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衔书之邪医》 楔子 梁柱高耸、雕琢处处的令狐大宅,一越过立于正中的大庭院,即是华美森严并具的迎宾大厅,其后尽是一片栉比鳞次,彷佛永远望不到尽头的宅院。 其间穿廊、假山流水林立,熙来攘往的仆佣在园子里头穿梭忙碌着,个个神情严肃,看得出来,训练有素。 「这个娃不能再留,咱们得快些进行。」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犹豫了。 大厅上正襟危坐的众人皆忍不住因为家族长老的决定而倒抽一口气,深感同情地齐望向瑟缩在娘亲怀中的小男娃。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众人中唯一敢出声抗议的,是小娃儿的父亲令狐傲然。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耶!而他的爹亲、孩子的祖父,竟冷血的轻易决定了他的死亡! 「因为他的命格诡谲,对于令狐家来说太过危险。」短短两句话已经道尽令狐宣对于命理的偏执,而他一生无不致力于如何创造令狐家永世的昌盛。 「那是迷信。」要他因为这看不着也摸不着的命理之说,舍弃自己的亲儿,他做不到! 对于这向来听话的儿子难得的违逆,令狐宣冷眸一扫,「这事攸关全家族的兴衰,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他可是仗着令狐家的财势与人力,千辛万苦才找着传说中「丹凤衔书」的风水宝地,眼看家族的万世富贵就要来临,断不可能为了儿子一时的妇人之仁而放弃。 前些天他遇着一个奇人,不但得知他已寻得丹凤衔书,还算出他家子嗣之中有一人是在子时出生,一旦能让这个孩子和那些祖先们陪葬,就能永保令狐家的荣华富贵。 本来他以为那不过是个信口开河的江湖术士,有日他正巧在自个书房瞧见一本地理奇书,书上记载关于丹凤衔书的种种,证实了奇人所说的。 反正只是牺牲一个在九月初九子时出生的孩子,令狐家的永世昌隆便能唾手可得,那么即使儿子会怨他、怪他,他也不会放弃。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令狐傲然步上前想要护住自己的妻儿。 他的举动彻底惹怒了令狐宣。 「你以为单凭你一个人能够阻止我吗?」 「我……」父亲的怒瞪让令狐傲然原本坚定的神色有了些微的动摇。 「身为令狐家的人,必须为家族尽心尽力,即使得贡献出一个孩子,那也是你应该做的,懂吗?」撂下话,令狐宣手一挥,缓步离开。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成为活生生的陪葬品。 他转身想要带妻儿离开大厅,却见两个身形壮硕的宗亲挡在他面前。 他的视线越过他们,瞧见了还不满七岁的儿子被人捉住。 令狐魄不断挣扎,口里还不停地喊着,「爹,救我!娘,救我啊!」 「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求求你们!」 一介文弱书生的令狐傲然,只能心痛地看着妻子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追得跌跌撞撞,仍无力挽回。 「不—」他蓦地狂喊。 保住令狐家万世富贵真有那么重要吗?为了保住不可知的未来,竟活生生要害死他儿子!天理何在啊! 为什么没人肯帮他?帮帮他可怜的儿子? 天啊!谁救救他可怜的儿子啊! 第一章 「娘!」望着母亲憔悴萧索的单薄身子和苍白的容颜,柳雪钵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 不该是这样的!她一直以为娘在这里会受到很好的照顾,所以才安心出门去替令狐孤办事的。 令狐大哥明明答应她会好好照顾她娘,毕竟自从柳家突逢灭门之祸后,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她们。 那时她年纪还小,要不是令狐大哥伸出援手,她和病弱的娘不可能活到现在。 所以,她一直视他为救命恩人,渐渐多了爱慕之情,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任由她娘病重如此,教她看了怎能不心痛? 再说,这里可是令狐家,虽然已不若以往那样风光,但也不该狼狈到连请大夫替她娘看病的银两都没有啊! 「令狐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老爷子说,既然妳逃了,令狐家不养无用之人,所以……」 「你刚说了什么,再说一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柳雪钵倏地瞇起清亮的瞳眸,冷声低喝。 感觉到她的愤怒,他这才硬着头皮解释,「老爷子说令狐家不养无用之人,既然妳不信守承诺逃了,咱们又何需浪费银两去养一个废人。」 「老爷子这么说,你就真的这么做?」柳雪钵吃惊的瞠大眼。令狐孤应该知道她娘对她来说有多重要,这世上她就只剩娘一个亲人了。 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你也以为我逃了吗?」银牙紧咬,「你明知道我只是去找寻飞仙老人,难不成你要我大剌剌地走到令狐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跟我回令狐家,因为你爷爷很想你吗?」 令狐魄根本不会信,毕竟当初他被选为祭品,可是他爷爷一手促成的。 当年要不是飞仙老人误打误撞闯进令狐家祖坟,救出令狐魄,成为他师父,如今这世上哪会有令狐魄这号人物!因此,她想从飞仙老人那里套出一些令狐魄的秘密。 所以她得想好万全的计策,先接近令狐魄,取得他的信任后,再「骗」他回令狐家。 没想到她的处心积虑,却被老爷子误以为是逃脱! 「雪钵,妳别怪我,我……」令狐孤着急想解释,突然胸臆间涌起一阵剧痛,疼得他只能手摀着几乎要喘不过气的胸口,跟着一阵猛咳,甚至呕出一口乌血。 「你怎么了?」终究是自己心仪之人,见状,她心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他,关心的询问。 「我……没事。」俊逸的脸上扬起一抹安抚的笑容,不想让她操心。 「都已经呕血了,还说没事,你……」柳雪钵心急的叨念,可长串的话语却因为脑海中急闪而逝的思绪而顿住。「老爷子也对你下毒?」他怎么可以? 但转念想起令狐大哥曾经同她说,令狐宣当年为了确保令狐魄没命逃出令狐家祖坟,所以在送他进去之前,喂食了他们柳家不外传的天下至毒「绝神丹」。 一个能冷血残害自己的亲生嫡孙,当然也可能向其它的孙子下手。这该死的老头子! 「雪钵,现在妳知道我为什么不能保护妳娘了吧?」双手轻柔的抚上她那灵巧生动的五官,宠爱之情,随着他的举动漾进了她的心中。 愤怒顿消,她反手握住令狐孤的手,一脸坚毅地表示,「走,咱们离开这里,你身上的毒我一定能解,咱们带着我娘离开令狐家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即便是粗茶淡饭度日也好过待在这里。」 再继续待下去,难保那老头子不会再使出毒手。 相对于她的激愤,令狐孤显得平静许多,双手握住她的小手。 「傻丫头,我也很想带着伯母跟妳一起离开,但我身为令狐家的子孙,便得守住这个大宅,更何况老爷子也说了,他种在我身体内的毒,纵使是妳也难解,如果妳没能将大堂哥带回来,那么……」 未完的话,令柳雪钵顿起一阵寒栗。 那老头子疯了!捉她娘当人质还不够,现在连令狐家的最后一丝血脉都不肯放过。 撇去令狐魄不说,逐渐凋零的令狐家如今只剩令狐大哥这嫡系子孙,而他竟然对他下毒。 难道令狐魄的回来与否,藏着更大的秘密? 又或者,那老头子还想要完成十几年前未完成之事—活埋令狐魄? 但她不懂,为啥老头子笃定她能带得回令狐魄? 他难道不知人称「邪医」的令狐魄有多么古怪、多么无法捉摸吗? 传闻,他可以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他的眼前断气,只因为那人付不出他所要求的诊金,也可以分毫不取地去救一个什么也付不出的穷小子。 一想到自己得面对这样一个心思难以捉摸的男人,她真的很想放弃。 如果可以不用蹚这浑水,她宁愿远走他乡,远离这一切的纷纷扰扰。 可放不下啊! 令狐大哥不单对她们母女有着救命之恩,她的一颗心也都系在他的身上。 「可恶!」 令狐宣一向以阴狠著名,要是她真的没有做到她曾经承诺的,那么…… 她不想让令狐孤为难。「令狐大哥,你放心,我这回有找到飞仙老人,知道了接近令狐魄的方法了,我会用尽一切方法带他回来的。」如果他真的不肯,到时就算偷拐哄骗,为了娘和令狐大哥,她都会逼他回来的。 「嗯。」听到柳雪钵的答案,令狐孤眼中有丝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最近城里有人在打探咱们令狐家的消息,我猜是大堂哥的人马,妳若跟着他,也许可以找机会接近大堂哥。」 「那我娘她……」望了躺在榻上的母亲,柳雪钵内心满是忧虑。 「雪钵,妳这次去可要早去早回,这阵子我会好好照顾妳娘,不过老爷子的性格妳是知道的,我不晓得我能顶得了多久。」 「好,等着我,我一定早去早回。」 她上前重重地拥抱了令狐孤一下,像是在汲取勇气一般,沉溺在他的怀里好一会才离去。 「记得一定要将大堂哥带回来,咱们能不能活着,就得看他了。」 她一定可以的! 这次她绝对要说服令狐魄回到令狐家,以交换娘和令狐大哥的自由。 「孤儿,交代你的事情可办妥了?」 当柳雪钵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一道威胁声音响起。 收回远眺的目光,令狐孤脚跟一旋,一扫方才深情款款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冰冷。 「老爷子。」他恭敬低头喊道,然后自顾自地走至精致大床旁,利落地自暗柜中取出黑药丸,昂首吞下。 然后不语地盘腿而坐,兀自调息,直到胸臆的疼痛不再翻腾,他才睁开眼,对着令狐宣说:「办妥了。」 「你确定?」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质疑,即使已年迈,但令狐宣的眸光依然如刀般锐利,笔直地射向令狐孤。 「我相信柳雪钵一定能将令狐魄带回来。」起身,令狐孤自信满满。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倒也不是他不相信令狐孤这孩子,毕竟他打小就充份地显露出他的野心,这也是他为什么在众多子孙中,钦点他来成就大业的原因。 只是这事攸关令狐家的存亡,断不能有丝毫大意。 「因为柳雪钵的个性,她向来说到做到。」这也是当初他在得不到柳家的帮助后,让人抄杀了柳家满门,却独独留下她和她娘的原因。 她是一个既聪明又愚蠢,且又能为他所用的女人!只要几句山盟海誓和甜言蜜语就能耍得她团团转。 「是吗?」精灿的目光之中虽然带着强烈质疑,但如今,他能够倚靠之人也只有令狐孤了。 孤儿这孩子一向聪颖,野心却十分大,有时连他也摸不透他的心。 「放心吧!我相信她一定能够带回令狐魄的。」令狐孤的眼中倏地闪过一丝愤恨的光芒。 只差一步,只要再一步,等他完成了这件事,他要让令狐宣亲眼看见因为那风水宝地而绝子绝孙,这样才能消他心中之恨,也才能对得起「他」。 「既然如此,你就放手去做吧!」令狐宣瞧孙子脸上那誓达目的的神情,满意地颔首,负手而去。 谁说命运不能扭转,虽然当年出了一点小差错,让令狐魄被飞仙老人误打误撞的救离了川蜀,多年后他才得知原来跟在轩辕极天身边的邪医正是令狐魄。 但没关系,他相信他一定会导正错误的。 一定是因为这样的错误,才让令狐家这些年屡屡遭逢恶运,他的嫡系子孙一一先他而去,他更相信当年那人所说的每一句话。 现在他只要把事情做对了,令狐家一定能够再兴盛,保证万世昌隆。 *** 蝉声缭绕,纵然屋子的四周已经奢侈地放置了圈冰块,却仍不敌酷暑中的炙阳。 燥热让原就「不安于室」的令狐魄动起了想要离京的念头。 与其被锁在这个富丽堂皇的京城,向来不羁的他,更想做的就是遨游四方。 偏偏国家刚建立,眼看着好兄弟一个比一个还忙碌,想离开的话语硬是说不出口,害得他只能困守在这大宅中发闷。 或许他该任性一点……想着想着,紧抿的唇畔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容,那笑让他那原就俊挺的五官更显几分邪魅。 叩叩叩—突来的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主子!」 「什么事?」令狐魄半挂在椅子上,完全不想动。 「东倾回来了,主子要见他吗?」 霍地跳了起来,几个快步踏上前,他一把拉开门,急切地说:「快叫他过来见我!」 不知道多久了,他那宛若死寂的心不曾这般卜通卜通地跳过。 是紧张吗?不是。 那是期待噜?又有啥值得期待的呢? 唇瓣才勾起一抹讽笑,他又懒洋洋的返身想步回椅子上窝着,一抹昂然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主子!」莫东倾抱拳叫道,但向来不兴这套的令狐魄却不耐地挥了挥手。 「快说吧。」 「是!」 他家主子一向慵懒得像只大猫,彷佛这世上没啥事可以勾起他的兴趣。如今他发现那双深邃迷离的眸子绽出一抹精光,压迫感十足。 是思乡吗? 不,反倒像是巨兽在嗅着猎物时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嗜血的兴奋。 「令狐家如今已不复往日荣华了,尤其这几年家中男丁死的死、残的残,偌大的家族,只剩下老爷子和令狐孤两人在苦撑着。」 令狐魄的反应竟是笑咧了一张嘴,而且是打从心底笑出来的。 他对于自身本家的败亡,竟然这般开心,让莫东倾不由得臆测起主子和本家之间有着怎样的纠葛。 「东倾,我想去看看!」他知道他的爹娘在当年因伤心欲绝,双双病逝。 「这……」虽然他俩名为主仆,但其实更似亲人,对于令狐魄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莫东倾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尤其当他归途中,总觉得有一双眼在后头盯着他的感觉。 他一向是个机灵的人,要被盯上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那种感觉却像鬼魅般一路上缠绕着他不放。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大着胆子建议,「主子要不要去和皇上商量一下?」 「懒!」简单一个字,充份地展现出他的任性与不羁。 最近每次一进宫,绝对有棘手的事落在他的身上,他可不似好兄弟轩辕、闻人和勾魂是天生的劳碌命。 他天生慵懒,能少一事是一事,当初要不是自己在误打误撞之下和轩辕他们成了兄弟,这复国大事,根本不关他的事。 「嗄?」莫东倾错愕地张大嘴。 懒既然懒,又何必要跑到川蜀那种穷乡僻壤呢? 「主子……」他还要开口,令狐魄已经一个大掌罩上他的肩,那双彷佛深不见底的眼儿微瞇。 「怎么,你还有啥事没有告诉我吗?」要不然干么一个劲的劝阻他别去川蜀,难道说…… 「属下怎敢,只是属下回来的路上,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瞧一般,透着一股危险。」本以为此话可以打消主子前去川蜀的念头,谁知道却引来他更大的兴趣。 「危险吗?」修长的指轻抚着自己的下颔,令狐魄原本慵懒的眼神逐渐变得晶亮。 看得莫东倾在心中暗叫不妙。 「既然有危险,就更该去瞧瞧。」语气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兴奋。 他倒是很想知道当自己活生生站在老头子的眼前时,他会有怎样的惊骇恐惧。 哈哈!他等这天似乎等了一辈子之久。 以往有着兄弟的复国之业横在眼前,让他无暇他顾,但现在国已兴复,他正闲得发慌,拿这事来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主子……」 别看他家主子平时好说话,可是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再更改,与其它在这儿浪费口水,还不如另外想办法,怎么护得主子周全才是。唉! *** 「啊—」 他才刚踏出大门,刺耳的尖叫声顿起。 皱眉,他抬眼看去,就见一团不知名的东西从天而降。 碰到这种事,一般人下意识会伸手去接,令狐魄却只是冷然地往后退一步,任由那团东西直接坠地。 砰!一声响起。 「该死的!」一句的低咒声发自那一坨东西,可原本该是粗俗的咒骂,却让那软侬的声调变得像在撒娇。 喝,原来是个小女娃啊。 令狐魄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盯着她,完全没有上前探看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礼物」的举动。 是仇家吗?不然怎会等在他的屋檐上打算「暗算」他。 可眼前这个蹩脚的三脚猫,怎么瞧也不像是前来寻仇之人。 那她是谁? 没有理会他那打量的神情,柳雪钵起身,摀着摔疼的屁股,她大剌剌的几个大步上前,仰首望着他,然后伸手索讨着。 「拿来。」 「妳要什么?」彷佛他合该给她什么似的,可是他又不认识她,更不曾欠她什么。他瞇眼瞪着她,想要自她那巴掌大的脸上瞧出一些所以然来。 「师父说,你身上都会带着邪香膏。」柳雪钵搬出飞仙老人攀关系。谁叫飞仙老人连输了她几十盘棋,每输一盘,就得告诉她一些关于令狐魄从小到大的事,让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多少有些了解。 令狐魄既不怕死,更不怕旁人议论,唯一算得上弱点的,只有当年救他出坟穴的飞仙老人。 方才因为他的「见死不救」,她摔得屁股差点裂开,要是不上点舒筋活血的邪香膏,保证明天坐不能坐、站不能站。 「就算我有,为什么给妳?」 这女娃竟对他了解得紧,连他身上时时带着邪香膏她都知晓,深邃的眸中原有的戒备倏地往上提升,一股浑厚的真气凝于掌心,只等她表现出任何一丝不轨,立刻予以反击。 「师父说你是他教的,你身上有几根毛他都知道,而我是你师妹,你当然得给我。」 瞧她那说话的语气和神情,真有点像飞仙老人。 可是那老头子没事干么去收一个女徒弟啊?这不是摆明了自找麻烦吗? 还是飞仙老人有个什么万一?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令狐魄倏地一凛,直觉抛下她,走人! 柳雪钵没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傻傻的望着他离去,可当令狐孤和娘那苍白的脸庞浮现脑海时,她如梦初醒般连忙想要追上前。 突然,一个人影挡住她的去路。 「姑娘请留步,我家主子不愿妳打扰。」身为一个尽责的护卫,莫东倾彻底执行他的任务。 柳雪钵撇了撇樱桃小口,望着逐渐缩小的黑影道:「师父说了,如果你弃我于不顾,那么后果自负喔!」 照理说,以两人的距离,那威胁令狐魄应该是听不见的,但原本疾行的步伐停顿,回首,直瞪着柳雪钵,终于他又踱了回来。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不及他胸膛高度的小丫头,不悦地问:「妳究竟是谁?」凭她,师父应该没事才对。 「我……」柳雪钵反手指了指自己,面对他的咬牙切齿,她却依然笑容灿灿的说:「我是你的小师妹啊!」 「嗯!」他唯一的反应就是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呢? 没有了!对于他的冷淡,柳雪钵着实有些傻眼和气结。 她原本以为抬出飞仙老人,再说出自己是他的师妹,他至少应该有一丁点的反应,可是……没有。要不是他那起伏的胸膛,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和一座雕像说话。 「我……」迎视他那森冷的目光,柳雪钵张口,原本到舌尖的话全都被冻住。 「如果妳只是来认亲的,咱们师兄妹已经相认,妳可以走了。」没用「滚」字已经很客气了,向来他对于不相干的人,连话都懒得说。 初初的震惊一过,灵巧的心思快速的在她的脑海中翻转着。 突然,小脸一垮,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滑落。 第二章 「大师兄……我已经没地方可以去了。」她可怜兮兮地哭诉,与方纔那种骄矜傲然完全不同。 「回师父那儿去!」真正的意思是,她从哪来就回哪儿去。 「师父他老人家去云游四海了,他要雪钵来找大师兄,他说……」说着说着,她哽咽得说不下去。他最讨厌女人的泪水。 就在他再次转身时,柳雪钵冲向前挡住去路,大声控诉,「师父骗人……师父明明说大师兄曾经被亲人出卖,一定会怜悯我这个也同样被家人出卖的师妹,可是……大师兄好冷漠……师父根本就是骗人的……」吵死人了!额际蓦地出现跳动,令狐魄已经没耐性陪这骗子演下去。 「大师兄……」哽咽不止的她,突然伸手捣住自己的胸口,原本还算红润的脸庞倏地变得苍白无血色。她怎么了? 令狐魄粗鲁地抓过她那无力的手臂,一把脉,他浑身一震,在她体内作怪的竟是已经在江湖上绝迹的剧毒「笑红颜」。 「你中毒了!」 「呵,那一定是他们。」脸上掀起凄凉的一笑,纤细的身子摇晃数步。 「他们是谁?」 「出卖我的亲人们,他们为了要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在我的体内种了毒,想要藉此控制我。」这个谎言早已在她心中兜转不下数百回,说起来自然面不改色。她早料到以令狐魄古怪的个性,单凭她口说是他师妹,只怕很难让他心甘情愿地留下自己。所以她未雨绸缪地在自己的体内下了剧毒,以便取信于他。 只见令狐魄听了她的话,脸色一沉。 被家人出卖吗?但她被家人出卖关他什么事啊? 心中叨念归叨念,令狐魄依然取出怀中银针,不过眨眼时间,在柳雪钵还没有反应前,那针已经隔着衣裳精准地没入她周身的大穴之中。 跟着他那厚实的手掌贴上她的背,一阵浑厚的内力渗入她的四肢百骸,游走于她的脉络之中。 良久,收掌,他默然不语地拿出一颗丹药塞进她的口中,「只要再稍加调理几日,你身上的余毒必尽。」彷佛尽了他该尽的责任,他再次转身想要离去。 呃,就这样吗? 人称邪医的他,医术果真令人咋舌,只不过个性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没关系,她还有绝招。 「大师兄……我真的没地方可以去了,师父说若是你不收留我,就叫我自寻生路去……呜呜呜……」她赌他会因为和他相似的悲惨遭遇而收留她。 可恶!这根本就是打鸭子上架!吃定了他会心软吗? 但遭亲人迫害的他,早就没了心。 紧抿的唇角噙着邪态的笑容。这冒牌货想干什么?今天他的心情还不错,就陪她玩玩吧。他旋过脚跟,嫌恶地说:「一个大姑娘哭得这般涕泗纵横的,能看吗?」她真的成功了吗?柳雪钵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令狐魄竟然朝着她伸出手,「走吧!」她愣愣地伸出手,任由他扯着自己走入府中。他果真如传言一般,行事总不按牌理出牌,她不禁担心,自己真的有那个能力可以说服他吗? 她随即摇了摇头,企图甩去自己的灰心丧志。她不能认输!一旦认输,那娘怎么办?令狐大哥怎么办? 所以不管令狐魄有多难缠,她一定和他缠斗到底,就算到最后真要用押的才能将他押回令狐家,她也一定要做到。 呵呵,瞧瞧这阵仗,简直活脱脱在上演一出三堂会审的戏码嘛! 看来他身边养了一个道地道地的报马仔,才一会儿工夫,他要离京的消息已经让这几个平时忙得像陀螺男人们,不到一个时辰便全部到齐。 只不过,就算这阵仗大得吓人,可吓不了他。 就见令狐魄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双手还不停地把玩着在他手中攀爬的虹链。 虹链,是一条五彩斑斓的细蛇,体内却含着足以使人致命的毒素。只要被它咬上一口,不消眨眼时间,被咬的人就会全身发黑而亡。 这寻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毒物,这世上也只有令狐魄这种想法和行事作风皆诡异的男人会把它当成宠物了。 「听说你要离京?」 「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算是回答了轩辕极天的问题。 纵然轩辕极天已经位登九五,浑身散发着任何人见了他无不必恭必敬的威仪,唯有令狐魄,不管是从前还是今日,从来不去改变自己的态度。 「为什么要去?」看他点了头,轩辕极天那两道浓浓的剑眉蓦地往中间兜拢而去。 「总该去看看的。」离家十多年,他突然很想去看看那个曾经妄想万世昌隆的人,如今怎生落魄的模样。 「不过是个破败的家族,有啥好看的?」纵是血缘,可对魄却是那般的毫不留情,这样的血亲不如没有。 抬头,对于兄弟们脸上那种愤然的表情,令狐魄毫不在意地勾唇而笑,「不管怎么说,那终究是我的根,不是吗?」 「魄,那儿从来就不是你的根,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不配拥有你这样出色的子孙。」轩辕极天直接表达他的看法。 一直以来,他认为魄早就已将那些不堪的往事全都忘了,谁知他却突然想「回家」,尤其是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教他怎能不担心。 「只是去看看罢了,没啥大不了的。」俊颜淡淡抽笑,令狐魄只是一脸的漫不经心。他真的只是想去看看当初「他」口中的万世昌隆,为什么兄弟们个个如临大敌一般? 那些人当年杀不了他,现在同样也不能。原本慵懒的神情霎时转变成一抹讥讽。 「真的要去吗?」还是不死心,轩辕极天再问。 「整日待在京里,闷了,我不是适合这种太平日子的人。」再说,他本来就是一个不羁之人,要不是为了兄弟,他只怕早早远走高飞了。 「可是你的身子……」轩辕极天还想再劝,但一直静默在旁的闻人翻云却先一步开口。 「就让他去吧!」有些事,得自己亲身去做,才算了结。 令狐家最近有些动静,一些残存的子弟被暗中遣进京中,看来那个老不死的家伙还不死心。 一直以来,他总是默默地替魄防着、守着。现在魄愿意自己去面对,他当然没有理由去阻止。 毕竟那是魄心中的魔!那魔不除,只怕他二辈子也无法真正恣意悠哉。 「可是……」即使闻人赞成了,他还是难免忧虑。 轩辕极天那模样,看得令狐魄忍不住噗哧一笑。「你究竟是在顾虑啥?现在的我早已不是七、八岁的天真孩童,他们再也伤不了我。」 「可是你身上的毒……」相对于轩辕极天的犹豫,令狐魄却是看得很开,他吊儿郎当道:「照理说,我的命应该长得很,阎王还没那个胆子收了我。」 「那你至少答应我,带着我为你亲选的护卫前去。」令狐魄没好气地扫了轩辕极天一眼。也太小看他了吧! 「还有,听说你突然来了个师妹,她……」勾魂的话还没说完,令狐魄已经不悦地霍地起身,怀中的小蛇彷佛感受到主子的愤怒,嘶嘶地吐着艳红小舌。 「你们究竟在我宅子里埋了多少眼线啊?」怎么他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了如指掌? 他决定回令狐老家,还有柳雪钵的出现,都不过是今晨之事,若非宅里养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获知一切? 「呃……」瞪了他们一眼,令狐魄抿着唇,什么都没说的转身就走。他知道这些兄弟关心他,可是他不想被当成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傻瓜。 「魄……你应该很清楚知道我们这么做并不是在监视你,我们在乎的是你的身体状况……」虽然令狐魄是个神医,总是能和阎王抢命,可是他却对自己体内那打小种下的毒根束手无策,每每只能承受着万般苦楚,任由那毒蚀心彻骨。 偏偏他个性倔强,纵使承受着痛苦折磨,却也不肯向他们求援。 就算他百般隐瞒,他们还是能够从他那日渐苍白的脸上知晓,他身上的毒根只怕已经益发压抑不了。 在京城,有他们看照着,总能找到延续他生命的方式,一旦他回川蜀,在那么遥远的地方,他们怕鞭长莫及啊! 「啥时我该去见阎王是早就注定好的事,你们又何需操心?」怒火很快灭去,面对这群过命兄弟,他一向是气不了太久的。 那妖魅的俊脸再次染笑,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为他心疼不己。 轩辕极天难得摆起身为皇上的架子,态度强硬地说:「我不管,反正你若是不带着我替你准备的人,你就别想离开京城一步。」令狐魄抬眼瞧着他脸上的坚持,「好!」反正答应归答应,承诺对于他来说,从来就不是多么重要的事。 「那柳雪钵呢?」闻人翻云还是不放心,总觉得她出现的时只太过巧合。 「她是我的小师妹,让她入府不过是想代替师父照顾她罢了。」不觉她能发挥作用,令狐魄找话搪塞。 「话是她说的,难不成她说你便信吗?」莫名其妙的冒出个小师妹,着实让人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信啊!」不管他信不信,反正这偌大的令狐府也不愁多她弓副碗筷。 再说,要是她不安份,生活多了乐子,挺好的。 「你当真这么随便吗?她说啥便是啥,那么她若说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难不成你也当真?」对于令狐魄的不在乎,轩辕极天没好气的反问。 「信啊,为何不信?」他挑着眉反问。 反正日子闲着也是闲着,有人免费送上门来让他玩,他没道理把这乐趣往外推吧!他倒是很期待呢。 他相信了吗?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的,可为什么,她老觉得他瞧着她的眼中总是带着浓浓的嘲弄呢?但如果他不相信的话,为何又愿意让她进府呢? 心中惴惴不安,小小的双手紧紧的交握着,柳雪钵正思索着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唯一确定的是,她不能退缩!一旦退缩,那么她娘…… 突然间,一声清脆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吓得柳雪钵好大一跳。她倏地起身,来到窗边,刚巧一抹黑色的身影从她的眼前急掠而过。 贼吗? 她想也没想的脚下一踮,跟着那道黑影飞掠而去。 那人的身影好快,看得出来功力下凡。 但他为什么会在夜半时分从令狐魄的大宅里疾驰而出?究竟有什么目的? 两抹身影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远,柳雪钵原本要放弃,突地那黑点却在她的眼前坠下。 咦!怎么回事? 好奇心驱使她再次凌空轻点树尖,几个起落,她瞧见了那原本神速飞驰的黑衣人竟摔落在地面喘息着。她知道自己该离去唤人,毕竟这个人夜闯令狐府,必定不怀善意,可是她却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的步上前。 这一近看,她再次一愕。竟然是他?! 「大师兄,你怎么了?」柔荑很自然地搭上他的脉搏,可还来不及仔细探究他的脉象,她却发现一条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小彩蛇正缠绕在他腕间,对着她唁唁吐舌。 「该死的!你没事在袖里揣着一条蛇做啥,吓人吗?」柳雪钵一双灵眸死死地瞪着那条五彩斑斓的小蛇,她生平最怕蛇,本能地往后退一大步。 「你怎么会在这?」令狐魄以为他的夜半「落跑」就算要被逮着,也应该是被他那个忠心耿耿的属下莫东倾发现,不料竟然是她。 「你……你……你快把它打死。」柳雪钵瞪着那条小彩蛇,吓得牙齿打颤。 「呵呵,小虹可是我的小心肝,怎么能打死它呢?」苍白的脸上勾笑。 惊吓未定,又听到他轻浮的话语,柳雪钵终于忍不住怒气暴发。 美眸狠瞪他一眼,一扫先前那种柔弱无依的可怜模样。 「你瞧来挺气的呵!」透过树叶落下的月光,她可以瞧见令狐魄说话时还重重喘了一口气。他究竟是哪儿不适?明明这几日见他都好好的啊,难道是…… 顾不得自己怕蛇,迈步站定在他面前,低头命令他,「收好你的宠物,我要替你把脉。」命令他?!令狐魄嘴角微扬。这世间敢命令他的人并不多,更不用说是女人了。 「为何?」他故意任由小彩蛇在他的身上爬来攀去,存心想气死她。 「你……」真想不管他的死活,可是才旋身,娘的病容和令狐大哥虚弱的模样涌上心头,她必须带着活着的他回去。 柳雪钵恶狠狠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和那条令她恶心的小彩蛇上来来回回,终于她的心一横,伸手扯过令狐魄的手,搭上他的脉。 脉象虚浮,气血涣散,但丹田之气却又充沛,很显然地,他将自己的气都锁进丹田之中。 看来,他是将绝神丹的毒性全逼至丹田,这方法虽能抑制一时,却不能治本,而且时间一久,只怕…… 他不能死,至少目前还不能! 「你不该将毒逼进丹田之中。」在仔细地把过脉后,她语气沉重地说。 「你懂?」这小不点不但会武功,还会医术? 「你的脉象虚浮,且中了绝神丹的毒,只是被你压制在丹田之中。」不把他的不屑语气放在心上,她语气肯定的道。 瞇眼、挑眉,令狐魄眼神中带着浅浅的挑衅。「能解吗?」这毒连他都束手无策,单凭她这个小姑娘,当然不可能会解。会开口问她,只不过是想稍稍转移体内那益发加剧的痛楚。 真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本来,他是想趁着大家不注意时偷溜的。 毕竟以他的个性,哪会带着一堆侍卫在身边碍手碍脚的,那日不过是敷衍轩辕罢了。 谁知,方纔他腾空急窜不过十几里路,体内之毒倏被催动,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往下坠落。 原以为至少得等到天明,才可能有人发现他,没想到,她竟然出现了,她肯定是尾随着自己。 这代表什么? 这表示她绝不是寻常的小丫头,何况绝神丹早已随着柳家的败亡而消失,她竟能准确道出。 柳雪钵肯定地说:「这毒我能解!」 「是吗?」这个答案,却没让令狐魄欣喜若狂。 一双彷佛不能见底的深泓,直勾勾地望着她,脑内的思绪幡然跃动。 「我真的能解。」瞧出他眼底的怀疑,柳雪钵忍不住再次强调。 经她这几日的观察,他看似佣懒,但对人总有着一定的疏离和不信任感。 但她真的可以解他身上那不解之毒!因为绝神丹是她家祖传的秘毒啊!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令狐魄笑睨着她,彷佛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活不活得下去,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重要的事。 「你……」柳雪钵被他的问题给问得愣住了。她以为在得知自己身上的毒能解,他必会欣喜若狂,忙不迭要她替自己解毒。 到那时,她就可以和他谈条件,可他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害她傻愣地望着他,无言以对。 第三章 他并不想活!这个认知,硬生生地敲进她的脑海里,霎时,她慌了。如果他不怕死,她究竟要拿什么去救出她娘,还有令狐大哥呢?但她更气他那种对自己的生命毫不在乎的模样。明明就不关她的事说,她究竟在气啥啊?「你到底是谁?」望着她脸上变化精采的神情,令狐魄出其不意地问。 「你为什么不想活?」她同时开口问他。他不但有着俊美无涛的外表,还有着天下人人艳羡的财富,更有着足以和皇上媲美的权势,他拥有了世间人向往的全部,却不想要活下去! 「活着很好吗?」邪魅的脸上染着一抹讥消的浅笑反问。 活着并不好,他得承受毒发时的蚀心钻骨之疼、血缘至亲们的无情背叛,所以活在这世间究竟有什么好? 若不是打心底视他为亲兄弟的轩辕他们,他绝对不会费力地活着。 「人活着就有希望。」 「希望?!」多么虚无缥缈的两个字,他令狐魄不屑被这两个字给愚弄。「说吧,你究竟是谁?冒充我小师妹的身份有什么意图?」身上的疼痛让他烦躁,也让他再没有耐性跟她慢慢磨,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直言问道。 「我……我是你的小师妹啊。」柳雪钵强撑着最后一丝的笑容。 「骗鬼去吧!那个死老头的个性我还不清楚吗?当年要不是我坚持与他毫无关系,不肯进他的一粒米、一滴水,他才强逼着我拜师,否则他不是一个喜欢有负担的人。」 「可是,我真的是——」她仍试着说服他,却被令狐魄扬手打断,所有的不耐全写在脸上。 「好,就算你是,你也必定别有目的,不如你就说说你的目的吧!」看来,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好,她也豁出去了。 「我接近你的确是有目的的。」 「嗯!」终于愿意说实话了吗?原本炯炯的双目疲累地闭下。 柳雪钵傻眼。难不成,他当真以为自己是在听故事吗?不怕她对他下毒手吗? 还是说……其实他希望她这么做? 望着他那几无血色的脸庞,她蓦地伸手拂去他额际冒出的冷汗。 「拿开!」那双紧闭的眸子倏地睁开,脸上的杀气尽现。 「一个不在乎自己生命的人,又怎会在乎别人碰你呢?你真是个矛盾的人。」那望着他的清亮眼神彷佛有着一股穿透力,让令狐魄更加愤怒。 「你懂什么?你再不快说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就……」 「如果你愿意随我回令狐家一趟,换取我娘和令狐大哥的自由,那我就替你解了毒。」呵呵,原来她竟是那老头子派来的说客。令狐大哥?依莫东倾回报的消息,这人指的是令狐孤吧。 「令狐孤孤你有什么关系?」她拚上一命想要救她娘他可以理解,但为啥还扯上令狐孤呢?想到这里,令狐魄不悦地撇了撇唇。 瞧她脸上那种豁出去的神情,显然她是非常在乎那个男人。 如果只是一个阿猫阿狗,不会引起他的注意,可是偏偏那个人姓令狐…… 突然,心中一股恶念冒出头,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抹诡魅的浅笑。 「他是……他……」柳雪钵他了好半天,却说不出一个答案,只见嫩白两颊已泛起可疑的潮红。 那抹红让令狐魄更肯定心中的臆测,那绝对是女人在念及心爱男人时的羞红。 主意一定,他开口道:「我可以随你回令狐家救人,但我有一个条件。」原以为她已没有筹码让他同她回令狐家,如今他竟干脆答应,让她完全愣住。 「不问问我的条件是什么吗?」他好意提醒着。 瞧她睁着又大又圆的眼儿,还有那僵成了一个圆的嫩唇儿,那蠢样真是令人开怀啊!就不知道等她听到自己的条件后,会不会欲哭无泪?真是令人期待啊! 「什么条件?」就算要她拿任何东西去换得他的承诺,她都愿意,即使他要的是她的生命,她都义无反顾。 为了救她娘和令狐大哥,她什么都愿意答应。 「我要你。」望着她,令狐魄笑着说出自己的条件。 「什么?」他说的话好简单,只有三个字,可是她却完全不懂。他要她?!要她的什么? 「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果不其然,柳雪钵被他的条件给吓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是认真的。」不可讳言,这丫头挺有趣的,只怕她是他长到这么大,唯一还能勾勒起他兴趣的女人了。 瞧他那几个兄弟一个个成了家、立了业,娶妻有何不可?而且他很想知道她究竟能为令狐孤牺牲到什么程度。 「你要娶我?」要不是他的眼神太认真,她会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大问题。他疯了吗? 「对,我要娶你,只要你成为我的妻子,我就替你去令狐家救人;若是你不愿意,现在就可以离开了,我不会追究你佯称我师妹之罪。」 「为什么?」这是什么该死的、见鬼的条件!柳雪钵在心中将他祖上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 「因为,我刚刚好没娶妻,而我想娶一个看看。」什么烂理由!柳雪钵听得咬牙切齿,气愤难当。 「只要解了毒,你以后多得是机会。」要娶八个、十个绝对没问题。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一个妻子,而你可以不答应。」他很大方地给了她选择。她分明就从他的脸上和眼底看到了他的恶意,却拿他莫可奈何。 「你的意思是,要是我不答应成为你的妻,你宁可日日夜夜承受着绝神丹蚀心之苦,也不要帮我救人?」 「对!」 「你……」气呵!柳雪钵气得说不出话。她的怒气愈张扬,他便笑得愈恣意。 「你大可以趁着我现在没有能力反击,杀了我,我不介意。」他甚至还给她良心的建议。 「我……」杀了他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气归气,但她的理智犹存。她耳边仍回荡着令狐孤的交代,若是不带他回去,不但令狐孤的命保不住,就连她娘也会死在他爷爷的手中。 「咱们……可不可以换个条件?」抑下满腔的怒气,她试着和令狐魄商量。 「不行!」他断然拒绝。他不但是玩真的,而且很认真。 柳雪钵的心蓦地沉到谷底。她若是不答应,那么娘和令狐大哥只怕断无生机;可若是答应了,那她心中的爱慕又该何去何从? 心中百般的纠缠与犹豫,迟迟无法做出决定,直到最后一丝月芒落下,五彩的晨曦在天际浮现,她终于忍痛屈服了。 「我答应。」心是疼的! 她真的要为了一个任性男人的一个任性的决定,赔了自己的一生吗? 嫁给他,换到娘和令狐大哥的自由,可是她未来的幸福呢? 门被推开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她蓦地抬眼,就见令狐魄带着一抹诡谲的笑容倚在门框瞧着她。他似乎真的挺欣赏她的挣扎。 这该死又可恶的男人,如果她能够……她真的很想要一把抓花他的俊脸,毁去此刻他脸上的笑容。 「你认命了?」令狐魄的声音飘忽,含笑朝着柳雪钵问道。 「我不懂你为何硬是要娶我?你真的认为娶了我以后,你的日子会好过吗?」想到为了他的高兴,她得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她的心冷不防泛起一阵想要杀人的欲望。 也许有一天,她会失手杀了他。 迎视她的怒瞪,令狐魄昂然步上前,伸手勾起她那尖细的下颔,凝视着她的眸子说:「记得吗?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招惹的。」 「那你何时随我回令狐家?」不想再与他争辩,她此时唯一挂心的就是自己的娘和令狐孤的状况。 「一旦咱们成了亲,我就陪你回去。」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他的眸中竟然闪耀着点点精光,显然他也很期待那一刻。她被耍了!「你其实很期待回到令狐家吧!」她的出现不过是给了他一个理由回去,又能顺便玩弄她,这个该死、可恶的男人! 又或许,他压根只是在耍她?说要娶她只是在骗她?嗯,一定是这样。 愤怒和愁绪一扫而空,她巧笑嫣然的望着令狐魄说:「那咱们马上成亲,成亲之后,立刻出发。」 「嗄?」前一刻,他还逗弄她逗弄得很愉快,可是怎么才眨眼的工夫,乐趣不但消失,他甚至有种自作孽的感觉。「你,不是不想嫁给我?」她的心思全在令狐孤身上,她不是应该左右为难,甚至为了被迫嫁给他而伤心欲绝吗? 「你,不是很想娶我吗?」柳雪钵昂首反击。 逃避他,不如迎向他。像他这样不羁的男人,应该很怕束缚吧! 一丝得意的笑不经意窜出她的唇办,看在令狐魄的眼中碍眼至极。 堂堂一个大男人,哪能吞得下这口气,要玩大的,他奉陪。 当下旋身,他气急败坏地朝着外头大吼,「东倾!」话声未落,一条人影已经急窜而至。「主子有何吩咐?」 「立即替我筹办婚事,入夜之前我要成亲。」 「啊?!」两声惊呼同时窜出。 莫东倾一脸不明所以的瞧着主子脸上的愤怒,再瞧瞧柳雪钵眸底的愕然。他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有疑问?」冷眼一扫,登时莫东倾连发问都不敢地衔命离去。 望着那匆匆而去的身影,柳雪钵心中暗叫一声糟。 该死的,她弄巧成拙了,心蓦地凉了一半。 突然像山一般的身影飘到她的身边,俯身在她的耳际说:「今夜,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我很期待。」哼,她敌对他下战帖,他哪有不接的道理。这妮子当真以为他瞧不出她的小把戏吗? 情势急转直下,柳雪钵的一颗心咚地坠人无底深渊,又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洞房花烛夜是吗?我也同样期待。」仰首,美艳而细致的脸上漾出一抹动人的娇媚,纤柔的双手大胆地勾上了他的颈项。她接下战帖,今夜……心冷不防地轻颤了一下。 「你疯了吗?」轩辕极天忍不住扬高音量。 「你对于这个无端冒出来的小师妹到底了解多少?」闻人翻云如此问。 「你在儿戏!」勾魂这样断言。 面对那不断抛来的质疑,令狐魄只是扬唇轻笑,一如以往,不在意地把玩着手中的虹链。 「你们不赞成吗?」对他来说,这整件事只是为了一个「好玩」。 看着柳雪钵挣扎,看着她佯装坚强,对他来说都是一件有趣的事,她就像是他的猎物般,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 「倒也不是反对,只是想问你,你真的确定吗?」只要是兄弟想要的,他们没有不同意的,甚至还会出钱出力地替他完成。 但他们得先确定那真的是他想要的。 「确定啊!」令狐魄很肯定的回答。 反正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回令狐家去瞧瞧,现在路上多了个可以逗弄的玩伴有啥不好? 只消一想起她脸上写着倔强不肯服输的表情,他就觉得好笑。 「你又何必去膛那浑水呢?」如今复国已完成,他可以安安 稳稳地养身子,谁知他却要没事往那浑水里钻。 何必呢? 「我心中有恨。」头一次,他对着他的兄弟们承认自己的心情。「我知道若是下回去面对,这恨会跟着我永生永世。」生与死,他早已不计较。 要不是运气好,在墓穴中过着了他那脾气怪异的师父,他早该在黄泉路上伴着令狐家的列祖列宗了。 这几年来,他虽然活着,也陪着好兄弟们出生人死,可其实他很清楚自己的心里住着一群鬼魅。 「既然心中有恨,让我派兵去将令狐家踏平不就得了。」轩辕极天豪气干云地建议。 明明就有简单的方式可以解决,为什么好友要这般的拐弯抹角? 「如果我真要这样的话,令狐家的下场不会只是今日的落败而已。」嘴角噙着一记森冷的笑容。 从来他要的就不是要他们血债血还,他要的是令狐宣的悔恨! 若不是令狐宣偏执的相信一个术士之人的话,和一本不知打哪来的古书记载,他何必打小就过着飘零孤苦的日子。他要让令狐宣亲眼瞧瞧,当年被他活葬的令狐家子孙不但没死,甚至还官拜一品,为官为侯。 「就算如此,也不用莽莽撞撞地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为妻吧?」既然方纔那个点劝不通,他们还有另一个问题要解决。为了报仇,把一生的幸福都赔进去,这算盘闻人翻云怎么拨都不划算。 「呵呵,我会娶她,不是因为她跟令狐家的人有关。」 「那你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和报仇有关,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对成家嗤之以鼻的魄心甘情愿地娶个老婆回家供着? 「因为她够笨,也够有趣……」话未说完,他沉吟着,再也没有说出口。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笨女人真的很与众不同,不同到从来不让女人上心头的他,竟轻易记挂着她,还让他一时冲动提出了连他自己事后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条件。他想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明明是个精明聪慧的女人,却为了一个男人变笨了,甚至连自己的未来都可以拿来交易。她究竟可以笨到什么地步?想着想着,令狐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浅浅的,却是打从心底漾出的微笑。 魄笑了!这样的发现让在场的三人全都面面相觑。 与他做这么多年的兄弟,看见他这般真心笑容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就冲着这一点,他们原已经到口的劝言全吞回肚里。只要能让他快乐,哪怕是一丁点儿也好。「好吧,就成亲!」 红,一片耀眼的红! 看在柳雪钵的心里,却没有半丝喜气。 真的要成亲吗? 虽然嘴里说得豪气干云,可事到临头,她却犹豫了。 「都是那个该死的、可恶的、王八的……」无数咒骂自她口中逸出。 突然眼前银光一闪,一支飞镖已经牢牢地嵌在梁柱上。她带着疑惑的心情走向前,用力拔下飞镖,急急忙忙地摊开镖上的纸条。 这是什么意思? 小脸倏地白了,就连被刻意抹上的脂粉也不能掩去那抹白。 令狐大哥这是什么意思?竟要她安心嫁给他大堂哥为妻! 难道他忘了他们曾经互许的诺言?他是病胡涂了吗?还是他误会了? 对,一定是他误会了!不行,她得赶紧去找他解释清楚。 颗颗透亮的珠泪不听使唤地落下,她想也没想地便冲到门边,一拉开门—— 「你……」瞧见她的泪容,令狐魄原本漫着笑意的面容一整,伸手扯住陷入慌乱之中的她。「你怎么了?」 「我不要嫁给你了!」甩开他的手,柳雪钵没头没脑地朝着他吼道。 都是他! 要不是他故意开出那样的条件,令狐大哥怎么可能会误会她! 令狐大哥甚至还体贴的要她安心嫁给他,好好照顾他,还说只要令狐魄能认祖归宗,他可以让出一切,包括她…… 「你想反悔?」决手擒住她纤腕,向来慵懒的他,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凌厉。 「反悔就反悔,不行吗?」心已乱,柳雪钵就这么和他杠上了。 「给我一个理由。」明明下午还斗志高昂,没有道理才不过几个时辰,她就变卦。 还有,她脸上那碍眼的泪痕又是怎么回事? 若是以往,对于她的认输,他应该会很开心;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胸臆问彷佛压上了重重的烦闷。 「理由就是我不要嫁给你了,嫁给你,令狐大哥会伤心。」 「那你娘和他的命呢?」 「这……」好简单的一个问题,她却回答不出来。「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要令狐大哥误会她,只要一想到他误会她,她便心如刀割。为了令狐孤,她竟打算不顾亲娘的性命而毁约,难道令狐孤对她而言真的那么重要? 那他算什么,只是被她要着玩的路人甲吗? 「就算你不管他们,你真的以为我令狐魄是可以让你耍着玩的,任你说成亲便成亲,说走便走的吗?」阴沉的嗓音、阴沉的神色,此时的令狐魄少了平时的轻浮举止,取而代之的是骇人的阴沉模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跟他交易了不行吗? 「我的意思是……」瞇起眼,薄抿的唇儿才开口,突然一支利刃竟无声无息地破窗而来,硬生生插入令狐魄的胸口,他吃痛的闷哼一声,「呃!」剧痛在他的身躯完全地爆发,快速地往他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但他整个人却直挺挺地挡在柳雪钵的身前,即使鲜血浸濡了他的衣裳,他仍固执的不肯移动半步。 深邃的眸底有着浓浓的坚持和愤怒。 「你……」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固执的人? 望着他,柳雪钵很想不顾一切的走人,可是就在与他错身之际,她发现自己的步履却沉重得迈不开来。 挂心于令狐大哥的心情,想急着去向他解释,可是心中的那丝恻隐却让她陷入了犹豫之中,因为…… 他不能死!因为她还需要他跟她回令狐家,好换回娘和令狐大哥的自由。 罢了!回身,她伸手扶住令狐魄那几乎已没气力的身子…… 第四章 柳雪钵傻傻地望着眼前那些忙碌的仆佣,和被急召而来审视令狐魄伤势的御医们。她又不懂医术,不该待在这里碍事的。 再说,从他那些急急赶来的兄弟眼中,显然对她有着极深的不谅解。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只怕在他们的瞪视之下,就算她是九命怪猫也不够死吧! 好不容易他的伤口包扎完成,御医表示,令狐魄能否活下来得看造化。听到这番话,除了她之外,所有人的态度皆从冷转成冰,责怪的眼神直勾勾地朝她疾射而来。 「呃……」她试着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情怎么发生的?」「民女也不知道,民女与侯爷正说着话……然后箭就射中了他。」「胡说!」「我我我……没胡说。」轩辕极天冷冷一喝,竟让她的背脊渗出一层薄汗。 忽然一抹人影飘到柳雪钵身边,勾魂甚至不用动手,她已经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 「以魄的身手,要闪过一支箭矢并非难事;你老实说,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又或者,其实你也是这次事件的主谋之一?」一个莫名其妙、凭空出现的女人,原本就令人可议,但既然魄对她动心,他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但没想到他们的通融却让自己的兄弟如今躺在榻上,这样的结果,怎不教他们怒气攻心? 「这根本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眼看责任就要栽在她身上,柳雪钵当下顾不得怕,挺直腰杆对上了面无表情的勾魂。 「是吗?」嘴角噙着一抹阴狠的笑,还真像令狐魄发怒的模样。 单凭着眼前这些男人的怒气,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得过今日。她连忙以实话撇清自己的责任。「他受伤真的不关我的事,我甚至已经决定不和他成亲,要回川蜀去了。」 「是吗?」瞇眼打量她,向来城府极深的闻人翻云认为她并没有说谎。 但以魄的功力,要闪过一支冷箭应该不是难事,其中绝对有问题! 难道魄之所以无法闪过那支箭,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轩辕,我看这事得等魄清醒了再说。」 「这……」轩辕极天犹豫着。照他所想,应该立即砍了她的脑袋,好替自己的兄弟报仇!但偏偏闻人翻云看起来挺坚持的,他也只好让步,朝着门外扬声喊道:「好吧,来人啊!把柳雪钵打入大牢。」众侍卫得令,持刀将她团围住。 「等、等一下!」她不能被关啊!她还得赶回令狐家,向令狐大哥解释清楚,免得他误会了自己移情别恋。 「是该等一下。」闻人翻云也跟着出声。 「还等什么?」只是关起来,没有立即正法已经是格外开恩,谁知柳雪钵不识好歹,就连好友也跟着阻止。 「我的意思是,既然魄的伤她脱不了干系,那么就由她来负责照顾他,若在她的照拂下,魄出了差错,那么她也不必关了,直接杀了了事。」 「这是什么见鬼的建议啊?」向来沉默寡言的勾魂也忍不住开口啐道。闻人竟然建议让柳雪钵这个始作俑者去照顾魄!那不是请鬼拿药单吗? 「就是说啊!」不只勾魂不赞成,被点名的柳雪钵也急忙反对。 方纔御医已经说得很清楚,令狐魄能不能活得下来,得看他的造化。 要是他一命呜呼去见阎王,她不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闭嘴!」轩辕极天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原本因为令狐魄的倾心而对她有了好印象,这下全化为乌有。他兄弟有啥不好?她干么一副拚了命想要逃之天天的模样啊! 转念一想,闻人向来精明,从来不做对己无利之事,要是他会这么建议,一定有他的道理。 「好,就照闻人的意思,留你下来伺候魄,若是他有任何差池,朕就唯你是问!」 「可是……」听到皇令,一脸愁苦的柳雪钵还来不及抗议,勾魂已经先一步开口。 「这样好吗?」闻人翻云上前拍拍他的肩头,然后示意他看向某个方向,又在他的耳中咕哝了几句。 原本还要反对的勾魂立时住了嘴,不再多言。 瞧那手,饶是已经命在旦夕了都不肯放开,看来,魄这次是栽了。既然如此,他愿意再给柳雪钵一个机会。若是她再不识好歹,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好吧!」简单两个字就像丧钟,柳雪钵在心里哀叫。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御赐的丫鬟! 这是她的最新身份,就因为皇上的一句话,她哪儿也去不了。 这出乎意料的发展,让柳雪钵气得鼓起腮帮子,努力地瞪着令狐魄。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认真的瞧着他,说实在的,他长得满俊美的,只要他愿意,勾起那邪魅的笑容,怕天下的女子都得拜倒在他的面前。 只可惜他的心思诡谲而怪异,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味道,任何人只要有点头脑,都应该要彻底的远离他。 沾染上了就是麻烦呵! 她想走,偏偏老天爷捉弄人,如今她被困在这座御赐的大宅院里,而且还得守着他,直到他捡回小命为止。唉! 「干么挤眉弄眼的,丑死了!」虚弱嗓音冷不防响起,尽管脸色苍白,可是说出口的话却依然足以气死人。 本来,听到昏迷中的他开口说话,她应该欣喜若狂,可他竟然说她丑?! 她虽然称不上有着倾国倾城之姿,但好歹也算是长得明眸皓齿,而他竟然还嫌她丑! 哼!他那种假假的、完全不由衷的笑容,才是真的丑得碍眼。 「现在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没好气的,柳雪钵脱口叨念着,「一张脸苍白得像是死人,明明武功不弱,竟然连区区一支飞镖都闪不过,弄得自己要死不活的,还累得我不能回去瞧我娘,也不能去同令狐大哥解释,你……」令狐魄本来对于她的讥讽没有多大的反应,但一听到令狐大哥四个字,他的脸色就开始变得有些铁青。 「你大可以趁着我昏迷之际直接走人啊!」「你以为我不想走吗?要不是皇上下令非要我留下来照顾不可,否则就要诛我九族,我才不想理会你这个只会趁机欺负人的坏家伙。」盛怒之下本来就没好话,尤其是经过了两天的折腾,柳雪钵脱口而出的话语更不留情面。 「你的意思是一一要不是轩辕命令你留下来,你早就逃之夭夭?」瞇起了狭长的凤眸,一股危险气息顿时散发开来。 被愤怒冲昏头,柳雪钵完全没有察觉到,只是一个劲地将这段日子以来所受的惊怕一古脑的发泄出来。 「是啊,不然你以为凭你的所作所为,我有必要留下来吗?」当初她有求于他,希望他同她回川蜀去救她娘和心上人,可是现在心上人对她产生怀疑,让她当下决定不再求他,所以说起话来自然肆无忌惮。 再说,她才不要将自己的一生葬送在这个阴晴不定、怪里怪气的男人手上。 大不了玉石俱焚,她就是不要令狐大哥对她有任何误会。 「你当真弃我如敝屣吗?」紧抿的唇再微微往上勾,勾勒出一抹染着沧凉的浅笑。 「我……」柳雪钵本就是软心肠的人,看着令狐魄这般模样,她终究不忍,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面对她的不语,令狐魄一扫方才落寞模样,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贱样。她愈不要,他愈是想要她对自己失了心! 朝着他的「御赐丫鬟」勾了勾手,像在呼唤宠物似的。 「干么?」伫在原地不动,柳雪钵瞪着他问道,他以为他在叫小狗吗? 「我现在可是你的主子,天底下有你这样的丫鬟吗?当心要是不小心气死我,你和你的亲朋好友全都要被砍脑袋。」威胁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尤其有了轩辕的皇令在前,他更是将威胁这档子事使得淋漓尽致。 「你……」这个该死的男人! 即使在心中咒骂千万遍,但柳雪钵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步上前,脸上堆起假笑,用着极度夸张而刻意的语气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低下头来!」令狐魄脸一沉,虚弱地命令。 「干么?」虽然下解,但她还是将头低了下去。 抿唇含笑没有回答,长臂突然勾上她那纤细的颈项,电光石火间,他的薄唇宛若苍鹰般精准地衔住了猎物——她的红唇。 当充满男性的陌生麝香气息窜入她的口鼻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虽然知道他很恶劣,可是他好歹是个堂堂侯爷,他怎么可以像个地痞般,强吻她! 「不可以!」她伸手推开他,眼中有恨。 「我要你!」若她一开始对他曲意承欢,他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偏偏她不是! 她不但心怀目的而来,还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心有所属,而且她心仪的对象还是令狐家的传人! 新仇旧恨全都在这一剎那间涌上心头,她完完全全地勾勒出他心底最黑暗的一面…… 他不会放手! 他要掠夺她的心,要她臣服在自己的面前,即使必须不择手段! 这次他搂住她的腰,恣意地在她那诱人的红唇上辗转流连,完全不顾她的挣扎会害自己的伤口裂开。 即使胸口上的白布已经被血染红,他依然像头恶狮般,不断地掠夺她口中的蜜津。 反正疼痛一向是他所习惯的。 怕她快窒息,他才终于放开她,给她一些新鲜的空气。 「你……你说要我就得给吗?」气喘吁吁,柳雪钵明亮的杏眸漾起水雾,却依然下愿示弱地睨视着他。 「你会给的!」 「我才不会,你这个王八羔子!」气极了,连粗鄙的话也脱口而出。 看着气极的她宛若浑身罩着耀眼的赤焰,令狐魄欣赏地看着她。忽而,他的下腹猛地一紧,她那不断起伏的胸,竟让他产生一股既深且浓的欲望。 这是从以前到现在,在他的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以前,他基于需要去碰女人,可那仅仅只是基于需要罢了。 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仅仅一亲芳泽就产生这样浓烈的欲望。 「你看什么看,不怕我趁你受伤,要了你的命吗?大不了我豁出去了,大家一起下黄泉,还有个伴儿。」愈想愈气,虽然她对女人应该三从四德这件事嗤之以鼻,却不代表她可以任人轻薄。 手心痒痒的,她的心中不断鼓噪着一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用我的一条命,换你、你娘和你的心上人,怎么算都值得。」这话十足十地让她听了气得吐血。 「你……简直是无可救药!」不以为意,他的铁臂朝着她的腰身一勾,却被她灵巧地闪了开来。 「你躲啥呢?」轻浮的笑容再次让他的俊脸变得魔魅,那股邪气看得柳雪钵很不争气地心漏跳一拍。 这不该发生!至今,唯有令狐大哥曾经挑起她这样的情绪,他不该也能影响到她,一定是他方纔那放肆的行为扰乱了她。 「我不躲,难得白白地任你轻薄吗?」 「你难道不知道身为女婢,是该奉承上意的吗?不论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我只负责你的生命,其它的不归我管。」包括他那卑劣的欲望。 「你不知道我很任性吗?」他突然天外飞来这么一句,问得柳雪钵一时不能猜透其意。她不想开口问,他却像是和她卯上似的也不说话,只是用他那幽幽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 终于,她再一次的认输,「什么意思?」 「你认为,若是我从此时此刻开始任性的不肯服药,不肯安份养伤,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死。」他真的是拿他自己的命和她卯上了。 那话让她刷白了脸。她是可以毁约,可以去救被令狐宣钳制住的挚爱,可是一旦加上昏君来搅和,那么她连一丁点儿的胜算都没有。 「你当真这么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吗?」拿命来玩,他也真是任性到了极点。可是在他的任性中,她彷佛看见了一丝总被他隐藏的郁郁之气。 「完、全、不、在、意!」他这条命要不是碰着了他师父,早就该在八岁那年同先灵葬在丹凤衔书的奇穴之中。 「唉!」柳雪钵长叹一声。跟这种男人硬着来,永远不可能赢。因为这世上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甚至是自己的生命,而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是不会有弱点的。 「做什么叹气?跟在我身边有这么痛苦吗?」这世间多少女人只求能得到他的青睐,因为那代表着此生此世荣华富贵,就只有她与众不同。 「罢了!」她旋身,不再与他争论,用自己的背回避掉他那充满审视的眼神。 「你去哪?」 「去替你端药。」语气平静,像是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端药?!」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想着替他端药的事?对于他的威胁,她的答案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对,端药,你若不好好养身,到时若在与我缠绵之时横死在床上,你那些兄弟会将我撕碎才甘心。」一时气不过,柳雪钵撂下露骨的话后匆匆离去。 第五章 「你竟然……真的拿命来玩?」语气轻轻的,但所隐含的薄恐却是昭然若揭。 潇洒身影在柳雪钵阖上门的瞬间破窗而入,那一身的白在阳光的照拂之下,耀眼动人。 「闻人,什么时候你也变成了梁上君子了?」令狐魄恣意斜躺在椅子上,脸上透着淡淡的浅笑。 这世间若真有人懂他,非这个男人莫属。所以那重伤濒临昏迷之际,当他听到了闻人替自己留下柳雪钵,心里其实是感激他的。 「这次,会不会玩得太大了一点?」闻人翻云在见到令狐魄虽然脸色苍白,却能言谈之后,脸上的责怪淡去了些。 「会吗?」 「你……」闻人翻云见他这般轻忽自己,开口就要叨念,但想到这么做只是浪费体力,于是作罢。「知道是谁想要你的命吗?」 「不知道。」他对知道是谁要他的命没多大兴趣,只是那些人能不能争气点?别每次都是半调子。他想,既然令狐宣那只老狐狸会让柳雪钵来接近他,就不会多此一举地想要藉由这次的暗算夺去他的性命。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箭来自别的仇家。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魄的反应是不知道也不在乎。闻人翻云主动说:「人已经逮着了,是天霖皇朝的余孽,他们认为只要少了你这个神医,那么想要暗杀咱们几人,就会简单得多。」 「喔!」令狐魄冷淡低应一声,彷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你的反应就这样吗?」就是他这种万事不在乎,彷佛随时都可离世的模样,才会让他们这些朋友忧心啊! 「不然我该怎样?」难不成他该像毛头小子般,去把那个人给挖出来,然后大卸八块吗?他可没那个力气。 「好,既然你不在乎自己,难不成你也不在乎柳雪钵吗?」不与他争辩,但也不容许他置身事外。 「她与此事有关吗?」挑眉,令狐魄终于对此事有了丁点的兴趣。 「有关,她不但是一颗被人操控的棋子,而且还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别说他们不讲义气,这个消息可是勾魂好不容易才自他的亲亲老婆那儿捞出来的。 重建的「倚福安」,消息绝对不会有错的。勾魂的娘子所主持的倚福安,可是江湖上的包打听,只要她想,这世间没有秘密存在。 「是吗?说来听听。」凤眼微阖,轻声追问。 啧,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过往,但只消有关于柳雪钵的就愿意分了神,他这个兄弟这回只怕当真是栽了。 「简单的说,绝神丹其实是柳雪钵家里的不传秘毒,当年老爷子以她和她娘做人质,胁迫她爹将绝神丹给老爷子,让他用在你的身上,就是为了防止你逃出令狐家的祖坟,坏了他的大计。」 「那么真要算来,她爹也是我的仇人之一喽?」令狐魄眉眼不抬地做出结论。 「那根本不是重点!」闻人翻云没好气的送他两个白眼。 「那你的重点到底是啥?」他再次掏出怀中的小彩蛇,态意把玩着。 「重点是,现在那个人要你的命很简单,只要杀了柳雪钵即可,但他为什么不这么做?」 「因为我的身上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你是要告诉我这个吗?」否则,只要柳雪钵一死,这世上就没人能替他解绝神丹之毒,他们压根不用那么费力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显然现在除了令狐宣之外,还有另一方的人马在背后运作着,令狐宣希望他能活着回去,然后完成他十多年前没有完成的事。至于另外那一帮人马,他们要的又是什么呢?那绝对是必须经由他的存在,他们才能找着的东西。 啊!他们要的该不是他身上的九霄腾龙吧! 九霄腾龙一直是一种传说,从来没人看过。 如果那人的目标真的是他身上的秘密,那么很显然的,躲在暗处的那个人,应该很清楚令狐家的一切。 「你打算怎么做呢?」凝望着好友沉思的神情,闻人翻云知晓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回川蜀!」他想知道,究竟是谁有那么恶劣的心思和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将柳雪钵玩弄在股掌之间。 打他决定娶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一,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再受伤害。 「为了她,你决定回去面对?」看见好友从大懒猫摇身一变成为一头狂狮,不再慵懒的他,霸气十足。 只要让他有了牵挂,那么他们这班兄弟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他玩腻了,想不开就去「自寻死路」。 女人,果然是改变男人的最佳良方呵! 累! 非常的累! 尽管拖着疲惫万分的身躯,柳雪钵依然打开紧闭的房门,闪身而出。她宁愿露天而眠,也不愿和他同居一室。 倒不是令狐魄除了早上的轻薄外还有什么恶劣举动,乃是她总觉得他像是背后灵般,老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需要喘喘气,免得不是被他气死,就是被闷死。 「呼!」仰望着满天星空,原本郁郁的心情终于获得一丝纡解。 「哇!」突然,圆圆的月亮竟然印上了令狐魄那张脸,让她的心冷不防地漏跳了一拍。他不会真的无所不在吧! 今儿个白天要面对他已经够吃力了,他没事干么在她赏月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吓人啊?真是可恶! 就算她真的要想男人,也该是令狐大哥,干么无端端的想起他呢? 「雪钵!」心有所感,她猛一回头,就见令狐孤一脸苍白的伫立在不远处的大树旁。 眼见心上人就在眼前,柳雪钵一扫方才心里头的烦闷,整个人宛若彩蝶扑进他的怀中。 「令狐大哥,你怎么来了?」她还正愁无法分身回去蜀地同他解释,没想到他竟然出现了,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心顿时着了地。 「傻丫头,我当然是来瞧瞧你的啊!」轻抚着她那柔软的发丝,令狐孤的嗓音与动作虽柔,脸上却不见任何柔情。 心满意足地窝在令狐孤的怀中,汲取着属于他的气息,听着他那沉稳的心跳,柳雪钵微微轻叹。还以为令狐大哥真的误会她了,还好,他没有! 但为何她一直以为温暖的怀抱却不能再给她任何温暖? 令狐大哥的眼神……甚至让她觉得冷。冷不防地,令狐魄那张总是邪气的脸庞竟在这个时候窜入她的脑海。她的眉心一皱,硬是忽略脑海中那不该存在的影像,急急地朝着令狐孤解释,「令狐大哥,你别误会我,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答应同他成亲只是权宜之计,是我思虑不周。现在我已经回绝令狐魄,你不用再担心了。」 「傻丫头,令狐大哥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意呢!」原本爱怜轻抚的举动一顿,他幽幽的说:「只是……」他的犹豫终于让沉浸在欣喜中的柳雪钵发现了些许异样,她蓦地抬头,却见令狐孤一脸的忧伤之色。 「令狐大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令狐孤那摆明是强颜欢笑的模样,让她的心紧紧揪着。 「怎么可能会没事呢?若是没事,你干么用这样哀伤的眼神看我,又为什么欲言又止?」心中暗生不祥预感。 「傻丫头,我真的没事……」话声未竟,那颐长身子却硬生生地摇晃了数下。 「令狐大哥,你究竟怎么了?」原本溢满心坎的欣喜全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忧虑之色。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令狐大哥看起来一脸的苍白与疲惫,连站都站不稳? 「你快说!」 「我……」话到舌尖,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是不是你爷爷又逼你做什么了?」虽然他没有回答,但见他那默然不语,看来八九不离十。「他究竟要你做什么?」 「他还会要我做什么,不过就是逼我想方设法将大堂哥给接回去。」他的语气透着苍凉,知道该怎么讲会让柳雪钵的心揪成一团。 泪,盈眶。为了他的委屈。 「虽然我知道委屈你,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如果可以,她不想听,因为她已经从他那充满犹豫的眸子中,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我不要!」她直接拒绝。 「嫁给他吧!外面都在传,说他真的爱上你了,只要你愿意嫁给他,我相信他会随你回川蜀的。」 「你……」柳雪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纤细的身驱不禁摇摇晃晃。他竟然…… 不,她一定是听错了!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要求什么吗? 啪!一巴掌硬生生地落在他那如玉的颊上。他闪得过的,但却不闪不避,是想借着这一巴掌断了两人之间的情份吗? 「为什么不闪?」她怒声质问。 「这是我欠你的。」 「你……」原来这巴掌是偿还她的情吗?从此今生再也无缘了是吗? 未语泪先落,一颗心空空荡荡,宛若被人硬生生地剜去了一大块,可她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感受那种疼了。 苍白的脸上,泪水划开浅痕,她面无表情的说:「你用这巴掌买断了我们之间的情份,也用这巴掌让我不得不替你做这最后一件事是吗?」 「我求你!」双膝一弯,竟然就要跪下相求,柳雪钵见状却快速地闪开。 心结成冰,她无福承受他的跪拜。 真正有爱的人,不该如此对待。她甚至开始怀疑他们之间曾有的情感在令狐孤的手中,只是一份足以驱使她的筹码,否则他怎么忍心? 「不必你求,我会嫁的!」银牙紧咬,她终究应允了。 这一切太过荒谬,她却没有选择,不单单是因为对他的情,也因为他曾经施予她的恩惠。 「一个月后,令狐魄必然踏上川蜀之地,我也会去令狐家接回我娘,我希望到时我娘的病和她身上的毒都已经治愈,一旦我接出她,咱们两个纵使在路上相逢亦是陌生人。」话落情绝,柳雪钵傲然回身,即使必须费尽身上的每一丝力气,她都要自己挺直腰杆。 只是那步伐一步沉过一步,终于,她瞧见了门扉,咬着牙挺着气,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拉开门,闪身而人。 厚实木门被重重阖上之际,所有佯装的坚强全都像是破了个口子的皮球似的,瘪了! 她全身无力,只能任由自己坠落…… 「很丑,你知道吗?」讨人厌的身影,讨人厌的声音,讨人厌的笑脸……透着迷蒙婆娑的泪眼,望着那个讨厌的人,她不想被他瞧着她的脆弱。 啪!柳雪钵一掌挥出,她原意是为了驱赶令狐魄,没想到那巴掌却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颊上。 红红的掌痕浮现,她却笑了。她今天是打人打上瘾了呵! 「你……」生平第一次被人甩了巴掌,狂怒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全身劲力凝于掌心。 可愤怒来得突然,去得也很突然,一颗晶莹的泪珠彻底夺去了他的目光,怒意霎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也不晓得的情绪。 是怜惜吗?他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她的泪在他的心里勾出一种带着微酸的疼。他步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柳雪钵却用她哭得沙哑的嗓音喊道:「你要我是吗?来啊!」话声才落,她使劲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一片红艳的抹胸,衬着她雪白的肌肤,那是任何男人部无法拒绝的诱惑。 令狐魄是男人,亦觉得心动。 但他却褪去他的披风,朝着她兜头罩下,那绣着腾飞大鹰外衣衫牢牢地将她的狼狈掩去。他一屁股坐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地将她揽在怀中。 「哭吧!我帮你挡着,不会有人瞧见的。」说完话,他闭上眼,然后将她那细碎的哽咽尽数收拢在他的心间。 这一次,向来说话气死人不偿命的他,什么话都没说,甚至连开口问她究竟怎么了都没有,只是静静地伴着她,任由她的泪透湿他的衣裳,也钻进他的心坎里。 骗人的吧! 铜镜中那两坨可怕的红肿直接否决了她的想法,心蓦地沉入无底深渊。她真的做了那么丢人的事,竟然拉开自己的衣襟,请他……侵犯自己! 喔,她真的没脸见人了!双手捣着双眼,暗暗咒骂自己毫不知耻,往后,只怕那个卑鄙的男人有得说嘴的了。 几记敲门声响起,她微微一凛,心知在这偌大的府邸中会来找她的,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了。 像是鸵鸟似的,她将启己的头埋入双膝之间,硬是不理。 门外那人像是弹琴似的,想到就敲个几声,耐性十足。 那不断响起的敲门声活像是要逼疯人似的,最后柳雪钵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走上前去,一把拉开门,急吼吼地道:「我不回应就是不想理人,你……」话还没说完,她的红唇已然被封住,辗转吸吮,令狐魄似乎是尝她尝上了瘾。 今日的吻回异于往常,本欲抗拒的柳雪钵一时之间被他的轻狂给震住了。 昨夜的一切选在这时候浮上心头,她的心思一乱,竟然傻愣愣的任由他轻薄,而没有丝毫反抗。 「咱们成亲吧!」他笑得活像是偷了腥的猫儿,好不满足。脸上神情少了往日那种令人憎恶的邪魅,多了一丝孩子似的顽皮。 「我……」明明知道自己该答应,毕竟她承诺过令狐孤,可是,那个「好」字到了唇边,却怎么也吐不出去。 「成了亲后,我带你回川蜀。」 「告诉我,为什么明知道我心中有别人,还执意娶我?」他的答案很可能只是「好玩」二字,也知道自己听到这个答案会被他气到吐血,可偏偏她就是有一股冲动想问。 「因为……他不懂得珍惜,可是我懂。」出乎意料的答案,却成功地拨乱了她的心弦。他怎么可能会懂?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意的人,怎么可能懂得「珍惜」二字? 这绝绝对对是他请君人瓮的谎言,可是望着他那认真的眼神,她的心竟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你骗人,我不会上当的!」心底的警戒,让她毫不迟疑地戳破他的谎言。 连一向深情如斯的令狐孤,都会为了他的责任,而残忍的切断那真真切切的情感,玩世不恭的他又怎么可能懂得? 「你可以认为我骗人,我无所谓。」反正他被人误会得很习惯了。「不管我是不是骗人,反正你答应他要嫁给我,也答应他要带我回川蜀的不是吗?」 「你知道?」原来昨天他听到了一切,也看到了一切。 那么不堪的一切,他都看在眼底。 该死的!分不清是谁该死,柳雪钵只知道现在的她有股想要杀人的欲望,而他刚好该死的就在她面前。 昨日的好感全都烟消云散。 明知自己不敌,但她仍是运劲于掌,恼羞成怒的想要好好教训令狐魄这个可恶又该死的男人。她都还没行动,一块镶着翠玉的项链已经戴上她那纤细的颈项。 「这是我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想,她应该会很乐意看我将它交给了我的媳妇。」没有华丽的词藻,却软了她的心!这是他头一次提起他的娘,也是第一次他脸色认真,没有一丝轻浮。 「你真的要娶我?」 「真心诚意。」 「即使明知道我别有所图?」 「不过就是要我回川蜀之地嘛!」那些人太烦人,早早回去解决也好。 「你明知道我心中尚有别的男人,依然坚持娶我?」 「那种没用的幽魂,怎么胜得过真实的我呢?不用多久,我保证你的心里只会有我一人。」只要他愿意,这世上没有啥事是他办不到的。 更何况就他昨日所见,更认定令狐孤不过是老狐狸教出的一颗棋子,这样的男人怎么配得上雪钵这种灵巧聪慧的女人呢?所以只要他想,即使是向来讨厌自己的她,迟早也会将他放进心坎里,然后就像对令狐孤那样,对他绝对的忠心、绝对的奉献。 「你……」真是自信过了头!她想出言讥笑,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反倒是自己的一颗心为了他的笃定而乱了拍子。 「别再犹豫了,顶多我承诺你,要是我不幸英年早逝,我让轩辕不降罪于你,还有这一幢宅子也让你娘养老,这样总行了吧!」听他那种说话的语气,柳雪钵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开来。 这人真当成亲是在做买卖吗?竟然用这样的方式在说亲! 昨夜他无声且温暖的怀抱突然浮现她的眼前,原本有些犹豫的心更乱了。其实,他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坏吧!一个真正的坏人,不会有他那么温暖的怀抱。 「真的要我嫁给你?」她再一次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不只是在问他,也在问她自己。 「废话!」一双狭长的凤眼猛翻白眼,一副很想揍人的模样。 敢情他刚说了那么多,只是在浪费口水吗?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直接捆了她,掳去拜堂了事算了。以往的他,或许真的会那么做,毕竟他向来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偏偏对她,他就是不愿这么做。 只消想到她昨夜的泪,心中的揪疼就蓦地窜起,他不忍啊!听着他那粗鲁的咒骂,望着他那没耐心的神情,柳雪钵却笑了。 「走吧!咱们成亲去。」在方纔的一剎那,她感受到他的真心,这个男人用他的方式帮助她。 或许,他真的不像她以为的那么可恶吧! 第六章 龙风烛,鸳鸯帐,人目的除了一片喜气的红,还是红。柳雪钵透着珍珠帘子屏息以待,唯有那搅成麻花辫的十指透露她的紧张。咿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她整个人像是中了定身咒似的,僵住不动。他怎么来得这般快?男人成亲不都应该在前厅被灌得烂醉吗?「你不该答应嫁给他的。」是谁? 伸手拨开珠帘,只见一位蒙面黑衣人,柳雪钵猛然一愣,虽只看得见眼睛,一种既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她的心里回荡,但她真的不认得他。 「你是谁?」 「我是要来杀你的人。」薄抿的唇衔着一抹冷笑。 晶亮的双眸带着浓浓的警戒,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依然能够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为什么?」她不曾和人结仇,他又为何要闯进这戒备森严的令狐府杀她? 「因为我不能让你与他成亲……」话声未竟,一把利刀已经在她的颊畔划出一道血痕,那刀势来得又急又猛,让她几乎连闪身的机会都没有。 「我与不与他成亲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什么时候她的亲事和每个人都有关系了?令狐大哥是这样,眼前这个黑衣人也是。 「当然很重要,我十几年来的复仇计划,只怕因为你而功亏一篑,你说关不关我的事?」那人扬声冷冷地说。 「计划?!什么计划?」关于令狐魄的吗? 为什么?十几年前,令狐魄不过是个孩童,这仇恨究竟从何而来?脑中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快速飞转,该留下他,或是不该留下,以他那深沉的恨意,一定会对令狐魄不利。 但,她能吗?以自己的武功,只怕难以逃过这一劫。 但她只要撑到有人发现这厢的躁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更何况,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我花了将近一辈子的时间,盘算着大计,眼看就要功成,我万万不能让你破坏这一切。」言语益发冷冽,攻势也益发凌厉。 柳雪钵是柳家唯一的传人,绝对有办法能够延续令狐魄的生命,依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一旦少了绝神丹的牵制,将无法藉由他身上的秘密得到令狐家的宝藏。 「你究竟是谁?」听他说得似乎对这一切了如指掌,他的身世着实令人好奇。 要解绝神丹的方法有二,一是用她身为柳家之女的鲜血喂食中毒者七七四十九天,另一种方法则是以自身之阴气调合中毒者之阳气,再加上一套不外传的独门内功心法,方能解开中毒者体内的毒性。 此两种方法,不论何种,对于解毒者的身体都会有极大的伤害,所以这一直是柳家的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 那日,当令狐魄再次向她提到成亲一事时,她之所以会答应,除了对于令狐孤的表现感到灰心之外,也是因为自己曾经承诺过会替他解毒。 「我是谁并不重要。」这人浑身上下就是一个冷字,若不是他会讲话,她会以为他是用冰块给雕塑出来的呢! 想到这里,柳雪钵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刻意地朗声一笑。 「你笑什么?」他眼中突然冒出怒火。 「笑你这个贼人只能畏首畏尾的躲在暗处,甚至连名号也不敢报,应该是忌惮令狐魄,怕他来找你报仇吧!」激怒他也许会伤了自己,可是却能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也为令狐魄多争取一些时间。 「我会怕他?」他显然对于她的说法很光火,眸中杀意更盛,手中闪着寒光的剑直指她的心窝。 「你当然怕,要不然……」一边继续撩拨,一边在心中暗暗寻思脱身方法。 突然间,一抹熟悉的嗓音在她的耳际响起。 一仰首,映入眼帘的竟然令狐魄与闻人翻云那一对哥俩好,不知什么时候窜上梁,做起了梁上君子。 「呃……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诧异地望着眼前飘然落下的男人。令狐魄几个大步上前,伸手将身着艳红嫁衣的柳雪钵给搂进怀中。 「你是我的娘子,今儿个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不来谁该来?」虽然脸上带笑,可是他的双眸冷然地对上眼前的不速之客。他简直不敢想象,他若是没有听从闻人的猜测,那么等到他进了新房,瞧见的会是怎样的景象。一想到雪钵很可能死于这个黑衣人之手,他心中的怒气便冲上天。 「你究竟是谁?」迷离语气让他那宛若刀雕斧凿的脸上,更添一抹阴邪之气。听黑衣人的语气,彷佛恨极令狐家,甚至恨极了他,为什么? 以前的他,断然不理会这种仇恨,因为他无惧死亡,甚至是欢迎死亡的到来。 可现在,深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柳雪钵身上,只消一眼,他便知道自己再难重拾以往的那种不在乎。 「哼,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我会来?」守株待兔是吗?看来是他小觑了令狐魄。 不过无妨,他要报仇,令狐家的每个人他都不会放过,而他该得的,他也不会放过。 「想知道?不如回去问问你们令狐家的老爷子吧!」话声未竟,掌风已起。闻人翻云和令狐魄早见惯了这种场面,毫无惧意,屏气凝神,准备迎战。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原本被护在令狐魄怀里的柳雪钵却先众人一步地闪身而出。 令狐魄伸手想要将她扯回,却已经来不及,眼看着那一掌就要袭上她,想也没想,他的脚跟一旋,用自己的身躯挡去了那强劲的一掌。 黑衣人在击出那掌的同时,立即趁隙逃窜而出。柳雪钵出于本能的想要追上,一心挂着不能让那人逃走。不然,那人在暗,他们在明,难保他不会再冒出来放冷箭。她的身躯才灵巧地窜起,令狐魄那石破天惊的一吼几乎震破了她的耳膜。 「你该死的究竟在搞什么?」止了步,她回首便瞧见冷狐魄铁青着一张脸,深幽的双眸黑泓还盛着满满的怒火射向她。他在发火,而且对象是她!她是哪里犯了天威,惹来这一声狂吼? 「你在生气,为什么?」她小心翼翼的询问。 「你以身涉险,他舍不得。」看着好友的一脸怒容,和始作俑者的一脸无辜,闻人翻云很好心的开口解惑,可是他的多事却换来令狐魄的一记大白眼。 「舍不得?!」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记忆中从来不曾有人为她舍不得过,心湖蓦地因为这三个字再掀波涛。 「是啊!就是舍不得。」闻人翻云大嘴巴的说。 想来好友这次是真的沦陷了,方才一听他说新房可能会有不速之客,他便啥都不管地随他潜了进来。以魄的性子,向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刚刚若非顾及柳雪钵的安全,那人只怕早成了瓮中之鳖。 「你,出去!」恶狠狠的一瞪,铁青着脸的令狐魄下起逐客令。 「喂,连兄弟的面子都不给吗?」调笑完好友后,闻人翻云倒是很识相地离开新房。只是临走前仍不忘回过头,笑颜灿灿地对着犹然盛怒中的令狐魄提出善意的建言。 「我说你可别把时间浪费在生气上头,要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话声一落,回应他的却是砸在门板上的夜光翠玉杯。 「啧,火气还真是不小,我看雪钵妹妹,你可要多担待了。」伸手掀开在她眼前晃荡得令她头昏的珍珠帘子,柳雪钵那双清灵的眸子依然盛着满满的不解。他的怒气究竟所为何来?真的如闻人翻云所说,是因为舍不得? 怎么可能?这个男人向来玩世不恭,这世上有什么事是真的能令他挂怀的。 就连这婚礼也是在他觉得有趣的情形下才拜的堂。 「下次不准你再这样!」没头没脑的,他难得收起总是挂在捡上的轻浮笑容,很认真的命令。 「我又没——」又没怎么样!那个黑衣人是个坏人,她打坏人又哪里错了? 「你闭嘴!」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令狐魄心底的怒气就全打一处来。她真的当他是死人吗? 这里可是令狐家,而她是他的女人,他不需要她来为他屠龙。 「你究竟——」被吼得一愣一愣的柳雪钵试着跟他讲道理,可是每每话才出口就被打断。 「你是今天的新嫁娘,记得吗?」 「我……」记得啊!这种事谁会忘啊?就算她真的忘了,那满室满身的红,也会无时无刻地提醒她。 「我想你应该是没忘,可你倒是说说,这天底下哪有新嫁娘碰到这种事会争先恐后的往危险里头冲?你该做的是乖乖待在一旁,然后让我来解决。」 「可是……」 「还可是!你知不知道,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那人要不是忌惮我与闻人在场,早就取了你的小命。」呃,眼前这个男人真是那个总是慵懒得像只大懒猫的男人吗?以一个身中剧毒的人而言,他会不会太过中气十足了一点?还好轩辕极天御赐的这间宅子造得好,要是稍微年久失修的房子被他这种吼叫声凌虐,只怕早就成了废墟一座了吧! 柳雪钵的心里犯着咕哝,却也识相的没将心底的想法给说出口。毕竟,她不是笨蛋,知道在他盛怒下捋虎须可不是一件聪明的事。 「下次不准你再这样了。」长长的暴吼后,终于有了结论。 「怎样?」 「当我是死人,遇到事就往前冲。」怒气虽减,但余怒犹存。 「可是,我已经习惯了自己解决事情。」她小小地扬声抗议。打小,她的遭遇让她习惯了凡事自己来,就算后来恋上了令狐孤,很多事情仍是由她自己打理。她做不来柔弱无骨的小女人。 「习惯是可以改的,你只消记住我令狐魄是你的夫婿,只要我没死的一天,凡事都有我替你顶着,懂吗?」也许他只是为了男人的面子问题,也许他根本不是真心,但她听了,却觉得自己的喉头彷佛梗着一个硬块,红了眼眶。 从来都是她做旁人的天,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愿意做她的天,只有他! 「你还在发愣,我的话你究竟听懂了没?」他粗声粗气的讨她一句承诺,唯有这样,他高悬的心才能落下。 方纔,见她冲动的街上前去,眼见刺客一掌击向她时,他的心几乎停止。 「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情是紊乱而复杂的,有那么一时半刻,她真的有种冲动想要问他一句——你能当我的天多久?终究她还是没问出口。因为问了,彷佛像是在索讨。 尽管他的表现不像,但是他们之间终究只是一场交易罢了。 「那个人究竟是谁?」咽下了已到舌尖的话,柳雪钵不愿再在那会惹她烦乱的话题上打转,径自问道。 「我不知道。」没有得到自己要的承诺,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令狐魄难免有些气闷。 瞧他那只差没嘟起嘴来扬声抗议的模样,柳雪钵的嘴角、眼底忍不住藏笑。面对他,她似乎愈来愈能够轻松以对了。 「你笑什么笑?还有我问你,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你,还说什么解毒之类的?」气归气,他可没忘了方才黑衣人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事。 「呃……你不知道吗?」她讶然的问道。 要解绝神丹的毒性,除了她的血之外,就是与她交欢。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他是知情的,所以才会三番两次的说要娶她。 原来他不知情。那么他干么锲而不舍的想要娶她啊? 「你真的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他满脸的不解,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他脸色又沉下。突然,柳雪钵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眼前这个男人看似狡猾,但其实……笨得可以! 「其实……我就是你身上奇毒绝神丹的解药。」他们柳家世代为了研究毒,从小奇花异草食人无数,倒也不觉得自己的体质有异。 要不是她祖父有次在采药的途中过袭,中了绝神丹之毒,却没有毒发的迹象,祖父这才潜心研究,发现他们柳家人身上之血能解绝神丹之毒。为了保护柳家子孙的安全,这一向就是柳家不外传的秘密,她不懂,为什么方纔那个黑衣人会知道? 这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真正知情的人就只有令狐孤。想到这里,突然一阵恶寒袭上她的背脊,她随即摇摇头,想要甩去脑海中的想法。 不可能!不可能是令狐大哥,虽然他对于解毒的方法知悉得一清二楚。 「你是我的解药?」她想到解毒的方法有二,其一是以自己的鲜血为引,让中毒者连服七七四十九天,另一种方式便是…… 即使在精致的粉妆之下,令狐魄依然没有遗漏她颊上那抹突然泛上的艳红。那红,让他心猿意马,也让他整个烦乱起来。 「到底是什么意思?」看着她的转变,令狐魄执意想问个明白,可是他愈是逼问,柳雪钵却愈说不出口。 「弄不清楚,就去搞清楚了再来。」最后,她索性推令狐魄出门,然后用力地阖上门。她相信,就算他不知道,他那几个朋友之中,一定有人知道,否则他们怎么会同意让他迎娶她为妻。所以她说不出口的话,就由他们来说吧! 「喂,你搞什么啊?」突然被人扫地出门,令狐魄一肚子火。 面前这扇门对他而言不是问题,他只消脚一踹,绝对变成一堆废木。可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她那难得一见的娇羞模样,显然有些话是她说不出口的。她说,弄不清楚就去搞清楚,找谁搞清楚呢? 啊!有了,那个人绝对知道。 轰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惊天地、泣鬼神。 勾魂反应极快地将自己身上的软被包住他的亲爱娘子,不让一丝春光外泄,这才抬头恶狠狠的瞪了来人一眼。 也只有他,才会任性地大摇大摆夜闯人家的卧室。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儿个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你是嫌捉贼不够刺激,非得来我这儿闹一下,才觉得够本吗?」语气听似有些盛怒,其实却掺着一丝纵容。 光着身子的勾魂回头再次确认他的亲亲娘子被他包得密不通风之后,赤裸着精壮的上身,翻身下榻。 「半夜扰人好梦,你最好有很好的理由。」 「我不是要来找你的,我是要来找她的。」长臂一指,直指塌上那团隆起物。 「你找她干么?」 「问她事情。」 「什么事?」脸色微变,即使是自己的好兄弟,可是三更半夜来找人,勾魂也忍不住地板起脸。 「放心,我对她没兴趣。」令狐魄径自朝着那团隆起物问:「究竟柳雪钵得用什么方法才能解我身上的绝神丹?」问题一出口,便见那团隆起物不断的起伏,他看那起伏挺碍眼的,因为白痴都知道她是在笑。他的问题很好笑吗? 回头,当他看到勾魂原本严峻的脸庞上也染着浓浓的笑意时,一股无明火自他的胸臆窜起。 「有什么事是我该知道而不知道的吗?」瞇眼狠瞪,语气虽柔,可警告意味十足。 「呃……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们一直在想,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来问这个问题。」一向他们最头疼令狐魄对于生死的轻忽态度,他总是漫不经心,一副随时可以撒手人寰的模样。他们隐瞒,是希望他问,因为问了,就代表他开始懂得在乎。 「问不问,很重要吗?」心中的耐性正快速的消失之中。 「是挺重要的。」难得的长篇大论正要开口,可是令狐魄的冷眼一瞪,勾魂连忙道:「娘子,你来说吧!」 「喔。」锦被下的人儿低应一声,然后像雨后春笋般,从棉被里冒出一个头。 「要解你身上的绝情丹很简单,就是要与流着柳家血脉的女人交合,又或者要喝她们的血做药,连饮七七四十九天。」交合……这两字轰的一声在他的脑中炸了开来。 该死的,那个女人干么不自己对他说,害他鲁莽的闯进人家的闺房,活像个白痴似的问这个蠢问题。 「我……她……」向来辩才无碍的令狐魄,此时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来。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瞧好友那副蠢样,总算报了今日被人「打扰」的乌气。 勾魂难得好心情地又帮自己的娘子补充说明,「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个黑衣人今夜会闯入新房,想要取她性命的原因。」这个方法听起来很简单,以前他们干么不说呢?知道他心里的疑惑,勾魂解释,「那是因为大约八、九年前,就在轩辕好不容易查出柳家人能解你身上的毒时,柳家突然遭到横祸,一夕之间被灭了门。」原以为柳家人都死了,自然没有提及的必要。 「所以今夜那个黑衣人会将目标放在雪钵的身上,其实是要取我的命?」终究,她还是受他所累。 「对!」勾魂迫不及待地催促,「现在你搞懂了,可以请你转过身,然后走出去了吗?」 「我……」她知道这一切,难不成…… 一抹想法窜过,令狐魄心中一凛。以那个女人那颗笨脑袋,一定认为他是为了解毒才硬要娶她为妻的吧? 踩着僵硬的步伐,就在勾魂要朝着妻子秦弱水走去时,令狐魄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他再问。 「还不知道。」这回向来包打听的秦弱水也摇头,「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局,目的则是要让你们令狐家从极盛走向衰亡,所以要找出幕后黑手,咱们可以从令狐宣的身上着手,看看究竟是谁告诉他丹凤衔书这个穴位和得生人同葬的方法。」甚至包括柳家的被灭,都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关系。 「谢。」令狐魄若有所思,神色凝重地走了。 重得一室的宁静,勾魂还来不及对他的亲亲娘子下手,秦弱水却已经先一步的仰首询问。 「他会没事吧?」 「他不会有事的,以前的他不过问令狐家的任何事,包括自己的毒,可其实过去像根针似的扎在他胸口,如今柳雪钵的出现,让他愿意去面对,这是好事。」 「可是……这整件事听起来却像是一个极大的阴谋。」 「无妨,魄有我们,任何阴谋都难不倒我们的。」 「那就好,我还挺喜欢雪钵那姑娘的,希望很快就会雨过天青。」 「女人,与其担心他们,你不如先担心自己吧!」眼见秦弱水一颗心全挂在旁人身上,勾魂当下心头很不是滋味,立刻以吻封缄,不让她再多说一句…… 至于魄的事,也该是时候彻底一次解决了。 第七章 瞇眼看着眼前那个鬼鬼祟祟,活像是偷儿的身影,令狐魄是愈看愈火大。她在躲什么? 瞧瞧她那左看看、右闪闪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她在躲的人是他。毕竟在这偌大的宅邸,和她有瓜葛的人只有他。 白日,她不是躲在房里,就是迂回前进,而他则忙于探查那些尘封已久的陈年往事。以前,他不想管,是因为他觉得那与他无关,从他被自己的亲爷爷关进墓中活葬开始,他就不认为自己是令狐家的人。 可是现在,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不但拿他当目标,连雪钵也被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这下,他不可能不管! 谁知他在这厢忙着探查,她却在那厢忙着躲他,只要一想到她的企图,他的心里就充满浓浓的愤怒。 忽而,恶念一起,令狐魄宛若苍鹰拔地而起,几翻盘回,人已经悄然无息地落到她身后。 专注于躲人的柳雪钵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只是一个劲地探看。 在确定前方目标物存在后,她蹑手蹑脚的往前迈出一步、两步…… 「你在躲什么?」飘忽的嗓音却像一阵刮骨的寒风扫过她背脊,她彷佛中了定身咒,无法动弹。 该死的!他什么时候「飘」到她身后,为啥她毫无所觉? 「我不是在躲你!」话才出口,她就忍不住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简直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看着她那咬着唇、懊恼不已的模样,令狐魄不禁朗声纵笑。 只觉这样的她着实可爱万分。 看似坚强,实则脆弱。 看似成熟,实则有着孩子般的举止。 这个女人,总能在矛盾之中带给他最大的乐趣! 「为什么要躲我?」朗笑之后,他终究忍不住问出他的在意。 「我……」她想否认,但也清楚就算再怎么否认,他也不会相信。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的感受,最后索性沉默以对。 「为什么不说话?」 「我只是不想见你不行吗?」被逼到墙角的柳雪钵,口不择言地朝他吼道。 「你忘了咱们是夫妻?」让她轻易躲了几天,她似乎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他不介意提醒她一下。 「那不过……不过就是……」 「不过就是什么?」他真的很想知道,他们的拜堂成亲在她的心里算什么。 柳雪钵欲言又止,望着他坚决的目的,终究还是开口说:「我们都知道那是一场权宜之计,只是为了解你身上的毒,而我则能完成自己对令狐孤的承诺,将你带问川蜀。」 「就只是这样吗?」昂然的身躯蓦地朝着她逼进一步,似要以浑身的气势逼出她的真心话。 「如果只是一场权宜之计,那么你不必牺牲自己的清白,直接用你的血让我入药不是更简单吗?」他不晓得的是,即使以她的血入药,在用药期间,他依然要因为她的血气和毒性相抗衡而日日承受蚀心之苦。 最简单的方法,却是让他受苦最深的方式。她很想这么做,可是心头却隐隐泛着一丝的不舍与不忍。 「要不然你以为呢?」被他的逼问逼得心浮气躁。 一开始,她真的并不打算用自己的清白去救他,与他成亲有一大半是因为对令狐孤的态度感到心灰意冷。 可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的心思却变了! 她的思绪开始随着令狐魄而起伏,甚至不愿他再受到一丝苦楚,所以她才会躲着他,希望能先厘清自己的心,再来决定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我说,从一开始我娶你进门就不是因为解毒,你相信吗?」 「我……」柳雪钵被他那炯炯的目光看得一阵心慌。她想说她不相信,可是她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从他的种种表现,她早就知道他迎她入门并不是为了解毒,其中原由却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她怕想得愈深,他们之间的纠葛就会愈深,而那并不是她所乐见的。于是她言不由衷的扬高声调,「不是吗?只要与我……与我……交合……你便可以摆脱那苦苦纠缠着你的痛苦,娶我是最简单的方式。」 「当然不是,我会迎你入门,是因为你吸引我,一开始是你的笨,再来是你的忠心,最后……则是你整个人,我想我早不知何时就爱上了你。」头一次,他毫不保留地说出自己的心意。听了他的话,柳雪钵却慌了。 「你胡说!你才不是因为爱上我,你只是为了解毒。」猛地摇头,她拒绝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令狐魄却不让她逃避,拉开了她捣住耳朵的手,很认真的说:「你知道我一向不在意生死,如果不是不经意爱上你,我何必费力让自己活下去?」 「你……」柳雪钵被他认真的表情和表白,震得一时无法言语。他想活下去是为了她?是谎言吧? 「骗人的,你明知道从一开始我的接近便不单纯,你怎么可能会爱上我?」她激动的哑声嘶喊。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纵使你是真心想置我于死地,但爱上了便爱上了,因为爱上你,我才会执意娶你为妻,就算你下愿意为我解毒,我也不在乎,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悔。」 「你……」他的话好真,真到她真的想要相信,可是……她不敢啊!「我永远不会相信你的!」突然间,柳雪钵愤愤地留下这句话,便回身飞奔而去。他一定是在耍她! 她没那么笨,不会相信的! 令狐魄不怒反笑,望着迅速变成黑点的人影,轻声喃道:「你会相信的,因为我的确是认真的。」 这下,她躲人躲得更凶了。 但随着时间流逝,她的心情却益发躁动。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话不时出现在她的脑海,她愈想遗忘,他的一字一句却深深刻进她的心底,不停回荡着。 心,一日日的受到他的牵动。 今儿个,又该足月圆时分,他还好吗? 想着想着,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往令狐魄所居住的宅子走去。她想去瞧瞧他,绝不是因为相信他的话,她不过是去瞧瞧他还有没有体力活着随她回到川蜀。 目的地就在眼前,她的脚步带着一丝急切,倏地顿住,只是远远的瞧着。她的心在抗拒,可是步履却想向他靠近,就在这迟疑时刻,突然她的身后幽幽飘来一句话—— 「我说望着门,你真的看得清楚吗?」吓!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她倏地回头,却见闻人翻云正以一双似笑非笑的深幽眼神觎着她。 「咳!」她轻咳一声,「我又不是要来看清楚什么,我只是顺路走走,走到了这儿。」呵!这话说给别人听,或许会信,可是说给他听,他压根不相信!毕竟这座宅邸是他监的工,他对于大宅房间的位置了如指掌。 新房与魄原本居住的院落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顺路?也太过牵强了吧。 嗟!承认担心会少她一块肉吗? 「既然是顺路,又为啥不进去瞧瞧自己的夫婿呢?今夜的他只怕不好受。」 「他怎样了?」柳雪钵迫不及待地追问,脸上的焦急根本来不及遮掩。瞧见闻人翻云脸上的笑颜,她这才欲盖弥彰地想掩去脸上的焦急。 「他的固执和任性,你是知道的。」一句话道尽了他们这些好友的无奈。 「就算是这样,你们个个位高权重,就算用逼的也要让他不再任性下去啊!」这话带着浓浓的责备,不再是以往那种事不关己的语气。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用尽一切的方式来逼你和他圆房,让你替他解毒?」 「我……」她一时语塞,说不出「是」,也说不出「不是」,最后只能吐出话说:「我可以用我的血为他调药。」 「你以为他会服下药吗?」闻人翻云嗤之以鼻,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天真。 抿唇不语,柳雪钵心里挣扎不已,这些闻人翻云全看在眼底。她真的如魄所言,对他没有一丝情份吗? 闻人翻云嘴角噙笑,顺手拦下奴婢们正要送进房里的茶水,然后大刺刺地推开门。他想要做啥?柳雪钵一颗心蓦地吊得老高,闻人翻云与令狐魄的对话已经窜人她的耳际—— 「魄,你该进药了。」 「这药对我无效,我又何必喝?」 「谁说这药无效,这可是柳雪钵的血,只要你喝上七七四十九天,从此你就是一尾活龙了。」 「我不喝!」紧随着这话而来的,是碗儿砸地的破碎声。 「为啥不喝?」 「我宁愿死,也不想再让她误会我是为了活下去而娶她的,我压根就不想利用她!」这话压根不该从他口中道出,可却又那么的真实和令人震撼。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前迈进,此时此刻,她想见他,也想问他:为啥到了这种时候依然这般任性? 心,翻腾着一股渴望与怒气,她笔直地走进那扇门,然后她终于见到了那个困扰了她心思好些天的男人。 豆大的汗珠,浓重的粗喘,苍白的神色,可这一回,她在他眸中瞧着了他的贪婪,他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 在四目交接的同时,她没有察觉闻人翻云带着一脸的满意悄然离去,甚至体贴地为他们阖上门。 悄然走近,一双柔荑忍不住抚上他那布满冷汗的额际,另一手则抽出自己的绣帕,细细地为他擦拭着。 这么简单的动作,她却可以充份感受出他此刻的痛苦。 绝神丹的恐怖,在于一旦毒发,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如被针刺一般,饶是神仙只怕也得开口求饶。此毒愈到最后,痛楚会日渐加剧,到最后毒性蚀心,大罗神仙也会承受不住痛楚,自绝而亡。而他却咬牙承受,倔强得连一丝呻吟都不愿逸出口。 「这样会比较不痛吗?」她不解地轻喃,但心里很清楚,他这样的举动只是会让自己的苦楚更加难以忍受罢了。 望着他那倔强的模样,柳雪钵的心蓦地泛起一阵阵抽疼,她有些明白自己的心疼所为何来了。因为在乎,所以她再也不能坐视他继续折磨自己。 「你……不该来。」以往月圆之时才会发作的毒性,如今却益发频繁,他不想被她瞧见自己虚弱的模样,更不想让她以为自己是在博取她的同情,这是他唯一仅剩的自尊。 「为啥我不该?」被他排拒在外,引发她一阵怒意。 明明是他口口声声说娶她是因为爱她,可是当他面临痛苦时刻,他却又毫不犹豫的将她排拒在外。这算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即便她的外表是那么刚强,可是令狐魄却很清楚,其实她的心有多么柔软。要不然,她不会为了想救令狐孤脱离苦痛,而勉强自己嫁给他。 「你需要同情吗?」她毫不客气的冷哼了一声。像他这么骄傲的男人,把同情用在他身上是种浪费。他不需要! 「是……不需要。」俊朗的容颜蓦地笑开,她那睥睨的神态,让他不再那么难受。 「你要记得,不管我做什么,都不是为了同情你。」在说这话时,她骄傲得宛如女皇。 一双深邃如潭的眸子定定地瞧着她,良久良久。 直到他瞧清楚她眸底的坚定,向来什么都不在意的他竟然有些慌了。他强撑着自己虚弱的身子,挣扎着想要从杨上爬起来,她却用一只手就制止了他的蠢动,压着他继续躺在床上,「你不可以!我不要!」令狐魄慌乱的拒绝,他知道她想要做什么,而那却是他最不想承受的。 望着他的挣扎、他的愤怒,柳雪钵只是静静地望着他,说:「在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之后,我想,你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纠缠,或许是从初相见的那一刻就已经确定了。 柳云钵勾唇,扬起一抹娇媚诱人的浅笑,顿时让令狐魄的头皮整个麻了起来,虚弱的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俯身,不顾他的挣扎,轻啜他的薄唇。 「你……不可以!」 「一向都是你在任性,难道我就不能任性一回?」柳雪钵笑得恣意万分。抬起纤细的皓腕,轻轻佻开她衣服上的第一颗盘扣、第二、第三颗…… 她毫不犹豫地褪去她的上衣,只留一片艳红而诱人的肚兜。 望着眼前无瑕的美景,令狐魄只觉自己的呼吸一窒。突然间,身体的疼痛全数转成一阵阵躁动。 「我不要……」最后的一丝理智让他言不由衷,即使他知道自己的下腹早已经因为眼前的那片雪白而绷疼难受。 「你要的!」她的语气肯定,却又带着诱哄,「你爱我,不是吗?」 「你相信吗?」抿起唇、瞪着眼,或许他此刻暴怒的模样看在任何人眼底都会觉得恐怖万分,但是看在她眼底,却觉得此刻约他像是个赌气的孩子。呵呵! 俯身,再次轻吻。 面对她的主动和热情,令狐魄怒目圆睁,想要抗拒,可是他的唇舌却忍不住汲取她口中的蜜津。他该拒绝的,至少应该在她还怀疑他的时候抗拒这样的诱惑。 可是……该死的!他竟拒绝不了。 这个笨女人!明明不相信他,却又做出这种牺牲奉献的事! 可是她的亲吻,动摇了他的心。 有没有可能,其实她也爱他,只是嘴硬不肯承认罢了?虽然只是臆测,但已让他狂喜不已。这个笨女人终于懂了吗? 思绪还在打转,柳雪钵那生涩却甜美的轻吻已经从他的唇缓缓滑落,游移至他那刚毅的颈项,一路来到他隆起的喉结,然后到了他平坦的胸膛。以为自己的每寸肌肤都被她烧灼了,然而那些不顾一切的吻也逐渐平缓了他体内那种彷佛焚心蚀骨的疼。 蓦地,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住她的撩拨,狂吼一声,用尽所有的力气举手钳制住她那尖细的下颔,双眸直视着她。 「你这是同情吗?」其实从她那剧烈起伏不定的胸部,他感受得到她的心正骤然狂跳着,这已经为她回答,她对他亦是有情。「我不是!」说不出心中那份急欲想要看到他安好的心思是什么,但她很肯定并不是他口中的同情。她绝对不会因为同情一个人,付出自己的贞操。 「你真的不会后悔?」他再问,执意索取她肯定的答复。 「后悔二字怎生书写?」她噙笑反问,心中的坚定已经藉由这句话表露无遗。浓烈的眼神直勾勾地锁着她好一会儿,像是在探究她话里的真伪。 终于,他不再被动,即使血液里流窜着毒气,但他的掠夺还是快得让人震惊。 「你……」只来得及发出这个字,方才放肆的红唇已经被他衔住,辗转吸吮,狂野动作中带着丝丝轻怜。 柳雪钵感受到了,她只觉得此刻她的心如擂鼓,周围一切彷佛变得寂静无声,她唯一能听到的、看到的,都只有他而已。 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爱吗? 那样的激烈与狂野,甚至是不顾一切。 这种感受她从来不曾有过,即使在面对令狐孤时亦不曾,而他却轻易地带给她这样陌生的情绪。 「傻丫头,你再也逃不了了,你知道吗?」耳边听着她的喘息,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头一回出现让人无法错辨的浓浓深情。 修长的食指爱怜轻抚,态意狎弄着她胸前的蓓蕾,在她主动献身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一生她已经进驻他的心坎,饶是她还要逃,他也绝不放手! 情欲迷蒙之间,听到他的告白,柳雪钵无法思索地摇着头,彷佛想要将他在她体内燃起的炽人欲火给甩开一般,随即她那纤细的藕臂像蛇似地攀上他的颈项。 这一刻,她不悔! 第八章 「我不去!」 「你得去!」嘴角含笑望着他那孩子气的模样,柳雪钵真的很想笑,却只能压抑。虽然他体内的绝神丹毒性已解,不会再让他痛苦难当,可是经年累月的伤害,却已经让他的脏腑受了伤。 云渡山上持有的神泉能够调养他的脏腑,所以无论如何他得去。 「不要!」令狐魄依然坚持。好不容易得到她的心,他压根就不想自己一个人去治那什么余毒,他只想守着她。而且前几日他瞧见她不时恍神,总让他觉得不安。她的心里一定有事儿。 「你若不要,我就立刻离开,我可不要一个病恹恹而且会早死的夫婿。」「你……」气结。何时这女人竟敢威胁起他来了!可是,她的话其实是受用的。 这一生,她受了许多苦,而她的确需要一个强壮的男人为她撑起这一片天,而这个人非他莫属。 可为啥他就是觉得心里头怪怪的,有种预感……彷佛她在图谋着什么? 放眼望向屋子里除了她之外的众人,那些人显然是来当说客的。 「魄,你放心去云渡山调养吧!你的女人,我们会好好替你守护的。」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堂堂邪医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了道地道地的绕指柔。 尽管好友们这般的信誓旦旦,令狐魄依然不安。 原来有了牵绊,人的心就会这般惶然吗?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不想去。可是…… 他不顾众人的眼光,牢牢握住柳雪钵的手。「如果我去了,你真的会乖乖地待在这儿?或许你该同我一起去?」这女人该不会是想要支开他,然后只身回川蜀去救她娘吧? 「不行!」她毫不迟疑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你在云渡山疗伤需要清心寡欲,我若去了……那你还不如待在家里,继续任由余毒戕害你的身体。」她若跟着去,该怎么偷溜啊? 昨日,她在大街上被人拦了下来,那人什么都没说,就只递给她一只玉环,那玉环是她娘从不离身的。 显然令狐宣是在提醒她,她肩上还有一个责任。 这个责任,她的确不能放下。 但她也不想再迁累毒伤初愈的魄。以前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想用他来换她娘的安危,可是现在…… 心动了、情开了,便再也回不去初衷了。所以才会极力劝他去云渡山,因为他若不离开京城,她压根没有机会偷溜。 「我不相信你。」即使她的眸光清明,不闪躲他的凝视,令狐魄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所以你不去?」瞇起眼,柳雪钵脸上的笑意尽敛。 「我不去!」即使发现有人变脸了,令狐魄依然不答应。 「好,你若不去,那我就休了你这个夫婿,反正你迟早都要死,我不如早日求去,好再寻得一个健健康康的良人。」 「你……」明知道是威胁,她的活却像是把利剑,笔直地插入了他的心窝。她竟胆敢想要去找别的男人? 一想到她躺在别的男人臂弯里,他便激动得几欲发狂。 现在的他或许能阻止她,但若是有朝一日他死了呢? 可恶! 「好,我去!」她的威胁直接命中要害,让他想要不答应都不行。 「太好了!」拂去她脸上的怒容,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放心的笑花。 「我去,但你必须答应我,在我上云渡山养伤的期间,你一定要乖乖待在令狐府,有什么事,等我养伤回来再说。」 「嗯。」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保证来得太过轻易,令狐魄的眉头忍不住往中间靠拢。 「如果你骗我……你该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板起脸,他在答应之余,也很严肃的警告她。 「嗯!」柳雪钵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警告。 可是这警告并不能改变什么,因为,她早已经决定独自回去面对一切。 好样的!他明明已经警告过她,她却执意将他的警告当作马耳东风吗? 早该知道她不是听话的姑娘,他真不该听闻人他们的建议去云渡山调养几天身产。 双眸闪耀着浓浓火光,令狐魄难得一脸严肃,泛青的面容让他们这些兄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果然不该听闻人的话,暗中支开了魄,让柳雪钵走人。唉,这下惨了吧! 两双利眼同时疾射向一旁好整以暇的闻人翻云。他像是没事人,双手环胸,彷佛在看戏。 有些事本来就该处理,魄虽然已经成就良缘、有了美眷,但不代表往事的纠葛就可以放在一边。 再说,魄愿意放下,只怕「他们」也不肯吧!所以他才会被柳雪钵说服,让她离开了。他自认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纵然魄发怒了,他亦无惧。 「人呢?」生平头一次,令孤魄厉声朝着白个的好兄弟怒声质问。 眼前这三个男人,个个是顶尖高手,火里来、浪里去,断然不可能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 「走了!」他问的是废话,闻人翻云答的当然也是废话。 「我当然知道她走了,我问的是她有什么能耐让你们答应让她离开!」 「因为她的理由正当。」人家要去救娘,要去了断前尘往事,他们能说什么? 身为女儿,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娘亲被困在令狐家受苦,身为人妻,她亦不可能容忍有人时时刻刻想对她的夫婿不利。所以,她选择离开。 柳雪钵说了,她当然可以等魄养好身体,再同他一起前去,可是这样却会引起他们的戒心,这样很多疑问依然会得不到解答。 「怎么个正当法厂咬牙问道,此时的令狐魄看起来杀气腾腾。他很清楚,当初她之所以来找他,是要来带他回川蜀。 如今她却选择只身回去,一想到她即将面对的凶险,他就恨下得插翅飞到她的身边去保护她。 那个该死的女人! 她最好保佑不会被他逮着,否则…… 「她说,娘是她的,她得自己去救。」 「就这样?」这么简单的理由,就说服眼前这几个成精的狐狸? 「是啊!」两手一摊,闻人翻云存心对他的怒气置之不理。 「你们……」怒气未平,突然窗外破空而来一道浓浓杀气。 快手一截,一支铁镖已经稳稳地落在闻人翻云的手中。 只见那带着特殊图腾的飞镖上夹着一张纸,利落地打开书信,上头要传达的,其实很简单。 柳雪钵已经落在他们手上,而且被关在令狐家的祖坟里,若想救她,令狐魄得亲自走一趟。 唉,那个笨女人笨得有剩,不但傻傻地自投罗网,还被人逮个正着。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不理会那个竟胆大妄为到把他的警告当成马耳东风的笨女人。 可是,心不由己啊! 这世上除了那笨女人,再也没有别的女人能让他动情,所以不能不救! 既然要救,当然就得轰轰烈烈的救。要干,当然就要干场大的,最好搅得川蜀天翻地覆,让令狐宣那个老头子这辈子都不敢再想起「永世昌隆」这四个字。 「我说咱们好久没有一起动动筋骨了。」打从天下太平,立国扬威之后,就显少有机会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像掀人家老巢这种事,若他自己一人独享,只怕眼前这几个兄弟,一人一口口水就把他给淹死了。 「你愿意让我们跟?」简直是喜出望外。 方纔令狐魄怒气翻扬,他们可是连提都不敢提,现在正主儿主动开口,不只是轩辕极天,就连勾魂和闻人翻云的脸上个个布满喜色。 要知道,从来都是他们向魄开口,让他向他们提出帮忙,这还是第一次耶。听到他们那种白痴到了极点的问题,令狐魄忍不住给了他们一个大白眼。 不给跟,干么问啊?他想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讨回他的女人,当然就不能单枪匹马。 「我开口了,跟不跟在你们!」懒得多费唇舌,一眨眼,利落的身影已经飞窜而出,身形利落地落在下人们早就备好的马匹上。 「驾!」一声,骏马的四蹄已经扬起漫天烟尘,狂奔而去。 纵使生气,他仍不舍雪钵多受一丁点儿的苦! 以前的他不懂,现在他总算知道,为啥轩辕和勾魂会这么甘心就于一个女人。 那女人啊!有了嫌烦,但一旦少了,却又觉得少了魂似的。她最好给他好好保重自己,要是她敢让自己伤了一根寒毛,她的皮最好绷得紧一点。 有些事,该做还是得做! 抬头,望着那已逐渐斑剥却仍能看到昔日的鼎盛风华。 长叹一口气,柳雪钵的心里很清楚,这些事她迟早得面对。 纵身一跳,一身雪白的她宛如轻燕,几个轻跃,避过守卫的耳目,来到令狐孤的书房。 还没来得及推门而入,便听到记忆中熟悉的声音窜过窗棂,直入她的耳。 「你很肯定他们会回来?」这声音,她不会错认,是那个被权势富贵给蒙蔽了心眼的令狐宣。因为他,乱了她的生命,让她陷入如今这种复杂的处境。 「绝对会!」令狐孤毫不犹豫的回答,那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往日的虚弱,让柳雪钵忍不住皱起眉头。他不是应该气若游丝吗? 每次见着他,他都说被他爷爷下了毒。怎么这会儿他的声音如此中气十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心中的狐疑让她选择静静凝听,可那些对话却让她愈听愈心寒。 「待他们回来之后,你打算怎么处置柳雪钵?」令狐宣又问。 以令狐家的门风,他可不允许他所中意的传人去娶一个残花败柳的女人回家,即使那女人之所以会失了贞节是因为令狐家的大业也不能。 「不过是一颗棋子,不值得费心。」从头到尾,在他的眼中,柳雪钵不过就只是一颗棋子,而她的表现的确达到他所朝望的。心中有些不舍,但为了自己的大业,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她。 「一旦她替我带回活生生的令狐魄,完成爷爷以前该做而没有做好的事,那个丫头的下场只有一个,死!」根据他的探子回报,这丫头只怕对令狐魄动了情,一个对别的男人动了情的女人,若她知道她的仇人其实是他,那么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得先发制人。 「你真的舍得吗?」那丫头怎么说也是一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没啥舍不得的,她是该下去阴曹地府和他的家人作伴,当日之所以留下她,自是有我的理由。」因为在他的计划里,令狐魄还不能死,因为传闻中的九霄腾龙之秘需在令狐魄濒死之际才会在他的背上显现,若不能在他将死而未死之际将藏宝图拓印下来,那么令狐家祖先们遗留下来的宝藏就会消失无踪,他已经没有那种力气和时间再等令狐家的后三代产出能够背负九霄腾龙之秘的子孙。所以令狐魄还不能死,至少在他得到令狐家先祖留下的藏宝图之前还不能! 虽然眼前的令狐宣不信,可是他却深深的相信,令狐家每隔三代的长孙,身上必定会带着关于藏宝图的线索。 若非他想找出令狐家的宝藏,又何必大费周章的要柳雪钵去替令狐魄续命呢? 「你……」令狐孤的毫不犹豫,反倒让令狐宣惊诧。这个孙子的残酷只怕早已不是他能一手掌控的了。 「怎么,老爷子不赞同?」 「我……怎么会。」快、狠、准.一向是他教令狐孤的,只是他没想到他会使得这般炉火纯青。 真的是他吗?屋外的柳雪钵忍不住怀疑,声音的主人真的是她曾经深深爱过的男人吗? 为了他,她不顾一切找寻飞仙老人的踪迹,只为求得接近令狐魄的方法。为了他,她不顾一切地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只为换得他的一线生机。 可笑的是,在他眼中,她只不过是颗棋子。 更讽刺的是,那个她想要利用的男人却将她当成宝,宁愿承受千万苦痛也不愿委屈她。 「呵!」一声轻笑冷不防从她的口中窜出,满腔的悲愤让她再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行踪。 「是谁?」冷喝声响起,蓦地一抹熟悉的人影已经横在她眼前。 「是我!」她昂然起身,缓步迈入屋内,尽管眼眶泛泪,她却不愿在这卑劣的男人面前示弱。 「你回来了,那令狐魄呢?」双眸发出灿灿的精光,令狐孤一见到她,就知道自己长久以来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多久了,只怕已经十几年有了吧,他朝思暮想的就是这一天。 几乎是在令狐宣以恶毒的手段取得丹风衔书的穴位后,这个恨便已深重。他要的不只是令狐家所有人的命,他要的,还有往后那无穷无尽的珍宝,只要他得到了令狐魄身上的宝藏图,眼前碍眼的令狐宣一死,整个令狐家便会是他和「他」的了。 让令狐家所有的一切落在他这个「外人」的手上,在令狐宣知晓的那一刻,他应该会很错愕吧!所以他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毁了他的计划,即使是柳雪钵亦然。 「我没带他回来。」她早知令狐魄不回来,少不得又是一阵惊涛骇浪。 一个是她曾经无条件付出一切的人,一个却是处处护卫着她的人,她怎样也不愿看着他们相争,所以选择了自己回来解决这一切,却没想到自己面对的竟是这么令人不堪的真相。以前她所相信的事,原来只是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你……竟然没办到!」错愕之情布满令狐孤的脸。 之前她总觉得温文的脸庞,如今看起来竟觉得狰狞。 「我应该办到吗?」面对他,再也激不起以往的那种热情,看到他那愤怒的脸庞,柳雪钵竟觉得自己从来不曾认识他。 在听到方纔那番对话前,她或许因为对他失了信而愧疚,可现在,她心中却连一丝丝的内疚都不曾翻腾。 「当然应该!」他理所当然的冷道。「你能活下来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能替我完成我想做的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隐隐之间,她似乎听出了不对劲。他以为他是黑白无常,能决定她的生死吗?一个念头闪进脑海。 「你的意思是……」难不成当初柳家的灭门,其实是令狐孤一手主导的? 怎么可能?事已至此,令狐孤已懒得再扮演好好大哥的角色。他快如鬼魅地欺身而近,伸手,毫不怜香惜玉地捏着她的下颔,力道大得彷佛要捏碎她似的。 「你一向聪明,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你柳家一门的确是我派人杀的。」 「为什么?」虽然下颔疼,但柳雪钵的心却更冷。 「因为你是我控制令狐魄生死的关键,在我还没得到他身上那濒死之际就会浮现的藏宝图之前,他不能死!所以我留下你,在必要的时候替他续命。」 「藏宝图?!」原来,这就是他最终的目的。「你怎么可以?」她不敢置信地摇头。 「为啥不可以?」令狐孤语带嘲讽地反问。 令狐宣既然可以为了保有奇穴的秘密而杀他爹亲灭口,还毁了他们家。他所做的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为什么要?」 「因为只要你们存在的一天,就很有可能阻碍我的计划,所以除了你之外,我不能让其余的柳家人活着。」 「计划?」 「当然是灭了令狐家,杀光令狐家的每一个人的计划。」他一字一句的道。此话一出,不只柳雪钵震惊,就连令狐宣也不能接受自己所听见的。 第九章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直静默在旁的令狐宣扬声喝斥。他难道忘了自己也是令狐家的一员吗? 他之所以执意要让令狐魄入穴,就是为了要强盛令狐家,即使明知令狐魄是身负着令狐家家传宝藏的命定之人,他也不曾犹豫过。因为他深信,令狐家的永世昌隆比那些随时可能会消失的财富来得重要许多。为什么令狐孤的话语中彷佛对令狐家有着极深的恨意?甚至一副对令狐家的宝藏誓在必得的模样?难道说,令狐家的永世昌隆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吗? 「我说我要杀光令狐家的每一个人,包括你。」令狐孤目光森冷且肯定地朝着令狐宣再说一次,然后满意地看到他的脸色刷白。 「你……你……」令狐宣颤巍巍的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气得举起自己手中的拐杖,便要朝他的天灵盖击下。 令狐孤支手便握住了拐杖夺下,毫不留情的运劲将那厚实约拐杖折成两截。 「你当真以为自己是我的爷爷吗?」他朝着令狐宣猛地靠近一步,宛如地狱来的修罗。 「你当然是!」虽然仅是小妾所生,可是他的确是令狐家的子孙,要不然他也不会这几年事事倚仗他,几乎所有令狐家的事业都交由他打理。 「呵呵,其实我不是。」残酷的揭穿事实,他再朝他逼近一夕,脸上布满浓浓的杀气。 「那么你是谁?」令狐宣惊惧的问道。曾几何时,他竟变成了他完全不能掌控的人。 「我是……」说时迟、那时快,原本紧阖的门开了,一个脸上布满刀疤的老人家走了进来,他的装扮像任何一个寻常的老家丁,完全不起眼,更不会引入注意。 但见他进来,令狐孤脸上的狰狞一敛,恭敬地朝着那个老家丁唤道:「爹!」这一唤,在场的众人都傻了,因为那个人绝对不是令狐家的一份子,他甚至只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下人啊! 「你唤他爹?」令狐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没疯,他的确是我爹。」令狐孤唇办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你忘了吗?当年,我爹是个名气不小的地理师,受你之托四处寻找奇穴,结果就在找着了丹凤衔书奇穴之际,你竟然因为怕风声外漏有人抢夺,所以找人想要杀了我爹。」听到他的话,令狐宣仔细瞧着那个满脸刀疤,几乎毁了容的福伯,蓦地,一张嘴张得老大,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他应该死了啊!怎么可能? 他明明记得自己亲眼看见他坠人深谷,虽未见尸首,可是任何人跌入那么深的山谷,不可能还活着的。 「我没死,虽然山壁的岩砾毁去了我的面容,但我幸运地落入水里,没死。」福伯冷冷的笑说,望着令狐宣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意。 「你……」这人是来索命的,可他不懂的是,为什么令狐孤会喊他爹? 许是看出他眸底的疑惑,福伯再次大方的说:「如果你的记性还不差的话,应该还记得他是谁的孩子吧?」 「翠娘。」一个总是安静无声的小妾,从不争名夺利,只是安安静静地教养着自己的孩子。 「翠娘其实是我的娘子,她当初嫁进令狐家其实是我授意的,而且那时她已经有了身孕。」福伯一脸得意,这一切全都是一场缜密的复仇计划。 「那么子孙殉葬的事?」向来他深信不疑的事开始崩塌,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福伯的计谋。 「当然是假的,但丹凤衔书之穴却是真的,瞧瞧你一迁葬祖坟,令狐家不就出了一个道地道地的神医,且被皇上看重吗?」穴位是真的,可只有利欲熏心的令狐宣才会相信生人殉葬的这种蠢事,毕竟这世上有哪个祖灵会希望自己的子孙好端端地去同他们作伴啊? 他也不过佯装成铁口直断的算命仙,再仿一册古书籍,由翠娘不小心地让令狐宣看见罢了。他却深信不疑,甚至还残忍地决定,要让令狐魄这个嫡孙子送去和死人作伴。哈,真是愚蠢啊!为了一个奇穴,杀人灭口,这种人一丁点也不值得人家同情! 「你……你……」枯瘦的手指直指着脸上带着冷然笑容的福伯。 令狐宣顾不得自己已经年迈体弱,运起浑身的劲力,要杀了眼前这个处心积虑想要灭他令狐家的男人。 还没出手,他的胸口却已经被令狐孤重重地击了一掌,一口血硬生生地呕了出来。 「你老了,早巳没有杀人的力气,不过你放心,即使你在九泉之下,也能看到我将你令狐家的子孙一个个都杀尽,绝了你们令狐家的血脉,我头一个要做的就是完成你未完成的心愿,等令狐魄为了这个女人前来,让我在他即将断气之前取得他身上的藏宝图后,我就会让令狐魄去奇穴中,与你们令狐家的先祖们作伴。」福伯脸上,噙着阴残的冷笑。他故意要求柳雪钵先回来,是要擒住她当人质,以制住令狐魄,因为他看出她已爱上令狐魄,且是他唯一的弱点。 「你……」令狐宣佝凄的身子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坠地,站在一旁的柳雪钵终是不忍,上前扶住了老人家。 「孩子,你说咱们将他们两人给关进丹风街书那个奇穴,再在四周埋上炸药,等令狐魄一来救人,咱们就以柳雪钵之命要他自废武功,再索了他的命,等拓下他身上浮现的藏宝图之后,再炸了令狐家的祖坟,让他们与令狐家的先灵们团圆,这样方能一解我们心中的仇恨。」 「嗯!」早在与爹相认的那一刻,令狐孤就已经被仇恨给蒙蔽了心智。他恨,恨令狐家的每一个人! 尤其是令狐魄。他受够了打小到大,每个人都拿令狐魄来与他比较,再加上令狐家的杀父之仇,无论如何,令狐魄必须得死,而且在死前,他得帮他找着令狐家先人留下的宝藏,这样才能一解他的心头之恨。听到他们的对话.柳雪钵慌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大意,竟会让令狐魄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她知道他一定会来,可是,他不能来啊!但她知道他一定会来。因为他爱她! 这就是当年小小的魄一个人受寒受冻待着的地方吗? 明知是多年前的事,昔日的小男孩也已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柳雪钵的心却还是不住地抽着,泛着疼。 「你真的很可恶!」她愈想愈气,终于忍不住斥责身处在黑暗中的另个人。 那人轻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你怎么忍心?魄那时年纪还那么小,你就喂他毒,然后将他扔在这里自生自灭,要不是遇着了总喜欢东钻钻、西瞧瞧的飞仙老人,他早就是九幽之下的一缕幽魂了。」心疼让柳雪钵愈骂愈顺口,忍不住站起身,朝着方纔那记冷哼发出的方向摸索而去。 「你干什么?」令狐宣意识到她的接近。她一个巴掌使劲地朝他呼去,「我当然是要替令狐魄报仇啊!」啪!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一刀杀了眼前这个死老头,偏偏就算这人再怎么烂,仍是魄的爷爷。 「你——」在令狐家、在川蜀,令狐宣从来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这下竟被一个小姑娘打了个巴掌,怒愤可想而知。 「我怎样?」不等他的怒斥出口,柳雪钵已经连珠炮似地说:「你是要说我目无尊长吗?要说尊长,也得那个长者值得人尊敬,像你这种被权势富贵迷了心窍的人,一点也不值得尊敬!」 「你——」 「我怎样?你不知道那男人是个好男人吗?虽然他的个性很古怪,却不会为了一已之私而利用我,甚至真心真意地待我,也只有你才会瞎了狗眼,让他去送死,还替自己培养敌人。」对于令狐孤的真面目,从初时的震惊到后来的接受,柳雪钵发现那从来就不是真爱。以往自己以为的爱,其实只是一种迷恋,因为感恩,误以为那就是爱。 「你——」 「我怎样?我警告你,若是有幸咱们可以活着出去,你最好有多远就闪多远,你不要的令狐魄我要。」 「我要说的是,是我对不起那孩子。」几次三番被打断话,令狐宣也火了,一扫原先的颓靡,声如洪钟的说。 经过这次的事,他知道自己错了,却不晓得还来不来得及。 「你……」他这么简单的就认错,害柳雪钵满腔的愤怒突然不知道如何发泄。 「傻丫头,其实你已经爱上魄儿了,对不对?」瞧那护卫的模样,若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对,我爱他。」只可惜发现得太晚,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对他告白。 「好,你这丫头有眼光,魄儿交给你我很放心。」 「放你的鬼心啦,咱们能不能出去还很难说呢。你可别忘了,福伯和令狐孤说了,他们早已在这祖坟周围埋了炸药,咱们未必能活着出去。」 「我倒不这么认为。」虽然这几年令狐魄不在他身边,可是关于他的事迹,他多多少少也曾听闻。 那孩子,像他爹多一些,虽然性子古怪,却对感情万分执着,一旦他认定的女人,他便不会轻易放手。 若非自己被荣华富贵昏了头,现在光宗耀祖的人绝对是魄儿。 「为什么?」她的话还没问完,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近,二话不说便将她整个凌空翻转了过来。 「你是……」张口想问他是谁,可是当他身上那独特的气息窜入她的鼻端,所有惶感不安全消失不见了。「你来了!」她原以为他不会来了,毕竟他一定气死了她的偷溜,以他的任性,最有可能任她自生自灭。 令狐魄的确是气死了,只见他那大大的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在她那小而圆的屁股上,发出阵阵的啪啪响声。 「啊!痛!」莫名其妙的被人打了一顿,柳雪钵痛得涕泪纵流,却不敢反抗,毕竟错的人是她,是她先骗了他。 一掌跟着一掌,令狐魄似是打上了瘾,直到发现被压在他大腿上的女人只是低声哭泣,他才将她翻转过来。 「呜呜呜……」听着她细细的哽咽声,令狐魄没好气地胡乱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涕,一点都不嫌脏。 「你还敢哭。」本来还想骂人,可是一见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满腔的怒火顿时莫名其妙全没了。 只怕他真是爱惨了这丫头,否则怎会被她的眼泪给吃得死死的,就像那没出息的轩辕、勾魂一样。 「我……我……」情绪太过激动,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完整。 「你再任性啊,我都说了我是你的天,有啥事我会替你解决的,偏偏你听不进去,一个人偷跑回来,别说是救你娘了,你还得赔上一条小命,要不是闻人早有先见之明,暗中派人先救出你娘,还找着了你被关的位置,你当真以为你还能活着出去吗?」没法对她怒吼,数落她总行吧! 终于,泪停了。她怔愣地望着他好一会儿,就在他满意地以为她在专心听训时,她竟突如其来地对他告白,「我发现……我爱的好像真的是你耶!」 「什么好像?」狭长的丹风眼儿一瞇,一股危险气息蓦地逼进。他为她这般忧心,换来的竟然只是「好像」二字,怎不教人生气。 「我的意思是,我真的爱上你了。」嗅到他的怒气,柳雪钵很不争气地立刻改变自己的说法。 方纔那顿排头真的够了,她没兴趣再来一遍。 「嗯!」听到满意的答案,他打横抱起她,转身往外走去。 「等一下。」就在他要踏离洞口之际,柳雪钵终究不忍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呢?」她伸手指了指因为受伤还被困在里头的令狐宣。虽然她也很气他,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老人在这奇穴中等死吧! 「关我什么事!」语气虽是不悦,但在柳雪钵的坚持下,他用眼神示意跟着他的莫东倾进去照顾令狐宣。 「对了!」才走没几步,她冷不防又扯了扯他的衣袖,「令狐大……我是说令狐孤和他爹呢?」 「全死了。」 「怎么会?」他们们誓旦旦要取令狐魄的命,怎么被索命的人好端端的没事站在这,而那两个使计的坏人却死了! 「怎么,你心疼啊?」挑眉,那话里的酸,只怕几十里以外的人都闻得到。 「我才不心疼呢!」只要一想到令狐孤那狰狞的模样,她就忍不住地泛着寒颤,只是……终究有些不忍,毕竟他曾在她最困苦时帮助她。 见她急忙否认,令狐魄的心情才转晴,低头对她解释事情的经过—— 一知道她独自冒险返回川蜀,他疯也似地策马狂奔,只求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待他赶到现场,就发现令狐孤正在令狐家的祖坟周围埋炸药。瞪着那些炸药,想到自己若是晚来一步,很有可能她就会死于这个人手上。顿时,他狂了! 「你竟然敢利用她!」怒火染红了他的双眼,他甚至没给令狐孤开口的机会,无情的拳脚像雨暴般地直落在令狐孤的身上,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令狐孤一脸惊骇莫名,原本以为胜券在握,但在面对令狐魄凌厉的攻势之际,全变了样。就连福伯在一旁帮衬着,亦不能减缓他的怒气与杀气。最后,他掐住了令狐孤的颈项,宛如鬼魅的声音问:「她人呢?」 「她……」眼神才朝着令狐家的祖坟一扫,令狐魄立刻收拢劲道。顿时,令狐孤双眸圆睁,里面充塞着的是满满的惊骇和不解。 怎么可能?一想到柳雪钵可能受的苦,令狐魄狠绝的劲力再收,令狐孤已经去见阎王了。 一旁的福伯见状,疯也似地冲上前来,想要替儿子报仇,可令狐魄脚跟一旋,轻易避开他的攻势。 望着眼前那宛如鬼魅般飘移的身形,福伯终于发现了他与儿子太过天真,眼前的令狐魄一点也不好对付。以往的他就像是一头还没睡醒的猛狮,现在因为柳雪钵而清醒,等他们发现,为时已晚。 现在别说令狐家的宝藏,只怕他们父子俩都要命丧在这头猛狮的手中。 思绪才落,令狐魄倏地欺近,他根本来不及防备,那蕴足了十成功力的掌劲已经拍上他的心口。 一口鲜血喷洒出了一朵血花,可是杀红了眼的令狐魄像是没瞧见似的,连拍几掌重重地在福伯的身上。 后悔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望着地上已没了气息的儿子,福伯悔恨万分的阖上眼。 一场精心设计将近二十年的阴谋,就在令狐魄的怒气中被瓦解了。 待他们步出奇穴,柳雪钵望着地上的令狐孤,心中恻然,却没有半点伤心。她仰首,对令狐魄说道:「谢谢你!」心中饶是有再大的怒气,也因为她的话顿时消失殆尽,转眼,他无奈地看着随后赶来千军万马所扬起的烟尘。 瞧瞧那些兄弟们,已经无聊地打起哈欠,捉起苍蝇来打发时间了。 这女人啊!究竟知不知道她的特别之处啊? 完全没有发现令狐魄心中的心思流转,柳雪钵心满意足地偎在他那伟岸的胸膛上。 「啊!」她脑海中蓦地闪过一抹五彩斑斓,吓得她七手八脚的想从令狐魄的身上跳下来。 「你怎么了?」 「你的袖口有蛇!」 「早放生了!」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对她的后知后觉甚是无奈。 早在他不经意发现她其实很怕那种滑溜的小东西时,那条陪着他多年的虹链就被他放生了。 「你……怎么舍得?」热泪又不争气的盈了眼眶,她傻傻地望着他,问道。 「为了你这个笨女人,没啥舍不得的。」他语气平稳,但柳雪钵却听得出那语气中满满的宠溺。她长叹一声,不再言语地贴进他怀里。这胸膛可是她倚靠一辈子的窝呢! 尾声 颓败的宅邸,逐渐荒烟的蔓车,这里早就已经没了他幼时的记忆,待在这,却也让他的心思再次乱了起来。他真的很不想待在这儿,所以一确认雪钵平安无事后,他就忙不迭地要离去,就连回眸一眼都不愿意。 「你……不去和他说说话吗?」被令狐魄扯着离开,柳雪钵有些不忍地回头看着身后那已经老态龙钟且目露渴望的令狐宣。 对于令狐宣,她原来也是恨的,她恨他竟让自己所爱的男人度过那种日子,可是,魄他愿意带着被闻人翻云救出的娘亲回京城,可是却不愿对他的爷爷多说一句话。 想到这里,她的小手冷不防地爬上他的袖口,轻轻地扯了扯。 「怎么了?」语气中听不见太多的温柔,但眸中的宠溺却不容错认。 「你不同他说说话再离去吗?」她小心翼翼的询问。 「无话可说!」任性的语气再度出现。此次若不是要回来救她,他压根就不想理会他。 「可是……他终究是你爷爷,更何况他也知道错了。」就算曾经做错,可他们依然是亲人啊。 「你同情他?」怒瞪她一眼,气她心太软。 柳雪钵不语,只是直直瞅着他。 对她,他始终没辙。「往京城的路又不是我家开的,他若是真能放下心中的痴念,在过腻了闲云野鹤的日子后,随时可以来京城。」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窜入令狐宣的耳际。 顿时,那佝凄的身影彷佛多了些精神,甚至抬手朝着柳雪往挥了挥手,她也对他挥挥手。 望着眼前笑逐颜开的女人,饶是令狐魄心中还有任何不情愿,也都烟消云散。 这个笨女人,只是心疼那只老狐狸的孤苦无依,却完全不懂心疼自己。 难道她忘了吗?她家之所以惨遭灭门,追根究底是因为他们令狐家啊! 令狐魄望着她,没有将自己心底的愧疚说出口,而是将它仔仔细细地收藏在心底深处。因为他知道,他欠她的,他会用一辈子来偿还。 一阵舒人心脾的静默在他们两人之间流窜着,突然,柳雪钵又仰首,蛾眉微蹙地瞧着他,语气严肃的问道:「你的身上真的有令狐孤要的藏宝图吗?」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令狐家先祖太笨,竟然异想天开的把藏宝图用那种诡谲的方式藏在自己子孙的身上。 这样虽然能保密不会外流,却会为自己的子孙招来祸事。 一个令狐宣笨也就算了,就连令狐家的先祖们也这么笨,真是…… 她在眉宇之间的忧心是那么明显,明显到让令狐魄的心一暖,总是漾着泛讽的嘴角蓦地浮现一丝真心笑容。 原来有人担心自己的感觉这么好!难怪他那些兄弟们总是前仆后继的栽进女人香里。 他愉悦地大手一扯,将她纤细柔软的身躯揽进怀里,俯在她的耳际说:「你若是想挖宝,可能得失望了,因为早在我习得医咒之术后,就已经将那藏宝图彻彻底底的从我身上消除了。」 令狐家的东西,他一丁点儿也不想要。 「嗯,那就好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那些财富还是留给别人好了,她只要有他,就足矣。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