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性少女卡哇伊》 第一章 在台湾,多数学生在下课之后,都会去补习班补英文,但是「夺标英文补习班」还不到下课时间,就已经有学生陆续到了,有些学生甚至是三点多就逃课来补习班了。 英文这么吸引人吗?当然不是,他们是为了美丽的英文老师左少薇而来的。 左少薇,今年二十二岁,身材火辣,五官明艳,气质清冷。是那种走到哪里,都会被注意到的美女。 三月的时候,她以托福满分的成绩来应征「夺标补习班」的英文老师,立刻被录取了。 她来这里才一个月,学生人数就不断地增加。来的学生,大都已经放弃了英文,却为了她呼朋引伴来补习。所以不同于其它补习班的学生,这里的学生显得混杂,刺青、穿耳洞、横眉竖眼,一看就知道不好惹,而且清一色全是男生。 整个教室闹哄哄的,有抽烟的、有听音乐的、有打电玩的、有吃东西的、有讲话的……喧闹中,有一股热切期待的鼓噪。 好不容易熬到六点,教室门一开,男学生兴奋地吹起口哨。一头长发,穿著短裙,蹬踩着长靴的左少薇走进教室。 「嗨。」她走向学生的位子,手中拿的不是作业而是情书。「东亭,冠超,锡霖……」 她一边走一边发,叫的是学生的中文名字,而不是英文名字。 她不喜欢叫学生的英文名字,她觉得东方人取英文名字,既造作怪异,又没有个性。她尤其讨厌某些人,硬生生地加了个英文名字,说话时候也只会附和个「yes」或「no」,却自以为高人一等。 她把情书退还给学生。她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地让学生追求,还规定学生如果要写情书,一律要以英文写。所以呢,她拿情书当作文改,不时还给予中英文夹杂的评语。 逼得这些想知道她说什么话的学生,只好多查几个单字了。 「大聪。」她把信退还给学生,美丽的眼睛直视着他。「你这首情诗很赞,赞到不行。」 「好说、好说。」大个头的大聪,得意地抖脚。 「只可惜--」她带起一抹轻浅的笑。「你没附上出处。」 大聪脸赧红,吶吶地笑着问:「老师,妳怎么知道我是抄的?」 左少薇理所当然地说:「依你的程度,怎么可能不是抄的?」 她话一说完,全班哄笑。 「妈的,笑什么?」大聪脸红得更厉害了,拳头抡起,作势要揍旁边笑他的人。 还好,左少薇加了一句。「不过能抄到拜伦的,你也算有程度了。」 「听到了没?」大聪转怒为喜,又得意起来。「拜伦是我拜把的,我跟他熟得很。」 左少薇一笑。「我听说拜伦是1824年死的,请问一下,你哪时跟他熟的?」 「妈的,原来是个死人。」有人冒出这句话,全班又笑了。 笑声中,夹杂了一声惨烈的呼声。「啊!」 左少薇一转身,哀叫的是绰号叫「色鬼」的,他的手被坐在他后面的纪天律拽住,手机应声掉落。 左少薇弯身捡起,手机屏幕上,企图照下的是她的裙底风光。左少薇脸一沉,往他头上一敲。「我已经没收你几支手机了,你怎么还做这种无聊的事?写一篇英文悔过书给我,要不,你走;要不,我走。」 纪天律放开色鬼。 色鬼挨了左少薇一顿骂,闷着不说话,狠瞪了纪天律一眼,怪他多事。他的手发疼,心里爆出一串脏话。这纪天律下手竟然这么重,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他家有钱,班上好几个同学平常吃喝玩乐都是跟着他,他一吆喝,纪天律就不知道是怎么死了。 左少薇看了纪天律一眼,纪天律沉静地与她对看一眼,也不作声。 纪天律浓眉大眼,却是沉静斯文,在这班上,看起来最像正常的学生,程度也好,不过左少薇一直觉得他不像外表这样。 她这个班级,牛鬼蛇神,卧虎藏龙……没一个家伙像人的。不过他们有趣得很,也很可爱。就是这样,她教起来,才觉得有意思。 「好了,上课了。」左少薇转过身。「讲义打开。」 她念着好听的英文,因为她的魅力和风趣,这些学生多多少少开始学英文了。 下课时,学生围着左少薇问问题。本来是问英文问题,后来开始问她私人问题后,她没再搭理学生,走出教室。 补习班的老板娘坐在柜台,看她手里拿着一支手机,笑了笑。「又有学生骚扰左老师了呀?」 左少薇有魅力,能吸引学生来,老板娘拿她当宝,对她很好,可是心里头对她的穿著打扮又不以为然。 老板娘借机说道:「左老师,妳也知道,这些学生正值青春期,对妳这样的美女难免好奇,我看为了避免困扰,妳以后改穿保守一点的衣服吧。」 「谢谢。」左少薇淡淡地说。「我不喜欢为了别人改变自己。」 她这么说,老板娘也没辙,以长辈教导的口吻说道:「左老师还年轻。」 左少薇笑了笑,门开了,她看老板娘的眼睛亮了,知道是老板来了。 「老公,你来了呀!」老板娘快步趋前。 老板是四十来岁的人,手边有三家补习班,算是事业有成。老板娘就怕自己不够漂亮、不够温柔,老公不要她,所以,她为老公送茶递水,嘘寒问暖,无一不周到。 左少薇的嘴角冷冷一扬,她最看不惯女人在男人面前这样讨好、这样卑微。而且看都不用看,她也猜得到,老板大概又是那副大老爷的嘴脸吧。 左少薇转身走进休息室里。 对她而言,休息室就是休息室,所以,在这里她不会回答学生的问题,也不让人打扰。 她往休息室的洗手间走去,好象有个人跟在她后面,她往后一看,那个人硬是挤进洗手间来。 跟进来的原来是老板,堆着满脸的笑。她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洗手间,你进来做什么?」她冷冷地说。 「没有呀。」老板满脸的笑,急着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绒布盒子。「有个东西想送妳。」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条珍珠项链,一看就知价值非凡。 左少薇看了看,脑海里浮出老板娘弯腰讨好的模样。她想了想,收了下来,连一声谢都没有。 老板却是笑开了脸。「难得妳喜欢,来,我帮妳戴上。」他浑浊的气息凑了上来。 左少薇躲开他,淡淡地一笑。「老板,你想追我是吗?」她来这一个月,老板常常私下接近她,大的、小的东西,不知道送过几回了,这不会没有企图的。 老板脸暗红,却是掩不住高兴。 「明天下午两点,我们一起喝个茶吧。」她说完,推开了他,砰地把厕所的门关上。 老板虽然猛地被推了出去,不过他看着厕所门,却是一脸嘿嘿的笑。 左少薇跟补习班老板约在餐厅的包厢内。 老板一推开门,看见左少薇已经来了,立刻讨好地献上一束鲜花。「左小姐,这束鲜花就用来献佛了。」 左少薇一笑,收了下来。「谢谢。」趁老板不注意的时候,她已按下录音笔的录音键。 左少薇笑看着老板。「我不喜欢说废话,有什么事,大家就直接说了吧。」 老板一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我就喜欢妳这样的个性。」他的手伸了出去,意图要握住左少薇的手。 左少薇的手一缩没让他握到,可是也没动怒,就只是笑笑地看着他。 难得见她这样的笑,老板的魂掉了一半。 虽然左少薇是个冰山美人,但是他相信只要本钱下得够多,鲜花、礼物以及现金,总能融化美人的。他以为这一个月来的殷勤已经打动了她。 左少薇一笑。「我要弄清楚,你前后送我这些东西,是因为喜欢我吗?你是玩玩的,还是认真的?」 「我对妳当然是认真的。」老板嘿嘿地笑。 「认真?」左少薇瞟着他。「可是你有老婆耶。」 「我跟她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老板无辜地说。 无耻!左少薇打心里轻蔑他,嘴上还跟他虚应。「她对你这么好耶,你怎么可能丢下她?」 「我当然不是想丢下她,可是……」老板苦着脸,开始诉说着寂寞男人的心。他说了一串,非但没有提到半点对老婆的感激,还觉得自己重情而委屈,说了半天,好不容易他才打住。 左少薇拉开了一抹笑。「你的意思是说,虽然这个家你待得很辛苦,不过为了维持一个家庭的完整,你不会和你老婆离婚,但是在情感上,你渴望有一个人能够安慰你,是这样吗?」 「是,是,就是这样。」他点头如捣蒜。他很惊喜,她竟然能够这样懂他。 她暗暗不齿。男人都是这样的,话说得很好听,好象自己没有半点的错。其实他看上的,不过就是她的美貌,贪求的也就是新鲜、刺激和征服的乐趣。 「老实说,依我的条件,我用不着委屈自己跟别人分老公。」她看着他,眼眸有几分冷冷的。「你打算怎么说服我跟你在一起?」 「我会拿我所有的来照顾妳。」他这次拿出来的是蒂芬妮的钻戒。 左少薇轻蔑一笑,他见了,战战兢兢地说:「怎么了,妳不喜欢吗?」 左少薇正要说话,刚好有人开了门,他们两人的视线转了过去,看到进来的是老板娘笑嘻嘻的脸。「左小姐……」老板娘叫着她,却因为看到了自己老公而一脸吃惊的表情。 再一看,桌上有一束鲜艳的玫瑰,另外还有一只耀眼的钻戒,老板娘的脸一灰,僵僵地笑着。「喔,妳没跟我说,要约我先生一起来喝下午茶呢。」 左少薇笑笑地说:「我还没跟妳说,妳先生想追我呢。」 老板猛地抬头,睁大眼睛,脸整个胀红,老板娘的脸则是绿了一大半。 左少薇站了起来,拿出口袋中的录音笔和项链,交给老板娘。「录音笔是送妳的,里面录了我跟妳老公说的话,有兴趣的话妳可以听听,项链麻烦妳帮我还给妳老公。」当初她收下,就是打算拿来做罪证的。 左少薇优雅地走了出去,后面传来老板娘对着老板暴吼的声音,她的嘴角带起一抹笑。 女人就该这样,不必妄想委曲就能求全,这样的男人,该狠狠对待,给予教训。 第二天下午,天空飘起细雨,左少薇撑着伞外出。 昨天她当着老板娘的面掀了老板的底,以后这家补习班恐怕是待不下去了。这种事情她很有经验,好几次,她都是因为这样而失业。她猜这阵子她会很有空的,所以她打算去租书店借些书来打发时间。 她开了楼梯间的大门,才刚走出去,一颗鸡蛋冷不防地朝她的脸砸了过来,疼痛中,腥臭黏糊。 「shit。」她低咒,下意识地拿伞去挡。 一个女人冲了出来,狠狠地推了左少薇一把,她还来不及站好,伞砰地掉下,她狼狈地摔倒在脏污的水洼上。 她微愠。恼的不是莫名其妙被推了一把,而是摔下来的姿势不好看。唯一庆幸的是,她穿的是裤子,而不是裙子,否则那一片湿黏的感觉更难忍受。 她冷横那个女人一眼--喔,原来是补习班的老板娘。 老板娘冲着她,破口大骂:「妳这不要脸的女人,枉费我对妳这么好,妳竟然还勾引我老公!」 她骂得凶狠,邻居纷纷打开窗户,探出头来看看是什么样的情况,连路过的好事者都停下脚步来观看。 明明偷腥出轨的是她老公,她却跑来向她兴师问罪,这种事情看来很荒谬,但是左少薇却可以理解。这就是女人的可怜,宁可盲目地怪罪另外一个女人,也不去看清事实。 她从容地起身。「妳要不要骂--妳这下三滥的婊子,连妓女都不如,跟母狗没两样,看到男人就勾搭,看到公狗就发春。」 左少薇的语气及神态都很优雅,话却难听到只差「干」字没出口,老板娘一愣,本来的气势莫名地弱了许多,原本准备好一连串骂她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到底妳先生是怎么跟妳说的?」左少薇双手环胸,睇睨着她。 「我老公说,是妳勾引他的。」老板娘手指着她,重振气势。「因为跟妳上过床了,他才会送妳这么多贵重的东西。」这说法让她听来安心。 路过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似乎打算把左少薇逼到无地自处的脸红。 左少薇只是淡淡地勾了抹蔑笑。「他能给我多少好处,我要跟他上床?而且如果我是贪图他那些东西,为什么不偷来暗去,反过来还要告诉妳?事情显而易见吧。」 左少薇冷蔑的态度让老板娘热了耳根。这样清清楚楚、简简单单地戳破她丈夫的谎言,让她难堪到了极点。见人们低声交谈,教她觉得那是在笑话她,因而恼羞成怒,她扬高了声调指控:「妳心理不正常,嫉妒我们家庭和乐,想要破坏我们!」 老板娘的指责并没有激怒左少薇,只是同情地看着她。「如果妳的家庭像妳说的这样和乐,妳何必这样气急败坏,歇斯底里?」 她看得这样透彻,近乎残忍。 「妳再说、妳再说!」老板娘扑了上去,揪住她的头发。 她没有料到老板娘的反应,吓了一大跳。头皮猛地被扯,她痛得直呼。老板娘就像发狂一样,路人尖叫。 一个骑着脚踏车的男人,把车一放,横身出去,俐落地架开老板娘,分开她们两个人。 左少薇惊魂甫定,怒意骤然升起。砸鸡蛋、推打、怒骂,还有扯头发!这个女人竟然这样蛮横不讲理,够了,她真的受够了。 她扬起手掌,本来要打下去,看到老板娘披头散发的样子,忽地动了同情。她放下手,就在这时,听到男人松了一口气的低呼。 她转眸看那男人,此刻阴雨绵绵,男人却有一张阳光晴朗的脸。 男人穿著舒适的白色运动服,戴着运动帽,显得清爽自在。他白净俊秀,看上去极斯文。他的胸膛磊阔,却是挺拔。他的眉毛浓黑,英气而不霸道。他的眼眸澄澈,聪明而不犀利。他嘴角浅浅一动,但见笑意深深。 他是超级放电机,既能魅惑女人,甚而可能教一些男人动心的。 左少薇向来不喜欢男人的,但是这个男人,让她心口一紧。 「你放开我,这件事和你无关!」被他架着的老板娘咆叫着,两腿乱踢。 安立杰用沉着好听的声音说:「这件事情怎么会和我无关,她是我女朋友。」 左少薇倏地瞠大眼睛瞅着他--这么好看的男人,难不成是疯子?! 他说得这样笃定,老板娘相信了,大声嚷嚷:「你管好你女朋友,不要让她去抢人家的老公。」 安立杰骑着脚踏车而来,刚刚经过这里时,就听到女人的叫骂声,他停慢了车速,听了几句,大概猜出事情的大半。 老板娘激动地指控,一切就像是肥皂剧的剧情,他本来没有要停下来的,但是乍见左少薇的时候,他的身子有一股很轻的电流窜过,微颤。 她的脸和衣服被鸡蛋砸到,她的牛仔裤被污水溅了大半,她的模样应该要狼狈得让人不忍卒睹,可是她的神态冷静自持,明艳清冽,让他视线很难调开。他听不清楚她说的话,但是她说话的样子,优雅地反教大声叫骂的女人显得难堪。 看到她受辱,他想也没想地冲出去,脱口自称是她男朋友。看到她错愕地瞠大眼睛,他扬起轻笑,心想她大概会把他当疯子吧! 他松开老板娘,态度自若地转到左少薇身边。「她有我这样的男朋友,为什么还要去抢别人的老公?」 吓!左少薇轻睇着他。这男人不但说得有模有样,还自信得很。好,她就看看,他怎么演下去。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实在登对,旁人议论纷纷,都相信安立杰的话。 老板娘脸热着,心慌着,她本来是想给左少薇难看的,没想到搞得自己没台阶可下。 安立杰看出她的心意,和善地一笑。「请妳去把事情查清楚,不要误会了我女朋友。」 「哼,我会去查的。」老板娘松了一口气,顺势走掉。她一走,戏也不好看了,旁观的人渐渐散去,附近邻居也把窗户关上。 安立杰递出一方干净的手帕给左少薇擦脸。 左少薇接了过来,擦去脸上腥黏的蛋汁,一对明眸斜睐着他。「我以为一天遇到一个疯子就算多了,没想到还让我遇上了两个,一个说我跟她丈夫有染,一个自称是我的男朋友。」 他一笑。「我想,应该不会有第三个了。」 她哧地笑出,像是一朵花开。 突然间,安立杰完全明白,那个来叫嚣的老板娘的忧虑从何而来。她随意一笑,便能教人心口冬冬急跳。 他专注的眸色将她的脸颊催红,淡淡的。 她与他对望,他黝深邃亮的眼眸是这样的好看。 向来,男人看着她的时候,不是发傻地直盯,就是贪婪地耽视,再不便是故作漫不经心的姿态。但他不同,他澄澈的目光坦荡荡的,是欣赏,但不迷恋。所以远远悠悠,只是旁观。 她本来不介意这一身的狼狈,但是因为他深凝的眼眸,她会希望出现在他面前时是整洁艳亮的自己。 她希望,他为她着迷。这念头,来得突然而强烈,连她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那一眸对看,对她而言,竟不只是相互欣赏,也是暗自较量。 安立杰的眼里始终蓄着笑意。细细看她,可以发现她虽然漂亮,但是五官并不完美,鼻子太挺,嘴巴又不够秀巧。她那令人心动的美,是因为她的青春飞扬,光彩流照。 她的发梢沾了晶莹的水珠,整个人却是火般的炽亮。 他弯腰,拾起她的伞,为她撑起。「对不起,是我冒失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要你跟我说谢谢。」她抬起下巴。 谢谢?!他微怔。 她振振有词地说:「我自己可以搞定这件事情,本来是不需要你插手的。我没有拆穿你,却给了你机会假冒我男朋友,那是看得起你。你不该跟我说这声谢谢吗?」 原来是这样!他失笑。「应该的。」 她说得有理,他算不得是来解救她的。也许,他得诚实地面对自己,是她睥睨顾盼的神采触动了他。他会出手、他会脱口,真正的目的或许只是想亲近她而已。 「谢谢。」他笑笑地说。「麻烦妳帮我保留一声『谢谢』,给妳未来的男朋友。」 「你怎么这么笃定我没有男朋友?」她微皱起眉头。 「妳很出色,但是没有恋爱的神采。」他的笑竟掩不住一抹得意的神色。 他想跟她卖弄他的聪明。他赫然察觉自己在她面前退化了,像个浮动的少年,急急地想求表现。 事情看来不大妙,在女孩子面前,他一向是沉稳有把握,不像现在这样急躁。 她看了看他。「你不但自作主张自称是我男朋友,还卖弄聪明猜我没有男朋友。刚好,这两样都是我的大忌。」 事情更糟了!安立杰发现,这又呛又辣超有个性的女孩,还能逼得他暗暗紧张。 虽然如此,他始终不改笑容。「我出门照过镜子,自称是妳男朋友,应该没让妳太受辱,虽然有点卖弄,不过应该还算聪明。」 她勾起笑,他是犯了她的大忌,却没有让她讨厌;他自作聪明,但没有弄巧成拙。他卖弄聪明,但他与她一来一回的应答,确实让她觉得有趣。她甚至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喜欢他的。他笑起来,如此的自信飞扬。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安立杰。」安立杰松了一口气,笑笑地反问:「请问怎么称呼妳呢?」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她转了转眼眸。「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见面。」 她的话有漏洞,他抓着。「既然以后不见面,那妳为什么要问我的名字呢?」 「去过动物园吗?」她突然这么一问。 「去过。」他点头,不明白她的用意。 「你见了奇怪的动物,不会去问那动物怎么称呼吗?你去问动物的名字,难道是为了以后能再看到吗?不是,就是为了好奇而已。」她笑了笑,耸了耸肩。 她非但不告诉他名字,还拿他当奇怪的动物看。因为好玩、有趣,撩拨两下。 她有本事,把男人弄得挫折而沮丧,不过他很快就拾起笑。「那我算是昆虫类、鱼类、鸟类、爬虫类、两栖类还是哺乳类?是性情凶猛的,还是性情温和的?」 「你喔……」她偏头想了想,故意说道:「很难归类。我现在想到的是蟑螂、食人鱼、秃鹰、蛇、蟾蜍和鸭嘴兽耶。」 「我以为大部分的动物都很可爱的。」他无奈地笑了笑,她竟然能把他讲得这么恶心。「嗯,如果无法归类的话,希望我能让妳增长见闻。」 她笑了,这男人实在很有风度。「你应该感到庆幸,大部分的男人对我而言,都还只是单细胞生物而已,他们只会让我想到草履虫。」 「所以我比起他们是进化很多了。」他失笑。 「是的。」她点头。 「谢谢妳的肯定。」他对她一笑。「亲爱的人类,希望有天我能知道妳的名字。」 她嫣然一笑。「你等着吧。」她接过他手中的雨伞,转回赁居的公寓。 「妳住几楼?」他在后面问着。 她想了想,看着男人黝深的目光,她知道不应该说的,可是……「四楼。」她一笑,关上了门,她的心跳冬冬地快了。她从来不曾让一个男人知道她家确切的地址,更何况这男人除了名字之外,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这……嗯,可能是个危险的征兆。有点危险了,左少薇自己嗅得到,但是事情似乎也开始有趣了。 第二章 第二天早上,左少薇下楼买牛奶。她往信箱探去,什么也没有,她有点失望。安立杰问了她住址,不该什么行动都没有吧? 算了,她去转角的商店买牛奶回来。 倒了一杯牛奶,靠着阳台,她一口一口地喝着。 她的眼睛往下瞟着,她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她希望能看到安立杰。 老实说,她有点想他。他的眼睛很好看,他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偶尔,他甚至会让她心跳加快。 她会回想和他说话的样子,和他说话很愉快,只是昨天说话时,明明是她处处占得先机,现在却成了她在等他。 这算是她落在下风了吗?这么快就喜欢上他了吗?才没,只是他这个人有趣,对他的期待已经发了芽。 「妳在看什么呀?」室友何玉暄拍了拍左少薇的肩膀。 「我在看莫安浪今天会不会来接妳上班。」左少薇一笑。 莫安浪是何玉暄的男朋友,也是她的顶头上司,两个人的感情很好。不过莫安浪的父亲不喜欢何玉暄,所以她有些烦恼。 何玉暄轻敲着左少薇的头。谁教左少薇要拿莫安浪来糗她,活该挨疼。 左少薇哎呀地叫了一声。「算了,谁叫我们没有男朋友疼,让人打了也就只好自己认了。」 何玉暄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嘴角。「那我要打死妳,就得趁妳还没有男朋友的时候喽。」她一拳扬起。 「喂!」左少薇挡开她,两个人在阳台上笑闹着,突然楼下传来一声精神响亮的招呼声。「早安。」 左少薇和何玉暄探出头。 安立杰骑着脚踏车,张扬着明朗的笑容,挥手和左少薇打招呼。 左少薇本来是不打算让安立杰看到她的,她可不想让安立杰以为她是在等他哩!不过既然来不及躲了,她就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轻轻一笑。 「这男人是谁?」何玉暄马上巴着左少薇问。 另一个室友童彤走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间:「什么男人呀?」 「有个男人在楼下等着少薇。」何玉暄立刻广播。 「什么?!」童彤很惊讶。「怎么可能有男人知道少薇住在哪里?」 「没有啦,我不是跟妳们说了,昨天有个男人自称是我男朋友,就是这个人。」左少薇故意转过头去,不看安立杰。「就算他在楼下等我,也不怎么样吧,我念书的时候,就有很多男生站岗了。」 何玉暄说道:「了不起的是,这男人能让妳在阳台上等他。」 左少薇心口跳快了一下。「谁说我在等他?」她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离开阳台。 何玉暄跟着她。「妳平常根本没在阳台喝牛奶的习惯,刚刚又一副张望失神的样子,还说不是在等他?」 童彤好奇地待在阳台探看着安立杰,她嚷着:「咦,那个男人指着信箱耶,他是放了什么在信箱吗?」 左少薇耳朵一尖,嘴巴却哼地一声。「无聊。」她转进厨房洗杯子,心口却突突地加快。 童彤失望地喊着:「他走了。」 「那就走呀。」左少薇嘀咕一声,把水转大,水声哗啦哗啦响。哼,她抿嘴,心里觉得这安立杰也太没诚意了吧,来一下就走。 童彤兴奋地喊着:「耶!我去看看是什么无聊的东西。」 何玉暄巴着左少薇问道:「那个男人是做什么的?他几岁呀?我看他长得很好看,他真的没有女朋友吗?说不定他连男朋友都有耶……」她忧心忡忡,劈哩啪啦地丢了一串的问题。 左少薇关了水龙头,优雅地擦了擦手。「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叫安立杰。」 童彤乒乒砰砰地跑了进来。「他在信箱放了一朵海芋和一封信耶。」 「不会这么快就肉麻兮兮地写情书了吧?」何玉暄皱起眉头。 「好浪漫喔!」童彤兴奋地跺着脚。 左少薇噙着一抹笑,抽走童彤手中的信。看着,她笑了出来。 「笑什么?」何玉暄紧张地间。 「没有呀,他就是写了则笑话来呀。」左少薇慢条斯理地念着笑话。「动物园的一头大象死了,一个管理员在一旁痛哭。游客都说,他平常一定很喜欢这头大象,所以不忍大象死去。一个知道内情的人说:『不……他要负责帮大象挖个墓坑』。」 童彤哈哈地笑着。「这人我喜欢,好好笑喔!」 何玉暄掀着眉头。「我不喜欢这男人。他送海芋,不送玫瑰;写笑话,不写情书;有点像追,又有点不像追,感觉上就很阴险。」 左少薇哧地一笑。「玉暄,妳还真难搞定耶!写情书,妳说肉麻;写笑话,妳说阴险,当初莫安浪是怎么追到妳的呀?」 何玉暄脸微红。「哎呀,那不一样呀,安浪的来历背景我都很清楚,这男人打哪儿蹦出来的都不知道,多危险呀!」 左少薇勾了抹玩世的笑。「这世界本来就是危险的。出门走路危险,深夜一个人搭出租车危险,sars期间出入公共场所也危险。」她截了童彤手中的海芋,轻轻嗅着,低低魅魅地笑起。「爱情虽然危险,但至少是有香气的。」 何玉暄垂头丧气着。左少薇是个聪明的人,想做、不想做的事情,她都有自己的主见,旁人根本说服不了她。 左少薇对她一笑。「妳放心,我没有爱上那男人,我只是给他接近我的机会而已。」 这个安立杰呀比许多男人聪明,他不只分寸抓得好,连笑话都选得巧妙。她昨天和他提了动物园,他就选了个动物园的笑话来,他让这个笑话不只是笑话,也成了他和她之间的密语。 他让她的胸口热了起来,对他的期待不只发了芽,也生了根。花香肆漫,她不知不觉地坠入了。 连着几天,左少薇都不去阳台和安立杰见面。她耐着性子,只收他的信和他的花。她要他见不到她,心一直悬着。 这天何玉暄和童彤上班后,她下楼去取信拿花。她发现信箱里头没有花,只有一封信。 她把信打开来看,今天的笑话写着-- 一个登徒子见了美女之后,问道:「小姐,请问妳的名字?」 美女说道:「今天天气很好。」 登徒子皱眉头问道:「这和妳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美女冷冷地看了登徒子一眼。「那我叫什么名字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呵呵!」左少薇笑出声来。他是在跟她哀哀叫了,她还没让他知道她的名字呢!不过他有风度,只是无奈又哀怨地自我解嘲。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她又看了看信箱,怪了,今天没有花,会不会是掉在信箱外头?她打开门,向外一探。 一朵清丽的海芋蓦然在她眼前盛放,她愣了晌,身子微微向后一顿,眼眸往前瞅--是他!正一脸的笑。 「今天天气很好。」他开口,笑着这么跟她说,把笑话里头美女的话搬了出来,聪明地再博得她一笑。 吓!这一切他都设想好了,料到她会开门找花。这样他们就能见上面了。她转了笑。「你的心机还真重。」 不过她不讨厌,甚至还有些暗暗开心,因为这是精心设计的对待,是因为很在乎,才会如此;是因为够聪明,才能如此。 「我以为能听到妳说好感动。」他故意一叹。 「能听到我跟你说我的名字就算了不起了吧。」她嫣然笑起。 「妳要告诉我名字?」他的眼眸一亮,喜出望外。 她一笑。「报个名字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去租书店、去录像带店办张卡,都是要给名字的。」她可不希望他以为她把他看得很重、很特别。 顺着她的话,他清了清喉咙,端起笑脸,扮成客服人员。「小姐,您好,欢迎您来申办『友谊卡』。一旦成为卡友,除了定期的鲜花和笑话之外,您将享有本公司特派员安立杰的专属服务,陪您游山玩水,分享心事,为您解决疑难,排除纠纷,提供咨询。如果这样的服务让您心动,还请留下您的名字和联络方式,各项服务将立即生效。」 她呵呵笑起。他的反应是如此的敏捷,她好久不曾这样开心了。 她轻睇了他一眼。「我叫左少薇,至于电话号码,你想都别想。虽然我留下的资料不全,不过你的服务,一样也不能少。」她霸道地要求,把他手上的花接了过去。 他故意皱了眉头。「小姐,您这样让我们非常为难,我们以前从未遇过这样的情形,本公司将为您在最短时间以专案处理,尽速做出决议。」 「好呀。」她一笑,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他。「一、二……」她吃他到底,只打算给十秒,开始催了。 他忍着笑。「左小姐,本公司已决定提供您升级服务,您不必经过证件审查,也无须留下通讯方式,即可享有友情尊荣服务。」 「友情『尊荣』服务?!」她轻觑着他。「呵,说得金光闪闪的。」 「商业包装而已,名称升级,服务内容不变。」他笑了笑。 「奸商。」她笑睇着他。 「没有。」他苦笑。「我们小本经营,一切只有真心服务而已。千万别说我是奸商,这是抬举。要是真的够奸巧,怎么会连妳的电话都不知道,就把本钱投了进去。」 看他笑得苦惨惨的,她眼睛溜溜地转,嘴角流逸出一抹娇俏。「不喜欢的话,现在就撤资呀。」 他不只逗得她开心,也让她不知不觉中流转出女人的妩媚,一种恋爱中才会有妩媚。 他竖起白旗,心里却是开心的。「当然不撤资。我会把知道妳的电话当作下一季的业务目标。今天能知道妳的名字,其实就可以走了。」 她骤然拧了眉。「你的意思是说,你本来是打算一知道我的名字后就要走了?」 他一怔,一时哑了口,不能辩驳。 她的情绪突然转变,刚刚引她发笑的幽默比喻,现在惹她微愠了。她哼地一声。「没想到,你来交我这朋友确实是跟做生意一样,目标达到了,说走就可以走。」 「不……」他很难解释,因为她的确聪明地猜出他一开始的企图。 因为连着几天她都不在阳台出现,因为连她一面也见不到,所以他感到失落,几乎无法忍受,他的器量变得狭小,情绪变得浮动。 他赌气地想着--他不愿把主控权都交给她,他也要有他的骄傲与尊严,既然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他可以掉头走人了。就算这样不能让她失落,至少不要让她知道,他其实暗暗地把她看得多重。 他真的这样想过,只是一见了她,那样呕气的怒意早已消失。 他开心地与她对谈,听着她聪明的话,看着她脸上悄然乍现的娇媚,明明就快迟到了,他心底却一直舍不得走。 「要走,你早说嘛!刚刚我还跟你说了这么多话,浪费了你的时间。」左少薇唇一勾。 左少薇这辈子从来没这样跟人生闷气,她通常不是霹雳雷霆的发飙,就是置身事外的冷然,完全不是这样小鼻子、小眼睛赌气的。 跟他在一起,很多情绪变得突然而强烈。开心时,整个人像似是飞上了天;一生气,怒火也是翻天覆地地冒出来。 她悚然一惊。这便是她自己嘲弄的爱情危险吗?带着迷魅香气,让人失控?难道几天前她无意说的话,真的会成了爱情谶言吗? 恐惧夹着复杂的怒意,她突然觉得害怕,猛然把门关上。 砰地一下,门没关上,而是硬生生撞上他。他用肩膀一顶,人卡在门边。他没解释,认真地与她对看。 他的眸光不同于之前的温文,是炽烈而逼灼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他也微微地愠恼着。难道她看不出来,虽然他老是跟她开玩笑,但是他的态度是很真诚的吗? 说他对她的态度跟做生意一样,那不公平,他没有要跟她要什么,他只是想亲近她,至于想亲近到什么程度,他还不清楚。从第一眼见了她开始,想亲近的念头就自然而然地升起,单纯而强烈。 只要接近了她,只要她有响应,他就欣喜。他尤其喜欢逗她开心,看她灿然一笑的样子。 要说他有什么企图,那似乎就是全部了。 见他微怒而委屈的样子,她突然觉得愧疚。她明明感受得到,他多努力在取悦她,可是她竟然这样挑着他的话,然后近似无理取闹地生闷气。 他们之间,像是存在着一种奇怪而强大的病毒,让两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内都昏了头。 他们两个对看着,她的眼神软化了,对他的喜欢和重视超过她的想象,本来就不该怪在他身上的,她不气了,可是却不知道要找什么话说才好。 他看着她,开口:「有一个笑话……」 「你哪那么多笑话?」她哧地笑了。 她瞅着他,两个人相视一笑。 她拿着海芋轻轻敲着他。「喂,你这么聪明,难道就只想得到海芋可以送我呀?想想,有没有其它特别的花可以送。」 「其它的花……」他沉吟着,突然笑着说:「不送海芋,那魔芋怎么样?」 「魔芋?!」她一时想不起来什么是魔芋。 「魔芋是目前发现最大的花,德国波昂大学植物系有一株魔芋,开到二点七公尺这么高。」 她睨了他一眼。「那花我知道,臭得像是尸体腐化一样。」她没生气,反而笑了。「听说这花特别吸引苍蝇。哈,倒是像我,没事都惹一身腥。」她看了看他。 「我不会已经从奸商沦为苍蝇了吧?」他皱眉。 她笑嘻嘻地说:「是你自己要提魔芋的,别问我。」 「我想到那个挖墓坑的动物园管理员。」他苦笑。惹她,是自掘坟墓。 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故意看着他说道:「那管理员要是挖自己的墓坑,就会容易多了。」 「我想我正在挖。」他无奈地回望着她。 他们一来一回地说笑,一吋一吋地陷了心,以他们自己都没想到的速度沉沦。 她一直被他逗笑,像是这辈子从没这么快乐过。他竭力地取悦她,因为她盈盈的笑声而感到满足。 「老师。」一直到有人叫她,她才回过头,看见是补习班的学生纪天律。「咦,你怎么没去学校?」 纪天律傲然地说:「学校教的我都会了,没什么意思。」 安立杰好奇地打量这个少年--他穿著一件白衬衫,牛仔裤,看起来干净好看,会是小女生很喜欢的男孩子。不过他也注意到,虽然这少年看起来像是品学兼优,但是他的眼瞳却是桀骛不驯,隐蓄着叛逆期的神色。 「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左少薇微皱起眉头。 纪天律一笑。「我想做的事,没什么做不到的。」他的眸光转到安立杰的身上,打量起来。 「他是什么人?」纪天律问左少薇,眼神落在她手中的花上。他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左少薇在这男人面前,笑得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左少薇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就把话题转开了。「欸,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挂在心中,来不及处理。那天你打了色鬼,我看色鬼不会善罢甘休,色鬼后来有来找你麻烦吗?你们有没有杠上?」 「杠上?!」纪天律嘴角一勾。「他找来的那群人被我撂倒了,应该不算杠上吧。」毕竟是年轻人,他的得意是掩藏不住的。 左少薇没太意外,轻叹一声。「唉,我本来就是想叫你手下留情的,结果来不及,也只好算了,就当是给色鬼一个教训也好。我跟补习班有点问题,以后,我应该是不能教你们了。」 纪天律说道:「妳没做我的老师也好。」 「你怎么这样说?」左少薇眉头一掀。「你的意思是我当老师很失败喽?」 「我不要妳做我的老师。」纪天律认真地看着她。「我养妳,妳做我女人。」 「你的女人?!」左少薇爆笑出来。「我的天呀!」她笑得很夸张,笑到弯腰,眼泪几乎要喷出来。 她笑成这样,深深打击纯情少男心,安立杰以咳嗽声提醒她。身为老师,这样嘲笑学生,实在不大好。 听到他的咳嗽声,左少薇稍微收敛点。「对不起。」她笑笑地看着纪天律。「你这句话已经挑战了我的极限,让我无法虚伪,也不能冷静了。我不管你觉得自己多成熟,我就是没办法接受学生,那就像是男人生不了小孩,没办法就是没办法,而且……」她顺势勾了安立杰的手臂。「我有男朋友了。」 她忽然搭来,安立杰的心神一乱。 纪天律带着敌意看着安立杰。「你敢和我单挑吗?你有本事保护她吗?」 「够了,纪天律,这太幼稚了。」左少薇皱了眉头。 纪天律不理她,就是挑衅地看着安立杰。 安立杰笑笑地看着纪天律。老实说,他很欣赏这个少年。当他开口要左少薇做他女朋友时,毫无惧色。当左少薇笑得这样忘形时,他的脸有些红热,却不愠怒。他有点年轻的青涩,却是大方而坦率的。 这年轻人是这样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并热烈而勇敢地追求,令人欣赏。安立杰一笑,松开左少薇。「我接受你的挑战。」 「那好,来吧。」年轻气盛的纪天律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迫不及待地送安立杰一拳,他急欲在左少薇面前表现。 「啊!」左少薇低呼。 没想到安立杰的速度更快,一闪,反扣住纪天律的手。 纪天律的手一疼,愣看着安立杰。他没想到这男人的手劲这么强,反应这么快,他太轻敌了。 安立杰笑笑地看着他。「等我回去把保险受益人改成少薇的名字,我再和你较量,我们另外选个时间地点吧。」他的言谈之间很为纪天律保留面子。 「好。」纪天律挣开他。「你去『群英高中』找纪天律,只要说我的名字,你绝对不会找不到的。你随时找我,我随时奉陪。」说完转身离开。 见他离开,左少薇忍不住瞪着安立杰。「你跟小孩子干这种蠢事做什么?」 「我知道这是件蠢事,但足以令男人热血沸腾。」他一笑。「而且感觉还不错,好象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她本来是很担心的,听他这么说,又惹得她轻笑。 见她明艳地笑了,他有感而发地说:「妳的男人缘实在太好了,不是惹到婚外情,就是涉及师生恋。」 她挑眉含笑,半开玩地问他:「这样的我,你敢追吗?」 他慢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敢,不过还不想。」 「不想?!」他的答案出乎她的意料。她哼地一声,睇瞅着他。「我还没听过口气这么大的说法。」 这男人竟然会这么说,她是哪点让他不想追了?她本来只是带着好玩的心情问的,现在倒是认真起来了。 「我想和妳交朋友,这点我很确定,可是我不想贸然追妳。万一妳爱上我,而我却没爱上妳,这样不是会伤了妳吗?也许交往中感情会生变,但我希望确定自己心意之后再来追妳。」他知道这话听起来张狂而荒谬,但他是说真的。 这样的语气并没有惹怒她,她反而放声笑了。 听来嚣张的话她也常说的,所以她不生气,不过她的好胜心彻底被他激起。「好极了,够跩,我还没遇过比我更跩的人,我们就等着,看谁先爱上谁吧。我的目标是,让你爱上我,然后狠狠地把你甩了。」 她的胸口发烫,等不及想甩了他。 「妳果真是做大事业的人,我的下个目标,不过是拿到妳的电话而已。而妳的下个目标,竟然已经要把给我甩了。」他无奈地看着她,转眼间他们俩的关系竟然急转成竞赛。 其实,男人和女人的战争,早就开打很久很久了。 第三章 第二天,安立杰也是一早就到了左少薇家的楼下。只见左少薇骑了辆脚踏车,巧笑盈盈地和他打招呼。「早安。」 安立杰愣了一愣,左少薇竟然穿著短裙、长靴骑脚踏车。 他当然不知道她里面穿了安全裤,只看到她露出大半截白皙漂亮的大腿。「god!」他低呼,心跳一快,喉咙一紧,慌忙地把视线调开。 她看着他,笑得又甜又无辜。 「要让我爱上妳,不用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他拿她没办法地一笑。 「男人是很简单的视觉动物,只要觉得漂亮,就可以爱上了。」 他递出手中的郁金香和信。「妳说得对,我不否认,我甚至得说,就算不漂亮,只要会打扮,男人就会瞎了眼地爱上了。」 「像你这样有自觉的男人不多了。」她笑嘻嘻地接过他手中的郁金香和信。 「虽然我很想把这句话当成赞美,但是我知道,我这样有自觉不过是表示有资格让妳甩了而已。」他聪明地说。 她笑睇了他一眼,微低着头,笑着看他抄来的笑话。 看着她浅笑嫣然。他心底一叹,他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就算不穿得这么性感,她流转的神态就足以迷眩一个男人了。 她不说话的时候,冷冷的,很难靠近的样子。一笑起,甜蜜中又混杂着无辜与天真。这样的气质,不只魅人,也教人迷惑。 她把花和信投入信箱中,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手机。「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她问,瞅看着他。 他一笑。「妳如果当警察,这样看着一个犯人,别说是电话号码,那犯人只怕连口供都给妳了。」他报出手机号码。 她输入了他的电话号码后,抬头看着他。「走吧。」 「什么?!」他怔愕地看着她。 她笑着转了转脚踏车的把手。「你不会以为我骑脚踏车,只是为了摆pose吧?我可是要陪你去你上班的地方耶。如果不想让我知道你上班地点的话,你可以中途甩了我没关系的。」 他一笑。「我上班地点不是什么国家机密,也不怕让妳知道,可是妳穿这样骑脚踏车,我一路上都得提心吊胆。」 她穿得这样性感,已经敦他血脉飞驰了。若是她还晃着晃着骑脚踏车,别说他得挡着别让旁人看到乍现的春光,他自己就已经天人交战,不知道该看还是不该看了。 他坦承地说:「先不说妳会引发的车祸,我自己在路上可能会急性心脏衰竭,暴毙而亡。我爸妈把我养这么大也不容易,我总不能是因为急色攻心,就这么死了吧。」 若是别人说这种话,她一定会觉得恶心,可是由他说出来,非但不觉得恶心,而且还很有趣,能让她开心。 她还喜欢他看着她的时候,那种惊艳的表情。她尤其喜欢他跟她说话时,一脸只能认栽的样子。 她呵呵地笑着。「如果你这样就急色攻心死掉了,我倒还省事,也不用多费心思去甩了你。」她脚一蹬,飞踩出去。 「左少薇!」他只能快步跟上,骑在她旁边。 「你在哪上班?」她笑着问。 「饭店。」他回答,心不在焉。 「喔。你做什么的?」她瞅了他一眼。 他横到她前面。「我们走小巷子就好了。」车子一掉转,就怕她骑到大马路上引发骚动。 他知道男人看了她会想什么,他自己就已经心跳加快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但是他知道他绝对无法忍受别的男人色迷迷地看着她。 「好吧。」难得地,她毫无异议,跟着他骑进小巷子。 他正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听到她说道:「记住你欠我一件事情。」 「什么?」他猛地转头。「这样就欠了妳?!」 她笑嘻嘻地说:「好呀。你不愿意欠我,是吧?」她将脚踏车一偏。 他赶忙趋近她。「欠了!欠了!」他低叹。「唉。妳就不能用温柔体贴来勾引我爱上妳吗?」 「这有什么意思。」她轻睇了他一眼。「我要你爱我,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明知找死,还心甘情愿。」 「啧!」他夸张地啧了一声。 他想,爱上她,也许就像是爱上吃辣一样,就算辣到满脸的鼻涕眼泪,甚至是一身大汗,却还无法舍弃。像她这样有个性的女孩子,喜欢上了,恐怕真的只能把皮绷紧一点喽。 她笑着问他:「欸,你还没说,你是做什么的?」 他想也没想地回答:「服务生。」 「啊?!」她诧异地惊呼。 「怎么?」他停下脚踏车看着她。「妳介意吗?」 他没有骗她,只是他隐瞒了一部分的事情。国中的时候,全家移民美国,他的父母在美国拥有一家大饭店,为了继承家业,他曾在瑞士攻读饭店管理。这次,他父母请一位台湾的朋友帮忙,让他在朋友的饭店里做事。从厨房、服务生这样基层的工作开始学习。 他明白,如果他二十六岁了,还只是一位服务生,的确容易让女孩子不安或者是不信任。不过,他这平顺的一生都是按照父母的计划,如果不是他的家庭,他并不确定自己会有多大的成就。 所以他不喜欢夸口,把父母辛苦的成就当作自己的资产。即便他在学习观察,如何当服务生、如何训练服务生、如何管理服务生,但是现在的他的确还只是一名服务生而已。 看着她的眼睛,他竟有些微的紧张。他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他怕这样就被她否定了。 她很认真,甚至是严肃地逼问他:「有女客人是为了你而专门去饭店的吗?」 「目前好象还没有。」他谨慎地回答。 「那我就不介意了。」她一笑。 他松开嘴角的笑。「我还以为妳知道了我的工作,就想甩掉我了。」 她呵呵地笑,眼眸闪着慧黠的光芒。「你刚刚紧张了对不对?你很在乎我的反应对不对?其实,你可能根本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了对不对?」 她步步逼间,要逼得他只能说出实话,只能面对自己的真心。 「god!妳真的不考虑当警察吗?妳真的很适合逼供。」他勾了一抹玩味的笑。「事实是这样的,对一个男人而言,肯定他,比爱他重要。」 「肯定你?」她偏头看着他。「我是这么觉得,要做一名顶级的服务人员并不容易,我不介意你是一名服务生,我看的是你这个人。我只是觉得你能做的似乎不只如此,至于你想做的是不是如此,我就不晓得了。我这样说,算是肯定你了吗?」 他放心地扬开笑。「要是妳愿意跟哪个人说话,就是肯定哪个人了。」她真的是个特别的女孩子。 她笑睇了他一眼。「你这人真是可怕。」 他诧异地望着她。「怎么了?」 「你连说不是情话的话,听起来都会教人晕陶陶的。」她低叹。 「那妳怕了吗?」他失笑。 「不怕。」她俏抬起下巴。「你有什么好怕的?!不管再怎么会说话,你就只是个男人,只是个好面子、不肯承认自己内心感觉的男人。」她轻扫了他一眼,倏地转身,飞骑出去。 他亦步亦趋地跟上,不管她怎么快,他就是从从容容地紧随。 她悄然地看他一眼。「如果是这样呢?」她双脚踩快速度,双手却说放就放。 「god!」他惊呼。虽然是小巷子,但这也是台北市啊。 「好吧。」他跟着放开双手,双手张开,像翅膀一样,承接着风。 「不错嘛!」她笑看他一眼。 「谢谢喔。」他无奈地笑看着她。「我怀疑妳跟我有仇,所以打算把我吓到心脏病发。」 「呵呵!」她朗朗的笑声,在风中扬飞。 在两个人眸光身影交错的那瞬,他轻拍了她的手,清脆的一声,两人击掌。 他的笑意开展。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爱,但是跟她在一起,他的心始终冬冬冬冬地跳着,并且快乐。 不只快乐,其实是,很快乐! 四月的台北街头,因为她,他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 当天晚上十一点多,安立杰下班之后,骑着脚踏车回家。晚上的风很舒服,他愉快地低哼着歌,脑里不自觉地浮出左少薇时嗔时笑的模样。 骑到一半,他手机响起。他停下脚踏车,接起手机。「喂。」 「安立杰吗?是我,左少薇。」 他没想到,才刚想到她,就接到她的电话,他的心跳快了一拍。「有什么事吗?」他笑着问。「妳不会是要打电话来告诉我说妳想我吧?妳如果这样说的话,说不定我会很快爱上妳喔。」 「最好是这样啦。」她瞪着话筒。「我是来跟你讨债的。」 「讨债?!」她莫名冒了这么一句,还好他够聪明,才联想得到她是说哪件事。 「喔,早上骑脚踏车的时候,那时我欠了妳一件事。妳现在是要叫我做什么事吗?」 「聪明。」她忍不住称赞他。说老实话,她对男人没什么耐心,还好他够聪明,跟他在一起,她很轻松。「我心情不好想找人陪,我们约在『蓝星』见面吧。」 「好呀。可是『蓝星』在哪里?」这地方他不熟。 「在忠孝东路。」她念了地址给他听。 「我记下来了。」他急忙把地址记在脑中。 「好。」他要来,她的心情好了大半。「等会儿见喽。」她挂了电话。 他随便找个地方停放脚踏车之后,招了辆出租车赶过去。 「蓝星」是家pub,现场有乐团演奏爵士乐。音乐和气氛不错,但是一进去,烟味弥漫,光影氤氲。 这里出入的外国人不少,一看就知道是专门来猎取一夜情的。一个外国男人手摸着一名女子的大腿,女子侧脸和左少薇相似,她喝了酒,还吃吃地笑着。 安立杰心跳一快,快步地走过去,攀住女子的肩膀。「少薇。」 女子转头,安立杰才发现,她并不是左少薇。「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女子笑笑地站了起来,摸着他好看的脸,对他拋媚眼。「怎么样,你也要请我喝酒吗?」 「不好意思,我另外等人。」安立杰急急逃开避到角落去,随便点了一杯酒,目光四处寻看,却没看到左少薇的人。 他皱着眉,想着和左少薇的对话。她的意思是说,她会自己过来「蓝星」?还是说她已经在「蓝星」等他了呢? 他懊恼地想着,刚刚应该要问得更清楚的。左少薇说她心情不好,万一她已经来了,在这里等他却喝醉了,或是被人下了药…… 他的眼睛胡乱瞟着,看到刚刚那个女孩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亲密地和那个外国男子勾肩搭背一起走了。 他莫名地觉得紧张与不安,他想打电话给她,拿出手机来,才发现她并没有来电显示。 「shit!」他低咒,胡乱地喝了一口酒,坐立难安。他不断地探看手表,时间变得莫名地漫长,他心里焦急起来,再也坐不住,最后付了钱,倏地站了起来。 他往门口走,门一开,左少薇刚好要进来。突然见到她,他松出笑容,蓦然把她紧紧抱住。「太好了!」 「你干么?」她被他抱得莫名其妙。 被她这么一问,他才像回过神一样地松开她,脸上掠过暗红。「没干么。」老天,他从来没有为一个女孩子如此担忧心乱而这样失态过。 他笑了笑。「妳说心情不好,我才想给妳一个拥抱的。」她说得对,他真是个不肯承认自己内心感觉的男人。 她盯着他打量,呵呵地笑了起来。「你说,你刚刚抱我的时候是很紧张的,才不是这样呢。不过没关系,你这一抱,我的心情的确是好很多了。」她勾着他的手臂。「找你来,果然是对的。」 她拉着他,找了位子坐下。 他早该知道,她这样聪明,根本瞒不住她的。不过,她勾搭着他的手臂时,他觉得踏实心安。能见她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就好,其它的就不重要了。 他坐了下来,问道:「妳为什么心情不好?」 她的眉头一扬。「我被何玉暄气死了。」她点了酒。 「那是谁?」他问,也点了杯饮料。 「我室友。」她的酒来了,她喝了一大口。「我真是被她气死了。她跟她上司谈恋爱,人家家世很好,她就觉得自卑了。她是她大伯养大的,她大伯叫她不要跟人家交往,她竟然答应了,真是太没用了,气死我了。」 她边骂边喝,没一会儿,酒杯空了,脸红了。 他一笑。「我上次看妳自己被骂,妳都没什么反应。别人的事情,妳竟然气成这样。」老实说,他发现她为别人生气的模样好可爱。 「被当成婚外情的对象,这种事情我遇多了,就像吃饭一样。你会因为吃饭而激动吗?不会吧。」她耸了耸肩,又点了一杯酒。 「再说,」她吐了一口气。「那个补习班老板娘虽然实在不聪明,不过她人满好的,我想帮她。我才不相信,我是她老公第一个想出轨的对象,我要继续带动她造反,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婚姻和人生。」 酒保又倒了一杯酒,她一口饮尽。酒喝多了,她的情绪变得有点激动,不同于平常的样子,显得叨叨絮絮。「你知道吗?我爸和我妈是不同学校的英文老师,我爸甚至还做到主任喔。他们两个人各自都有外遇,每次他们两个带着我出门,在别人面前装作一副家庭圆满的样子,我自己都觉得好笑。何必呢?人为什么要这么虚伪,又相互委屈呢?」 他很高兴,他能成为她倾诉心事的对象,就算她是因为喝多了才说也无所谓。 他温柔地说:「我不知道妳父母的事情,可是感情这种事实在太过曲折复杂,很难说得清。也许他们现在不相爱了,但是说不定家庭圆满,对他们而言,其实是愿望,不只是营造出来的假象。」 她深深地看着他,眼眶泛潮。她知道,那不是因为酒精,而是因为他的眼睛太过温柔。她觉得自己认识他认识得太晚了,如果她是在叛逆期遇到这样温柔的他,说不定她对这世界就不会这么的激愤。也许那时她的孤单,就可以受到适当的安慰了。 良久,她眨了眨眼,勾了一抹笑。「你是个好人,说不定,也是个好男人。」 「我是个好男人没错,不过不是个好男朋友。」他低叹。 「什么意思?」她瞇着眼睛直瞅着他。 他对她一笑,又啜了一口酒。「我的女人缘一直不错,可是我并不会想要交女朋友。直到几年前,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想交女朋友了,刚好一个还挺有好感的女孩子跟我告白,我就试着和她交往。交往一段时间后,她抱怨我,像个好男人,却不像男朋友,最后她因为受伤而提出分手。」 说完后,他对她扯了一抹笑,低头啜着酒,默不作声。 她感觉得到,对于这段感情他觉得愧疚,他也受伤了,只是伤害的方式不同。 她一笑,轻勾着他的肩膀。 他转眸,看着她。她侧睨着他,媚眼如丝,噙含着笑意。「难道你是个不会心跳加速的人?」 他耸耸肩。「也许我真的在爱情之外。」他冷静、理智,不容易冲动,不容易感情用事,他对人很好,但是少了一股温度。 她笑起,蓦地凑上他,倾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因为她的袭来,他的心跳加快。她是第一个能让他心跳如此激动的女孩,他为她牵挂、为她冲动。也许她能让他接近爱情。 爱情是陷阱,也是救赎。他混乱地想着。 「你身上真好闻。」她嗅着他的气味,在他身上轻轻摩挲。 她的吹拂、她的轻蹭,像羽毛撩搔,他的心口酥痒,他的身子紧绷,他的血液热窜,而他的欲望,苏张。 她看着他,嫣媚浅笑。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是怎样的强烈。 「妳喝多了。」他不敢直视她。 「我的酒量很好,不会醉的。」她靠他靠得更近。 她的气息暖吐,惹得他心猿意马,情事蠢蠢欲动。慵懒的爵士乐,像是低语的情话,催融着暧昧的氛围。 他强压着对她的欲望,脸因为这样而僵硬。 她哧地一笑。「你不用怕我会借酒装疯而强吻你。」 他笑起,深看着她。她的双颊醺红,她的唇瓣像玫瑰一样的诱人,她水媚的眼眸轻睇,要人像着了火一样的烧起。 她不说话,揽住他的腰。他的脊梁悍挺,他的呼吸重了。她俏挺的鼻梁,轻轻蹭着他的面颊。 就算四周漫着烟味,他还是闻得到她强烈而美好的香气。他的喉咙紧绷,低嗄地说着:「我不怕妳吻我,我是怕妳事后不记得。」 「放心,我会记得的。」她放任自己随着感觉行事。此刻,他给她的感觉对了。她轻衔他的唇,低低地逸出一声欢愉的呢喃。 他主动地响应,炽烈的程度超过她的想象。 她的唇瓣微麻软酥。他的唇舌悍然入侵,翻动,与她纠缠,一口一口像是要灌醉她一样。 她整个人热了,轻了,融了,瘫了。他的吻,比酒更让人晕醉,她什么也不多想,甚至忘了他自称是个怎样冷静的人。 她闭起眼睛,享受他带给她旖旎而让人晕眩的世界。 第四章 午夜两点多,左少薇和安立杰勾搭着彼此的肩背,一起走出来。安立杰不断说着笑话和趣事,逗得左少薇呵呵笑个不停。 从pub出来之后,两个人的情绪都很high。 已经有几分微醉的左少薇嚷着:「不行了,我心情好到想要大叫了。」 「那就叫啊。」安立杰也喝得微醺,他转头看着她。 「真的吗?」左少薇露出调皮的神情。「那你要陪我一起叫喔。」 「好呀!」他二话不说,啊的叫了一声。 接着他的声音,她突然啊的一声叫得又亮又响。 他一愣,四周大楼住户的灯光啪啪啪地亮了,唰唰唰地有住户打开了窗户,探头出来看。 左少薇扬起笑,抬头大叫:「晚安,我爱这世界,我爱你们。」 安立杰和那些住户一样呆了半晌。 左少薇笑意未歇,倏地拉了安立杰拔腿就跑。 好一会儿,那些住户回过神后,才开骂。「疯子!」 咒骂声中,左少薇和安立杰转逃到大马路上。 两个人停了下来,左少薇低喘着。安立杰看着她,朗声笑了起来。 「怎样?」左少薇俏然瞅看着他。 「我在想,妳穿著靴子竟然还能跑得这么快?」他露出一副佩服的样子。 左少薇哧地笑了出来。「骗人。你应该是在想,怎么这么倒霉遇到疯子了,半夜还得跟着疯子逃跑。」 「妳本来就是让人惊奇的。」他笑笑地、深深地看着她。「妳做什么都不疯狂,是别人会为妳疯狂。」他如果不是为她疯狂的话,怎么会跟着她做这样的事情,甚至还因此觉得开心。 她的心跳狂奔,像是不可能再平静下来一样。 他的话,像是诗般的语言,让人动心沉醉。言语中的温柔和宠溺,几乎要让人轻颤。 「你爱上我了吗?」她一笑,与他对看着。 他没回答,只是轻轻凑上她。两个人靠得很近,夜晚吹来的风,被他们低吐的气息暖了。 平时喧哗热闹的大马路,这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暧昧的厮磨中,在心跳冬冬冬地催快的时候,她轻轻哼起一首英文歌,阗静中,她的声音显得清晰。 他仔细听着她所哼唱的歌,听出来那是电影「芳名卡门」的开场音乐-- 「loveisawildbirdthatnoonecantame……loveisagypsychildwhoneverknewanw……butifyouloveme,thenbeware。」 (爱情是一只狂野叛逆的小乌,无人能驯服……爱情是个吉普赛小子,从不遵守法律。如果你不理会我,我便会爱上你。如果你爱上了我,你就要小心了。) 他跟着哼唱,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两个人眉眼相对,莫名地笑开了。 他们接吻了,那感觉如此美好,但是爱反而成了不能出口的密语。一旦说出口,便成了许诺。而许诺,谁都没有把握已经准备好要承受。 她不想承诺,只想在他爱恋的目光中自由来去。 虽然没有许诺会让人不安,但是不安反而使得吸引更为强烈。这样的爱情复杂、矛盾且奇妙,而她享受着。 她松开了他的手,对他嫣然一笑。「现在别告诉我说你爱上了我,我现在还不想甩了你。」 爱情很奇妙,玩弄爱情的人呵,才是最敬畏爱情的。骄傲又聪明的人,深知爱情的力量,才故作轻蔑的姿态。 他笑笑地看着她。「我想吻妳,吻到妳昏了头地爱上我。」他的眸光炽烈发亮,他的唇一勾笑,性感迷人。 「没有这么简单的。」她轻轻舔逗着他的唇,呵呵地低笑。 她抬起下颏,对他拋了一枚魅人的眼色,轻轻晃摇着身体,低歌着「芳名卡门」的歌曲。 「ifyouloveme,itistheendofyou。」 (如果你爱上我,你就完了。) 她哼着、跳着,慢慢地离开了他的身边,在骑楼下跳起舞来。 商店早已经打烊了,店门前的灯光随着她而亮起。 这种灯光,原本是设计来防盗的,现在却像是专门为她而打的灯,在明灭交错的灯光下,她是迷魅人的舞者。 他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她,难以移转。 她有着少女的可爱,却不会太过甜美软腻,她总是自信地散发自己的光彩,教人的心跳为她加速。 他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心音的鼓动,告诉他,爱情来了,汹涌如潮。他觉得兴奋与激动。 他不是没有温度的人,有个她,能让他全身发热。 他笑了。爱上她,一定还有很多苦头要吃的,但是…… 他的笑意加深,趋近了她,跟着她跳舞,跟着她低哼,她回以盈盈的笑。 两人共舞,舞步像爱情的挑逗一样,时而前进,时而后退,一起迷醉。她握住他的手,他轻搂着她的腰,整个台北街道,都是他们的舞池。她靠着他的肩头,两个人以绝佳的默契,性感地摆扭着身子。 她笑着说:「也许我会愿意和你一起跳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 他一笑。「也许,我也会大喊--早安,我爱世界。」 不过,他不爱其它人,他只爱她。 她吟吟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 那天之后,左少薇不只早上会去探看信箱,晚上她也会在阳台边等着安立杰。安立杰也不像以前一样,从早班上到晚班,他会把晚上的时间空下来,骑着脚踏车去找左少薇。 两个人一起去吃饭、逛街和聊天。他们是准恋人,没有约定,不归属于对方。 这天,吃完饭后,他们在街上闲逛。今天是星期五晚上,街上的人很多。老实说,她不讨厌人这么多,因为她会很自然地和他相倚着,像是情侣一样。 他们聊着天,她主动提到:「我今天去另一家补习班应征了。」 他很自然地问:「那妳什么时候要上班?」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人家一定用我?」她斜睇了他一眼。 「要是真有老板不用妳,我一定带他去看眼科,他的眼光显然有问题。」他说得很认真。 「还好我不是你女朋友,你这么会哄女孩子开心,如果我是你女朋友,一定会嫉妒的。」说着,她像个女朋友般地挽住他的手臂,无辜又调皮地盼着他。 他无奈地一笑。「还好我不是妳男朋友,妳这么吸引男人,如果我是妳男朋友,一定会嫉妒的。」 「说到这,我倒想起了纪天律,你和他后来真的有比出高下吗?」她的眼角逸出甜媚的笑意。 虽然她挂记着这件事情,但是下意识里,她就是觉得他会赢,所以也没急着问他。 「当然有了。」他得意地笑了。「我能平安站在妳面前,妳就该知道结果了。」 吓!她睇着他,看他骄傲的。她故意说道:「喔,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跪地求饶,所以他就放过你了。」 「这么看不起我?」他知道她是说假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皱眉。 她盈盈巧笑。哈,他这样子,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用肘顶了顶他。「打败纪天律,也是挺值得骄傲的事情,你怎么能按捺着不说呢?」 「因为我想看妳什么时候才会问。」他想知道,她是不是把他的事情挂在心上。 「心机真重。」她横了他一眼,皱起眉头,嘟囔着:「这不公平,我做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你,像是我后来又去找那补习班的老板娘,劝她可以去抓奸,劝她想办法去争取自己的财产和小孩的扶养权,这些都是我主动告诉你,你应该要比照办理。」 她板着脸,认真地说道:「以后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你发生的事情。」 「好呀。」他喜形于色。这有什么难的,她会这样要求,他可乐得很,因为这表示她很在乎他。 这就像是「女朋友条款」,让人心口暖暖甜甜的。 她看着他的笑脸,这一刻才意识到不对劲。她猛然惊觉,这样好象巴着他的小女人。 她扁了扁嘴,转着眼眸。眼角瞟到唱片行,便拉着他进去。「走吧,我们进去听音乐。」她借机避开了之前的话题。 他们逛到轻音乐那一区,左少薇放开他的手,随意翻找着。两个人各自找寻喜欢的音乐,有时候,安立杰会凑到她身边,交换彼此喜欢的音乐。 安立杰和她说话的时候,左少薇手里刚好取出一片宗教音乐cd,封面写着佛教音乐,像是什么经文的梵唱。 「不会吧,妳对这个有兴趣?!」他诧异的表情,就像是看到狮子吃素一样。 她睇了他一眼。他那什么表情呀?她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但是这种宗教音乐她还真的有听。她拿这张出来,只是想确定一下,这张cd她是不是已经有了。 她转了个念头,突然露出一脸的笑。「这不是我自己要听的,这是我要找给你听的。」 「给我听的?!」他的反应,像是听到她说服另一头狮子跟着吃素一样。 「我这辈子坏事做了不少,你好好念经,当作是帮我消业障好了。」她嘿嘿地笑。 「为什么我听这个可以帮妳消业障?」他抗拒着。他没有特定的宗教信仰,但听这个实在太奇怪了。 她算计地笑了笑。「佛教有种观念,叫做『回向』。因为念经是有利益的,而你可以在念完经之后,指定特定受益人,这就是『回向』了。」 她比了比自己,甜美地笑着。「至于你指定的受益人,当然就是我了。你记得要回向给我,让我什么平安啦、健康啦、有钱啦、美丽啦……随便哪个都行,只要你有这个心,回向什么都好。」 「是这样吗?」他狐疑地看着她。 「我说是就是了。」她自作主张地把这张cd放在他的手上。「等下记得要付钱。」 他看看cd,看看她。「那妳也要买一张我推荐的。」他迅速地浏览着架上,取出一张环保音乐家马修连恩的专辑拿给她。 「你叫我买就买?想都别想。」她看了一眼,双手环在胸前,转过头去。 「他的音乐很棒。」他企图说服她。不为什么,就是为了一种扳回一城的感觉。这很无聊,但是却能让他觉得在爱情里头,可以和她平起平坐。 「我知道他的音乐很棒。」她笑笑地看着他。「所以你自己买呀。」 「这不公平。」他没意识到,他的抗议和她刚刚的抗议如出一辙。 恋人呀,总是甜蜜地要求着公平这件事的。 她耸耸肩,睇睨着他。「如果你要公平的话,别和我逛街,去法院找看看有没有公平。」她一摊手,看他能拿她怎样。 他巴巴地看着她,她还对他笑哩。 「好。」他收了那张cd,无奈地说:「我买。」 这是不公平,但是又怎样呢? 他顿悟了。在爱情里头,愿打愿挨,谁叫他这么喜欢她,所以没能奢想「公平」,只能任她吃定他了。 不公平、不公平!在爱情里头,就算不公平也很甜蜜哪! 左少薇和安立杰相偕骑着脚踏车回去。他们两个人骑着脚踏车在公园里头晃了一圈又一圈,才转回左少薇的住处。 就在快到左少薇公寓处,她的手机响起。「喂。」她接起。 「少薇。」是她的室友童彤打来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妳人在哪儿呀?事情不好了。」 「我人在巷子口,快回去了,怎么了吗?」她微蹙眉头。 「别回来。」童彤急着说道:「妳补习班的老板发疯了,跑来找妳。」 「找我引」左少薇哼地一声。「我又没欠他钱,怕他找我。」 「不是啦!」童彤赶紧说。「一定是因为妳鼓动他老婆造反,他老婆现在竟然吵着跟他要钱、要孩子,他把帐算在妳头上,要来找妳麻烦……」 她话还没说完,左少薇就露了笑。「赞!没想到老板娘真的有了行动,还能把她老公搞成这样……」 「喂,现在不是赞美的时候吧。」童彤担心地说道:「那个老板喝了酒,看起来跟疯了一样,闹得好凶。妳先别回来,看是在外面先转一圈,还是……我看妳干脆暂时住外面好了。」 「拜托,疯的是他不是我吧,我又不是疯了,干么没事花钱去外面住。」左少薇老神在在地说:「他要闹随他闹呀,打电话找警察就好了啊,不然我们养警察是养假的呀。不用担心啦,不会有事的,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掰。」她轻松地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安立杰间道。 「没什么大事啦。」左少薇骑着脚踏车,简单地把事情交代过去。 安立杰本来跟着她骑着,听完之后,停了脚踏车,看着她说道:「妳会不会觉得妳这样有点不尊重那个老板?」 「怎样?」她皱起眉头。 「他特地来闹,礼貌上,妳是不是应该装一下害怕的样子。」他笑笑地建议。 她噗哧地笑了。「最好啦。」她喜欢他的反应,不会太过紧张兮兮,也不会叨念她不该去管人家的闲事而惹来麻烦。 他睬了脚踏车,横到她的前面,笑嘻嘻地说:「妳这种没礼貌的人,还是躲在后面比较好;像我这种有礼貌的,懂得装得很害怕的人,比较适合骑在前面。」 没得商量,他的车子就这么霸道地骑在她的前面。其实他心里是替她担心,不过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一派轻松、态度自然地保护着她。 这是他体贴的方式,她看得出来。 本来,她是个好强的人,事事不喜欢别人替她出头,不过他例外。她的嘴角逸出笑意。 他让她觉得窝心、安稳,呵,他是她的靠山呢!这么一想,觉得甜暖暖的。 她跟在他的后面,甚至悠闲地感受到晚风吹拂过耳边。 快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安立杰放慢了速度。「奇怪,怎么没有听到声音。妳打个电话回去间一下。」 「喔。」左少薇正要拨电话的时候,?就听到顶楼传来醉酒的咆哮。. 他们两个往顶楼看去,只见补习班老板摇摇晃晃地站在上头,手里还拿着一瓶酒。「左少薇,妳这个贱人,妳出来!枉费我对妳这么好,妳竟然还这样害我。妳教我老婆跟我要钱、要孩子,妳是想逼死我是不是?好呀,那我死给妳看!」他突然狠狠地摔了手中酒瓶。 砰地一声,酒瓶碎裂,在寂静的夜晚,响得让人惊心。左少薇心口冬地一跳,一下子被吓住了。 安立杰拍了拍她。「先来这里。」他带着她,脚踏车飙骑到老板视线的死角,以免被老板看到,刺激他做出什么不理性的行为。 她跟着他,刚刚真的被吓到,一下子她还反应不过来他的用意,但是跟在他后面,她觉得安心多了。 就在她心跳稍微回稳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起,害她吓了一大跳。 「左少薇!」老板狂吼。 左少薇头皮一麻,安立杰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没事,他只是随便乱叫,不是真的看到妳了。」 左少薇松了一口气,手心却凉了一大截。老天,事情怎么搞成这样?她颤巍巍地接起手机。「喂。」 「少薇,惨了。」电话是童彤打来通风报信的。「妳那个老板真的疯了,他在顶楼闹自杀,好可怕。」 老板还在吼叫,邻居好奇地打开门窗,窃论纷纷。 「嘘。」左少薇压低声音说道:「我看到了,妳不用担心,他没这个胆子的。他只是闹一闹,吓唬吓唬我而已。」她虽然这么说,但是安立杰注意到她的声音微微抖着,目光则是直愣愣地看着顶楼。 安立杰靠着她,低声说道:「妳先到我家吧,我看他是不会跳楼,可是妳要是被他看到,那可能真的会很麻烦了。」 左少薇拿不定主意地看着他。 安立杰给了她一记安抚的笑容,接过她的电话。「喂,妳好,我是安立杰。」他和善地跟童彤打招呼。「我先把少薇带回我家,如果方便的话,妳可不可以先联络警消单位,以防发生意外。」 「好。」童彤点头,因为安立杰沉稳的态度,对他更有好感。 「那就麻烦妳了,再见。」安立杰挂了电话后,把手机还给左少薇。 「到你家去吧。」左少薇的脸色好了一点。 「嗯。」安立杰踩着脚踏车离开。 依他看,那个老板并不是真的要寻死,不过他担心那老板喝了酒,当着左少薇的面不小心掉下来,这种沉重的心理压力,恐怕不是左少薇能承受的。 他将车子贴靠在左少薇身边,见左少薇不说话,他故作轻松地说道:「他八成是连续剧看多了,才会这么莫名其妙地学人家跳楼。」 她微微一笑。「我想应该不是连续剧看多了,而是社会新闻看多了,台湾的sng一天到晚都在追踪别人跳楼有没有跳成。」 见她已经能够开玩笑了,他脸上有了些笑意。 两个人这样说的时候,一辆新闻车刚巧经过,两人见了,轻声笑了出来。 「这台车子可能是去采访被灯罩罩住的狗。」他笑笑地说。 台湾的媒体非常热闹有趣,会去追踪被灯罩罩住的狗,还有戴帽子、涂蓝色睫毛膏且笃信佛教的上流社会人士,却对国际事务或环保文化等议题不大闻问。 他惹得她轻松地笑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警笛响起,一辆救护车疾驶而过。她倏地回头,脸色一白,目光睁睁地随着救护车而转,心口冬冬冬地鼓跳。 他轻搭着她的肩膀。「妳不要担心,如果是那个人怎么了,妳室友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妳的。」 她吐了一口气。难得地,竟是幽幽地不说话。 「不是妳的错。」他认真地说。 她抬头看他。「我不怕那个人对我怎么样,可是要是他真的因为我而怎么样的话,我会愧疚到死的。」 他温柔地直视着她。「听好,是他把他的人生搞砸的,不是妳。所有的决定,都是他自己做的,妳手上并没有那个遥控器,让他跳或不跳。」他全盘偏着她,就是不要她有一丝的罪恶感。 「我不觉得你说的都对,但是我觉得好过多了。」她深深地看着他,露出感激的一笑。 这个晚上真是糟透了,还好有他。要不然,在心口这样不安的击跳时,她一定会乱了方寸、迷失了方向的。 第五章 左少薇到安立杰住处的时候,童彤来电话,说有新闻车来做现场联机。 安立杰开了电视看,果然真的有一家电视台正在转播。 左少薇挂了电话,眼角觑瞄向电视台,心跳又快了,胸口有着受压迫的窒闷感。 看到她不安的样子,安立杰对她一笑。「妳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有什么重要变化,我再告诉妳。」 左少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电视机,吐了一口气。「我还是留着看吧。」她在他旁边坐下。「麻烦你把电话放好,如果我看到一半心肌梗塞的话,请迅速叫救护车。」 他忍俊不禁地笑了。他知道她心理压力很大,但这时候还能谈笑,真的是了不起了。 左少薇说得轻松,不过她的脊梁紧绷着。她坐在他身边,怎么也觉得下舒服,最后索性靠在他的肩膀上,这才觉得好一点。  . 电视画面中,好奇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待命的警治人员苦口婆心地劝说,他老婆也来了,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又哭又喊的。 现场哄哄闹闹的,除了新闻车还有警消单位的云梯车、救护车、器材车,有人劝着他,有人忙着张罗气垫。 现场播报的记者,一下揣测他是因为夫妻感情不睦而自杀,一下又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个邻居,说他和补习班的左姓老师感情牵扯不清,所以才会闹自杀。 看到这儿,左少薇忍不住咒骂一声。「shit!」真是够了。她一边要担心补习班老板会不会跳下来,一边还要听这种胡说八道。 「我觉得……」安立杰声音一低,看着她,拖长了语调。 「怎样?」她问。 「我们缺了一包爆米花。」这台记者把这则新闻弄得跟八点档一样。 「烂戏,搞得我想骂脏话了。」她笑着说。还好他聪明而幽默的说话方式,让她的火气消了不少。 「最烂的是那个男主角。」安立杰说道:「这男人对感情不专一,抗压性又低,妳劝他老婆和他离婚也是对的。」 「我没有劝他老婆和他离婚。」左少薇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时地看着电视。 「喔?!」他很诧异。 左少薇转向他。「我只是希望她诚实地面对她的婚姻,想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并且告诉她如果她要离婚的话,有什么资源可以帮助她。我不觉得离婚是处理婚姻问题的唯一方式,就如同我不觉得婚姻是恋爱的唯一正途一样。」 「妳比我想的还要成熟。」他黝黑的瞳眸中扬起笑意。 「我该高兴你认为我很成熟,还是该难过你曾以为我很幼稚?」她皱起眉头。 「我不知道妳该怎样,我是很高兴的。」他笑起。「我每多认识妳一些,就会更高兴。」 她睨睇了他一眼。她也真眼了他,这时候还能哄她开心。如果不是这种时候,听到这话,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收了视线,看着电视。「我对我自己没这么高的评价,如果不是我错估情形,现在也不会搞得一团乱了。」 电视上,补习班老板态度松动,摇摇晃晃地起身。左少薇的心悬提着,只希望他能快快离开,好结束这场闹剧,这种心理煎熬,她真的已经受够了。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隐约地感觉到,但没有把心思放上来。 「换成我的话,我也不会做得比妳更好。」 他温柔的话,撞进她的心坎。自己差劲又糟糕的,因为他的话,觉得自己好象又没那么糟了。 她眨了眨眼睛,正当她想跟他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视内传来刺耳的惊呼,两人倏地转过头。 原来是补习班老板不慎踩到摔破的酒瓶,狠狠地滑了一跤,脚被玻璃扎到,痛得大叫。 他大叫,引得围观群众虚惊一场,连声叫喊。 过了半晌,左少薇才弄清楚状况。「god!」她松了一大口气,刚刚心脏差点吓到麻痹。 她的头皮绷着,唇舌发麻,手脚一凉,直到警消人员确确实实地带走了补习班老板,她才恢复了些。 她看了看安立杰,狠狠地按着遥控器,关了电视,从齿间迸出了一句话。「这男人真是折磨人的老东西呀。」说着她的眉头还挑抽了一下。 她的表情和话语实在太妙了,安立杰愣了晌,朗声笑出。 就在他笑的时候,她蓦然一把抱住了他,紧紧的。 他敛了笑,感觉到她拥抱时心情是怎样的不安。他这才真正懂了,不管她怎样嘻笑怒骂,她心里总有一块是脆弱的。 她把脆弱暴露在他的面前,他感动着,也心疼着。 「还好有你。」她在他耳边低语。 「我好象也没做什么。」他一笑。 「这样就够了。」她靠上他的脸颊,轻轻地蹭着。 他温柔的眸光安抚了她的焦躁,他体贴的言语减轻了她的愧疚,他温热的体温暖了她冰冷微颤的身躯。她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他的存在有多重要,她甚至只要感觉到他的气息都能因此安稳。 他扬起了笑。「我懂了,妳需要的只是一个男人的胸膛。别的不说,厚实的胸膛我还有。」 他往沙发上一靠,双手摊开。「要怎么样随妳了。」 他逗得她嫣然笑了。她纤纤手指在他的胸膛,轻轻绕画着,斜睐了他一眼。「你是在等我以身相许吗?」 「没有。」他一脸正经地说。「我个人是打算牺牲到底。」 她盼着他。「牺牲到底?!喔,那是这样吗?」她促狭一笑,手往下移动,一步步逼近他的「底限」。 他的脸尴尬地胀红,在原形毕露之前,赶紧握住她的手。「不行!我的底限只到腰部以上,腰部以下……」 她截了他的话,说道:「我知道了。腰部以上可以牺牲,与人共享;腰部以下不开放,属于自用范围喽。」 「god!」他的脸发热,无奈地一笑。「妳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不能红一下吗?」 「我记得你说过我很没礼貌的。」她故作无辜地看着他。 「妳至少得要让我说『我爱妳』,妳才能这样对我吧。」 她笑笑地盼着他。当他说「我爱妳」的时候,她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但她还是觉得高兴。 她攀着他宽挺伟岸的胸膛,低声地说:「如果我说我要你,你会给我吗?」 他一笑。「妳真是个让人错乱的女人,这一般不都是男人的台词吗?」 她盈盈笑着,嗲声地说:「你可以把双腿夹紧,跟我撒娇说,不行,人家还没准备好。」 他忍不住大笑。「不会,如果妳意志这么坚定,我一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我会淫荡地张开双腿,跟妳说『来吧』。」他夸张地拋了个媚眼。 一接到那记「媚眼」,她笑弯了腰。 见她笑得开心,他也放开来与她笑闹。「如果妳真要高难度的动作,像是弓高,或是旋转,我都可以配合演出。」说着,他一扭腰。 「哈!」她笑得眼泪都要喷出来。「幸好我不是男人,不然我一定会笑到举不起来。」 「这不是我的目的。」他竟然还能一本正经地说。 「趴下。」她笑睇着他,按着他的胸口。 「妳要来了吗?」他的心跳催快着。 「你很啰唆耶。」她不由分说地扑上去,把他压在下面。 她玲珑的身躯紧贴着他,幽甜的气息撩搔着他。他不再笑闹,身体绷着,热血窜流。 她趴伏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声,轻轻闭上眼睛,深深地笑起。 这时候,她需要的并不是激情的翻拥,这个晚上,她的心脏承受太大的压力,她需要的是彻底的放松。 躺在他的胸怀里,可以让她有着被保护、被照顾的感觉。 「今天晚上,」她笑笑地说。「我就无用你的腰部以上好了。」她环抱着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她软腻的手臂攀勾着他,她性感的小腹挤压着他,她修长的双腿甚至还和他缠在一起。 「妳确定只用腰部以上吗?那就像原子笔只用了笔盖,吃虾子只吃了虾头一样。」他低嗄着声音。 她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匀匀地入睡。 真是的,他哀怨地翻了个白眼。他的比喻这么传神,她连称赞一声都没有就这么挂了。 她睡得香甜,毫无间隙地贴着他,完全不知道他的痛苦和煎熬。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可以想象出她身上每一吋凹凸有致的曲线。 刚刚那比喻,不是平空冒出,而是有感而发的。他腰部以下,现在正像原子笔一样坚挺,像烤熟的虾子一样充血红热。 唉,她就这么贴着他,而他只能……不,他什么都不能。 他想起她上次强迫他买来的cd,他现在很想放那片梵唱的cd,用来消……消业障呀! 他上辈子不知道怎么招惹她的,这辈子才要承受她带给他的甜蜜与痛楚。 虽然欲望燎烧,不过,他苦笑,其实这样也好。 她也不该在脆弱的时候以身相许的,这对她面言太过老套了,不符合她这样特别的女孩子。 自从补习班老板这么一闹之后,身边所有人开始「关心」他们两人的婚姻。老板娘的娘家觉得这男人实在太不可靠了,在娘家的支持协助之下,老板娘顺利地和老板离婚,取得一间补习班和孩子的抚养权。 她特地把左少薇请回她的补习班,因为对原来学生的眷恋,所以左少薇放弃了新的补习班,回来这家补习班。 本来左少薇离开补习班之后,不少学生都离开了,知道她要回来,这些学生也都回到补习班来上课。 回来的第一天,她最高兴的事情是在名单上面看到了好几个新名字,其中有一个听说是女孩子,叫做余乃文。 不过她进到班上的时候,余乃文还没来,欢迎她的,仍是她熟悉的那些男学生。男学生一看到她进来,兴奋地叫嚣着。 她的宝贝学生大聪更是大嚷:「老师,妳终于回来了!干,太赞了。」因为实在太高兴,他忘形的把「干」字当语助词使用。 「喂,你一定要用那个字来欢迎我吗?你们不能像人家正常的学生,送上一束感人的花吗?」左少薇笑睇了他一眼。 「老师,妳真聪明,我们有准备花啦!」大聪嘿嘿地笑着。 后门一打开,一群男学生抬了一个又一个的花圈进来。他们把花圈沿着墙壁排满,花是很漂亮,不过看起来像是丧礼用的。 左少薇摇摇头,笑了笑。「你们不会为了省钱,从殡仪馆直接搬过来的吧。」 「没有啦!」学生喊冤。「老师,妳不觉得这样很气派吗?」 「气派、太气派了!如果我死了,丧礼麻烦比照这个排场。记得喔,那天你们一定要全部到齐来看我。」她笑笑地看着他们。「谁都不准比我早走。」 她自然而然地把对学生的关心传递出来,这群嘻嘻哈哈的大男生心里感动着。有个学生关心地问她:「老师,这间补习班的老板和老板娘是怎么了?跟妳又有什么关系?」新闻闹得这么大,他们有不少人都看到了。 左少薇笑吟吟地反问:「这三个人中,你现在看到几个人?」 「妳和老板娘。」学生回答。 「这就对了。简单地说就是我和老板娘联手,把老板做掉。」她避重就轻地带过这个话题,还下了一个结论。「这是个很好的社会教育,告诉你们--女人不能惹的。」 「喔!好可怕。」这群学生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 左少薇逸出一抹笑。「对了,本班不是有个叫余乃文的新来的女同学吗?有人看过她,或是知道她吗?」 「不知道耶。」一个男生嘿嘿笑了。「老师,她会不会跟妳一样火辣性感?」 另一个兴奋地说:「搞不好是清纯小百合。」 一谈起唯一的女同学,男学生们七嘴八舌,莫名地高兴。「我比较希望是甜美安琪儿。」 「好赞喔!」色鬼彷佛已经看到美女在眼前,按捺不住地「啊呜」一声。 左少薇无奈地一笑。「你们中文不错,不过a片看太多了吧。」她视线扫过去,只有纪天律是沉静不说话的。 触及她的视线,纪天律蓦然对她微微一笑。 左少薇的笑意加深,这小子要是大个几岁,说不定她还真会喜欢上。 「叩!叩!叩!」有人敲门。 「请进。」左少薇转过头。 一个女孩子开了门。「报告,我是余乃文。」她的声音清脆,说话笃定,长相……呃!她戴了一副大老土的塑料黑框眼镜。这种眼镜,可能得坐时光机回到十五年前的眼镜行才买得到。太强了,她不知道在哪里买到的。 发禁不知道解除有多少年了,她还留着耳下一公分的清汤挂面式发型,而且前额的刘海齐眉。 她身上的学校制服也很没创意,白衣黑裙,裙子更长过膝,极为呆板。 「哇靠!怎么是这种的?」看到她,有几个男生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在她后面,陆续进来了几个和她同校的男生。这些男生个个高头大马,看起来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余乃文褂是淡淡的,一副懒得理人的样子。「请问我坐哪里?」 左少薇忍着笑,眼睛直看着余乃文。「喜欢哪里,就坐哪里。」 她看得出来,如果不是这样的装扮,余乃文实在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的眉形漂亮,大眼睛清邃明亮,鼻子秀挺,菱角唇粉嫩小巧,白皙的皮肤洋溢着青春的光滑润泽。左少薇没有忽略,她裙子下那双腿是怎样的匀称好看。 余乃文是天生丽质,漂亮得让她眼睛一亮。左少薇看着她,笑意不断,这个余乃文真的很妙,很有趣。 余乃文虽然感觉到左少薇的目光,不过她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她寻看着哪里有空位。 看到纪天律,两个人的目光相触,不动声色,却是相互打量。 他们两个人看似大相径庭,本质上却有极为相同的地方--两个人都像是外星人伪装成地球人,在地球相遇,一眼识破对方的伪装。 自从纪天律一个人撂倒色鬼一票人之后,他的隔壁就没人敢坐了。余乃文径自走了过去,屁股一矮,大剌剌地坐在他隔壁。 等她坐定了,和她同学校的那些人才各自去找了位子坐下。他们看来和余乃文不熟,却又像是以她为首。 事情好象越来越有趣了……左少薇的笑意不断。 只见余乃文挂好书包,拿出纸笔和一本朗文出版的英文字典。 左少薇瞄了字典一眼,对她一笑。「乃文,怎么会想选我们补习班的?」 「听说这里的学生程度很差,我是来增加自信心的。」余乃文往四周淡淡地瞥着,嘴角噙着一抹笑。 「干!」她的话一出来,马上惹得旁边干声四起。 「干什么?」左少薇皱了眉。 色鬼接了句。「靠,看了她,什么也干不下去。」随即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纪天律转对着余乃文,直视她黑框眼镜背后那一双明眸,勾了一抹笑。「妳找错地方了,我会彻底击溃妳的自信心的。」 此话一出,马上赢得热烈的掌声。「赞!」纪天律这句话就够了,从今以后,他们就把纪天律当老大了。 左少薇笑嘻嘻地说:「不错嘛!果然新同学来,班上就有了新气象。你们这么快就长出志气,摆脱以往比烂的习气了嘛!赞。」 呵呵呵,虽然班上杀气腾腾,她可是一点也不以为意,年轻人就该有战斗力、有活力的。 这一切真是太好玩了,她巴不得能快些和安立杰分享。 左少薇回家之后,一直抱着话筒和安立杰讲话。 补习班老板闹自杀的事情之后,她就刻意不和他见面,只和他通电话。拉远距离,当然不是因为讨厌他,事实上,就是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喜欢,几乎要到不可自拔的地步,她才这么做。 她在要心机,有这么一点点的若即若离,让他只能紧紧地牢抓她。 她和他聊天,把补习班发生的大小事都告诉他。她向他抱怨,说自己最近有多忙、有多累。 她真的累呀。放着轻柔的音乐,她抓着无线电话,瘫在床上,抱着一个最近刚买的抱枕,想象那是他厚实的胸膛。 她在电话这头,听着他朗朗的笑声,还有温柔疼惜的话语,假装他就在身旁。「明天我不一定有时间打电话给你。」她的语气不自觉地带着撒娇的味道。 「为什么?」他问。 最近她常常跑来跑去,他要找她都不容易。有时候找到她,她说了几句就匆匆挂掉,等到晚上,她会再打电话过来。电话的主控权在她,决定要讲多长的总是她。不管他多希望再和她聊下去,只要她说了晚安,电话就得挂上。 有时候,他会暗暗地想和她争夺,他并不想哀怨地处于被动的位子,像古代的深宫怨妇等着君王临幸。 他主动约她,她推说没空见面,他开始怀疑,她到底有多喜欢他?她是真的不行,还是推托?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他有一串的问题,患得患失。 他猜测,她不是不喜欢他,但她是这样骄傲,一定要主控一切,才觉得安心。他的推测很合理,却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在爱情面前,没有谁能成为王,除非获得爱人的加冕。是他,心甘情愿为她加冕,只好让自己沦落到任她宰控了,只好让自己不安又专注地聆听着她。 「我要下南部一趟。」她说。「我室友何玉暄跟她男朋友分手之后,要回南部相亲,我们一票人要杀到南部去阻止她,你不知道玉暄她……」 她开口闭口,说了许久,谈的都是她室友的事情。 他听了许久,默不作声,最后只说了一句:「当妳室友真好。」 她有些得意地笑了,听得出他的语气带着自怨自艾。「好啦,如果我要找同居人的话,第一个考虑你。」她半哄着他。 「什么第一个,我应该是唯一的一个吧。」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霸道。 她觉得好笑,也暗自开心。她知道他极在意她的,就如同她对他一样,所以他们才会一个变得霸道,一个突然多话。 她觑了眼闹钟,吓!都快一点了,他该睡觉了,明天他还要上班呢。「我才不与你杠这个呢。」她笑笑地说:「很晚了,晚安。」她打算挂上电话了。 「等等--」他急着叫住她。「有件事情我忘了和妳说。」 「明天说吧。」她又看了眼时钟。 他不让她挂电话,径自说了:「今天我要走的时候,置物柜里多了一个手工制的小点心。」 「喔。」她握好话筒,语调上扬。「那是有人特地做的,还是有人特地买的?」她的话里,隐蓄着敌意。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换他脸上有了笑容。 在爱情的竞逐里,他唯一能做的,是使点卑鄙又甜蜜的小伎俩,告诉她,谁谁要他送她回家,谁谁每天都来找他,谁谁甚至送给他小礼物。 「嗯哼。」她知道他是故意激她吃醋的,可她语气就是忍不住冒酸。「如果你是要问我,这些女生在想什么,那你问错人了,这些事情我没一样做过,你让我牺牲睡眠时间,听你说这些,没什么意思耶……」 她说话时,插拨的声音嘟嘟响起。这么晚了,她下意识地觉得是那些女人打来的,立刻悍然地说:「不准你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国外打来的,应该是他爸妈打来了。 「我明天不能打给你耶,你就先别接嘛!」见他没有马上响应,她竟然有些急了。 「妳不是要去睡了?」他暗笑。 「我不睡了。」她嘟嘴。 从她的语气中,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可爱的表情。「可是我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可以说耶。」他得寸进尺地用她的话堵她。 她一咬唇。这家伙!她转了一个笑。「那你唱歌给我听,我不喜欢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我想听你唱歌。」 等等!他觉得不对劲,他不是才刚占了上风,怎么一转眼,主控权又回到她手上。 「你唱不唱啦?」她的语气半威胁半幽怨。 「我只会唱国歌。」他忍着笑。 「也可以。」她赶紧说。 他唱着国歌,歌声中,插播的嘟嘟声断了,她这才觉得踏实了。 他唱完之后,说道:「我刚没接那通插播,会被我妈念死。」 「啊?!」她一愣。「是你妈打来的?」 「是呀。」他故作无辜。 可恶,她暗暗咬牙。中计了!她的脸赧热了起来。唉,吃了一缸莫名其妙的醋,她猜,他可得意了。 她转了转眼眸,拿起手机拨了自己的电话。嘟嘟嘟,她的室内电话也有了一通插播。「哎呀,有插播耶。」她自导自演,演得像是真有这么一回事一样。 「妳不可以接!」他的反应和她刚才一样。 她噙了抹窃笑。「好吧。」她把自己的手机按掉,结束插拨,她顺势说道:「这样算扯平了,我要去睡了,你赶快打电话给你妈吧,晚安。」 「晚安。」他有些舍不得地道了晚安。 他拨了国际电话给母亲,脑里却一直想着,到底是谁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给左少薇呢?难道又有人在追左少薇了?这人和左少薇很熟吗? 「喂。」他母亲接起电话。 他拉回神思,一笑。「妈,什么事呀?」 「你爸住院了。」 母亲一句话,让他大惊。「啊?!怎么会这样?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你别担心。」他母亲说道:「他是太累了,突然晕眩昏过去了,医生说他需要休息,我才强迫他住院的,顺便做个健康检查。我和你爸商量过,本来是想要你年底回来的,不过你看情况,能不能在七、八月的时候回来。」 「七、八月呀……」他沉吟着。 「我听说你在饭店的表现很良好,应该可以提早回来吧。」他母亲催着他。「我们希望你早点回来,帮你爸处理饭店的事情。」 「这是应该的。」安立杰低语。 他知道这是应该的,他也从不曾违背过他爸妈的意思,可是…… 第六章 安立杰一夜难眠,他翻翻覆覆,思绪难清。迷迷糊糊地作了些梦,都是和左少薇有关的。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之后,决定打电话给左少薇。也不是打算要和她商量回美国的事情,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让心里头舒服一些。 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他猜是因为左少薇已经出发。 他心中暗暗祈求着,没有什么多了不起的愿望,只要来得及和她说声「早安」,然后听她笑着说他怎么这么无聊,这样就好了。 电话突然被接起来,他心跳一快。 「喂,哪位?」接电话的是童彤而非左少薇。 安立杰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打起笑容。「妳好,我找左少薇,我叫做……」 「哈,你是安立杰吧。」童彤兴奋地截了他的话。 「妳怎么知道?」 童彤得意地说:「因为会打电话给少薇的男人只有你,少薇的桃花太旺了,她不留电话给其它男人。」 「喔?!」他的眉眼都笑了起来。 这样看来深夜那通插拨,不可能会是男人打来的了。他聪明地猜出,她昨晚故意借机制造他的紧张。 这个左少薇喔,心机真重……哈,跟他一样。 安立杰问道:「少薇下南部了吗?」 「对呀。」童彤点头。 「妳应该是她室友童彤吧?」安立杰和她寒喧了几句,问道:「我昨天听她说,妳们有一票人都要下去的,怎么妳没去呢?」 童彤解释:「我们人太多了,要分两批下去,我晚一点也要走。」左少薇走得有点匆忙,房间还放着音乐。 童彤觉得有些受到干扰,她说道:「对不起,音乐好象有点大声耶,我去关一下。」 「等等。」童彤这么一说,他突然发现这个音乐有些熟悉。「请不要关,能不能麻烦妳开大声一点,我再听一下。」 「啊?」童彤有些诧异,不过她还是点头。「喔,好。」 她把音乐转大声,还体贴地把话筒靠近。 宾果,安立杰的笑意飞扬。这音乐他很熟,熟得不得了,那是马修连恩的专辑。那天在唱片行,他要左少薇买,左少薇不肯,他只好自己买下。没想到,左少薇竟然自己偷偷跑去买了。 他觉得好笑,心中一股暖暖甜甜的感觉满着。 因为她这样好强而可爱的小动作,笃定了爱情的存在。 那个永远一脸可有可无的左少薇呀,原来是这样这样地偷偷喜欢他。 想到她总是一副要吃定他,一副掌控一切的模样,他的笑意加深了。哈,那只是她的虚张声势。 没听见他的声音,童彤问道:「这样有听清楚吗?」 「有。」他笑开了一张脸。这张专辑在他现在听来,简直像「爱的告白」一样美妙。 「很好听。」他忍不住说。 「是呀,我也觉得很好听。」童彤附和着,又忍不住抱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少薇这一张cd就是不借人ㄋㄟ。」 童彤当然不会知道,爱情中有些私密,是不可告人、不能分享的。 她喜欢闹着他,要他在和她讲电话的时候,放这张专辑当作背景音乐。然后,她会偷偷地放着和他一样的音乐。 这轻柔旋律是恋人的喁喁低语,只能她听见的。 「我想,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不让妳听了。」她百转千折的心思,他懂。突然之间,他不再嫉妒她的室友占走她这么多的关心。 在某方面,她是独属于他。或者说,是独属于爱情的。 「为什么?」童彤嚷喊着。 「我会告诉妳的。不过,有件事情我想麻烦妳,妳愿不愿意帮忙?」他突然冒了个念头。 「好呀。」童彤一口应承下来。 安立杰一笑。「妳会不会答应得太爽快了?」童彤果然像左少薇说的,是那种明朗又甜蜜的女孩子。 「呵。」童彤笑嘻嘻地说:「你会叫我帮的忙八成是和少薇有关的,反正到时候,死道友不死贫道,没关系。」 安立杰笑开,童彤倒是聪明呀。 左少薇这一票人下去南部,成功地阻止何玉暄相亲,还让何玉暄和男友重修旧好,两个人比以往更加甜蜜。 以前,何玉暄偶尔会很晚回来,现在竟然还彻夜不归。左少薇回住处时,就只能对着童彤。 本来少了一个人她是不会寂寞的,不过因为这几天,安立杰不来找她,也不给电话,教她莫名地落寞。 她不知道安立杰是怎么回事,不过有时候就算她主动打电话过去,也可以感觉到他在应付。她当然不可能问他,为什么不想理她,也不可能自己先示好。最后,干脆她也不打电话给他了,独自埋头生闷气。 这天晚上,她差不多到家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喂。」她期待地接了起来。 「喂。」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童彤的声音。「少薇呀,今天我会很晚回去,妳不要等我喽。」 「为什么连妳也染上夜不归营的恶习?」左少薇隐着失落间道。 「今天是星期六耶,当然要出去好好玩耍喽!」童彤兴高采烈地说。「哎呀,妳不用怕寂寞啊,反正妳有安立杰陪。」 童彤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左少薇想到一句话--「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不过也不能怪童彤,左少薇知道是自己个性的错。她吃定安立杰的事情,她会说给好友听,可是自己为了他不安、焦虑、烦闷,她却是不会主动说的。 她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谁要找他呀,我逛街也逛得很累了,妳们不在,我刚好回家,安安静静地睡个觉。」 童彤偷笑着。她不懂,左少薇怎么ㄍ1ㄥ成这样?要是她,为了爱情鼻青脸肿,也是不怕别人知道的。 「好呀,晚安喔。」童彤说完,挂了电话。 左少薇低叹一声。一想到今晚得一个人,她就有些乏力。怪了,以前她真的不阳寂寞耶,一个人还挺自得其乐的。 讨厌,都是安立杰的错。她要回去弄个镖靶,靶心写着安立杰的名字,让他来个万箭穿心。 她一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却有一盏盏的小烛火亮起,她愣了愣。 「欢迎回来!」安立杰的声音冒了出来。 左少薇一转头,就看到他在旁边。「你在搞什么鬼呀?」 他笑笑地说:「妳看不出来吗?」 她看了看,长形桌上有烛火、鲜花、晚餐,他用点香精油的小烛台来排字。一个英文字母i、一个心形,心形里面摆了束玫瑰,最后再一个英文字母u,表示iloveyouu。 左少薇的脸蓦然轻红,本来的郁闷乍然成了惊喜。 除了浪漫的烛光之外,他还放了音乐,轻柔的音乐流泄,那是马修连恩的专辑。她的双颊一下子烧烫,红得厉害。 他故意说道:「这张是我的。」意指他知道她另外买了一张。 聪明如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她的心跳催快,脸困窘地发红,睨觑着他,心虚地带开话题。「喂,这是私人住家耶,你干么弄得好象饭店一样?还有,是谁让你进来的?」 「有谁不想让我进来吗?」他笑意深深地瞅着她。 看他跩得咧。她哼了一声。「八成是童彤让你进来的,我就不相信玉暄也同意你进来。」 「这道钥匙还是玉暄给我的。」他得意地拿出钥匙。 「你怎么勾搭上玉暄的?」她的眼睛大睁。 他一笑,收起钥匙。「人家是名花有主了,不要说勾搭。我是透过童彤和玉暄见了面,跟她说我打算给妳的惊喜,获得她的首肯才进行布置的。」 他说服人的本事让她佩服。不过她却故意说:「这女人现在一定是让爱冲昏头了,才会这样。」 她睇觑了他一眼。「你的心机好重。」还串通了她的朋友哩。 「这妳不是早就知道了。」他扬开笑。 他是心机重,不过每一样都是用在讨好她的,她的嘴角不自觉噙了抹甜蜜的笑意。 他故作无奈地转了个叹息。「心机重可是很辛苦的,谁教妳这么聪明,又这么心口不一。」 她的脸上一热,下巴倔强地抬高。「我可刁得很,你最好不要喜欢。」她顺手要按电灯的开关。 他的手蓦然袭来,按在她的手上。「来不及了,我已经喜欢上了。」他的声音低醇而性感。 她瞅着他,烛火晕黄的照着,而他眼眸的火光却是邃亮炽烈。灯光不明,四周显得更静,她的感官变得敏锐。他霸在她的面前,她几乎感觉得到他低低热热的呼吸。 她的视线难以移动,他炯亮的目光是强悍的,要她只能看他,她的心跳冬冬地催快。 她以为她一向吃定他的,却不知道他示爱的时候是这样灼逼着人。他俯身,低头舐着她的唇。他温热的唇,令人酥麻,她情不自禁地响应。 她抱着他,情动地与他翻覆在教人心醉的缠绵中。 「嗯……」她轻闭上眼睛,愉悦地释出一声嘤咛。 他在她的耳边说道:「如果我说八月之后我就要回美国,妳还愿意接受我的追求吗?」 「回美国?!为什么?要回去多久?」她的眼睛倏地张大。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久,他并不喜欢提自己的事情,所以她也不多问。她只知道他家人在美国,而他在台湾工作。 她去过他的住所,那里有模有样,像个家一样。她从没意识到,他终究要回美国的这件事情。 「我爸身体状况不好,我要提早回美国接手他的饭店。」他坦白说出。「我想饭店没倒的话,就是在美国一辈子了。」 「shit!」她发怒地狠狠推开他。「为什么你从来没说过你家有饭店,你还要回去接手!」 她的怒意一下升高,气得全身发颤。「如果你要回美国的话,你还跟我谈个屁恋爱?」 「妳冷静一下。」她的愤怒超过他的预期和想象。「我没说过我家有饭店,是因为我不希望我的家世,成为我的光环,或是我的包袱,我喜欢人家直接认识我这个人……」 她冷冷地截住他的话。「大少爷,你是怕我因为这样赖着你吗?喔,你现在想追我了,就拿那间饭店来压我吗?您以为这样我就该谢恩了吗?」她所有的话,几乎是不经大脑,以一种反击的本能响应,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说。 他急了,按住她的肩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心想跟妳交往的。我不是说过,如果我对自己的心意没有把握的话,我不会追求妳的,我现在只是笃定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告诉妳,让妳来作选择。」 「好,我告诉你我的选择。」她的声音一高,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大步地走到桌子前面,一把抓起心形里的鲜花,狠狠地砸向他。「滚!带着你的花,滚回美国。」 他怔住,完全没想到她会气成这样。 「我叫你滚!」她吼着,气呼呼地拍打着他。 「我会再跟妳联络的。」看她这样激动,为了避免刺激她,他只好离开。 「谁要跟你联络!」她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她一回身,看到桌上准备好的晚餐,抓了盘子,就往垃圾桶倒去。她一盘一盘愤怒地倒着,近乎歇斯底里。 她的情绪来得很汹涌,甚至比思绪还要快。她还没厘清为什么会这样,泪就已经喷涌而出。 她蹲在垃圾桶旁边,失控地大声哭了。 左少薇真的再也不接安立杰的电话,她的态度断然,连童彤和何玉暄都不敢替安立杰说话。 没了安立杰,她不服输的个性,不容她让自己憔悴度日。所以她依旧光鲜亮丽的出门,全心投入教学之中。 只是连她的学生都可以感觉到,下课时她常会没来由地发怔,目光幽幽的。 这天放学的时候,除了新来的余乃文和她同学校的男生收了书包离开,其它的人竟然动都没动。 她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怎么不回家?」 纪天律站了起来。「老师,这个星期天是我的生日,我邀了班上同学来我家玩。老师,妳也一道来吧。」 「谢谢你的邀请,不用了。」左少薇笑着婉拒。 「好啦,老师来啦!」其它人纷纷开口鼓吹。 有人说:「老师,妳不来的话,很不给纪天律面子喔。」 还有人说:「妳不答应的话,今天我们大家都不回家了。」 大聪倒是聪明,冒了句:「当然我们也不让老师回去了。」 「你们打算劫持我啊?」他们的热情和率真,逗得左少薇笑了。「我倒不晓得,你们什么时候和纪天律这么好了?」 「我们一向相亲相爱的。」纪天律这么说,还特地转头看了眼色鬼。「色鬼,对不对?」 「对。」色鬼咬牙切齿地说。「我还可以抱他做证明。」 纪天律的目光一凛,色鬼牙齿打颤地说:「纪……纪大……开个玩笑嘛!」 「我以为色鬼是好女色,没想到色鬼也好男色。」左少薇嫣然一笑。「说老实话,纪天律长得还真是帅。」 「喔,老师,妳会不会喜欢上纪天律呢?」下面的男生又开始起哄。 有人附和说道:「纪大的英文情书应该写得不错ㄋㄟ。」 他们拿纪天律来说笑,惹得纪天律不悦地咳了一声。 听到纪天律的咳嗽声,其它人顿时安静下来。 「我应该把纪天律的联络方式交给你们爸妈,你们爸妈搞不定你们的时候,叫纪天律出马就对了嘛!」她笑笑地看着他们,虽然没有了安立杰,还好有这群学生在。 星期天下午,纪天律开车来载左少薇。 左少薇坐进他的车子,诧异地间他:「你满十八岁了吗?」纪天律虽然已经高三了,但是她怀疑他未满十八。 纪天律笑而不答,发动车子。 「god!」左少薇低呼。 纪天律还加了一句:「妳有保险吗?」 左少薇瞪了他一眼。「以后称呼我要加『老师』两个字。有,但是受益人不是你的名字,我死了对你没有好处。」 他笑了笑,冒了一句:「老师,妳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左少薇顿时默不作声。 「妳和他吵架了,那我可以追妳吗?」纪天律坦率地说道。 左少薇牵了一抹笑,眼里却突然酸酸地润出了光。 没听到她的回答,纪天律转头看了她一眼,愣了一晌,他从没有看见过她这样难过。 纪天律抓了抓头,他终究只是年轻人,这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他无措的样子,左少薇反而笑了出来。「我和他的事情很无聊,你真的要听吗?」 「听呀。」纪天律点头。 「你没猜错,我真和他吵了一架。」郁闷了很久,左少薇决定把纪天律当作发泄的出口。 「没看过妳发飙。」纪天律说。 「那天我跟疯婆子一样。」左少薇自嘲地勾了抹笑。「人就是这样,越想让自己不在乎,只是越陷入暴怒的状态而已。」经过这些日子的沉淀,她慢慢能厘清自己的情绪。 「妳是在气他什么?」他问。 左少薇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他家在美国有间饭店,也不知道他很快就要回去接手经营,我气他没有先告诉我,如果他先告诉我的话,我会把他当成一个外国人,碰都不碰。」 她眨了眨眼睛,微仰着头,把泪含在眼眶里。「我最气的事情是,我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他,喜欢到没办法接受他回美国这件事情。」 纪天律不解地问:「既然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去美国呢?」 「为什么不是他为我留在台湾呢?」左少薇反问。 纪天律哑口了,又只能抓头。 左少薇吞回眼泪,一层笑容。「何必要谁为谁改变、为谁委屈呢?我这么喜欢台湾,这里有我的家人、我的朋友,还有你们,还有我所熟悉的一切,我不会为了他离开台湾。同样的,他的家庭和事业既然在美国,也没必要为了我放弃。」 纪天律叹了叹气,过半晌之后,才挤出了一句话:「妳果然是老师,我说不过妳。」 左少薇一笑。「所以还好你追我没有追成功,要不然,你会被我搞疯的。」她猜,安立杰现在一定很不好过。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纪天律皱了眉头。 她自嘲地说:「因为我又固执又倔强。如果以后你爱上一个人,不要像老师这样倔强。」 她知道自己是怎么困住自己的,但就只是知道而已,却无能为力。 第七章 纪天律的生日派对并不是在台北的住家举办,而是选在台北近郊的别墅。教左少薇吃惊的是,他们家的别墅并不是在一般的别墅群当中,而是另外辟一条道路直通幽静的别墅。 聊天之中,左少薇才知道,纪天律的父亲在警界任职,层级极高,不过纪天律似乎不怎么喜欢他父亲。这种心情左少薇也曾经有过,她很能理解。在孩子的眼光中,大人有时候是虚伪做作得教人厌恶。 车子开到纪天律家的别墅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左少薇下车的时候,没看到半辆摩托车或是轿车。 「怪了。」她间道:「他们怎么都没人来?」 纪天律一笑,笑容中透着古怪诡异。 「你有什么诡计?」左少薇双手环在胸前。她本来以为纪天律是察觉她心情不好,体贴地邀请她来他家,所以才答应的。可是现在看起来,嗯,好象不只这样。 纪天律笑笑地说:「老师,妳先到楼上休息,那间房间很棒的。」 左少薇斜睇了他一眼。「你该不会什么麻辣高校女老师的a片看太多了,对我存着什么不切实际的性幻想吧?」她大剌剌地说着。 纪天律脸上掠过一抹暗红。 左少薇不客气地大笑。「哈哈哈,果然还是小男孩,好可爱喔!」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 「喂。」他红着脸,不大高兴了。 「好可怕,我得罪主人了。」左少薇身形轻巧,一溜烟地溜窜。 她逃回屋子里,地上洒了玫瑰花瓣,她看得发笑。纪天律怎么会和人搞这套呀?!她觉得好笑,也觉得有趣。 她一步一步地随着玫瑰花瓣前行。 她不知道,这是特地安排的通关密语,要领她向爱情前进。 她走进房间,床头柜上竟然还放了一封信,她打开来,信上写:「老师,祝妳有个愉快的夜晚。」 「呿。」她发噱,她什么时候说要在这里过夜了。 铃!她的手机响起。「喂。」她接了起来。 「老师。」是纪天律打来的。 她忍不住笑道:「现在是网内互打不用钱是吧?你人在楼下,打什么电话给我?」她随步往窗外看去。 「老师。」纪天律说道:「床头柜里有送妳的小礼物,妳现在不要看,晚一点再打开来看。」 左少薇皱起眉头。「你到底在搞什么?怎么不上来?」她已经可以感觉到事情不大对劲了。 纪天律说了句:「老师,请把握妳的幸福。」 「鬼啦!」一定有什么不对。她严肃地沉着脸。「纪天律……」嘟、嘟、嘟……纪天律挂了她的电话。 「喂!」她弯身出去,探头一看,纪天律竟然发动车子离开。「你这死小孩,你快回来呀!」她大吼,反身跑了出去。 她把门猛地拉开,冲出去的时候,撞上了一堵胸膛。她的心跳一快,那气息如此熟悉,让她心慌意乱。 她抬头瞅着,安立杰那张温和又憔悴的笑脸出现在她眼前,几乎要让她泪崩。思念有它强势的意志,泪水就这么盈满眼眶。 他轻轻说道:「对不起,因为我很想妳,所以才找天律帮这个忙。」 是他要纪天律假意邀她,是他布置了玫瑰花道,也是他制造这两人独处的机会。 左少薇的火气冒了上来。他怎么能这样?!在她好不容易自以为平静的时候,这样处心积虑地破坏。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生气地捶打着他。「你先是串通我的朋友,现在又联合我的学生,你想毁了我所有的生活吗?」 他低低地说:「妳总是心口不一,没有他们,我无法了解妳心里的想法。」 上次吵架,他们吵得这么凶,他不知道她冷静下来了没?他没有把握是什么让她暴怒,他的生活秩序全面崩溃,因为他无时不刻地想着她。而只要一想到她,就陷入一片胡思乱想的猜测。 他只好悄悄地联络她的朋友,旁敲侧击她的想法。如果不是纪天律把她跟他说的话转告给他,他根本无法笃定她的心意。 「我们好好沟通好不好?」他几乎是求她了。 「不好。」她猛地推开他。 她转身就走,他跟在她后面。 她越走越气,巴不得把地上玫瑰花瓣踏到烂。片片玫瑰花瓣,成了斑驳的血痕。 见她怒气末消,他没有办法再说什么,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的步伐越踏越大,越踏越快。偏偏,这里只有这么一栋别墅,她走不出去。她不发一语,就是在花园内猛转。 他牢牢跟着,天就这么慢慢地暗了下来。 突然之间,一只不知道是松鼠还是什么小动物,迅速地从左少薇的眼前一窜而过,她被黑影吓了一跳,低呼一声,整个人不稳地倒退数步。 他伸手扶住了她。 她的身子一绷,倏地转身,叫道:「不要碰我!」 他愣了愣,低哑着声音问道:「可以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行吗?」 日头已经隐没,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可以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他有多难过。 她咬着唇。他们之间,这样相互折磨,何必呢?「我想要你在我的面前消失。」 他二话不说,往旁边的游泳池一跃。 扑通一声,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清晰,她吓了一跳。 就着幽微的月光,她看到他的身影在水里载浮载沉。 「安立杰!」她蹲下来,不安地大叫着他的名字。 他没有响应,身影慢慢地坠下。 她的心跳大乱,想也没想,鞋一脱,略地跳入水池里。 「啊!」她的脚突然抽筋,身子没入水中。她慌乱地挣扎,却只是徒然多喝了几口的水而已,水呛进胸肺,恐惧几乎要让她灭顶。 「没事,不要紧张。」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后面环扣住她。 安立杰迅速地把她拖往游泳池边。 「咳!咳!」她没有大碍,只是水呛得她很难过,脚的抽筋还没缓解,更痛得她皱眉。「脚……」 他恍然了悟。她是因为抽筋,才会险些溺水。 「放轻松。」他跪在她前面,协助她慢慢地伸直膝盖,轻轻抬起她的腿部,将脚掌向上曲,慢慢压向小腿,轻轻按摩抽筋的肌肉。 她痛苦地咳出喝到的水,好半天才舒服了一点。 他温柔地轻语:「没事了。」他可以感觉到她的肌肉慢慢松缓。 她红着眼睛看着他,他这样的温柔,却教她更加愤怒,她胸口起伏得厉害。「刚刚你是在水里装死对不对?」 他一顿,无从否认。 她怒火中烧。她满满担心,以为他将淹溺,谁知道却是自己差点惨遭灭顶。在爱情里头,就是这样,她以为自己可以来去自如,却在不知不觉中翻覆。 她恼他,更气自己。 她挝打着他,嘶吼着:「你走开!我最讨厌你了,到这时候还要跟我耍心机。」 他任着她发泄怒意,动也不动,就是看着她。「我承认我刚刚是装死,我承认那样耍心机很讨人厌,因为我自己也很讨厌这样。」 他这么一说,她反而打不下去,愠恼地抿着嘴。 她瞪着他,凶狠的目光却顿时绵软。 他的薄唇也是抿成一条线,隐微的光下,他的目色郁沉,脸有大半是阴影。 她看得出,那是自我嫌恶的表情。 「我只是想多争取一点妳的目光,妳老是说我心机重,而我想做的只有爱妳。」他低叹,挤出一抹笑。「我会和我爸妈沟通,除非美国有重大的事情发生,否则我短期内不会回去。」 她眨了眨眼睛,一定是游泳池的水质不良,不然她的眼睛怎么会一直想流泪。 她的鼻子微红,手轻打着他的胸膛。「你这个只会说大话的笨蛋。」而她,爱这笨蛋呀! 由于左少薇和安立杰的身体都湿了,所以他们只好洗澡换衣服。之前纪天律允诺安立杰,晚上会开车来接他们。所以安立杰和左少薇一样,没有带换洗的衣物,因此两个人洗好澡之后,只能以大毛巾裹住身体。 他们两个窝在地上,背靠着床。毛巾之下,什么都没穿,那种感觉很奇怪,两个人互相看着,总有那么些些的不大自在。 左少薇瞅到安立杰脸上暗红,一笑,轻轻凑上他。「你猜……」她面露神秘之色。 「怎样?」安立杰好奇地靠近她。 「你猜,我现在穿什么颜色的内衣?」左少薇调皮地问道。 安立杰的脸困窘地发红,不过在瞅见左少薇噙笑的嘴角,他也低笑出声。 两个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尴尬的气氛,莫名化解。 「欸。」左少薇收起开玩笑的语气。「你不是说,天律晚上九点左右会来接我们吗?我们两个穿成这个样子,怎么见他?」 安立杰想了下。「这样好了,我请他绕道到妳家,让童彤或是玉暄帮妳准备一套衣服。」 左少薇的眼睛一亮。「有道理,就这样吧。」 「好。」安立杰起身,拿了手机拨打。 他在打电话的时候,左少薇突然偷笑。 「笑什么?」他不解地看着她。 「你的腿毛好好笑。」左少薇抬头看着他,嘿嘿地笑着。 「还笑咧?!」安立杰作势踹她,他当然没有真的踹她,不过笑闹中,他的动作有点大。 左少薇就坐在地上,安立杰两腿之间的东西,刚好在她的视线晃过,她的脸一红,迅速地遮住眼睛。「啊!我看到了。」 安立杰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不过他很快就用他的聪明带过这样的尴尬。「妳放心,我不会叫妳讲赞美的话和感想的。」 左少薇白了他一眼。「最好啦。」怕这个角度,还会再看到不该看的,她也站了起来。 安立杰说得很大方,不过事实上,他却是不好意思地背对着左少薇。 左少薇看出他的心思,嫣然笑起,靠了过去。「还没人接电话呀?」 她刚问,纪天律就接起电话。安立杰问道:「喂,天律,我是安立杰,你等会儿不是要来接我们吗,请你--」 「没有啊。」纪天律笑笑地打断了他。 「什么?!」安立杰突然有被摆了一道的感觉。 「跟我说谢谢吧。」纪天律竟然这么说。 「他说什么?」左少薇虽然没听到纪天律的话,但是从安立杰的语气,她也可以察觉到不对劲。 安立杰解释:「他说他没有要来接我们,还要我跟他说谢谢。」 「谢个头啦!」左少薇抢过电话。「纪天律,你……」 「老师。」纪天律截了她的话。「妳就不用跟我说谢谢了,床头柜的抽屉里有礼物,妳要记得去拿,我下打扰妳了。」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shit!」左少薇咒骂出声。 安立杰间道:「他说了什么,妳气成这样?」 左少薇气呼呼地把他的话重复一逼。安立杰看了她一眼,装作哀怨的样子,说道:「他对妳比较好,妳不用跟他说谢谢。」 听他这样说,左少薇忍不住噗哧地笑出。 见她有了笑容,安立杰脸上也扬起了笑。「他送妳什么礼物,我们来看看吧。」 他说的是「我们」,左少薇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点了个头。「好。」他们两个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了一盒保险套。 呃,左少薇先是一愣,脸大红,咒骂声不断。「这个死小孩。」她抓了保险套就要丢掉。 他拦截下来,刚好握住了她的手。「说不定真的会用到。」他笑笑地说。 她的耳根一烫,瞪着他,本来想骂他的,可是自己也觉得好笑。「猪头呀,你。」她轻瞋。 他含笑,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她。 他正握着她的手,她感觉得到他手心的温度。他正看着她,炽亮的眸光,看得人双颊嫣红。她的脸,像玫瑰花瓣般的红了。 他阳刚的气息,催热了她。 他俯身,正要靠近她的时候,她的心跳哆地击着胸口,仓皇地闪过身。「欸,纪天律不来接我们,我们晚上吃什么?」 他收拾了刚刚的情绪,笑着说:「喔,我本来是有打算弄一顿烛光晚餐……」 「嗯哼!也就是说,现在没了。」她眨了眨眼。 「告诉妳一个不好的消息。」他的表情很严肃。 「没关系。」她拉了个笑。「今天我受的打击够多,应该还承受得了。」 「煮饭的电炉坏掉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她振作。 「喔……」她拖长了音,良久,她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很好。」 纪天律果然是大少爷,想得到要放盒保险套给她欢度春宵,却没想到简单的民生大事。现在好了,她得饿着肚子,彻夜苦熬了。 她强装出了笑。「很好,我以为今天晚上要来疯狂地吃一顿,所以我从中午就没吃了。」 「如果我说我中午也没吃,妳会不会觉得好过一些?」他笑看着她。 她偏头想着。看着他,笑了。呵呵,他和她一样惨哩! 别墅内--音乐、烛光、鲜花、美酒…… 安立杰还是像变魔术一样,在客厅里布置起这一切。他们关了灯,这里没有别人,只有音乐轻泄,教人放松。 烛台是瑞士进口,连高度都是精心设计过的,点点烛光下,映得人如桃花。 玫瑰花瓣上水珠晶透,一如初绽的爱情。 葡萄酒是1981年份的上好酒,那个年份的酒,已经不容易买到了。 别墅有一大片的落地窗,月光洒落,成片的温柔,隐隐浮动,就像是有香气一样。 一切完美,除了桌上充当晚餐的两碗泡面,看起来可怜得很。那是他们两个像落难老鼠一样,从壁橱里搜括出来的。 「我的天呀!」左少薇看着面前的那碗泡面,一直发笑。 他们两个相觑着,嘴角都是忍不住的笑意。「我很想说开动。」安立杰故意摇了摇头。「不过我们连泡面的热水都没有。」 左少薇看着他。「你觉得用洗热水澡的水来泡面,如何呢?」 安立杰皱了眉头。「用那种水温来泡面呀……这让我想到一个东西,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说啦。」左少薇催促着他。 安立杰说道:「那个面条,可能会像男人『那个』硬不起来,又软不下去的状态。」 左少薇脱口。「oh!」她掩住蓦然发红的脸。「你成功地打消我的念头,打坏了我的胃口了。」 这说法太传神,让人作呕和发麻,偏又觉得好笑。 她觑了眼桌上的葡萄酒,摇了摇头。「我现在还宁可倒整瓶的葡萄酒来泡面。」 「嗯。」安立杰镇定地说道:「如果妳要报复天律,拿他们家的酒来出气,这是个好的建议。如果妳喜欢的话,我们还可以把玫瑰花瓣洒在上面,妳觉得怎么样?2 左少薇把泡面端了起来--那是肉骨茶口味的面,加上葡萄酒和玫瑰花瓣? 左少薇看了看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怎么办?难道要我们用月光来烫熟这碗面吗?」 她聪明的话一出来,他再也装不下那正经的表情,弯腰狂笑。 他们两个一搭一唱,胡乱开着玩笑,因此而莫名开心。 左少薇笑了笑,拿起桌上倒好的葡萄酒。「敬这个荒谬又好笑的夜晚。」 1敬得好。」他举杯,笑意不断。 两个人干杯,各自啜饮一口。 左少薇轻逸出一声喟叹。老实说,这样的感觉也很好。 她把泡面拆了,直接拿起干面啃吃着,一口口的配着葡萄酒。 他学着她的吃法,啃着泡面,一直笑着。「我会记得这个晚上的。2 「我看很难忘吧,豪华大别墅,浪漫烛光,再配上一碗干泡面。」她笑了笑,看着他,突然有感而发地说道:「我们还会有几个这样的晚上?2 苦中作乐的气氛,莫名地,变得有些感伤。 「我不会回美国的。」他坚定地说。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沉静了半晌,任由音乐低低缓缓地将她包围。她的视线转回他的脸上,迷人地一笑。「我们跳舞吧。2 1好。」他点头,站了起来,绅士地伸出手邀请她。 她轻握着他的手,任着他把一手搭在她纤巧的腰肢上。 他们两个人,裹着的,还是一袭大浴巾。月光下,音乐中,他们轻曼起舞,如有一身的华服。 他们两个轻轻贴着对方,她低头闻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手心熨贴着他温热的手心,随着他的步伐前进后退,甚至是天旋地转地绕着。 她与他相看,他黝深的目光比月光更能让她迷醉。她知道,对她而言,世界上最好的音乐,比不上他冬冬冬的心跳声。 「我们恋爱吧。」她蓦然一笑。 他一怔,顿时僵了身子。 她抱佳他。「舞会跳完,太阳会升起来,不管愿不愿意,这个晚上都会过的,爱情也是这样,终究要走的。」 她低低地说,说得他难过,他情动地抱紧了她。「我不会离开妳的。2 拥抱,有时候比做爱还激情。那是一种强烈的欲望,彻头彻尾想把一个人融入自己的体内,没有间隙。 她向后一靠,匀出澄澈的眼眸瞅着他。「你放得下你家里的人,放得下你的事业吗?」 他正要回答,她的指尖却封住他的唇。「你不用答。这种答案不管怎么答,都会残忍。」 要不是知道有残忍的地方,她的心跳不会这样快。她对他一笑。「我不会为了你放下我家里的人,放下我的工作,所以我不要你这样做。我本来想,如果不爱你就好了,可是我做不到。我喜欢你,清清楚楚,骗不了自己,我需要的是调整,而不是不爱你。」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嫣然而妩媚地笑着。「我们恋爱吧,谁都不要委屈,到你回去的时候,就像梦作完了,这样就好了。」 「我怕我会舍不得醒来。」他一笑。 他俯身,攫掠了她的唇瓣,浅尝着,以一种害怕而虔诚的态度缠绵。 她是这样美好十他怎么能舍得呀? 第八章 他们说好了要痛快地爱一场。点燃的爱情,如同樱花绽放,满树都是绯红,一燎烧,不要半片的绿叶。爱得彻底,连争吵也不舍得。 左少薇搬到安立杰的住处,不再对他若即若离。入睡前,两个人要甜蜜地拥吻,太阳升起的时候,还要依恋地在对方的怀中多窝上片刻。 她会去探他的班,他也替她代班过,昭告她的学生,他是她的男朋友。 七月,她的学生考完大学入学考,他还邀了她的学生来家中狂欢。 为了他们要来,他忙了很久。他爱她,对她有意义的人,也同样受到他的照顾。她的学生快来了,他正在切水果。 「喂,我手里还拿着刀子。」她从后面蓦然把他抱住,吓了他一跳。 她横出头来,笑嘻嘻地说:「我不怕呀!」 「妳当然不用怕了。」他放下刀子,把切好片的苹果放入她的口中。 她转过去,一手拿着苹果吃,一手靠着流理台,笑吟吟地瞅着他。「如果不是你说一定要请那些猴仔子来家里的话,我才不会让他们来瓜分我们两人的相处时间呢。」 「这是分享,不是瓜分。」他笑着说。 「分享,呵。」她的眉眼一笑,拈了片苹果,贝齿轻衔着,性感地凑上他。 他笑着接受她的邀请,咬上脆甜的苹果,与她共享。 她环上他的腰,两个人越靠越近,鼻头亲昵地撞在一起。两个人轻笑,低吻,舔舐着另一个人唇舌间的芬芳。 「嗯……」左少薇迷醉地呢喃。 「铃!」电铃响起。 「讨厌。」左少薇低咒,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安立杰。「刚刚不是说有刀子吗?我去赶走他们。」 安立杰一笑。「妳去开门,我把水果切一切,马上就到客厅。」 左少薇去开门。屋里一下热闹起来,安立杰听得到他们说话和喧闹的声音。他们进来见到桌上有吃的,大啖起来。 安立杰笑笑地端着水果出去。 「师丈好。」男孩们精神地和他打招呼,他们倒是很清楚这些吃的喝的是谁张罗的。 「你们好。」安立杰把水果放好。 有个男孩问道:「老师,为什么这些事情是师丈来做的?」 左少薇也在吃东西,嘴上含糊不清地说:「你们问他呀。」她觑瞄了安立杰一眼。 安立杰一笑。「这些事情我做得开心,当然是我做了。」他自然不会说,如果让左少薇来做,这一切会成为灾难。 有学生问:「那老师做什么?」 安立杰看着左少薇,眉眼深深地笑起。「你们老师会做有价值的事情。」 她会逗他开心,她会笑笑地看着他,她会坦率地把很多很多的爱告诉他,她会在乎他吃饱了没,感觉好不好,她会和他分享生活点滴,她会和他讨论人生,偶尔,他们的讨论也会激烈地像是争执一样。 「什么是有价值的事情?」学生不解地问。 安立杰笑了。她做了好多好多的事情,在爱情里头,每一样既琐碎又伟大,他没有办法一样一样地说给人听。 他想了想,说:「如果真要说的话,我只能说,你们老师让我感觉每天起来,都是件美好的事情。」 「oh!mygod!」学生叫嚷着。「受不了,让人头皮发麻了。」 左少薇脸上掠过一抹幸福的红晕,她倩笑吟吟地说:「跟师丈多学着点,等你们谈恋爱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要叫纪大来跟师丈学喽。」有学生这么说。 安立杰往左少薇的身边坐下。「天律谈恋爱了?」他们两人同坐一张沙发上,有些学生为了靠近他们,索性坐在地上。 「其实也不晓得啦。」个性很直的大聪说道:「不过有一次我在街上看到他单独和臭屁女走在一起ㄋㄟ。」 臭屁女指的当然是余乃文,她的成绩果然好得让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好在,纪天律总能比她多上个一、两分,才让他们觉得出了一口鸟气。他们两个平手的时候,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两人都拿满分。 安立杰和左少薇互看着笑了,他们可是很看好这两个人的。 大聪虽然直,也不至于笨得离谱,他说道:「老师,他们两个都还没来,妳不觉得有鬼吗?」 色鬼忍不住念道:「如果纪大真的跟那个臭屁女在一起,也太委屈了吧。那个女的长成这样耶,怎么吃得下?!」 一提到她的长相,全班哄笑。 左少薇一笑。「如果他真的跟乃文在一起,你们可能羡慕都来不及了。」 「怎么可能?」全部男生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铃!」电铃响起,大聪很自动地跑去开门。开了门之后,所有人都看到他傻愣愣地直杵着。 「现在是怎样?」色鬼看不下去地跑过去,也同样呆在门口。 「借过。」只听纪天律镇定地要他们让开。 纪天律带了个大美女走进来。「老师好。」他和那个大美女跟左少薇打招呼。 所有的男生骚动着,议论纷纷。「那是那个吗?」他们直盯着大美女,不确定她是不是余乃文。 左少薇对他们两个一笑。「乃文妳也来了。」她故意这么说,解除这群笨男孩的疑惑。 老实说,虽然她认得出是余乃文,仍然得赞叹她的清艳逼人。她摘下眼镜,剪了个俏丽的短发,穿了件白色无袖的小洋装,身材玲珑姣好,洋溢着清新脱俗的学生气质。 左少薇注意到她身边少了好几个人,笑着问她:「乃文,妳同校那些同学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余乃文淡淡地说:「就是他们没来,我才会过来的。」 「什么意思?」左少薇微蹙着眉头。 「喔,没事。」余乃文浅浅一笑。 左少薇看看她,再看看纪天律,忍不住直接挑明地问:「你们两个……」 「不是。」他们两个异口同声,急切地否认。 左少薇哧地笑出。「我还没问,你们就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呀,真有默契。」她很恶劣地摆出无辜的表情。「我是要问,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来呢?」 两个人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很一致地背转过身子。「就是倒霉遇到而已。」话说出口之后,两个人的脸都隐隐发红。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说话的速度和语气和自己这么相似。 左少薇和安立杰又相视一笑。 纪天律发现坐在地上那些男孩眼睛发直,口水直流地盯着余乃文的小腿,脸一沉,作势踹人。「起来,起来。」 左少薇和安立杰很自然也很有默契地握住对方的手。 呵呵,这两个小孩虽然倔强,虽然嘴硬,但是爱情来了,谁都看得出来的。 八月,阳光炽烈,他们爱得同样激情。 隔天安立杰就要上飞机了,他们只有这刻还能缠绵拥吻。 他吮吻过她身上每一吋的柔嫩光滑,对她的身体,他已经很熟悉了。可是这一次,他对待她却像是初次膜拜,这样温缠的爱抚,让她身子滚烫,雪白的肤晕上一层迷红。 「嗯……」她情动而醺醉的低喃。 他的喘息渐重,低吻着她敏感而细嫩的大腿内侧。她的双颊烫红,感觉他的唇舌正如何大胆而狂野地取悦她,强烈而酥麻的快感,几乎要让她的灵魂飘荡飞驰。 他埋入她盛放的情欲中,还要她更悸颤。 「嗯……」她忘情而欢愉的呻吟,欲望淋漓地化成了一滩春水。 他满足地听着她欢愉的声音,他要她什么都忘记,忘了明天就要分离。 他挺身,昂然的亢奋直抵着她的温润柔软。「我爱妳。」他说,悍然地进入,将她推上激情的顶峰。 他肆情地进出,把她翻卷入一波波的浪潮之中。情欲这样汹涌,让她只能天旋地转迷失在这样的快感之中。 香汗激情地渗出,他融入她的体内,欲望是一片火海,不只融化身躯,连灵魂也要一并浓情甜蜜地吞噬。 他自喉间深深地释出一记对欲望的呼求。 空气中弥漫着原始激情的味道,他浊重的呼息,低吐在她敏感的耳边,让她欢愉而兴奋。 他们翻滚纠缠,她本能的律动,妩媚的娇喘,销魂催情地燃烧着他,他迷醉在她女性芬魅的气息里。欲望彷佛经历了几转的轮回,生又复死,死又复生,最后溺入那一滩甜蜜的温潮之中。 他满足地低叹,一把搂住她。 她翻身,虚软地瘫在他的怀里,静静听着他鼓动的心跳。她闭上眼睛,用力地汲着他的气味。 他轻抚着她如丝缎般光滑的背。 她像只猫咪一样地蜷着,偎靠着他。「明天,我不会去机场送你的。答应我一件事情,回美国之后就忘了我,我也会彻彻底底地忘了你,我们再也不要联络,只要让自己过得好就好了。」 他默然不出声,她抬眸瞅他。「怎么了?」 她第一次在他黝深的黑眸中看到那样让人感伤的沉静。 他性感的唇一抿,好象在压抑着很多不能出口的情绪。 她不再追问他,抵着他的颈窝,手横过他伟岸的胸膛。这是最后一次,她能碰触他这样宽阔的胸膛、有力的臂膀了。 「我做不到。」他终于说话了。「就当我自私吧,我也不想让妳忘记我。」 「何必呢?」她低叹,打起了一抹笑。「想想,我们是幸运的。你永远不用看到我下垂的胸部、松弛的皮肤;我也永远不用看到你秃掉的头发、肥肥胖胖的大肚子。」 他一笑。「可是我想看。」蓄笑的眼眸,满着温柔的想象。「那时候的妳,也许多了几条皱纹,不过我相信妳依然会很美的。如果妳不嫌弃我的大肚子,软软的,给妳躺着正好。」 她的鼻眼,突然感伤地泛潮。她偎着他,唇瓣微颤,若不是强自忍着,「我爱你」三个字,就要脱口了。 激情可以让人神魂颠倒,但是能教人一辈子心口发疼的是爱。 即使她能忘得了他的长相、他的气息、他肌肉的纹理,但却忘不了,他怎样温柔地想象与她一起变老。 这世界还有多少人,愿意把爱想成一辈子…… 自从安立杰回美国之后,左少薇就搬回自己的住处。她说过,她要让他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所以有关他的一切,她都设法抹煞。只是这终究有些难,她只好狂接补习班的教职和翻译的工作,用忙碌来忘记他。 那天她从补习班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她疲累地躺在床上,随手打开电话的语音留言。 「少薇,是我。」听到安立杰的声音,她心跳一快。 其实这并不是安立杰第一次打越洋电话给她,从他回美国的那天起,他每天都会打一通电话来,不过这些电话,她都置之不理。 她想,时间一久,他就会变成两天打一次,三天打一次,甚至很多天才打一次,然后彼此慢慢地淡掉。也许有一天,他会打来告诉她,他已经要结婚了。 而她会装作欢天喜地地替他高兴,然后暗自吞下所有嫉妒的苦。 左少薇无意识地甩了甩头。不对,她干么嫉妒他,说不定她会比他早一天找到挚爱。分开了,才该是她海阔天空的时候。 语音留言中,安立杰像往常一样,告诉她他的生活,问候她的近况。「少薇,妳今天好吗?听到语音留言的时候,是几点了呢?过了妳的生日了吗?」 左少薇倏地翻身而起。她没跟他说过她的生日,因为她算过,那时候他已经离开台湾了,既然这样,她何必说呢。她没想到他还是去问了出来,记下来,捎了祝福来。 心机真重呀他……她的脸上掠过一抹淡悠的笑。 「除了国歌之外,我还会唱生日快乐歌。」他在电话那头轻笑。 她想起来了,她第一次逼他在电话里唱歌的时候,他唱的就是国歌。其实不该说想起来,她从来都没忘记过。 跟他有关的事情,她一样也没忘过。要是能忘得了,她就不用活得这么用力了。她静静地抱着大抱枕,出神地听着他唱歌。 他该死的祝福,让她格外想念他的体温和气息,大抱枕竞让她觉得空虚。 她放着这卷电话录音,一逼一遍地听着,眼眶里的泪水忍不住地倾夺而出。 这该死的安立杰……她咬紧牙,身子轻轻抽搐,压抑着,不让哭声出来。 才不要哭给他知道呢,这样就中了他要她想念他的计谋了。 左少薇开始懊悔了。之前,他们或许不该爱得这样甜蜜浓情,这让他可以张狂地在她的思念中放肆。 他的身影嚣张地任意出入她所在的每个地方,就算她已经出门,街道上随意的一个角落,也可以勾动她的回忆。 她想去她最喜爱的「蓝星」喝点酒放轻松,那里却会让她想起她和他的初次接吻。 她只好刻意避开「蓝星」,随便走进任何一间看起来还顺眼的pub。里面烟雾缭绕,音乐热闹而吵杂,男女在舞池里跳得热烈而激情。 她走进去,仍然攫住了一些人的目光。 左少薇撩甩过头发。好,在这里,她要放纵,要重新享受让一堆男人追求的感觉,不让自己永远溺沈在对安立杰的想念中。 果然,她一坐下来,就要几个男人趋附过来。 她给了他们一抹笑,听着他们说话。 没多久,左少薇脸上的笑容就扮不下去了。不用说,这些男人的长相,没有安立杰好看。他们说话的内容,也无聊得让人想打呵欠。他们堆笑的样子,竟谄媚虚假地让人厌恶。他们一靠近她,她就觉得他们身上的酒味,让人无法忍受。总之,他们只是让她更想念安立杰。 「小姐,要不要一起跳个舞?」有人邀她。 「不了。」她摇头,目光下意识地往舞池看去,一个纤巧的背影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的眼睛一亮,快步地走过去,拍了拍对方。 那个人回头,见了她,左少薇低呼:「乃文?!」 「老师?!」余乃文见了她也有些吃惊。「老师,妳怎么会来这里?」 左少薇看着她,笑了笑。「应该跟妳的理由一样吧。还好,我向来也不是什么形象很好的老师,来这里喝酒、跳舞、狂欢、钓男人,也不至于想象不到啦。」她自我揶揄一番,把手伸出来,以目光询问她,是否要离开舞池。 余乃文看了看,搭上她的手,两个人另外找了不被人吵的位子坐下。 「喝点什么吗?」左少薇间她。 「除了果汁之外都好。」余乃文说道。 左少薇嫣然一笑。「那就矿泉水好了。」 余乃文瞪大眼睛看着她,左少薇笑起。「骗妳的。」她转头帮她点了杯「蓝色的忧郁」。 左少薇看得出来余乃文心情不好,不过左少薇没有多问。余乃文的个性和她以前很像,那时候,别人对她表达关心,她并不感激,反而觉得做作恶心。她会一直观察对方,直到觉得对方是真心的,才会倾吐烦恼。 「老师,妳是不是因为师丈不在,心情不好,所以来喝酒?」余乃文问她。 「嗯。」左少薇点头,在学生面前,她反而坦率了。 余乃文看着她好半晌,才说:「我是因为和纪天律那个讨厌鬼吵架,才来这里发泄的。」 难得她想说,左少薇就问了:「妳为什么会和他吵架?」 「这件事情,说来很长。」余乃文抿了抿嘴,靠近她,低低地说:「老师,我爸爸是……是当大哥的。」 「喔。」左少薇恍然了悟,转出了笑容。「失敬,失敬。」她双手抱拳。 左少薇这种说笑的态度,让余乃文松了一口气。她本来是很担心别人会因为她的出身背景对她有所排斥,所以一直都不说。 不过左少薇不同于她以前认识的老师,不论成绩好坏,她对所有的学生都很好。而且,她比较少讲大道理,她的行为比较另类,她能接受的学生很多元。这让她比较有勇气说出自己的事。 余乃文喝了一口淡酒。「我爸只有我这么个女儿,所以他管我管得很严。妳看到和我同校的那些男生,就是我爸派来保护我的。」 左少薇皱了皱眉。「这些人真的会烦死人吧。这样妳怎么交朋友?下课又怎么玩耍呢?」她这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余乃文刻意要让自己看起来其貌不扬。她想,那是因为余乃文不想要别人注意着她。 另外一方面,她相信,那也是余乃文对父亲这种行为的无言抗议。 余乃文继续说道:「我选这家补习班,就是因为听说这里的人都不好惹。我并没有瞧不起班上同学的意思,我故意激怒大家,只是为了给那些烦人的家伙找点事情做,省得他们一直烦我。有一次纪天律恰巧帮我赶走那些家伙,之后,我们就建立了默契。每一次,他帮我赶走他们,我就答应他一件事情。」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们两个会一起出现。」左少薇一笑。「不过纪天律可以这样『劫』走妳,难道妳爸不会再『加强保护』吗?」 「那几个家伙才不敢让我爸知道有纪天律这号人物,今天我就是拿纪天律出来吓唬他们,我才能够溜出来的。」她的眼眸中难得地闪过淘气和得意的神色。那得意,绝不仅仅是得意于自己的聪明,也是为了纪天律而感到骄傲。 「喔!那妳又怎么会跟纪天律闹翻的呢?」左少薇手轻托着下颏,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了。 余乃文拉下脸。「我最讨厌黑道了,没想到纪天律竟然和人家混帮派。」 「啊?!」这事情严重了,左少薇坐挺了身子。「他……」她本来脱口就要说出--他老爸是警界高官,他却跟人家混黑道,叛逆也不是这样吧。 不过转念一想,左少薇出身黑道世家,纪天律不见得会告诉她这件事情,只好改口:「我以为他是独行侠,怎么会跟人家混帮派哩?」 「他倒不是加入道上的什么组织,就一堆小喽啰自己来黏着他,久而久之,就形成帮派了。」余乃文担忧的皱了眉头。 「这样听起来事情还没太糟。不过,男朋友和爸爸走同样的路,难怪妳要操心和不高兴了。」 余乃文脸一红,忙着否认。「我跟他才不是男女朋友,我们两个只是因为都是怪胎,所以才多聊了一点。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她再度强调。 左少薇忍着笑。「好、好,不是就不是。」她啜了一口酒,眼睛溜溜地转着。 「老师,什么是爱情?本来彼此讨厌的人,有可能爱上对方吗?」 余乃文突然这么一问,左少薇差点没呛到。呵,她问得好沧桑,她还没念大学哩,就好象已经为情所苦了。 左少薇看着她,她的双颊淡淡地透红,眉头轻锁,于是收起玩笑的心情。谁说非得要长到多少岁,才能明白爱情的滋味与愁苦呢?! 「什么是爱情?」她偏头想着,喃喃低语:「说老实话,我不知道怎么定义,可是爱来的时候,妳可以知道的。」 左少薇反复自问,悠悠地说:「爱是想念,只要离开一秒,下一刻就会冒出来的想念。在以为已经忘记的时候,又突然冒出来的想念。如果妳这么这么地想一个人,妳就是爱上了他,跟妳之前讨不讨厌,没有关系的。」 「老师,妳真的很想师丈对不对?」 余乃文突然这样戳穿了左少薇的想念。只一下,无能防备,左少薇的眼眶冒出了水气。 左少薇自己都惊讶了。原来,她对他的思念是这样汹涌,只要一不留神,一不伪装,就会想哭。 第九章 房间内,一盏幽微的灯亮着。 左少薇吸了吸鼻间的水气,她喝了一些酒,虽然不至于醉倒,但是仍然足以让思念的情绪溃堤淹没。 她窝在电话旁边,听的还是他的电话留言。听了多久,她不知道,不过这已经能教她冲动地拿起话筒了。 她拨了国际电话出去,在电话嘟嘟嘟的响声中,心跳冬冬冬的。现在几点了?他那边几点了?他会在家吗? 她的思绪还在混乱中,安立杰接起了电话。「喂。」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剎那,她的泪又满出。「是我。」她的声音是低啜许久之后的嘶哑。 「怎么了?」他担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你,好想你……」电话那头,她又低泣起来。 越洋隔海,他的鼻眼也在霎时酸红。他没有办法在这一刻安慰她,他甚至还得忍着激动。 他连打了好多天的电话,她都不给响应,绝望地以为她真要断绝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他打了那通生日电话之后,就一直惶惶不安地等着她的电话。他想,如果连这通电话她都不回的话,那往后大概也绝不会打电话给他了。 他知道她的倔强,也知道她的潇洒,不由得担忧起来,害怕回美国其实是个会教他永远遗憾的决定,虽然这决定听起来如此的理智。 回来之后,他就处于紊乱的状态。父母以为他是刚回来不适应,以为他心里多少还记挂着在台湾的女朋友,所以才会这样。 他们误会了,他自己也错估了。她对他而言,已经超过了思念这件事情。她离开了他,生命的意义竟好象也在同时失落。 他们期待他生活重新找到重心,甚至主动介绍条件优异的女孩子给他。 但他不要别人,只想着她。当她主动诉说思念,他忍不住也红了眼眶。「我也想妳。」他应该要更理智地安抚她的,但是他做不到,没有痛哭失声,但他的声音已经失态的轻颤了。 通完电话之后,左少薇疲累地睡了将近一整天。她起床洗好澡,都已经是隔天早上十点多。 看她昏睡这么久,童彤还以为她是生病、或是怎么了。童彤帮她接电话,向补习班请假,甚至自己也请了假,留下来照顾她。 见她起来了,童彤还帮她准备早餐,和她一起吃饭。 她们聊着,童彤才知道是什么事使她累成这样子的。「原来你们两个人,抱着电话一起哭喔。」她舀了口玉米浓汤啜喝着。 「是呀,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累了。」左少薇啃着火腿蛋三明治。 「好可怜喔。」童彤深表同情。 左少薇叹了口气。「妳都不知道,我们两个从来没有这样过,我听他的声音里这么难过,都心酸地想要杀到美国去找他了。」 「去呀、去呀。」童彤兴奋地放下汤匙。 左少薇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童彤有时候实在浪漫得不知现实的困难。 童彤很有义气地说:「妳要是没有机票的钱,我想办法帮妳出。」 左少薇一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在,人生不是只有爱情,而爱情又是这么容易变质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为了他、为了爱情,拋下所有去美国呢?」 童彤皱紧了眉头,思量着她的话。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谢谢妳的心意。」左少薇拍了拍她,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餐。 「妳……」童彤看了看她,问道:「真把妳丢在美国,妳应该有能力过得很好,对不对?」 「嗯哼。」左少薇想也没想地点头。 「喔!一童彤恍然大悟地沉吟。「所以说,妳并不是不能去美国,而是不能是为了安立杰而去美国。」 她这话,隐隐地触到左少薇的心中。她愣愣地放下了手中的三明治。 童彤喃喃地自言自语着。「也就是说,其实不是不能改变,而是不愿意为了另外一个人去做改变,因为这样就是委屈了。不为了爱情而委屈,是少薇向来的原则……」 童彤简简单单地就说破了事情的症结--左少薇把原则看得比安立杰重要,甚至比真实的生活重要。 左少薇接口:「也许是吧,妳说得很有道理。」 「啊?!」童彤愣看着她。「我说了什么很有道理的话吗?」 左少薇哧地笑出。童彤不是个复杂的人,有时候她反而有简单的智能,大智若思的明澈。 左少薇对她笑了笑。「我会再想想。」 童彤也笑了,虽然她还不明究理,弄不清楚到底是哪句话有道理,不过这样听术好象是好事。 「铃!」电铃响起,童彤正要起身去开门,左少薇按下她,一笑。「我去开门就好了,妳好好吃早餐吧。」 「谁呀?」门一开,左少薇愣在门口。 「我回来了。」安立杰对她一笑,然后满满地抱住她。 熟悉的气息袭上来,她仍然愣着,不敢置信。 「啊!」童彤看到他,惊讶地大呼。「安立杰?!我的天呀,怎么可能?」 安立杰先放开左少薇和童彤打招呼。「妳好。」 「god!」左少薇眨了眨眼,到这时候才接受安立杰回来的事实,她抱住了他,忍不住放声大叫。「啊!」 她忘情地大吼:「你回来了!我的天呀,你回来了……」她兴奋到语无伦次的地步。 他脸上露出了好笑的表情,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像个孩子一样的大叫。呵,虽然吵了一点,不过这样的她,好可爱。 她的思念竟然把他给盼回来了,她欢愉地叹了一口气。「你可以回来多久?」 他笑笑地说:「除非妳赶我回去,除非美国发生大事,否则我应该不会去了。」 「什么意思?」她一怔,放开他,愣愣地瞅着。 他一笑。「妳就当我『嫁』到台湾了。」他的眼神坚定,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哇!好感人喔。」童彤羡慕地嚷着。 「你别开玩笑了。」左少薇看看他,再看了一眼童彤。不行,不行,童彤只会更坚定安立杰留在台湾的决心。 她拉了安立杰的手。「你先跟我到房间去。」她大步地把他带回房间,关上了房门。 安立杰逸出一抹笑。「妳这么想我呀?!既然这样,虽然我刚下飞机,时差还没调过来,身体很疲倦,不过牡丹花下死,我再怎么样,也要满足妳的。」他还故意放下行李,动手脱衣服。 「喂,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左少薇脸上飞了抹红。 「真的吗?」他靠上她,轻轻抵蹭着。 他暧昧暖吐的呼息,教她好怀念。她的眼眸微闭,他攫了她的唇瓣。思念厚如烈酒,要她迷醉。 「嗯……」她软迷地嘤咛,在他挑惹之下,欲念蔓烧。 「老天……」他释出一记闷叹,紧拥着她。「我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想妳。」 她靠上他的肩头。「我好高兴你回来了,可是,我怎么能让你为了我放弃美国的一切,我会被你爸妈恨死的。」 他笑笑地,不说话。 她敏感地觉察到,她转眸深看着他。「你老实地告诉我,你爸妈能接受你来台湾这件事吗?」 「我想他们需要时间接受。」她这么聪明,他知道自己是瞒不了她的。 她眉一皱,啧了一声,要把他推开,他却蓦地把她抱紧。「不要赶我回去,妳的支持,是我现在最需要的。」 他说得她的心好酸。他没有说,他跟他爸妈是怎样争执;他没有说作这样任性的决定,他心中是多么的惶恐不安。 但是在他紧缩的臂膀中,她可以感觉到,她成为他的唯一。他让自己陷入孤独的窘境,只能有她。 他是这样聪明的人,竟然作了这样笨的决定,她低低一叹,好心疼他! 良久,她低语:「你一定是疯了。」 「妳会嫌弃吗?」他半玩笑地问她。 她眨了眨眼睛,他都敦她感动地想哭了,去他妈的理智吧!「你这疯子,只剩我这疯子来疼惜了。」她紧搂着他。 他脸上一抹幸福的笑扬开。 事情比左少薇想的还要辛苦!安立杰来台湾,并没有取得父母的谅解,因此,他不像上次来台湾的时候是个大少爷。他不花家里的钱,靠的是他自己的存款。他上次是在父亲朋友开设的饭店工作,开饭店的长辈虽然欣赏他的能力,但是碍于他父亲的怒意,并不能提供他工作。 为了节省开销,找工作的这段日子,他都寄居在左少薇的住处。 左少薇毕竟是和人共住,不论她的室友人再好,多少都有不便,不愿自己住得尴尬,安立杰会主动分担家事。 他擅长烹煮,早晚餐都是他在料理。有时就是应征回来,他也会体贴地削了一盘水果放在冰箱,给所有人取用。 那天傍晚,他在切水果时,左少薇从后面揽抱着他。 他笑了出来。「我不是警告过妳了,我这时候手里都是有刀的。」为了安全,他放下了刀子。 他回头,见她眼眶泛红,愣了半晌后,温柔地笑了。「我有凶狠到让妳吓哭吗?」 左少薇敛了叙眼眶的湿意。「看你这样找工作,看你这样做家事,我心里都觉得好难过。」 「这没什么好难过的呀!」他亲昵地轻捏她的脸颊。「这些事情,我做起来驾轻就熟,又不辛苦。虽然一时间,工作还没着落,但是依我的学经历,总是能受到肯定的。再说,短期之内,如果不能找到相关工作,我还是可以另谋……」 她截了他的话。「你越说我越心疼你,你明明有间饭店可以继承的,那是你的兴趣,也是你的能力,你本来用不着这样委屈的。」 他一笑。「人生本来或多或少就该受些委屈的,我以前当大少爷的时候被保护得太好了,现在多经历这些,没什么不好。」 「这些苦是多吃的。」说到他的事情,她总忍不住泪意。 见她眼眶里,始终润着泪光,他摆了笑出来。「喂,左小姐,妳以前没这么爱哭的。」 「那是因为你。」她乌湛湛的眼眸,睐瞅着他。「因为你让我爱哭、爱笑、心疼、欣喜。」 「妳也是呀!」他笑开。「如果说,不能爱人意味着生命的死亡,那妳真的让我活了过来。以前我的人生顺顺利利,但是每件事情,好象都可有可无般地没有滋味。遇到妳,日子酸甜苦辣地鲜活起来,经过分离,我反而更笃定了,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就是不能没有妳。这一辈子,我都在父母的安排下过日子,没有不好,但是我逐渐不知道,什么是我要的。我很高兴遇到了妳,妳是我自己要的,不是谁安排给我的。」 他温柔的神情,忽然带了一抹孩子似的笑意。「真要说的话,也许是老天将妳安排给我的。」 这是神奇而美好的相遇,所以他总禁不住要以一种虔诚的态度来对待她。 他说得让她感动到不能自己地轻颤起来,她偎入他的怀里,感受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你把我说得太好了,我好害怕,我根本不值得你拋弃这一切。」 「我们在一起,所有快乐的感觉不都是这样真实吗?这就值得了。」他抱着她轻轻晃着。「拋弃旧的,也许有那么些可惜,但是能跟妳追求新的开始,是我自己要的幸福。」 她低身,闭上眼睛,用力地听着他心跳的声音。幸福吶!这就是幸福的声音,冬冬冬,像是天使敲门的声音。 一个星期后,安立杰的录取通知终于下来。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左少薇偷偷地去买了条领带,打算送他,让他隔天上班可以系上。 她回来时,经过一家艺品店。店内,一件摆在橱窗的彩色玻璃作品,在潋滟的秋光下,闪着爱情般的光芒。 左少薇已经走过去了,却因为那惊艳的一瞥,又折了回去,停驻在橱窗外面。这件玻璃作品,名为「爱情」。圆弧形的天秤两端,一男一女,奇妙地上下轻晃起伏,随着光影浮动,本来没有五官的男女,霎时露了欢喜。 左少薇顿时笑了,她想也没想,走进里面,询问价钱。 老板是个大约三十几岁的人,轮廓极深,深邃的眼眸在看到左少薇时笑了。「八千块钱。」他笑笑地报出它的价格。 左少薇咋舌,有些迟疑。不过那流畅的线条,童话般的用色,还有充满想象的人物,真的让她好喜欢,她越看越舍不得不买。 虽然这作品精妙,但如果是以前,她大概不会注意到,更别提会因为这样而犹豫了。 因为安立杰,她变得柔软易哭,浪漫爱笑。如果以前有人跟她说到天长地久,她一定嗤之以鼻,可现在她愿意幸福地把爱情想成一辈子。 爱情能不能幸福一辈子,仍是未知数,但是能把爱情想成一辈子,就已经是幸福了。 想到这,她嫣然一笑,浑然不觉,那笑容足以教人怦然心动。 「妳真那么喜欢的话,我可以送妳的。」老板说。「这是我自己做的,如果妳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吧。」 左少薇抬眸瞅着他,男人爱慕的眼光她看得出来,她知道他在卖弄,在示好。 她一笑。「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不过,我用买的就好了,就当作是给我自己跟我男朋友的礼物。」她笑笑地掏出信用卡。 付了钱之后,她离开艺晶店,为了省钱,决定搭公车回家。一下公车站,她就迫不及待地用跑的。 回到家后,她轻手轻脚地开门,怕惊扰了安立杰。不过,开了门之后,屋里一片寂静,没听到安立杰的声音。 她倒不以为意,既然他出去了,她刚好可以先把东西藏起来,给他惊喜。 她还在想的时候,刚好她摆在家中、忘了带出去的手机响起。她赶去接,顺手把装玻璃作品的盒子放在旁边。「喂。」 「老师!」电话是余乃文打来的。「太好了,我终于找到妳了。」 「怎么了?有事情慢慢说。」左少薇笑笑地安抚她。 「纪天律底下的小弟被『龙门帮』的人欺负了,纪天律今天说要和『龙门帮』的人去谈判……」余乃文担心地问:「老师,妳看我要不要找我爸出面处理?」余乃文向来极力避免父亲涉入她的生活,因为情况紧急,她才会这样想。 左少薇冷静地说:「这应该要找警察的。」 「师丈也是这么说。」 「他知道这件事情?」左少薇的眉头一皱。 「喔。」余乃文解释。「之前手机是师丈接的。我跟师丈说,纪天律和人家混帮派,我怕找了警察,可能会惹上麻烦,或是留下什么纪录,师丈说会去帮忙摆平这件事情。」 余乃文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本来想师丈这么有办法,他出面一定没问题,可是我爸派给我的那些保镳,刚刚跟我说『龙门帮』的人是疯子,他们说得教我害怕,我才会想跟老师再商量,是不是找我爸出面好了……」 左少薇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我想……」她转身,手顺势扫到刚刚买回来的玻璃作品。 砰地一声,玻璃闷碎。「啊!」她吓了一大跳,失声惊呼,心口一震,左眼皮不祥地猛然抽跳。 「老师、老师。」余乃文连声叫她。「妳怎么了?」 「没事。」左少薇强自镇定下来?「妳先告诉我,他们在哪里谈判,我去找人来帮忙,为了争取时间,妳也去找妳爸好了。」 左少薇决定要去找纪天律的爸爸,他是警界高官,他一定有办法摆平这件事情。也许这样会让纪天律不悦,也许这样会让两家人的背景曝光,但是这总比真的出了意外好。 她记下谈判地点,打电话回补习班询问纪天律的父亲--纪方恩的电话,拨打出去。打电话的时候,她的手不住地发抖。 左少薇联络好纪方恩之后,拦了出租车赶去。纪天律和对方在台北县一座废弃的仓库谈判。 出租车在市区里面绕,刚好遇到下班时间,速度慢了下来。 左少薇坐在出租车里,双手合十,喃喃地祈祷着。她的身子不断地发冷,脸色惨白。 出租车司机忍不住问她:「小姐,妳还好吧?妳要是人不舒服,我可以先载妳去医院。」 「不用,不用。」左少薇摇头。「你只要开快一点就好。」 「铃!」她的手机响起,她紧张地接了起来。「喂。」 她心里有一丝期望,希望是安立杰打来,告诉她一切平安无事,笑她为他白操心了。 安立杰曾经打败过纪天律,纪天律又曾经打败过余乃文的保镳,他们两个联手,不用怕那些个逞凶斗狠的年轻人…… 「喂,老师。」电话是余乃文打来的。 「乃文,怎么样了?」一抹失落轻揪着左少薇。 「情况好象更糟了。」余乃文的声音抖着。「我刚刚让人去打听,『龙门帮』的人为了对付天律,全都出动了,我爸没办法先阻止他们,只好亲自过去了。怎么办?老师,我好怕……」 听她这样说,左少薇的心底一直抽凉,但还是振作精神安抚她。「不会有事的,我也已经联络好纪天律的爸爸。他是警界高官,他要调动人手,要把事情压下来,都不会有问题的。」 听到纪天律的家庭背景,余乃文在电话那头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左少薇才听到余乃文哭了出来。「老师,我爱天律。」 左少薇一笑。在这时候,听到这样令人动容的告白,她竟然觉得安慰。 她温柔地说:「见了他,妳一定要跟他说,忘了你们曾经怎么讨厌对方,忘了你们之间背景差异有多大,要记得妳是怎么爱他,要让他清楚地知道。」 她在电话那头低低安抚着余乃文的情绪,挂了电话之后,泪水噙在眼眶中。 她也要告诉安立杰,她有多爱多爱他。 只要他平安无事,要她怎么做都好。她现在才知道,他在她生命中是这样重要,什么原则、什么不要委屈自己的屁话,她都不顾了。她要跟着他,是富也好,是贫也好,是美国也好,是台湾也好,只要平安在一起,哪里都好。 车子开出市区,司机飙起车速,天慢慢暗下。 她想,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切都是她胡思乱想的。他是为了她的学生,才跟那群小毛头干架的。他好可怜,如果他受伤了,晚上,她会温柔地抚过他每个伤口。 她买了领带,她要亲自为他系好。明天他要开始上班了,她要送他出门,对了,还要他吻过她后,她才肯放他出门…… 好几台警车鸣着响笛,从她坐的出租车旁呼啸而过。她回神,脸上有了笑意。这么偏僻的地方,不该有这么多警车的,一定是纪方恩调派来的警车。 她第一次觉得警车上闪过的灯,是这么令人觉得安稳,照亮了夜。 「发生了什么事?」出租车司机喃喃地念。 「没事。」她一笑。「快到了对不对?」 「嗯。」司机点头。「不过刚刚的警车好象往那里堵了耶,不知道开不开得过去。奇怪,好象不只警车耶,这附近怎么突然来了好多车,怪了。」 「没事了。」左少薇心口笃定地稳下,真的笑了起来。 砰地一声,枪声遽响,她的笑容一僵,血液好象也在剎那冻结,她浑身冷到了底。 司机赶紧停了车。「哎呀!前面可能出事了,小姐,我不过去了,妳……」他一回头,才看到她的脸色唰地死白。 「对不起……」司机结结巴巴地说。 「我下车。」左少薇慌乱地从皮包里掏钱出来,看都没看,就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司机,猛地拉开车门,跑了下去。 她一直跑,一直跑,突然觉得路变得好漫长。 「呜呜呜!」警笛刺耳地响着,四周人声混乱。 「有人受伤了!请快派救护车来--」 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无意识而疯狂地跑着。 「小姐。」有个警察把她拦了下来。「请不要过来,刚刚有帮派火并,现在我们正在清理现场,麻烦妳离开。」 「我男朋友在里面!」左少薇吼着。 警察被她的态度吓到,愣了一下,说道:「如果我们找到他会跟妳联络。」 「我要自己去找他。」她等不及了,她这一刻就要知道他是否安好。 她的态度激动,一个警察都快拦不住了,另外一个人只好帮忙拦她。 她不愿走,放声大喊:「安立杰!安立杰!我来找你了,你在哪?」 「老师!老师!」有人连着大叫了好几声,她才听到。 她一转头,是纪天律叫她。「老师。」浑身是伤的纪天律被余乃文搀着。「师丈替我挨了颗子弹,右肩中了一枪。」 左少薇浑身一震。「我要见他!」她奋力一推,竟然把两个年轻力壮的警察都推开了。 左少薇冲进仓库里,仓库的灯晃着晃着,安立杰肩头流了一大片的血。纪方恩亲自帮他做简单的紧急处理。 「立杰!」一看到他,左少薇的泪夺眶而出。 安立杰微弱地说着:「我刚刚就听到妳的声音了,妳这样吼叫,气质都被破坏了。」 她的泪水掉个不停,他真是讨厌,总要用他的温柔,害她惨惨地哭着。还好他没事了,要不然,以后她哭了,谁来哄她。 「我爱你。」她打起笑容,间他:「这样有比较温柔,比较有气质吗?」 他点头一笑,他也爱她。她是这样可爱呀! 这个个性超麻辣的小女人呀,是他最可爱的女朋友。 尾声 在纪方恩的处理下,事情并没有闹到不可收拾,而安立杰的运气也很好,顺利取出子弹之后,复原的状况良好。 病房内,左少薇将切好的苹果一块一块地喂入他的口中。 安立杰笑嘻嘻地,一直看着她,看得左少薇都觉得不自在了。 「你在看什么啦?」左少薇问他。 「妳变得好温柔,害我好不习惯。」安立杰一笑。 「是怎样?」左少薇斜睇了他一眼。「难道要我拿苹果当飞镖射你呀?」 安立杰笑了笑。「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认识妳,然后一路走到现在。」 「是呀,反正你是甩不掉我了。」她笑瞅着他。「我跟定你了,就是美国我也要跟你去。」 他愣了下,心跳冬冬冬地加快。 半晌后,他说:「我不能骗妳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说服妳跟我到美国去,如果是妳来美国,我就不用和我父母发生冲突,不用重新规划我的人生。但是如果妳真来的话,那我的挣扎痛苦就会转移到妳身上去了。」 他不是不苦,只是宁可他自己苦,而不是她受苦。 她轻轻地抵着他的额头,抵着他的鼻尖,在他的唇上轻轻一点,然后笑着说:「我的挣扎其实并没有你那么深,我从小既叛逆又独立,很早就住在外面了。我父母早就当我是丢掉的女儿,我搬到国外去的话,对他们而言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依我的外语能力、思想观念,生活在国外并没那么困难的。」 「可是妳的朋友、妳的学生、妳热爱的工作都在台湾。」他拉着她的手反复握着。 「我当然爱台湾了,但是你所爱的家人在美国,你爱了我所爱的,我却从来不曾爱过你所爱的。童彤说得对,我并不是不能在美国生活,我只是不想是为了爱情而去美国。但是,为什么不能为了爱情而去呢?」 如果不是他受伤的话,她会想要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他的心口,是她要的所在。 她吻着他的手。「我一直以为人应该开心的,不要为了爱情而委屈自己,现在我才明白,两个人在一起,也下能说是谁委屈,爱是要经营、要灌溉、要付出的。能知道你愿意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已经很感动了,这样的感动可以给我勇气相信爱情。我这样说吧,是你的付出,让我也敢付出,这对我而言,并不委屈,相反地,你给了我的是一双翅膀,让我敢飞。」 「还好我没死,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错过了这一刻的感动,那真的不如去死算了。」他带点玩笑意味地说。 她深深地笑了。她喜欢他的聪明和幽默,他总可以轻易地化解她的难过,或者是轻易地让情意更浓甜。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她衔起一片苹果,甜蜜地凑上他的唇。 「我知道。」他轻咬了口苹果,两个人越靠越近。 她粉嫩的唇舌,蓄着清香的果甜,爱情在齿间溢开,她的颊像苹果透红。 门外的纪天律撞见这一幕,轻轻地把门关上。 「不进去吗?」跟着他来的余乃文问道。 纪天律示意她小声,他手举起来,臂上都还包缠着纱布。他轻轻巧巧地把花放在安立杰的病房门口,微跛地走开。 余乃文瞅着他,蓦地对他怪异地一笑。 「笑什么?」他沉声,停下脚步。 「你的脸为什么红了?」她敏锐地察觉他的脸上掠过暗红。 她兴致盎然地追问:「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他走开,她还缠上。「快说,快说。」 他被她烦到不行,只好又停了下来。「妳真的要知道?」他很认真地看着她。 「当然。」她清湛的眼眸单纯地凝瞅着他。 「好吧。」他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慢慢地靠近她。 她呆站着,心跳因他的靠近而莫名地加快。她咽了口口水。「你……」 他攫了她的唇,甜甜地一吻。 她的脸倏地烧红了起来。 他笑笑地放开她,转身径自走开。 她在后面低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啦?」 他理直气壮地说:「是妳自己要知道的。」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笑得有点贼,有点少年的羞涩。 他们的幸福也才开始。 【全书完】 编注: *何玉暄跟莫安浪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蝶743《贫穷少女卡哇伊》。 后记 耶!又写完一本了。这本写得好过瘾喔,两条线,两个爱情故事。强弱主次应该都出来了(小花子自以为啦)。其实偶粉喜欢校园故事ㄋㄟ。那种清纯的、青涩的、甜蜜的,哈哈哈,一想到就觉得粉赞哩。不过校园故事好象在市场上比较不讨喜,害偶不大敢写,只好这样写,过过干瘾了。 喜欢余乃文和纪天律吗? 插播一下,余乃文的名字,是从杨乃文出来的。小花子个人觉得杨乃文好性格喔,超符合「个性美女」的感觉,所以偶写这一本的时候,都在听她的专辑,听着、听着,就把小女主角的名字定了下来。 小花子粉喜欢这两个小孩子。等到《元气少女卡哇伊》写完之后,小花子就会动手写他们的故事,书名都定好了,叫做「爱你呒虾米」(呒虾米的idea来自无虾米输入法,取其「没什么了不起」的意思)。 两个人,一个是黑道大哥的女儿,一个是警察的儿子,这个设定多有趣。最好,安排一下黑道大哥的女儿去当警察,警察的儿子去混帮派,这样写来更赞了。保证他们两个人爱得劈哩啪啦,爱得皮皮剉(咦,这个可不可以再拿来当书名哩?厚~~小花子已经写到发轰了),不过这样可能会让爱情和剧情太纠葛了。嗯,还是不要这样安排好了。 可是到底要怎么安排哩?!嗯,挺伤脑筋的。等《元气少女卡哇伊》写好后,小花子再来伤脑筋好了。 请大家先期待一下甜美、浪漫、健康、开朗又可爱的童彤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