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贼师姐》 楔子 夜晚微凛的风轻轻抚过林间,半腰高的芒草,发出窸窣声响,月光描绘出稀疏树影,为四周添了股幽阗莫辨的神秘感。 艳无敌绕过求药者供奉的香炉,拨开药仙洞外攀垂的绿色藤蔓,走进这个无人敢进入的神圣之地。 月光西斜,射入洞内,勉强带出洞里的状况。 她浏览了洞穴里的情景,只见山洞里散布著几块大石头,地上有著无数被揉成团的纸张,想必是他人掷入洞内想求取药方。 艳无敌从怀里取出东海人鱼膏制成的蜡烛,用火折子将其点燃后,便搁在其中一块大石上,藉著炽烈的火光,明亮的双眸缓缓打量著四周。 这位在磐龙村外郊的“药仙洞”是一个充满神秘的地方,近年来因为神仙赐药的传说,成为香火颇为鼎盛之处。 其实鲜少人知晓,此洞在被赋予神仙赐药的传奇色彩外,还藏著个不为人知的重大秘密。 而她除了要挖掘这个秘密外,更要替身染怪疾的八师妹向神仙求药……若世上真有神仙的话。 神仙……呵!原来在无形之中她也被传说给影响了,瞧这石洞,一眼便望尽,哪儿可供神仙占一席之地呢? 她扬了扬唇,反覆摸著石洞壁面,发出一声喟叹。 其实,早些时候她已与九师妹来探过这石洞,在外人看来这石洞平凡无奇,实际上却暗藏玄机。 这壁面上每一块突起物看似山石结构,其实是以八卦方位排列而成。 艳无敌细细打量、推敲著,若依照伏羲八卦来推理,卦德为入……蓦地,她微扬唇,抚过石洞壁面的指,落在巽位之上── 她的手往下一压,霎时洞里传出了数个声响,接著山壁微震,过没多久,壁面在轰响声中缓缓向右挪移,显露出一条地道。 地道虽不宽,但可供两人并行而下。 艳无敌如樱般的红唇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笑弧,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兴奋。 原来此洞真的别有洞天? 当一道带著花香的清新空气由地道中随风吹出时,艳无敌怔了怔,这地道如此幽暗,却飘来这沁人心脾的凉风,它究竟会通往何处? 管不住心中跃跃欲试的冲动,简单给师妹留了字条后,她不假思索地取了未燃尽的蜡烛,便著了魔似地走进地道。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不知拐了几个弯,倏地发现一道强烈的光落入眼底。 到尽头了吗? 在她抬手遮住刺眼光线的那一瞬间,脚一踩空,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往下坠。 “啊──” 她尖叫著,根本控制不住身体往下坠的那股劲势。 不知过了多久,艳无敌感觉身体重重摔落至一处柔软之地。 她恍然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情景给怔住── 阳光普照、鸟声啁啾、花香弥漫,而身下这一片枯残落叶减轻了她向下坠的重力,使她没有伤到一分一毫。 这……是哪里? 在她还来不及用心感受这美丽的画面,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向她袭击而来,过没多久,她便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不知昏睡了多久,当艳无敌的意识逐渐回笼后,耳畔边有道柔柔的轻嗓反覆扰著她的思绪。 “主母、主母……您该醒了!” 好吵!她到底在同谁说话? 微恼的思绪掠过,艳无敌缓缓睁开眼便被眼前的景象给彻底吓住── 她竟身著一袭水红色嫁衣,躺在一张喜床之上,而眼前是全然陌生的情景。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章 两个月前 黄昏之际,云卷风舒。艳无敌修长的丽影穿过堂前廊道,最后沿著青石板道进入花木扶疏的小院里,脚步方定,她便被坐在园中的人儿给怔住了。 “怎么不在屋里歇著呢?”搁下手中的托盘,她不解地问。 小巧的鼻头轻皱了皱,穆夕华一脸沉闷地咕哝出声:“好闷哪!” 自从她的身体“出事”后,她就像被捧在手里的小花,娇弱得仿佛受不得一丁点碰撞似的,让她无奈至极。 看出她沉闷的思绪,身为师姐的艳无敌低声安慰道:“眼下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事,来,把药喝下吧!” 穆夕华瞥见托盘上那碗黑呼呼的药汁,可怜兮兮的蹙起秀眉,却还是认分的喝下那碗难以入喉的苦药。 “真乖。”艳无敌满意地赏了一颗梅糖塞进她的樱桃小口。 穆夕华抬起莹白小脸,瞅著艳无敌,唤了唤声:“师姐……夕华的怪病真的能痊愈吗?”她轻垂星眸打量著自个儿的双手,幽幽地问道。 “傻瓜,天下哪有治不好的病呢!”艳无敌握住她软绵的小手轻声说道。 步武堂里的女弟子就只有她、穆夕华及雁飞影三个姑娘,穆夕华更因为自小体弱多病,在阳盛阴衰的步武堂里,益发惹人怜惜疼爱。 不止师兄弟们对她百般呵护,就连她与雁飞影也无法不心疼穆夕华这玉人儿。 听她这话,穆夕华轻声的笑了出来。“其实我身上这怪病,说病不是病,只是感觉有些古怪,师姐就别为我费心了。” “傻师妹,说什么费不费心,就算是偷,师姐也会把药偷回来给你!”那娇嗓不疾不徐,但隐含其中的想法却十分坚定。 穆夕华闻言,急急握住她的手。“夕华不要师姐为我冒险!” 穆夕华曾听师父说过,艳无敌的娘亲死得早,而她的爹爹则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神盗”。 艳老爹除了窃功了得之外,偶尔,还以窃取死者财物为生。 或许是艳老爹知晓无法给予女儿正常的环境,因此在艳无敌八岁时,就把她送进“步武堂”习武。 而艳无敌资质聪颖、身手敏捷,再加上自小受父亲的耳濡目染,她神乎奇技的“窃功”更让众人自叹弗如。 穆夕华知道她窃功了得,但心思柔软的她却不愿让师姐为她苦费心思。 “若真能治好你的怪病,冒点险又算得了什么呢?”艳无敌看著这个惹人怜爱的师妹,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她听说龙磐村的“药仙洞”流传著神仙赐药的传说,也因为这个传说,她意外得知“药仙洞”还藏著另一个寻常百姓所不知道的秘密。 她除了想证实是否真有神仙赐药一事外,更想挖掘那尚未被世人知晓的事迹。 思及此,艳无敌的心中暗自滚沸著兴奋的情绪。 “师姐……”迎向艳无敌若有所思的神情,那一瞬间,穆夕华心头竟涌上一股莫名的慌张。 艳无敌朝她飒爽一笑。“你乖乖养病,等师姐拿药回来,知道吗?” 穆夕华抬头,看著夕晖将艳无敌修长的娇躯洒上一层薄薄的金光,衬得她蜜色的娇颜,益发明艳照人。 柔唇淡抿,穆夕华瞧著师姐兴致勃勃的神情,哪狠得下心泼她冷水呢! 一切就凭天意吧!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这里到底是哪里? 艳无敌茫然地眨了眨明亮的双眸,有一种身处梦境的错觉。 放眼望去,寝屋里耸立著她从未见过的雕纹石柱,悬在石柱上的八角宫灯所散发出的火焰光芒,映著铺著乳白冷石的地,炽亮得紧。 身处在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艳无敌紧抿双唇,压抑著不安的情绪,双手落在身上冰凉的软绸之上,警戒地打量起四周。 霍地,一抹清嗓打破她恍然的思绪。 “主母,宗主等著同您喝交杯酒呢!” 心陡地一凛,艳无敌被眼前这诡异的情形给弄混了。 “谁是宗主?你又是谁?”她轻蹙起蛾眉,看著身穿织锦花边宫服、头包青蓝布帕包头,眉目娇俏的女子,不禁冷著嗓问。 “我是侍玉,往后将由我服侍主母的生活起居。”语落,这名唤侍玉的婢女,上前搀扶她下榻。“主母放心,同宗主喝过交杯酒后,您便可继续歇息。” “你别碰我!”艳无敌紧张的抽回手,试图缩回床榻角落,拚命调整著呼吸,试著回想昏厥前发生的一切,想让眼前所见之事都得到合理的解释。 “主母……”婢女为难地瞅著她,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无语静静对峙了片刻,几名蓄著满脸白髯、面光红润的老者突地鱼贯进入寝屋,朝她步步逼近。 如此阵仗让艳无敌的心不由得一凛,双手下意识想取出藏在靴旁的匕首,却发现,现下此身诡异的装扮,早已非她原有的装束。 她屏气凝神,双眸直直瞅著来者,这辈子她从未尝过如此惊慌、无措的感觉。 “主长。”婢女恭敬地福了福身。 其中一名老者扬声对她说道:“先退下吧!” 待婢女退出寝屋后,数名老者毫不掩饰地打量起她,未消片刻,便聚在一块对她品头论足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艳无敌打断他们的交谈,眼神清冷地问:“这里到底是哪里?你们又是谁?” 听闻她的问话,其中一名老者抬头迎向她直视的双眼,半晌才道:“主母目前正处在庞武圣朝。” “庞武圣朝?”艳无敌敛眉,直觉这名称既熟悉又陌生,她总觉得依稀在哪儿听过这名儿。 她的思绪还未厘清,众老者便抱拳作揖,齐声朗道:“庞武圣朝,久候主母降临。” 艳无敌不敢置信眼前所见与耳中所听,只觉头昏的感觉更胜之前。 老者见她仍呆坐在床畔,好言劝道:“主母既已入圣朝,就请随喜娘移驾至前殿,以免错过吉时。” 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让艳无敌恼火地嚷嚷:“够了,我不是你们的主母!” 无视她恼怒的模样,老者呵呵笑道:“主母进入庞武圣朝,就是为了嫁给本朝宗主,这是上天指给圣朝的生机,主母违抗也没用。” “你们……真是……”纤纤玉指颤然地指著一群仙衣飘飘的老者,艳无敌气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反驳才好。 “主母请多保重。”老者见她气得俏脸生红,扯了扯她榻前的编绳挂铃,没多久,便有婢女捧了杯水走了进来。 “侍玉,待主母喝下清泉水后便可至大殿。” 艳无敌从未遇过这样的人,瞠著艳眸,寒著脸发起脾气。“我不喝你们的水,也不嫁你们的宗主!” 她怀疑她碰上了一群食古不化的蛮人。 否则,为何听不懂她的话,感受不到她的怒意。 “事到如今,主母不得不嫁。” 她柳眉微拧,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冷笑了两声。“我为什么得嫁给宗主?” 老者无视她的怒意,气定神闲地开口道:“因今年宗主已值适婚年龄,主母的出现是上天的旨意,正好为庞武圣朝的司徒氏开枝散叶。” 耳底落入这自以为是的认定,艳无敌管不了方才惶恐的心情,眼波流转的眸底早已燃著炽热的火焰。 “我不嫁!我要离开这里!”她几近挑衅地嚷著,直觉这一切荒谬得可笑。 她话一落下,老者神色肃然地开口道:“主母只有两条路可走。” “我非圣朝之人,为什么得任你们摆布?!”艳无敌赤脚下榻,不相信依她的武功没办法摆平这些老头子。 “主母确实非圣朝之人,就因为此点,主母非留下不可。”老者略顿,半晌后语带遗憾的开口。“若主母真不愿配合,那唯有遵循朝例。” 艳无敌被他脸上沉重的神情给惊骇住。“什么朝例?” “百年以来,从未有外人能闯进圣朝,朝例有记,闯入者若想离开,唯有祭天一途。” “祭天?”身处在这让她啼笑皆非的混乱局面当中,艳无敌有些茫然。 “是的,我们唯有忍痛让主母回归自然,进入万灵轮回。所以,属下还望主母慎重考虑。”老者话一落下,在场所有人跟著在她面前屈膝跪下。 艳无敌似乎有些懂了,老者所谓的祭天指的是──处死。 他们会将她处死,因为她闯进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神秘圣朝,因为她不愿莫名其妙成为司徒氏传宗接代的工具! 艳无敌浑身一震,内心百般挣扎。不允──她唯有死路一条;允──她尚有一线生机,或许还可以趁婚宴时,探探此地的地理环境,找到可以离开的出口。 虽然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并不是她此行的目的,但事到如今,她唯有放手一搏才能求得出路! “好!我嫁!” 她向来是爱恨分明之人,在她找到出口前,她一定会好好回报这群人以死逼婚的举动!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你们宗主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老头子离开后,艳无敌坐在妆镜前,任由婢女侍玉打散她的发髻,让那一头乌黑若缎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泄而下。 “宗主是圣朝最优秀、最出色的人。”侍玉以欣羡的眸光打量著她泛著光泽的软发,简扼地说道。 “优秀、出色?”艳无敌细语呢喃著侍玉口中所形容的宗主。 虽然成亲不过是缓兵之计,但她实在无法不对“庞武圣朝”,以及她的夫婿感到好奇。 “宗主背负著圣朝以及司徒氏的重责大任,可真是受了不少苦。”侍玉小心翼翼酌量著说出口的话,深怕一时口快,讲了不该讲的事。 艳无敌原以为她会细述更多关于宗主的事,没想到她却就此打住,认真地为她梳起发来。 “然后呢?”艳无敌不满她的回答这么简略,急忙继续问道。 侍玉语气里的崇敬与无奈,已成功的勾起艳无敌心里对宗主的好奇。 感觉到艳无敌语气里急迫的念头,侍玉微微笑道:“往后主母有的是时间同宗主相处,关于圣朝、关于宗主,主母自个儿问宗主不就成了。” 艳无敌微怔,只能以不自在的干笑当做回应。 说不准十天半个月后,她找到了出口离开,哪还有心思同他们宗主培养感情? 看不透主母的心思,侍玉贴心地道:“新婚这段期间,主长们会允许宗主多些时间陪主母的。” 艳无敌静瞅著她半晌,直觉她那温和的性子像极了八师妹。心中莫名泛起一股柔软情绪,艳无敌不期然地问:“侍玉,你离开过圣朝吗?” 侍玉疑惑地顿下手中的动作,说得不容置疑。“这里是我的家,侍玉为什么要离开呢?” 艳无敌错愕的抬起双眸,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堵得哑口无言。 侍玉在她的发上披了块水红色头纱,接著又为她戴上一个编有百合花及麦穗的头饰后,便满意地说道:“好了。” “这是什么?”她看著倒映在铜镜里的花环,几乎要认不出镜里人。 “这是寓意五谷丰收、百年好合的花环,每个新娘子在成亲这日都得戴上。”侍玉笑看著主母说道。 真是有趣!这庞武圣朝的婚俗竟然与中原大不相同,没有凤冠霞帔,取而代之的是花冠红纱。 艳无敌透过铜镜,再透过水红色薄纱瞧见自己那充满好奇的神情。 她在步武堂师兄弟妹的眼里看来,是勇敢而聪明的,这般纯真、稚气的神情,通常只会在九师妹雁飞影脸上看见。 思及此,艳无敌抑不住的轻笑出声。 立在她身后的侍玉因此不解地瞥了她一眼。 她耸耸肩,若有所思地道:“你们圣朝的婚俗和中原大不相同。” 光瞧这水红色头纱就和中原的红头巾有极大的差异,薄薄的纱哪能有什么遮蔽功用?她这“当家主母”羞答答、娇滴滴的羞容,还不教观礼者给看光了? 侍玉打量著映在铜镜里娇媚清艳的美丽笑颜,呢喃地说著:“圣朝等主母,等了好几十年了!” “什么等了好几十年?”捕捉到她的耳语,艳无敌不解地问。 侍玉避重就轻,忙不迭地说:“就是众所期待的意思。” 艳无敌俏脸微沉,狐疑瞥了她一眼,懒得戳破她蹩脚的谎言。 “我想差不多了。”侍玉拉起艳无敌,重新审视她全身上下的妆扮,确定都打点妥当后才朝她福了福身道:“恭请主母移驾大殿。” 听到她那恭敬的话语和谦敬的态度,艳无敌差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飞上枝头成了后妃了! 在侍玉小心的搀扶下,艳无敌勉强挪移著徐缓的脚步。 半刻,艳无敌便吃不消地开口。“其实你可以不必搀著我。” 她并非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从懂事以来,就没走过这种足以踩死蚂蚁的莲步轻挪步法。 习武后她更习惯了健步如飞的脚步,这走法,对她而言,俨然是种折磨。 “主母不让侍玉扶著,教人瞧见了会笑话主母的。” 艳无敌轻蹙起眉,不解地瞥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宗主是圣朝里备受推崇的英雄,主母未出现前,许多姑娘都想嫁给宗主。”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表现得太过猴急吗? 蓦地,艳无敌竟破天荒的红了一张俏脸。 她明明是迫于无奈、被胁迫、被逼婚嫁给他们宗主的,若真要让人给误会了,那她的脸往哪搁? “所以,还是让侍玉扶著主母慢慢走。” 艳无敌扬起一抹苦笑,听从她的话并放缓了脚步。 侍玉见状便松了口气,这几个时辰的相处,她隐约感觉到主母虽不好侍候,但性情似乎不错,瞧来不像爱无理取闹的女子。 随著侍玉走出寝房,转过一条条同样铺著青石冷玉的长廊,艳无敌这一刻才深刻体会到,“庞武皇朝”的财力有多雄厚、文化气息有多浓厚。 她所经过之处,无一不让她感到惊奇。 专属“庞武圣朝”的绞纹、雕花图腾,精细地被雕刻在每一根廊柱之上,而廊柱上皆悬著刻有八瓣绞葵花纹的八角宫灯。 青石冷玉长廊的尽头则是一条直通大殿的白玉长阶,霍地,侍玉定下脚步,回过身为她整著花环、头纱,直到她认为完美无缺。 “主母很美。” 侍玉的衷心赞美,让艳无敌冷清的眉眼间流露出了真心的笑意。 敛下笑眉,艳无敌一抬眸,便感受到不输皇城气派的巍峨巨殿多么宏伟磅礴! 衍龙殿……阳光落在覆著琉璃檐顶的大殿上,勾勒出刺眼的金色光芒,显得凛然不可侵犯。 艳无敌蒙眬的眸底看著眼前迷离的金色光芒,心头隐隐颤动。 她确确实实从“药仙洞”跌进一个世人未曾记载的失落皇朝。 发现她怔愣在原地,侍玉轻声提醒。“主母,宗主正候著呢!” 艳无敌将远望的视线拉回,耳底一落入侍玉的话,心霍地怦然一跳。 “庞武圣朝”的宗主,她的夫……虽然这一切只是她为保小命的权宜之计,但她竟无法抑制地悸动羞怯起来。 “侍玉。”下意识握紧婢女的手,她兴起了一股前所未有想临阵脱逃的渴望。 心头好不容易稍稍缓和的惶然与不安竟在这时又窜出心头,扰乱她的思绪。 老天爷呀!这样的她,根本不像果敢冷静,天不怕地不怕的艳无敌啊! 感觉到她的紧张,侍玉柔声地安抚。“主母放心,之后宗主会领著你。” 艳无敌翻了翻眸,气得直想大嚷,就是因为那该死的宗主,她才莫名其妙变得不像她自己! 这念头一掠过脑海,五味杂陈的思绪便漫过心头,她抬起眸,恶狠狠地瞪著殿外那个同样穿著水红色嫁衣的颀长身形。 可惜距离太远,而那个“庞武圣朝”宗主,也就是她的夫君,又拿著魁梧的背对著她,她虽瞧不清他的面容,却在瞥见对方满头银丝的瞬间,心凉了半截── 呵呵!这下有趣了,虽说她把这场婚姻当儿戏,但怎么也没想到,新郎倌竟然是个老头子。 瞧这“庞武圣朝”宗主不似一般世间男子束发作冠,仅将一头银丝以一条皮绳垂绑在身后。 风扬起翩翩的水红色嫁衣与一头银丝白发,两抹刺眼的颜色映入艳无敌眸底。 依他发色均匀的模样瞧来,应该与方才在寝屋中威胁她的老头子差不多年纪。 她想,这老头子是已到知命之年?耳顺之年?又或古稀之年? 呵!艳无敌冷笑,她虽然已经是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但……“她的”夫君未免也长她太多岁了吧? 她怀疑,“庞武圣朝”宗主的那一把老骨头,还有多大能耐可以同她一起传宗接代,生养子嗣? 假若她在洞房花烛夜时,因过度刺激“她的”夫君,导致“庞武皇朝”失去宗主,那……她是不是会直接被送去祭天? 艳无敌嘲讽地想著,直到“她的”夫君转过头来看著她── 第二章 “你在想什么?” 司徒墨濯用他那双海蓝色的琉璃眸子,直勾勾地凝著他的新娘,敛眉低问。 艳无敌眨了眨眸、再眨了眨眸,脸上有著过度震惊的情绪,一双水亮眸子里描绘著映入眼帘的五官神态── 眼前的男子非但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竟还有著难得一见的秀美俊逸脸庞。 他的鼻梁俊挺,两道浓眉斜飞入鬓,上扬的眼梢让炯亮有神的凤眸更显独特。 俊美的五官彷若以白玉雕出般精致,结实挺拔的身形间蕴藏一股卓然的沉稳。 他这般模样,让艳无敌无法不惊艳他的魁梧伟岸,但他整头的银色白发却让她深深感到……不解。 “您多大岁数了?”收回打量的眸光,艳无敌蹙起眉问。 她的问题让司徒墨濯的唇角隐忍不住地扬高了弧度。 他的妻子面容清丽,眉宇间那股不羁的英气与美貌完整揉合在一起,让她浑身散发著不同于寻常女子的飒爽气质。 按理来说,突然进入一个陌生之地,又在短时间里被逼与一个陌生人成亲,不该有著这样无所惊惧的反应。 若不是这女子的个性太过独特便是──另有打算?! “为什么允了这亲事?”他没回答她的疑惑,反而丢出另一个问题给她。 艳无敌眯起冷眸,对他明知故问显得不以为然。“不嫁就得祭天,不是吗?” 她环视四周欲揪出威胁她的老头子,蓦然发现,在场观礼者全拥有一头白发。 除了头上包著蓝色帕头的女婢,在场的观礼者不管男女老少,皆为一头银丝。 艳无敌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进入此地以来,她的惊讶绝对超过这一辈子所能承载的重量。 她的视线看过那群观礼者后,又不由自主落在他的发上,近瞧才发现,他的发色金中带银,银中带灰,她从没看过有人的头发在阳光下可以变幻出这么多颜色。 “它的颜色好美。”艳无敌情难自禁地伸手,轻轻掬起其中一撮银发,近似迷惑地细语低喃。 司徒墨濯俊眉斜挑,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眼带笑意的看望著她。 艳无敌则在侍玉懊恼的惊呼下,霍然发现自己诡异的行径。 在蜜颊微微发热之际,她似乎可以感觉出千万道疑惑的眸光投射在她身上。 羞人的赧意未褪,下一瞬,她还来不及缩回自个儿被银发呼唤的小手,眼底便映入那双朝她摊开的大手── 她蜜色的肌肤与他肤光胜雪的白皙形成强烈对比。 艳无敌瞠大美眸,因为男子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感到莫名心悸。 他挑起眉,等著她乖乖把手搁在他的手心,一同走入大殿。 仅是一眼,艳无敌便被他从容的神态间,无形透出的那股威严所征服。 虽然他未开口,但瞅著她的炯然眸底,仿佛藏著许多未尽的言语,强烈得让她无法忽视他眸中欲传达的涵意。 艳无敌松开握著他银发的手,缓缓移到他的掌间,任他有力的大掌将她的小手包覆、交扣,一同走入殿中。 司徒墨濯暗惊,这误入皇朝、他命定的主母,有一颗聪慧敏锐的心思。 随著他们的脚步挪移至殿中,艳无敌可以感觉,投落在他们身上的注视是灼热且兴奋的。那五味杂陈的氛围交织在身侧,即使艳无敌再怎么无所谓,也敌不过那一股虎视眈眈的压迫感。她手心发汗,轻垂星眸,避开那些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 “你在紧张?”他高大挺拔的俊朗身形伫立在原地,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悠然与遗世独立的飘逸。 艳无敌听闻他的问话,冷然倔强地道:“如果你是我,我瞧你还会不会这般悠然自得?如果你是在我们那个朝代,阁下这双手,怕是得同你的手臂道别了!” “看来老头子把你惹恼了。”他微勾唇角,表情是波澜不兴的淡然神态。 “还有你。”如果没有“宗主”的存在,或许她不用面对如此窘境。 他侧过脸,如两潭湖水的琉璃深瞳,瞬也不瞬地直瞅著她。“庞武圣朝的主母不该有如此暴躁的脾气。” 迎向他海蓝色的琉璃眸子,艳无敌厌恶地别开脸。 她讨厌他直视的双眼,仿佛一个不留神,便会被卷入其中、吞噬殆尽。 “我的‘活力’只为激发此处的死气沉沉。” 司徒墨濯静寂无波的眸底,再一次因她的话而生出几分兴味。“这股活力,你可以留著晚点再用。” “下流!”这人仗著谦和儒雅的外形,与他身上浑然天成的霸气,竟说出这句话来冒犯她! 他平稳的语气有一抹淡不可辨的笑意,似乎想揭穿她的恶行般。“若我没猜错的话,想耍暗招的是你。” “哼!是又如何?”她坦然承认,下颚轻扬的模样有几分可人的娇蛮。 司徒墨濯扬了扬唇。说实话,像她这样的女子绝对与温柔娴淑勾不上边,若真要在她身上冠上繁文缛节的束缚,让她拥有圣朝之母的威仪,似乎有些为难她。 但得幸的是,她的出现破除了“庞武圣朝”子嗣羸弱的血咒。 就算司徒墨濯再怎么不喜欢眼前的女子,但他知道,传承是他的使命,娶她更是他不可违抗的天意。 于是,在他不得不而她心有不甘的波涛暗涌之下,主祭司清了清喉,让成婚仪式得以开始。 此时,丝竹奏起不知名的古曲,这尊贵的天地漫著股喜庆的气氛。 透过水红色头纱,艳无敌看见她与他身上的喜袍,随风轻轻飘起、翻卷,同样喜红的颜色,翻飞如蝶舞,不分彼此地纠缠著。 礼成后,他们将成为一体……倏地,这惊人的想法让艳无敌猛地一凛,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人,不是某个男子的附属物,即便是身旁这个拥有圣朝血脉的继承人。 她一定要设法逃离这让自己感到迷离且诡异的异境当中!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艳无敌没想到,这个冗长的行礼仪式竟耗去了一整天的光阴。 直到天露暮色,她与司徒墨濯才在宫人的拥护下,被送进喜房里。 这一路,艳无敌强撑著疲惫的身体,脑中不断思索著该如何才能避掉这将毁了她一生清白的洞房花烛夜。 “你那古怪的脑袋总是在想些什么?” 司徒墨濯悄悄地走向她,不解地问著这眉头深锁的娇妻。 当他低沉的柔嗓由她耳畔掠过时,艳无敌才愕然地回过神。“你做什么?” 艳无敌这一回神才惊觉宫人不知于何时散去,过度静谧的喜房前唯有他与她。 此刻,他一把揽紧她的腰身,俊颜近在咫尺。“我得趁你的脑子在打鬼主意之前,尽早把你带回房里。” 成了礼后,他可是背负著整个“庞武圣朝”传宗接代的重责大任,此时此刻,他当然得努力把人给拐骗上床。 迎向他促狭的琉璃蓝眸,艳无敌仿佛洞悉一切,脸上起了警戒之色。 “我笨得很,脑子才不会转什么鬼主意。”她眨了眨眸子,试著学八师妹怜人又无辜的微笑,想取信于他。 久久得不到他的回应,她心一恼地翻脸。“不信便算了!” 依她的性子,著实学不来八师妹甜美的模样,而这看来斯文无害的宗主也压根不信她的说词。 见她气呼呼的走进喜房,司徒墨濯一把抓住她的手,慎重开口。“我需要你,所以,我不会让你走!” 他严肃的语调让艳无敌莫名心虚,她可不会笨到同他招认自己的打算。“我没有要走。” 艳无敌懂他“需要”的涵意,却因为他过度慎重与灼热的眼神,而没有一丁点受辱的感受。 那眼神,仿佛……仿佛她真是他心中的挚爱一般,让她就快要陷入他燃著炽焰的蓝眸里。 这样的想法让艳无敌打了个冷颤,她想她一定是太累了,否则不会在他难以言喻的眼神里,产生美丽的错觉。 “我累了,想休息。”她抿著唇,无力喃著。 “我们还有事情没做,做完再歇下。” 他拉著她进入喜房,俊逸的脸庞恢复原有的波澜不兴,稳健的步子却有种按捺不住的急切。是急著想结束这一切,或是急著……把孩子塞进她的肚子里? 思忖了片刻,她直视他的眼,深吸了口气问:“还有什么没做?” “交杯酒。” 感受到她明显不安,却不愿透露半点软弱的倔强神情,司徒墨濯心头一软,领著她坐在喜榻上,柔声说道:“乖乖坐著。” 是命定也好,是自私也罢,“庞武圣朝”因为她的闯入,注定要循著命运的轨迹前进。或许对她而言,这不公平,但……这是她的命运,亦是他的使命。 看著他走出偏厅取酒,艳无敌静静坐在喜榻上,暗自打量著眼前的环境。 不同于先前的寝房,此房内挂有双喜宫灯、床前吊有绣著百子图的纱幔,似要用尽所有红色来彰显这天大的喜事般,红得令人怵目惊心。 她虽然不知道这“庞武圣朝”始源于何处,却可以肯定,他们应该已受中原文化影响甚为深远。 无形中,“庞武圣朝”保有自我文化,却又在继承了中原文化的繁文缛节下,既而衍生、融合出属于“庞武圣朝”的全新文化。 他从偏厅拿了壶酒过来,见她坐著发呆,便在她耳畔轻语。“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吞了你。” 她冷笑道:“我酒量好得很,可不怕你把我灌醉而趁机使坏。” “我可没有做坏事的兴致。”她孩子气的挑衅让司徒墨濯的唇边逸出浅笑声。 这来自中原的姑娘……他的妻,还挺有趣的。 耳底落入他的笑,艳无敌脸色一僵,美丽的脸庞有一丝迷惑。“你笑什么?” “我们的酒,不是这样喝。”当两人各执酒杯单手交错,在她率性正准备将酒一饮而尽的瞬间,他扣住她的手,不疾不徐的沉声低喃。 她柳眉一皱,口气不悦。“要不怎么喝?” 司徒墨濯修长的指扣住她柔美的下颚,深邃的琉璃蓝眸专心审视著姑娘娇美的面庞,心里暗暗赞叹著。 他的妻,柳眉细致优美,微翘的墨睫长细勾人,而眼眸湛然清亮,配著蜜肤、朱唇,是与“庞武圣朝”截然不同的美丽女子。 他与她的孩子应该会十分健康、美丽才是。 司徒墨濯凝眸望著她,不知是因为挂念圣朝兴衰,又或者是眷恋姑娘光滑粉嫩的肌肤,那抚触,已成了无意识的动作。 在他的抚摸下,艳无敌的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起来,她眯起眸,冷眸中夹杂著不屑。“你到底要摸多久?” 听闻她凶巴巴的语气,司徒墨濯陡然回过神,一口饮下酒,然后低俯下头,轻轻将唇贴著她的软唇,缓缓将酒哺喂入她的嘴中。 “唔……你……”她瞪著圆眸惊愕出声,却让他的唇舌趁势钻进她的口中,张狂地挑逗她的丁香小舌。 她想推开他,偏偏被他吻得身子热烘烘、软绵绵地而使不出一分力来。 艳无敌不敢相信,这俊逸脱俗的男子有这般力道? 当他颀长的男性体魄将她按压进喜榻中,双手肆无忌惮地在她背脊上来回抚触游移时,艳无敌扣住他不规矩的大手,秀容一凛,眸中寒光一闪地冷问:“你的手在做什么?” 他的吻已让她莫名失控,若再这么与他耳鬓厮磨下去,她的贞洁难保。 司徒墨濯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你说呢?” “你还不能碰我!”她死命捍卫胸前衣襟,几乎能从他深邃的琉璃蓝眸里,看到自个儿欲杀人的神情。 他不恼她的话,只是莞尔一笑地扬唇反问:“礼成之后,我就是你的夫、你的天,为什么不能碰你?” 他的笑让她霎时粉颊酡红,气势稍弱。 姑娘家的软豆腐全教他占了便宜,难不成他还真想一口气把她给吃干抹净吗? “我要小孩。” “你爱我吗?”艳无敌冷然地问。 他诚实的摇了摇头。“才一日,我不可能爱上你。”娶她只为责任,只为传宗接代,感情早被摒弃在外。 这份坦诚,莫名的让艳无敌有些受伤。 她抑下胸口诡异的感觉,为自个儿的贞洁争取一些自主权。“在中原,没有爱不给小孩。你若敢强迫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从小她与师兄弟们相处在一块儿,总在不经意间,知道女孩儿不该知道的,关于男孩的事儿。更在一次练武场上的意外知晓,什么是男人的弱点,怎么做会让男人痛不欲生。 “你希望我爱你?”他浓眉微蹙,双眼火亮,无言地注视著她。 “我……”聪明如她,竟在此时词穷,蜜色脸儿在瞬间羞得通红。 其实她那一句话里更深的涵意是待她找到出口,她会毫不犹豫,挥一挥衣袖潇洒离去。 她不会再跟他有牵扯,也不会跟他生小孩! 但在司徒墨濯的耳里听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时间在静默中流转,艳无敌因为情绪过度激动且一整日的疲累不堪,在显得昏昏欲睡之时,司徒墨濯镇定而缓慢地开口。 “我同意。” 他希望藉由她的出现,可以让原本死气沉沉的“庞武圣朝”多一些活力,并为庞武后宫建立一个有爱、有笑的完整皇室。 艳无敌愕然抬起眸儿,不敢相信他竟然答应了。 若依体型上的优势,他可以轻而易举夺去她的贞洁,努力让她在最短的时间里怀上他的孩子。 但他没有。难不成……他真的想同她培养感情? “我可以爱你,但今晚该做的,还是得做。”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他仍旧不改初衷。 历代以来,“庞武圣朝”的宗主寿命愈来愈短,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再活多久? 身为宗主,他必须争取时间,为圣朝传承血脉。 “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他从容不迫地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艳无敌瞪视著他的双手,心中不知为何漫上一股怒气。“你要做什么?” “上床。”他从容不迫地脱去水红色喜袍,独留一件单衣,袒露出大半个结实的胸膛,大步走向坐在榻上的她。 艳无敌脸色一变,艳眸带有警告地瞪著他。“你最好别再靠过来!” 感觉她浑身散发著生人勿近的气势,司徒墨濯无奈地开口道:“我也累了,你不让我上床,不觉得残忍吗?” 艳无敌怔了怔,某种难以辨别的情绪,蓦地涌上心头,她看看床又看看自己,竟觉得自个儿有鸠占鹊巢之嫌。 但若以贞操与愧疚来权衡经重,当然是──贞操重要! “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儿个再做。”艳无敌压下心中惊惧,静静望著他,不容许他越雷池一步。 事到如今,能拖过一刻是一刻! 第三章 司徒墨濯看著她努力捍卫自己的模样,突然感到啼笑皆非。“今天做跟明天做有什么不同吗?” 见他缓了语气,她决定赌上一把。“我……今天不舒服。” 司徒墨濯直视她心虚的双眸,对著她淡然笑道:“我替你瞧过,你身体非常健康,应该不会有不舒服的情况在‘此时’发生。” 上一刻神色复杂的艳无敌,在下一瞬彻底错愕不已。 “我是大夫,你来到圣朝那日晕了过去,我自然得帮你把把脉。” 艳无敌由他深邃的蓝眸隐约读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她可以确定,他正取笑著她,正享受她窘迫的模样。 只要一想到他趁她昏迷时,仔细替她“瞧”过,她就羞得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用羞,我是你的夫君,不会害你。”司徒墨濯抚著她的脸柔声说道。 他结著茧的手,温暖且柔和的抚在脸上,像一阵和煦的春风拂过,有那么一瞬间,艳无敌心里纷乱的情绪,全被他这双手给抚平了。 但随即她又恼怒地瞪著他,语气颇不悦地道:“今晚我不要圆房!” 司徒墨濯的蓝眸仿佛看透了一切,只是定定望著她,默不作声地想著她的话。 四周陷入可怕的寂静,摸不清他眸底流动的诡异光华,她稍放软了语调,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总得让我好好想一想,让我有心理准备。” 司徒墨濯终于会意过来,虽然他对他的妻了解不深,但这短时间的相处下来,他知道,她不可能会出现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一切,是否只是为了让他打消今晚圆房的打算? 虽说一切该以圣朝血脉传承为先,但他实在无法强逼一个莫名其妙当上他妻子的女子,与他行敦伦之礼。 主意一定,司徒墨濯一声不吭地躺上榻,转首直直瞅著她道:“好。” 他一躺下,榻上原本偌大的空间竟在瞬间变得窄小,他身上温热的体温、强烈的男性气息让她局促不安。 艳无敌心一紧,身子下意识缩了缩,眸底警示的意味更浓厚。“你不能──” “放心,今晚我不会碰你。”司徒墨濯扬了扬唇。“但是,只有今晚。” 艳无敌努力装作若无其事般,慧黠的眨了眨眸,表情似笑非笑。“夫君放心,今晚我会做好心理准备,等明儿个好好侍候您。” 司徒墨濯看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里打了个突,看来,要她心甘情愿乖乖同他圆房,似乎得费些心思了。 “既然今晚不圆房,那咱们说说话好了。”他优雅地开口,做好迎战的准备。 “我累了,不想说话。”她别过脸不去看他。 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司徒墨濯强壮的臂膀落在她的纤腰上,紧紧地将她抱入怀里。 纤背密不可分地贴上他温暖而坚实的胸膛,她猛地一惊,万万想不到这男人竟然耍此招数。 “放开我!”她修长的腿儿一个劲地朝他猛踢乱踹,想从他的怀抱挣脱出来。 司徒墨濯不动如山,以一种极亲密的姿势,用他有力的长腿,拢紧制住她下半身的动作。 这般亲密贴近的动作,让她动弹不得。“你──” “别动,入夜天候冷,我抱著你,你会暖和些。”她软绵的娇躯、清淡的发香在在抚触著他内心柔软之处。 两人既已成为夫妻,他就有权守护他的妻子,不让她受一丁点伤害。 这是他为“庞武圣朝”,也是为孩子的娘亲所能给予并应尽的责任。 然而,这般宠爱的语气却让艳无敌微微一愣。 在“步武堂”因为她排行老三,所以她总是以长姐的姿态守护、疼爱师弟、师妹,向来也早已学会独立与坚强。 却不知道,原来……原来受人宠爱呵护的感觉,是这么奇特? 只是,想归想,艳无敌冷著嗓,仍是倔强地嚅声开口:“我不冷,就算冷也有被缛可盖,你别靠我这么近,我不习惯会踢人的。” 见识到姑娘的执拗脾性,司徒墨濯在她耳畔幽幽叹息。“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这么不坦率。” 圣朝处在高山谷地,日夜温差极大,入了夜的冷意通常得放个小炭盆在榻边,才会让人暖和些。他感觉得出来,怀里的人儿虽然嘴上逞强,事实上,娇软的身躯出于取暖的本能,偎他偎得更近了。 “我也是现在才明白,原来宗主是无赖!”她冷冷将了他一军。 “拜娘子之赐,我才能知道自己有如此真实的一面。” 他无声的笑震动胸口,强烈的存在感,让艳无敌无法忽视。 挣脱不开他的钳制,艳无敌索性闭上眼,不去理会他。 没想到在她刻意忽略下,他温热的鼻息却不断拂过她的耳颈,不断骚扰著她。 “你真想睡了?你不是喜欢我的头发?” 当他不甘寂寞的嗓音飘入耳底,艳无敌忍无可忍地问:“夫君不累吗?” “我们不是说好,用聊天来换取圆房的吗?” 司徒墨濯隐隐感觉到他的妻“图谋不轨”,为助她早日认清她的身分,他不得不采取非常“无赖”的手段制止她。 艳无敌深吸一口气,考虑著要用什么方法、哪个角度才能赏他一记拳头,让他直接昏睡、闭嘴比较实际些。 “如果你不想聊,想研究我的发色一整夜,我亦不会反对。”他泰然自若、冷静从容地开口。 这下艳无敌由恼意转为赧意,心跳陡然乱了几拍,想起她在大殿前的“无知”举动,热烫的红潮,瞬间涌上粉颊。 “你想得美!”她气不过转身就想掐死他。 司徒墨濯配合度十足,一察觉她的意图,立刻松开手、脚,让她可以与他面对面,做最直接的接触。 一转过身,迎向他那双温柔到让人心醉的目光,艳无敌瞬即知道,她中计了! “奸诈!”情势瞬间扭转,她咬牙切齿,恼得想咬掉他脸上得意的淡笑。 见她满脸通红地抿著唇,司徒墨濯蓝眸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而出。 “你不用羞,我对你的黑发也颇好奇的。”他捉起她胸前的一绺墨缎,叹了一口气。若有似无的叹息伴著他一本正经的沉嗓,无比清晰的传进她耳里,艳无敌不懂,他为什么要发出那声叹息? “白天看是黑色、晚上看也是黑色,有什么好瞧。”她不以为然地冷啐一声。 司徒墨濯闻言,俊脸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却又在转瞬之间,全消失不见。 突地,他天外飞来一笔地说道:“你的发似墨又像绸缎,很美。” 哼!口蜜腹剑,一听就知没安好心眼! “你不必为了骗我上床就说甜言蜜语讨好我。” 他微勾唇淡然笑道:“你已经在我床上了。” 发现自个儿不经意又被占了便宜,艳无敌呕得直想拿些什么来堵住他的嘴。 似已猜出她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神情,司徒墨濯嘴角噙笑地问:“我想知道你的闺名?” 天哪!名字……他们竟陌生得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成了亲、当了夫妻? 这比中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要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蓦地,心头掠过的想法教心里犯了些别扭的情绪。“那你叫什么名字?” 琉璃蓝眸专注地凝著眼前的蜜色娇颜,他扬起无奈的一笑。“司徒墨濯。” 他的名字好雅,一时之间,她竟突生出想更深入了解他的兴致。 “司徒墨濯,哪个墨,哪个濯?” “墨守成规的墨,‘濯缨沧浪’的濯,先祖希望我摒除世间尘俗,保有崇高的节操,守护庞武圣朝。” 艳无敌瞪著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摒除世间尘俗?意思是永远不离开?” “永远不离开。”他颔首,语气坚定的重复说道。 “为什么?你从没离开过圣朝吗?” “庞武圣朝”这里头的许多规定,让她心里对此处多了几许好奇。 司徒墨濯没给她答案,修长净白的手指反而压住她的软唇,不准她继续发问。“娘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嗔了他一眼。“艳无敌。” “艳色冠群芳,天下无可敌……你爹果然有先见之明。”薄唇微微一扬,司徒墨濯赞然道。 哪个姑娘家听到这话能不喜得心花朵朵开?偏艳无敌就是看透他的心机,倔强得不让心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窃喜蔓延开来。 为了掩饰心里的情绪,她定了定紊乱的心,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我……是你第几个妻子?” 司徒墨濯无比坚定地开口。“第一个。” 第一个。她颔了颔首,心想中原的皇帝有三千佳丽,等等,他方才说了什么? 艳无敌陡然抽了一口气。“你说……” “就你一个。”无视她的诧异,司徒墨濯浓眉微挑,意味深长地看著她。 顿时,剧烈鼓动的心跳,让艳无敌几乎要无法自持。 她不懂,他贵为宗主,若真需要找个女子为司徒氏传宗接代,消息一公开,整个“庞武圣朝”的美女佳丽,哪个不是手到擒来? 为何独独中意她一个外来者? “为什么是我?”迟疑了半晌,她隐忍不住地拧起柳眉问了出口。 “就只能是你。”他挑眉浅笑,琉璃蓝眸隐著极深的落寞。 那坚定的语气触动了她的心弦,他说,就只能是她?为什么他要这么说? 一个平生素未谋面,而一见面就与她拜堂成亲的男子对她说出了专一的承诺?艳无敌说不出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感受。 “你在瞎说什么呀!”一想起他的话,艳无敌的脑子竟犯起晕来。 “没瞎说,是实话。庞武圣朝只会有一个主母,我要你为我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他轻描淡写地沉静提点。 艳无敌心中一突,怔怔地盯住司徒墨濯俊雅的脸,脑中竟兴起荒谬的错觉──一群小猪跟在她身后喊著娘?! 她打了个冷颤,不!她可是“步武堂”第一代女弟子,是来帮八师妹寻药、探“药仙洞”之秘,不是来同他培养感情生孩子的! 她坦率开口。“我不是母猪,恕我无法扛起这重责大任!” “你不是,但你可以。”他那双琉璃蓝眸深敛,唇角兴起一丝玩味。 艳无敌瞪大著眸儿,话陡然哽在喉头──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她的性子豪迈直爽,向来不懂虚与委蛇,但这一句简单的话,当著他的面,她竟然说不出口! 天!她脑子出毛病了吗?扭扭捏捏、别别扭扭,哪儿像她艳无敌的作风? 思绪正乱之际,突然腰间一紧,司徒墨濯温和却又强大的力量,再一次将她紧密的包覆在怀里。 “你──” 他不容抗拒地低哝了句。“你累了,睡吧!” 艳无敌神情一僵,窝在他宽厚的怀里,聆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无法抗拒他像一席温暖被子的怀抱,因而放弃挣扎。 毕竟,她的确是累了!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微风缓缓送来带著花香的清新气息,轻轻撩拨著喜红帏帐,唤醒了睡得香甜的艳无敌。 她眨了眨眼,眸底映入桌案上燃尽的龙凤喜烛,忆起了昨夜荒唐的一切。 她懊恼地将自己埋进衾被中。“老天爷啊!为什么这不是一场梦呢?” 低吟的自语一落下,她心头一惊猛地抬头,倏地把锦被甩到一边。 这司徒墨濯实在太可恶也太可怕,连被褥都染有他独特的男性气味,让她随著呼吸吐纳,把他的味道缓缓吸入,骚动她的心思。 暗咒了声,她有些恼自个儿的不争气。昨晚,她与他周旋太久,最后,被他一揽进怀里,她就无力挣扎,只能臣服于他的怀抱中。 被他那温暖的气息包围著,她破天荒的,竟然连梦也未做一个。 艳无敌思及此,胸口莫名地漫著股暖意,颊上泛著滚烫的热度。 不过,她庆幸他比她早一步起身,要不与他碰面,她若想溜,怕是没那机会! 甩开锦被,她赶忙下了榻,却蓦地发现床榻边整齐叠著衫裙,那布料有著月牙白的光泽润滑,缀以银色丝线绣上的细致藻纹绣工精湛,彷若他的发色般,吸引著她的目光。 思绪兀自怔忡间,她又气又恼地酡红了脸。 不过一天的相处,她竟在不自觉中深受他的影响,脑海中无时无刻都浮现出他银发飘逸的俊雅出尘模样。 艳无敌定了定心神深吸了口气,迅速换上那套衣衫后,放眼浏览著身旁的一景一物,她告诉自己,老天赐给她这么个大好机会,她可不能再错过。 瞧著外头天光甚早,她可得趁侍玉还没来伺候她梳洗前赶快离开。 思绪一掠过艳无敌的脑海,她便快步走出寝殿。 一出寝殿她却不敢贸然冲出门外,修长纤雅的身形掩在门扇后打量著四周好一会,迅即在脑中做了决定! 现下时辰尚早,万籁依旧俱寂,先翻上琉璃檐顶再说。 施展著绝妙轻功,落下几个踩点,她一跃上屋脊,瞬即被眼前的美景给撼动。 若不是翻上檐顶,她不会知晓,原来殿宇建在险峻的高崖之上。 此刻旭日初升,晓色随著云层洒落万丈光芒,飞檐纵横的殿阁交错绵延,折射出气势轩昂的耀眼金光。 她抬眼远眺,只见满山遍野的盎然绿意间,夹著一道山涧溪流,清澈溪水在日光下映照出勃勃生机。 莫怪爹爹偏好“天堂路”,站在檐顶,总给人无限宽阔的感觉。 艳无敌敛下心神,挑定方位正准备离开时,一抹低嗓霍地落入耳底。 “艳儿,你想去哪里?” 司徒墨濯轻松惬意的语句,几乎要被随风飘动的衣袂声给掩盖。 艳无敌颤悸地猛然一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怎么会差到如斯地步。 她硬著头皮回过身,笑容僵在唇边,看著那俊美得可比天人的夫君穿著一袭精致的白绢衣衫站在她身旁,脸上挂著悠然的淡笑。 那一瞬间,艳无敌不再抱持乐观的心情,心想,她还有机会能离开圣朝吗? “很闷,我想四处走走。”她心虚地扯了个极为勉强的谎言。 谁会一大早散步散到屋顶上来?她为自己睁眼说瞎话的蹩脚谎言感到无力。 没想到司徒墨濯竟相信她编织的谎言,颔了颔首,不愠不火地问:“难不成娘子还在为圆房的事躲我?” “没有。”她否认得好快,心里懊恼地思索著该如何逃离这窘境。 她别开脸不敢直视他的眼,却在眸光落在脚下涧水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记得“磐龙村”东接旭龙江口,若依“药仙洞”的方位看来,这条溪流若迤逦流往东汇至旭龙江口,那……是不是代表顺著溪而下,她极有可能能离开此地? 主意一定,艳无敌决定放手一搏。 “对不起!”她撇过头凝著她俊逸非凡的夫君,提气往前方奔去。 一识破她的意图,司徒墨濯猛地一把捉住她道:“傻瓜,你不能往那边去!” 许是心急,他的动作过大,艳无敌被他一个劲扯住,脚下一个踉跄,纤柔的身子这么直直往檐下坠去。 “艳儿!”司徒墨濯猛地一惊,一回过神,伸臂想捉住她,没想到事与愿违,他没能及时捉住妻子的手…… 第四章 疾风在耳边呼啸不已,当艳无敌的身子在急速中下坠时,她的心猛地一凛,崖高险峻,若真这么摔下去,怕是尸骨无存了吧? 当思绪掠过的同时,司徒墨濯狂乱、紧张的神情深深映入眸底。 艳无敌无奈地扬唇,眼波中流露出一种惘然的神态,这男人……非得要让她把他的形象刻入脑海才甘心吗? 唉!不知是该喜或该悲?她终于可以离开圣朝,但方法却不太高明,而这离开的方式就是断送她短暂的一生…… 其实她这一生无所牵挂,娘亲死得早,爹爹在前些年因为盗墓误触机关而亡。 这样的下场对古墓历史极有兴趣的爹爹来说,算是死得适得其所。 只是目前,唯一让她牵挂的,只有八师妹的病。 混乱的思绪一一辗转掠过,她闭上眼想甩掉那些无谓的思绪.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伴随著耳底落入的低嗓,艳无敌只觉身旁一股迅捷无比的劲风袭来,尚未厘清之际,便感到腰间不期然一紧。 艳无敌诧异地睁开紧闭的双眸,望向这靠她极近男人深幽的蓝瞳,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随她跳下来。 耳中嗡嗡作响,艳无敌还来不及反应,司徒墨濯伸臂环住她的腰,硬是挺身让两人下坠的身形在空中转了个方向。 艳无敌心中生疑,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宫殿虽建在高崖,崖边却有一羊肠小径幽转至她所不知之处。 那一瞬间,她陡然明白司徒墨濯的打算。 只不过,这羊肠小径仅容一人可行走,饶是司徒墨濯武功再好,两人下坠的力道、角度一不对,他绝对会随著她坠入万丈深渊。 思及此,艳无敌心悸之余,心中竟有股说不出的颤然与感动。 为了救她,司徒墨濯竟不惜以命相搏! 艳无敌仍在心中感谢他出手相救时,重重跌落的撞击让两人同时吃痛出声,在她以为一切已平静时,两人相拥紧抱的身躯又向下滚了数丈远。 在滚落的那一刻,艳无敌只觉得司徒墨濯强壮的臂膀将她圈得好紧,在不断翻转的状况下,她几乎快不能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墨濯妤不容易撑住两人滚动的身躯,两人才停了下来。 不待气息平稳,司徒墨濯朗朗的笑声霍地响起。“艳儿,没想到我们居然逃过一劫!” 艳无敌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爽朗的笑声,伏在他温热且健壮的胸膛之上,捕捉到他一声声震动耳膜的笑,死里逃生的惊悸竟因此褪了几分。 司徒墨濯见她末回应,这才敛起笑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覆,司徒墨濯强撑起身,捧著她的脸,打量起她的状况。 迎向他关切的蓝眸,艳无敌微启的软唇因为喉间紧涩的感觉,只能缓缓地道出一句:“我没事。” 这男人,竟为了救她而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以身相护。 确定她没事后,司徒墨濯大松了一口气后冷冷的道:“你一定要惹麻烦吗?” 这不驯的新娘,超乎他的掌控,让他有种莫名的无力感。 她不悦地拧起秀眉。“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你突然拉住我,依我的功夫,我会掉下来?这事儿说到底,是你的错。” 这么说来,惹麻烦的是他了?司徒墨濯怔了怔,这话竟训得他哑口无言。 艳无敌定定瞅著他恍然的模样,继而缓了缓语调。“你……为什么要救我?” 虽然她清楚记得,方才在屋脊若不是他突然出手拉住她,她也不会失足滑跌。 司徒墨濯回过神,说得理所当然。“因为你是庞武圣朝的主母,是我孩子的娘亲,是我的妻。” 他的话让艳无敌嘲讽地笑了笑。“所以,保护我,只是你应尽的责任?”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傻,她怎么会以为他是因为有那么一丁点喜欢她,所以才奋不顾身跳下来救她呢! 思及此,她的心多了些从未有过的落寞。 “我出手搭救自己的妻子不对吗?又或者你想寻死?”他蹙眉,因为她脸上落寞的表情,而做出了揣测。 “谁想寻死?”她嗔了他一眼,不禁再一次数落起他的恶行。“若不是你突然扯住我,我才不会跌下来!” 司徒墨濯朝她无奈一笑。“为夫不明白,在屋脊上你能散步到何处。” 方才,她站在屋脊上的出尘模样让他瞧得出神。 她一身白衣犹如溶溶月色,细弱的纤腰系了条湖绿色绸带,如墨的青丝迎风飘逸,那似要随风而去的娉婷模样,美得令人屏息,美得让他心动。 “我心里闷得慌,就想随意走走瞧瞧。”柳眉淡颦,艳无敌没心思揣测他话里的涵意。 “你对圣朝的环境还不够熟悉,若真想四处走走,我可以陪你。”他扬袖拭净她脸上的污泥,小心翼翼地检查著她身上的伤口。 “我没事。”看著他的手直伸往她的腿,艳无敌下意识的缩起脚,含糊地嘀咕了声。“你别碰我。” 虽然昨儿个,她已经不知道被他偷吃多少嫩豆腐,但今儿个总算是新的开始。 该坚持的还是得坚持,绝没有模棱两可的中间地带。 她试图挣扎,却换来司徒墨濯的低笑。“再多说个几回,这话就会成为你的口头禅了。” 显然,他压根不把她的反抗当一回事。 “方才摔下来时,你的腿扭伤了。”他握住她细嫩柔软的脚踝,俊雅的脸紧紧绷著。 保护圣朝主母是他的责任,他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愧疚。 “我没有受伤。”就算有,她也不愿承认。 未进圣朝前,她可没这么娇弱,即便受伤了,她也可以自个儿处理,她不喜欢他这么宠著她! “要我抱你回去吗?” 艳无敌一抬头,目光与他交会,便看到他眼里闪动著不容抗拒的坚持,她心一促,连忙说道:“不要!” 他扬眉看著她,半晌才缓缓说道:“那就乖乖听话。” 艳无敌瞅著他,艳眸已分不清是娇嗔还是怨怼,只能任他处置她的伤处。 现才她才深刻了解,藏在司徒墨濯温儒表面下深沉的心机。 “还好不严重。”脱去她的罗袜,眸光落在她红肿的纤足上,司徒墨濯怔忡了半刻才开口。 “这种小伤我才不放在心上。”艳无敌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 “你不在乎,我可在乎。”俊眉拢聚眉头,司徒墨濯压低著嗓,喃了一句,有力的指节压在她红肿的纤足之上。 他的动作虽轻柔似羽,痛意却依旧袭来。 艳无敌不是养在闺阁里的娇花,长年习武下她比一般姑娘能吃苦、捱得住痛,她怀疑他所谓“不严重”的定义与她的认定有相当的落差。 “等我。” 她斜睨了他一眼,不解地看著他的动作。“你要做什么?” 随手从旁选了几株药草,司徒墨濯徒手将其揉搓。“这是百行草,主散瘀、解郁,疏通血脉。” “这是药草?”她随意拿起一株药草,反覆打量著,在她看来,眼前的药草只是比一般杂草多了点香气,其余实在看不出与杂草有何不同。 他喉间逸出笑声。“圣朝每处每地,皆被药草植物所环绕,取材十分方便。” 艳无敌抬眸望向四方才发现,他们正处在一处幽静的地方。 燕子飞于绿意柳丝、粉色花丛间,当春风抚吹而过时,粉色花瓣随风飘舞,落在古老的玉阶台榭上,呈现一片幽然虚静的气息。 而她身旁那一片散发著馥郁香气的绿色植物,正是司徒墨濯方才摘下的药草。 “这些药草全是你们种的?”她困惑地眨眨长睫。 “先祖来到此地时,便是如斯模样。”他将揉搓而出的草汁敷在艳无敌红肿的脚踝,有力的长指反覆搓揉著她的伤处。 药草汁带著凉意,在他力道得宜的推拿手劲下,热力穿透筋骨,渐渐舒缓了伤处的疼痛。 艳无敌轻拧著眉,眸光落在他专注却温柔的侧颜,感觉暖意正透过他的手,一丝丝偎进心里。 唉!他对她的温柔,让她几乎快要不能承受。 “先忍忍,等会就不痛了。”虽然她脸上没有一丝姑娘家的娇态,但司徒墨濯却无法不怜惜她。 艳无敌暗暗打量起他俊儒的模样、温雅的举止,忽地一个念头瞬间撞入脑海。“你是……村民口中那个赠药的白神仙?” 他面色沉静地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微凛。“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好奇嘛,想知道你是不是村民口中的那个神仙。”当话问出口时,她已有几分确定。 懂得医术的他一身白衣、银发,面目清俊、挺拔出尘,瞧来还真有几分仙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淡淡扬唇,唇边有著明显的嘲讽。 正所谓医人不自医,在圣朝里,每一个人虽皆有研医习药的本事,却无法治愈司徒氏这子嗣赢弱的遗憾。 不允他含糊带过,艳无敌又好奇地凑近他。“既然庞武圣朝抱著与世隔绝的决心,为何还要以‘神仙’之名帮助村民?” 司徒墨濯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意味深长地问:“难道,想证实有没有神仙的存在,便是你进药仙洞的目的?” 她早就想一掀“药仙洞”神秘的面纱,一触及她想了解的层面,艳无敌掩饰不了欣喜若狂的情绪直颔首。 司徒墨濯敛下笑眉,定定地望著她,半晌才问:“满足了你的好奇,那你会满足我的需要吗?” 他向来不习惯强迫别人,但若真能因为这一个小意外而达到圆房的目的,他也乐于接受。 听闻他露骨的问话,艳无敌整个脸蛋因为他暧昧的感觉而泛著红晕。 这人无时无刻不想著圆房的事,她俏脸微沉,一时间竟翻了脸。“算了,不说也罢。” 啧,美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哩!同她在一块儿,司徒墨濯总有这样的体认。 偏偏他却无法责备她,只因她是他的妻,光是这一个念头,就足以让他纵情地宠溺著她。 就在艳无敌以为他不会透露半句实言时,司徒墨濯的声音已不疾不徐的缓缓落入她耳底。 “当初圣朝会在此落地生根,是为躲避他族追杀。因为此处平和、安逸,与世无争的犹如世外桃源,因此,圣朝之民近百年来均未离开此处。”他看著她仔细聆听的脸庞,便又再度开口细述往事。 “但许是受到诅咒,因为之后每代子嗣的身体益发羸弱、早夭,往往活不过十岁,就算活过十岁,也要靠药膳养身才能续命。到我这一代,此劣势已无法挽回,而皇朝只剩我一脉。主长为求人丁旺盛,于是卜问上天,得来的结果竟然是唯有积德行善,才能化解该皇族人丁单薄且早夭的恶运。” “有一日,有张求药签不知怎地竟飘进圣朝,之后,我便开始以签方为求药者给药。而你的出现……则是圣朝女巫的预言,这也是为何非你不可的原因!” 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艳无敌错愕万分地问:“这么说来,我会守寡?” “不会,虽然不至长命百岁,但既然我活下来了,就不会病死独让你守寡。”他扬起唇,笑得无奈。 除了药膳养身外,主长也教他一些强健体魄的功夫,因此他很肯定,自己不会太早见阎王……只要女巫的另一个预言不实现。 她眯起美眸,充满不解地打量著他。 司徒墨濯的神情明明看起来就是那么沉重,但为什么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云淡风轻? “假如今日误入圣朝的不是我,那其他人一样可成为你的妻?”艳无敌又问。 虽说目前的她不愿糊里糊涂成为司徒墨濯的妻,但一想到极有可能是另一个女子陪他走过一生,艳无敌心里不由得就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 “你在吃醋吗?”他脸上的神情虽淡然,但蓝眸却带著些许玩味。 感受到他眸光的打量,艳无敌蜜颊染晕地悻悻然嗔了他一眼。 司徒墨濯不以为意地定了定心神。“并不是所有人均能轻易开启进入圣朝的机关密道,那进入密道的枢纽虽是依八卦方位所设,但是,两仪四象之中共有数千种变化,唯有命定圣朝的主母,才能将其打开。” 原来如此,她原以为那只是一般八卦方位之学,没想到竟暗藏玄机! 所以,这代表她注定得成为圣朝主母? 他与她,真是姻缘命定? 司徒墨濯静瞅著她好一会儿,笑著开口道:“艳儿,你又恍神了。” “我……我没恍神,只是在想些事情。”她扬眸凝望著他,急于否认。 “我知道你想离开。”他不假思索地点出了她心中的渴望。 被他一语命中,艳无敌心头一,心口陡震,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就是你不愿同我圆房的理由?”迎向她震慑的神情,司徒墨濯压下激动的心绪,语气里有著淡淡的惋惜。 苍凉的思绪百转千回的绕著,艳无敌深吸一口气,不愿再隐瞒心中想法。“在中原,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办,所以,我一定要离开。” 猜中她的心事,司徒墨濯直言不讳地开口。“圣朝源由你已知晓,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你好自私!我不过是误闯圣朝,凭什么就得任你们摆布?”艳容闪过阴霾,被他这狂妄自私的说法给惹恼。 未来的日子如此漫长,难道她的一生真的得葬送在此处? 司徒墨濯的俊脸上依旧是一派心平气和的优雅淡笑。“艳儿,为夫总算听到你的真心话了。” 艳无敌讪讪然地开口。“既然你已知晓我的心意,为何还要为难我?” “傻艳儿,为夫怎么舍得为难你呢?”他伸指抚开她紧蹙的眉心,唇畔的淡笑很是纵容。“难道你还不明白,进入圣朝是天意,而天意是不可违的。” 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只要一面对她,与她说起话,他的情绪便不由自主的随著她起伏。 “不!这不是什么天意!”眉心随著他的抚触传来奇异的酥麻,她用力摇头,心慌的不愿承认。 看著她极力否认,他顿了顿,喉头有道苦涩涌出。“终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当我的妻。” 迎向司徒墨濯俊美无俦的脸庞,艳无敌只觉脑中的晕眩一波大过一波,心口如涌泉般涌出的恐惧让她失了方寸。 知晓离开无望,但她的心却又挂念著八师妹的身体,她压低螓首,无助又茫然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兀自陷在抑郁紊乱的思绪中挣扎了许久,艳无敌才开口问道:“如果我愿意同你圆房、帮你生孩子,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司徒墨濯直瞅著她,神色凝重。“什么事?” “我的师妹得了怪病,你只要出谷帮我治好师妹的病,我一定跟你回圣朝。”她水亮的眸子期待地睨著他,那清亮的的眸里,有著诚挚的恳求。 难以将视线由她脸上移开,他勉强拉回思绪。“我很想帮你……” 他的话未尽,艳无敌便倏地绽露娇艳的笑靥。“真的?” “但,我不能。” 一抹娇笑滞在唇畔,她难掩失落地嚅声问起。“为什么不能?” “遵循圣朝朝例,人民终生不得离开此地,更何况我身为庞武圣朝的宗主,又怎能违背?”他无奈且沉重地开口,并不是他不愿帮她,而是碍于这朝中规定。 “只要你允了我,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他苦涩一笑。“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 唉!真不知是无心或有意,她总能适时伤了他的心。 “为了圣朝,你宁可让我恨你,也不允我的请求?” “是。”他回答得毫不迟疑,没有半点犹豫。 艳无敌忿恨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开口。 既然情势已不容她置喙,那她便不会放弃离开这里的念头。 因为双肩扛著沉重的“庞武宗主”身分,司徒墨濯只能漠视她怅然若失的可怜模样。 沉吟了片刻,他将她的失落全纳入眼底,唇边扬起一道微勾的笑弧。“难道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吗?” 蔚蓝的天空中飞云片片,缕缕晴光洒落在落英满地的绿意盎然当中,美好得让人无法不去注视。 艳无敌眼睫一垂,语气仍旧固执。“就算这里再怎么美,也不是我的家、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司徒墨濯握著她的手,又一次包容了她的任性。“艳儿,答应我,不要再试图离开了,也不要破坏圣朝的宁静了。” 她垂下星眸,轻声地说道:“我没办法。” 听著她无精打采的回应,刹那间,司徒墨濯几乎冲动得想答应她,离开圣朝去治她师妹的病。 不知道为何,这种过度在乎一个人的想法突然撞进司徒墨濯的心扉时,令他浑身一震,并低声咒骂了句。 司徒墨濯弄不清自己的思绪为何会随著她的情绪而起伏不定,但他清楚明白,这样的念头是不能再持续下去了。 为了“庞武圣朝”,他会尽快让她的妻,断了离开圣朝的念头! 第五章 在司徒墨濯的管束下,日子仍是一日接著一日过。 虽说艳无敌的心里因此苦闷至极,但不可否认,司徒墨濯是个信守诺言的大丈夫。 他伴著她走遍圣朝的每一处,让她深刻体会到她的夫婿是个很温柔的人,也是个谦谦君子。 在他身边,她心里有一种十分安心踏实的感觉。 这一段期间,圣朝沉淀著岁月与历史痕迹的一景一物,稍稍平抚了艳无敌心里的落寞,却也让她忆起“庞武圣朝”便是所有“盗墓者”亟欲探寻,但却在百年前离奇消失在中原的失落皇朝。 没有人知道,原来这药仙洞并非葬著亡者的古墓,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失落皇朝、人间仙境。 研究圣朝的历史消磨了她一些时日,而司徒墨濯则开始著手处理搁置了几日的朝政,并帮村民近日投进“药仙洞”的药方采草制药。 他一变得忙碌,两人相处的时间就变少,被困在圣朝的抑郁逐渐累积,让她飒爽的侠女气魄都化成一股愁绪,成了“闺中怨妇”。 更让她深感恐惧的是,她对司徒墨濯的存在,已由原本的排斥渐渐成了依赖。 不管他是不是只因为她是圣朝主母、或为传宗接代的责任娶她,他的温柔、呵护与万般宠爱,让艳无敌无法不折服在他的温柔当中。 不自觉的,她的眸光会追随著他的身影流转,她会因为身旁没有他的陪伴,而感到落寞空虚。 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感,让原本不识男女情怀的艳无敌,尝到了喜爱上一个人的感觉,让她平静规律的生活,掀起了小小的波澜。 想什么哪!艳无敌甩甩头,搁下心头那无法解释的沉甸甸思绪,强迫自个儿好好赏月。 今晚的月色极美,点点繁星托出了一轮清润玉盘,洒落溶溶月脂,清风抚过,林叶被风吹得沙沙轻语,与虫鸣合奏打破夜晚的寂静。 不可否认,“庞武圣朝”的夜色极美,比中原多了一种出尘的宁静,艳无敌暗赞著,蓦地,一抹踩在枯叶上的沉稳步履,窸窣落入耳底。 艳无敌猛地一愣,正想把自个儿藏在扶疏的树荫当中,一双五色白靴却已落入眼底。 艳无敌抬起头,眼底映入他快要与清辉月色融为一色的月牙白身影,深吸口气地嗫嚅了声。“夫君。” “为夫终于找到你了。”司徒墨濯薄唇一勾,荡著无奈的蓝眸,揉著淡笑。 “找我做什么?我只是闷得慌……” 不待她说完,司徒墨濯撩袍与她并肩坐在玉阶上,没好气地道:“早同你说过了,这样突然跑出来很危险,你怎么总是说不听哪!” 这不听话的妻子,害得他每每一回到寝殿,头一件事就是要四处找她。 “我还能到哪儿去?”艳无敌朝他肩头一靠,柳眉一拧,眸光饱含怨意。 感觉到她的贴近,司徒墨濯淡淡扬唇,这些日子来,艳无敌养成了这个连她自个儿都没察觉的习惯。 两人独处时,她喜欢就这么偎著他,而他也不说破,只是享受著她的依赖与身上独有的馨香。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艳无敌突然问道:“这几日很辛苦吧?” “还好。”司徒墨濯淡淡的语气里有一丝无奈与愧疚。“我方才才将处理完的药方掷回药仙洞,该处理的药草典章记事也处理完了,这些天委屈你了。” “庞武圣朝”之人以研药为主,身为圣朝宗主,自然也得投身研药、检视记事的行列。遇到难治的病,便会查看每一味药的分量,更改配方,重配药方,日复一日,年年如此。 艳无敌闻言,心里漫过暖意,他的关切总是这般自然,在言谈之中就会不经意流露。 她之前曾偷瞧过那些求药偏方,全是平常大夫治不了的怪病,而他竟然知晓病症,并将药方给予那些求药之人。 思及此,艳无敌恍然大悟。 她怎么没想到,司徒墨濯回覆村民丢掷的药方,皆会出入“药仙洞”,若她找到了当日她来到圣朝的位置再依原路回去,那她不就能离开圣朝? “怎么了?”察觉到她不寻常的反应,他不解地问。 “没……没有。”被他那深幽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慌,艳无敌连忙岔开了话题。“你喝酒了?” 方才一靠近,她便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味道不呛,醇馥的浓浓酒香盖过了他身上的药味,诱得她也想小酌一杯。 他低头觑著她,深邃的蓝眸有著显而易见的压抑。 “你一个人喝完了?”瞧著他的模样,艳无敌激动地扬声。 “那酒,是……主长送来的,你不能喝。”他沉吟了片刻才有些赧然地开口。 “为什么我不能喝?”艳无敌有些气恼地说著,霍地发现他异常沉默地以他那双漂亮的蓝眸,正直直瞅著她。 他不疾不徐地淡道:“那是给男人喝的。” 他的话让艳无敌的心猛地一促,脸儿瞬间转为嫣红。 “我们久未圆房,主长们以为我‘无能为力’,所以送了些药酒过来。” 他的语气平稳,让人听不出半点情绪。 而她随著他眼瞳的变化,蜜色脸蛋更为赭红,心头如同小鹿乱撞地连呼吸都不顺了。 “你喝了之后有什么感觉吗?”她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问,深怕他会在药酒的威力下血脉贲张,对她…… “很热,有想扑倒你的感觉。”他半揶揄半认真地说道。 艳无敌闻言,下意识用双手护著身子,神情骤变小声地嚷嚷。“你你你,不可以藉酒行凶,趁人之危!” 这话她明明可以说得理直气壮,却不明白自个儿在结巴个啥劲儿? 司徒墨濯无奈的扯了扯唇,在妻子眼里,他像一头随时会发情的兽。“放心,我还没醉到失去自制力。” 她嗔了他一眼,百媚横生的艳眸尽是不可置信。 迎向她有著三分英气的娇艳美貌,司徒墨濯提醒著她。“艳儿,我们是夫妻,我不强迫你,就得强迫自己。” 那瞬间,他的话笔直地撞进艳无敌心头。 他们同样身处在万般无奈的僵局中,而他身上所背负的责任,重过她所要承受的,而他的一再退步、为难的──是他自己! “夫君……”她柔软的心房因他的话而莫名紊乱。 手指疼惜的抚过她轻蹙的柳眉,他神情隐晦地压抑苦笑。“傻艳儿,不要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为什么?”他对她所做的一切让她感动,让她原有的坚持,几乎荡然无存。 司徒墨濯紧抿著唇,沉吟了会儿才道:“我要你心甘情愿成为我的妻。” 他大可不必如此迁就她,但只要一想起那日在百行草原,她怅然若失的模样,他的心便无法不为她思量。 这样由脑中掠过的念头,让司徒墨濯浑身一震,原来在不自觉当中,他把她看得比圣朝还重要! 她偷偷觑著司徒墨濯,胸口一紧,心底的感动与温暖源源不绝的涌出。 不知过了多久,艳无敌鼓起勇气开口。“夫君。” 他挑起俊朗的眉峰,困惑地侧过脸问:“怎么了?” 她凝望著他俊秀的脸,忐忑的轻问:“那……你喜欢艳儿的,是吗?” 那语气有些迟疑、有些不安,还有些许的不确定。 你喜欢艳儿的,是吗?司徒墨濯深情地看著她,被她简单的一句问话,震得无法思考。 艳无敌看著他迟疑的表情,难道……他的温柔只是她的错觉? 看著她错愕的反应,司徒墨濯连忙开口。“你是我的妻,我自然喜欢你。” “因为我是你的妻,所以你才喜欢我?”她咬了咬软唇,无法否认内心有股涩然的失落。 艳无敌从没想过,她也会有患得患失的时候呀! 在“步武堂”里也有一双总是凝视著她的深情眸子,但她却从未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唯独对司徒墨濯,她的心无法不随著他而波动起伏! 司徒墨濯看著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虽是我的妻,但也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姑娘。” 突然间多了个妻子,那陌生而奇异的牵挂搅在心头,让他一时之间没能完全弄清自己的思绪。 只知道,爱字对他们而言,显得太过沉重了。 他这诚实的话语逗得艳无敌粉色的小唇,慢慢扬起欢喜的笑弧。 打量著她脸上的神情变化,司徒墨濯忍不住跟著笑了。 “既然咱们彼此喜爱对方,那就从今天开始学习培养夫妻间的感情吧!”她仿佛著了魔地伸出手捧著他的脸,慢慢地、缓缓地吻了他。 仅是唇与唇的相贴、碰触,司徒墨濯却震撼得没有办法呼吸、没有办法思考,脑中唯一的感觉是,她的唇,一如记忆中般柔软。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时,艳无敌觉得自个儿被羞辱了。 “你为什么不吻我?” 一声叹息逸出,他极力克制著想吻她的冲动,哑声问道:“艳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愣了愣,张嘴便咬了他一口。“你以为我是笨蛋吗?” 他吃痛的闷哼了一声,眸光一沉,随即露出一丝苦笑。“艳儿,我要的是你的心甘情愿,不要你因为一时冲动,而……” “让我成为你名副其实的妻。”艳无敌小脸泛红别扭地说出了心里的话,开口的那一瞬间,竟觉喉咙有些干涩。 他一直待她很好,她很确定自个儿的心情,不是因为一时感动,而是因为──她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她的夫君了! 听闻这话,司徒墨濯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记得她的反抗、她脸上曾有怅然若失的模样,所以他根本无法相信,她真愿意成为他的妻。 “你说你要……” 虽然四周无人,艳无敌仍有些羞怯地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张口说话。“你好烦哪!你到底要不要?” 这事儿已经够让人难以启齿了,偏他还“不厌其烦”地再三确认,让她羞得想反悔。 “我要你!”他看著她郑重地开口,唇边却悬了抹最欢乐的笑意。 听到他如此笃定地说著这句话,艳无敌脸上的红晕无法控制地赧得更彻底了。 他凝望著她羞涩的模样,如释重负地将她拦腰抱起。“若你再不允,我真会被主长们给折磨死!” 艳无敌双手圈著他的颈项,忍不住问道:“那主长们是怎么逼你的?” “你不会想知道的。”他低头瞅著她俏脸晕红的娇笑模样,表情有几分哀怨与不甘。 听著他彷若诉苦的语调,艳无敌竟觉得自个儿是个坏心肠的人,仿佛没同他圆房,真是她的错似的。 她为自个儿的转变涩涩的笑了。 曾经,她是那么抗拒成为他的妻,如今,她却开口请他让她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妻。 是因身处在这个陌生皇朝的他,让她产生依赖、产生爱,又或者这只是她为求离开的手段之一? “我成了罪人了?” “今夜过后,就不是了。”他灼热的唇覆上她软嫩的唇瓣,探索著她口中的美好与甘甜。 晚风扬起,细碎的花瓣随风落在脸上与他们相衔的唇间,燃起这属于男人与女人间最原始的火热欲望。 那一刻,天地万物仿佛都消失在他们身旁。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他们,圆房了…… 艳无敌侧躺在他温暖的怀中,静静的与他相拥而卧。 她墨般的发与他的银发因为一夜激情,亲密地纠缠在一起,当晨曦的微光由窗外洒落的那一刻,绽出一丝白光。 结发一辈子,当这一句话蓦地撞入心口的同时,艳无敌心中漾起微小的涟漪。 他们真能结发一辈子吗? 当不安的思绪掠过心头时,司徒墨濯的大掌轻轻落在她结实平坦的小腹间,若有所思地问:“艳儿,你说咱们把孩子放进你肚子里了吗?” 一发现他已醒来,艳无敌倒抽一口气,昨夜的点滴霎时涌上心头,让她羞得满脸通红。 “我……怎么会知道?!” 自觉问了一个傻问题,司徒墨濯浅笑出声。“说得也是。” 他双手反覆抚著她乌黑如丝缎的长发,感觉到些许热意涌上胸口,哑声道:“我希望我们的孩子有头黑色墨发。” 他充满渴望的语调让艳无敌身子一僵。 她知道,一个黑发子嗣对人丁薄弱的“庞武圣朝”而言,具有很重大的意义。 “不管哪一种发色,我们的孩子都会是健康的。”她笃定地说。 因为她的话,温暖了他的心,激动的情绪让他的喉头紧缩,好半晌,他才贴在她的耳畔,柔声开口。“昨夜,我弄痛你了?” 那一瞬间,温柔缠绵的羞人记忆重回脑中,艳无敌红著脸,咬著唇瓣否认。“还……还好!” 这一刻,她真不喜欢他的温柔,若不是背对著他,说不准真要让他瞧见她的窘状了。 再说,他是个大夫,若她真说出了现下的状况,很难保证他是不是会紧张地为她做起“检查”。届时,她铁定会窘得无地自容。 “等会儿我让侍玉备药草浴,你泡一泡,应该会舒服些。” 他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让她窘迫的咕哝了句。“不要,我不用泡身子。” 真让他这么交代下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和他昨晚圆房了吗? 识破她慌张举止下的用意,司徒墨濯轻柔的将她转过身来面对著自己。“傻艳儿,这没什么好害羞的。” 耳底落入他理所当然的语气,艳无敌大惊失色地厉声警告。“我不用泡身子,不要人服侍,你别差人进来。” 司徒墨濯因为她恼羞成怒的音调而愣住,不知该不该顺著她。 “我真的很好,你别管我了,快起身去做你该做的事吧!”见他蹙眉沉思,艳无敌催促著他赶快起身。 “这么快就要赶我走?”他的语气有些哀怨。 艳无敌顿觉有些忐忑不安。“要不,我们还有什么事得做?” 来到“庞武圣朝”虽有一段时日,但她鲜少与其他人接触,压根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圆房后得遵循的古例。 迎向她慌忙的神情,司徒墨濯安抚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休息便是。” “嗯。”艳无敌大大松了一口气,若没什么事儿,她想,她今儿会赖在榻上一整天吧! 瞧著她小巧精致的脸上出现可爱的反应,司徒墨濯拥著她,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艳儿,谢谢你。” 他徐柔的嗓音教她浑身一颤,她知道,这一句话虽简单,却代表著无限涵意。 她是不是真的帮他减轻了一点点扛在肩上的重任呢? 思及此,她的心口为他隐隐抽疼著,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艳无敌抬高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指。 司徒墨濯侧眸看她,不解她的动作有何用意。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你能不能再多陪我一会儿?” 司徒墨濯的胸口,因为她脸上难得流露的柔软,而微微的抽颤了一下。 他竟为她一个撒娇的表情,感到胸口流窜著一股喜悦的情绪。 现在的他,并非抱著打一开始要呵护“庞武圣朝”主母的责任,而是一种出自真心想将她拥入怀里的深切感动。 他们之间那微妙的转变,让司徒墨濯仍然有些困惑与迷惘。 或许正如艳无敌所说,既已成了夫妻,他们都得开始学习培养夫妻间的感情。 发现他有点失神,艳无敌松开手,尴尬地催促道:“我同你闹著玩的,你快去忙吧!” 他俯身将脸贴在她耳边呢喃。“留下来,我会忍不住想与你温存一整天。” 鼻尖萦绕著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味,她红著脸猛地心促了下,不经意露出想咬掉舌头的懊悔表情。 “你好好休息。”司徒墨濯捧著她的脸,轻啄她柔软的唇瓣后,套上中衣,举步离开寝房。 第六章 司徒墨濯离开后,艳无敌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一觉,待她醒来后,侍玉正端著膳食进屋。 “主母,用膳了。” 她半撑起身子,有些恍惚地问著。“什么时辰了?” “未时。”侍玉朝她走去,准备伺候她更衣梳洗。 “都未时了。”她喃喃念著,讶异自个儿疲惫贪睡的程度,以往在“步武堂”练功,辰时若还不见人影,大师父就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了。 她的身子骨若再这么养下去,怕是会养出一身懒病。 撩起帘帐,侍玉边做边说:“宗主要我别吵主母,但眼下见主母睡得错过早膳和午膳,怕主母饿坏身子,侍玉才敢进门。” 在侍玉的叨叨絮絮里,艳无敌感受到的还是司徒墨濯对她的好,无时无刻牵挂著的,是她的一切。 思及此,她浅浅地扬唇勾勒出一抹笑意,任喜悦的情绪涨满胸口。 霍地,侍玉的轻唤,让她浑身一震回过神来。 “主母,您怎么了?”侍玉略显冰冷的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肩膀、她的颈项,微讶的眼神带著审视。 艳无敌闻言不禁为之语塞,羞赧的想撩起衾被遮住自个儿身体,却为时已晚。 “主母身上这伤得擦药。” “不……不用麻烦了。” 侍玉蹙起眉。“不成,宗主吩咐过,主母身体有异状一定要禀报,要不宗主会怪罪侍玉的。” 这哪是什么异状哪?她蜜色的肌肤上,那狼藉吻痕的始作俑者,正是侍玉口中的宗主所为。 艳无敌欲哭无泪地捉住她的手,尴尬说道:“你别跟宗主说。” 这丢人的事若传到司徒墨濯耳底,难保他不会大惊小怪的回来寻她,届时,不闹得人尽皆知才怪。 “主母。”侍玉为难地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总之,你什么也不准说!”不待侍玉回应,她难得端出主母的架势,扬声又道:“快来帮我梳发,我饿了。” 或许待补充体力后,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艳无敌趁著侍玉在一旁伺候时,旁敲侧击探出了当日她来到圣朝的位置──绿蜂甬道,并找回自己当初带来的贴身武器等私人物品。 天真的侍玉自然抵不过艳无敌的算计,不但详尽说了绿蜂甬道的位置,甚至把绿蜂甬道的历史也一并详述。 原来“庞武圣朝”的先祖为了躲避敌对仇族的追杀,躲进了“药仙洞”并误触机关,因而打开了她跌入的那一条密道。 甬道一打开,群涌而出的绿蜂在“药仙洞”形成了屏障,遮住了敌人的视线。 因此,绿蜂成为圣朝的守护神,守护著「庞武圣朝”与其子民。 听完这些点滴后,艳无敌一填饱肚子,便藉机溜出了寝殿,来到她初进圣朝的绿蜂甬道。 此时日光正好、鸟声啁啾、花香弥漫,周旁有著蓊郁扶疏的树林,远处依稀能听见溪水潺潺流过的声音,这一切清新、舒爽透著股怡人的气息。 踩过一地由枯残落叶铺成的黄色、绿色的天然长毯,艳无敌心想,她初入圣朝时,应该是跌到这上头了,要不身上怎会没带半点伤。 她稍在此停顿了会后又继续往前,最后脚步落在覆住甬道入口的青绿藤蔓时,心竟因为莫名的期待而微微颤抖著。 艳无敌缓缓拨开藤蔓,抚著雕有蜂纹的石板,心底顿时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在圣朝这一段时间,她无法与外界接触,日子也早过了与九师妹雁飞影约定的时间。 九师妹等不到她,应该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吧! 这一个甬道通往她所熟悉的世界,只要爬进去,她很快就能回到中原,可以见到她所想念与熟悉的亲人。 但,她真的要走吗?她若真这么走了,司徒墨濯怎么办?但如果不走,八师妹的病怎么办? 一想起司徒墨濯,她的心就像被条无形的线缠住般,只要稍微一扯动,他那双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的蓝眸,便浮现在眼前。 他的一切霸占著她的脑海,让她……舍不得离开他! 但假若他们之间,真多了层夫妻的关系,那司徒墨濯是不是会念在夫妻之情,陪她暂时离开圣朝? 她知道,责任感极重的司徒墨濯绝不会答应。 当日他宁愿让她伤心,也坚决不离开圣朝一步。 在这样的状况下,她若想带著他一起离开,只有把他“偷”出圣朝。 她来自神偷世家,虽然未能继承衣钵,但自小习武,体内丹田十足,拥有极强健的体魄,若真要偷个男人出圣朝应该不成问题! 只要他跟著她回到“步武堂”,替八师妹治好病,让她禀明师父,他们再一起回来,这岂不圆满? 思及此,艳无敌紧握成拳,毅然决然下定了决心。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这几日因为这一个偷人的打算,让艳无敌处在一个莫名兴奋的状态中。 在她几次探查绿蜂甬道并确定计画万无一失后,她差人备酒、备菜,在经往绿蜂甬道的小亭弄了一桌小宴,准备“请君入瓮”。 待一切完备后,她叱退了下人,不动声色地在酒里下了迷药。 当药溶于酒中时,艳无敌耳底瞬即捕捉到司徒墨濯沉稳的脚步声朝她走来。 她不著痕迹地将药罐攒入怀里后,连忙整了整衣衫,端坐著候他。 司徒墨濯脚步一定,望著满桌佳肴,眉心一拢。“娘子今天这么好兴致?” 听著他讶异的口吻,她敛下星眸,俏睫遮住了眸底神情。“难不成同自个儿的夫君一块用膳,也得想个名目?” 司徒墨濯没遗漏她脸上细微的变化,沉思了会才道:“是不用,只是你太乖,为夫有些不习惯。” 今天的艳无敌有些许不同,他说不上有什么不同,只觉得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正转著他所不懂的思绪。 她好气又好笑的瞟了他一眼。“怎么把我说得像个小孩儿呢?” “孩子以后若像你,会好一些。”甩掉心头莫名的担忧,司徒墨濯语气放柔,眼眉俱缓说道。 他身体自小就不好,除了病恹恹的总提不起半点精神外,更少了同龄孩子该有的朝气,时间久了,情绪波动便少了,性子自然也就内敛。 而艳无敌不同,乍看清冷难接近,相处久了才发现,她善良且热情,若孩子能像她这般活泼,定能让死气沉沉的圣朝多一些热闹的气氛。 “你啊!三句离不开孩子。若真有了孩子,我还有地位可言吗?”她嘟起嘴,不满的板起脸来。 迎向妻子的怒眸,司徒墨濯没好气地问:“我只是说说,娘子生气了?” 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她冷哼了一声。“气?我怎能不气呢!” 司徒墨濯瞧她艳美的容颜罩上了不悦,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说:“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她将头靠在他结实的肩头,把弄著他雪般的银丝,嫣然一笑。“那……为了消弭我的怒气,罚你一杯酒。” “成。”他温雅一笑,取来石桌上的酒杯,俐落地仰头一口饮尽。 见他如此信任她,艳无敌心里竟有些愧疚油然而生。 感觉到她异常沉默,司徒墨濯修长的指轻抚著杯缘问道:“怎么,你像是有话想同我说?” 她斜睨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却仍旧没有勇气开口。 “说吧!只要不是离开圣朝的事,我都可以允你。”他垂眉,俊雅的面容仍是一贯的温柔平和。 淡抿的唇朝他弯出了真诚的笑意,她吐出了句完全不相干的话。“夫君,我不想和你分开。” 她的话让司徒墨濯温和的双眸掠过一丝不解,正想开口,身旁的景物竟开始扭曲变形起来。 艳无敌瞳眸淡睨,似是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持续说著。“虽然起初心里有百般不愿,但这些日子来,我是真心想成为你的妻,真心想与你朝夕相伴,一生相守!” 司徒墨濯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集中思绪,无奈晕眩的感觉更胜之前。 “艳儿,我似乎不太对劲……” 她歉然的凝视著他的俊容,低柔说道:“夫君,对不起。” “你……在酒里……”俊容上闪过一阵愕然,话未道尽,司徒墨濯眼前一黑,随即失去了知觉。 艳无敌看见他欲倒下的身躯,迅疾接住他,让他倒在自个儿的臂弯中,心中感慨万千地轻声喃著。“夫君,你只要陪我做完这件事,下半辈子,我会陪你留在圣朝,永不离开。” 她伸出纤指爱怜地轻抚他俊雅的轮廓,怔忡出神了好半晌,才将怀里早已写好的信用酒壶压著── 暂借宗主至圣朝外救人,一个月后必与夫君归朝请罪。 不肖主母:艳无敌 确定信笺已被酒壶牢牢压住,她提气扛起司徒墨濯,身形俐落地往绿蜂甬道急掠而去。 仅是转眼瞬间,两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寂然平静的“庞武圣朝”。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司徒墨濯醒来后,人已处在磐龙村野郊外的客栈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一意识到自己离开了圣朝,司徒墨濯紧抓著她的手,神情凝重地厉声质问。 艳无敌望著他阴霾的神色,感觉到手上的疼痛,吃痛地低语。“夫君,你弄痛我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对她难受的神情置若罔闻,一向温和的蓝眸燃著怒火。 “我说过,我需要藉你的医术来治好我八师妹的怪病。” 司徒墨濯闻言长叹一声,眼神尽是无奈和哀伤。“所以你在我的酒里下了药,将我掳了出来?” “嗯。”早已预料到会是这等局面,艳无敌简短地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说。 他继续按捺著性子问:“就你一人之力?” 她抿了抿唇,坦然迎向他紧绷的俊雅容颜。“我自小习武,真要掳走一个人并非难事。” 若非事实摆在眼前,他根本不相信单凭艳无敌一人之力,竟能把他掳出圣朝。 “我知道你懂武,却不知你有这身本领。”薄唇扯出一抹黯然的讽笑,司徒墨濯嘶哑的开口。 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得他脸部的表情阴晦不明,艳无敌悄悄打量著他,绞著纤白玉指,心中忐忑地问:“夫君,你生我的气?” “你是为了骗我离开,所以想先让我卸下心房,才同我圆房的?” 在他的蓝眸里,艳无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深沉悲哀。 “你是这么看我?”她蓦地浑身一震,美丽的脸庞变得毫无血色。 虽然她的手段极端了些,但她万万没想到,这话会由司徒墨濯口中说出,她的心口仿佛让人打了一拳,又痛又闷。 司徒墨濯看著她震惊的神情,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要不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我怎么想?” 打一开始,她想离开圣朝的心思是那么急切,他很难说服自己,不这么判定她的所做所为。 艳无敌紧握粉拳,没头没脑地挤出了句。“我没有。” 他说的皆属事实,她一句也无法辩驳,唯独她对他的情意这点,不容他污蔑、误解。 她艳容一凛,脸上冷然而倔强地开口。“我是真心喜爱你才同你圆房的!” “你……”听到她真心诚意的情感表述,司徒墨濯心弦颤动,霎时不知该喜或者该忧。 他长声叹息,神色一缓。“艳儿,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么做会让我成为圣朝的罪人!” “我只是从圣朝把你‘借’出来,事情一办完,我就会陪你回去。”看著他蓝色的深眸里满是心痛与落寞,艳无敌握住他的手,慎重其事地表明。 司徒墨濯摇了摇头,牵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 艳无敌听闻他的话,屏息问道:“夫君你说什么?” 在摇晃的火光中,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道阴影,此刻的他没有了平时的沉稳内敛,周身散发著淡淡忧郁的气息。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记得我跟你说过女巫的预言吗?” 艳无敌颔首,就因为那个预言,使无意闯进圣朝的她,不得不成为他的妻子。 “其实,女巫还有另一个预言。”他顿了顿,好半晌才沉重开口。“她说,我一旦离开圣朝便会应了死劫。” 努力抑下心头涌上的不安,她怯怯地问:“死劫?什么死劫?” “会遇上什么事我不知道,或者这只是主长为了不让我离开圣朝,诓编出来的理由,总之,它是我心中的顾忌。” 她从他眼中看见一道深浓的阴郁,让她瞧得心惊胆颤,她很清楚,他说的不是玩笑话。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你想让我医治你的八师妹,咱们就一起回去属于你的地方吧!”司徒墨濯像是已看透这无力改变的结果,脸上阴郁褪去,俊朗的面容恢复一贯的温和。 唉!既已离开圣朝,若能替妻子了却这么一个心愿,那他就可以更加理直气壮地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 如果他能保有这条命回去的话。 他虽然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艳无敌却抑制不了泉涌而出的恐惧。 他会死?思及这个可能,艳无敌脑中一片茫然,向来条理清晰的脑子现在浑沌不明,心痛得让她快要不能负荷。 “不!我不要你死,我不会让你死!”她心中的酸楚蓦地涌上心头,她哑著声说著。 司徒墨濯深切感受到她在乎他的反应,圈著她颤抖的娇躯,温柔地笑了起来。“傻艳儿,我不会轻易让自己死去的。” 他肩上背负著太多责任,就算应了死劫,他也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 艳无敌咬著唇,红著眼眶,哽咽地开口。“你若诓我,让我守寡,我会恨你一辈子!” 她的话,教他震慑不已,刹那间,司徒墨濯胸臆中那股强烈的感动,在血脉中隐隐颤动著。 他定定凝视著怀里心爱的妻子,柔声问起。“艳儿,你会保护我吧?” 她艰涩地挤出话,不容质疑地开口。“我当然会保护你!” 她这话虽不至浓情密意,但却让司徒墨濯感动不已。 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温和地抚著她的手背。“这不就得了,你是我的妻子,武功又比我好,中原这个环境你也熟悉,为夫相信,你会保护我。” 艳无敌深吸口气,勉强定下心绪,歉然说道:“对不起,若我知道,我绝对不会……” 他刚毅的唇线勾起一丝苦笑。“你没告诉我,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否则我会小心提防著。” 谁料得到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竟能把个大男人偷出圣朝? 不过也就是因为如此,他心底的疑云一下子全解开了。 原来爱妻的定性不够,全是为了离开圣朝所做的打算,而让他讶异的是,她甚至神通广大地探到绿蜂甬道的秘密。 想来,他们夫妻俩对彼此的了解还太浅。 偎在他的怀里,艳无敌神情怔然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静默片刻,他压低头,吻著她的眼眸、鼻尖及圆润可人的小耳垂。“艳儿,这一切都是命,为夫真的不怪你。” 胸口因为他的话感动地激荡著,身体也随著他的唇燃起烫得炙人的火焰。 他在她耳边细语呢喃。“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爱你……” 艳无敌羞涩一笑,说出了心中的话。“夫君,只要你陪我做完这件事,下半辈子,我会陪你留在圣朝,永不离开。” 他听闻她如发誓般的言语,蓝眸闪动著笑意,他头一回如此渴望,女巫的预言只是主长为了不让他离开圣朝所诓骗他的理由! 第七章 在磐龙村野郊外的客栈休息了一晚后,艳无敌一早就拉著司徒墨濯往磐龙村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是心里作祟,又或者是今儿个清晨破晓的阳光特别明亮,司徒墨濯一定出客栈大堂,心里竟有一种莫名开朗的情绪涌现。 这种不同于身处在圣朝的感受,让他有些恍然。 在艳无敌给了银子退了客房后,司徒墨濯好奇地问著。“咱们接著上哪去?” 艳无敌望了他一眼,指著前方一片蓊郁树林。“前面这一大片辽阔的草原是磐龙丘,草原之外约两里处,有一片高耸入天的绿林,穿过绿林后有个住了百余户,名唤磐龙村的小村落。我们得到村里的小市集想办法买匹马来代步,这样回‘步武堂’会快些。” 他颔了颔首,双眸随意浏览著眼前不同于圣朝的景致。 晨间的和风一扬起,他皓白如雪的长衫便随风飘动,加上他一头引人注目的银色白发,那出尘的飘然模样,彷若仙人。 艳无敌暗暗打量著他,酌量了好一会儿才道:“夫君,进入磐龙小镇后,你得把这一身衣裳换下。” “为何?”他温雅的脸容闪过一丝不解的神色。 “小市集龙蛇混杂、江湖上刀光剑影不息,纷争不断,会遇上什么人咱们没个准,我想咱们还是得提防著点。”亲密地挽著司徒墨濯,她紧蹙秀眉说著。 他们离开客栈的时辰尚早,大厅上只有零散几桌人正用著早膳。 即便如此,艳无敌仍可以明显感觉,旁人惊艳的目光正绕著她打转。 客栈掌柜虽没说什么,但由他的眼神,她知道那掌柜的似乎对他们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毕竟在这偏僻小村落,很少见到像他们这般,男俊俏、女娇美的一对儿。 撇开夫妻俩让人惊艳的样貌不说,再加上这附近有著「白神仙赐药”传说的“药仙洞”,司徒墨濯这身白衣和一头银发,很难不引人侧目。 静瞅著艳无敌脸上担心的神情,他轻抿出一个淡淡的笑弧。“你拿主意吧!” 瞧见他脸上的笑意,艳无敌柳眉一蹙地问:“你笑什么?” “我喜欢你担心我的样子。”他直言不讳地开口,这一回笑声明朗了许多。 教他这么一说,好似她就像个管家婆似的,美眸含嗔,幽怨说道:“你就只会取笑我。” “我说心底话,你也恼我?”他从容一笑,俊雅的脸瞧来好无辜。 艳无敌微拧的秀眉挑了挑,颊边生起些许红晕。“我不同你争这些。” 大掌握住她的柔荑,司徒墨濯心中五味杂陈。“其实同你回家一趟也对,这亲事是圣朝一厢情愿的做法,无论如何,都得禀明你师父和你爹。” “夫君,谢谢你。”听他这么一说,艳无敌微扬的唇悄悄泄露她心底的甜蜜。 虽然这门亲事打一开始她反对得紧,但之后每每感受到他的温柔时,她心里不免庆幸自个儿的运气不错。 她无法否认,这夫君,已似一缕柔丝,早已将她牢牢缠绕,让她喜欢得紧哪! 司徒墨濯轻应了声,紧扣的十指交握,已泄露了他心里的情绪。 “虽然我爹很早就不在了,不过,若带你回‘步武堂’,准会把大家吓著!”垂眸觑著两人并行的脚步,艳无敌失笑说道。 他怔了怔,表情看来有些受伤。“我这么见不得人吗?” 这回她扬笑出声,好半晌笑意仍旧不减。“因为在还没遇上你之前,我压根没想过自个儿会成亲,师姐弟们总说我凶,常笑话我会嫁不出去,还说──” 她突然顿住,十足吊人胃口。 “还说什么?”他感兴趣地问道。 “他们说娶了我的人,一定是上辈子欠下的孽缘。” 司徒墨濯深情款款地瞅了她一眼笑道:“这孽缘,我很喜爱。” 她的心被他坚定的语气哄得心花朵朵开,唇边的笑早克制不住地绽放著醉人的灿烂笑花。 两人安静的沉浸在这甜蜜的时刻,没再开口说话,在他们挪移著脚步从大草原走进树林的那一刻,一个浑身带血的男子由树林慌张的冲出。 两人骇然对视,心头不禁暗凛。 艳无敌正想偕著司徒墨濯回避这状况时,猎户装扮的中年男子朝他们发出凄厉的哀号声。“救我、救我……” 司徒墨濯看著对方痛苦的模样,幽深的琉璃眸底闪过一丝动容,正欲趋前察看他的伤势时,艳无敌扯住他的衣袖。 “夫君,不要。”她摇了摇头,眸底有著警戒。 “若不为他止血,他会死的。” 司徒墨濯头一回遇到这等情况,自身又是以行善积福为终生使命,自然无法漠视一条人命在他面前白白断送。 艳无敌杵在原地,顿时乱了方寸。 事情发生得太仓促,四下又无任何打斗的痕迹,她无法断定是江湖恩怨?又或者只是纯粹的意外? 司徒墨濯可以理解艳无敌的顾忌,但他仍旧不能视若无睹。“我只要封住他伤口几处穴道,止住他的血,我们便走。” “好吧!”这么做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艳无敌一同意,司徒墨濯赶忙向前封住他的穴道,这一点穴,血果然马上止住了,不再汩汩流出。他为中年男子把了脉后,在他的嘴里塞了颗药丸。 瞧他突然变出一颗药丸来,艳无敌诧异地问:“那是什么?” “他的伤势太重,这颗药有消炎聚气的作用。”他边说边打量著中年男子的伤势。 那身受重伤的中年男子意识模糊地睁开眼,只见男子身穿月白长袍,他不禁口中喃喃念著:“白神仙、白神仙……” 听到中年男子无意识的低语,艳无敌心一凛。“夫君,咱们得离开了,万一他真醒了,只怕会引来一堆信徒的追随。” 她可不希望因为司徒墨濯泄露了行踪,而让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在永无宁日当中度过。 他应许了一声,自然不希望妻子的担忧成真。“那走吧!” 两人相视一笑,重新握住彼此的手,走进树林。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进入磐龙村的小市集后,艳无敌不敢怠慢行事,立即买了几套寻常的衣衫,为司徒墨濯换装。 换上藏青长衫的司徒墨濯不减风采,反而多了点文人书生的儒雅气质,依旧俊美潇洒。 “这颜色真让人不习惯。”司徒墨濯早已习惯白衣入目,其它颜色在这时反倒显得别扭。 艳无敌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再由脚打量到脸,难得顽皮地说:“我好想再帮你黏贴上白胡子,这样衬你的银发,会多一些落魄文人的气质。” 司徒墨濯没好气地瞥了眼妻子算计的模样,笑得极其宠爱。“我瞧你似乎玩得挺开心的?” 她眸光专注地落在他身上,替他整衣之后,又取来一藏青长布,俐落的将他银光耀眼的长发给盘起,遮在藏青布帽下。 确定此身装扮不会引人侧目后,艳无敌才语气微嗔说道:“这什么话,艳儿可是费心为夫君打点呢!” “是。”司徒墨濯扬唇,垂眸觑著妻子全神贯注的温柔模样,心中那份莫名的感受几乎要满溢而出。 他爱极了这份平实、温馨的夫妻之情。 离开布行,两人走入市集,这市集小归小,摆在街边的摊子和沿途叫卖的小贩却不少,人声鼎沸的热闹光景样样不缺。 缓步其间,头一回深入市井的司徒墨濯开始因为身旁的人事物,眼花撩乱了起来。 艳无敌却不期然地附在他耳旁笑道:“瞧!换了这身装扮是不是自在多了?” 有别方才惹人注目的模样,现下的情况可好多了。 司徒墨濯漫不经心地颔首,整个思绪都教身旁的事物给吸引了去。 左顾右盼间,他指著眼前白白红红的糕饼在她耳畔问道:“这是什么?” “雪里相思,白糕里头夹的是甜甜的红豆泥。”料准他没吃过,艳无敌买了一块,当下便捏下一小块塞进他嘴里。“你尝尝。” 他顺从地张口吃下,瞬即皱起眉峰。“好甜。” 在圣朝他的饮食极为清淡,又多半以养生为主,自然不会有机会尝到太多重口味的食物。 艳无敌闻言,不禁莞尔,对从未涉世的司徒墨濯面言,身旁的一切或许都极不真实吧! 而当插满红色冰糖葫芦的稻草竹秆由另一旁转出时,她那早不知丢哪去的纯稚童心,竟随著那一颗颗红色的冰糖葫芦,转进心头里。 “我要买冰糖葫芦。”艳无敌拉著他往稻草竹秆步去。 司徒墨濯不明就里的问:“冰糖葫芦?” “嗯!这个你一定得尝尝,口味定会让你终生难忘。” 这冰糖葫芦是每个孩童小时快乐的回忆,艳无敌心想,这对甫涉世的司徒墨濯面言,是为日后的新体验开启的仪式。 岂料,司徒墨濯有了前车之鉴后,当那一串红球映入眸底时,他下意识紧抿双唇,说什么也不愿张开。 瞧他那惧怕的模样,艳无敌率先咬掉一颗冰糖葫芦后递给他。“喏。” 红色糖浆将她粉色唇瓣沾染得似朵红花,让他难以抗拒,忍不住想低头亲亲她的芳唇。 “这样,我会想吻你。”司徒墨濯如实说道。 艳无敌正享受那又酸又甜的久违滋味,一听到他这话,呛得口中那颗冰糖葫芦差点滚落出来。 “司徒墨濯!”她气得柳眉横竖,俏眼圆睁,饶是心思灵巧,教他这么一逗,竟也答不上话来。 瞧著妻子美眸中燃烧怒意,他耸肩扬笑,只得依言咬掉一颗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外覆盖著一层晶莹剔透的甜甜糖衣,甜味里包裹的是山里红,先甜后酸的诡异滋味,让他惊叫出声。“你们中原的食物怎么这么怪?” 在圣朝吃惯了清淡口味,这极甜又极酸的滋味,让他敬谢不敏。 瞧他皱得苦巴巴的脸,艳无敌赧然的心情稍褪,微扬的唇有著幸灾乐祸的顽皮意味。 “那是山楂,又叫山里红、胭脂果,司徒大夫不会不知道这果子的疗效吧?” 勉强咽下那诡异的滋味,司徒墨濯有些诧异地喃道:“山楂具消积化滞、收敛止痢以及活血化淤等功效。而这竟然就是山里红?” 她但笑不语,直觉司徒墨濯脸上的神情难得显露可爱。 敛下笑意,艳无敌娇俏地勾起他的手。“夫君,你说咱们日后回圣朝,艳儿能不能有个要求?” “什么?”司徒墨濯扬眉,一脸不解地看著妻子,此刻的她,看起来好美,出了圣朝的她少了一点冷淡,多了一抹俏皮,让他险些恍了神。 “我希望咱们的孩子满十六岁后,方可出圣朝,不管两年、三年,让他们闯荡江湖,体验这份平实。” 妻子的话让司徒墨濯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然外面的世界比他想像的还要宽广,甚至……新奇又有趣!但此刻的他还不是很懂妻子所说的那种感觉。 “圣朝不好吗?” “圣朝很好,但外面的天空更大,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儿从小到大、从老到死,都是活在一个局限的环境里。” 他疑惑地蹙起眉,面容微沉,十分认真地沉思著妻子的话。 看著他认真思考的神情,艳无敌心头因为他的尊重漫上一股暖意。 这代表她的夫君在乎她,并在深思其中的可能性,而不是直接反驳、推翻她的建议。 在两人各怀思绪之余,一道黑影陡地当面掠过。 艳无敌随即察觉,惊愕出声,下一瞬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司徒墨濯护在身后。 “夫君,躲好!”娇脸罩著寒霜,她语气微凛。 这名身著黑色衣装的男子,杀气腾腾地拦路挡道,热络的小市集在顷刻间,因这异状起了些骚动。 温和的眸子中掠过些许诧异,司徒墨濯忧心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艳无敌打量起立在眼前来意不善的男子,掌略施温劲地把司徒墨濯推往一旁,耳语道:“不知道,你先在旁候著。” 这种无法挺身保护妻子的无奈让他感到窝囊至极。 没事的。艳无敌直直瞅著他,以眼神传达心中想法。 司徒墨濯尚未来得及回应,男子见两人眉眼间打著暗语,粗声便道:“小姑娘识相点,交出白神仙,本爷就饶你不死。” 艳无敌心一凛,不明白男子为什么会知道司徒墨濯便是人们口中的白神仙? 她心中虽然惊诧不已,但她尚未弄清这半路杀出之人的底细,便不动声色地微笑说道:“大爷说什么白神仙?” 瞧眼下这状况,艳无敌想起早些时候夫君所救之人,并推断那中年男子必定不是一般猎户。 不明白的是,这人为何会如此迅速得到这消息? 艳无敌深知“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之理,半点都不敢轻忽这眼前之人。 听她顾左右而言他,这人称黑老鬼的男子不耐烦地道:“少给老子装傻充愣,不交人,老子就划花你漂亮的小脸蛋。” 这黑老鬼出身邪教,稍早前他与受重伤的师兄为躲避仇家追杀,于是乔装成猎户来到有著神仙赐药的“药仙洞”欲求白神仙医治。 师兄已重伤,仇家却紧追不舍,迫不得已下,他只得孤身引敌。 原以为师兄的伤势已回天乏术,没想到待返回后,师兄竟奇迹似地恢复神智,口中直述白神仙赐药之事。 此机缘印证了白神仙的存在,更教两人盘算起掳白神仙回总坛的冲动。 艳无敌全然不理睬他明抢暗夺的态度,依旧东拉西扯地道:“这位老先生真是对不住,我真的听不懂你说啥哪!” 她话音甫落,黑老子便在眨眼片刻间出手击掌。 一股疾风迎面袭来,艳无敌心中一震,此敌人武功不弱,她迅疾手腕一翻,从腰间拔出一把精光耀眼的匕首,机关把榫一压,短刀随即变把长剑。 “老先生既不讲理,那我也不客气了!” 黑老鬼见她出手,二话不说,举刀便朝她砍来。 艳无敌身手不俗,在一心护夫的思绪下,手舞长剑迅捷无比,攻势凌厉不遑多让。 两人连拆了七八招,黑老鬼见她一剑连著一剑来,竟无力招架,在冷凛的剑光下,心中一惊连连退了数步,居处下风。 见这女娃儿剑法不俗,深知再斗下去,他必定占不得半点好处,思绪掠过,被击倒在地的黑老鬼心头瞬间竟起了歹念。 司徒墨濯但见刀光剑影在眼前纵横飞舞,深怕妻子会受伤,一双异常专注的蓝眸不敢移视。 许是专注著其中的发展,司徒墨濯忽见黑老鬼袖下飞出一抹黑影,日光正炽,那黑影在阳光下折射出炽目银光,朝艳无敌的方向飞去。 他心陡地一窒,脸色一沉喝道:“艳儿,小心。” 艳无敌闻声却来不及避开,仓卒间她将腰向后弯压,看著那把银针由她脸上飞掠而过。 看见此景,司徒墨濯暗暗松了口气。 黑老鬼铁了心要将白神仙带回总坛,心知再斗下去定会惨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频将藏在袖下的银针一一发出。 艳无敌挺腰立起,扬手挥剑挡去无数银针,不断发出叮、叮撞响,未多时,黑老鬼发出的银针纷纷被打落,散了一地。 长剑收转,艳无敌已无心恋战,退了一步,眸光瞥到一户商家檐下栓著一匹骏马,再酌量司徒墨濯的位置,心里已做好打算,转身准备飞身抢马。 饶是艳无敌熟知中原江湖之事,但怎么也敌不过“人心险恶”四字。 在她以为黑老鬼已无暗器可使之际,最后一支银针竟在艳无敌无所防备之时,朝她背后飞去。 司徒墨濯一震,似没料到这黑老鬼还留有一手,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不加思索地扑上前去护住她。 惊觉身后的异样,艳无敌回身接触到的是司徒墨濯一心护她的强烈眼神。 她蹙眉,尚未来得及反应,银针“嗤”的一声刺进司徒墨濯后背,转瞬间便没人体内,那椎心刺骨的剧痛迫得他应声倒地。 震惊的泪光瞬间盈满眸底,艳无敌千防万防,却怎么也想不到司徒墨濯会突然冲出来为她挡了那一针。 见司徒墨濯倒地难受的样子,她神魂俱裂,手中长剑激出,直取咽喉,一剑了结那狡猾老鬼的命。 “夫君……”饶是她再飒爽,这时也不禁要落下泪来。 被银针射中的左肩灼痛难耐,司徒墨濯用尽浑身的力气勉强爬起,厉声大喊,“艳儿,走!” “夫君!”艳无敌见他俊雅脸色已如纸般苍白,嘴唇泛紫,俨然是中毒之状。 心猛地一凛,遂回头在黑老鬼的尸身上搜寻解药。 她从黑老鬼怀中搜出了个黑布包,急忙打开后,却没想到黑布包里只有一本毒经,而非解药。 “该死!”她轻咒了声,脑中悬念著司徒墨濯的伤势,便急忙飞身往系著骏马的商家而去。 迅即解开缰绳,她身形俐落地落在马上,借劲将司徒墨濯损上马背后,将一袋碎银掷进商家。 “夫君,你还好吗?”艳无敌分神瞥了他一眼,见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唯有强忍著心中的痛楚问起他的伤势。 司徒墨濯暗自调神凝气,神情痛苦地颔了颔首。“我撑得住,走吧!” 艳无敌为防他因毒性发作而由马上坠下,只有拉著他的手,往前圈住她的腰,单手策马扬长而去。 第八章 催马快奔之际,风在耳旁呼啸掠过,艳无敌的心因为司徒墨濯的伤势,绞著、拧著、痛著。 脑中盘旋的全是司徒墨濯对她说过的话── 其实女巫还有另一个预言,她说,我一旦离开圣朝便会应了死劫…… 会遇上什么事我不知道,或者这只是主长为了不让我离开圣朝,诓编出来的理由,总之,它就是我心中的顾忌…… 艳儿,这一切都是命,为夫真的不怪你……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艳无敌悲从中来,不争气的眼泪一颗一颗滑下哭得皱巴巴的脸,随风扑向司徒墨濯脸上。 感觉到打在脸上的湿意,司徒墨濯声音沙哑地微微睁开眼。“艳儿,别哭!” 他奋力的挤出一笑,没想到头一回见到妻子掉泪,竟然是在这种状况下。 “对不起、对不起……”艳无敌哽咽地忍著悲楚,扬手不停抹泪。 为了止住她的泪,司徒墨濯勉强言笑。“为夫真的很舍不得让你这么早为我守寡。” 没想到他会在这节骨眼上说笑,她先是一怔,随即气得眼泪落得更急。“你到底在胡扯些什么!” “停……停下来。”这毒非比寻常,不过几个时辰,他的意识竟渐趋混沌。 艳无敌闻言缓了马速,放眼打量起四周,只见眼前一片密林,她当下便决定驱马进林。 马蹄踩著树林中满地的落叶,发出沙沙声响。 那一瞬,竟让艳无敌想起她们在圣朝的时光……若没离开圣朝,司徒墨濯就不会为了救她而中毒。 她在林中急忙寻著了处平地,定下神,打量著周遭,只见树林中有乱石堆叠如屏,形成了天然隐蔽之处。 艳无敌翻身下马,将马系在树边后,搀扶著司徒墨濯下马,靠在石上休息。 “夫君你还好吗?” 司徒墨濯闷哼一声,只觉身体开始泛麻,酸软得让他感到全身无力。 好半晌,他目光飘忽地幽幽开口。“艳儿……你把从那恶人身上搜出的东西给我瞧瞧。” 她颔了颔首,连忙取出由黑老鬼身上搜出的毒经,像思及什么般,紧张地问:“你有办法自个儿解毒?” 司徒墨濯沉默不语,望著她娇美的容颜好半晌,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他真的怕,怕他没办法熬过这一关…… 思绪起伏间,他怔愣出了神。 迎向他过分沉寂的琉璃蓝眸,艳无敌压下惶然不安的情绪,嚷道:“你不要用这么绝望的眼神看著我,我不许你死,不许你让我成为寡妇,你听见了吗?” 心口蓦地一紧,司徒墨濯蹙起眉,悲哀地据实以告。“艳儿,我不知道。” 圣朝用药、研药多以治病为主,所以对毒的了解向来不深,就算有毒经在手,他也没把握可以为自己解毒。 蓦地,一阵恐惧紧捉住她,艳无敌失控地抱住他的颈,思绪一片空白地咽声嚷著。“不、不!你不能有事!我不要你出事!我不要你死!” 心痛的泪珠因为恐惧,沿著她的香腮拚了命的坠下,她从没有一刻觉得自个儿是这般脆弱且懦弱。 见著她的眼泪,司徒墨濯心如刀割地深吸了口气。“傻瓜……为夫还没死,别哭……” 艳无敌闻言,倔强地咬唇,赶忙抹去泪水,吸了吸鼻子,急声说道:“夫君,我不哭,你先瞧瞧这毒经上是不是有可以解毒的方子?” 司徒墨濯直瞅著妻子强收起泪水的坚定模样,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只可惜,他无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夫君,你净瞧著我做啥儿?”见他恍惚地看著她发呆,艳无敌按捺下心头的酸涩,抬起手抚去他眉心的皱折,不解地问。 “艳儿,你是上天赐与我的珍宝。”他忧伤地握住她的柔荑,语气悲凉的似在与她诀别。 他的话让艳无敌眼中蓄满泪水,怕是一个眨眼,泪水就要滚出眼眶了。 “你别再浪费时间惹我掉眼泪!”她粉唇微颤,哀怨地瞅著他,幽幽指责。 司徒墨濯苦笑,微声低吟著。“对不起。” 他努力强撑起精神,翻开一页页佐以图文的毒经,没多久,修长的指落在“追魂银针”的图文之上── 追魂银针:乃“阎底门”最变幻莫测之毒,中针者不出七十二个时辰,会因银针攻心,毒聚印堂而死。 解药:无。 当眼底映入那一行无情的字,艳无敌只觉心口紧缩抽疼,她咬著下唇,不让泪水狂肆地掉下来。 于此同时,司徒墨濯紧蹙著眉,只觉方才的酸麻感觉已然褪去,紧接而至的是银针随著血液四处碰撞……他受不住地吃痛痉挛著。 耳底落入他粗重紊乱的吐息,艳无敌难过地咽了声。“夫君!” “我……没事。”司徒墨濯脸色死白地任深绝的痛楚折磨他的意志。 忽然间,一阵寒颤窜上背脊,艳无敌抢过毒经,激动地翻著书页反覆喃道:“不!不可能!这世上没有不能解之毒,不可能!” 冰冷的大手抚上她惊恐的脸庞,司徒墨濯低声道:“艳儿,命中注定如此……想必,我是逃不过此劫了。” 他的话,像一把利刀出其不意地插入心头,让她脸上血色尽失。 “不!我不许你这么说!不许、不许!”她浑身僵直,喉头一哽,愤怒的以哑嗓尖叫出声。 “对不起。”他勉强挤出一句话,张臂想紧紧将她拥进怀里,却因为承受不了全身疼痛欲裂的感觉,而晕厥了过去。 艳无敌紧揪著他苍白的脸、黑紫的唇,心痛得无法呼吸。 老天爷啊!让他熬过去吧,千万别让他死! 若他就这么离开她,她宁可代他死去! “我不会让你死!不会让你死……”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将脸贴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听著他微乱的心跳撞入耳底,语音破碎地反覆颤声说著。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艳无敌没让自个儿沉浸在脆弱的情绪当中太久,很快的,她抹干了脸上纵横的泪水,开始盘算著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还有七十个时辰,只要七十个时辰内到“阎底门”求得解药,司徒墨濯便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藏在心底的隐忧是,她曾听闻,“阎底门”里人称“老毒妖”的毒姥姥,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冷情人物。 听说毒姥姥擅用毒物,性格孤僻、冷情凶残,江湖上许多正派人士对她是又恨又惧,皆不敢与她有所往来。 这一回,带著司徒墨濯至“阎底门”求药,她知道自个儿讨不到半点好处,甚至有可能赔了她与司徒墨濯的命! 思及此,艳无敌已做了极坏的打算。 就算要她死,她也会极力争取让司徒墨濯活下来的机会!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毒经上记载,中了银针之人初期的症状除了全身酸软外,必得承受银针随血液四处窜行的剧痛。 每每针动,剧痛难熬难当,诸多体弱之人,往往熬不过七十二个时辰。 唯一让艳无敌稍感安心的是,司徒墨濯每每发作虽痛得死去活来,但盘踞于印堂的紫气却未有加深的趋势。 这些天来,司徒墨濯唯一可以掌控的是调息,以减缓毒气在体内游窜的速度。 他耗尽所有的气力,靠意识强撑著,直到他们来到位于荆山的“阎底门”。 在进“阎底门”前,司徒墨濯固执而坚定地开口对她说道:“若毒姥姥真的没解药,或是不愿救我,那就顺了天意吧!” 这段期间,他由妻子口中知道了“阎底门”及关于毒姥姥的一切,早已有了顺应天命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妻子偏偏不从,坚持不放弃救他的希望。 艳无敌顿了顿,硬是将眼泪逼回眼眶,冷凛的艳眸闪烁著诡异的光彩。“她不给,我就偷,凭她在江湖上如雷贯耳的‘毒妖’封号,我不信她没有解药!” 他闻言,俊雅的脸庞瞬间蒙上一股阴郁。“难道你还不懂吗?我不要你为我涉险!” “你是圣朝宗主,若你真的死了,我更加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我的生命是要用你的命来换,我宁可不要。”内心翻腾著怒气,司徒墨濯酸楚地说:“艳儿,天意若真如此,你又何必……” “我不会让你死!”无视司徒墨濯凌厉无比的目光,她坚定地微扬唇角,凄怆地笑了,那抹笑,让他看得心碎也心醉。 看著她打定主意的坚决态度,他叹了口气。“你怎么会如此固执?” 他恨自己,恨自己对她永远无法狠下心肠,说出一句重话。 艳无敌瞅著他,哑声轻语说道:“傻气也好、固执也罢,我的决定从无人能左右,我更不要顺应天命!” 司徒墨濯错愕地怔了怔,只觉有说不出的感动与惊诧,冲击著他的思维。 这一刻他才深刻明了,他们对彼此的牵绊已太深。 静默了半晌,在立著「阎底门”的石路前,艳无敌从怀里取出联络同门信烟,朝天空燃放而去。 “你做什么?” “同门信烟,用来联系师兄弟。” 头一回听她提及同门师兄姐弟,司徒墨濯不解地问:“为何?” “毒姥姥不是好人,若真有个万一,至少有人替咱们收尸。” 她苦涩地扯动嘴角,似乎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意味。 听出她语气里沉然的情绪,司徒墨濯心蓦地一紧,情难自禁地张臂环住了她,声音艰涩喑哑。“傻瓜!” 事情走到如斯田地,再也没有可以抉择的机会。 艳无敌靠著他的胸膛,紧抓著他的胸襟,嘲讽地笑著。“我只是为了不想当寡妇而努力。” 夜色悄悄掩上,阴暗的林谷吹来一阵徐徐晚风,扬得两人衣袂翻飞。 听著那声音,艳无敌真怕他下一刻便会随著山风,离她远去…… 蓦地,一阵气血翻腾,司徒墨濯沉然合上眼,他一手压住胸口,一手则撑住地面。额际冒出冷汗。脸色益发苍白。 “夫君!”艳无敌喊著,被他脸上死白的神色吓得心惊胆颤。 “我……没事。”算一算时辰,该是银针作怪的时刻。 就在此时,一抹娇嗓介入两人之中。“如果二位不想死在这里,请快离开。” 循著声音来源,艳无敌抬起眸问:“敢问姑娘是?” 眼前的女子身穿霞红色罗衣,颈间挂著一串珊瑚,脸色白嫩无比,秀眉纤长,是个出色的美人胚子。 短暂的眼神交会让红衣姑娘暗自一惊──是她? 收下心中的诧异,红衣姑娘无视她的打量,冷冷地道:“从此地开始,隐著毒气的风、草、石、树已透入两位的肌肤,沁入四肢百骸,若再多待一时半刻,‘阎底门’的无名冢上又要多添两抹亡魂了。” 她才不管自个儿是不是中了毒,试探地扬声问道:“你是毒姥姥的弟子?” 红衣女子牵唇微笑,对眼前娇艳貌美的女子产生了莫名的好感。“你想见毒姥姥?” “姑娘能代为引见吗?” 她冷冷扬唇。“你们见不到毒姥姥。” “我一定要见毒姥姥!” 美目流盼间,红衣姑娘微微一笑。“不管二位找毒姥姥有什么事,我劝你们还是趁早离开吧!” “没见到毒姥姥,我不会走。” 剧痛难当之下,司徒墨濯只能握紧妻子的手,无力地朝她摇了摇头。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的!”艳无敌幽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此刻司徒墨濯即便不允,却也无力反对。 “他中了追魂银针的毒?”红衣姑娘打量著美艳女子身旁的出尘男子,不经意地问。 艳无敌猛地一惊,心跳如鼓,著急地问:“姑娘知道这毒?” 自觉自己似乎管太多,红衣姑娘抿唇不语。 “求姑娘救救我家相公!”艳无敌不假思索地屈膝跪在她面前。 “我……” 红衣姑娘正欲开口,一抹丹田十足的冷嗓霍地回荡在整个山谷,打断她未完的话语。“红儿,远来是客,不得怠慢。” 接收到毒姥姥的传音,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二位请随我进谷吧!” 毒姥姥非一般之人,她可预想,到最后毒姥姥非但不会救人,甚至有可能利用这美艳女子来试药…… 她试图想阻止,却无法打消那女子欲见毒姥姥的强烈念头。 看来,是福是祸,端看他们的造化了。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阎底门”位在极阴至寒的谷底,沿途山阶回绕曲曲折折,几乎要让人搞不清楚究竟转了多少个山阶。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那红衣姑娘在山阶尽头定住步伐。“就暂且让你相公在这儿歇著吧!” 她话一落下,山阶右方的石壁缓缓挪移,瞬间,一个偌大的石室登时映入他们眸底。 “这里?”顺著那红衣姑娘的视线,艳无敌充满防备地问。 不容她反抗,红衣姑娘强硬地道:“这石榻可缓你相公体内毒气游走,待在此处,对他有益无害。” 艳无敌沉吟了片刻,遂颔了颔首,此时司徒墨濯已陷入半昏迷的状况,能暂且歇躺著,或许他会舒服些吧! “你……为什么要帮我?”不知是否为错觉,她总觉眼前的姑娘有几分眼熟。 红衣姑娘眸底迅速掠过一抹黯光,良久才扬了扬唇。“你快去前殿见姥姥,迟了可不好。” “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俞红馡。”她的固执让俞红馡的眼眉之间蕴出淡淡笑意。 艳无敌暗暗将她的名字记在心底,直觉这个名字,会是一个关键……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也说不上来。 压下心底莫名的思绪,她凝著躺在石榻上的司徒墨濯一眼,深吸了口气后,往前殿走去。 脚步方踏入,一抹略低的嗓伴著笃笃的杵杖声落入耳底。“你来求药?” 艳无敌回过神,眼底一映入毒姥姥过分苍白阴森的脸庞,她倒抽了口气。 毒姥姥觑了她一眼,将她的反应全纳入眼底,冷声问道:“小美人儿,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救你相公?” 艳无敌从怀里取出了毒经。“毒母经出自贵派吧!” 没想到毒姥姥冷声一笑,面无表情地说道:“呵!那本破毒经是我老太婆不要的,你替我拣回来做啥?” 她错愕地怔愣在原地,顿然觉得讽刺不已。 瞧著她震惊的模样,毒姥姥不疾不徐地开口。“无妨,既然姑娘热心地把这毒经送回来,老太婆我就卖你一个人情。” 艳无敌心一怵,这毒姥姥是出了名的手段阴险、心思恶劣,她可别教她给唬住了,得小心应对才是。 “你……愿意救我相公?” 毒姥姥两道目光略沉,唇边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弧。“坦白说,中了‘追魂银针’,药石罔效哪!” 药石罔效?!听闻毒姥姥的断言,艳无敌脸容苍白得近乎清透。 毒姥姥霍地转了语锋,略微迟疑地沉吟道:“不过,救与不救在于你。” 艳无敌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傻愣愣地瞪著毒姥姥,心中好生复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来得巧,正好老太婆我正在研拟追魂银针的解药,偏找不著人来试这过毒法,正闷著哩!” 半年前她意外得到这含有吸铁石成分的石榻,并发现,此石榻可吸收并释放躺入者身上的气。 躺入者若是一习武之人,躺上三天,真气必会被吸尽;接著再躺下之人,便可完全接受上一个躺入者的真气。 而让她倍感兴趣的是,若躺上之人身中剧毒,那之后再躺下之人,身上所接受的毒气……会增会减? 她毒姥姥研毒数十载,难得碰到这让她感到新奇的玩意儿,而上天竟派了个人来助她探索这之间的奥妙,她岂能不感快哉? 艳无敌回过神来,瞥了她一眼。“过毒法?” “现下你相公身下那张石榻不是普通石榻,只要躺上三天,他体内毒气便会被石榻所吸收;三日后,换你躺上石榻,让毒气过到你身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 毒姥姥无关痛痒地缓缓吟道:“我想知道,追魂银针的毒过到另一个人身上,毒性是否会减弱。” 瞪大了眼望著毒姥姥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脸,艳无敌心底最后一丝希望彻底被抽离。 毒姥姥给的不是解药,她要的是一个可以测试毒性的人。 思及此,她的身子因为太过震撼,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其实这追魂银针的毒真过到你身上,也不一定会有事。就看你要不要赌罢了!”毒姥姥淡笑道:“你相公是死是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你相公是死是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若把毒过到我身上,他会活…… 这两天,她天天虔诚地祈求上苍为司徒墨濯指点一线生机,上苍听到了她的冀望且允了她。她该感激…… 不解她沉默中的思绪转折,毒姥姥出声又道:“只要你愿意,过完毒后,老太婆我会亲自取回留在你相公体内的银针。” 艳无敌不加多想,脑海中念头一转,早已打定了主意。“如果你骗我,我若不幸死了,也会化为厉鬼,生生世世纠缠著你。” “放心,我老太婆虽然行事诡异,但至少还懂个义字。”虽料准了这一对年轻夫妻的情深义重、不离不弃,毒姥姥的语气仍是掩不住的兴奋。 “过完毒后,会有人来接我相公,你得让他离开。” “就算你要走也成。” 不明白地挑起柳眉,艳无敌心中著实诧异不已。 “过完毒后,你得让我观察个几天,让我彻底了解过毒法的成效,你就可以走了。” 心口蓦地一冷,那一瞬间,艳无敌总算明白毒姥姥话里的意思。 一旦找到人测试她的过毒法,之后对方是死是活,已与她无半点关系。 艳无敌悲哀地扬起苦涩的笑,突然有一种心魂俱失的错觉感,她终是如了愿。 她用她的死,换他的活……这一切都值得了。 第九章 与毒姥姥做了协议后,艳无敌木然地举步回到石洞。 俞红馡惊愕地瞪著她恍惚的神情,不自觉地问:“你……允了姥姥的要求?” 艳无敌回过神,不知怎地,竟对陌生的她倾吐了心中的话。“允了。姥姥完成了我的心愿,或许,我该感谢她。” 俞红馡心中震惊万分,她没料到,竟有人会傻到允了毒姥姥疯狂研毒的私欲。 “这实在太教人匪夷所思了。”俞红馡摇著头,喃喃地说著。 “他是舍身护我才会中了银针的毒,我如何……如何能眼睁睁看著他死呢!” 自责的眸光落在石榻上的苍白俊颜上,艳无敌苦涩的唇角不自觉染上萧瑟。 或许她对司徒墨濯心底始终有愧,但在这愧歉之中,她对他的爱已浓烈、深刻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俞红馡心生纳闷,诸多不解。“你真的知道自个儿将会面临什么吗?” 她了解自己的师父,更知道毒姥姥为求研毒不惜伤人、害人,艳无敌对毒姥姥而言只是研毒用的药人。 艳无敌清澈如泓的双眼看著她,缓慢而坚定地说:“若能救他,我不怕死!” 听到她的回答,俞红馡定定思索她话里的意思,不知怎地,竟为她感到怜惜与不舍。 是一位女子的痴情?或是所谓的生死相许?俞红馡还是不懂,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持著艳无敌的固执与傻气,而做出这样的决定。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蓦地,一阵低嗄的呢喃突然响起。 “艳儿……别……别去……”他抬高手,茫然地在半空中摸索,意识依旧浑噩紊乱地嚷著。“艳儿、艳儿……你……在哪……” 艳无敌闻声,连忙镇定心绪,伸手握住他的大掌。“夫君,我在这里。” “艳儿,我们……在哪里?”意识渐渐清晰,他缓缓睁开眼表情困惑地问。 她摸了摸他消瘦的脸颊,轻声安抚。“我们在‘阎底门’,毒姥姥她……愿意救你。” 心一紧,司徒墨濯紧抿的嘴角颤了颤,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惨澹。“那她有没有为难你?” 心没来由地瑟缩了一下,艳无敌闻言忍不住又红了眼眶,静默半晌才幽幽道:“没有。这证明你命不该绝。” 他笑了,琉璃蓝眸掠过一抹凉薄,声音沙哑的道:“现下我总算知晓,女巫的预言代表什么了。” 不愿再听他提及有关女巫预言之事,艳无敌捂住他掀动的唇,黯然心痛道:“别说了,你该好好休息。” 他缓缓拉下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虚弱地哑著声。“我只是想说,江湖太可怕了,我不喜欢。” 艳无敌哑口无言,震颤的眼中闪著抹痛楚,看著他,良久才咽声道:“我也不喜欢。” 司徒墨濯吃力地扬手抚著她的脸,像他们成亲那天一般。“艳儿,我们会没事的。” 他结著茧的手,温暖且柔和的抚在脸上,像一阵和煦的春风拂过,有那么一瞬间,艳无敌心里纷乱的情绪,全被他这双手给抚平了。 “嗯。”一口气哽在胸臆,艳无敌伏在他胸膛上,好半晌才轻应出一声。 他的渴望,让她心痛到麻痹。 “艳儿……这石榻好冰……好舒服。”渐渐的,司徒墨濯只觉部分的神智又显得虚浮不定了。 他想同妻子多说些话,却虚弱得撑不起精神。 终于,他无力挣扎,只有任由神魂再被带往一处虚无缥缈的地带。 没多久,他的呼吸已平变得平稳而深沉。 “累了,就多睡一会儿。”她咽然地扬唇,想为他拨好微乱的发丝才发现,他始终握住她的手,未曾放开过。 这无意识的占有动作,让艳无敌心醉又心痛。“红姐姐,可以让我单独陪他一些时候吗?” 俞红馡回过神,这才惊觉自个儿被他们之间浓烈的关怀与绵绵情意给吸引住。 “那我先出去了。” 待俞红馡离开后,艳无敌将耳轻轻贴在他的胸前,听著他的心跳,让那规律的节奏安抚她悲伤的心。 刹时间,心头涌上了许多关于他们之间相处的点滴。 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初见他的那一天,水红色嫁衣、银丝白发,两抹刺眼的颜色映入她眸底的震撼! 泪水蓦地涌现,她咬紧下唇,怕她的哭声会吵醒他。 在这三天里,她要守在他身边,努力将他的一切深深地烙在心底、眼里……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时间过得很快,仿佛只稍一个不留神便从指缝溜了过去。 整整躺在石榻上三天,司徒墨濯的脸上已恢复原有的白皙、俊雅。 虽然这些日子的折磨让他有些消瘦、憔悴与落魄,但他依旧是艳无敌心中那一个俊雅非凡、气质出尘的男子。 “夫君,别了。”她闭上眼,轻轻印上他冰冷的唇,任滑落双颊的泪水一滴滴染湿他的衣襟。 艳儿,别哭…… 似乎感觉到她的心痛和不舍,司徒墨濯缓缓颤动著眼睫,却怎么样也无法张开眼,只能往无止尽的黑暗坠下。 瞧著艳无敌依依不舍的模样,毒姥姥冷不防出现在她身后啐了一声。“够了没呀?他身上的毒已清尽,但仍十分虚弱,几时清醒也没个准头。” 艳无敌直勾勾地瞅著毒姥姥,缓慢而坚定地开口。“我要你跟我保证,他会清醒过来,他会恢复健康。” 毒姥姥颇不耐烦地冷觑了她一眼。“我老太婆说到做到,再同我啰唆,我就一刀要了他的命。” 艳无敌眸底燃起炽亮无比的光芒。“若真如此,我就与我夫君生死相随,让你无法从我们身上讨到一丁点儿甜头。” 对上她被怒火灼亮的眼眸,毒姥姥激赞道:“好!好个贼姑娘。”语落,对著身旁的俞红馡道:“红儿,把他带下去。” 俞红馡怔愣了半晌,好一会才同几个师姐妹,将司徒墨濯搀扶出石洞。 看著司徒墨濯离开她的视线而去,艳无敌举步维艰地走到石榻旁,认命地和衣躺下。 石榻上泛著温温的暖意,是司徒墨濯残留在上面的体温,她想像,自个儿此刻正躺在心爱男子的怀抱里。 思及此,艳无敌微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毒姥姥见她躺下,立刻封住她身上几个穴道。“你好好睡上个三天,至多十来天,你就可以与你的夫君离开‘阎底门’了。” 此时艳无敌身下的暖意渐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一缕缕穿筋透骨的寒意,神智恍惚中,她觉得身上像被好几百支冰针穿刺。 那种伤痛深入骨髓,如针尖般冰冷,痛得让她无法掩饰。 她全身渐渐的产生麻痹感,并开始僵硬起来。 当一种逐渐失控的恐惧让她的思绪益发飘渺时,艳无敌无助地倒抽了口气──她会死吧? 这一辈子,她从不曾这么清晰的感受到将失去生命的恐惧。 若司徒墨濯失去她,那他往后的日子会快乐吗? 他会想她、会为她难过吗? 或许她不会知道。因为死了,就是一缕没有感受的幽魂,她不会知道司徒墨濯的感受。 心头绝望地紧缩,这一层体认令她心悸得涩然。 当司徒墨濯同她说起女巫预言时,她并没把他这一句话放在心上,没想到,真的应了那个劫数。 而司徒墨濯这一劫是她所造成的!他为她受尽苦楚,受尽折磨。 若她真的因为过毒而送了命,她也心甘情愿哪! 恍惚中,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就算她不愿放手、不忍放手,还是得放……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整整三日的过毒,艳无敌的身心承受著无比痛楚的折磨,司徒墨濯曾承受过的剧痛此刻正在她体内流窜、蔓延。 一股快将身体撕裂的剧痛穿透四肢百骸,艳无敌向来娇艳的容颜,蒙上一层死白,纤瘦的身子因为抵不过那抽痛而生的痉挛,重重地由石榻上跌落在地。 看到此幕的俞红馡连忙欺上前准备搀她起身,一声冷喝在身后响起──“你做什么?” “师父……” 毒姥姥漠然的瞥了弟子一眼,扬起诡谲的笑容。“怎么?心软了?” “她……很痛苦。”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把他们夫妻俩带出谷。” 俞红馡向来明白毒姥姥的阴狠残忍,却还是抑不住惊愕,瞪著她说:“师父,她会死的!” “过毒后人体残存的毒性和石榻的功效我已经知道了,接下来是死是活由她,将她带出谷,别弄脏我的地方。” 俞红馡杵在原地,不忍心看这清丽女子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 毒姥姥脸色一冷,挑眉讥讽。“怎么?难不成你想违背师命?” 心陡地一震,俞红馡抿著唇垂眸。“徒儿不敢。” “手脚俐落些。”毒姥姥离开石室,冷厉不带半分感情的嗓音,森冷的回荡在空气中。 俞红馡回过神,连忙扶起艳无敌。“起来,我带你离开。” 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艳无敌虚弱地柔声问起。“红姐姐……我夫君……他……可安好?” “他骨子底差,至今还没醒,但恢复的状况不错。师妹已经把他带到谷口候著你了。” 知道艳无敌心中挂念的是什么,俞红馡贴心地告诉她。 勉强在浑浑噩噩中理出一丝思绪,艳无敌再问:“那谷口……谷口可有人?” 俞红馡轻敛眉,沉思了半刻才道:“你放心吧!你想等的人早就到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 “走吧!”不让她继续追问下去,俞红馡扶著她走出石洞,扣著她的腰,足尖一点,身子跃起,迅疾飞步离去。 顷刻间,两人已来到“阎底门”谷口前。 当艳无敌一落地便瞧见司徒墨濯倚在古松前的白色身影,她的胸口一阵紧缩地颤著嗓。“红姑娘,谢谢你。” 看著虽仍处在昏迷中的夫君,但至少他的脸色不差。 在看到来接艳无敌的人已愈来愈接近谷口,俞红馡微微一愣,半晌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著。“不要放弃任何希望,我会去寻你,切记!” 心中兴起一丝波澜,艳无敌还来不及回应,她轻盈俐落的身影已在转瞬间消失眼际。 怔然地望著她离去的方向,艳无敌心里的猜疑不断,到底俞红馡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紊乱的思绪盘踞在脑海,久久不去,下一瞬,体内毒性开始发作,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要站不住脚。 痛楚与晕眩交杂而生,艳无敌心里苦涩地想……她会就这么死去吗? 身子摇晃了几下,她无力地瘫软倒地,神魂因为过度剧烈的疼痛而短暂飘离。 在这恍惚之间,心底那一抹坚定的意识反覆在她脑中绕著,不!她不能这么死去,若她死了,司徒墨濯就没办法回圣朝,赎偿不了的罪会扣住她的魂魄,让她永世不得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出一抹熟悉的呼唤,她半扬睫,在模糊的视线中分辨出对方的轮廓。 “六师弟。”她虚弱地勾勒起唇角,脸色惨白,紧绷的情绪在瞬间松懈下来。 “三师姐!”一瞧见艳无敌深绝痛苦的神情,寒独峰暴喝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地朝她奔来。 艳无敌孱弱一笑,美眸却闪著动容的光采。“六师弟,你……来了。” 在艳无敌失踪这段时间,师父派他与大师兄及二师兄到江湖上打探她的下落。 没想到整整半年的查探一无所获,艳无敌像凭空消失在这个世上一样,直到他们接到同门信烟后,才一同赶至此处。 更没想到,见到的竟是这样的局面。 “三师姐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一手将她揽抱入怀,向来寡言、内敛的寒独峰,心痛得无以复加。 “救……救他……” 寒独峰顺著她颤然的指,望向倚在古松前的白衣男子,哽咽沙哑地问:“他是谁?你都快没命了,还管别人?” “六师弟……救、救他……”她忍著身上剧烈疼痛,义无反顾地反覆呢喃著。“快救他……” 处在如此危急和未知的状况下,寒独峰掌心运劲,想将真气度入艳无敌体内。“不!先救你!” “不、不要,真气一度……度入,我体内的毒会走得更快……” 轰地一声,寒独峰脑中嗡嗡作响地猛然一震。“中毒?” 艳无敌无视他震惊的神情,柳眉痛苦地紧拢著。“对……中毒,毒姥姥说过,这是个赌注……是死……是活……的赌注。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说到这里,她已是气若游丝,半掩的眸溢出了两行清泪。 虽搞不清楚艳无敌说的是何事,寒独峰红著眼眶,忍住泪水。“别说话,大师哥和二师哥一接到你的信烟都到了,你要撑著。” “六弟,你……帮我带他回……回‘药仙洞’……” 寒独峰喑哑地呐呐开口。“不带他一起回步武堂?” “不、不要……我会死……我不要他……为我……” 她的神情这么痛苦、这么无奈、这么果决,他能清楚感到艳无敌对他的爱有多么深刻而强烈。 瞬间,一抹几近痛苦的神色在寒独峰眸底闪过。 “六师弟,允了我……求你……”她费尽了力气,却只能挤出几句低喃,那涣散的双眸则无意识地流著泪。 终是等到了足以托付遗言的对象,就算在此刻死去,她亦无所怨言。 寒独峰直瞅著她,看著从不求人的艳无敌,拚尽最后一口气,只为眼前那一头白发的男子,他只有将她的柔荑紧紧握在掌中,咽然保证。“我会救他,但也不会让你死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 艳无敌震颤地怔了怔,惨无血色的唇瓣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好熟悉的一句话哪!曾经,她也对司徒墨濯这么说过。 “我好累……我想师父……想大师哥、二师哥……想夕华……小九……”话未尽,她已筋疲力尽地闭上双眼,语音轻得几乎在风中逝去。 寒独峰担忧地瞅著她,痛苦地颤声。“三师姐别说话,六弟带你回步武堂。” 他抱起她,却发现她全然无反应得宛如一具死尸。 陡然,一阵凉意窜上背脊,他伸手探向她鼻息的瞬间,陡然发现,她已没了呼吸……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神智昏昏沉沉,司徒墨濯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抑或在虚无飘渺之境里徘徊了多久。 当阳光缕缕透过纸窗,他仅是自然而然地睁开眼,下一瞬,思绪陡地清明,紧接著,内心深处另一份深刻的痛楚缓缓苏醒。 艳儿!司徒墨濯猛地忆起,这才发现,床榻另一头是空的! 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他捂著因疼痛而几近窒息的胸口扬声。“艳儿、艳儿!” 他们一起去了“阎底门”,但之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艳无敌不在他的身边? 听到他的声音,守在寝殿偏厅,与主长正在说话的侍玉倏地加快脚步走向他。 “谢天谢地,宗主您终于醒了!”侍玉欣喜若狂地开口,转身就要将备了许久的补品端上。 “侍玉?”司徒墨濯蹙起眉,瞬间恍然大悟。“为什么我会回圣朝?主母上哪去了?”他心痛欲裂地低吼出声 垂下眼眸,脸上的神情因为努力回想那一段记忆,显得复杂而沉重。 为什么……为什么他对“阎底门”之后的那一段记忆,一点印象都没有? 侍玉定住脚步,脸上掠过一抹为难的神情后头垂得更低了。 “主母上哪去了?”打量著侍玉的反应,司徒墨濯耐著性子再问了一回。 “你不用再找她了。” 主长走进寝房,一脸严肃地代替侍玉回答了问题。 司徒墨濯闻言,双目陡眯,心头隐约扬起一股不安。“你说什么?难道,她没回来?” 主长铁青著脸,面容肃穆,久久不语,那过于平静的神情让司徒墨濯感到莫名心颤与恐惧。 不!艳儿不可能不陪他回来,他们说好要一起回圣朝,她不可能违背他们的誓言。 他不相信主长所言,摇了摇头,勉强下榻。“我得去寻她!” “你不准再离开圣朝。”瞧他在乎艳无敌的神情,主长声色俱厉的嗓音在他身畔响起。 他抬眸屏住气息哑声问道:“为什么?艳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为什么我不能出去寻她?” 看著司徒墨濯坚定、执著的神情,主长无奈地摇头叹气,俨然不知圣朝究竟陷入一个何等混乱的局面当中。 “她不会再回来了!”主长重申他不愿明白的事实。 司徒墨濯一怔,苍白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死白。“你说什么?” 第十章 “自从你们留书出走后,众人一直在等著你们的消息。终在两个月前,有一名男子带著你回药仙洞,他说主母……不!是艳姑娘,她是江湖儿女,没办法适应我们的生活。” “而且,她违背了圣朝的规定,罪不可赦。” 司徒墨濯闻言微扯嘴角,略微艰涩地开口。“不!不可能,她不会这么说。再说艳儿是命定的主母,是我的妻,就算违背圣朝的规定,也罪不至死!” “宗主,事实摆在眼前,现下唯有请宗主宽心疗养身体,之后的事,容后再打算。” 主长面色一沉,以著严正的态度表明他的立场。 “我要去寻她!没听到她亲口拒绝,一切都不算数。”无视主长凝重的脸色,司徒墨濯愈想,神色愈显凝重。 她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无法亲自带他回“药仙洞”,才会将他请托给她的师兄弟。 他神思恍然地和衣下榻,深怕艳无敌真会遇到什么不测。 见他像失了魂魄般地执意要离开,主长厉声喝道:“难道,你真要弃圣朝于不顾?” 司徒墨濯忽地顿下脚步,回身看著主长。 “因为你的离开,向来平和的圣朝起了叛变,有人想夺你宗主之位,取代司徒氏崇高的地位,难道你真要为了一个背叛圣朝的女子,放弃圣朝宗主之位?放弃百年来推崇、爱戴司徒氏的居民?” “宗主向来以圣朝兴败为己任,想必,自然不用属下多嘴才是。” 在主长义正词严的提点下,寝屋漫著一股肃穆的气氛。 提起司徒氏,提起背负整个圣朝的责任,司徒墨濯原本被艳无敌占据的脑子在瞬间陡地清明。 两权相衡取其轻,此时,就算他心里再急切想知道艳无敌的状况,也只能暂且抑下。 “主长训得是!”司徒墨濯暗叹了口气,压下心头那抹难以释怀的牵挂。 主长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属下替圣朝谢宗主大义。” 他听闻之后,无奈地收回迷茫的目光,苦笑地望著主长。 主长见状,扬声吩咐道:“侍玉,伺候宗主喝汤。” 他眉峰略拧地淡然牵唇道:“汤留下,你们都下去吧!” “宗主,你的身体尚未……” “主长,让我独自静一静。” 主长愣了愣,欲张开口想问什么,却因为他冷然的表情,所有想说的话全涩然咽下肚。“那属下先行告退。” 在他们将退出寝殿外的那一刻,司徒墨濯开口说道:“她没有背叛圣朝,在我还背负著圣朝宗主的责任时,她今生今世都是圣朝主母。” 主长顿了顿,停下脚步敛眉沉思了半晌,终是没开口地默默退出寝殿之外。 司徒墨濯负手转过身子,那倚窗而立的身影因为挂念艳无敌而显得萧瑟。 艳儿,对不起,请你一定、一定要等我! 一阵轻风吹过,他雪白的衣摆、银白的长发随风飘扬著淡淡的忧郁,淡淡的哀伤……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艳无敌做了个无止尽的梦。 梦里萦绕不去、反反覆覆的全都是她与司徒墨濯在圣朝那一段美好的时光。 她的夫君……她想伸手去抚他的脸,全身却虚软得无法动弹,她想大声呼喊他的名字,费尽了力气,却只能发出一声声无意识的呓语。 然后,他离她愈来愈远、愈来愈远,远到让她碰不著、触不到、追赶不上他的速度,远到她泪眼蒙眬的眸,瞧不清他银白的发及修长的月牙白身影…… “师姐,求求你……喝下药吧!”穆夕华坐在床榻边,边用汤杓撬开艳无敌的牙关灌进药,边哭边说。 自从中了毒的艳无敌被带回“步武堂”后,她就是处在这种昏迷的状态。 平静时,她就这样处在浑浑噩噩的昏睡当中;毒发时,她会被一股翻搅著五脏六腑的剧痛席卷全身,痛得激烈痉挛,继而晕厥。 众人束手无策,短短几个月,艳无敌变得憔悴、消瘦,血色全无,几近透明的脸上,让人心痛地感觉到,她的生命仿佛正因时序流转,悄然流逝。 “三师姐,你不喝药会死的……”不断涌出的泪水又模糊了视线,穆夕华耐心地在她耳旁反覆恳求著她喝下药。 蓦地,艳无敌伸手扣住穆夕华的手,无意识地发出痛吟。“杀……杀了我……我好痛苦……杀了我……”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穆夕华愕然一惊,药汁溅了一地。“三师姐,你醒了?” “求你杀……杀了我……”她神思涣散地无力反覆喃著。 穆夕华闻言,猛地挣脱她的手,一脸震惊地摇著头咽声说道:“不!我不要!我不要!” 无法和司徒墨濯相守的心痛,加上身体上的剧痛难忍,了无生意的艳无敌骤然发出一连串极痛的嘶喊,只求一死以解脱。 “三师姐!”穆夕华惨白著脸,怔然地杵在原地,俨然被她突然发狂的行径给吓坏了。 就在此时,一名红衣女子霍地出现在她俩身旁。“我来吧!” 穆夕华瞅著对方绝美的容颜,不解地间:“姑娘是谁?怎么会……” 被蓦然这么一问,俞红馡也不恼,仅是微微牵唇道:“我是你大师哥封漠扬的朋友。” 她眨了眨眸,可人的脸庞尽是不解。 “放心,她的状况我最了解。”瞧著她茫然不解的模样,俞红馡坐在榻边轻轻扬袖抹去艳无敌额上的冷汗。 处在极度的浑噩当中,艳无敌虚弱地喃著、反抗著。“没用的……让我死……让我……解脱……” 俞红馡轻蹙眉恼道:“我不是要你别放弃任何希望,我会来寻你的吗?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个儿呢?” 毒姥姥怎么也没想到,她这唯一的得意弟子,竟会因为爱上“步武堂”的长弟子而背叛了她。 因此,在艳无敌躺上石榻前,俞红馡便已偷偷喂她吃了颗丹药,虽不致解她的毒,却成功阻止她全然将毒气吸收入体内,因而救了她的命。 不知是否将俞红馡的话听入耳,艳无敌不再挣扎,只是让泪无意识的流著。 她为艳无敌把著脉,叨叨絮絮说著。“虽然我尚未研出解药,但多多少少可以减轻你的痛苦──” 霍地,俞红馡顿住话,脸上的表情却更显复杂。 瞧见俞红馡脸上愕然的神情,穆夕华忐忑地问:“怎么了?” 俞红馡竭力克制著内心的激动,语气凝重地喃著。“她已经有了近四个月的身孕。” 早在进“步武堂”前,她已经揣测过各种艳无敌此刻的状况,千计万算间,偏偏忘了这一个可能。 艳无敌睁开眼,由破碎迷离的意识中挣脱而出,不敢置信地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你有了近四个月的身孕了。” 顿时,她不知该喜该悲,只是神情恍惚地抚著小腹茫然喃著。“我有四个月身孕……我有孩子……我有孩子了?” 她有了司徒墨濯的孩子,她为司徒氏续了后。 俞红馡酌量了好半刻,神情认真地握住她的手。“艳姑娘,你万万不能留下孩子。” 艳无敌瞠大双眸,紧张问道:“为什么?” “依你现在的状况,不一定能成功留下孩子,再说,孩子跟著你中了毒,生下来或许……会活不了。”即便残忍,她还是得将利害关系分析清楚。 然而,艳无敌却听不进她说的话,只是以著细微、虚弱的嗓音,坚定而肯定地说:“我要生下孩子,不论结果是死是活,我都要生下孩子。” 这孩子虽然来得让她措手不及,但她绝对要这孩子! 孩子是圣朝的希望,是她和司徒墨濯的骨肉,或许孩子天生带毒,但她相信,俞红馡一定可以研出药方,解去孩子身上的毒。 俞红馡重重地叹了口气,造化怎会如此弄人呀!在见证她与银发男子刻骨铭心的情感之后,艳无敌会留下这个孩子,她并不意外。 只是,她尚未研出解药,此时,有两条命在她手中哪! 顿时,她沉重地跟著乱了方寸。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因为俞红馡的出现,艳无敌结束了整整几个月的昏迷,同时背负著努力疗毒及养壮身体的重责大任。 在俞红馡边研药边照料下,艳无敌发挥了身为娘亲的母爱,熬过一次又一次的危险关头,终于在怀胎九个月后,顺利生下一个活泼健康的小壮丁。 孩子一如俞红馡所预期,天生体质微寒、带毒,庆幸的是,这小家伙天生福泽丰禄,带毒的状况并不严重。 而艳无敌则在生产的过程中,造成下半身瘫痪,但可喜的是,在俞红馡的金针牵引下,存在她体内的大半毒素,也随著生产排出体外。 在孩子满月那日,艳无敌为孩子起了个名──少尘,只因他爹是个不惹俗世尘埃的出尘男子,他曾说过,他讨厌江湖。 因此艳无敌希望,孩子能像他的爹一样,无须涉足江湖惹风尘,一世无忧。 在“步武堂”上上下下的关怀中,艳无敌与孩子得到妥善的照顾,师兄弟们更是对司徒少尘这初来乍到的小家伙疼爱有加。 至于俞红馡在她生完孩子后,就偕著大师兄离开“步武堂”,为她寻研解药。 也就在那一刻她才发现,俞红馡与大师兄之间那让人瞧不清的情愫。 在“步武堂”欢乐温馨的气氛里,艳无敌脸上浓烈的失落寂寞却是益发明显。 六师弟对她的深情执著及回到圣朝的司徒墨濯何以没来寻她……全都成了她落落寡欢的原因。 她不懂,司徒墨濯是忘了她,抑或他已经再娶了另一个命定女子,为圣朝传宗接代续了后? 无尽的想念加深了她心底的懦弱,她不敢去探查证实,也因为孩子身上未解的毒,打消了把孩子送回圣朝的念头,但心头记挂的,仍是孩子的爹。 在她的思绪恍然时,“步武堂”里排行第十的图定光突地蹦了出来。 “三师姐!” 艳无敌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笑道:“都当叔叔了,还这么没定性,以后让少尘怎么服你?” “少尘还那么小,等他大了,我的年纪也更大了,自然就会稳定、庄重了。” “就净会胡说。” 图定光吐了吐舌头。“唉呀!是不是胡说都无妨,你瞧,我和几个师哥们帮你做的木轮椅,以后你想到哪也方便些。” 他话一落下,老四关劲棠便推出木轮椅,喜孜孜地邀功。“三师姐你瞧,这木头是上等楠木,质感好,摸起来滑不溜丢的,比少尘的皮肤还嫩。” “我可是拿磨纸磨到手都破了层皮耶!” “我上了漆,不怕水。” 看著忙著争功、斗嘴,逗她开心的师兄弟们,艳无敌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她抿了抿唇,咽著嗓开口。“有劳你们费心了!” 自从她的腿瘫了之后,她的活动范围就变小了,至多让人搀著到花木扶疏的园子里透透气,不再是那一个武功高强、窃功了得,四处在江湖闯荡的侠女。 这样的转变,让她飒爽的性子更加内敛与……成熟。 被艳无敌这样一赞,图定光尴尬地挠了挠头,反而觉得受之有愧。“其实,这木轮椅是六师兄连夜帮你做的。” “是六师弟……”艳无敌闻言,心思百转千回。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隐约知晓六师弟寒独峰对她有一份特殊的情感,甚至在她瘫痪后,一直不离不弃地守候在她的身边。 但,她对寒独峰向来只有师姐弟的情谊,除了漠视之外,只能一再逃避,拒绝他的关心和爱意。 “三师姐……” “四师弟,扶我坐上木轮椅。” 关劲棠与图定光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后,关劲棠沉吟了好半刻才若有所思地喊道:“三师姐。” “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去同六师弟谈谈。”她低语喃著。 虽然她失去了司徒墨濯,但她的心早已被一个人占满,再也没办法接受另一份感情。 再这么耽误下去,寒独峰心里的桎梏,会被她的心困住,无法解脱。 “六师哥还在柴房,我推你过去。”关劲棠赶忙说道。 “不打紧,让我试试这木轮椅好不好。”知道师兄弟们是真的关心她,艳无敌笑著婉拒。 两兄弟见她坚持,只得由著她去。 半盏茶后,当寒独峰发现艳无敌一脸汗珠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下意识拧起眉,瞅著她,语气微恼。“四师弟和十师弟呢?” 她扬袖擦去额上的冷汗,呐呐吐道:“我只是废了双腿,不必真的把我当成废人。” 他脸色微绷,那双如潭水般幽黑的双眸,让人瞧不出半点情绪。 “六弟,推我到附近的渡口走走好吗?” 时正晚秋黄昏,黄叶飘舞,日落夕暮洒遍长满红蓼的河岸渡口,透著股冷瑟、萧飒的气息。 寒独峰怔怔望著她,寡言的神情有些讶异。“我以为我和师姐早就已经形同陌路了。” 那低嗓有些无奈,她敛下眉,微扬的唇带著一抹清苦的笑意。“你可是我六师弟,我们不可能形同陌路。” 寒独峰一时语塞,只有推著木轮椅,默不作声地往堂外走去,心里隐约知晓,艳无敌想同他说些什么。 今年的气候较往年寒一些,这一路枯草蔓延,随处可见冬日将临的萧索。 艳无敌远眺那不知会流向何处的滚滚江水,幽然开口。“六弟,其实我们很相像,一旦爱上了,心底、眼底,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她不希望得不到回应的爱,让寒独峰煎熬,因为她知道那望不见悲伤尽头的痛苦。 喉中泛酸,他略微艰涩地道:“所以三师姐没资格劝我。” 她认定了司徒墨濯这个死扣,就如同他认定了她一般的死心眼,这般爱恋的心情,这辈子怕是没法儿改了。 为了不让他继续泥足深陷下去,艳无敌语重心长地道:“师姐这一辈子或许就是这样了,但你不同,你还有大好的人生,终是会遇到一个爱你的好姑娘。” 寒独峰自嘲地扬起一抹笑,唇边仍有著挥之不去的苦闷。 “师姐可以不接受我的感情,但……不能逼我放弃。” 她握住寒独峰的手。“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放开你的心,你很快就会找到一个真正爱你而你也爱她的姑娘。” 略微沉吟了片刻,寒独峰不期然地问:“如果少尘的爹来寻你们,你会跟他走吗?上 瞬间,他们之中除了风声外,只有压迫般的死寂。 “不会,我宁愿让他以为我死了,但这一辈子,我的心都在他身上。我不要让他因为我的瘫痪,感到内疚。我不要他为了找我,无法为圣朝传宗接代。” 眸光幽幽地落在自个儿毫无知觉的双腿,艳无敌下意识轻咬唇瓣,佯装轻快地把她与司徒墨濯相遇、成亲,直至倾心的过程,一点一滴诉尽。 她虽然继承了爹爹的窃功、偷技,却一直没派上用场,最后,反而被偷了心! 寒独峰侧眸打量著她坚定的姣好脸庞,瞬间明白了。 艳无敌如同他的梦,明明触手可及,却又恍惚地让他捉不住,即便这一辈子艳无敌心底那一个男人没再出现,她也不可能是他的了!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三年后 飘雪的天空带著点萧索的气息,天上的雪似他的思念,无止尽地落下。 步武堂!抬起头看著笔劲雄健的匾额,他咬了咬牙,暗暗稳住翻腾不已的心绪。 他等这一天等了三年…… 扣除他昏迷了几个月的时间,司徒墨濯怎么也没料到,圣朝的叛变竟让他花了将近快三年的时间才平定。 这三年来,他日思夜念的全是艳无敌的一颦一笑,恨不得抛下一切,直接来“步武堂”寻她。 思绪辗转掠过,正当他准备扣门时,门咿呀一声被推开── 四目相迎,寒独峰眼底映入眼前银发飘飘的俊雅男子,瞬间怔愣在原地。“你是……” 虽然明白艳无敌一直强颜欢笑地过著日子,但谁都没指望司徒墨濯会出现。 但事隔三年……他竟然出现了! 司徒墨濯抬眸,不解地望著他诡异的反应,不疾不徐地问:“不知此处是否有一位艳无敌姑娘。” 耳底落人他的疑问,寒独峰回过神,庆幸来应门的是自己,他不动声色地抑下心中的注异,淡道:“公子请随我来。” 司徒墨濯怔怔望著男子冷漠的背影,心中满是疑窦。 这男子识得他?要不怎么会如此迅速便领他入堂?既是相识,那为何他对他毫无印象? 脑中闪过千百个疑问,司徒墨濯跟著他穿堂过院,最后在长廊尽头处一间小阁前停下。 寒独峰回过身,冷冷觑著他。“我师姐就在里面。” 这一切来得太顺利,反倒让司徒墨濯有些怀疑。 他脚步顿了顿,未立刻推门而入,只是眉峰淡蹙地酌量著遣词问道:“冒昧请问阁下,为何识得我……” “三年前,我在阎底门见过你。” 心中一怔,他扬声问起。“阁下去过阎底门?” 这三年来,“阎底门”发生的一切,一直是他心中未解的谜,他找不到人帮他解惑,只能日夜强迫自己回忆当初的情况。 冷冷瞅著他,寒独峰扬唇淡笑。“我在阎底门带回我师姐的遗体,而送你回药师洞,则是我师姐最后的遗言。” 语落,他推开门扇,让艳无敌的牌位以著怵目惊心的方式撞进司徒墨濯的眼底与心里。 当牌位上的名字映入司徒墨濯眼底的那一刻,他的表情瞬间冷凝,心脏如受巨锤猛力敲打著。 “她死了?”巍颤颤地一步、一步往前趋近,司徒墨濯的声音无法克制地破碎不全、颤抖不已。 他曾预想过,三年的不闻不问会让艳无敌伤心流泪,度过多少晦涩的夜晚。 但这物是人非的结果,不是他所预想,不该是这样的! 第十一章 看著司徒墨濯倍受打击的神情,寒独峰心头竟掠过一丝同情。 蓦地,艳无敌三年前与他在渡口说的话,猛然撞入心口── 我宁愿让他以为我死了,但这一辈子,我的心都在他身上。我不要他因为我的瘫痪,感到内疚。我不要他为了找我,无法为圣朝传宗接代。 他知道,艳无敌不愿司徒墨濯承受她双脚瘫痪的结果,更不愿让自己成为他的负担。 所以她宁愿让他以为,她死了! 寒独峰深吸了口气,好半刻才定定望向他开口。“到死,师姐心中牵挂的人还是你。” “不!这不是我要的结果!”腐蚀骨髓的痛楚如潮水般,在胸中翻腾涌动著。 这三年来他不敢荒废朝事,为的就是赶紧处理完,等待与她重逢的一天,他深信在“步武堂”的艳无敌一定可以得到妥善的照顾,但他等到的,竟是艳无敌的牌位。 双眼怔忡地望著那牌位,他毫不掩饰内心痛彻肺腑的伤痛,踉跄地跪倒在地,自责地喃著。“是我害了她、是整个圣朝害了她!” 别开眼去,寒独峰不忍看他心魂俱裂的模样,安慰道:“逝者已矣,你也别太难过了……” 他潸然落泪,兀自沉浸在沉痛的思绪当中。 情深缘浅,聚散由天定。他到了她尸骨已寒之时,才得知她的死讯,他如何不悲?如何不痛? 受不了那沉痛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的一幕,寒独峰退出了“步武堂”的先祖祠堂,心底扬升起一股莫名的罪恶感。 他这样做对吗? 任一对几经波折的鸳鸯承受生离死别的痛苦,他,于心何忍? 当司徒墨濯为艳无敌上了一炷香后,恍恍惚惚地也离开了祠堂。 寒独峰想差人送他,他却失魂落魄地没应声,只是木然地移动著脚步。 “得罪了。” 出于一股内心的冲动,寒独峰点了他的昏穴,让他躺在祠堂后,不假思索地往艳无敌的苑落而去。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寒独峰的脚步一定,小院里正巧传来艳无敌与儿子的对话。 “娘,尘儿推你出去玩玩。” “小傻瓜,尘儿还小,怎么推娘出去玩呢?”爱怜地捏了捏儿子略显苍白的脸颊,艳无敌脸上挂著温软的笑。 “十师叔说,尘儿只要每天多吃饭,很快就可以长出力气。”小男孩人小志气高,俊秀脸庞十足地像极了他爹。 艳无敌闻言笑道:“若听你十师叔的话,尘儿迟早会变成小饭桶。” 每每同儿子说话,他天真的童言童语总能逗得她心情愉悦。 小男孩不以为意,依旧坚持。“变成小饭桶就会长出很多、很多力气,这样尘儿就可以带娘四处去游山玩水。” 艳无敌捏了捏他俊挺的小鼻头,抑不住噗哧笑出声来。“你哪,人小鬼大。” 小男孩似懂非懂,仰著脸儿,专注的看著娘亲,认真的说:“五师叔还说,要让心爱的女子快乐才是大男人;娘是尘儿最心爱的女子,尘儿要到极境帮娘寻药,治好娘的腿。” 他听说,大师伯为了娘,而被迫与红姨姨一同离开步武堂,到极境寻找药草。 只是过了好多年,他们却一直没回来,没人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为了娘的腿,他也要赶快长大到极境去找大师伯、去帮娘寻药草,治好娘的腿! 心弦一动,艳无敌看著儿子眸底闪烁的光彩,泪光瞬间盈满眼眶。 当时人人都反对她将孩子生下,怕她会为了孩子丢了性命。但没想到生下孩子后,“步武堂”的每个人对孩子的疼爱远超过她这个娘亲所能给予的。 因为她在怀胎时接受过毒法,导致孩子也跟著中了毒,每每看著襁褓中的儿子毒发时,她几乎要以为孩子活不成了。 在这样的忐忑日子中,孩子长到三岁,只要毒不发,活泼机伶的模样与一般同年的孩子无异,更比一般孩子贴心。 若今儿个要她重新选择,她仍是不悔当初义无反顾的决定,她一样会毅然决然地生下他。 看著娘亲痴痴看著他发呆,小男孩出声唤了唤:“娘。” 艳无敌回过神,笑看著他。“你呀!迟早会被师叔们带坏,以后不准学你五师叔的油腔滑调,知道吗?” “五师叔爱喝酒,才不喝油。”他人小鬼大地纠正。 艳无敌还来不及回应,小男孩已朝著月洞外的高大身影扬声唤道:“六叔、六叔!” 听见小男孩稚气却热情的叫唤,寒独峰松开拧结的眉心,嘴角徐徐牵动,将他抱起,玩著抛高的游戏。 小男孩兴奋地咯咯直笑,艳无敌看著他微沉的神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了,精神瞧来不太好。” 自从三年前两人谈开了后,寒独峰对她的态度有了大改变,虽然也找到了个十分爱他的姑娘,但对她的关心却依旧不减。 寒独峰闻言眉峰一沉,对著小男孩缓缓说道:“少尘你先去找四叔、四嫂玩,六叔有话同你娘说。” 因为几年前那场意外,排行老八的穆夕华和老四关劲棠因此结缘,两人在一年前成了亲,为“步武堂”添了喜气。 小男孩年纪虽小,却聪明伶俐得很,颔了颔首,蹦蹦跳跳地就跑出月洞外。 艳无敌万般疼爱地凝看著儿子,直至不见踪影才回过神问:“你要同我说些什么?” 他目光掠过她散发著母性光晖的温柔脸庞,缓缓说道:“三师姐,他来了。” “谁来了?”她一时没能意会过来。 寒独峰抿唇不语,静静伫立在原地。 艳无敌震颤地看著寒独峰诡异的神情,心似有所觉地一凛。“我累了,想回房歇著。” “三年虽然晚了些,但该面对的,是逃不了的。”寒独峰语重心长地开口。 曾经,艳无敌浑身上下绽放著无畏无惧的飒爽,现下,因为瘫了双脚,变得消沉而内敛。 “他……真的来了?!”蓦地,一股冷意由内心窜起,她一脸震惊地瞪著寒独峰,颤声问道。 “我带他到祠堂,他看到你的牌位后打击不小,所以我点了他的昏穴,见或不见,由师姐决定。” “我不见他……我不见他!”心中止不住的惶然一波接著一波,她惶恐的摇著头。 三年来她对他的思念不曾减退,虽然总是口是心非,但心里的思念却是以著一点一滴的方式累积。 今日他终于来了,她却无颜见他! “那尘儿呢?你不能剥夺尘儿与亲生爹见面的权利。” 瞬间,寒独峰的话冻结了她体内所有的血液。 孩子还小时,体内的毒未清,所以她不敢贸然将孩子送回圣朝;但现在孩子大了,因为日久相处,她多了抹不舍,更不可能将他送回圣朝。 现下孩子的爹来了,她却不知道怎么办! “三师姐,别再折磨彼此了,跟他回去吧!从他在祠堂的反应,我看得出他对你的爱一直没变,不要再做这种做茧自缚的傻事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艳无敌茫然地乱了方寸。 寒独峰抬起手,像个大哥般,轻抚著她的头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退出月洞,心里想著,是不是该先让司徒墨濯暂且待在大师兄房里……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唔……该死的!”紧蹙著眉,恢复神智的司徒墨濯抚额低吟出声。 他早知道江湖上的人没安半点好心眼,方才那男子突如其来点了他的穴道,让他防不胜防就这么中了招。 倒下前,他的背铁定撞上什么,以致一恢复知觉,强烈的痛意便由背部袭来。 “它的颜色好美喔!” 他暗忖著,却因为那一抹稚气的嗓音,猛地睁开眼睛。 见那白发叔叔醒来,小男孩蹲在他身旁,好奇打量著他的发。“叔叔,你是谁啊?” 眼前的小男孩清俊秀气,黑色的头发,深蓝几近墨色的两丸圆珠子正好奇地打量著他的白发。 那神情、那语气,像极了记忆中的姑娘…… 心荡神驰了好半刻,司徒墨濯无意识地呐呐喃著。“我来找我的妻子。” 小男孩不解地侧头看著他的眼。“妻子?谁是叔叔的妻子?” 面对小男孩的疑问,司徒墨濯几近直觉地回应。“她……死了。”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小小的心里却因为陌生叔叔脸上的表情,感到莫名忧伤。 司徒墨濯摸了摸他的头,勉强起身,涩然开口。“我的头发是天生的颜色,若真能选择,你的黑发比我漂亮。” 小男孩的话勾起了他对艳无敌的回忆,让他心痛欲裂…… 看著白发叔叔脸上难过的神情,小男孩握住他的掌,一脸认真说道:“娘的头发比尘儿的好看,五师叔说娘的发像绢坊最好的黑布,尘儿带你去看,看完叔叔就不会皱眉头了。” “而且娘常跟我说,爹爹有一头好看的银色头发,她很想念,虽然尘儿不会分银色和白色,但娘瞧见了你的头发,应该就不会一直叹气了。”小男孩单纯说著。 蓦地,他昏沉的神智因为小男孩的话而顿了顿。 为什么他总觉得小男孩的话,有一种让他感到情绪激荡的希冀。 司徒墨濯好半天才喃喃的问:“你……你说什么?” 感觉他突然顿住脚,小男孩仰著头,不解地看著他。 “你可不可以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你娘叫什么名字?”司徒墨濯直瞅著小男孩,血液沸腾地颤声问道。 “我娘说,在步武堂时我叫艳少尘,但如果我跟爹爹回去的话就叫──”话夫尽,小男孩的话突然顿住。“六师叔!” 寒独峰折回祠堂,正打算将司徒墨濯带到大师兄的寝房,但当脚步一定,心整个凉了半截。 “尘儿!” 司徒墨濯铁青著脸,情绪已难自持地咬牙切齿。“你骗我?” 寒独峰摇了摇头,扬起嘲讽的淡笑,聚散由天定,这注定该圆满的情缘,又岂是三言两语、几个谎言所能阻隔。 “去找她吧!她的心结现下只有你能解了。”他朝小男孩招了招手。“尘儿过来,六师叔带你去……” 寒独峰顿了顿,唉!去哪儿呢?真是头痛! 小男孩拧起眉抗议道:“可是我和白发叔叔先说好了,我们要去找娘。” “我想,晚一些白发叔叔会同你娘一块来寻咱们,是吧?”他望向司徒墨濯,已然与他成了同线阵友。 听著他们的对话,司徒墨濯已隐约明白一些事了。“他是……” 寒独峰耸肩,不发一语地为他指了指月洞的方向。 司徒墨濯愕然杵在原地,这转折太仓卒、太急切,让他怀疑,他是不是疯了?才会产生这么不寻常的幻觉。 【xxx热书吧独家制作xxx.im126xxx】 带著满心的迷惑与怅惘,艳无敌神绪恍惚地过了一天。 待她回过神时,日落西山,斜阳挂在树梢,将天边一片翠绿掩映在一片薄暮余晖之下。 “糟糕,时辰都这么晚了。”想到自个儿就这么忽略了儿子大半天,她懊恼敛眉,纤手落在轮椅上,急著离开小院。 心一急,木轮却卡在石砖缝边,让她无法像往日那般得心应手,试了几回,木轮竟没半点动静,不动就是不动。 “嘿!连你也欺负我,是吗?”艳无敌轻拍著木轮低斥,却感觉到身侧有一道无形的眸光直直锁在她身上。 她不禁抬起头,对著月洞投去探视的一瞥。 不看还好,这一看,她整个人霍地处在愕然的震慑当中── 一阵晚风吹过,他俊雅修长的白色身影、银白长发,随风扬著深深的忧郁,浓浓的哀伤。 “艳儿!”司徒墨濯咽然低唤,没想到……没想到她美丽如昔,不同的是,她坐在木轮椅之上! 听到那熟悉的呼唤,艳无敌脸色陡然苍白,两片唇瓣颤然地抖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底拢起一抹雾气,透过雾气,她怔怔地望著那名男子,任回忆如决堤般地朝她涌来…… 迎视艳无敌震惊的眼神,司徒墨濯心中涨满了酸楚与柔情。“艳儿!为什么要骗我?” 瞧见男子阴郁的神情,艳无敌被他憔悴、狼狈和失魂落魄的样子给震慑住。 从他的眉宇、眼角,她捕捉到他憔悴的身影,她暗想,这三年里,他也一样处在被思念折磨的痛苦里吗? 她不敢问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心底那一些胆怯、迷惑、自卑与爱所交织成的密网,将她狠狠捆绑,让她动弹不得。 这可怕的无措感让她惊慌、瑟缩的不断往后退,手慌忙地想挪动著木轮,无奈她却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见她沉默不语,甚至想逃离他的身边,司徒墨濯缓缓走到她身边,哑著嗓幽幽说道:“为了平息圣朝叛变,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压抑著不找你的冲动。因为,我知道你回到步武堂后,你的师兄弟们会让你得到最妥善的照顾,我不必担心你。” “每天每夜,我都这样说服自己,然而在每日清晨醒来时,却总是下意识的寻你的身影,忘了你已经离开我很久、很久了……好不容易,我离开圣朝寻到你了,你却用这恶劣的方法逼我死心?你……难道你……” 他咽然,突然间无法用言语说出三年来承载的苦楚与思念,却也感念上苍对他们夫妻俩的厚爱。 至少三年的分隔,所造成的不是天人永隔,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感激涕零。 “对……对不起……”听到那一字一句的血泪告白,艳无敌的泪水已无法抑制地扑簌簌滚落而下。 她何尝不想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但是,她无能为力。 “跟我回圣朝。”司徒墨濯蹲下身,语气沙哑而坚定地想握住她的手,艳无敌却倏地缩回双手,不让他握在掌中。 “艳儿,你在怪我吗?”她的抗拒让他的俊脸一沉,心也紧跟著拧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费尽气力才挤出一句话。“你走吧!” 司徒墨濯抬起头,瞅著她哭得怜人的模样。“这是你的真心话?” 静默了片刻,艳无敌勉强抬起眼睫,悲切低语。“我废了双腿,没办法再为你生孩子!圣朝不会要这样一个残缺的女子当主母,除了尘儿,我这一辈子,或许、或许,再也没办法为你……” 尘儿,那俊秀的小男孩……是他们的孩子?! 心猛地一促,司徒墨濯心头涨著满满的情绪。 “这是你骗我,不想随我回圣朝的真正原因?”他直视著她,胸口急速起伏,语气微绷。 艳无敌哽咽不语,过不了的,是自个儿心头那关。 他专注地望著她,无奈地勾了勾嘴角。“成亲那天我是说过,我要很多、很多健康的孩子,为圣朝延续血脉;但并不代表一定要很多、很多,重要的是,你已经为圣朝添了新的血脉了,不是吗?”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蓦地,眉心一热,他的唇随著他的吐息悄悄覆上她精致的眼、眉、鼻尖,还有略显苍白的唇。 “只要你能在我身边,不管是瘫了还是废了,我都会一直陪著你,陪你一起慢慢变老……”他目光深幽而执著,下一瞬,便深深攫住她娇美的唇畔。 当他的唇以著万般爱恋的疼惜,重温回味彼此曾有过的激情浪漫时,艳无敌内心颤抖地泛起丝丝甜意。 “夫君……”感受唇舌依旧缠绵紧绕著,艳无敌已泣不成声。 他吻去她的泪,满怀感动地将她从木轮椅抱起。“艳儿,带著尘儿,我们回圣朝吧!” “嗯。”她幽幽叹息,藕臂圈著他的颈项,轻轻将脸埋进司徒墨濯的怀里,喜悦地轻应了声。 彼此相偎的身体泛出暖意,司徒墨濯无限感激地叹了口气。“我想,从明日开始,你可以慢慢把这三年来的点滴,以及当年发生在阎底门的事全都告诉我。” 唇边敞开一抹笑,艳无敌眼眶湿热的回应。“那夫君也要告诉我圣朝到底发生什么事。” “会的。”他会努力弥补这三年来,把两人错过彼此的点滴全都补回来! 艳无敌偎在他的怀里,看著天空缓缓飘落的雪,心中似悲似喜。“夫君,这一切美好得像在梦里……” 她进“药仙洞”是为了替八师妹求药,没想到药没求成,反倒为自己偷了个如意郎君。 此番结果,实在是当初始料未及。 “这不是梦,这是你用爱换来的美好。”司徒墨濯轻抵著她的额际,与她相凝而笑。“艳儿,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艳无敌抚著他的脸庞,语重心长地开口。“夫君,接下来我们还有好多事得面对。” 司徒墨濯颔了颔首,心里想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关于圣朝、关于孩子、关于她的腿……他都得好好思量。 “无妨。只要有你,一切都无妨。”他俯下头,在她红嫩的唇上印下深深的一吻。 他相信,他们深爱彼此的心,会直到地老天荒…… 全文完 欲知阎子熙与雁飞影的爱情故事,请看(师出同门之一)《侠女斗妖儿》 敬请期待季洁最新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