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请按1》 楔子 美丽的清晨历经壅塞交通凌虐过后,在商业区的繁忙大楼里,更是被快节奏的步调践踏到连渣都不剩。 但是,就在大楼里头,还有一层楼可以和美丽清晨交互共鸣。 “哇,今天的天气真适合游玩。”说话的是相亲部门,人称月下美人的杨光。 “是啊、是啊,等你搞定所有的案子,你就可以放大假了。”公司顾问单夙眉哼哈两声,清艳脸庞连点笑都吝于给予。 “那是不可能的事,好吗?”耍她? 摆在她桌面的资料像座小山,还有很多人等著她去帮忙寻找爱情和婚姻呢。 “那就别再作梦了。”大老板裴亦生嗑著两层大汉堡吃得很豪迈。 杨光瞪去,柔润的眸蓦地顿住。“欸,千绢呢?” “1314专线”乃是目前正当红的婚姻顾问公司,从相亲到结婚,甚至是婚前婚后的所有心理咨询都在服务项目当中。 每天早晨会报,总是在公司四大巨头边嗑早餐边闲聊中度过的,然而今天却丢了个人。 单夙眉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分了。” “会不会是昨晚和男朋友聚得太快乐了?”裴亦生挤眉弄眼笑得很暧昧。 杨光和单夙眉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目光一致不认同,正准备开铡,会议室的门被人以蛮力撞开。 “小光!”来者正是传说中,拥有婚礼魔术师之称的凌千绢。 她气质高贵,待人和气亲切,笑靥甜美,姿态温柔婉约,然而此时的她,一头长发凌乱的垂在肩后,秀美大眼内红外肿,脸色苍白带灰,神情狰狞犹若夜叉。 “有~”杨光像小猫般地喵喵叫,发现今天的凌千绢好吓人。 “我要相亲!”她双手叉腰,眼神坚定,万夫莫敌。 “欸?” 三人互看一眼,疑问好多,但没人敢开口。 “把你资料中最像样的男人全部都给我调出来!”她、生、气、了!“x的!陆克翔那混蛋竟敢为了升官甩了我,我要让他知道,没有他,老娘可以过得更好,绝对绝对比他好!” 1314专线婚姻顾问公司的气质美人,抓、狂、了! 第一章 莲蓬头喷洒出温水,落在一头丝般柔腻长发,润湿了滑嫩柔白的肌肤,像块细绢在她曼妙身躯游移。 关上莲蓬头,她沉入布满细致泡沫的浴缸内。 直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嫁人了。 就在刚刚,她亲手策画的婚礼,穿上她最爱的婚纱,嫁给了一个陌生男人。 不会吧~ 凌千绢把脸沉进水里。如果意气用事可以让她沸腾那么久,就让她继续沸腾不要清醒啊。 都已经在蜜月房里洗澡准备新婚之夜,她才发现状况很可笑,临时很想喊卡,不知道会不会被杀? 都怪那个杀千刀的陆克翔,害她失去理智—— “没有再像样一点的吗?”在办公室里,凌千绢濒临崩溃的边缘,水眸一片赤红。 同事杨光从电脑里头叫出一份份符合她需求的客户资料。“千绢,你冷静一点,没人被甩后就来场闪电结婚的。” “谁说没有?多的咧。”她接过资料,一张一张地丢。 “可是通常都没好下场。”杨光无奈叹口气,实在不希望被好友砸了她月下美人的封号。 “谁说的?我只要结了婚打死也不会离婚!反正那家伙要结婚,我就要比他更早嫁,他想要少奋斗二十年,我就要找张长期饭票,最好是他的顶头上司,气死他!”愈说愈激昂,她像个准备征战沙场的女王。 “……原来气质美人失恋会变得这么可怕。”太可怕了,整个人格都扭曲了。 凌千绢正想要再说什么时,却听见桌上电话响起,她随手按了下,自动跳入罐头音扩音对答,“1314专线婚姻顾问公司您好,结婚请按1,相亲请按2……为您转接中。” “你的电话。”正在忙的杨光瞥了眼电话分机亮灯的位置。 凌千绢深深吸了口气,按下接听键,扬笑说:“喂,您好,敝姓凌,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口条分明,笑意洋溢,仿佛听著她的声音,就可以感觉到婚姻的幸福。 这一幕让杨光忍不住摇头。佩服、佩服,刚刚还在痛哭鬼叫的,接起电话立即变脸,就连声音都变得超有气质,真是不愧为公司的气质美人啊。 “好的、好的,没问题,婚礼企画书两天后必定交到您的手上,在这里先预祝您新婚愉快。”凌千绢唇角上勾,笑得甜美怡人,却在挂电话的瞬间,露出她的真性情,回头就说:“这是什么世界?每个人都藉由我的巧思得到完美婚礼、得到幸福,我却这么不幸。” “你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一点吧。” “没办法,谁要我长得这么有气质,不卖气质就太对不起老板了。”但她真的不是没有脾气的好好小姐。“快点,给我资料。”她问的是相亲的名单。 杨光叹口气,秀指轻敲著键盘。“好,刚才说到陆克翔的顶头上司,我记得他是连久制药的嘛,我这儿好像有连久总裁的资料。”指尖飞快弹跳著,没一会便叫出资料。 “咦?”凌千绢凑过去,看著电脑萤幕。“长得很帅,又是可怕的超级钻石单身汉,干么相亲?” “谁说来相亲的,条件就差?”现在来相亲的,都是一些没时间约会的新贵好不好!“不过,你看看他的征婚条件。”她指著萤幕下方。 “不多啊。”凌千绢看了下,漂亮的水眸瞠圆。“身体健康,家族无血液方面遗传疾病,且一年内能生子,不分男女,可得一千万……嗯,我只能说,他很注意基因遗传,果然是搞制药的,脑袋里装的都是这些。” 有够大手笔的,居然悬赏捏~ “感觉上,这个人一定有极度洁癖,淡漠寡言而且不好相处。”杨光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怎么知道?” “拜托,是我亲手登录他的耶。”她之所以被称为月下美人,就是因为她有一双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要不然她要怎么帮人配对? 以为红娘那么好当哦? “但是我顶中意他的。”凌千绢柔嫩的唇勾得润亮莹澈。 “咦?为什么?”为了一千万? “因为符合我的条件。”他有他的条件,她也有她的原则,两人如此契合,就算不是神仙眷侣,至少也会相敬如宾。“我的婚姻只要够稳固,有没有浪漫热恋都无所谓,所以,帮我联络吧!” 她看了眼上头的名字,利正扬! 她记住了—— 是啊、是啊,她记得一清二楚,因为她的身份证的配偶栏已经印上他的大名了。 在婚宴上,她还看见前男友震愕的表情,真是大快人心啊。会感觉如此痛快,她想,两人长跑了五年,大概也已经从爱情升华成亲情了,所以,就算分手,她也不觉得有多痛。 正因为这份认知,她才开始意识到这桩婚姻,真的好不圣洁。 忍不住自我厌恶唾弃啊~ 如果,利正扬是其貌不扬或是有外貌而无才的人也就算了,彼此利用,还说得过去,但问题是,从他登录在“1314”的资料与报章杂志上关于他的报导,都显示他是优到不行的结婚对象,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会这么著急结婚。 而且,当他看到杨光e过去的相亲资料和健康检查报告,接受她的条件决定结婚时,竟是马上拨打“1314”专线,直接按照语音服务按下1,一听他报上大名,她还以为他是知道她的专线或者电话是由同事转接进来的,但他的下一句——“请问,关于结婚的事宜是问你吗?”让她知道自己错了,她也没责怪他“猴急”的跳过相亲这一环,直接结婚请按1,毕竟,她当初开出条件时就表示只要他同意,她随时可以披婚纱嫁人。 再说他一知道她就是他的结婚对象,非常干脆的把婚礼全都交由她处理,费用无上限,让她玩得非常痛快又过瘾。 而婚礼上的流程,他也全力配合,虽说没有笑容,但一点不耐的神情都没有,让人感觉得到他的诚意。 他的脸棱角有型,五官抢眼又出色,身形高大微瘦,将她亲手挑选的古欧贵族风大礼服衬得很亮丽,粗犷中带著斯文,浓眉大眼,挺鼻厚唇,但总是把唇抿得很薄很用力,像在压抑什么……糟糕,她竟然想探索他。 把自己埋进水中更深一点,她必须要冷静! 都怪她意气用事,竟然笨得跟个不认识的男人闪电结婚,她甚至连他的底细都不知道,要是他有暴力倾向…… “……我没有暴力倾向。”男人低哑的嗓音传来。 凌千绢瞪大眼,蓦地发现自己早就浮出水面,很失神地喃喃自语,而这些话……用力地咽了咽口水,黑白分明的大眼偷偷地朝左边转去,意外瞥见他竟全身赤裸在淋浴! “哇——”闭眼面壁思过。 天啊,他是什么时候跑进来的?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自言自语,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不不不,最重要的是,她在洗澡耶,为什么他也跑进来? 居然都没叫她,那么大剌剌地脱光光洗澡。 不过,原本觉得他是瘦削的,但一看他脱光衣服,才发觉潜藏在西装底下的挺拔身躯是精瘦结实的,肌理线条明显,那是锻炼过的体魄,完美得不藏半点余赘,像具昂藏的石雕像,结合力与美。 “抱歉,刚才想过叫你的,但我看你在沉思,不方便打断你。”他低哑的嗓音伴随著水流声,听在她的耳里,像是隔了一层墙,听得不是很真确,但他的口吻让人充份感受他的真诚。 凌千绢缓缓回头,还没瞧见他的脸,先被大片阴影压下,然后浴缸的水满了出来,再然后,他就坐在她的对面。 他的发湿漉漉地落在饱满的额上,她突然发现,他看起来年轻多了。 水气在他粗犷的脸上飘动,他微醺的黑眸深邃得像是黑琉璃,倾落一池丽光,配上飞扬的浓眉,霸气十足,带著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他全身噙著强烈的存在感,有股令人不自觉怦动的强悍力量。 这样的男人,为何要相亲? “介意我一道入浴吗?”利正扬懒懒问著,有些疲惫地把头枕在浴缸旁的凹槽。 你已经一道入浴了。“……不介意。”才怪。 她跟陆克翔交往那么久,还没洗过鸳鸯浴呢。 虽说浴缸里满是泡泡,但似乎快要消散,不著痕迹地从浴缸边抓来毛巾,她假装轻拭身躯,实则掩护意味极浓。顺便微缩起脚,免得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他淡漠瞅她一眼,微垂眼,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累吗?” “嗯?”她回神看向他。“呃,还好,倒是你,喝了不少酒。”她呵呵干笑,双手没意义地掬水轻泼。 说真的,她有点意外,像他这么淡漠寡言的人,竟然人缘还不差,敬酒的人差点把她淹死,还好有他替她挡酒。她感觉得出那并非是属下对上司的拍马屁,也不是客户对大老板的极力讨好,而是真的喜欢他这个人,所以故意逗他的。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自己像是罪孽深重的恶女。 “还好。”他淡道。 “那就好。”她还是呵呵干笑。 然后,又静默了,她掬在手心滑落的温水,显得刺耳又不平静。这一个月来,每每谈论到关于婚礼流程问题,他总是淡淡以对、静默相随,得要靠著她化解一波又一波的沉静氛围。 真不知道他是天性如此,还是面对她这个陌生新娘,让他很无话可说?但不管怎样,她很受不了大眼瞪小眼的沉默感。 喔喔,不行,她受不了了。 “利先生,你为什么想要相亲?”她随口找了个问题。 利正扬沉默。 啊咧,难道踩中地雷区了?不会啊,都已经结婚了,把这当话题随便聊聊,应该很适合啊。 就在她准备发问第二个问题时,他淡淡地表示著。“我想有个孩子。” “孩子?”真看不出来他是个爱孩子的好爸爸呢,为了孩子悬赏一千万。若是他们之间有了孩子,肯定是她扮白脸,他扮黑脸。 思及此,她不禁暗斥自己想得真远呵。 利正扬注视著她被热水泡得氤氲生晕的粉颜,没有半点不悦或是沮丧,宛若只是谈论个话题罢了。难道她不会在意吗?不会觉得他这么说,好像要的只是孩子,而无关生母是谁? “你喜欢小孩子吗?”她又问。 他垂下眼。“喜欢。” “很难得耶,这年头还有你这种爱小孩的男人。”要不是手得抓著覆在胸上的毛巾,她还真想给他拍拍手。 “是吗?”顿了下,他反问:“你呢?” “不知道。”回答得简洁有力,毫不拖泥带水。 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讨厌吗?” “也不会。”她想了下。“但是,我想,要是自己的孩子,没道理不爱。” “自己的孩子吗?”他沉吟著。 “嗯?”她没听清楚。 “没事。”心底突地油生一股失望,没来由的教他不舒服。 凌千绢眨眨眼装可爱,发现他的视线根本没落在她身上,只是半垂著眼,像是在沉思什么。 又静默下来了。 是她搭错话了吗?刚刚的气氛明明还不错的啊,她抛球给他,他都会打回来的,为什么下一刻又停住了? 她心里哇哇叫著,决定再辟战场。 “那个,利先生,今天婚礼的流程,你还满意吗?”哇咧。她怎么会用这种对客户的说法! 微挑起浓眉,他将挡在长睫前的刘海拨到脑后。“可以。”顿了下,他似有若无地勾起唇。“还满有意思的。” 很梦幻的古欧风婚礼,把身旁的工作人员忙得人仰马翻,唯有他们这对新人最轻松,打扮得像对洋娃娃,供人欣赏灌酒而已。 最特别的是,新娘兼任婚礼总监,穿著婚纱指挥大局,这种状况可不多见。婚礼上,她看起来精明俐落,但现在的她看起来多了分邻家女孩的娇柔,到底哪一个才是她?很出乎意料的,她勾起他极大的兴趣。 她心头强震了下,因为他慵懒的姿态,尤其他一扬笑,脸上刚硬的线条瞬间柔和。那柔软的线条像是一束光线,打落枝上的叶,叶落进她无波的心湖,震起圈圈涟漪。 她转不开眼,心莫名的蠢动。 瞥见他询问的目光,她才惊觉视线缠绕得太露骨,快快转移,干笑两声,赶紧再问:“你喜欢吗?下次我可以弄个更好的。” “下次?”利正扬挑起浓眉,微勾的唇角有著一抹不解的笑意。 “对啊,下次……”突地意会自己失言,凌千绢凝住的笑容变得很尴尬,很想再把脸埋进水里,把自己淹死算了。 哪里来的下次? 结婚的不就是她跟他? “哈哈哈——” 她猛地抬眼,水亮眸子映著他笑得放肆的神采。他的表情像个大男孩,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利总裁。 察觉自己的放肆,利正扬敛起笑,轻咳两声。“水有点凉了,要起来了吗?” “你先上去,我等一下就上去。”拜托,还很陌生的两个人,突然要这么裸裎相见……她心脏还没那么有力。 利正扬没说什么,赤裸裸起身,一点都不扭捏。 凌千绢闭上眼睛,告诉自己非礼勿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像是有了自己的主张,很失控地探向他的背影。 嗯,他的大腿强而有力,就连臀也是紧实俏挺,背是典型的倒三角形,壮而不硕,水滴从发不断滑落…… 正要斥责自己的视线太露骨,却发现—— 是热水泡红的吗?嗯,他并没有泡过肩头,那么他耳朵泛著红会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害羞? 想著,不觉笑意微勾。 她经手的新人上百对,但她认为,上百个新郎,没有一个比得上他。 她想亲近他,了解他为什么要相亲。 想归想,但真正要踏进那未知的世界,心脏不够有力,还是很难捱的。 凌千绢努力吸、吐、吸、吐,紧张得快要缺氧,手脚很没用地抖了起来。 干么呀,上战场吗? 怕成这样,她还叫凌千绢吗? 不过是帮他生个孩子而已,没必要这么紧张好不好,他又不会吃人,更没有暴力倾向,虽然淡漠但温柔有礼,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 可是,床笫间,有几个男人能当君子? 看了眼挂在浴室外头更衣间的大镜子,她看著镜中身穿超性感睡衣的自己,长发被她吹得蓬松,妩媚的垂落在雪白颈项。 迷人得要死,是男人,都会长出獠牙吧。 啊啊~她可不可以后悔,来场闪电结婚,闪电离婚? 就连陆克翔都未攻陷的身体,要她怎么能够接受一个陌生人碰触? “千绢。” 呜哇,凌千绢原地跳高,落地时,魂魄还悬在半空中。谁啊,是谁在叫她?不要吓她啦! “你还在泡澡吗?”门外是利正扬淡而无波的口吻。 “没,我泡好了。”她哪里有心情再泡下去? “那就快出来吧。” “……好。”她来了,就要来了,再给她三秒喘口气。 深呼吸一口,她闭了闭眼,用尽所有气力镇压心底无边的紧张,然后转开门把,像个不可一世的女王踏出第一步—— “小心!” 凌千绢惊呼了声,撞进一堵肉墙,透著衣料熨烫她的心。 她女王的第一步就滑倒,看来前程坎坷极了。 “你没事吧。”男人绷紧的嗓音从她头上落下,显然被她差点滑倒的姿势给吓到。 “我、我没事。”她干笑著,想要站直身子,却发现他似乎没意愿要放手。“利先生?” 利正扬收拢双臂,在她的惊呼声中,轻而易举将她打横抱起。 吓到无法反抗,她瞪著那张圆圆的大床,还有……上头很飘逸的粉色公主帘,心在颤跳,想要大叫,然下一刻,他转了个弯,把她搁在房内那组沙发上头,开了电视,替她倒了杯红酒。 动作一气呵成,迅速如雷,她看到傻眼。 “有想看的电视节目吗?”他坐在她的身旁,转动著遥控器。 凌千绢还在震愕之中。“没。”她一直以为他会直接把她抛到床上,然后像只野兽般地将她撕裂。 结果,并没有。 “想听什么音乐吗?”他又问。 “没。” 她怔愣地看著他的侧脸。 “看来你跟我一样,兴趣都很贫乏。”他轻扯著笑意。 才不是咧,是她现在没心情好不好~“欸欸,等一下,麻雀变凤凰?”余光瞥见萤幕上的电影画面,她赶紧轻拍他的手。 “你想看?” “嗯嗯,超爱的。”心底紧绷的那根弦被prettywoman的轻松旋律给彻底松绑。“我想,这是一部大部份女孩子都爱的戏码吧。” “你也是?”有些意外。 “那是个浪漫的场景、浪漫的桥段、浪漫的爱情。”虽然老套,但浪漫得让人如痴如醉。 “那你怎么会选择相亲?”他浅啜著红酒。 “嗯……因为现实生活中没有那么多浪漫。”没料到他有此一问,她捧起红酒浅啜著,像个懒骨头地窝进沙发椅背,然后偷觑他。 是错觉吗?他似乎没那么淡漠…… “听起来像是对爱情彻底失望。”他淡笑著。 “照你这种说法,好像我放弃爱情,一头栽进你这座坟墓似的。”她开了个玩笑,瞧他没反应,猜他大概不懂幽默,赶紧解释。“人家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嘛,那我嫁给你,就是……等等、等等,我有点混乱了,你不要误会,等我想清楚,我再解释一次。” 抱著头呻吟,凌千绢继想用水淹死自己之后,又突生冲动想要撞墙去死!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愈描愈黑?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那就是她的写照,她的! 厚,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是一点形象都没有,她是“1314”的气质美人耶,以干练伶俐闻名的捏。 “哈哈哈——” 欸?凌千绢侧眼看去,只见他朗声大笑,发丝凌乱,衬得俊脸年轻了几分。 真、是、好、看、呢,幽邃的眸笑得微眯,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总带著几分清冷的线条变得好柔和、好迷人。 她的心没来由地激颤著,她想,一定是因为他带给她的反差太大。 “别那样看我。”察觉她灼热的视线,他别开眼,轻咳两声掩饰赧颜。他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展露出最真实的自己,偏在她面前再三破戒。 凌千绢眨眨眼,水亮亮的眸骨碌碌地转了一圈,恍然大悟。 他肯定是不习惯被人这样盯著看吧。 所以,那是害羞喽。天,稀有物种,居然到这把年纪还会害羞! 啊啊,难道说,他没直接把她丢上床,是因为他没经验?所以他想要邀她喝一杯缓和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跟著笑著。是她有点醉吗?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放松? 「你不是要看电视?」他浅啜著红酒,耳根子红透。 「有啊,我正在看。」 「你有斜视啊。」他单手抚上耳,厚实的大掌挡住她的视线。 「ㄟ,你看电视不专心喔。」她呵呵笑著,凑近他,却发现他的目光落在电视上头,而此刻茱大姊和李大哥正在客厅极尽脸红心跳之能事。 而她的心,也跟著无端颤跳。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看a片的紧绷感,一种很暧昧的紧张,好像空气凝重起来,不再适合轻松说笑。 怎么会这样?那明明是很唯美的画面,她的心思怎么会这么邪恶? 她开始口乾舌燥,坐立不安。 身旁的男人略侧脸,敛眼瞅著她。而她,羞涩地垂下眼,再没办法大剌剌地逗他,因为她在他眼里看见深蕴的激情。 「你今天是危险期,对吧?」他突道。 「咦?」怔了下,她有些害羞地点点头。 他的徵婚条件很另类,在结婚前还得呈上她的月事周期表,她想,他可能比她还要清楚,所以婚礼才会定在这当头。 「介意我吻你吗?」他又问,暖柔嗓音似月华迤逦。 她瞪大眼。 下一刻,她闻见他的气息,咽入他的呼吸,口腔里是满满属於他的气味,她无法言语,无力地半掩水眸。 从未想过,一个吻也能够如此撼动灵魂。 他的舌尖似火,燃烧著足以焚化理智的热度,酥麻的火舌不断地深入,像是要卷入她没防备的心里。 没有抗拒、忘了紧张,她顺应本能,双手勾上他火热的颈项,酥软的浑圆隔著软质衣料熨烫著他的胸膛。 利正扬喉头挤出性感的闷声,犹若低沉的大提琴共鸣,声线圆润厚实,是最原始的醉人邀约。 凌千绢醉得彻底。 aa柔润的身子由著他探索,任他在她身上开凿无限可能,堆叠更多快意,直到他温热的唇来到腿间,她的魂魄才从遥远太虚一路滚回躯体。 「等等!你、你在干么?」粉颊爆红,莹亮美眸透著水气,她含羞地捣著脸,感觉自己好鸵鸟,没勇气推开他。 他不是没经验吗?不是很紧张吗?为什么他这么从容,像是个情场老手? 「你不喜欢?」他嗓音低嘎,气息粗重,不断地喷洒在她敏感的颈项。 「这、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好不好! 她羞得俏颜著火,晶莹的胴体染上淡淡的玫瑰色。 「你很美。」唇吻上她洁美的腿。 脑袋乱成一团,她被体内的火给烧灼得快要发狂,对他的赞美无法回应,直到他烙铁般的身躯覆上,她才难遏地逸吟出声。 「等等、等等!」那炽热的顶端爆出无法负荷的撕裂感,教她慌乱地推拒著他。 利正扬盈满欲念的黑眸沉痛地眯起,闪过一丝惊诧。「你……」感觉那柔润湿潮的入口将他火热束紧。 「对!」所以,等等! 情欲在他胸口躁动著,浑身咬嚿著,然而身下的她,眉头紧锁,粉嫩的唇咬得死白,让他无法放纵快脱缰的情欲。 他选择吻上她的唇,深入而强悍,吻得她意乱情迷,看著为他狂乱的她,他的心透著一股浇不熄的火热,更加勃发地艳燃。 「抱歉,我忍不住了。」他已多年未近女色,情欲来得如此凶猛,他几乎无力抗衡,迫不及待地想要埋入最深处,品尝销魂的滋味,被她彻底收藏。 她想要尖叫,却被他霸道封口,浑身的细胞都在鼓噪不休,教她分不清在体内兴风作浪的究竟是痛还是欢畅。 他抓紧她极富弹性的臀,让彼此深入对方。 她的嘴只吐得出破碎的呢哺,吞咽交染著彼此的气息,她想自己永远忘不了停留在口腔里的微涩黑莓香。 随著他的律动,他低沉而粗重的气息萦迥,她的世界被彻底颠覆,为不曾涉及的领域疯狂。她像是浸淫在温黄的月光里,被温柔地包围,被甜蜜地珍惜著。 她喜欢他吻她的感觉,霸道温柔并存,萦绕在她舌尖是他如火的热情,安抚她绷紧的身躯在他怀里完全舒展开,接受他的宠爱,未休的勃发。 她想,她搞错了。 邀她喝酒,不是他想放轻松,而是他想办法要让她放轻松……天,她怎会现在才明白? 他根本是个情场老手! 第二章 天未亮,体内的生理时钟,只要时间一到,立即催醒他,压根不管他到底是几点爬上床的。 利正扬张开眼,难能可贵的,昨晚的疲惫感已经全数退去,残留在身上的是隐隐回荡的激情。 他蓦地想起身旁的人。 侧眼探去,她隐在丝被下的曼抄身段像猫儿般地蜷成教人心动的弯,尽管素颜,她依旧美得教人心动,尤其当她连睡时唇角都微弯,像是在一端系上线,牵引他的心沉沉怦动著。 她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但却是让他觉得有趣又有朝气的女人。 和他以庄接触过的女人截然不同,总让他想多看两眼,多贴近她一点,那是一种近乎恋爱的酸甜感,很久没尝过的滋味。 忖著,他不由得勾唇笑得自嘲,想起身,却发现她的脸压在被子上,而被子则是缠在他臂上。 看她笑得香甜的脸,他内心浮出属於男人的劣根性,很想将她彻底弄坏……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拉开被子的举动是那么轻柔,像是呵护著最宝贝的宝物,而浑然未觉。 她想,她会慢慢恋上早晨最香醇的第一杯奶茶。 在诺大的软床上滚了两圈之後,凌千绢恋恋不舍地爬起身,一头快及腰的发凌乱地掩住她如丝雪白嫩肤上的徘红吻痕。 如她所料,身旁的床铺早已空了,看了眼时间,才七点而已。 闭上眼,缓缓地舒展酸疼的四肢,这才甘心地下床到浴室梳洗。 这是嫁给他的第几天了? 嗯,五天吧。 每当夜幕低垂,就是另一座战场的开启,而她永远是被吞噬的小兵,被啃得连渣都不留。 这个男人看似淡漠,却热情得令人难以招架,但尽管如此,这几天早上,他永远比她早起,然後为她煮上一杯伯爵奶茶,让她开始怀疑,没放蜜月假的人到底是谁。 她有一个星期的蜜月假,但他没有。 当初说好没时间度蜜月,她没意见,但没想到他竟在婚礼隔天就上班,她想,她开始认识他了。 生活规律的工作狂,作息井然有序的洁癖者,床上热情难遏的新郎倌……她发现,她被染上色彩,满脑子绮思,才刚天亮,就开始期待黑夜。 由性而爱?无妨,总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开始对她的婚姻充满期待。 梳洗完毕,她对镜子展开所向披靡的笑,满意点点头,走进房里,穿上一套家居服,下楼到客厅。 「早。」她对坐在餐桌上看报纸的老公道早。 「早。」 听,很冷淡对不对? 但谁说夫妻之间就一定要从黑夜焚烧到天亮?她喜欢这种适度距离的婚姻生活,让人觉得可以细水长流。 彼此并没有那么热稔,但却可以从日常生活中,慢慢地发现彼此的习惯,了解对方的习性,就算没有爱情,也可以滋润彼此。 她是这么想的。 「我去上班了。」 睨他一眼,瞧他把报纸著叠得像是根本不曾阅读过,她懒声问著,「今天晚上想吃什么?」他替她准备早餐,她帮他准备晚餐,礼尚往来。 「你可以不用那么累。」利正扬淡说著。 「两个人的晚餐,一点都不累。」别忘了,她正在放蜜月假,闲到她很慌。 「其实,家里有请钟点佣人,你可以善用自己的时间。」 这么客气?想跟她划清距离?凌千绢微挑起眉。「我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不,她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向来捧场。 「不会。」 「再两天我就要开始上班了,想为你准备晚餐的机会也不太多。」搁下奶茶走向他,她探手替他拉正领带。「虽然我们还不熟,但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们彼此一点机会认识对方?好比你喜欢吃肉、鱼,还是菜?」 利正扬唇角微微上勾。「我不挑食。但是,我今天晚上有约,没办法回来吃晚餐。」 「喔,那你要早说,不然我以为你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怎么可能?」他脱口道。 速度快得让他连想要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他有点意外。他竟然没细想就回答? 「喔,那么是喜欢喽?」她坏心眼地笑著,但粉颊却很不争气地漾开两片红。 他张口欲言,最後还是沉默。 喜欢?他已经很久没喜欢过人了,不过能肯定的是,他绝不讨厌她。 凌千绢有点小失望,但没关系,当他脸皮薄,反正他们往後多得是时间熟悉对方。 抓著他的领带,强迫他弯下腰,她送上香吻。「路上小心。」 利正扬被她蜻蜒点水的吻给吓到。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轻快得像是摩挲而过,但却像是吻进他冰冷已久的心,不自觉地融了其中一角。 回过神,他点头离开。 凌千绢从客厅落地窗看著他的车慢慢驶离,回过头,她看著这幢设计相当特别的豪宅。 竟然是个无障碍空间,除去两三根大柱,其余几乎都是开放空间,仅以书架、吧台、橱柜相隔。最诡异的是,不过三层楼高的建筑,竟然有电梯。 他明明家无长辈,设计这电梯是要给谁使用的? 而沿著客厅前方开放梯往上,两边皆有滑行道……这是一间奇特的房子,落坐在昂贵的住宅区,里头却不见奢华摆设,唯有相当人性化且贴心的设计,就像他一样,外表淡漠难以亲近,但只要踏进他的心里,就会发现,他是个非常温柔又贴心的情人。 正因为他的温柔,她才会爱上黑夜的咩~冻ㄟ,一大清早发什么情?真是够了。 好了,接下来,她要怎么打发一整天的时间? ***bbs.***bbs.***bbs.*** 原本预定要逛街、看电影,享受一下出社会工作以来难得停歇的脚步,但是,到了最後,她还是选择待在家里,选择适应这个环境。 「夫人,要我顺便帮你买些菜回来吗?」负责钟点打扫和晚餐的卿嫂是近日来跟她聊最多话的人。 「卿嫂,不要再叫我夫人了。」窝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女人高分贝地制止著。「叫我千绢就好,你下次再叫我夫人,我就不理你。」 「喔。」卿嫂忠厚老实地点点头。「如果没要买什么的话,我要直接回去喽。」 「嗄?你这么早就要回去了?」她倏地爬起。「还没六点捏。」 「我家小孩要吃晚餐了。」 「喔……」她扁起嘴。 有家累,她也不便再留她。 「真的不用我准备晚餐?」卿嫂临走前,再问一次。 「不用,你赶紧回家准备晚餐。」挥挥手,等到门关上,她随即像摊烂泥软进沙发里。 原来没事干,是这么无聊。 早知道蜜月假就别要那么多天,意思意思放个三天就好,否则到时候工作累积起来,累死的是自己。 想了下,她回二楼房间换了套外出服,打算去公司拿些case回家,顺便找杨光吃晚饭。关上灯准备下楼,却发现三楼有个房间的灯没关。 是卿嫂忘了关灯吗? 她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蓦然发现,她实在少有机会上三楼,也不知道三楼到底是要做什么用的,毕竟二楼就有三间房,一楼还有一间大卧房,实在不知道三楼的房…… 「哇啊——」凌千绢摸上门把的瞬间,有一只大手无声无息地握住她的,吓得她拔尖鬼叫。 鬼啊! 「我有那么可怕吗?」沉柔的嗓音淡淡传来。 欸?抬眼探去,发现握住她手的人是他,她几乎软下双腿。「是你啊,你吓到我了。你不是说今晚有事吗?」 「我先回家换衣服。」不著痕迹地拉开她的手,利正扬牵著她下楼。 「等等,那房间的灯没关。」她回头看著那间房,从门缝透出的光亮,妖诡得像是会闪烁。 感觉……很怪异。 「不用关。」拉著她下二楼,他随即走入房内。 「为什么?」 拉掉领带,他微垂下眼。「……不关你的事。」 凌千绢震住。 嗄?他刚才说什么?不关她的事?心狂颤著,她有种自作多情的难堪。 虽说他们结婚才五天,但她好歹已经进驻到他家,关系正逐日加温中,他实在不该用这种口吻对她, 「抱歉,我太多管闲事了。」下楼就走,她气自己不该忘了这桩婚姻是架构在彼此各取所需的条件之下。 抱著满心难堪,远离这几日被她视为家的建筑。 利正扬猛地抬眼,却早已不见她的身影。有些微恼地拢起眉,像是不悦自己为何不加修饰话意。 其实,他不是想这么说的。 ***bbs.***bbs.***bbs.*** 那晚,为了不跟他爆发更多不必要冲突,她找了很多理由混到很晚才回家,然後她发现,他没有回家,隔天早上,自然也没有香浓的伯爵奶茶,只有她孤单被抛下的身影。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冷战? 不,她最受不了冷战,那种谍对谍不断揣测对方心思的把戏她玩不来,她坚持有话就要说清楚。 但是,不知道是他真的很忙,没时间理她,还是他对她已经冷却了,所以刻意地避著她。 总之,她很难联络上他的人,偶尔他回家,也立即躲进他一楼的另一间睡房,然後隔天一早,依旧不见人影。 至於伯爵奶茶,已经很久没喝过了。 这是要离婚的前兆吗? 她、不、要!被喻为婚礼魔术师的她经手上百对新人的婚礼,目前还未有人出现离婚纪录,没道理她著手自己的婚礼,便让自己成了离婚的第一人吧。况且,她不是为了离婚才要结婚的,既然已经结婚,当然要好好沟通,除非他背叛婚姻,否则她是不可能离婚的。 「千绢,你还在发呆!」 凌千绢无神大眼横瞟。「小光~」 「快呀,流程表,给我流程表,你昨天答应要给我的!」杨光跳进她的办公室,看她发呆像是打算继续下去,不由得哇哇叫。「你这个状况,跟还在放蜜月假有什么两样?」 天啊,天边倦鸟都要归巢了,她怎么还在发呆? 「小光,我真的很惹人厌吗?」凌千绢咬著下唇,泫然欲泣。 杨光眨眨眼,然後用力地眯起眼。「千绢,你现在在演哪一出?我很赶耶,把流程表先给我,我们再演好不好?」唉,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她偶尔喜欢耍宝娱乐大家,但问题是,她现在很赶,没空跟她玩。 「谁在演?你看不出来我真的很心碎吗?」厚,气死! 「你心碎什么呀?你流程表再不给我,我就要死了~」心碎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会被客户给撕烂的!」 婚姻大事繁琐异常,一趟完美的婚礼流程表不知道可以挽住多少客户的心,现在景气很不好,作业不连贯,客户可是会跑光光的。 「小光,我现在说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千绢,我的事也很重要,我……」杨光话未完,便教凌千绢给抓住。 「你听我说,听我说——」啊啊,她一定要找个人说,要不然她会爆掉! 十分钟之後,在凌千绢唱作俱佳的讲解之下,杨光被迫了解前因後果,提供见解。 「这很简单啊,打电话给他嘛。」杨光一脸她很莫名其妙的表情。「你应该知道他公司的电话号码吧。」 「知道。」 「那就打啊。」 「可是,他要是不接我电话呢?再者,这种事应该要当面谈的啊,而且,就算打电话给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凌千绢脸上表情丰富,外表如此亮丽,神色变幻万千,不走演艺圈,艺界等同痛失影后一枚。 杨光拍著发痛的额。「大姊,你别逗了,随便找个话题都能说好不好。况且,他不可能不接你电话,毕竟他还需要你帮他传宗接代的,不是吗?」 明明就是很聪明的人,干么要笨? 提到传宗接代,凌千绢的睑彻底垮掉。「你都没仔细听我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他连碰都不碰我了……」呜呜,他的热情退却得好快,而她还在沉沦。有一次她还故意穿了套诱人火红金边性感睡衣,而他看也不看一眼,让她好痛心。 「……你喜欢他?」 「怎么可能不喜欢?他是我老公耶!」你嘛好了,哪可能连最基本的喜欢都没有?要是真不喜欢,他敢碰她,她就一脚把他踹到太平洋。 「你很在意喽?」看来病得不轻。 「不然你以为我在诉苦是诉假的?」是在哭好玩的,鬼叫心酸的? 抿了抿唇,杨光用力地叹了口气。「那好,你马上打电话给他,跟他说,你今天晚上要加班。」 「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夫妻,彼此告知行踪是应该的,二来,因为你今天交不出流程表,你别想给我回家!」杨光发出狮子吼——「现在、马上、给、我、打!」 杨光甜笑的娃娃脸变得很狰狞,吓得凌千绢快快掏出手机,赶紧拨出电话。「喂,正扬吗?」这是利正扬给的电话号码,直达总裁办公室。 「抱歉,总裁已经回去了。」电话那头是利正扬秘书有点诧异的嗓音,像是意外总裁室里竟会响起不需她过滤的直通电话。 「这样子啊,谢谢你。」收起手机,她又抓著杨光问:「他回去了耶。」 「那就打家里电话给他。」 「真的要打?」她装可怜,可惜杨光不赏脸,瞪到她自动拨号,然而等了老半天,家里电话根本没人接。这一回,不需要杨光再下达旨令,她立即拨打利正扬的手机,却传来简洁有力的罐头音。 凌千绢傻愣愣地瞪著手机忖著。下班了,却不在家,手机也没开……好像男人外遇的迹象呢。 都还没满月就准备外遇?不,应该不是,与其偷吃,打一开始他就娶对方就好,何必娶她? 有问题。 「千绢。」 「别吵,我在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凌千绢举起手示意她安静。 下一刻,她的衣领被杨光给揪起,近距离地恫吓。「我的事也很重要,你要不要先解决我的?吭!」 「好好好……」 ***bbs.***bbs.***bbs.*** 两人生活得很没交集,婚姻继续触礁中,而她正努力地力挽狂澜。 她自己筹办的婚礼,虽说赌气意味极浓,但满满的祝福是亲朋好友赠与的,她没道理不幸福。 为防婚姻在一个月内gameover,所以她化身为侦探跟监。 这是她利用数日搜集来的资料,确定他近几日的上下班时间,下午三点就守在他公司外头。 当时间来到下午四点,她眼尖地看见他的车从楼下停车场驶出,她立即转动方向盘跟上。幸好,他开起车来中规中矩的,让她跟得一点都不辛苦,一路从市区跟到近郊,发现他把车驶入连久医院停车场。 皱眉。连久医院? 她快快把车停住路边的停车格,跟上他的脚步,看他转进重症区,踏入其中一间病房。她离得太远,等到她跑到病房前,门早已关上。 是谁在里头? 他是来探病的,或者只是到医院当义工的? 凌千绢有型的眉微挑,还在细忖著,眼角余光瞥见眼前的房门打开,速度之快,让她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四目交接。 利正扬明显错愕著,凌千绢则因为他的错愕而感到尴尬,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很丢人的举动。 「我来探病的,我朋友住在隔壁房。」她快快指向隔壁。 「……那是血液透析室。」 「嗄?」她看去,向来自信满满的俏颜满是挫败。 可恶,一般来说,病房的隔壁不是应该是病房的吗? 「你跟踪我?」他面色沉重,正欲关上门,不让她有机会觑见里头,但却传出一道极为尖细的声音。 「爹地,是谁?」软软的童音竟沙哑得吓人。 「爹地?」凌千绢瞪大眼。 她听错了吧! 「爹地、爹地,是妈咪吗?」童音急躁了起来。 无心应付凌千绢,利正扬转身回房。「君君,不可以起来。」 「可是我想要看妈咪……」君君好期待又好怕受伤害。 凌千绢轻轻推开门,随著门板的移动,里头的画面一点一滴地出现在眼前,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她目测应该没超过五岁,但这不是重点。 震得她说不出话,是因为这个孩子长得……好怪。 脸色蜡黄,脸颊明显瘦削,眼窝深陷,衬得那双眼很大却又异样的有神,是张可爱清嫩的脸庞,然而她的身体却极具缺陷,骨骼有些变形,看得出来四肢不便。这是什么病? 「你是妈咪吗?」突地,凌千绢看见那张小脸熠熠生光著。 凌千绢回头,确定身後无人,再定睛在她身上,慢慢地移动到身旁利正扬的脸上,瞧他沉冷黑眸直瞅著自己,彷佛在告诉她,不准伤害这个孩子。 「是妈咪吗?」君君脸上羞怯怯的。 闭上眼,凌千绢深呼吸,再开口,「是啊,君君,我是妈咪。」 没人能够狠心无视这孩子请求的,至少她不能。 快步走到病床边,她伸出双手,轻轻地将君君搂进怀里。 天啊,这孩子好瘦,瘦得几乎不长肉,教她好心疼。 这孩子是怎么了?老天怎么舍得让她病成这样? 「真的是妈咪?」哑细的嗓音陡高,无法环抱住她的小手紧紧地揪著她的衣服,君君的激动仿佛透过衣料传染给她。 「是啊,是妈咪喔,君君……」没来由地,她竟然想哭。 情绪来得好汹涌,她被眸底突来的酸楚给震得说不出话。 利正扬看著她眸底的泪水,眸色复杂地闪过几许光痕,最後展开双臂,将他的老婆和女儿一起纳进怀里。 「妈咪、妈咪,你终於来看我了。」瘦小的君君埋在她怀里又哭又笑的。 「对不起、对不起……」凌千绢脑袋一片混乱。不难猜想君君为什么这么说,虽然与她无关,但她忍不住想为君君的亲生母亲跟她说声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妈咪来看我了。」君君嘿嘿笑著,呼吸有些紊乱,但脸上是真诚的笑意。「爹地,你真的没骗我,妈咪真的来了。」 「爹地答应你的。」利正扬沉柔的嗓音带著鼻音。 凌千绢看他一眼,心里有好多疑问,但不想在这当头问他。她知道,就算她不问,他也一定会告诉她的。 因为,她已经完全踏进他的世界了。 「爹地、爹地,面纸、面纸……妈咪哭了。」君君瞧见凌千绢脸上的泪,快快催促著父亲。 利正扬抽过面纸,没递给凌千绢,反倒是轻柔地为她拭泪。 她怔愣地眨眨眼,泪水斗大斗大地滑落,立即沾湿了面纸,他厚实的指尖抚上她的颊,温热地安抚著她。 「千绢,别哭了。」他暖声喃著。 呜的一声,她哭得更凶了。呜呜,他已经好久没叫她千绢了,刚刚在门外遇见时,还眉目深沉地瞪著她,一副拒她於千里之外的表情,她不喜欢他那么冷漠,像是故意要划开两人的距离,不让她踏进他的世界。 她呜咽地哭著,利正扬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 「千绢,别哭了。」他笨拙地拍著她的肩。 「我偏要哭。」 利正扬呆掉。什么叫做偏要哭? 「谁教你都不理我?」像是要把连日来的千愁万绪都发泄出来,她抬手就开始扁人,只是手劲不大,像猫咪在搔痒。 「我?」 「对啊,人家在等你,你都故意避著我!」看女儿就看女儿嘛,干么搞得像婚外情一样神秘?以为她心胸狭小,无法接受他婚前就有个女儿吗?「你要看君君,不会找我一起来哦!」 她很难过耶,新婚那五天,快乐得像置身天堂,他虽然不善言辞,但她感觉得到他举措间的温柔,但五天过後,她就直接从天堂跳进地狱,知道悲喜差距有多大。 利正扬张口结舌。 面对凌千绢,他有种哭笑不得的复杂情绪,他是蓄意避开她,但一般女性应该不会直接点明这状态才对。 原先在这场婚姻中,他只想得到属於他的一部份,却没想到似乎还可以得到更多。 「爹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应该要早点带妈咪来看我的。」君君听完前因後果,表达出她的看法。 七岁大的孩子,异常的世故。 凌千绢敛眼看著她,忍不住又抱了抱她。 「还有,你应该叫妈咪老婆的。」君君很坚持地说。 两个大人同时僵住。 老婆? 「对呀,妈咪,你应该叫爹地老公的,这样才是夫妻啊。」 老公?老婆? 哇,好难以启齿地叫法啊! 「叫啊。」君君不懂两个大人为什么要大眼瞪小眼。 利正扬先行回神。只要是女儿的要求,在合理范围内,他没有做不到的,所以他深吸口气,用最别扭的声音开口,「老婆。」 泪水还挂在香腮,凌千绢俏颜轰出火。 好害羞喔……有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实,为什么听他这样叫她,还是觉得好羞人咧? 「妈咪,换你啊。」 换她?不要吧! 「妈咪~」哑哑的嗓音近乎刺耳,但撒娇意味浓厚。 喔喔,她怎能无视君君的要求?所以她深吸口气,用比他还别扭的声音说:「老公。」啊啊,她的脸好烫,而他的神色复杂,看不出反应。 他轻咳两声别开眼,自问,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听她叫他老公,他的心会跳得这么快,为什么有股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心间滋长著?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尝过这么甜蜜的滋味,而现在,他却忘了那意谓著什么,又也许,是他故作不明白。 第三章 他说,君君今年已经七岁了,别说小学,就连幼稚园也没去过。 他说,君君是他和女友所生,全名利咏君,一出生便检查出有重度地中海贫血,生长迟缓,骨骼畸形,有太多复杂的血液性并发症,侵蚀著她小小的肉体,必须靠输血才能维持生命,所以女友二话不说地跑了。 凌千绢狠狠地又大哭一场。 「你怎么哭了?」有些无措,利正扬不知道该将她搂进怀里安慰,还是各自沉淀情绪。 他知道她是个真性情又大而化之的人,但他没想到她可以哭得这么尽兴。 为了君君而哭?她真是太窝心了。 「你一定很痛苦吧。」她突道。 他心头蓦地一震。「你是指君君的病?」 「不只是因为君君,还有你的前女友,居然因为这种原因而离开你,你一定很难过吧。」爱情如金,磨得过千锤百链,才是真爱,而他把心投注进去,最後却一无所有,怎么可能不痛? 梗在心头多年且无人能诉的苦,他强撑著要自己不得不坚强,如今被她一语道破,瞬间抽走那份痛涩,他虚弱得几乎软进沙发里。 他的朋友,包括他,全都把精神放在君君身上,却没人问过他痛不痛,而她,一个刚结婚没几天,而且是在没有爱情前提而结合的女人,她为何可以这么懂他?可以用一句话就卸掉他多年的苦? 从双掌中抬眼,凌千绢黑白分明的大眼哭得一片殷红。「你不哭吗?」 「要是这样就哭,我早就哭瞎眼了。」疲惫地闭上限,他躺进沙发椅背,却发现有道温热的怀抱环住他,他的脸埋进她柔软的胸。 「那就让我帮你哭吧。」她抽噎著,一股酸楚漫天袭来。 「帮我哭?」从不知道这种事也能由他人帮的,但他确实需要一个拥抱,给他勇气忘记痛苦,迎接未来。 他孤军奋勇好久好久,需要一个懂他的伴和他共享。 她真的愿意吗? 「反正我本来就爱哭,我帮你哭,赶快哭一哭。」 他不由得笑了,拥住她的力道更深了些。「你不是1314专线的气质美人?」怎么动不动就变成个泪人儿。 「气质美人是老板他们依照我的形象取的,我只是长得很有气质,实际上我鸡婆又爱多管闲事……你会因为这样讨厌我吗?」 「不会。」他曾经被爱情狠狠伤过,所以对爱情却步不前,但是她不同,她是一个值得去爱的女人,她率直坦荡,好恶写在脸上,喜怒全在眉梢,他知道她永远都不会背叛她。 她让他,想要再去爱。 「那好,明天你带我去看君君。」她开口央道。 利正扬闻言,眼里泛酸。「你明天想去看君君吗?」真的一点都不排斥她? 「那当然啊,拜托,病房那种地方,就她一个人待著,我光是想像就觉得心好痛。」说到激动,她敛眼瞪著他。「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害她还很幼稚地以为他搞婚外情,或是对她没兴趣,现在想想就觉得好丢脸。 「你说对於自己的孩子没道理不爱,所以我想,也许你没有办法疼爱别人的孩子。」因此,他不敢让她接触君君,怕她眸底的嫌恶会伤害君君,但从她们接触後,他没在她眼里读取到任何嫌弃或厌恶,完全没有。 有的是不舍、心疼。然後,她毫不犹豫地给了君君一个拥抱,顺著他的谎言,为君君编织美梦。 这个女人让他很感动,而她,已是他的老婆。 「那只是一种假设,我又没遇过,我怎么会知道?况且,那也不是别人的孩子,是你的孩子耶,我怎么可能不爱?」气得跳脚,凌千绢俏颜泪流满面,哭得好狼狈,惹他心怜。 「你不在乎我有个孩子?」她不会嫉妒或感觉被欺骗吗?这是因为她不在乎吗?天,他该死地在意她的看法。 「我、你……这要我怎么说?」双膝跪在他身侧,她贴进他的怀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那是婚前的事,但若是婚後,我先警告你,我绝对不是个度量宽大的人,你要是敢偷吃,我就跟你拚了。」 从他怀里抬眼瞪人,她潋滟的眸还浮著雾气,但眸色却锐亮如车工精美的钻石,美得几乎摄魂。 「听起来好像你很爱我似的。」他的心快速地怦跳著,很没用地为她的答案而狂擂。 「现在不知道,但未来谁知道,先不管我们是因为怎样的缘份才结婚的,但好歹我们都结婚了,你没听过,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吗?我们能够结婚,缘份必定很深。」她向来坦白,只是前阵子遇到鬼打墙,不断地做蠢事。 还好,她现在对这桩婚姻愈来愈有自信了。 利正扬微挑眉,觉得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还可以接受,於是他决定坦白。 「若我说,我结婚生子,只是为了救君君,你还能接受吗?」先把企图说清楚,免得日後变成两人误会的症结点。 凌千绢瞪大眼。 利正扬面无表情,内心却是惶惶不安。 她开始讨厌他了吗?早知道别急在这当头说,该等到确定她已经很爱他再和盘托出,至少把伤害减到最小…… 他悲观想著,岂料她却激动地揪起他的衣领。 「真的吗?!」 他闭上眼。「是的。」要是她无法接受说要离婚,他也不会意外,更无话可说,这桩婚姻毕竟原本就是建立在他的任性上头。 「真的可以救君君吗?怎么救?」 他蓦地瞪大眼。「你没生我的气?」让她沦为被利用的工具? 「生什么气?」她一头雾水。「可以救君君很好啊!」 精邃的直瞅著她无垢真诚的眸,他双手在她腰後收紧,让她可以更加无缝隙地贴近自己。 他的心在狠狠地激动著,感谢她的善良宽恕了他的无情。 他真的很幸运,娶到的人是她,真的是太好了,感谢1314专线,感谢自己当初毫不考虑的打电话跳过相亲,直接「结婚请按1」。 「你还没告诉我要怎么救。」被迫贴在他的胸膛,隔著衣料感受他的热和急促的心跳,她的颊被烫得红红的。 他无法言语。 「……我不能呼吸了。」甚至开始怀疑她的脊椎骨快要被他抱断了。 就说嘛,他不是个冷漠的人,他很热情的,只是—— 「可以先让我喘口气吗?」 ***bbs.***bbs.***bbs.*** 两人各自回房沐浴,吃过简单的晚餐之後,利正扬回到自己的房间发呆,手转动著笔,眼睛盯的是未完成的工作,脑袋里想的却是凌千绢犹若无骨的柔软身躯,还有她又哭又笑说要赶快为他生个孩子的媚人表情。 他不自觉地笑了。 原以为在他据实以告之後,她会离他远去,结局却是与他预测大相迳庭,她完全接受他的想法——利用新生儿的脐带血解析出造血干细胞来医治君君,还答应赶紧生个孩子。 初见她相亲照片的第一眼,她外形亮丽,一身精简套装将她装扮得像是个女强人,他原是不满意的,认为这样的女人不适合当个母亲,但是君君的时间不多了,他没有办法再等更适合的人选出现,岂料她鲜明的个性,在新婚夜里就紧紧地拽住他的目光。 而且,她的心竟是那么地柔软,为了他、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孩哭得柔肠寸断,哭得他的心也跟著泛起莫名疼楚。 他打从心底认为,有她真好。他知道,她嫁给他,并不是为了那一千万,她的眸光真诚不容亵渎,至於她急著嫁人的真正原因,他也从一开始的无意探究到现在的在意,不过,总有一天她愿意对他说明的。 不自觉地抿嘴笑著,听见轻轻的敲门声,他不禁莞尔。「门没锁。」家里就两个人在,还敲什么门呢? 一会见门打开,她手上抱了部笔电走进来,大剌剌地坐进他房内的沙发椅组,笔电就往桌上一搁。 「你这里可以上网吗?」准备就绪,她才抬眼问著。 「你要干么?」 这就有点扫兴了,三更半夜跑到他房里,只是问能不能上网? 若只是想上网,又何必穿这么教人心猿意马的睡衣?宽松的珍珠白睡衣裤,荷叶袖口,深v领口,只要她微弯腰,风光一览无遗。 「上网查些资料,找一些食谱,找一些关於君君的资料,我希望能为她做点事。」凌千绢傲人的大眼还红通通的。 被她勇往直前、无畏无惧的气概给慑服了,他对她招招手。 「过来我这里,这是无线上网,你离太远会接收不到。」 「可以吗?」 替她再拿把椅子,他让她坐在身旁,反正他的书桌够大。 开了机,上了线,两人都没开口,只是傍近的体温感染著彼此。 「原来这是你的书房。」她看著萤幕,假装漫不经心地问著。 微挑起眉,利正扬黑眸暂离萤幕,注视著她。「你没进来过?」他记得,除了三楼那间房之外,其余房间他都没上锁的。 「你又没叫我进来。」她哼了声,假装忙碌。 利正扬懂了,有人在翻旧帐了。「你随时都可以进来。」 「不要,免得到时候,又有人跳出来,抓著我的手拉我下楼,然後告诉我,不关我的事。」她很想要假装不在意的,但是一想到那情景,她的心就痛呀痛的没完没了。 看来不解释清楚,有人要永远记得这一笔帐了。「三楼那间房,是我听一位风水大师的建议摆设的,里头摆著七星灯,要二十四小时的照明,尽可能地不要踏入,免得乱了磁场。」 「嗄?你竟然相信风水?」她侧眼看著他,好意外。 这种搞医药的人,不是最讲求科学精神?怎么会相信风水之道? 「只要能让君君身体健康,我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 正因为如此,当好友告知他,君君的身体每况愈下,骨髓移植又产生排斥,怕是再不能撑过一年,他立即采用好友的说法,找个人结婚,想赶在一年内生下孩子,用最完美的基因来替君君续命。 而千绢的健康检查报告,不管是旁系、直系皆无血液遗传疾病的问题,再加上时间紧迫,他於是挑中了她。 凌千绢闻言,总算明白他的苦心,如果今天换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的。难怪还开出一千万的优渥条件,是基於补偿吧。 「我原本没打算跟你深入交集的,也以为你跟我抱持著同样的心态,所以我保持距离,准备只在你危险期的时候跟你同房就好。」她说夫妻间不该存在秘密,所以他选择坦白从宽。 她瞪他。「那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往后只打算挑在我危险期时才跟我同床,除此之外我们都必须分房睡?」用这种契约模式维持婚姻生活? 「……那么,你现在是对我提出邀约?」算是当庭抗辩喽? 「谁邀你啊?」俏颜红通通,她龇牙咧嘴地瞪著他,然而眉梢眸底皆是挟春羞意。 「我比较喜欢你上次穿的那套火红金边的睡衣。」黑眸亮起一簇火焰,难以自持地膜拜她的美。 她努了努嘴。「是吗?有人不理我咧。」害她倚在门边站到脚酸。 「真是不识货。」他俯近她,近距离的瞅著她。 他的心在狂喜,为她的存在如此欣喜若狂,想要靠近她、贴近她、没有保留地占有她。 他想要得心都发疼了。 她瞪大眼,不甘示弱地给他看回去。「就是有人这么不识货。」他的气息好近,强烈侵袭她敏感的肌肤。 「再也不会了。」他再靠近,近到以唇摩挲过她的。 「天晓得呢?」她娇嗔著,佯怒,却没有闪躲。 「我保证。」吻隔著气息交流著。 「我现在是安全期喔。」眼缓缓地板上,她双手很自然地攀上他的颈项,仿佛他们是一对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哪怕为一点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吵嘴,最後还是进入床尾和的定律。 「没关系,现在进入危险期的是我。」他粗嗄喃著。 ***bbs.***bbs.***bbs.*** 连久制药总裁办公室,难得地安静无声。 这间办公室是可怕的战场,随时就地化身为小会议室,也可能是招待室,无时无刻都有人声脚步声作业声。 但是,今天早上直至现在,依旧安静无声,让人怀疑总裁到底还在不在里头。 在,他当然在。 只是,人在魂不在罢了。 利正扬转过办公椅,视线透过玻璃帷幕,闪神得很严重。他的心被一个女人无预警地占住,身不由己地念著她。 明明早上才送她去上班的,怎么才下午,就开始犯相思? 思及此,他不禁勾唇轻笑。 他已经有多久没这样想过一个人?这么迫不及待、失控脱序,哪怕只是看著她,听听她的声音,什么事都不做也好。 只要脑海出现她,他就会不自觉傻笑,尤其当他想到前天晚上—— 「真的有好转吗?」 「是的。」君君的主治大夫,也是他的好友贺茂洋难得勾唇笑道。 「太棒了,真的是太棒了!」凌千绢又跳又叫,冲进君君的房里,抱著她又亲又揉著。 和贺茂洋打过招呼後,他站在病房外,看著她满心为君君的好转开怀大笑的表情,他笑得激动。连日来,他们总是在下班後一起到医院探视君君,但偶尔她要负责婚宴现场无法前来,总是他一个人陪伴君君。 没料到,她也会瞒著他偷偷来。从她的表情可以得知,她是真的疼爱君君。 「妈咪,那……我、我可以回去跟你们一起住吗?」君君怯怯地问。 「当然可以!妈咪就是要你赶紧养好身体,跟妈咪和爹地一起住。」啊啊,忍不住又亲了亲她。 「妈咪~」 「嗯?」 「你以後不会再丢下我了吧?」凹陷的大眼充满著不安。 凌千绢震住,唇角的笑意瞬间萎缩,她很认真地保证,「不会,再也不会,妈咪要把你带回家跟妈咪、爹地一起住,你原谅妈咪,好不好?」 「好。」 房外,利正扬忍不住动容。 直到现在,千绢那时说话的表情,还深深地镌镂在他脑海里。她不问他关於女友的事,也不在君君面前拆穿,自动扮演起很心弃女的恶母。 这女人,让他忍不住想疼她。 静止七年的心,因她的存在,忘情沸腾著。 直到门板传来敲门声,他才回神。「进来。」 「总裁,外头有位没预约的凌小姐,坚持要见你,要让她进来吗?」秘书有礼地问著,清丽的脸上没有太多不必要的表情。 「凌……请她进来。」他蓦地站起身,脸上飞扬的笑意就像个心无城府的毛头小子。 秘书怔了下,顿了两秒才回神,回头要请人入内,发现来者早已快一步地踏进办公室。 「厚,要见你一面很难喔。」凌千绢一进门就抱怨。 「你直接给我电话不就好了?」利正扬勾笑,却瞥见她身後还有个外形粗犷有型的男人。「他是?」 「我老板,婚礼上介绍过的,你都忘了喔?」她斜瞪他。 「你好,幸会。」利正扬有礼地伸出手。 「加油,这匹野马让你很辛苦吧,感谢你收容她。」用力地回握,裴亦生眸底闪著无声的加油。 利正扬莞尔,却见凌千绢哇哇叫著,「谁是野马?」她很淑女的好不好。 「今天怎么会突然跑来?」利正扬沉稳地转移话题。 「你不说我都快要忘了。」她将手中的纸袋交给他。「刚才我跟我老板去婚宴现场确定流程,在饭店礼品店看见了这布娃娃,很可爱还防尘螨,你晚上去看君君时,帮我送去给她。」 「你今天不过去?」他有股说不出的失望。 「晚上有场重要婚礼,我不在场监督不行。」凌千绢扁了扁嘴,顺便瞪了老板一眼。「都嘛他,说什么政商界婚礼是最佳的宣传,害我不得不扛起重任,到现场坐镇指挥。」 「要宣传,我们那场婚礼不也是挺不错的宣传?」对裴亦生的好感瞬间直线下滑,比台股重挫的速度还快。 他知道这种处世态度太幼稚,但他不打算收回。 「不成,你们没有拍婚纱照。」裴亦生很无奈地说著。 「婚纱照?」 「对呀,我们没有拍婚纱照。」凌千绢点点头。 「为什么?」他拢紧眉。 看著他,她附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你说没必要啊。」她也觉得无所谓。婚姻嘛,两人过得好才是重点。 「是吗?」因为那时,他只是想要一个帮他生孩子的女人而已,拍婚纱照太浪费时间了,但是现在,他要的更多,就连婚纱照也不想错过。 「对呀。」她没想太多的点头。 不悦地挑起眉,他忖了下,问:「要不要跟我补拍婚纱?」 「好啊。」裴亦生快快接招。 凌千绢横眼瞪去。「关你什么事?」 「你对老板的态度一定要这么差吗?」裴亦生忍不住抗议。 「你要是正经一点,我的态度就会好一点。」 「你的态度要是好一点,我就会正经一点。」 「你……」强而有力的臂膀横过她面前,她不由得抬眼,对上他铁青的臭脸。「啊,抱歉,一定是我打扰到你了,我马上跟我老板离开。」 话落,抓著裴亦生准备脚底抹油。 「等等,我不是……」 「我今天会晚点回家,拜!」 利正扬首次感到无力感。怎么不听他把话说完?一点都不打扰,他只是想跟她说,他要跟她补拍婚纱,还有,别跟她老板抬杠,那应该是他的专属。 但她走得太快,他来不及诉求。 乏力地叹口气,蓦然发现现场还有第二个人。「还有事吗?」 秘书回神。「那位凌小姐是总裁夫人?」总裁结婚,是公司上下都知道的事,而她有事未出席,所以没想到对象竟是这么活泼的人。 「对,所以她下次来的时候,不需通报,直接让她进来。」 「我知道了。」那是当然。 ***bbs.***bbs.***bbs.*** 婚礼喜气洋洋地热闹登场,舞台上的表演让人耳目一新,底下的敬酒声此起彼落,然而周边1314专线婚姻顾问公司的工作人员却是全员戒备,不容许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 「好、香、啊!」凌千绢一身贴身套装妆点出专业的形象,气质洗练,笑容可掬地面对所有人,然只要回到场边,她就忍不住抓著人喊饿。 「乖,等一下结束,请你吃宵夜。」今天的王萧两府新人结婚,乃是政商界一大头条,於是就连公司大顾问单夙眉都登场了,冷声安慰著她。 「我要吃大肠面线。」她可怜兮兮地说著,然而眉目端庄自持。 「加很多香菜嘛。」 「还有很多辣椒。」啊啊,不行了,她快要饿趴了。「都怪老板啦,害我两顿餐没著落,都不敢太靠近人群,就怕被人听见我肚子里的咕噜咕噜声。」 「放心,我没听见。」单夙眉一贯清冷。「再忍耐一下吧,就快结束了。」 「好。」加油加油。 两人站在靠近入口处闲聊,压根没发现有个人就站在外头听她们对话。 约莫一个钟头之後,热闹婚礼总算平安落幕,工作人员准备打道回府,而凌千绢则想要赶著享用宵夜。 「千绢。」单夙眉在入口喊著。 「单姊,我准备好了。」凌千绢快步跑向她。 「你老公也准备好了。」 「嗄?」等到跑到入口时,她才赫然发现利正扬站在外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有去看君君吗?」 「有,她不放心你,要我来接你回家。」利正扬沉静勾笑的俊脸灿亮著。 「喔~这小家伙真贴心。」她喜孜孜笑著。「可是我肚子饿了耶。」 「我帮你买了宵夜,回家一道吃,好吗?」 「好是好,但是我已经跟单姊约了。」回头看向单夙眉,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失踪了。「啊咧,跑了?」 「那我们走吧。」他很自然地牵著她。 「嗯。」 回家路上,两人话题不断,但始终绕在君君身上,看著她说得眉飞色舞的表情,他开始怀疑她根本是君君的亲生母亲,也微恼自己怎么也插不进话,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他的想法。 「正扬,停一下车!」她说得正乐,然而眼角余光瞥见车外,急忙叫停。 利正扬看了眼照後镜,立即把车拐到外侧,确定後方无车,原地倒退。 「你等我一下,这家花店跟我们是台作的厂商,我刚好有个问题要跟他们讨论一下,现在先说,免得我明天再跑一趟。」她从後座拿起公事包,掏出一份资料,立即下车。 看著她的背影,利正扬暗叹口气,气恼自己很没用。 等了会,乾脆下车,看著她神色专注地与店长洽谈事宜,他只好随便走走看看,满室花香扑鼻而来,让他有点想打喷嚏。 「你好,需要帮忙吗?」花店小妹靠了过来,粉颜羞涩地笑问著。 原本要说是和凌千绢一道来的,但念头一转,他改口道:「一般女孩子会比较喜欢哪种花?好比……那个女孩?」他指著背对他的凌千绢。 「一般女孩喜欢的差不多都是玫瑰、百合、海芋之类的,但是我记得凌小姐比较偏爱的是双色桔梗,配点满天星,来点灯笼包,加上大叶绿之类的吧。」 他微挑起眉,勾出魅惑人的笑意。「可以麻烦你给我一束你刚才说的花吗?顺便再给我一袋玫瑰花瓣。」 第四章 回到家,凌千绢负责开门,等到她走进客厅,发现他没跟进时,一回头,瞧见他抱了把花束,手里还拿著一袋宵夜。 她呆了半晌,傻气地笑著。「要送我花?」厚,什么时候买的,怎么她都没发现? 「嗯,老公送花给老婆,很正常的,不是吗?」利正扬勾笑。 新婚之夜,他还记得麻雀变凤凰的结局是小李送花,很窝囊地爬上逃生梯。他不用,只要把花交给她,她就会露出和小茱一样夺目的笑。 「你怎么会送我这种花?一般人送花不会送这种的。」她笑得腼腆,但还是把花接过手。 「因为我满喜欢的。」从这一刻开始喜欢。 「真的?」 「嗯。」他没说谎,他是说真的。 「谢谢你。」她笑得很甜蜜。「好像在追我一样。」 「我是在追你啊。」 「我都是你老婆了,还有什么好追的?」她娇笑著。 「就算已经是老婆,还是得要努力地追,这样婚姻才不会冷却。」他将她搂进怀,亲吻著她的颊。 虽然已经结婚了,但她逗得他很想恋爱,只是太久没恋爱,都快忘了怎么追求。 「好浪漫呢。」看不出来他是这么多情的人。 「还有更浪漫的,走,到楼上去,我们一边泡澡,一边吃宵夜。」他牵著她的手往二楼走。 「哪有人一边泡澡一边吃宵夜的?」 「我啊。现在再加上一个你。」 她娇嗔著。「你强迫我中奖啊?」 「你不愿意?」他装可怜。 她咯咯笑著。「没有不愿意,只是,利先生,我们要到谁的房间泡澡呢?」嗯哼,还会装可怜咧。 「就你的房间,你觉得如何,利太太?」 「那么,需不需要我换上那套火红金边睡衣恭候你的大驾,老公?」环上他的颈项,她在他耳边吹气。 「老婆,我个人比较期待你沐浴完穿上,再由我亲自脱下。」吻上她嫩白颈项,他挑诱意味浓厚地舔过。 「色狼~」骂得很调戏。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为什么她觉得她家老公今天晚上变得好浪漫? 「待会再骂也不迟。」他啃咬著她的唇。「走吧。」 进入房内,凌千绢先行换衣卸妆,而利正扬则赶紧放满一缸的水,洒满各色玫瑰花瓣,将贴在壁面的横板拉下当长几,摆上两只水晶玻璃杯,一瓶冰得凉透的红酒,两碗…… 「大肠面线?」凌千绢简直傻眼。「你上哪买的?」 天,她突然发现她跟老公真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耶,好像不需要言语也能够交流似的。 「嗯,就在会场附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随口说著,实际上是他开车找了好几条街才找到的。 「喜欢。」最重要的是,上头还有很多香菜和辣椒。「你也喜欢这样子吃吗?」 两碗都是一样的。 「……是啊。」不,纯粹是不让她发现,他躲在一旁搜集她的资料。 「原来我们很合得来呢。」这种感觉真好。 「我第一晚就发现我们很合得来。」他的魔手开始扒她的衣服。 她俏颜红透。「你……你老实说,你今天偷偷吃了什么东西,怎么说起话来这么甜。」这算是调情吗? 「不喜欢?」 「不是,而是……喂,你怎么把我的衣服……」欸,管他是什么时候把她衣服扒光,反正先跳进浴缸就对了。 哇,这里头有玫瑰花瓣耶。 抬眼要问,瞥见他正在脱衣服,羞得赶紧别开眼,轻咳两声,营造轻松自在的氛围,问:「你去买玫瑰花瓣啊?」 「是啊。」他的脚跨进浴缸,偌大的按摩浴缸瞬间变小。 「你喜欢这种调调?」 「倒也不是,只是我们头一次共浴时,我发现你不自在,所以我想弄点东西转移你的注意力。」 「拜托,那时候我们很不熟好不好。」面临那种状态,谁都会不自在。 他微挑起眉。「那么,你认为我可以不需要弄这些花招喽?」他启动按钮,花瓣被湍急的喷水口冲出缸沿。 「啊啊,我喜欢,你把开关关掉啦。」快快抱住快要被冲走的花瓣,她回眸含羞瞪他。「你别闹了,我要吃宵夜了。」 「吃。」按掉开关,他舒服地躺进水中。 「你不吃?」 「我等一下再吃。」他现在想吃的只有一样。 古怪看他一眼,凌千绢抱起一碗面线,舒服地窝入水中大啖。 「好吃吗?」 「好好吃~」吃得一脸满足,她上半身不自觉地浮出水面。 温润的黑眸闪烁著氤氲情欲,利正扬凝聚多时的火焰几乎快要失控。他开始嫉妒贴在她胸上的粉红色玫瑰花瓣。 「你想吃吗?看你一副很饿的样子。」她舀了一口送到他嘴边。 香菜特有的气味逼近,瞬间弭平他激越的情欲,眯眼瞪著她汤匙里混合数种气味的大肠面线,他启口,「你吃。」 他饿,想吃的却不是大肠面线。 「我喂的,你不吃哦?」扁起嘴,她甜甜地埋怨著。 「我……吃。」他张口,满心欢喜承受。 味道……比他想像中好一点,真的只有一点,他无法理解到底是哪里好吃。 「好吃,对不对?」她噘起嘴,笑得很甜,像是邀功似的。 「对。」因为是她喂的。 「再吃一口。」 「你吃就好,我喜欢看你吃。」赶紧略侧身为自己倒上一杯红酒。 「我的吃相又不好看。」她有自知之明的。她饿得要死,旁边又没外人,想见她吃得多像大家闺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要是吃得太粗鲁,还请多多包涵。」 「不会。」摇晃著杯子,他浅啜一口,透过酒红的液体,看著她大快朵颐的神情,心底一片暖软,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她的存在。 已经有多少年不曾如此激动过了? 君君出生之後,他的心力全都投注在她身上,在父亲过世之後,忙著要接掌整个连久集团,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把自己分成好几个部份,应付工作与生活的繁琐杂事,没有多余心力去想其他。 直到遇见她,他才发觉,他好想找个人爱。想要有个人,在他脆弱时,给他勇气,在他孤军奋战时,成为他的後盾,让他知道,他并不是只有一个人,有个人愿意无怨无悔的与他祸福相依。 「你在想什么?」 那双又圆又亮的眸凑近,让他不由得轻勾笑意,柔声说:「茂洋说,如果君君的状况继续稳定的话,也许过一阵子就能回家了。」 她瞪大眼。「真的假的?」 「真的。」 「耶!」她举起双手欢呼,美丽的腰线在水面荡漾出撩人的画面。「到时候,我们带君君出去玩,好不好?」 「……好。」看得两眼发直,觉得自己的忍耐很不人道,但非忍不可,毕竟他有更要紧的事要提。咳了两声,安抚失控心跳,他假装不经意地问:「如果要拍婚纱,你挪得出时间吗?」 「婚纱?」 「今天你到我公司时,我不是有跟你提过?」她诱人的腰线严重影响他的判断能力,於是接过她手中的碗,他将另一碗大肠面线也递给她,好让她乖乖吃面,不要老是像朵出水芙蓉诱惑他。 「我以为你随口说说的。」她边问边嗑著另一碗大肠面线。「怎么会突然想要拍婚纱?」 「君君到时候要是回家,却发现没有我们的婚纱照,那不是很怪?」他早已想好挟君君以令她,不承认是他自己想要属於两人的婚纱照。「君君小的时候吵著要妈咪,我撤了一堆谎唬弄她,连张照片都拿不出来,现在有婚纱照可证明,她是在我们恩爱的情况下出生。茂洋说,君君的心情好有助於她的病情。」 挑起眉,凌千绢思绪转得飞快。「你的意思是说,要我继续扮演君君亲生母亲的角色?」 「你介意吗?」心弦紧扣,没料到她的反应会是如此。 「我是不介意,但我怕……」停下呼噜噜的吃声,她搁下被嗑光光的碗。「有一天,君君会发现我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利正扬绷紧的心弦在答案揭晓後,缓慢地松放,险些虚脱。 「你想得真远。」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 天,这是他第几次感谢老天,能够娶她真好了? 「没办法,我怕有天君君要是发现我不是她妈,结果就不理我,我怎么办?我会很难过捏~」 「所以,我们就别让她发现,在她回家之前,赶紧拍组婚纱。你知道,她很聪明的,心眼特多,不小心一点,肯定被她识破。」他低柔的呢喃像是撒旦诱惑夏娃吃下苹果。 「听起来还满有道理的。」她轻点著头。 「那么,何时有空呢?」他替她把空碗取走,换上一杯红酒。 「我可以随时待命。」浅呷一口红酒,刚要再开口,一阵恶心感逆涌而上,她马上捣著嘴。 「怎么了?」扬起一阵水花,他将她拥入怀里。 乾呕几声,她努力忍住令人不快的腥味。「可能是吃太饱了。」她窝进他的怀里,用他的体温安抚著不舒服,却蓦地发觉他的肌肤透著一股不寻常的烫,烫得她起了一阵颤悸。 「别泡了。」他立即起身,替她取来一条大浴巾。 「我忘了把睡衣拿进来。」她怯怯地说。 利正扬原先不懂,而後意会,有点啼笑皆非。「你不是不舒服吗?」轻柔地将她卷进浴巾包裹著,他将她抱出水面,隔著浴巾轻轻擦拭她湿透的身躯。 「可是,你不是很期待吗?」不要说没有,她明明感觉到了。 「既然你不舒服就别勉强,我又不是一年到头都在发情。」他迅速将她打横抱起,走到房里,将她搁在软床上头。「我们多得是时间,不是吗?」 「嗯。」她喜欢他的贴心。 「只要你喜欢,我们每天都可以换不同的手法来玩。」 「嗄?」玩什么? 看她粉颜爆红,一副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表情,让他忍不住放声笑出口。「我说的是搞浪漫啦。」 听著他纵声大笑,凌千绢觉得很丢脸,内心的羞意随著他的笑声不断堆叠变成恼、羞、成、怒! 「不过是搞错而已,你可以不用笑那么大声!」很好笑是不是? 「抱歉,我只是……」继续大笑。 「笑啊,再笑就跟你离婚!」她耍狠招了。 利正扬继续狂笑,却在她采取行动之前,快速将她压在身下,吻上她的唇,强势地将他的喜悦过渡给她。 她也跟著笑,又羞又恼,忍不住咬他、啃他。 「坏女孩。」他哑声喃著,追逐她的唇舌,舌尖索求她的甜蜜,强悍地吻入更深处,像是要吻进她良善的灵魂。 「你不是说,我不舒服就别勉强?」她娇软低吟著。 利先生,有点言行不一致喔。 「你还不舒服吗?」他滚烫的舌滑下她嫩白的颈项。 「那就是舒服喽?」 她猛地推开他。 「千绢?」意外地瞅著她,他回想自己的言行是否挑逗过头,惹她不悦。 很久不曾和女人调情过,他已经忘了该怎么恋爱。 「我要穿我的火红金边睡衣。」她坚持,而且身体力行,卷著浴巾下床寻找她的睡衣。 傻眼看著她走进更衣间的背影,他不禁莞尔笑著。 是他太过小心翼翼,还是她永远都这么不按牌理? 但,无论如何,他很喜欢她这样的个性,真的。 ***bbs.***bbs.***bbs.*** 杨光捧著一叠资料,经过凌千绢办公室外,听见一阵古怪的笑声,教她不由得停下脚步。 贴上门板,笑声确实是从里头传出。 很压抑,像是憋著气捣著嘴,蹲在角落忍著不笑,却又开心得不得不笑的声音,让人很毛。 所以,杨光选择把门推开。 「你在干么?」如她所料,有人办公椅下坐,就蹲在沙发边上,看她的背影,像是哭得正激动,肩膀不断地抽动著,但认识她太久,杨光知道,她是在憋笑,而且憋得很辛苦。 「小光~」凌千绢回头,五官笑得非常不协调。 「干么?」 「你看——」她扬著手中的验孕棒。 最近老是觉得想吐,全身无力又不舒服,掐指算算生理期已整整慢了一个星期,於是她跑去买验孕棒确定一下,想不到,还真的是耶! 杨光瞪大眼。「你得到一千万了。」 凌千绢闻言,立即凛目瞪她。「你以为我是为了一千万而嫁给我老公的?」 「哇,老公啊。」叫得可真亲热。「反正那是额外赠送的,不拿白不拿。」 「我才不在乎那些钱,我在乎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可以救君君!」耶!正扬一定也会很开心,真想马上告诉他。 「君君?」 「我没跟你说过吗?君君是……」凌千绢快嘴的把缘由说过一遍。「这下子,我肚子里的孩子,就可以救她了。」 听完,杨光的娃娃脸上堆满疑惑,很不客气地问:「如果有一天,君君的妈妈回来了,要求和你老公复合,顺便要回孩子,你做何想法?」 那感觉就像是漫步在晴朗暖阳下,突地天空降下一阵冰雹,打得她满头包又湿了一身。 「你脑袋只想得到这么悲观的结局吗?」就不能祝福她一点吗? 「那只是一个合理的逻辑。」 「合理不见得是结局。」 无奈耸肩,杨光突地想起手中有份资料是要给她的。「这个是你要拍婚纱的场地和时间,我已经帮你订好了,你先问你老公挪不挪得出时间,告诉我一声,我再帮你调时间。」 「谢啦。」拿过资料,她整个人变得好没劲。 杨光察觉自己太过一针见血的个性,总是杀得旁人措手不及,於是决定重新鼓舞她。 「你还坐在这里干么?赶快去跟你老公说你怀孕的大事啊,可以救君君的耶,他一定会很开心的。」她带动作的催促,不忘笑得很阳光。 凌千绢闻言,感觉头顶的乌云全数退开,暖暖阳光再次筛落身上。「对厚,我应该马上告诉他。」抓起皮包,准备跑—— 「顺便跟他确定拍婚纱的日期。」杨光在她身後喊著,见她飞也似地不见踪影,总算松了口气。 还好千绢少根筋很好安抚。 ***bbs.***bbs.***bbs.*** 凌千绢一路奔波来到连久集团大楼,长驱直入总裁室外的秘书处。 「你好,我想见总裁,可以麻烦帮我通告一下吗?」她有点喘,但脸上笑意甜美而充满喜悦。 呼,想跑又不能跑,可是又想早点看见他,这心情真的是憋死她了。 「不用了,您可以进去。」秘书非常恭敬地说。 「可以吗?」 「可以。」 「那我进去喽。」她满脸笑意。 「请。」秘书恭敬地欠了欠身,觉得这位总裁夫人真的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她的饭碗应该还可以捧到她结婚离职才对。 一把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凌千绢笑吟吟地喊著,「老公~」 倏地,里头十数双眼直瞅著她,俨然把她当稀世珍宝看待,而外头的秘书则因为她大剌剌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 「……千绢。」单手扶著额,利正扬音调低沉,却是闭眼努力地抿住笑。 「抱歉,我等一下再来好了。」天啊,丢脸呐!里头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她现在已经不想挖坑了,想要跟哈利借斗篷,直接隐形算了。 「不用了,会已经开完了。」忍住笑,利正扬脸色正经地宣布散会。「记得这场庆功宴,所有开发小组组员和所有二级主管以上都必须到场。」 「是。」 公司高级主管个个面色古怪,像是憋笑憋到脸快要抽筋。 凌千绢就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站在门边,和每个准备离开的主管垂脸打招呼。 羞到脸都抬不起,她只能瞪著每个人的鞋打招呼,却蓦地发现一双很眼熟的鞋,就停在身前,似乎没打算立即离去。那是去年prada推出经典男鞋,她曾经送出过一双。 抬眼,果然是前男友——陆克翔。 陆克翔没太多表情,俊尔的脸没有嘲弄或什么坏心眼,只是淡淡一笑,把默契藏在视线交流。 彼此心知肚明,她也回报一笑。谢啦! 她抿唇轻笑时,气质佳,犹若一朵初绽雅莲,但只要和她交谈过,就会知道她是个没心眼又少根筋的傻大姊。所以啦,当初分手的不悦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如今再相见,只有平和的互道祝福。 「千绢。」发觉她竟和其他的主管眉目传情,利正扬不快地低喊著。 陆克翔立即走出总裁室,不忘贴心地关上门。 回神,凌千绢想起自己的要务,快步来到他身旁,一屁股往他腿上坐,双手很自然地勾著他的颈。 「老公~」她撒娇喊著。 「干么?」他脸色臭得很。 她不解地蹙起眉。「我刚才让你丢脸,你生气了?」 「没有。」不想承认他的不悦来自於她和陆克翔的眉目传情,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度量狭窄的妒夫。 「对不起啦,下次我会先确定里头是否有人。」爱娇地嘀著,她压根不懂他到底在气什么,又抓著包包,软声说:「婚纱的场地和时间已经敲定了,就在下个星期三晚上六点,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当然有空。」他没办法像她转换心情那么快,只能闷闷地生自己的气。 那股醋味又浓又腻地渗在心间,让他自己都吓到。是因为太在乎她?还是太久没恋爱?他不知道自己的占有欲竟会霸道到这种地步。 「太好了。」她欢呼著。「还有一件喜事。」 「什么事?」心很闷,但她笑得好耀眼,像团暖烘烘的太阳直要烧进他的心里,烧掉所有负面的晦气。 「老公,跟你说喔~」喜孜孜地靠近他,她想开口,却又很羞地垂下脸。 「说什么?」他的心被勾得痒痒的,她却又一直欲言又止。 「就是、就是……」哎唷,很害羞捏~ 「到底是怎样?」 凌千绢一脸局促,像是狂喜又像是羞怯,搞得他快要疯掉。 就在他决定好好审问一番时,她招了。 「我怀孕了。」 「嗄?」耳边爆开一阵空白,他像是没听清楚的看著她。 「我、怀、孕、了。」 他呆了三秒。「怀孕?」 「对!」她笑得像是得到全世界。 「真的?」 「对!」 「老婆!」他抱紧她。「你真棒!」 「老公!」她笑得阖不拢嘴。「你也很棒。」 「你真的是太棒太棒了。」利正扬跟著笑得很忘我。 「你才是最棒最棒的~」 戒慎戒惧地守在门外,秘书听见里头传来棒棒相连到天边的互赞声和大笑声,总算松了大大一口气,她想,这个饭碗,她应该可以捧到退休了。 第五章 「来,看这边,对,看这边。」 喀嚓、喀嚓、喀嚓—— 利家夫妻好大的魅力,杀光了摄影师的底片。 「太棒了,换个场景再继续。」摄影师满意得不得了。 凌千绢则是边走边瞪著身旁的老公。 「怎么这样看我?」利正扬懒洋洋地挑起眉。 「你刚才抱我的时候,手会不会抱得太高了一点?」她挑起眉。 刚才他从身後抱著她,一般而言,手应该是搁在她的肚子上,但是他却放在她低胸礼服的领口上。很蓄意的调情喔,她感觉到了。 「会吗?」他佯讶。 依他看,刚刚好,要不然他老婆会春光外泄。 「我觉得你愈来愈油条了。」当众吃她豆腐。 「我倒觉得我愈来愈像自己了。」像是回到可以为爱牺牲一切的青春年代。 「原来你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是她把他的潜能引导出来的? 「没错。」那是一个封闭已久,多年未见的自己。 「私底下我不管你,但问题这是在拍婚纱耶,要是被君君看到,我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我们两个感情愈好,她就愈开心。」 「真的?」 「嗯哼。」反正什么事都推君君出来挡就对了,谁要他老婆把君君的话当圣旨? 「来了,请到这边。」摄影师庄前头喊着。 「哇,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排花海的景?是哪个猪头安排的?」凌千绢看著整片大波斯菊就很想哭。 晚上会跑出很多夜行性昆虫的,她怕虫啦。 「我要求的。」利正扬勾笑。 她扁起嘴。「晚上看不见花海,好吗?」都嘛要在艳阳高照时,拍起来才会美美的。 「会打灯啊。」 「可是,这种景要白天的时候拍,一整片粉艳配翠绿才会漂亮嘛。」她叹气。 「你看,远处有一列高速公路路灯,我们待在这个景里,会很漂亮的。」利正扬对著摄影师说:「摄影师技术这么棒,想要把路灯拍成流星,绝对没问题。」 「没错!」摄影师拍胸脯保证。 凌千绢瞪著摄影师,心里恨恨地想,最好是这样啦。 「来。」利正扬牵起她的手,紧紧地十指交扣,步步小心翼翼地护著她。 「你都忘了我怀孕了喔。」她娇嗔著。 「就是知道你怀孕,才要赶紧把婚纱照拍好。」忍不住地香了她一个。 「来,你们可以自由摆动作,随便什么动作都可以,只要可以表现出你们的深情,我就可以帮你们捕捉永恒。」摄影师说得口沫横飞,带著他的照相机坠入爱河。 还永恒咧! 凌千绢要狠瞪摄影师,下一刻,她被亲亲老公抱得死紧,然後喀嚓声快快响起,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老公特写的俊脸已逼到眼前,放肆地吻上她的唇,她清楚听见周围响起口哨声,而她的老公并非只是贴著唇,而是很放肆地撬开她的唇,强行入侵。 喀嚓、喀嚓、喀嚓—— 「闭上眼。」他在她耳边喃著。 她哪里能闭上眼?她的眼睛已经瞪到快抽筋了好不好! 很多人在看耶,他没看见吗?她已经羞到想要杀人灭口了,还亲!以为要她闭上眼,她就会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境地? 「乖,我们感情愈好,君君会愈开心。」他又亲她了,她的唇、她的颊、她的耳……喂!现在到底是在拍什么?! 明明是婚纱,为什么要搞得很有颜色? 君君开心?要不要先问她开不开心? 很想抗议,但下一刻,他的吻已经落到她的领口。 别闹了,利先生! 啊啊,等一下啦,有虫虫爬到她的礼服上头了啦,救命! 不要再拍了,她的脸现在有点小丑! 「对了,明天公司有场庆功宴,你陪我一道去,好吗?」轻易撵掉她礼服上的虫,他深情款款地注视花容失色的她。 「我想去看君君。」她已经有好几天没看见她,得去看两眼,补足原动力。 利正扬浓眉微挑,想不到女儿在她心中的份量此自己还要重。「不用这么急著去见她,庆功宴後,我有三天的假期,我们带君君去玩,好不好?」 凌千绢闻言,水眸发亮。「真的?!」 「交给你安排喽。」利正扬很满意在三秒之内又让她露出如此迷人的笑。 「没问题,就交给我……」 厚,怎么又亲她了啦~ ***bbs.***bbs.***bbs.*** 翌夜,夫妻两人驱车前往宴会现场。 抵达会场,凌千绢瞪著会场入口的四开照片,傻愣到说不出话。 「怎么了?」利正扬明知故问。 她以慢格速度抬眼瞪他。「这不是昨天才拍的婚纱照吗?」 「对啊。」 「今天就镶框放在这里?」动作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嗯哼。」 「……今天不是庆功宴吗?不是要庆祝连久在德国的开发小组研发的药正式上市吗?」 「嗯。」 「那干么把我们的婚纱照放在入口?而且还a是kiss的那一张!」她气到跳脚,超想杀人灭口的。 「这样才看得出来我们感情好,而且那日没来参加我婚宴的部份主管,才会知道你是我的妻子。」利正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回得头头是道。事实上,他的敌人只有一个陆克翔,原因无他,只为那日他俩的眉目传情,他至今依旧在意。 挂出恩爱的婚纱照,就是要驱逐害虫用的。 凌千绢好无力,俏颜烧得发烫。「你可以挑别张!」干么要挑这张舌吻的? 最可恶的是,那签约的摄影师竟没先把照片拿给她,就先给他挑,真的是……回去跟他解约! 「我喜欢这一张。」他说真的。 「没人把这种照片放在庆功宴的入口处,你这样是模糊焦点。」说不定参加庆功宴的主管们还以为跑错场地咧。 「管他的,我喜欢就好。」他咧嘴,笑得无赖。 凌千绢张口傻眼。 真不是她错觉,她老公真的是愈来愈霸道,表情也愈来愈丰富。但,摆出这种照片,真的会让她觉得好羞啊~ 「走吧。」 宴会现场热闹滚滚,偌大空间摆设得像是自家客厅般舒适自在,长几上摆满各式料理,香味扑鼻。 「你坐这里,我去帮你拿点吃的。」利正扬带她坐到最接近舞台的位置便前往热食区。 凌千绢独自一人坐大座,蓦地发现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背後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音量不大,但是足以掩过佣懒的音乐。 看来,肯定是那日的「老公」事件,让大夥对她产生了兴趣。 真是丢脸,好想消抹他们的记忆。 忖了下,她回头,努力地扬起大大的笑容以消弭各门各派的杂讯,然後用她最迷人的笑脸、最端庄的气质瞬间收服剩余杂音。 功成,回头。 後头,突地爆开一声笑,音量不大,不过就像是贴在她耳边发出似的。 那声音,她很熟。 「陆克翔,你可以再笑大声一点没关系。」她哼著。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他捧著香槟在她後头坐下,两人只隔著一条椅背。「要是不认识你的人,一定会误以为你是哪家的名流淑媛。」 「是啊,很抱歉害你误会了,跟我交往那么久。」她哼哼两声回报。 「别这么说,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幸福?」 「你又知道了?」 「外头的婚纱照摆得那么大,谁不知道?大夥都在说,你肯定是哪来的狐狸精,要不然怎么会让我们从未请假过的总裁请了假。」 凌千绢单手捣著脸,真的很想死。 原来那各门各派的声音是在讨论她这个狐狸精是怎么诱惑人的。而害她被挞伐的始作俑者正在帮她夹菜。 「不过,确定你过得很好,我就开心了。」陆克翔献上最诚挚的笑。 「说这句话什么意思?」她回头瞪他。 「你不是因为跟我分手打击太大,才闪电结婚的?」他戏谑笑著。 翻了翻白眼,凌千绢很想理直气壮地驳斥他,但却突地一愣。对厚,一开始好像是这样,但日子太忙碌,她的心思被正扬和君君给分割後,完全没再想过这个问题。 她现在只想要扮演好利太太和利妈妈的角色而已,完全忘了当初结婚的动机。 「难道不是吗?」陆克翔有点意外地看著她出神的眉眼。「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意气用事,我不过是试探你,谁知道你马上闪电结婚,一般人至少也会找上门来据理力争,但是你……算了,你现在过得很好,我也为你开心。」 试探她?「为什么要试探我?」 缓缓回神,她注视著这个自己曾经费尽心思讨好的男人。曾几何时那绵绵情意在时间流逝中,褪色到一点痕迹都不存在? 「想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找。」他喃着,唇角浮现苦涩的笑意。「若我真为了要升官而跟客户女儿交往,不会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说穿了,根本没那号人物,我只是在试探你。」他等著她上门控诉他的无情,但是她却没有。 这种手段太幼稚,但被困在爱情里的人,有哪一个能爱得理智而清醒?而她的闪电结婚,为两人无未来的交往画下最美丽的句点。 她不服气地瞪著他。她曾经很喜欢他,但分手对她而言,她却不想哭,只是觉得不服气……那还算是爱吗? 「你认为我从没爱过你吗?」她突问。 他的条件好,外形佳,工作上又极具企图心,是每个女人心目中的好男人,但是曾几何时那存在过的悸动消失得像是从未出现过? 陆克翔莞尔地勾笑。「你说呢?」事实已摆在眼前了喔。 她微挑起眉。换言之,他想分手,是因为他觉得她根本不爱他,为快刀斩乱麻,所以故意试探? 若是正扬决定要跟她离婚的话……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天啊,太可怕,她连想像都不敢。 哇,这代表,她根本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给攻陷了嘛,她怎么会少根筋地没发现?看来小光说的是真的,她有时真的很少根筋。 嘿嘿乾笑,视线下意识地捕捉那抹细心为她夹菜的身影。 咦,人咧? ***bbs.***bbs.***bbs.*** 真教人不敢相信,居然夹个菜可以夹到人间蒸发! 凌千绢第n次地看著时间,再看向落地窗外,天色已经亮了。 很好,已经五点半了! 超想问候他全家的,但为免殃及君君,她忍了。 从昨晚八点多消失到早上五点半,利正扬还真够带种的,把庆功宴丢给她处理,逼得她上去扯些不著边际的祝贺词,然後使出夺命连环call,他却始终保持在关机状态,害得她担心了一整晚,在饭店问过服务人员才发现,他早已驱车离开。 以为他去看君君,怕是君君出了什么状况,在庆功宴之後地便赶着到医院一趟,结果,君君睡得可香甜了,他人根本没踏进医院。 那么人咧? 一夜无眠,她在等他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把她一个人丢在宴会上,面对一双双谈不上友善的视线,看著入口的婚纱照,她超想大哭一场的。 简直是一大讽刺! 恨恨想著,突地听见一阵车声驶近,她走近落地窗,确定是他回来了,随即跑到外头草皮,双手擦腰,准备开鍘。 「你还没准备?」下车,凌千绢还来不及发动攻势,利大老爷懒懒地问著。 「准备你个头,利先生,你还没跟我解释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让她担心害怕一整夜,他最好有个完美的理由说服她的怒气。 「没事,赶快准备吧,七点到医院接君君。」他往屋内走。 「我当然知道要去接君君,也帮君君准备好换洗衣物,但我现在想问的是,你昨晚……」凌千绢愣住,不敢相信他居然当著她的面把门关上。「好,好极了,回头再跟你算帐!」 气死!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她一夜没睡等他,他竟然敢用这种态度对她?!简直是混蛋! 火大地回自己的房间,凌千绢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还准备好切好的水果和果汁,然後坐在客厅沙发上恭迎他的大驾。 时间快速奔跑著,眼看时间快要六点半,她对著楼上扯喉喊著,「利先生,已经六点半了,你到底要不要出门!」 等了约莫三分钟,人下来了,穿著轻便休闲长裤和米色polo衫,难得头发没往後梳,放任几许凌乱地横过饱满的额,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年轻几分。 利正扬没开口,拿了她搁在桌面的东西便往外走。 就这样? 凌千绢咬牙狠瞪著他的背影。 啊啊,她要跟君君说啦! ***bbs.***bbs.***bbs.*** 「妈咪,还没好吗?」 君君看著镜中出神的凌千绢,手里抓著她的发,灵魂不知道已经飞去哪。 「欸?喔喔,快好了。」挤出一抹笑,凌千绢将她一头黄褐色的发抓出来绑成公工头,後头还编了几条辫子。「好了,我的君君好可爱。」 君君看著镜中的自己,脸颊瘦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不由得自卑地垂下脸。「妈咪,我真的很可爱吗?」虽然每个人都说她可爱,但她真的不觉得。 「当然,你怀疑啊。」微恼自己没发觉君君的敏感,凌千绢蹲到她面前,拉拢她可爱的灯笼小洋装,系紧纯白色的短外套。 「可是,我不像爹地,也不像妈咪。」 「那是因为你太瘦,赶紧把病养好,你就会跟妈咪一样漂亮了喔。」凌千绢帮她穿上可爱的红白色相间的软质皮靴,却发现她的脚不容易套入。 君君的骨骼有些变形,就连脚底板都有点畸形。 这一幕,让她的心抽痛,暗斥自己竟沉思在没意义的争吵里。在神的面前,生命何其珍贵,她怎能把生命浪费在莫名其妙的冷战中? 「妈咪,会痛。」 「真的吗?」吓得赶紧松手,她从纸袋里再抓出一双鞋。「没关系,你看,妈咪多贴心,还记得要帮你带一双球鞋,让你方便走路。」 「其实,我长得很怪吧,妈咪。」君君怯怯地垂著头。 心头像是被打了一记闷棍,凌千绢紧咬著牙,快速帮她套上鞋之後,展露最温煦的笑。 「谁说的?君君是妈咪的宝贝,是爹地的天使,哪里怪了?谁说的?叫他来跟我说,胡说八道。」话到最後,她扁起嘴佯怒。 「真的吗?」 「对啊,你是妈咪的宝贝,就算哪天你多了个弟弟或妹妹,你永远还是妈咪最宝贝的宝贝,谁都不能抢走你在妈咪心中的位置。」她轻轻地将她收拢在自己怀里。「要记住,妈咪最爱你了。」 「嗯!」君君扯出甜甜的笑意,水眸闪闪发亮。 站在门边目睹这一幕的利正扬,不禁心头发痛。 爱得太过火,让他忘了扛在肩上的重任,竟还因为听见她和陆克翔的对话而气得当场离席。 他真是太难看了。 「爹地~」抬眼看见他,君君软软地唤著。 「君君,来,爹地抱,我们要出发喽。」收敛心神走向前,他一把将她抱起。「哇,我家的君君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漂亮?」 「妈咪帮我打扮的。」虽被爹地抱著,但她不忘牵著妈咪的手。「妈咪今天也很漂亮呢。」 利正扬瞅她一眼,只见她一头秀发柔顺如瀑,穿著轻便棉t和牛仔裤,周身噙著大学生般的青春气息。 到医院的路上,她难得安静地没开口,气氛静默得让他很难过。而昨晚的怒火还在胸腔里闷烧著,所以他不看也不想听她说话,根本不知道她今天到底是做了什么装扮。 他的心被丑陋的妒火闷燃得失去理智。 「爹地今天也很帅喔。」君君撒娇地窝进他怀里。「爹地,要牵妈咪的手啦。」 聪明敏感如她,岂会没发现他俩不对劲的氛围? 「嗯。」他伸出手,如他所料,在君君面前,她柔顺得不敢放肆,但却偷偷地反掐他的手,教他不禁笑开。「出发了!」 「耶!」 ***bbs.***bbs.***bbs.*** 前往游乐园的路上,君君目不转睛地瞪著外头的风景,每个路段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区域,让她忍不住多看两眼,等回到病房後才能细细回忆。 「到了。」把车停进停车场里,利正扬下车绕到後座将君君抱起。 「爹地,我可以用走的。」她轻推著他。「妈咪拿好多东西喔。」所以赶快去帮妈咪拿吧。 「你这小淘气。」他轻掐她的颊,却发觉她的颊几乎不长肉。 「爹地,快点,要趁今天讨妈咪欢心喔。」 「还欢心咧,你是上哪去学这个词的?」看来他必须要慎选照顾她的护士了。 「我有看书啊。」呵呵,忍不住仰起小脸,有点小骄傲地哼笑两声。 「下车吧。」抱著她下车,确定她行走无碍,他一手牵著她,走到凌千绢身边。「老婆,我拿。」 「你抱著君君吧。」凌千绢可没那么容易原谅他。 「妈咪,我可以用走的,但是你要牵著我。」君君立即上前,扮演著完美的和事佬,没有人能够拒绝她。 凌千绢对她露出温煦的笑,轻轻地牵住她的手,很自然地把手上的物品全都递给另一头的利正扬,开始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游乐园一日游。 第六章 「欢迎莅临本乐园,为了庆祝母亲节,和未来的七夕情人节、父亲节,本乐园设有真情告白区,可以将告白存录,指定何日何时播放。」 「妈咪,那个是什么?」君君微弱的声音从震天价响的广播声中杀出。 买票入场後,才发现这是一家结合景观与游戏的亲子、情人主题乐园,但由於是非假日,人潮并不算太多。 凌千绢顺著她的指尖探去。「君君想玩吗?那是身体彩绘。」 「我可以玩吗?」 凌千绢回头以眼神询问利正扬,只见他垂眼想了下。「君君,画一个小小的图案就好,好不好?」他怕化学颜料会渗进君君的血液,造成伤害。 「好。」只要能画就好。 「好,那我们去排队。」凌千绢牵著她排在队尾,却突见有工作人员递来一只红色康乃馨。 「母亲节快乐。」那人如是说著,又递了一枝给君君。 「谢谢。」母女俩同声说著。 啊啊,原来这个星期假日就是母亲节,该打个电话跟老妈说声母亲节快乐。 「妈咪,我待会可不可以把康乃馨画在我的手上?」 「可以啊。」 「耶!」君君学她开心时的哇哇叫。 凌千绢不由得笑眯了眼。 眼前就要轮到他们身体彩绘,却有人很不客气地从一旁直接插到她面前,她略微不悦地挑眉,想开骂,但一想到君君在旁必须注重身教,所以她忍著一口气,但当她听见插队的太太和小男孩的对话—— 「哇,长得好像钟楼怪人喔!」 「长得真丑。」视线很鄙夷地闪开。 理智咻的一声,不见了! 「什么叫做丑?你们又有谁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美丽?」凌千绢怒眼横瞪,炮火击发。「这位太太,你美吗?你知道什么叫美什么叫丑吗?当你纵容儿子伤害别人时,那就叫做丑陋!而刚才送康乃馨的工作人员的态度才叫做美丽!」 她凛目噙威,因为怒气她的身体益发僵硬,但握著君君的手却是更温柔。 那对母子被当面骂得脸色青白交错,半句话也反驳不了,只能很丢脸地快步离开。 凌千绢还在发火,气到眼眶发红。 「妈咪,不要生气。」君君见状,赶紧安抚她。 「妈咪没有生气。」深呼吸一口气,凌千绢蹲下身,美目直瞅著她。「我的君君好捧,还会安抚妈咪,要是君君不在妈咪身旁,妈咪会更失态呢。」 她希望君君没听见那对母子的缺德对话。 君君瘦削的颊浮现淡淡红晕,怯怯地说:「妈咪,真的好漂亮。」 凌千绢缓缓勾笑。「君君长大之後会比妈咪更漂亮。」 「那,现在想不想更漂亮一点?」利正扬蹲到两人身旁。「轮到你彩绘了喔。」 君君缓步走到位子前,怯声问:「你好,我可以彩绘了吗?」 彩绘人员看著她,送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问:「可爱的小天使,你想要画什么呢?」 「我想要画一朵康乃馨。」她伸出蜡黄扁薄的小手,上头是密密麻麻的针孔痕迹。「画大一点,不然妈咪每次看到都好难过。」 彩绘人员闻言,心口一窒,无声地点了点头,低头帮她彩绘。 而一旁—— 「老婆,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凌千绢还在生气,不过气的不是他。 「谢谢你帮君君出气。」利正扬从她身後轻轻地将她搂住。 「我不是帮君君出气,我是向来就讨厌那种人、那种教育方式,简直是气死我了!」厚,害她哭了啦。 「能够娶到你,真是太好了。」他把脸埋在她丝柔的发上。 她回头瞪他。「会吗?有人昨晚无故离席还不回家,害我担心得一夜没睡,头痛得要死。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孕妇?一夜没睡,我会有多虚?」 「对不起。」如果告诉她,他是因为那种鸡毛蒜皮的事而离席,怕是一辈子都不原谅他吧。 「你不要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泯恩仇,回家之後你就知道了。」 「那有什么问题?」他偷偷地轻吻她柔白的颈项。 「喂!」吓得跳起来,她抚著被他吻过的地方,粉颜羞红。「大庭广众之下耶!」 「没人看见。」 「一堆人好不好!」被他吻过的地方像是著火般地烧著她的心。 「没关系啦。」他笑得懒洋洋的。 「有关系!」很丢脸、很不好意思捏~ 「没关系啦,爹地跟妈咪感情好,我才会开心啊。」君君早已彩绘完毕,笑吟吟地看著他们,然後一手牵著一人。 「君君,这花画太大了。」利正扬浓眉微拢地看著几乎占满她整个手背的花。 「这样比较漂亮。」 「可是……」 「没关系啦,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凌千绢打圆场,不希望刚画好的彩绘马上就洗掉。「走,君君,你想先到哪里玩?」 「我要玩空气枪。」 「好,走喽。」 「喂,我呢?」利正扬在後头喊著。 「谁理你?」凌千绢对他扮了个鬼脸。 ***bbs.***bbs.***bbs.*** 「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趟洗手间。」凌千绢对坐在树荫下石椅的父女说著。 君君用力地挥挥手,有点虚弱的身子倒进爹地的怀里。 「累了?要不要回家了?」他担忧的问著。 「不要,我还有很多地方都还没有玩。」她扁起嘴,然後又虚弱地阖上眼。「爹地,你别再老是惹妈咪生气了,我觉得妈咪很好,你要是错过她,你要再上哪赔我一个这么好的妈咪?」 「小鬼头,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错。」利正扬轻笑著。 张开眼,君君看著不远处的露天咖啡座道:「爹地,你去帮妈咪买一杯咖啡,好好地跟她陪罪。」 「等你妈咪回来,我再去买。」 「那就不是惊喜了。」 一杯咖啡算什么惊喜?他心里笑著。「不然你陪爹地去买?」他可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不行,我要在这里等妈咪,要是她回来没看到我们,会担心的。」 「没问题,我打手机给她,跟她说,我们移到咖啡座那边。」 「不要,这里风景比较好,可以看到整片的花。」君君很坚持,从他身旁爬起,开始推他。「你赶快去啦!」 利正扬心里微感古怪,但还是起身。「你乖乖地在这里等妈咪,不可以乱跑。」 「好。」耐心地等著爹地走远,君君才赶紧起身,用她摇摇摆摆的步伐走向另一头空地上大大的帐篷。 帐篷上写著「真情告白区」。 ***bbs.***bbs.***bbs.*** 凌千绢回到树荫下的石椅,却没瞧见应该在那等她的父女。 啊咧,人跑去哪了?想跟她玩?还是想吓她? 左右张望了下,确定不见他们踪影後,她二话不说地掏出手机。「喂,利先生,请问你现在在哪?」 「利太太,我正在为你制造一个小小的惊喜。」电话那头是利正扬慵懒的音调。 「哦?什么惊喜?」隐约听见那头的嘈杂声,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路径那端的露天咖啡座。 「惊喜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 「那倒也是。」她呵呵笑著,喜欢他偶一为之的小小浪漫。「那么,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等我喽。」 「好吧。」收起手机,她真的乖乖待在石椅上等著。 几分钟过後,利先生出现在路的一端上,她笑吟吟地瞅著走近的他。 「请你喝咖啡。」 「这就是惊喜?」够了喔,没创意。咕嚷著,但还是收下咖啡,却突地发现少了一头牛。 「君君呢?」在她发问之前,他先问了。 「嗄?」她才要问呢。 「君君呢?她说要在这里等你。」 「没有啊,我回来就没看见你们,我以为君君是跟你在一起。」见他脸色凝重,她蓦地坫起身,神色比他还紧张。「会不会是故意要制造我们两个相处的机会,所以她跑去躲起来了?」 她的猜测不无可能。君君是个敏感的孩子,肯定发现他们之间些微的不对劲。她又是如此的贴心,总是想微调他们之间的平衡。 但是,她不同於一般的孩子,她随时都可能有症状发生,现在他们不在她的身旁,她要是昏了、跌倒了、受伤了…… 思及此,她的心悬得极高,整个人惶恐起来。 「她应该不会走远,你别那么紧张。」抬眼见她神色不安,利正扬不由得轻拍著她的肩。 「可是,她要是遇到坏人,还是遇到像刚刚的那对母子,欺负她、伤害她……」 他一把将她搂住,温热的唇凑在她的耳边。「嘘,不要紧张,调整呼吸,不会有事的,君君肯定在玩什么惊喜,又也许只是躲在一边看我们两个的反应,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真的吗?」他温醇的嗓音像阵充满力量的风,探入她的耳内,镇定她的灵魂。 「不管如何,我们先到处找找,再看要怎么处理。」大手在她背上轻抚著,确定她情绪已镇静许多,才轻轻牵起她的手,到四处寻找君君的踪影。 「对不起,是我没有把她看好。」她好懊恼、好内疚。 他侧眼看著她。「傻瓜,没把她看好的是我,那小家伙要我去买个咖啡给你一份惊喜……她肯定是在玩什么小把戏,八成是希望我们赶快和好吧。」 「你说得真轻松呢。君君才多大,她会想这么多吗?」 「别看她小,她有时候可古灵精怪得很。」 「可是,我担心她一个人乱跑,要是跌倒,细菌感染……」 利正扬叹口气,打住她不安的絮语。「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才是君君的生母。」他紧紧地扫住她因不安而泛冷的手。「别怕,有我在。」 「还敢说,都嘛是因为你,昨晚没事闹失踪是怎样?」要不是他拗脾气,搞得她情绪不稳定,君君会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对劲吗? 「我……」唉,说来说去,又是他的错。 「不跟你说了,现在不想跟你吵,我只想赶快找到君君。」松开手,她看著他道:「你往那边,我往这边,分头进行,找到的话,手机联络。」话落,飞也似地走了。 利正扬只能望著她的背影叹气。 「爹地,你们又吵架了?」身後突地传来君君微喘的气息,一回头瞥见她,他一把将她抱入怀里。 「君君,你跑去哪了?」想斥责,又不舍。 「……我去看花。」小声说著,看著凌千绢愈走愈远的背影,她赶紧拍著他的肩催促,「爹地,快点,找们去追妈咪回来。」 「妈咪在生我的气。」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飞快的抱著女儿跑著。 「一定是因为我,我去跟妈咪道歉。」 「不是的。」问题是出在他身上。 「那你要跟妈咪好好地道歉啦。」几绺滑落的发丝随风飘扬著,看著凌千绢的背影愈来愈近,她拔声喊著,「妈咪——」 凌千绢闻声,回头,快步跑向她。 「君君,你跑去哪了?」害她担心得要死。 「对不起,我跑去看花了。」君君赶紧跳下爹地的怀抱,改而投向她。 「你应该要等妈咪啦。」很想骂她一顿,但实在是狠不下心。 「对不起啦,妈咪,你不要生我的气,也不要生爹地的气,好不好?」她软声撒娇著。 「妈咪不会生你的气。」至於她爸爸,那就另当别论。 「还是生爹地的气?」 凌千绢很没辙地叹口气。「你要我不气,我就不气了。」 「那手牵手。」赶紧抓来爹地的手。「我们还有很多地方还没玩呢。」 「还玩?」都没心情了啦。 「可是,我现在不玩,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出来玩。」 小脸哀伤地垂落,要她於心何忍?「累不累?如果不累,我们再去那头看花。」 「好。」小脸瞬间发亮。「妈咪在我的右边,爹地在我的左边。」 须臾之间,三人行再次成行,几乎走遍整座乐园,直到余晖斜映,拉长了三抹影子。 「妈咪,我生日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来,好不好?」走回停车场的路上,君君这么说著。 「你生日什么时候?」一问出口,凌千绢随即微恼地拧起眉。快,随便找个话题转移君君的注意力,可是她不够聪明,她连隐藏情绪都做不到。笨捏~ 君君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笑著。「就是爸爸节的前一天啊。」 欸?难道她没发觉古怪?「对厚,我怎么会给忘了?」不管了,总算是逃过一劫了。「好,到时候我们一起来。」 「一定喔。」 「那当然。」她记住了,敲进了脑袋,绝不可能忘。 「妈咪。」 「嗯?」 「下辈子,你还要再当我的妈咪喔。」 「好啊。」 「真的喔,你要记得我喔。」她扬著绘在手上的鲜艳康乃馨。 「没问题。」她相信尽管到了来生,也不会忘了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 「我呢?」一直没发言的利正扬很哀怨地插入母女俩贴心的对话。 「爹地还是爹地啊。」 「嘴甜。」 ***bbs.***bbs.***bbs.*** 把君君送回医院之後,温馨的氛围瞬间荡到冰点。 冰点里闷烧著毁天灭地的能量,在关门的瞬间,彻底释放。 「说!你昨晚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凌千绢开头第一句就释放所有能量。 利正扬扬起笑,企图以暖笑融化她。「千绢……」 「别想打马虎眼,给我说清楚!」他的行径古怪,必定有其内幕,说出来,大夥沟通商量,再决定责罚。 「对不起,千绢。」伸臂搂住她,他吻上她的发梢。「昨晚我听见你跟陆副理的话,我知道你是因为他才嫁给我,所以我……」 他总是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再次被抛下。 尤其当他得知,她是基於那种可笑的理由才嫁给他,更是瞬间崩解了他的信念。 她垂眸回想。「所以,你因为我们的对话而当众离席,给我搞一夜失踪?!」可恶!再踹两脚。 利正扬任由她踢踹不还手,失去平衡,两人双双跌进沙发,他被压得死死的。 「你既然有心要听,你为什么不听到最後?!」偷听?这真是个坏习惯,更混蛋的是,居然没听完。 「嗄?」还有下文? 「你一定是听到他说我跟他分手打击太大,所以才闪电结婚的,对不对?」她怒不可遏地吼著,泪水飞喷。 「……对。」 「不可否认,我一开始的动机确实是如此,因为我的人生太过一帆风顺,我认为人生本来就该照著我拟定的蓝图进行,但是陆克翔却告诉我,他要和别人结婚,我当然会生气。」根本是气死了。 「那么,你……」 「闭嘴,我还没说完!」她要狠地瞪著他。「後来,就是昨晚,他告诉我是为了要激我才骗我要跟别人结婚,但我的反应不是兴师问罪,而是赌气的找人嫁了,我於是忍不住自问,我是否曾经爱过他。」 利正扬眉头微拢。「你怎么会这样问?」但心里忍不住欢呼。有怀疑,代表她的心动摇了,而原因,当然是因为他。 「因为我开始思考我和他以及跟你之间的关系。」表情很复杂。 「怎么说?」他开始扮演起心埋辅导师。 「因为不一样。」 「什么东西不一样?」心不自觉地雀跃著。 抿了抿唇,她很懊恼地说:「喜欢他,就像是喜欢上一种理想、一种社会价值观。」这是她後来想通的。所以,陆克翔的试探,她不妥协。 「那么,我呢?」他口乾舌燥地问著。 凌千绢一双骨碌的大眼瞪著他。「不知道。」哼,要她说就说? 「对不起。」他环住她,强迫她贴紧自己。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天下太平吗?要是有这么好的事,我们一起去抢劫再去跟店家道歉,你看人家会不会对你丢石头。」听著他急遽不稳、时重时轻的心跳,她开始怀疑他有心律不整的问题。 「今天在游乐区,你跟君君已经用空气枪打了我好几次。」他感觉快要分崩离析的灵魂逐一回到体内。 「拜托,那种软绵绵的球根本不痛。」她哼著。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才能够原谅我。」丢石头、吐口水? 「不知道。」 扁著嘴,发现有把力道扳起她的下巴,然後吻上她的唇,轻轻浅浅的,像是初恋偷尝禁果的那种生涩之吻。 她瞪大眼,俏颜红透。 讨厌啦,干么这样吻她?吻得她莫名害羞。 「对不起,我只是吃醋。」他凑在她的唇角低声柔喃。 「你以为吃醋两个字是免死金牌吗?」她还很嘴硬,却没拒绝他的吻,缓缓地闭上眼,享受他如绵绵细雨般的吻。 她喜欢这样被他温柔呵护的感觉…… 「我很不安。」 「为什么?」她揽眉。 「我怕你会跟君君的母亲一样,突然就消失不见。」他吻著她柔嫩的颊、圆润的耳垂。「我怕在不知不觉中冷落你,哪天下班回家,你就会消失不见。」 「你怕我消失,结果你就先搞失踪?」忍不住用力地咬他的唇。「给我听清楚了,利先生。我凌千绢向来不干偷鸡摸狗的事,就算哪天我要跑,我也要先坐下来跟你好好聊过,确定彼此想法再做定夺,绝不可能搞人间蒸发!倒是你,下次再给我不分青红皂白的失踪看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以牙还牙。」 「千绢,真的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他柔声呢喃著,像是一团和祥的夜幕,轻轻将她笼罩,又像一片暖洋洋的海面,轻轻摇晃著她。 「不准你再误会我。」扁著嘴,她觉得自己受尽了委屈,好像被狠狠甩了两巴掌之後,又拿了药膏给她贴的感觉。 「我答应你。」 「我根本不爱他。」 「我知道了。」他的吻愈来愈放肆了。 「我饿了。」 「……现在?」就在这么情生意动之刻? 「我、饿、了。」再次重申,恶意强迫他蠢动的情欲就此打住。 看著她恶意挑衅的美丽嘴脸,他不由得勾唇笑著。「那还等什么呢?走吧。」他坐起身,再次吻上她的唇,然後趁她不备,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往二楼冲。 「喂,你干么带我回房间?」她小声抗议著。 「喂饱你。」说得很狂野,动作却像是蓄满月华的柔情款款。 「我是肚子饿,我……」 唇被堵住,再多的抗议也说不出口了。 「我怀孕捏~」她在喘息缝隙中挣扎著。「我过两天要去产检。」 「所以我会很小心。」 「厚,就跟你说,我是肚子饿——」 第七章 「……高剂量的化学治疗确实能够杀死体内的癌细胞,但也能伤害正常细胞,而连久的成立宗旨是在拯救生命的同时,能够延续生命,让血癌不再是可怕的梦魇……」 聚光灯打得浑身发烫,利正扬却若无其事,以严肃的表情偶尔穿插轻快的口吻,干练而简洁有力的叙说连久制药的成立宗旨和药品制作过程。 这不是头一次有媒体邀他上通告,但却是头一次他点头答应。 因为他最近心情很不错,也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 「今天我们非常谢谢连久制药总裁——利正扬先生的精辟解说,谢谢。」主持 人笑吟吟的,发现场边人员在旁举牌,她又问:「不知道能不能谈谈利总裁的新婚呢?有传闻说,利总裁是相亲结婚,而且是闪电结婚,愿意谈谈吗?」 利正扬笑意微噙。「已经偏离主题了。」 「只是一个轻松的话题。」 他笑而不答,但笑意不达冰冷的黑眸。 主持人见他以沉默应对,也只能无奈地赶紧画下句点。「非常谢谢你的配合,利总裁。」 利正扬满意微勾唇,轻握过手後,确定摄影机已经停拍,笑意隐遁,只想立刻离开现场。 莫名其妙! 明明是来谈公司理念的,为什么扯到他的家务事? 利正扬快步离开,顺手掏出手机,想打给千绢,询问她今日去产检的结果,却见有人走向前来。「抱歉,那话题让你觉得不舒服,但没办法,我也想知道。」 「……朱汶?!」他震愕得说不出话。 「好久不见。」朱汶轻勾笑意。 七年的岁月,她并没有因此苍老或憔悴,甚至比他记忆中更加亮丽迷人。 ***bbs.***bbs.***bbs.***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凌千绢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晃著,整个人失魂落魄到极点。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千绢?」 她像是沉入海底,耳边的杂讯听来总是隔了层水幕,听不真切,直到有人强而有力地扳正她的身子,她才蓦地清醒。 「你在干什么?红灯了耶!」陆克翔低吼著。 她下意识地朝一旁探去,发现灯志早就变了。「喔。」 「你怎么了?」 「我……」未语,泪先流。 「你……」看了下左右,他拉著她走进一旁的咖啡厅。「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情绪不要这么丰富,想哭也要等到没人再哭。」 她总是这么真性情,和繁忙都市里的人不大相同。在每个人学著藏起眼泪武装自己的时候,唯有她会笨笨地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压根不懂伪装,那般真实的深深吸引他,曾经。 「我没办法。」 「真是被你打败了。」拉著她入座,帮她点了咖啡後,耐心等她哭个过瘾,递上面纸,这才问:「发生什么事了?总裁对你不好吗?」 他可是很清楚庆功宴那晚,总裁消失了。 凌千绢用力摇头。 「不然呢?」 「我没有怀孕。」 他眉微挑。「什么意思?」 「我以为我怀孕,结果却没有,医生还说我不容易受孕……」呜呜,怎么办?她要怎么跟正扬说?「之前我出现怀孕的症状,所以买了验孕棒,明明是阳性反应,医生却说,我是太想怀孕造成假性怀孕,至於验孕棒总是偶有失误。」 陆克翔头上压下数条黑线。「你们还年轻,不需要这么急吧。」想到前女友跟他家总裁有肌肤之亲,这感觉还真有点不太爽。 「很急好不好!」不急,她哭心酸的哦?尽管君君近来的状况较稳定,但还是要赶在一年内赶紧怀孕,总是要未雨绸缪啊。 「急什么啊?难不成你不能怀孕,总裁就会离婚吗?」 凌千绢瞪大眼,剔亮如琉璃的泪水凝在眼眶。 离婚?对厚,要是她无法怀孕,根本没有利用价值,为了救君君,说不定他会要求离婚…… 思及此,她肩头垮下,快要不能呼吸。 ***bbs.***bbs.***bbs.*** 位於摄影棚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有著极具隐密的隔间座位,一对出色男女面对 面坐著,谁也没先开口。 「如果无话可说,我要走了。」利正扬懒懒道。 「你不点杯咖啡?」接过服务生送来的咖啡,朱汶慢条斯理地浅啜著。 「不需要。」 「你还恨我?」她从杯沿看著他。 他变了好多。七年不见,褪去稚气的他更显挺拔昂藏,魅眸淡漠如刃,强硬地划开与她之间的界线,然而他的眉间却多了抹忧郁,再也找不到以往爱笑的痕迹。 利正扬不语,黑眸冷峻无温。 「我要见咏君。」放下杯子,她一鼓作气地说。 「没必要。」 「我是咏君的母亲。」 「当你七年前离开时,你就不是君君的妈了。」他语调冷漠,黑眸噙著闷燃的火焰。 「就算是如此,也切不断我们身上的血缘!」 「你还敢讲血缘?就因为你有轻度地中海贫血,才会导致君君遗传重度地中海贫血,几乎要了她的命!」利正扬字句铿锵,眸若激扬的火花喷洒著。「我要是早知道你是那个节目的导播,我是死也不会去上这个通告!」 他甚至想要立刻起身就走。 「咏君的病,不是我愿意的,看她那么痛苦,我心里就快活了?」 「哦?你痛苦吗?那么陪在君君身边七年的我就快活吗?」他咬著牙低咆,尽管在盛怒之中却还是努力维持情绪。 朱汶无言地垂下眼,清丽的面庞爬满挣扎。「我、我只是……」 「眼不见为净?」他哼笑,勾在唇角是最伤人的哂笑。 「不是!」拔尖为自己抢白。 她只是太年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种意外状况,所以她选择逃开,把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过。 可是,那不代表她可以逃开良心的谴责。 「现在再谈这个问题,不嫌太晚了吗?」他冷笑的唇角像是嗜血的弯刀。 也许他曾经深深地恨过她,但现在的他不再那样束缚自己。他有千绢作为他的後盾,让他无俊顾之忧。 朱汶咬了咬唇,一脸悲凄的开口,「七年来,我没有一天忘得了咏君,一想到她哭,我就想哭,一想到她痛,我就好痛,我……我知道这七年来,你为了救她,花费了很多心神,可是我也没有因此好过,我好想她,我想见她。」 利正扬浓眉微拧。「想看早就可以来看,为什么等到现在才看?」 「因为我听说你结婚了,到时候你会有自己的小孩,那么咏君就会……」 「抱歉,君君是我的女儿,就算我有了其他的小孩,也永远不会改变君君是我女儿的事实!」他凛目生威,不容玩笑。 直瞅著他,她无奈地咬了咬牙。「不然,算我求你,让我见她一面就好,我真的好想见她。」 「然後呢?」他冷冷打断。 「嗄?」 「然後你能为她做什么?」 朱汶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那么你去看她,又有什么用?看过之後呢?你又能给君君什么?」他冷哼著,准备要离席。「君君以为我老婆就是她的亲生母亲,而我老婆也愿意担起抛女恶母的形象疼爱君君,我现在过得很好,你看起来也过得不错,继续保持下去,你觉得如何?」 「利正扬,你变得好狠!」 「托你的福!」 一对神仙眷侣因为一个重症孩子的出生而宣告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但他和千绢却是因为君君才加深了夫妻之情。 多讽刺。 利正扬走出角落的座位,却瞥见一整个下午都没与他联络的凌千绢跟陆克翔也在这家咖啡厅里。 「正扬,让我看看君君,我只要看她一面就好。」 他神色阴鸷隐晦。「你把她当玩具吗?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根本不管君君会 有什么反应。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 「我……」 他伸手制止她再发言,立即掏出手机拨出号码。 他看著凌千绢呆愣好几秒才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瞪著手机似乎没打算要接电话,反倒是对面的陆克翔催促著她,然後她好像很无奈地接起手机。 「喂?」声音很虚弱,还挟杂著浓浓的鼻音。 「你在哪?」他倚在隔架上,黑眸锐亮如隼般地紧盯著她的背。 「呃,我、我在咖啡厅。」她左看右看,神色很惶恐,有几分作贼心虚的味道。 「一个人?」 「呃、呃……对。」垂下脸,缩著背。 利正扬开始行动,大步逼近她。「怎么跑去咖啡厅呢?」 昨晚跟他说要产检,他要她到连久医院,她不肯,表示怀孕初期低调一点好,他依她,结果咧?人在这。 难不成咖啡厅也附产检服务吗?她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 他很想相信她,但真的有困难。 「啊、啊,就因为那个……」要一个不懂撒谎的人撒谎,真的是种不人道的酷刑。 陆克翔被她结巴的说词弄笑,却突地瞥见对面有人直步而来,搁在桌面的大手不断地轻拍她的手。 凌千绢恼火地瞪他一眼。烦捏,她现在已经快要疯了,还要闹她,没看她崩溃很不甘心是不是? 「嗯?」利正扬已来到她背後,单手压在她椅背上,整个人倚向前,锐眸紧锁住陆克翔。 猛地发觉声音好近,而且脑後有不明物体轻压迫著,她不由得回头—— 「正扬?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应该是我问的吧。」他目光不善地瞪著她。「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你不要误会,我跟他是碰巧遇见的。」不想重蹈覆辙,她急急解释。 「你刚才在电话里为什么不说?」 「我……」 「还是你们在聊一些我不能知道的事?」他握在椅背上的乎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不是不能让他知道,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利正扬沉下俊脸。 陆克翔见状,想要调解,但又怕自己立场特殊,会愈帮愈忙。 「正扬,她是谁?」一直站在五步内的距离里,朱汶在一片静默之中杀破寂静。「难道说,她就是……」 「关你什么事?」利正扬发泄不了的火气全数对准她。 「你!」 「正扬,她是谁?」嗅闻到些许不太对劲的味道,凌千绢回头看著两人。 这女人是谁?为什么这么亲密地唤她老公的名字? 她上下打量著朱汶,却蓦地发现,她的眼睛好像君君…… 「你先跟我回家。」利正扬一把拽起她。 「不要,你先跟我说她是谁。」她难得拗起来。 这女人长得太像君君,和他这时间出现在咖啡厅里,这状况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像是背著她要再续前缘似的。 「并不重要!」他才不想让她知道朱汶就是君君的亲生母亲,免得她那颗小脑袋又胡思乱想,甚至胡乱帮人。 他现在只想把她拖离公共场合,好好地拷问她,为什么会跟陆克翔一起喝咖啡。 「我的老公在下午三点和一个女人在咖啡厅出现,你跟我说不重要?」耍她啊! 利正扬闻言,闭了闭眼,再张开时,黑眸薄泛冷光。「那好,你告诉我,我的老婆在下午三点和前男友在咖啡厅出现,重不重要?」 凌千绢一时语塞,然而瞥见朱汶毫不避嫌的打量眸色,立即又挺起胸膛迎战。「是我先问的,你应该先回答我!」她非常坚持。 利正扬紧绷著脸,有点气恼她搞不清楚状况。 他给她台阶,她反倒是打蛇随棍上,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公共场合,四个人就站在这里叫嚣,这场景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我是咏君的母亲。」倒是朱汶大方地介绍自己。「很高兴认识你。」 不能从正扬这里下手,从他妻子下手也行,只要能让她见君君一面,她会不择手段掌握每一个机会。 「咏君?」谁啊? 「君君的母亲。」 凌千绢闻言,轻呀了声,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一抹酸楚蓦地冒出头。她才刚得知自己可能不孕,就撞见君君的妈和她老公一起喝咖啡,感觉她辛苦维持的婚姻老是破了一个角又一个角,怎么补也补不平似的。 「谁要你多嘴的?」利正扬不悦地低吼著。 「我为什么不能说?」朱汶拾眼瞪他。「我想拿回属於自己的权利都不行吗?难道我连想见女儿一面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利正扬头痛得要死,搞不定老婆,前女友又跳出来闹。牙咬得微酸,眼角余光却瞥见凌千绢抓起包包就跑。「千绢!」 「你要是再不给我一个答覆,我会不计代价去拿回原该属於我的。」朱汶扫住他,下达最後通牒。 「想跟我斗?」他撇唇冷笑,大手挥开她。「好啊,我等著!」 朱汶恨恨地瞪著他,快步离开咖啡厅。 他嫌恶地拍了拍刚才被她扣住的袖子,快步想要追上凌千绢,却见陆克翔一个大步挡在面前。 他噙怒的眸爆著火苗。「陆副理。」嗓音轻柔却是从齿间进出的。 「我想我先解释清楚较妥。」他发誓,他真的不想挡总裁,但问题是,被误会的是他和前女友,这嫌疑不洗脱,难保升官路上不被排挤,他选择快刀斩乱麻。 毕竟,只是不容易受孕嘛。 「你想怎么解释?」神色铁臭,像是恨不得用视线烧毁他似的。 「请总裁冷静一点,先坐下来,好吗?」陆克翔无奈地哀叹自己竟被卷入这莫名的四角关系内。 利正扬想了下,看著门外,心想大抵追不上凌千绢的脚步,才选择坐下来听他解释,也好,这个时候,应该让彼此先冷静一下,否则不必要的争吵,只会让他们再次陷入冷战。 「总裁要喝杯咖啡吗?」 「不用,我等著你的解释。」他长腿交叠,双手环胸地贴著椅背,眸色森鸷地等待著。 「其实我是在前头的路口遇见她的,她很恍惚,还差点闯红灯,我把她拉下来,仔细问了下,才知道原来她今天去产检。」 利正扬微挑起眉。她的个性大而化之,跟前男友一笑泯恩仇,他并不意外,但是连产检这么私密的事都说……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说她没有怀孕。」陆克翔打量著他的神色。 利正扬缓缓地拢起眉。 「我跟她说,没有就没有,反正又不急,但她的反应很剧烈,哭了一会。」 哭了?他是有点失望,但也没必要因此而哭吧。 「她跟我说,医生跟她说,她不容易受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容易受孕?他敛下长睫思忖。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不懂她为什么这么慌。」陆克翔总算忍不住叹口气,决定说个痛快。「她是个真性情的人,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但她不是会因为这种事就哭的人,我觉得她有压力,而压力是来自於总裁。」 利正扬微抬眼,唇角笑意高深莫测。「你倒是挺关心她的。」 「我们已经分手,但还是朋友。」 「朋友?」那么,他跟千绢就连朋友都还谈不上喽?这么重要的事,不找他讨论,反倒是找前男友商量,她……只能说她老是不按牌理出牌。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就劝她说总裁也不可能就这样跟她离婚,结果她就呆掉了。」 「离婚?」他微讶。 「总裁会这么做吗?」 「当然不可能!」他斩钉截铁。 原来那傻瓜已经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发现自己是被她如此搁在心上,冷硬的心角不由得暖成一片洪流。 「那就好了。」 「我很爱她,就算她不孕,我还是爱她。」他突道,有点呛声的味道。 陆克翔闻言,不觉笑了。「我很替她开心。」 「往後,她的喜怒哀乐都是我的。」口吻很霸道很强硬。 「那很好。」 「还有要补述的?」 「没有。」 「喝完咖啡记得回公司。」 「是!」 然後,陆克翔浅呷著咖啡,目送著他家总裁西装革履地在街上奔跑起来。 对嘛,根本就没什么事嘛,说开不就好了,干么搞得那么复杂? 第八章 没有去处,凌千绢只能选择回公司,躲在办公室,抱著抱枕痛哭。 哭到夕阳西沉,还是不过瘾,掏出手机看了又看,就是没他的来电,不禁哭得更用力了。 混蛋,都不知道她压力有多大,闷得自己有多痛苦,不知道要给她疼惜,还被她亲眼目睹他和君君她妈在咖啡厅。 君君她妈还说:「我想拿回属於自己的权利都不行吗?难道我连想见女儿一面的权利都没有吗?」 真的被小光说中了,君君她妈真的跳出来讨回属於她的一切了…… 那她呢? 人家一家团圆了,她该何去何从? 女儿不是她的,就连老公也不是她的,她明明是利正扬公开迎娶的新娘,如今却像成了第三者。 凌千绢扁著嘴,红通通的眼探出窗外。晚霞壮烈燃烧著,万家灯火亮起,倦鸟归巢,而今晚,她要去哪? 悲伤地想著,突地,桌面上的电话响起,她愣了两秒,走到桌边,确定是内线电话,才接起,「喂?」 「千绢,我们要去吃晚餐了,你要不要去?」说话的是杨光。 「不要。」 「我把总机电话转接到你那儿,要是有电话,你接一下。」 「喔,啊,小光……」呜呜,已经挂上电话了。 都没听出她怪怪的哦?都不会安慰一下哦? 哀怨地扁起嘴,电话突地响起,她看了眼,心想小光才交代过,很无奈,但还是乖乖接起。 「老婆。」 她都还没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他低柔的嗓音,瞬间逼出她满眶泪水,不过她还忍住泪,试著平覆情绪,说:「这里是1314专线婚姻顾问公司,结婚请按1,相亲请按2……」 「我按1了。」他道。 「抱歉,结婚部门目前无人接听,请稍後再播。」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杨光软绵绵的声调。 「老婆。」 「就跟你说没人接听,你还鲁?!你老婆不在这里啦,你找错人了,利先生!」火大捏,老婆老婆,他还真敢说呢。 「老婆,你饿不饿?」柔喃的嗓音掺著笑意。 「不饿啦!」 「我买了大肠面线,加了很多香菜、很多辣椒,很好吃喔。」像哄小孩似的口吻。 她瞪著话筒。「你以为我是君君哦?」 「你是我老婆。」 凌千绢扁紧唇,眸底一片薄雾模糊了视线。「如果你能在三分钟内赶到我办公室,我就吃。」她恶意刁难著。 「三秒钟好不好?」 「嗄?」正疑惑自己有没有听错时,外头响起敲门声。 她搁下话筒,开门的瞬间,入目的是一束双色桔梗,还有两碗大肠面线,而他的另一只手里则是两三盒的卤味。 「你同事跟我说,你喜欢吃这家卤味,我特地拐过去买的。」 她瞪著他手里拿的卤味。「这家卤味很远耶~」来回至少要一个钟头的车程,所以她总是久久才享用一次。 「我老婆爱吃,我只好辛苦一点。」 她心里感动得要死,嘴上还是不饶人的。「干么像个偷腥後急着要赎罪的男人,你做了亏心事?」 「对,我做了一件亏心事。」他笑道。 「真的有?」她随便说说而已耶! 「我不该让我老婆有那么大的压力。」凑向前,他吻去她滑落的泪。「老婆,就算没有baby,我一样爱你。」 啪的一声,泪腺溃堤。 「你知道了?」 「你的前男友跟我说的。」说到前男友三个字时,特别的酸。 「多嘴的陆克翔。」 「谢谢他的多嘴,否则我不会知道你有多难过。」他将她搂进怀里,深深叹口气。「真是的,干么胡思乱想?只是不容易受孕而已,我们可以求助专业医生,要真的无法改善,也无所谓。」 「可是你想要有个孩子来救君君。」她枕在他的宽肩上。 「我不强求了,况且君君最近的状况确实比以前好转许多,也许不需要脐带血也没关系,要不然也可以再尝试其他的干细胞移植。」他亲吻著她湿透的颊。「最近公司和德国的研发小组,成功开发出抗排斥移植的药,一切都很乐观的。」 「真的吗?」她直瞅著他。 「为了君君,我布下万全的准备,脐带血不过是其中一环。」 「可是,我不能帮你生个孩子……」她想要有个孩子陪君君成长嘛。 「我有君君了。」他笑柔了向来刚硬的线条。「现在还有个你,够了。」 「老公~」呜呜,就知道他对她最好了。 「老公~」外头突地响起同频率的声音,凌千绢警戒地看向他的背後,猛地发觉一票人竟然都在公司里。 「你们!」厚,全都是共犯! 「老公~」裴亦生娘娘腔地喊著。 凌千绢咬牙,把老公拖进办公室内,当著他们的面,重重甩门。 一群混蛋! 「老婆~」他把两手的东西住桌面一搁,学她口吻,维妙维肖的。 「讨厌啦,你笑我。」 「我在说我爱你。」他蓦地封住她的唇,放肆地吻入深处,强悍地勾吻缠绕著,吻得她晕头转向、气息紊乱。 「真可惜不是在家里。」他低嗄哺著,粗重的气息围绕著她。 她娇嗔著。「你还没跟我解释君君她妈的事呢。」 又开始算帐了?忍不住叹气。「你不觉得我进步了吗?就算亲眼目睹你和前男友一起喝咖啡,我也没当面发飙。」 眯起眼。「你现在是拐著弯说我,目睹你和前女友一起喝咖啡,发飙得很没道理?」 「不,我是在想,这么一来,也许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上一次会躲了一夜,设法让自己冷静。」 「说得好像是我误会你似的。」明白是明白了,但还是很不爽。「我跟陆克翔再清白不过,说难听一点,就连吻我也没几次,哪像你们,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连孩子都有了。」 说到最後,嘴一扁,一副泫然欲泣的妒妇模样。 利正扬眼角抽搐著。「那是认识你之前的事。」 「我跟陆克翔,也是认识你之前的事啊!」 「我们非得要在这种浓情蜜意的时候互揭疮疤,翻那种八百年前的旧帐?!」天啊,肯定是他吻得不够深情,才会让她有气力翻旧帐。「如果你硬要安莫须有罪名给我,那照我说,光是你和陆克翔一起喝咖啡,我就可以大胆假设,你和他是为了讹一千万才来的,要是你跟他有了,可得一千万,要是没有,再弄个不孕做收场就ok了。」 她瞪大眼。「你、你、你……」要死了,真的要死了,他居然敢给她扣这么大的一顶帽子。 「但是我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做。」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他迅速安抚她快要爆炸的情绪。「老婆,我第一时间就相信你了,因为你跟我解释过了,你根本不爱他,你爱的是我。」 凌千绢突地发现好疲惫,感觉好像在坐云霄飞车,她的血压快要飙爆极限。「你是故意气我才这么说的吗?你一定要说得这么慢吗?一定要用两阶段的说话方式吗?你根本是在记恨吧!」 气死,心脏要是没力,她现在已经血管梗塞而死!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会胡思乱想,不是因为我不相信你,而是我有创伤症候群。」被抛弃过的人,心里总比常人还要惶恐百倍,没被抛弃过的人是不能理解的。 凌千绢嘟起嫩唇,如黑曜石般的眸转了圈。「那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还很讨厌当初抛弃你的那一个喽?」 「七年了,还能有多讨厌?」记恨一辈子,等同凌虐自己一辈子。这是她让他明白的道理。 他想要善待自己,想要拥有属於自己的生活,不想再被过去束缚。他要活在当下,和她。 「难道说,你打算跟她复合?」她猛地抬眼,好可怜地扁起嘴。 呜呜,先给她惜惜,再给她一刀?好狠,够狠! 利正扬一副很想去死的表情。「我们有代沟。」 「什么代沟?利先生,你最好是跟我把话说清楚,我说过的,婚後你敢给我偷腥,我会以牙还牙的!」她软归软,却不是软柿子,让她抓狂,她是什么蠢事都干得出来的! 看!她就是被陆克翔激得闪电结婚嫁给他的,有前车之监,他最好识相一点。 利正扬额际青筋颤跳著。「我没有,我跟她已经七年没联络,因为今天上节目才遇见她,要是早知到她是那个节目的导播,我根本就不会上那个节目!」不容许她再胡乱揣测他的心意,他迅速确实地解释完毕。 有时候感谢她少根筋的思考模式,但有时候还真会被她气得牙痒痒的。 凌千绢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是这样子啊……」 「记住,不要让她有接近你的机会。」 「为什么?」 「因为她会利用你的心软而逮到机会去看君君。」 她微垂下眼。「不能让她看君君吗?」 「你希望事情愈变愈复杂吗?」 「可是,我觉得我可以理解她的感受,那种见不到孩子的痛苦。」她努了努嘴,又说:「而且,你不是说你已经不那么讨厌她了?」 「那是两码子事。」他轻轻搂著她。「我不想因为她而破坏我们目前的生活。」 「也不见得会破坏,我觉得……」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是来接你下班,不是来跟你聊往事的。」多注意他一点,他现在只希望她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他很想念刚才那个吻,迫不及侍能够继续。 她亲了下他的颊,回头瞥见桌面上的大肠面线。「完了,大肠面线糊掉了。」 「没关系,回家路上再买,还是我弄点不一样的东西给你吃。」 「你会煮?」 「简单一点的。」 「真的假的?既然这样的话,我一定要好好地……」话未完,手机铃声响起,是他的。 利正扬接起手机,凝神思忖著。「那件案子,就依照原定计画推动,至於……」他突地顿住,因为有人正很没人性地在挑逗他。 凌千绢踮起脚尖吻著他烧红的耳垂,吻上他凸起的喉结,细嫩的舌轻轻画著圈。 这妖女…… 「总裁?」 「那件案子,依照原……」该死的,他竟然无法思考。 凌千绢低低笑著,一脸得意。 「总裁,还是照原定计画先回公司一趟,召开小组会议?」总经理在电话那头很小心翼翼地问。 利正扬无法回答。 这妖女从未如此放浪地挑诱过他,挑在这当头,很明显是蓄意的,想试探他的耐性有多强? 他眯眼瞪著她。 她拉松他的领带,解开他的钮扣,柔软小手如蛇探入他厚实的胸膛,他难以置信地倒抽口气。 攒住眉,长睫敛下却掩不住他布满氤氲欲念的眸。「该死。」他粗嗄低喃著,恨死了自己在这时候竟然还被公务缠住。 原本下午就预定回公司开会,但因为额外插曲,害得他不得不放下公事。 「总裁?」总经理被他低沉的诅咒吓住。 「就照原计画!」不说了,手机一丢,他决定先恶惩这妖女。「凌千绢,你给我过来!」 太卑鄙了,他电话一收,她就落跑。 「才不要咧~」她抓著花和外食,开门往外跑。 「给我站住!」 凌千绢哈哈大笑著,驱散了心间的阴霾。「老公,我们回家做人好不好?」跑到电梯,她喘到一个不行,被抓进怀里,只好软声撒娇著。 「就地做人,你觉得怎样?」他按住停止钮,大手已经直接撩上她的裙。 「老公?」她脸色大变。 不要吧,她家老公是狼人吗?月亮都还没出来,没这么快变身的啦。 「敢挑衅,就该有胆识承担。」他温热的气息很邪恶地喷在她的颈项,大手放肆地攻城略地。 「老公、老公,这是电梯!」不要吧,冷静、冷静~ 「我知道,我按停止钮了。」他灼热的勃发抵在她的臀上。 「可是,应该有摄影机。」她的心在抖,血在沸腾,知道该抵抗,可是浑身酸软没力气。 「放心,我把西装盖上去了。」他的嗓音粗嗄紧绷。 她傻眼。「这样大家都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老公,我是在这里上班耶!」根本等於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老公、老公,你不是一直很正经八百的吗?继续正经好不好?她错了,她不该调戏他,她道歉,她哭~ 「没关系,你要是没脸上班,刚好可以辞职回家当主妇。」 凌千绢瞪大眼,感觉赤裸的热度直龚而来。「怎么可以,你……」天啊,混蛋!她不要做人了。 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就是她! ***bbs.***bbs.***bbs.*** 「记清楚了?」 「清楚了。」 「重复我刚才说的。」 凌千绢瞪著话筒,坐在办公室里右转左转。「你当我痴呆啊?」厚,她这个老公,简直像是把她当成病人看待了。 热闹一夜彻底缤纷之後,老公将她划入势力范围内,开始操控她的生活起居,哪怕是两人上班时间,也坚持用手机遥控她的行动。 「快点,我要开会了。」利正扬沉声说著。 「那就去开啊!」她掏掏耳朵,完全不当一回事。 「千绢。」 「谁?你在叫谁?」她使坏,呵呵低笑著。 利正扬坐在办公室里,秘书站在他的右前方,总经理站在他的左前方,正在恭候他移驾会议室。他吸口气,然後严肃著表情,却用最轻的气音说:「老婆,你觉得下次把地点改在你办公室好不好?」 凌千绢哇哇叫著。 妖孽啊,居然恐吓兼暗示她? 昨天在电梯里还不够刺激吗?不知道她今天上班是走楼梯的吗?非要搞到她身败名裂才过瘾吗? 不过,说真的,小吵之後的床尾和,还真是甜蜜刺激啊~ 「快点!」大老爷很不爽地下达指令。 凌千绢对著话筒扮了个鬼脸,一鼓作气地说:「下午四点到连久医院找庄医生,下午五点在君君病房集合,六点回家吃老公欠我的浪漫大餐。」她像个小学生很赌气地默背著。 「五点见,掰!」收线。 凌千绢瞪著话筒,努了努嘴,把话筒搁好,开始埋头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厚,都不知道职业妇女是很辛苦的吗?她也有自己的工作,而且为了他,她已经不知道累积了多少工作,都快要过劳了。 不过,老公帮她安排医生会诊也是为了她好。 毕竟如老公所说,现代医学如此进步,怎能因为一个医生的诊断就宣判她不孕的死刑呢?必须多找几个,听取各方意见,再做最後结论。 没错,都还没走到最後,怎么可以放弃呢? 想著,唇角弯弯微勾,桌面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抓起话筒,想也不想就说:「我今年二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说那么多遍。」 「……那我说一遍就好。」 「咦?」凌千绢瞪大眼,惊觉自己搞错人了,才要道歉,又听见话筒那边说著—— 「你好,我是朱汶,咏君的母亲,可以跟你谈谈吗?」 第九章 气氛好像有点僵。 挺直背脊,脸上勾著亲切的笑,凌千绢看著眼前正优雅浅呷咖啡的朱汶,等她开口等到快要地老天荒。 说呀,不是要跟她谈吗? 谈呀,她等著。 像是等了一世纪那么久,朱汶抬眼,轻轻打量过她。「看来,你似乎已经跟正扬和好了。」 「夫妻嘛,总是床头吵床尾和的。」她笑呵呵地说,大剌剌的,半点心眼都没有。 但看在朱汶眼里,像是在炫耀他们夫妻恩爱。「若我说,我要抢回他呢?」她挑衅著,亮丽的面容有著绝不退缩的霸气。 「不可能。」 朱汶微挑眉。「这么有自信?」 「这算是自信吗?」她轻勾笑。「我是不知道,但我相信他。」 「你昨天明明转头就走。」正扬向来不是会安抚人的男人,怎么可能才一晚,就把眼前的这女人安抚得如此服服帖帖的? 凌千绢赧然地垂下脸。「嘿啊,我吃醋嘛,不过他跟我解释过了。」 「他解释,你就相信?」朱汶很恶意地想要挑起两人之间的战火。 「信啊。」语气就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他相信我,我当然也要相信他,本来夫妻之间就该如此的,不是吗?」 「那么你的意思是在责怪我当初自私地抛下君君?」朱汶脸色微沉。 凌千绢松口气,开心总算进入主题。「我觉得,你想看君君,应该先问君君要不要见你才对。」 「你要帮我问?」 「如果有机会的话。」得先闪过老公的眼线,然後她得要好好地想想,应该怎么跟君君说。 那小家伙很聪明的,提点一下肯定就懂,但就怕君君往後不会亲近她,唉,後母难为。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没要帮你。」纯粹只是就事论事。「我老公甚至也说了,绝对不允许我私下跟你见面,但我想,有什么不可以?有些事情说开了,大夥心里还比较痛快。只是,我没有办法百分之百地答应你,你一定可以见到君君。」 「若我说,我一定要见呢?」 凌千绢皱起眉,凑近她一些。「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急著想见她?」若想见,七年来都有机会,为何偏要挑在这当头? 「因为正扬结婚了,而我年底也要结婚了。」 「等等,我可以理解你为了年底要结婚,所以决定见她一面,但跟正扬结婚有什么关系?」 「总有一天,你们会有自己的小孩,那么君君怎么办?」 「关於这点,你就不用操心了,因为我很有可能不孕。」凌千绢毫不隐瞒。「其实我待会要到医院跟医生会诊,想确定我是否还有怀孕的机会。我希望可以,但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救君君,因为一样都是正扬的小孩,脐带血移植比较不会产生排斥现象。」 「君君严重到要用手足脐带血移植?」朱汶呆掉。 「嗯。」凌千绢观察著她的表情,心想,也许她曾是个自私的母亲,但与生俱来的母爱还是存在的。 「没有用的。」她突道。 「嗯?」 「君君不是正扬的小孩,」 凌千绢蓦地瞪大眼,十分怀疑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君君根本就不是正扬的女儿,她、她是我跟另一个男友的骨肉……」朱汶抱著头,强悍的女强人形象瞬间萎缩。「那时,正扬忙著要接手连久,根本没时间理我,所以我……」 「你出轨?」 「所以当君君一出生就罹患那种病,我就认定那一定是我的报应,经过血液检查,正扬马上就会知道我出轨,我不敢面对,不想面对,所以我逃得远远的,可是……我还是想见君君,哪怕只有一面就好。」 凌千绢无力地软倒椅背,难以置信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正扬知道吗?」 「大概不知道吧,否则他不会一直照顾君君。」 「那就千万别让他知道。」凌千绢的嗓音好乾涩,眼眶却热了起来。 如果他知道了,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太过份了,竟然把跟别人生的女儿丢给正扬照顾,如果她都觉得痛心,那么正扬呢?君君呢?那孩子那么敏感,她会很自责,觉得很痛苦吧。 「你可以让我见君君一面吗?我知道自己很失职,但她病得那么严重,我却不能见她,我……好难过。」 凌千绢眉头紧拢著。她答应正扬不能让朱汶看君君,但是要她怎能拒绝一个母亲的请求? 早知道就不该来,她并不想知道这些内幕的。 ***bbs.***bbs.***bbs.*** 病房门轻轻地被推开。 君君在病床上沉睡著,乾瘪的手上正插著点滴。 朱汶还未走近,眼泪已决堤。 「天啊、天啊,怎么会这样?」她近乎歇斯底里,一下抱头,一下捣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嘘,别吵醒君君。」凌千绢将食指摆到唇边。 这是她想到的折衷办法,趁著君君睡觉的时间过来,朱汶可以见到君君,但却不会产生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她、她……」她像是有一口气梗在喉头,痛得她泪水直流。 「过来这边坐吧,君君还不会醒,所以你可以再待个十分钟。」凌千绢抓来一把椅子搁在床边。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刚出生时是很可爱的。」朱汶坐在床边哭泣。 凌千绢不悦地瞪著她。「你在胡说什么?君君现在一样可爱!」 「可是,你看她……」手一指,声音突地停住。 凌千绢侧眼探去,难以置信君君竟然已经醒来,凹陷眼窝里的大眼缓慢地转著,来回看著她们,然後轻轻抹开笑靥。 「妈眯~」声音是粗哑的,但在她心里,那是最甜美的呼唤。 「君君。」凌千绢出於本能地回答著,却瞥见朱汶泪水掉得更凶了。「她、她是妈咪的……」 呃,可恶,没料到君君会醒来,现在怎么办?该怎么介绍朱汶? 「朋友?」君君甜甜的接话。 「对!」对对,可以算是朋友,说过话、打过招呼,就是朋友。 「爹地呢?」 「他还在公司忙。」 「喔。」话落,大眼骨禄禄地转到朱汶身上,彷佛打量,又像是觉得有趣。「阿姨,你是妈咪的好朋友吗?」 「……嗯。」朱汶用力地把梗在喉头的酸楚咽下,努力地扯开笑脸。 「我妈咪人好好喔。」 「对啊。」 君君闻言,笑了,轻轻地闭上眼。 「君君,怎么了?不舒服吗?」凌千绢很自然地抚著她的额,发觉她的热度似乎不太寻常。 「不是,我只是有点累。」 「你等一下,妈咪叫医生过来。」 凌千绢如风般地冲了出去。正扬交代过的,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必须立即通报医生,免得错过黄金治疗期。 瞬间,病房里就只剩下朱汶和君君。 朱汶看著她,其实有想过很多话要说,但当她真的坐在这里,却没办法说出口,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君君只是看著她,淡淡微笑著,也没再开口。 是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从君君的眼睛看见了不属於这年纪的坚强和世故,像是要透析人心,看穿她灵魂似的,朱汶突地打了个寒颤。 她想开口逗她,却意外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其中还挟杂著凌千绢拔尖的嗓音,「茂洋进去就好,你跟我在这边。」 「那怎么可以?你先过去庄医生那边,明明约好四点,结果你居然没过去。」是利正扬低沉的嗓音。 朱汶开始紧张了,而君君把一切都看在眼中。 「你跟我约五点在君君病房见的,是你偷跑。」凌千绢哇哇叫著。 「那是我要给你的惊喜,谁要你这么不听话……」最後一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利正扬也刚好推开病房门,一眼看见站在床边局促不安的朱汶。「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问的是凌千绢,但如刀眸光却是杀气腾腾地射向朱汶。 「那是因为、因为……哎唷,先让茂洋进去看君君比较重要啦。」她的头已经要爆炸了,可不可以同情她一点? 就知道不能做坏事,第一次出手就被抓包。 「正扬,先让我进去。」被挡在门外的贺茂洋也试著打圆场。 利正扬侧过身,让贺茂洋和他带领的团队入内,冷眼瞪著朱汶。 朱汶移到床脚,瞥见他们拿著极大的针筒,一下子就要往君君那乾枯的小手扎,泪水瞬间涌出。 「那个针不会太大吗?」天,她的手那么的小…… 「出来,不要在那边妨碍治疗。」利正扬沉声喊著。 看他一眼,又回头看著女儿,瞧她大眼直瞅著自己,就连针扎入都没哼声,朱汶不敢再看下去,回头要走,却听见她喊,「妈——」 朱汶胸口一窒,酸楚从胸间不断地泛滥。她叫什么?她叫妈?不是叫妈咪? 缓缓回头,瞥见她就看著自己,小嘴喊著,「妈~」 鼻头抽动,斗大泪水不断地滑落她双颊。「咏君……」不是说没告诉她的吗?为什么女儿会知道她是谁? 「状况不对,请家属先到外头等候。」贺茂洋在简单的检查过後,立即下令。 「不好意思,请先到外头等。」护土小姐马上执行。 「咏君、咏君……」 君君没再开口,而朱汶也被推到门外,房门轻轻地掩上。 「你居然跟君君说?!」利正扬恼火咬著牙。若她不是女人,他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放过她!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她却突然叫我,是妈,不是妈咪,她知道我是谁。」朱汶哭得彩妆褪尽,那是张憔悴不堪的脸。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利正扬完全不采信她的说法,就连凌千绢也存疑。「你在撒谎!给我滚!我会直接下达命令,加强巡逻,绝对不允许你踏进连久医院一步!」 「正扬,你不能这么残忍。」 「这万万不及你当年做的万分之一。」他抿著唇,目光如刃。 「不要,我要在这里!」 「你想把她害死吗?你想要摧毁我的努力吗?难道你会不知道君君得的是什么病?你会不知道她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她的心肺功能并不完整,血液存氧量不足,你知道只要她一哭,我就要花费多大的心力去抢救她?!」 朱汶听得呆愣,完全没有想到那么小的生命竟被框在这么小的世界里,用力地呼吸才能存活。 「正扬,你冷静一点。」凌千绢忍不住安抚著他。 「你也一样!我不是跟你说过了,绝对不能让她见君君?後果会有多可怕你难道不知道?!一旦见过之後,君君如果跟我吵著要妈呢?她要是哭了呢?要是悲伤了呢?你要我怎么去安抚她?」利正扬声色俱厉地低咆著,这是凌千绢从未见过的沉怒,像是从地心窜起的火焰,野烈狂然。 「对不起。」她真的没想那么多。 「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利正扬疲惫地倚向墙面,闭眼等待著结果。 没人再开口,医院长廊像是冰冷的地窖,没有声音,安静得教人发毛,冷得教人打颤,时间缓慢得像是欲走还留,分分秒秒地折磨著人心。 突地房门打开—— 「茂洋,怎样?」利正扬一个箭步冲向前。 贺茂洋向来自信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无能为力。「状况不好,你要有心理准备。」 利正扬回拔的身形跟跄了下。「怎么会这样?她最近的状况不是有很转好吗?怎么可能突然……突然变成这样?」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陡高。 「其实,打从你们带君君到外头玩後,她的状况就开始不稳定,但我觉得还可以掌控,却没想到恶化的速度比我想的还要快。」贺茂洋沉痛地说。 「是因为公共场合里有太多的悬浮性细菌?」利正扬敛眼,开始回想每个段落。「还是因为她手上的彩绘有致病的化学剂?」 并不是不可能,那些东西对一般孩子可能没太大的作用,但是君君不同,她免疫系统不好,极有可能因为任何细菌感染,或因为化学剂渗入皮肤底层而发病。 「没有办法确定主因,但她现在是因为心肺功能衰退而引起的并发症。」 「抗生素呢?」 「没有用,她太虚弱了。」 「她怎么会变得这么虚弱?」利正扬几乎发狂地抡著墙面。 「正扬,你冷静一点!」贺茂洋赶紧抓住他。「君君是重度地中海贫血,死胎与不及周岁的死亡率极高,能够活到这个年纪,已经……」 利正扬一把揪起他的领口。「我要她继续活下去!」红了眼眶,他像只困兽般地发出悲鸣。「茂洋,算是我求你,你救救君君吧,你可以让她活到七岁,就可以让她活到十七岁的,不是吗?让她撑过去,抗排斥移植的药就快要可以上市了,你不要连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不是我不给希望,而是没有希望。」贺茂洋也红了眼眶。「君君是从三个月大就交给我主治到现在的,你以为我一点都不痛吗?」 「她还那么小!」利正扬吼著,颈项爆着青筋,想狂吼,却又怕惊醒了女儿,他压抑得好痛苦。 「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这七年来,是君君给他欢笑、教他快乐,她第一次开口喊爹地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全世界了。 用尽心力呵护的女儿命在旦夕了,要他怎么冷静? 「正扬……」早在一旁哭红眼的凌千绢怯怯地走到他身旁,想给他一个拥抱。 「走开!」 「你不要这样啦。」被拒绝的难堪让她泪如雨下。「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 「你懂什么?!你只认识君君多久,你会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利正扬像是只发狂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嗜血地伤人。「还有你,哭什么!你在哭什么?你当初都不要君君了,现在又有什么好哭的!」 朱汶闻言,捣脸低泣而去。 「贺主任,君君醒了。」突地,房门再次被打开,护士一脸焦急地报告著, 「怎么可能?」贺茂洋一愣。 「她说她饿了。」另一个护士也走来,泪如雨下。 她们待在医院太久了,看过太多生老病死,太清楚每一个生命在离去前的特有徵兆。 贺茂洋喃喃自语。「怎么可能这么快?」 「君君醒了不好吗?她会喊饿不好吗?」凌千绢急急问著。「我可以进去看她吗?」 利正扬神色有点恍惚,旋即低低笑开,笑声悽怆。 「正扬?」他笑得太吊诡,低沉笑声在她心里卷成一股不安扎下根。 「去帮君君准备一点吃的。」他突道。 「那、那应该准备什么?粥类吗?」凌千绢心跳得很急,惶恐莫名。 「买君君爱吃的。」利正扬像是下定了决心,催促著她。「要快。」 「好,我马上去!」飞也似地跑了,她知道要快,君君饿了,当然不能让她饿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好害怕好害怕。 凌千绢离开後,利正扬抹了抹脸才推门而人,扬起懒懒的笑。「君君,有没有舒服一点?」 「爹地。」君君甜甜笑著。 「嗯,我的宝贝君君今天好乖。」坐上床畔,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动手拔掉还插在她腕间的点滴。 「妈咪呢?」 「妈咪去帮君君买最爱吃的东西。」那是哄小孩的口吻,他把她贴向怀里,眸底是化不开的悲和泪。 「嗯,我好饿喔。」她撒娇著,直住他怀里蹭。 「妈咪马上就回来了,你要等她喔。」声音有点颤抖。 「嗯。」用力点点头,她把全身的重量地偎给父亲。「爹地,我的妈妈呢?」 利正扬一震。「君君,不要听阿姨乱说话,她不是。」 「她没有乱说话,是我自己知道她是谁的。」她抬起小脸。「爹地,你不觉得我跟她有点像吗?」 他垂眸瞅著她,一颗泪水无预警地落在她的脸上。「爹地,你怎么哭了?」 他咳了声,笑说:「爹地太高兴了,我的君君好聪明,居然认得出自己的妈妈。」轻轻地抹去她脸上的泪。 「所以我才要你别惹妈咪生气啊。」她嘿嘿笑著,一副我很聪明吧。 「你……」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她疲累地闭上眼。「她不是妈妈,可是她却比我的妈妈还要好,所以我决定要她当我的妈咪,这样子的话,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爹地还有妈咪啊。」 「你在胡说什么?不许你乱说话。」利正扬难得的厉声低斥著。 她吐了吐舌头,嘿嘿笑著。「我有跟妈咪约好喔,下辈子,她还要当我的妈咪。」 「那我呢?」 「当然也是我的爹地啊。」她努起嘴,疲惫地张开眼。「爹地不要吗?」 「……我当然要。」他咬紧牙关,嗓音低嘎,不允许泪水再滑落。 「那就打勾勾喔。」她伸出手。 「嗯。」他回应著她勾著尾指。 「妈咪怎么还不回来?我想睡觉了说~」她又困乏地闭上眼。 「不可以喔,你要等妈咪,妈咪特地去买你爱吃的东西,你一定要等她。」轻抚著她瘦削的颊,他宽大的肩隐隐抽动著。 「可不可以等我睡醒再叫我吃?」 「不可……」 「我买回来了!」凌千绢像风般地刮进房内,直瞅著君君。「君君,妈咪买了好多你爱吃的,陪妈咪一起吃好不好?」 她知道了,都知道了!外头好多护士都掩嘴低声哭泣,她瞬间明白了。 「好啊。」君君笑著,努力想要坐直身子,却发现一点气力都没有。「爹地,扶我起来。」 「没关系,今天给你特权,让你躺在爹地的怀里吃。」凌千绢说著,快手打开食盒。「喏,你看,你最爱的炸鳕鱼片。」 「我可以吃吗?」她问著。 「可以。」利正扬笑道。 今天,他的君君想吃什么都可以,只限今天。 「啊~」凌千绢夹起一片塞进她小小的嘴。「还有君君一直好想喝的可乐喔。」 「哇,好像又跑去乐园野餐一样耶!」她呵呵笑著。「对了,爹地、妈咪,要记住喔,我生日那天,一定要再带我去那家乐园玩喔。」 「那有什么问题。」凌千绢拍著胸,一言九鼎。 「要记住喔。」 「好。」她又夹起鳕鱼片。「君君再吃一口。」 「我想喝可乐。」君君摇摇头,看著可乐。 「好。」凌千绢快手拿起可乐要打开,却该死的怎么也扭不开,不禁压低音量低咒著,奋力地扭开瓶口,赶紧倒上一杯。「君君,可乐好……君君?」 利正扬攒紧眉,咬紧牙根,低声哭泣,而怀里的君君就像是沉睡著一般,唇上还勾著弯弯甜笑,笑得好满足好幸福。 麻慄感撞击著凌千绢的脑门,她的胸口不断地收缩,喉头不断地抽搐,整个身体是停不住地抖,可乐洒落一地,她也不管了,抓起被子往君君身上盖著,轻拍著她瘦小的胸膛,用泪水洗涤悲伤。 她的天使回家了。 第十章 她的世界毁灭了。 每个人都在哭,哭碎了她的世界。 她哭得柔肠寸断,也哭不回那个爱笑著唤她妈咪的小天使。 凌千绢踏上三楼,握上曾经被阻止不得入内的那间房的门把,轻轻推开,柔和的光芒倾泄一地。 有抹向来挺直的背影此时委靡地坐在床边,她抬眼环视,四周摆满林林总总的玩偶和童玩,粉红色的浪漫色调,蕾丝的温柔基调,不用多说,这是君君的房间。 不曾有人住过的房间,而摆在书桌上的七星灯还亮著。 「正扬。」她哑声轻唤著。 利正扬没有回头,大手依旧轻抚著床面。 「正扬,吃点东西好吗?」她缓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轻捧起他低垂的脸。「你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一开始为了处理君君的後事,他忙得没时间吃,忙完君君的後事,他像是被抽掉魂魄,依旧可以处理繁忙的公事,却面无表情,尽管回到家中,哪里也不去,只是静静地坐在这个房间,哀悼著失去的女儿。 「我不饿。」声音是低哑的。 「多少吃一点吧。」君君不见了,他的灵魂也跟著消失了。 他眸色黯淡,神色憔悴,连颊都消瘦了,他的消沉痛击著她的心。 「这张床,是君君四岁的时候买的。」他突道,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她说,她喜欢米老鼠,所以我买了张米老鼠花样的床,跟她说,等到她病好,就可以回家睡这张床,但是……她却连一次都没睡过。」 「正扬……」她眉头紧蹙,好恨自己不懂怎么安慰人。 不该再沉入这种悲伤的氛围,但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才能放过自己。 所以,她只能静静地聆听。 「还有,你看地上这条毛毯,是君君说她喜欢凯蒂猫,我特地为她买的,还是她最爱的粉红色。」 利正扬像是被启动开关就再也停不住脚步的机器人,开始机器化地讲解房内每一样日用品的由来与典故,每一样都是君君喜欢的,君君想要的,却都来不及使用的,沉喃著一屋子的遗憾。 「我知道君君行走不方便,所以我特地请人改建这屋子,弄了座电梯,就是为了她,可是,为什么她还没有用到就走了?!」无波的嗓音到最後竟莫名地掀起怒涛,像是在痛恨这世界的不公平。「我为她盖起城堡,她却连一晚都没住过……她的一生都在医院里,除了去乐园那一日,她根本没踏出过医院!」 被他低调的怒吼给激痛,她一把将他抱著。「正扬,你不要这样……」 她知道他发泄得不够,在丧礼上他表现得太过冷静,事後他一样努力地粉饰太平度日,但他的心里埋了一颗未爆弹,在最深处闷声低燃著,努力地想捻熄却又控制不住地焚烧著。 他在抗衡,想办法安抚自己,但心里就是有把抹不去的痛烧烫著他的灵魂。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自家企业就是经营药品开发,但我却制造不出能够救她的良药。」他目光狰狞,俊脸扭曲著。 「那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君君的错?医院的错?还是……」他瞪向摆在桌上的七星灯。「还是这该死的东西的错?!」 一个箭步上前,他挥去桌面上的灯,拉扯著电线,瞬间爆出火花。 他愤怒、痛苦,脑袋蕴藏著太多的情绪,像是要逼得他发狂。 「正扬,你不要这样!」 「不然你要我怎样?」他目光邪诡如炬。「你告诉我,我应该要怎么做,才能甩得掉这深深的罪恶感?」 「你为什么要有罪恶感?你照顾君君七年,七年耶,不是七天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难道你忘了君君走时脸上是挂著笑的?她还说过下辈子要再跟你当父女,你记不记得?」凌千绢恼声咆著,哭著。 噢!她已经不想哭了,可他老逼著她非哭不可。 「你不懂!」 「我又是哪里不懂?」 利正扬昂藏的身躯颓丧地跌坐在地。「我曾经恨过君君……」 「嗄?」跪坐在他面前,她认真地审视著他。 「君君出生後,她母亲逃离了我们,我就像是被迫抛进水中,每天被逼到无法呼吸,想离开水面,又放不下她。所以我好恨她的存在,折磨著我。」他悲伤地捣起脸。「君君现在离开了,我以为我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自由的呼吸,但为什么我却忘了在水面以外的地方如何呼吸?离水的我,简直像是要死了……」 她将他抱进怀里,亲吻著他的发、他的额。「那是人之常情,你那时候毕竟年轻,突然面对人生这么大的变化,心里有怨怼是天经地义的,但终究你还是没放下君君,你尽全力地救她、照顾她,你做得已经够好够多,够了。」 「不够,根本就不够,若我做得够,为什么君君会离开我?」 「生死有命啊,你不知道吗?就算是医生也不是神,没有办法百分之百地左右著人命。」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他。「君君的死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她没有消失,她只是回家,回到无病无痛的世界里而已,你要为她开心,她再也不痛了。」 「真的吗?」 「真的。」就算不是,她也会说是,只要是能够安慰得了他的话,哪怕是鬼话她也照扯! 「你知道吗?茂洋跟我说,君君一直很高兴多了个妈咪,因为知道我多了个伴,所以她不再为我担心。那么小的孩子,居然在担心我,怕我寂寞、怕我孤零零的,但她没有想到她自己也是都孤零零的?」 「……不要再说了。」 「她的身体明明就承受著常人无法想像的痛苦,但她却从没在我面前喊痛过,不管扎几次针、吃几次药,她从没说过苦,还一直担心着我,而我却曾经那样的恨过她,甚至恨她为什么不死?!」他无法原谅自己。 「不要再说了!」她恼火地吼著,捧著他的脸,摇晃著他。「利正扬,你给我清醒一点,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要给我自怨自艾!你给我用力地活,为了君君而活,你要知道君君如果看见你这个样子,她会多难过!」 他直瞅著她,硬是将眸底的怅惘传染给她。「我爱上你,我恨不得能够每晚都跟你和在一起,我根本不想去看君君,我不希望她在你心中占了那么大的份量,我是个自私的父亲……」 「利正扬!你为什么那么死脑筋,硬是要把罪住自己身上揽,照你这种说法,是不是我也有错?」那只是心底的小小抱怨,为什么要将它膨胀成这么大的罪愆?是我带朱汶去看君君,害她情绪激动,都是我的错!」 「那是我的错,与你无关。」他坚持著自己的想法,固执地认定自己是间接戕害女儿的真正凶手。 凌千绢气恼地放开手,脱口说:「你可以不用把自己想得那么可悲,君君根本不是你的女儿,你可以不用为她那么伤悲!」 原本是打定主意让这件秘密随著君君的死去一道离开这个世界的,但她实在受不了他硬是把罪往身上准,把自己逼进死胡同的做法。 「她是!」利正扬像只负伤的野兽咆哮著。 「她不是!」只要他不再继续悲伤,她不介意自己当真正的罪人。 他瞪视著她,愤懑的眼神像是企图将她切割捣碎成沫。 「朱汶说,君君不是你的女儿。」强咬著牙,她正视他滔天的怒火。 利正扬眸阴冷如锐箭,神色寒鸷而不容人亲近。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缓慢低哑地开口了,「君君是重度地中海贫血,那几乎是遗传性的,而且必须建立在父母双方都带有轻度地中海贫血的前提之下,利家没有这方面的血液缺陷,所以我打一开始就知道,君君并不是我的女儿。」 凌千绢震住。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我说,我曾经恨过她,因为她的存在代表著背叛,但她那么小,就必须和时间赛跑,在时间夹缝中挣扎求生存,要我怎么恨?当她开口第一声喊我爹他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要碎了,那么被我所恨的女孩竟叫我爹地……她什么都不懂,却和我一样被抛弃了。」 过了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既然早知道君君不是你女儿,为什么你要跟我结婚?根本就没有手足脐带血可用啊!」 「谁说我要手足脐带血?你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就因为之前试著配对都没有成功,他才想要自己尽一份心力。 她怔住。他确实没说过,是她从网路上查到的资料,得知手足脐带血移植的成功机率可以高达百分之二十五。 而他,从没说过,是她单方面认为的。 「只要是父母双方都没有家族血液基因缺陷,生下来的小孩就会拥有良好的基因,而他的脐带血会有良好的造血干细胞,配对机率较高,就算会有排斥现象,抗排斥药就要上市,到时候双管齐下……」他突地笑了,悽怆揪魂。「君君都不在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她的心在狂跳,血液仿佛在逆冲,一股血腥味在体内横行。「正扬……」她伸出手想要拥抱他,却被他无情地拨开。 「在我心里,在君君的心里,我们是父女,是谁都不能拆散的父女!」他声色俱厉地暴咆著。 凌千绢看著被拨得发红的手。他的力道好大,像是不容许她接近一般。 「我对你真的是太失望了。」 「正扬?」她不解地看著他,蓦地意会他误会了。「正扬,你误会我了,我只是……」 「我很遗憾你竟然用那么平淡的口吻告知我这个我早已知道的消息,也很遗憾你是用这种目光在看待君君的。」 「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太悲伤,我以为你要是知道君君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会好过一点,也许……」 「不,我知道的,你说过,别人的孩子,你不见得能够疼人心的。」他恨恨地看著她,妖诡的眸底藏著太多复杂的情绪。「我一直以为你能懂的,结果你竟然……我想,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都冷静一下。」 他的眸严重失温,她在他眸底找不到他曾经爱过的痕迹。因为她一时抉择错误,反倒是让他更加封闭自己。 「……对不起。」她很抱歉,她完全帮不上忙,反倒是把事情搞得更僵。 利正扬没再看她,只是静静地坐回床上,背对著她。 凌千绢泪如雨下,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边哭边走下楼,坐在楼梯上无声低泣,直到夜深,她将餐桌上她精心做的菜全都倒掉,收拾乾净之後,她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到最後,她还是没有尝到他亲手做的菜。 ***bbs.***bbs.***bbs.*** 两个月後。 「呕——」 杨光用力地拍著她的背。「你要去看医生啦,吐成这样。」 「不用了,我只是……呕——」话还没说完,凌千绢再次抱著马桶相亲相爱。 杨光帮她拧来毛巾。「已经好几天了耶,你真的不是吃坏肚子?」 「我根本就吃不下。」她接过毛巾擦嘴。 「还是怀孕了?」杨光扶著她走回办公室。 「我不孕好不好。」她自嘲笑著。 「拜托,你不知道这种东西必须多跑几家检验才准的吗?」杨光把她按在她办公室的沙发上。「你今天给我好好休息,等我下班,陪你去做检查。」 「再说啦,我手头上还有几件婚礼设计还没搞定。」凌千绢无力地窝进倚背,脸色苍白带青,她懒懒地勾著搁在边上的包包,掏出手机,确定有无来电。 这成了她近来最常做的动作。 然後,再丢回包包。 「什么再说,那是一定要!」杨光瞪著她。「工作可以先放著。」 「不要,我想工作……我的脑袋不断地浮现各种婚礼场景,我要赶紧画下来,就算我不幸福,我还是希望每一对结婚的新人都可以幸福。」婚礼是多么圣洁的象徵,代表著不变的爱情和不悔的誓言。 然而,她在历经自己亲手策划的婚礼後,失去所有。 「谁管他们幸不幸福,你先管好自己。」 「随便啦。」她懒懒的。 「捏,七夕快到了,你有没有什么计画?」 「你现在是恶意让我难堪是不是?」不知道她被老公冰起来吗? 「我是在建议你,不要再拗了。」 「我才没有再拗。他又没有打电话给我,你要我怎么好意思去找他?」他说要冷静一段时间,她哪知道他嘴里的冷静是要冷静多久?也许是一个月,又也许是一年,甚至是不用等。 明天就收到离婚协议书,她也不会太意外,只是心会很痛就是了。 「你嘛好啊,是要怎样,一次说清楚啊,这样耗是在耗怎样的?」 「再说啦,七夕……我要陪君君。」她还记得她答应君君,七夕,她的生日那天,要陪她去乐园。 ***bbs.***bbs.***bbs.*** 几天後。 「……依照药品管制条例,这批药品必须再等一个月才能够确定是否上市。」 各级主管简单汇报结束,等著总裁下达最後指令,然而好半天过去,却依旧等不到总裁的回答。 「总裁?」秘书轻轻唤著。 这情形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总裁已经两个月都是如此魂不守舍的模样,不叫他,他是不会回神的。 利正扬垂敛的长睫微扬。「全部按照原定计画,散会。」淡漠无温的口吻。 所有主管鱼贯离开之後,他继续敛眼发呆,直到敲门声响起。「进来。」 「正扬。」 「茂洋?这边坐。」难得好友拜访,利正扬努力地掀唇笑,起身迎接。 「你瘦了。」 「老样子。」他的笑来得匆促,无法持久。「今天怎么会有空跑来?」 贺茂洋也不罗唆,开门见山地说:「你跟千绢分居了?」 利正扬浓眉微挑,随即垂下眼睫,仿佛没意愿回答这个问题。 「她昨天到医院检查。」 「她怎么了?」他猛地抬眼。「生病了?感冒了?还是怎么了?」 面对他连珠炮似的间法,贺茂洋不由得笑了。「看来还是满在乎的嘛,干么要分居?」 「我们不是分居,是她离开我。」她选择搬出家里,他又能如何? 「依我听到的,似乎是你说要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好好冷静。」 「我说分开一段时间,是指分房!不分房怎么冷静?她也不想想她说那些话有多伤人?」可恶的是,选择在他最悲伤的时候丢下他,他还能如何? 而且,最荒唐的是,她居然听错他的意思,真是够了! 居然因为这种好笑的原因,两人分开了两个多月?!她还真不是普通的少根筋! 「你要把话说清楚啊。」贺茂洋不禁发噱。「原来你这阵子心情不稳定,不全是为了君君,也是在气千绢的不告而别?」 利正扬微恼地别开眼,算是默认了。 「她怀孕了。」 「嗄?」 「已经进入第十周了,但她的身体太虚弱,我要她好好休息。」 「为什么会太虚弱?」 「因为她瘦了很多,听她说,她吃不下,连觉都睡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严重营养不足,所以我开了不少菜单给她。」贺茂洋顿了顿。「你不去看她吗?」 「……明天吧,」 「为什么还要等到明天?」 「明天是七夕,我跟君君约好,她生日时一定要陪她到上次玩的乐园,所以……」他深深叹了口气。「等我把对君君的思念都埋好,再去见她。」 「千绢不是不准你思念君君,她只是心疼你把罪都往身上堆。」 「她跟你说的?」眸光显露不悦。 「不然是我猜的吗?」 「她为什么要跟你说?」语气很不爽。 贺茂洋瞪著他。「嘿,那是因为你不听她说啊,我看她瘦了一大圈,基於医生的立场,我当然要问出心理方面的问题,你不知道心病还要心药医吗?」 「往後不准你插手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他占有欲极强地说。「你又不是妇产科医生。」 贺茂洋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你开心就好,我要回医院了。」 「不送。」 「不用你送。」 看著他离去的背影,利正扬抓起钥匙要离开,却又倏地打住。 还是等等吧,等明天晚上再过去找她。 不知道她记不记得和君君的约定。 ***bbs.***bbs.***bbs.*** 凌千绢抱著思念踏进乐园,空气之中还是传送著各式的广播。 七夕,来乐园的大多是情侣档,亲子档倒是少多了,像她这样只身前往的,更是少之又少。 不知道他记不记得和君君的约定? 但不管如何,她还是决定要走遍那一日和君君走过的每个角落,告诉君君,她就快要有个弟弟或妹妹了。 她一身简便打扮,长发简单束起,在园内闲逛,一处一处地走,停在那日君君搞失踪的树荫排椅,巧合的是,这里居然没有人,让她可以坐一会,独自沉缅。 才闭上眼,突地发现有抹人影逼近,挡去她头顶的毒辣日头。 「怎么没打伞也没戴顶帽子?」利正扬粗嗄的声音有些激动。 她蓦地张开眼,泪水盈眶。 「不准哭,孕妇哭泣,对胎儿不好。」他霸道地说著,在她身旁坐下,为她打起一把伞,顺便递了怀温茶过去。 她看著他,知道贺茂洋一定找过他。「天气很热耶。」还喝温茶哦? 他瞪著,她乖乖接过手,轻啜了口,没有开口,他也没开口,两人只是静静坐著,衣料接触,仿佛透过薄薄的衣料,他们的心意就能相通。 「你冷静够了吗?」过了好一会,她才问。 「我才想问你冷静够了没。」他哼著。「害我弄了大餐也没人吃,全部都倒掉。」 凌千绢闻言,侧眼瞪去。「利先生,明明是我弄了大餐你不吃,我全部都倒掉。」 「那就一人一次,互不相欠。」他说了就算。 「然後呢?」她抿紧唇,心头狂震,却假装潇洒如风。 利正扬看著她,刚要开口,却突地听见—— 「我是君君!爹地、妈咪,你们听见了吗?」 两人同时瞠圆了眼,都怀疑是自己幻听。 「你们一定吓了一跳对不对?你们肯定都没仔细听,这座乐园有真情告白区,我特地溜来录音,指定今天播放。」话落,竟然还带著她甜甜的笑声。 两人傻掉,泪水盈眶。 心好酸好涩,想笑,泪却先流。 「呵呵,我很高兴可以跟爹地和妈咪一起来玩,如果你们在现场,知不知道今天是七夕呢?也是我生日喔,我是寿星,所以我最大,不管我说什么,你们一定要听我的。」 两人对看一眼,同时起身,利正扬牵著她开始寻找君君声音的轨迹。 「所以,爹地,你要跟妈咪告白,要对妈咪好一点,绝对不准吵架,不可以不理对方,然後然後,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当你们的女儿。妈咪,老天爷会不会接受我这个寿星的要求?」 他们走过草原,看见远处有座帐篷,上头写著「真情告白区」。 「为什么我一直说下辈子一定要当你们的女儿?因为我知道我们不是真正的一家人,虽然爹地和妈咪还是很疼我,但是我想跟你们当真正的一家人……嗯,对,就是这样,我把我的秘密说出来了,最後,我要点一首歌给爹地和妈咪,爹地说,妈咪喜欢麻雀变凤凰的歌,所以我请叔叔帮我的忙,谢谢~」 两人停在入口,不解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又怎么会这么的贴心,心中藏了那么多的秘密,却总关心著他人。 空气中播放著prettywoman的轻松旋律,两人却是哭到不能自己。 「别哭,你不可以哭。」他抹著她的泪。 她泪如雨下地喃著,「君君怎么会这么贴心?就因为她这么善解人意,我们才会这么痛苦。不只你有罪恶感,就连我也在想,如果不要带朱汶去见君君,她也许现在还在,还可以跟著我们一起来这里玩。」 「不是这样的,她是心肺功能衰退,跟你没关系。」泪水太多,他轻轻吻去。 「那也和你没关系啊,请你不要再自责了,好吗?」 他深呼吸著。「我一直知道有这么一天,一直都知道的,好恐惧好恐惧……」做了七年的心理准备,才知道事情一旦发生时,再多的准备永远都不够。 「有我在、有我在。」她捧著他的脸,亲吻著他滑落的泪。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你第一次为我哭泣时,你的泪水澄澈得洗涤我心中淤塞的痛苦,净化我堆积的丑恶,我……请你别再离开我了。」他额抵著她的额,黑眸里映著哭泣的她。 「只要你不赶我,我怎么会走?」她咬著他的唇。 「君君说,我们不可以吵架,不可以不理对方,你要记住。」 「你也要记住。」她喃著,又突地想到。「我们去跟园方拿君君这段话的录音带,我要带回家,哪天你要是又对我凶,我就放出来逼你就范。」 每次都拿「君君说」强迫她,这一次她要先发制人。 「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我已经无法忍受回家时听不到你聒噪的声音。」屋子冷清得像是要将他吞噬一般。「麻烦你下次把话听清楚,少根筋也要有个限度。」 她泪眼瞪他。「君君说,爹地要告白喔~要对妈咪好一点~」 「我爱你。」一句话堵死她。 她又哭了。 「这样也哭?」他莞尔。 「……很多人在看。」她丢脸到想哭。 「让他们再看一会。」他俯身吻去她的泪,吻上她的唇,吻得忘我而放肆,prettywoman的旋律,周遭的掌声,都无法阻止他的渴望。 尾声 凌千绢被利正扬的百万名车迎回家中,像个女王般地高高侍奉著,早餐绝对少不了一杯伯爵奶茶和起司培果,晚餐更是由利先生一手包办。 他还很希望她请辞回家待产,但她却坚持战到最後一分一秒,她现在不只是1314专线婚姻顾问公司的气质美人,更是一位快乐的准妈咪,所以每当有人拨打1314专线按1,就可以听到她幸福洋溢的声音。 「您好,准备要结婚吗?敝人很高兴能够为您服务……」 就是对婚姻仍存有一份迟疑的准新人,透过她的声音,也能想起最初对婚姻的憧憬,美好的未来仿佛就在眼前。 这段期间,利正扬陪著她运动,陪著她上拉梅兹呼吸课程,陪著她跑婚宴现场,随时张罗她的大小事物,好比,想吐,就赶紧送上呕吐袋,吐完再赠送面纸三张,就这样周而复始—— 一直到,把她送进产房。 产房传出阵阵拉侮兹的呼吸声,凌千绢在产台上努力奋战著,而利正扬则紧握著她的手,给她力量。 一阵折腾之後,孩子激亮的哭声响彻整间产房。 「恭喜,是个女孩!」医生喊著。 护士手脚俐落地将孩子抱到一旁沐浴,随即快手将孩子包好,送到凌千绢身边。 「好可爱。」她疲累又倦极地喃著。 「对啊,很像你呢。」 刚出生的孩子还哇哇哭著,然见到两人之後,不知为何竟止住了哭,仔细看看她的五官,仿佛还看得见她自然微弯的唇勾著笑。 「老公,你看,她在笑呢。」 「是啊,好像在笑。」连利正扬也觉得像极了在笑,忍不住抱近一点,却见孩子的手从毛巾里头探出来,一把抓住凌千绢的发。「不可以喔,不可以抓妈咪的头发喔。」 「没关系啦。」凌千绢呵呵笑著,用手指轻触孩子的手,却蓦地瞧见她手背上有朵红滟的胎记,她不由得瞪大眼。「老公、你看——她的手、她的手背上有朵红色的康乃馨,那是我们带君君去乐园时做的彩绘。」 利正扬抓起小手仔细地看著,眼眶瞬间泛红。「好像呢……」真是不可思议的巧合。 「君君是说真的,她要回来当我的女儿!」她激动地喊著。「天啊,她真的是我的女儿了!」 「是啊、是啊,这一辈子,我们真的是她的爹地和妈咪了。」他从这一刻开始祷告,感谢上帝。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