相信? 他淡淡微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来自另一个世界,那我当初在你身上感受到的怪异感不是假的,我也一直觉得你是另一个灵魂。」 宋岑雅脸上带有痛苦,「所以,你明白了吗?我们……」不可能。 「既然如此,就带着我一起离开吧。」 宋岑雅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怎么她都说那么多了,他还是这个答案。「你在说什么,我都说了我来自未来,而且,你还有庆鑫堂……」 「庆鑫堂不只有我,我几个叔叔也有儿子可以继承,可是,你只有一个,我没有你就什么都没了,既然我无法阻止你离去,那么,就让我跟你走吧。」贺靖棠是认真的,他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日子,他要怎么活? 第三十五章 宋岑雅听了,顿时泪流满面。 曾经,他强势的要求她一定要回到他身边,现在,这个男人居然要她带他走。 他放下自尊,放下了在这里的一切,只想和她在一起,她有多么的幸运,才能得到一个这么爱她的男人,就连她的世界也愿意陪她去…… 「唉,真感人呀。」 是谁在说话? 两人面面相觑的朝发声处看去,就见一个老人凌空盘腿,边说边拭着老泪。 宋岑雅看到老人,登时瞠大了眼,「神仙老人!」 这老人是神仙?贺靖棠震惊的看着老人。 神仙老人拭着泪,「甭担心,你们会一起待在这里,小泵娘,你在你的世界早死了,从你来到这个时空的那一刻,命格就属于这里,这辈子都会待在这里。」 「什么,我已经死了?!」宋岑雅难以相信她所听到的,「我无法回去?这是怎么回事?」 「那一天老朽听到你的祈祷现身,但老朽只是个月老,没法救你妹妹的命,但老朽算出有面镜子能救你妹妹,也恰巧的发现你在这里也有姻缘,可说是相当难得的机缘,你和那把镜子有缘分,因此老朽决定助你一臂之力,送你来这里,只是这么一来,你在现世的肉体必定雕零,当你的魂魄来到此地时,你就已经死了。」 宋岑雅听完后震惊不已,久久无法言语。 天啊,她死了,她居然已经死了? 贺靖棠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他听懂了一件事,她会待在这里,会留在他身边。 他知道她心底难受,无法接受,所以没有表现出一丝喜悦,只是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她。 宋岑雅失神的开口,「我死了……那我妹妹怎么办?我还得拿这面镜子救她……她不能死!」 「放心,她不会死,这把镜子虽叫回魂镜,但它真正的功用是消灾解厄,不过前提是必须要有足够的能量引起共鸣才能起作用,也就是说,小泵娘,你必须相信这镜子有力量,必须发自内心虔诚的对它祈祷,镜子一受到共鸣,就会替你挡下灾难……」老人望向贺靖棠笑道:「公子,你不是办到了吗?」 宋岑雅望向贺靖棠看,他怔了怔,看着四周金黄色的光芒,点了头,「确实如此,当时我向上天祈求能救你。」 宋岑雅又朝月老追问道:「所以,我只要对它祈祷,我妹妹就能平安无事了吗?可是,距离那么远……」 月老拂了拂白胡子,呵呵笑道:「别小看这股力量,就算距离遥远,只要出自于真心的祈祷,这股力量就会跨越时空传递给你妹妹。老朽又算了算,就那么凑巧,你的后代跟你妹妹会有缘分呢,只要将这镜子一代一代透过你们的子孙传下去,必定能传到你妹妹手中,扭转她的命运。」 宋岑雅闻言喜极而泣流泪,「太好了……太好了……」 「我会帮你一起祈祷的。」贺靖棠抱住她,安抚着她道。 「真是太好了,老朽又成功撮合一段圆满姻缘了……」月老又感性的拭泪。宋岑雅听到月老这么说,突然想起一件很不对劲的事,朝月老问道:「慢着,为什么我早死,只能留在这里的事你不早说?」 月老叹息地道:「这样有点波折不是更感人吗?那些韩剧、日剧会大受欢迎不是没有原因的,动人的爱情,真的会让人感动的流泪啊。」 宋岑雅听得火大,这个臭月老居然是想看好戏!「你知不知道你害我们两个……」 「经过这次的披折,你们也领悟到彼此的重要性了吧,往后人生里遇上再多的难题想必都能齐心解决,有什么事会比有情人被迫分开还要更痛苦的呢?小泵娘,你无法再回去了,你得留在这里一辈子,而你也看到了吧,这位公子值得你托付终身,你就放心待下吧。」 月老这番话,让两人都说不出话。 「你们要永远都恩恩爱爱的,回去吧!」月老呵呵作笑,大手一挥,金黄色的光芒刺痛了他们的眼—— 一个眨眼,他们两人已双双躺在他们的房间里,他俩困惑的面面相觑,宛若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阿力和小倩都在房里,见他们醒来了,高兴不已,「太好了,大少爷、大少奶奶,你们终于醒来了!你们睡上一整天了!」 睡上一整天,有那么久吗?两人都感到相当神奇。 「睡上一整天也不要紧呀,大夫说会睡那么久大概是受到惊吓,最重要的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两人都平安无事,也都没有受伤,说来还真是奇迹,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两人倒下的地方都没有着火呢!」阿力啧啧称奇道。 真的是神迹呢!贺靖棠心想着,看到宋岑雅流露复杂的神情,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按入怀里。 宋岑雅贴着男人温暖的胸膛,她回不去了,可是,她可以一辈子待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有得必有失,而且小真将会在未来的时空活得好好的,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那天火灾,宋岑雅喉咙有些微呛伤,贺靖棠手脚也有点烫伤,但都无大碍,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太幸运了,只有他们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彼此一起经历过什么,更加的珍惜对方。 在他们睡上一天后,才知仓库早在好几个时辰前已灭了火。 庆鑫堂损失许多货,某些还是客户订的,宋岑雅很担心交不出来恐会危及商誉,没想到贺靖棠竟老神在在的从北方订来同样一批货,解决了眼前的困境。 那一天她才知道,贺靖棠在失去记忆的那几年,以他义父所取的葛齐之名成为北方最年轻的巨贾,本身累积了一笔巨额钱财,也有广大的人脉,但因为他鲜少现身,大部分人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也因此就连洪氏曾派人到北方打听他的事,都打听不出什么来。 贺靖棠竟是葛齐本人,又替庆鑫堂解决了困境,这名望可是一飞冲天,原本还有几个和洪氏有私交的大老,都立即朝他靠拢。 而犯下纵火的贺靖弘成了过街老鼠,他害得庆鑫堂连连亏损,加上娘亲被当作杀人凶手,让他益发不想让贺靖棠得到庆鑫堂,竟想办法逃出监禁,一把火烧了庆鑫堂的仓库。 岂知这把火才放下去,他就腿软的瘫在地上了,没有承担的勇气,在得知贺靖棠抢救了庆鑫堂,以及贺靖棠这五年在北方做生意,闯出名号来,更让他觉得自己的作为就像个笨蛋,处处展现出他的无能,终于承认他比不上贺靖棠。 今日,大老们要开会决议处置贺靖弘,他双腿跪下,额头磕地,人生里第一次反省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真的错了,做错了那么多事,请原谅我……」 「大声一点!你爹有这样教你吗?庆鑫堂是你爹一辈子的心血,你居然放火烧了!你怎么对得起你爹和贺家的列祖列宗!」 洪氏痛斥着儿子,这还是她第一次将儿子骂得狗血淋头,连她都无法原谅儿子竟想烧了庆鑫堂。 「都是我的错,请原谅我,我知道错了!」贺靖弘更拉大嗓门道,虽然丢脸,但他只有认错这条路可走。 第三十六章 洪氏脸上也带有愧疚,低声下气求道:「请饶了这孩子吧,怎么罚他都可以,让他当工人也行,就是别送官府,别让他除籍,要我流浪街头都无所谓,是我这个当娘的错,没教好他,纵着他……」 说着,洪氏也双腿一跪,所有人都吓到,贺靖棠赶紧自座位上站起,双手扶她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以往他会恨她,是因为当她是买凶杀他的凶手,现在他要拿什么恨她?就算她自私自利的帮着儿子隐满庆鑫堂的亏损又做假帐,她也是个长辈,他承受不起她这一跪。 洪氏眼眶里充满自责的泪水,捉着他的双手道:「靖棠,我也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我的嫉妒心会害了你跟你娘……杨总管他真是太傻了……」她全身无力的往下滑,捉着贺靖棠的裤角苦苦哀求,「靖棠,求求你原谅杨总管吧,他只是以为这么做就能守护我,我才是罪魁祸首,什么罪都是因我而起的……」 这一幕令贺靖棠看得相当震惊,洪氏竟声泪倶下的替杨总管下跪,想揽下这一切罪过。 宋岑雅也在场,贺靖棠让她一块来,她看得心情无比沉重,也觉得好痛,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悲剧?只是为了守护一个人,就能毫不留情的杀人,犯下无可弥补的罪? 老们看到洪氏为杨总管求情,也都摇头叹息,没有人为她说话。 贺靖弘兄妹更是受到惊吓,第一次看到强悍的娘亲哭着求饶。 杨总管的事很令人遗憾,没人料想得到意外死去的前任夫人是他害死的,贺靖棠五年前在船上遇害也是他买凶杀人的,那么让人信服、德高望重的一个人竟犯下如此大的罪,实在不敢相信。 原本杨总管该被羁押到官府的,但在当天他昏倒了,叫来大夫看诊,才知他早已病重,活不久了,也是他怀着那么大的罪恶过活,没有一日放松过,自然郁闷成疾,在病榻上,他心中一直喃喃着对不起,神智不清,也无法下床,整个人像是瘫了。 要贺靖棠亲手将这个信任的长辈送到官府,眼睁睁看着他坐牢或被判死罪,对他来说是残酷的,杨总管这一病,反让他感到轻松。 而对洪氏他们…… 贺靖棠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洪氏和贺靖弘,双唇冰冷抿着,久久不动。 宋岑雅看出他眼中的挣扎、他的心软,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她的手也带有温暖的温度,暖和了他的心,贺靖棠目光柔和的朝她扬起微笑,终于决定好怎么做了。 夜里很冷,喝着暖暖的酒配上泡茶炸鸡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这是宋岑雅第三次喝醉,在听到杨总管卧病不起的那一天,贺靖棠喝了酒,她陪着他喝,然后两人在那一晚发生关系,也把和离书撕了,决定等所有事情结束后,举办个温暖的小婚礼,象征着重新当夫妻。 今天,贺靖棠对洪氏和贺靖弘做出处分,说是心情不好想喝酒,她是他老婆,当然得安慰他,陪他一块喝了。 「看不出来你很善良嘛。」宋岑雅微醺的拍拍他的肩。 「是吗?」贺靖棠搁下酒杯,听着她这句很恭维的话。 「你没有将他们一家子除籍,没有把他们赶出贺府,你还对贺靖弘说,要将庆鑫堂交给他,你真的很伟大,你没看到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吗?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宽容的做出这种事啊。」宋岑雅又拍拍他的肩,「还以为你腹黑得没人性呢,我以你为傲!」 贺靖棠不觉得她的赞美能使人高兴,「我不是说过,我要带你回北方吗?北方的市场大,在边界那里有许多异国人,可以交涉做生意,义父希望我能去那发展,留在这里,我就无法顾全北方的生意了,所以我才会将庆鑫堂留给贺靖弘,到时若和他合作,势必可以赚到更多钱。」 「是这样吗?」宋岑雅双眼迷蒙的问。 「当然了。」 宋岑雅总觉得他真正的心思不是这样子。 罢了,他肯定是爱面子不肯明说。 贺靖棠看她的模样,笑着摇头,眼里满是宠溺。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不要达背你真正的心意。 当时,她在他耳边这么说。 他真正的心意是什么? 德叔已病得很严重,这一生他活得悔恨,不久于人世就是对他的惩罚,而洪氏他们罪不至死,也真心忏悔了,他真的要将他们一家人赶尽杀绝吗? 他想着,然后发现他累了。 当宋岑雅握住他的手,对他说这句话,他感受到她手心上传来的温暖,觉得放松,突然不想再去恨了。 他累了,只是如此。 「而且,我发现靖弘其实很聪明,他只是活在我的阴影下,加上得失心太重,太想表现又刚愎自用,才会判断错误,只要改改性子,再磨个几年,也是大器之材。」贺靖棠说的是真心话,真心这么认为。 宋岑雅听了,冲着他笑了笑,「靖棠,你做得很好喔。」她摸了摸他的头。 「嘿,给你奖励!」她从衣襟里掏出一顶白色帽子,想替他戴上。 贺靖棠蹙着眉,摘下。「丑死了。」 「哪里丑了?」 贺靖棠不客气的批评道:「技术真差,线都没有对准,缝得歪七扭八。」 宋岑雅气极了,「不要你就还我。」 「我要。」贺靖棠态度又一转,塞入自己衣服里,放在心脏的位置。 「还我、还我,你这个死腹黑,死傲娇……」宋岑雅气得直想将他收起来的帽子拿回来,双手摸进了他的衣服里,十指摸呀摸。 怪了,帽子呢? 宋岑雅醉傻了,摸的可是他的腰间,帽子是在上方。贺靖棠像是被她摸到了什么敏感地带,黑眸一亮,朝她沙哑低笑道:「岑雅,你不知道你喝醉有多可爱?」 他马上将她横抱起,带往内室。 「等、等等,为什么我又在床上了,我炸鸡还没吃……」宋岑雅一躺平,马上想跳起来。 贺靖棠直接将她的手拉入他衣服里,「还想吃炸鸡吗?」 宋岑雅脸红,唔,是比炸鸡迷人,她继续摸,都送上门了,不摸白不摸。她十指更深深探入他单衣里,将手贴在他光滑结实的胸肌上。 贺靖棠呻吟了声,受不了的将她拉到身上。 转眼间,宋岑雅看到自己坐在他腰上,好像一副要享用他的样子,脸不由得红了。 「来吧,你不想主动一点吗?帮我宽衣,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贺靖棠邪气的躺在床上,说有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宋岑雅吞了吞口水。 好吧,她来了!平常都是他吃她的豆腐,今天她就当大爷将他吃干抹净吧!她张开十指,想将他脱光,再尽情蹂躏他。 贺靖棠见她终于展开攻势了,唇边勾起得逞的笑,他将她灌醉,就是想享受这点夫妻情趣。 不过……她怎么没动作? 他一看,宋岑雅竟就这么坐在他身上睡着了,接着倒在他身上呼呼大睡。 贺靖棠真不敢相信,他那么诱人的躺在床上等着她采撷,她居然睡着了?! 或许不该让她喝酒的,如今长夜漫漫,要他怎么度过啊…… 贺靖棠大叹三声,让她躺好睡好,又忍俊不住一笑。 她真是他的宝! 尾声一 【尾声】 贺靖棠花了三年时间辅佐贺靖弘,可说是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在外人面前是个耐心教导弟弟的好兄长,但在贺靖弘本人面前可是让他尝尽血淋淋的痛骂与教训。 贺靖弘虽早知贺靖棠是个精明的人,却不知他真正的本性如此恶劣,这才发现过去都太小看他了,什么风度翩翩、温文儒雅都是假象,都是骗人的。 不过,这也彻底激起贺靖弘想努力上进的斗志,吞下血泪咬牙做给贺靖棠看,这种「良性竞争」,也象征着兄弟感情好吧? 贺靖庭则在三年前就嫁出去了,真让人难以想象,她嫁给一个家世不若贺家的商家长子,对方是个敦厚正直的人,敢纠正她的坏脾气,而贺靖庭竟也吃这一套,愿意收敛性子,为他过朴实不富有的日子,本来这婚事洪氏是不同意的,就怕女儿吃苦,但看到女儿婚后改变那么多,觉得以往是她将女儿宠坏了,便不再说话。 而杨总管两年多前过世了,后来他的病愈来愈严重,成天都在昏睡呓语,在死前的最后一段日子,都由洪氏照顾他,两个人朝夕相处,或许是他人生里最甜美的记忆吧。 在杨总管过世后,洪氏自认为自己是一切罪过的罪魁祸首,开始茹素、带发修行,用余生来忏悔,心变得宽阔的她,给人的感觉跟以往相差甚大,看待贺靖棠的目光也充满慈祥。 贺靖弘也在一年前成亲了,娶的不是官家千金,只是个普通的店铺老板的女儿,倒挺能干的,帮了他不少忙,而且性子挺悍的,让贺靖弘不敢松懈,更不敢纳小妾。 终于,在经过三年磨练,贺靖弘总算可以独当一面了,贺靖棠便放心带着宋岑雅到北方去,偶尔他会接到贺靖弘向他讨教的信件,虽然贺靖弘的用词不太坦率,但贺靖棠每次读起信心情都大好。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吧?宋岑雅在心里偷偷笑着想,他曾经说过他没有家人,但谁说家人不能重新打造? 当然这三年来,贺靖棠不只是辅佐弟弟,他也在帮忙筹备在全国开大卖场。 他喜欢听妻子讲起未来的事,脑筋动得快的他,也想来开个大卖场或是超商,当他到北方时,庆鑫堂已经开了第一家大卖场,接下来,他要开始筹备北部的,接着在其他地区开连锁分店。 更让他惊喜的是,宋岑雅竟懂得那些金发异域人的语言,也能与之对话,她说这是英文,在未来很常见。 在北方,有来来往往的异国人,对他们来说会讲异国语言的人,是他们极需要的人材,北方人比起南方人更不拘小节,女子露面做生意是被允许的,于是靠着宋岑雅流利的英文,贺靖棠谈成不少生意,义父亦对她十分赞赏。 直到宋岑雅有一次昏倒,把贺靖棠吓坏了,以为是他让她太忙碌,结果大夫一把脉才知道她怀孕了。 成亲三年肚皮始终没消息,看着阿力和小倩一成亲就马上有喜,现在都生了第二胎,宋岑雅还真担心李馨雨曾营养不良的身子不好受孕,现在有孕了,她总算松了口气,和丈夫一起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怀孕期间,宋岑雅也因为孕吐的关系痩了一大圈,直到五个月才恢复胃口,变得什么都爱吃,加上丈夫疼她,总会喂食她,她毫不节制的吃下去,竟把自己吃到胖了十几公斤来,心情好郁卒。 「我胖了。」 「你哪里胖?」 「你看,都变象腿了。」宋岑雅真是不忍看她的大象腿。「我的肚子也圆滚滚的,我真的胖太多了。」她真无法想象,再过几个月,她怎么有办法挺着肚子走路? 贺靖棠蹲下身,突然拉起她的裙子,亲了亲她的小胖腿。 「你、你……」宋岑雅惊吓得不知该说什么。 他又转而拉开她的衣服,亲了亲她浑圆的肚皮,「这里圆滚滚的真可爱。」接着,他邪气的将手探入她肚兜里,罩住那因怀孕变得丰满的酥胸,「我更喜欢这里。」 她没说话。 发现她没有反应,他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宋岑雅只挤得出一句话,「你胃口真好。」她都胖成这样了,他居然还有兴致? 贺靖棠抱着她大笑,让她不由得槌了他几下。 他替她揉起小腿,肚子变大后,她总是喊着腿酸,每夜入睡前,他都会替她按摩小腿,总让她觉得好甜蜜、好幸福。 「又怎么了?在想小真吗?」 按摩到一半,贺靖棠见妻子突然发起呆来,变得沮丧,她说过孕妇会变得多愁善感,他想她大概又想起小真了。 真是宋岑雅的妹妹宋岑真,小了她九岁。 这三年来,她总在夜深人静时挂念着在未来的妹妹,不知道回魂镜的法力有没有传达到未来去。 「别担心,我会陪你祈祷的。」贺靖棠吻了吻她的额头。 宋岑雅安心的点了头,在丈夫的搀扶下躺上床,闭上眼入睡。 早晨的阳光射入房内,床上的女孩刺眼的翻过身想继续睡,跟着放在床头的闹钟响了,她伸长手按下闹钟,只赖床了一分钟便马上起床,不忘迭好棉被。 盥洗完后到厨房做早餐,她早上有课,得吃饱才有精神,虽然吃外食很方便,但为了省钱她习惯自己煮。 做好后,她端到床前的一张小矮桌吃,她住的是雅房,虽然房间很小,但难得的有小厨房可以做菜。 尾声二 矮桌前摆着一张电视柜,后方墙上挂着一只年历,柜子上摆满了玩偶饰品、全家福照片和一把小巧古典的金色镜子。 「我怎么又做了两份!」宋岑真哇哇叫,她又多做了一份泡菜炸鸡三明治,都已经过了一年半了,她总是会忘记姊姊已经不在了,多做她的早餐。 「算了,拿来当午餐好了,我要开动了。」她双手合十,喊完开动后大口吃下,露出美味的表情,但还是有遗憾,「还差了一点,还是姊姊做的最好吃。」 她那个姊姊啊,最不会做菜了,但她最拿手的就是泡菜炸鸡,泡菜是姊姊爱吃的,炸鸡是她最爱吃的,姊姊说这样一起吃刚好。 姊姊大了她九岁,念的是英文系,很爱漂亮,总爱做指甲彩绘,穿的永远是最时髦的新装,可是在爸爸做生意失败,和妈妈烧炭自杀后,姊姊就变了,她把指甲剪短,不再涂上任何色彩,不再穿那些昂贵的名牌衣服了,她还申请夜校就读,白天工作,担起抚养她的责任。 当时她才十一岁,夜里只要想到爸妈就会哭,都是姊姊会陪着她、哄着她。 姊姊也很努力想取代妈妈照顾她,还学起妈妈打毛线衣,可惜成果不怎么样,她也想学做菜,但煮的最好却只有泡菜炸鸡。 因为她不想天天吃泡菜炸鸡,只好学做菜,还煮的比姊姊好,每天煮好吃的料理,是她唯一能为姊姊做的事。 她以为自己能和姊姊一直相依为命下去,却没想到,那么疼她的姊姊会在一年半前的一个晚上猝死,医生说姊姊有可能是过劳死,她一想起姊姊这几年辛苦工作着,就难过得要死。 姊姊走了,这世上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妈妈当年为了嫁给穷小子的爸爸,早和家人脱离关系,爸爸那里的亲人也不在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好寂寞、好孤单,她还有很多话还没对姊姊说,她想对她说,她被系上的某个男同学缠上了,他很讨厌,成天嘻皮笑脸的,才见第二次面就要求她和他交往,而且她分明没答应,他却逢人就说她是他女朋友,更夸张的是,他还硬塞给她他们家的传媳之宝,说以后要跟她结婚,那家伙真是疯了。 他所说的传媳之宝是一面金色的古典小镜子,是个古董,听他说是他们家祖先流传下来的,具有神奇的法力,可以保护她。 会有什么法力?她才不信呢,这根本是他把妹的绝技!当时,她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神奇的事真发生了,某天她出了一场车祸,在她骑着脚踏车要帮姊姊买生日蛋糕时被一辆闯红灯的轿车撞上,当场飞了出去,被送到医院,在意识模糊间,她感觉被一层温暖的光包裹住,待醒来后,她发现医护人员都直呼是奇迹,因为她原本几乎要被断定为植物人了。 而就在她醒来的前一天晚上,姊姊就猝死了,她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姊姊死后,她才知道姊姊省吃俭用,留了许多积蓄给她,让她不用打工就可以顺利念完大学。 宋岑真感伤完,很快将三明治吃一吃,她还有课要上呢。 吃完后,她将盘子和杯子拿到流理台洗,再将桌子擦了擦,整理得干干净净。 一个人住后,必须独立自主的照顾好自己,打理好日常生活,才能不让在天上的姊姊担心,她以后还要成为像姊姊那样的女强人,所以她要好好念书,才能进最好的公司。 铃铃…… 宋岑真正在换外出服,在心里怨了声那家伙也太早来了吧,还有,她有答应要让他接送吗?每天都早早来按门铃是怎么回事? 她不理会,继续换衣服。 下一秒,手机的旋律开始响了。 宋岑真在心里骂着,到底是谁出卖她,把她的号码给那家伙的! 在门铃和手机轮流轰炸后,宋岑真终于换好衣服,背好放满课本的背包。 最后出门前,她朝爸妈和姊姊的神主牌位上了香,如平常一般报告道:「爸、妈、姊姊,我去上课了。」 踏出了家门,宋岑真看到有个长相俊朗又阳光的男孩在等她。 「小真,走吧!」男孩笑咪咪道。 「我有说要让你载吗?」宋岑真嘴唇得高高的,却酿着甜蜜,看起来并没有嘴巴说得那么讨厌他。 其实她心里很明白,要不是这家伙每天吵着她,陪着她,她也无法平顺的度过丧姊之痛。 宋岑真心里想着,见男孩厚脸皮的想牵她的手,她捏了他一下,和他吵吵闹闹着,一起进了电梯。 半夜,宋岑雅忽然醒了过来,睁大双眸。 「怎么了?」自妻子怀孕后,贺靖棠就变得格外敏锐,只要她睡不好,他就会自动醒来。「不舒服吗?」 「我梦到了小真……」宋岑雅喃喃地道。 「她过得如何?」贺靖棠好奇问道。 「她过得很好。」宋岑雅满足地道,她看到月历上的日子,是小真出车祸的一年多后,显示小真已经避过那次灾难,她也看到回魂镜,镜子肯定发挥了功效,而在那个时空的她已经死了,她看到自己和爸妈的神主牌位。 真过得很好,身边还有个爱笑的男孩陪着她。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情愿相信这是真的。 一想,宋岑雅心情很好的对着丈夫道:「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用真这个字取名吧,好不好?」她想要一直怀念妹妹。 「你说好就好。」贺靖棠温柔的道,替她盖好被子,「睡吧!」 宋岑雅心里已无悬念,她偎着丈夫而睡。 她也会过得很好,和她心爱的人一起在这个时空里好好生活下去…… 后记 【后记 夏天退散 佟芯】 大家好,我是佟芯。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写这篇后记的时间是十月初,天气终于有一点点转凉了,起码我现在坐在电脑前打这篇后记,都不用开电风扇。 这个夏天实在热太久了,印象中往年到九月就不太热,可是今年到九月依然很热,说起来我一直都是怕冷不怕热的,可是今年真的特别热,我们家没有冷气,往年都不觉得有问题,今年就受不了,不过也没冲动的去买冷气机就是,电费太贵了,忍耐点吹电风扇就好。 我想夏天大家都喜欢吃冰消暑吧,大口吃冰、喝冷飮最好了,可是我没有吃冰的口福啊,因为本人的肠胃太弱太敏感了,不宜吃冰几,我吃剡冰要另加热开水,每次都被吐槽,喝冰饮要先加热或放到不冰才喝,所以天气再热我也只能喝热饮和常温的飮料,只有超商有新出的冰淇淋才会尝鲜一下,还只能偶尔吃,因为吃太多冰就会有报应,屡试不爽啊。 我也最讨厌夏天了,因为小强很多,七八月时每天都会被吓到,我胆子算很大了,大部分不受欢迎的动物我都不怕,我觉得壁虎好可爱,蛇也一直想摸摸看,扭动的毛毛虫、马陆,连蜘蛛都觉得可爱(它们是益虫,会吃小强,看到它们我都会心存感激),一般的昆虫我也会无视,不要爬到我身上就好,可是就是怕小强囧,看到我就会瞬间崩溃,一边尖叫一边把它杀死。 为了杀小强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因为怕小强爬上床,我曾经把樟脑丸绕着床放一圈,差点没被熏死,还曾在地上喷了佟妈买的什么油,说是小强会怕那个味道,结果喷得地上粘答答,费了很大力气才清干净,也曾在流理台上擦了佟妈买的桧木油,说是可以防蟑螂,我就擦很多,结果把整间厨房搞得都是刺鼻的味道,还被佟爸骂,最后还是觉得杀虫剂最管用,我就绕着电脑桌喷了一圈,以防写稿时小强靠近我一步,结果因为喷了太多,换被佟妈骂,哈哈。 赶快冬天吧,虽然我很怕冷,是非常非常的怕,衣服向来也都穿得比别人多,可是我情愿冷死也不要看到小强这种恐怖的生物!(祈祷) 对了,交完稿的隔天,我也趁着空闲去植物园运动了,自从减完肥后我就没再运动了(汗),加上天气热更懒得动,没想到因为太久没运动,我快走个五十分钟,竟铁腿了三天,实在是太弱鸡了,我想如果天气冷一点的话,我会比较勤劳来运动……应该吧。 来谈谈这本稿子,这本书的字数又爆了,写到实际字数十万,硬是比上一本多出三、四千字,其实我每次写稿都会算字数的,可是到最后都无法控制,完稿时是九万二,等我修润完稿子就变成十万字了。 在写这一本时,第四章是让我最伤脑筋的地方,我常常跟我朋友哀嚎,我的女主角很聪明,口才很好,可是作者不聪明,口才不好怎么办……我真的是很认真在烦恼这个问题。 男女主角之间的爱情是由互相欣赏,惺惺相惜开始,之后再借由看到对方的另一面,更进一步加深彼此的好感,这是我比较少尝试的写法。 这次的稿子还有个特别的设定是,女主角拥有原主的记忆,也一直以为自己还能够再回到现代去,到最后才发现她早已经死了,这也是我第一次这么写,觉得还挺新鲜的,主角们也因此以为会分开,我觉得实在很虐男主角啦,一边写一边觉得他很可怜,可是没办法还是要虐他。 下一本书又是很大的挑战,是我从来没写过的题材,还在努力写大纲中,希望可以挑战成功! 对了,十月底我要去垦丁玩呢,等我回来时应该出版了吧?希望大家会喜欢这本书。 没意外的话,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本书,明年再见喔!(挥手)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穿越寻宝去之一《福妻招进门》; 02、穿越寻宝去之二《小妾上位》; 03、穿越寻宝去之三《公主越雷池》; 04、穿越寻宝去之四《王妃无德》。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