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贵纸婚》 楔子 初冬,适巧一波轻微的冷气团南下,让尚未习惯寒风的路人,全都缩着颈子抖着肩。 这时,有个女孩突兀的出现在街头,在这种天气下,穿着一件看来单薄的棉质外套,脚上套着九分裤,穿了双帆布鞋,中间露出一截肌肤,连双袜子都没穿。 圆领的外套里是一样圆领的毛衣,光目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料子,只是她彷佛不惧寒冷似的,颈子上没有围巾,头上没有毛呢帽,活像这天气才刚刚入秋。 「我说小乔啊,妳不知道物价飞涨吗?」一个满脸风干的老太婆驼着背,哑着声嚷。 「我说朱大妈啊,我就是知道才说妳这价钱太便宜了!」女孩单手扠腰,指着脚边一大落折扁的纸箱,「现在纸价涨成怎样,别以为我没打听过!」 「欸!我不是在跟妳扯这个,现在物价涨,我们也不好过啊!」朱大妈望着她分六次载来的大批资源回收,皱着眉。 「再不好过妳也靠资源回收挣了三间大安区的房子了!」乔安琳把音量提高,生怕街坊邻居不知道,「价格出好一点给我,妳照顾的是一屋子的孤苦伶仃!」 「嘘嘘……妳这么大声干么!」朱大妈仓皇失措的左顾右盼,就怕别人听见三栋房子的事情。她可是故意穿得又脏又破,这是工作服耶!「我算妳高一点就是了。」 「当做善事吧。」乔安琳纤手一伸。 朱大妈不甚情愿的把钱放到她洁白的手心上头。就知道小乔不好说话,她是这一带出名的凶悍小辣椒! 不过也是难见的善良女孩啊……嗯? 「我说小乔,妳今年几岁了?」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 「前几天刚过二十,怎么?妳要帮我庆生吗?」乔安琳瞇起眼假笑,「真难得妳对我这么好,生日礼物就折现吧。」 「哼,我怎么可能会送妳生日礼物!」朱大妈简直是嗤之以鼻,拧着眉算数,「是啊,上星期二嘛,就是妳来这里二十年的日子!」 「是啊!二十年前,我就是在这种天气被人扔在育幼院门口呢。」乔安琳嘴角一勾,没有常人的自艾自怜,反而还多了分骄傲。 「那妳也二十岁啦?」朱大妈摇了摇头,「都二十岁了也没个女孩样,妳差不多可以嫁了耶!」 乔安琳斜眼一瞪。她的婚事什么时候需要这位资源回收的阿嬷伤脑筋了? 育幼院一屋子老小要是没有她,靠什么活啊! 更何况,哪个瞎了眼、脑子烧掉的男人,会要娶她这种身无长物,还负债累累,身后尚有三十几个拖油瓶的女孩……女人结婚? 「嫁个头!妳有空可以帮我介绍啊。」她撇了撇嘴,把钱塞进口袋里,「别忘了补充说明,我的嫁妆要几千万,还会有三十几个陪嫁过去的人喔!」 「呿呿呿!」朱大妈没好气的摆了摆手,叫她快点滚。 照小乔这种叛逆的个性,谁会要她啊? 更别说她刚刚提的还真是重点,三十几个陪嫁过去的人……咳!除非她老到变白痴了,也不可能帮她介绍谁,那是害人、造孽啊! 「走了。」乔安琳高声喊着,一脚跨上摩托车。 如果不是因为摩托车就停在一盏亮如白昼的路灯下,沈继发誓他会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因为那个女孩留着一头粉红色长发,跨上了一辆几乎是古董的摩托车,后头还系着……拖车? 这样也能骑在街上? 「确定那是乔安琳?」他沉声问。 「是的,的确就是乔安琳。」秘书将档案递上,「在这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随便都知道她就是圣心的小乔。」 小乔?哼!三国的小乔可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温柔娴熟,优雅动人。 从刚刚观察到现在,他实在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人眼睛不太好的为乔安琳取这种全世界最不符合她的绰号! 「远远看看不出来样子……」不知道长得如何? 「长相不是重点。」男人将档案随手往一边丢弃,「重要的是她的生育能力。」 呃……秘书乖乖闭嘴。 生育能力还没检查,谁知道啊?不过看那位乔小姐在大冷天还能只穿那样又不打哆嗦,身体应该很勇健吧?而且也才刚满二十岁,正常状况来说,身体应该没有问题的啦! 「父亲什么时候会派人过去找她?」 「听说是这两天。」 男人听着摩托车急催油门的声响,自他车边呼啸而过。 对向车道的摩托车骑士不经意的朝他这边望过来,漆黑的安全帽下见不着她的双眼,但是他觉得……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四目交接了。 「走吧。」他说着,将车窗关上。 最迟再一个星期,他们就会正式见面的。 他的未婚妻。 第一章 这天突然下起一阵雨,让冬日更多了几丝寒意,乔安琳这会儿坐在温暖的车子里头,而且还是辆很夸张的黑头加长轿车! 她悄悄的咽了口口水,看着坐在她身边以及她对面的人。 是的,对面喔!她没坐过出租车也知道车子长怎样,是哪种车子后座还可以面对面坐人的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坐上这种偶像剧里才有的顶级房车! 不过,还有更夸张的事。 「喂。」她侧过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到底还要多久?」 「乔小姐,对不起,因为是在台北,所以需要三个小时的车程。」白发男人留着一小撮灰白的胡须,慈眉善目的笑着。 「真无聊!」噘起嘴,要不是玛特琳硬逼她来,她怎么可能上陌生人的车。 今天一大早,她才准备去打工,这辆超夸张的车就停在育幼院门口,她原本还打算请他们开过去一点,不要挡在人家的大门口,结果却先走出一堆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个个正式得不得了,下车就直接告诉她要找乔安琳小姐。 乔安琳「小姐」咧!听得她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从没听过有人这样叫她,乱恶心一把的! 接着,她的人生就步入了戏剧化的发展。 那群西装男竟然说,她并不是无父无母的小孩,她的生父病危在即,终于找到宝贝独生女的下落,所以希望在临死前可以见她一面。 她才准备拿扫把把这群诈骗到夸张的人给赶出去时,一向病恹恹的玛特琳却制止了她,要她去看看。 因为每个住在育幼院的人,在心底都有个小小的愿望,就是不希望自己真的是被丢弃,或是无父无母的孩子。 她记得那群家伙瞧着她的眼神,带着极度的羡慕与嫉妒,因为她可能有个「父亲」,而那个父亲来找她了。 「我先说好,不管怎样,我今晚得回家。」她高跷起二郎腿,「今天我已经请假了,明天不能再请。」 「乔小姐请放心,我们会补偿您所有的工作薪资。」男人微微一笑,「不知道一天两万元够不够呢?」 「两万元」她失声尖叫,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来。 哇靠,这人是钱太多吗?她一天两份工作,再多也只有两千元,两天至多四千,这个人开口就给两万? 那是她另一份正职工作的底薪耶! 老管家眼底藏不住笑意,看着她瞪得圆大的双眼,彷佛两万对她来说是个夸张的天文数字似的。 乔安琳爬坐起来,重新坐稳,一颗心雀跃的怦怦跳着。 不会吧……她这个人从不作梦的,因为梦太不真实,而且跟现实相反。 育幼院里所有人都梦想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终有一天会有高级轿车前来迎接,还说,因为他们真的是孤儿,所以美梦成真的机会比别人多了10%。 就只有她不会作这种可笑夸张的梦,因为现实生活的温饱比什么都重要。玛特琳的病需要医药费;某恶劣财团急着要他们那块地建什么游乐园;还有水电费跟伙食费,作梦是无法解决这些事的。 更别说——乔安琳带着点鄙夷的环顾内装奢华的车子。 如果真有父母,当初丢弃她时,缘份就已经尽了! 她是靠着育幼院的玛特琳修女活下来的,对她来说,她只有一个母亲,就是玛特琳。 「要吃点东西吗?」坐在对面的男子恭敬的从一旁的小冰箱拿出蛋糕,「这是巧克力布朗尼,还是您要……」 「哇!」她顿时亮了双眼。好大块的蛋糕喔!她超爱吃蛋糕的! 说了声谢,她立刻把蛋糕接过,用一种亮到夸张的眼神盯着手中的蛋糕。 天哪,看起来好精致喔……小时候玛特琳都会亲手做蛋糕给他们吃,后来没钱之后,年长的人会去打工,买一小块海绵蛋糕庆生,现在她是最年长的人,他们有一年一度的蛋糕日,她会去买一个八吋的大蛋糕,给三十几个小子庆生,大家都很珍惜分配到的一小块幸福。 而现在在她手上的,是一大块耶!闻起来巧克力香超浓郁,感觉是超好吃的圣品啊! 一小口咬下,乔安琳简直以为自己飞上云端了!她这辈子还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蛋糕! 一边的老者望着她满足而幸福的神情,不禁微笑,这时候的乔安琳看起来,就像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一样,更别说那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布朗尼罢了。 喜欢吃蛋糕吗?他暗自做了笔记。 吃过蛋糕后,乔安琳意犹未尽的还想知道冰箱里有哪些蛋糕,但是她在询问之后,并没有再吃任何一块,而是像在防着什么一样,只要了瓶水,没再多吃什么。 没多久,她忽然觉得这车子的座椅该死的好躺,越躺眼皮越沉重,最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直到一声巨大的雷鸣,才把她吓跳了起来。 眼皮一睁开,她慌乱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陌生又有点熟悉,防备的看着一车里的人,然后在瞪向老者时缓和下来。 对,她在车里,今天早上有人自称是她父亲派来的人,要接她上台北…… 「我为什么还在车里?」她醒来的第一句话有些不耐烦,「我一直在同一个地方!」 「稍安勿躁,瞧,我们到了。」长者的声音低沉温和,指向窗外。 乔安琳好奇的往窗外望去。 黑色的车子在山路中行驶,终于来到一扇雕花大铁门前,从玻璃望出去,可瞧见有一栋豪华大别墅矗立在远方。 车子缓缓驶入别墅,她瞧见花园、空地、喷水池等跟外国电影里一样的陈设,宛如进入了庄园或是什么城堡似的。 又过了一会儿,车子终于停了下来,里面有人撑着伞,为他们打开车门。 屁股坐得发疼,乔安琳终于踩上地面,这个她觉得连空气都陌生的世界。 许多视线往她这儿过来,她也毫不避讳的环顾四周,这跟育幼院一样在山里,但不一样的是,这里是奢华的,外头现在站了十几个佣人,全是等着他们的。 「我以为我该到医院?」她狐疑的回首看向老者,「你们说有人病得很重。」 「老爷有专属的医生跟看护,一直都在家休养。」老者微笑着引她往前走,「他一直很期待能够看见妳啊。」 「是吗?」乔安琳哼了一声,「期待到把我扔在育幼院门口?」 这句话让空气顿时凝结,连老者也不禁停下脚步,回首凝了她一眼。 「有错吗?」她竟勾起笑,「别忘了我今年二十岁,在育幼院长大的!」 所有人都低首不语,专心在自己的工作上,为乔安琳递上毛巾、热茶跟拖鞋。 她只接受了拖鞋,便踏进那富丽堂皇的别墅里。 真的跟皇宫快一样了!乔安琳在心里嘀咕着,从家具到装潢都是有钱人家的样子,最好她有那么幸运,有个富可敌国的亲生父亲! 要是真这样有钱,当初又是嫌她哪里不好,才直接用条薄被裹着她,往育幼院门口一扔? 几年的社会大学经验让她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有阴谋。 玛特琳干么叫她来啦!她开始拧起眉,树立起强烈敌意。 「人来了吗?」上方,传来一股重低音。 乔安琳循声仰首,在呈现ㄑ字形的上方楼梯边,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穿着白色直纹衬衫,站在楼梯口往下看。 「少爷,乔小姐来了。」老者恭敬的报告着,从他的口吻与姿态,可以确定上方那男人的地位。 距离不甚远,乔安琳可以清楚的瞧见那男人,随着每一个步伐的前进,她便能看得更清楚,只是还没到达,他就已经旋身离去。 她差点就冲口问那是谁,但是这里的一切都不关她的事,还是先不要多话比较好。 上了三楼,一片光亮洒在木制的地板长廊上,她被引领到最后一间房,那偌大的空间,看得她瞠目结舌。 房里充满药水味,一张大床放置在中央,四周以纱帘覆盖,像是很高级的蚊帐一样,罩住里面躺着的人。 而刚刚楼梯上那个男人,就站在床边。 乔安琳皱着眉打量,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他。 「父亲,父亲!」男人弯下身子,往纱帘里轻声呼唤,「您醒醒,她来了。」 帐子里的男人看不清样貌形态,乔安琳只看见他微微动了一下,不一会儿,便缓缓的转向她。 这一刻,乔安琳突然觉得心跳狂奔! 她陷入一种吊诡的心态,她紧绷着身子,握住双拳,因为内心涌起一股不该有的期待,她竟然在盼望帐子里的男人,喊出她原有的名字。 她还是期待那里头躺着的,是她的亲生父亲。 「请妳过来。」年轻男人直起身子,看向她。 「为什么?」深吸了一口气,乔安琳才能压抑自己渐渐激动的情绪。 「父亲在叫妳。」他说话简短,而且不带什么感情。 「你的父亲叫我做什么?我连我为什么在这里都不知道。」她用行动抗拒自己的心,宁可选择逃避。 不该期待的,她宁可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自己还有家人,一辈子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出生就必须被丢弃! 「周管家。」男子看向老者,眼神凌厉间还带了责备。 「是,少爷,我已经跟乔小姐解释过了,但是……」 「你们解释就算一回事吗?我怎么知道这会不会是场骗局,或是有钱人的娱乐项目?」她假装不在乎的在房里踱步,却刻意离病床几公尺远,「你们希望我痛哭流涕的冲上前喊声爸爸,然后说不定里面的人就会突然坐起来,指着我哈哈大笑?」 气氛因她的声量而更显凝重,但是乔安琳却毫无惧色。 她吃过太多有钱小孩的亏,从小学开始,育幼院的人就只有被欺负与嘲弄的份,多亏了那些人,她才能有今天的坚强。 「妳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这是dna报告。」拿过桌上的一份文件,男人笔直朝她走来。 面对他的接近,乔安琳下意识的后退,其实她已经想要夺门而出了。 但等到对方走近时,她却又一瞬也不瞬的瞪着他瞧。 她看过这张脸、看过这双眼睛! 男人把文件塞到她手里,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握住她的手腕,往病床边拉。 「那是玛特琳给我们的,妳梳子上的头发。」他边拉边解释,「很可惜妳被捡到时身上除了薄被子外,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们只有进行dna检验。」 乔安琳看着手中的报告,那是血亲的铁证。 再仓皇的看着文件上出现的名字,在最上方终于瞧见她的对照组,也是病床上男人的名字——刘光耀。 刘光耀她瞪大了眼睛,那是最近新闻中最常出现的名字,病情严重的刘光耀,光耀集团的总裁…… 一瞬间,她回神时,已经站在病床前方了。 隔着纱幕她都能看出,躺在里面的男人已经骨瘦如柴,形容枯槁。 「他是刘光耀,妳的亲生父亲。」男人掀开帘幕,让她瞧见里头的人。 只见刘光耀满脸皱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已是风中残烛,他吃力的睁开双眼,病态的身子,却能目光灼灼的凝望着她。 他伸出枯瘦的手,朝向她。 她没作过这样的梦、没有幻想过这种场景,所以她不知道在这种时刻,应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 「为什么把我扔了」 最后,她不假思索冲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话。 吼完,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想掩嘴却已经来不及,或许在她心底深处,这是她一直渴望获得的答案。 「妳不是被抛弃的。」年轻男人轻叹了一口气,「妳是被绑架的,绑匪拿了赎金后,妳就没有回来了。」 「被绑架的?」她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没错,被妳的保母绑架,那时妳才六个月大。这些资料我也准备齐全了,要看等一下让妳慢慢看。」他轻搭上她的肩头,「父亲的神智已不清醒,他只需要妳的一个紧握。」 闻言,乔安琳看向悬在半空中那颤抖着的老手,皱起眉头,依然没有办法接受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更没有办法抱住一个陌生老人嚎啕大哭,更别说喊他一声爸爸。 因为在她二十年的人生里,这个人并不存在。 喉头一紧,她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无法叫他一声,但让一个老人开心一点的事她还是不排斥做的。没有多少迟疑的抬高了手,她紧紧握住老人家。 好瘦……她粗糙的掌心可以感觉得到骨头的形状、薄薄的皮肤,还有某种来自病者的颤动。 「我是乔安琳。」放软声调,她轻轻挤出一丝笑容。 不顾病人身上多少有的异味,她弯身向下,不让他高举早已无力支撑的手,粉红色的直发散落在老者身上,她可以瞧见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那皱褶的眸子里滚出。 她道出自己的名字,是不希望听见除了「乔安琳」之外的任何名字。 她就叫乔安琳,这点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 一旁显示心跳的仪器突然骤快,并发出类似警告的哔哔声响,她还在狐疑之际,已经一把被往后拉开,一群白袍人士迅速蜂拥而上,她也在混乱之中被带离那充塞着生与死的房间。 胡里胡涂的到了另一间书房,她的脑子依旧一片混沌,无法从这么大的冲击中反应过来,一直到佣人上了杯热茶,她喝了几口,才稳下情绪。 抬起头,前头的书桌边站了刚刚那个年轻男人,一旁还有带她北上的老者以及两位男士。 「那个人还好吗?」她问。 「那个人是妳的父亲。」沈继有点不悦。 「我只有母亲,很遗憾。」她站起了身,「不要以为把我拉来这种富丽堂皇的屋子,我就会接受自己不是孤儿的事实。」 「事实证明妳不是。」沈继将一迭旧报纸扔在书桌上,「这是当年妳被绑架之后的报导。」 泛黄的报纸散落在书桌上头,她立刻拿起来端详,前头每一份都是头版新闻,光耀集团的掌上明珠被绑,要求一千万赎金,然后是交付赎金、警方错失逮捕机会、智能型犯罪集团得手…… 最后幼女没有消息。 后面的篇幅变成警方打捞各处报警的河川,肉票疑似已被撕票,还有警察去庙里求神问卜,神明表示肉票依然活着,方位指向南方。 接着这消息的篇幅越来越小,她端看日期,也不过三个月光景,这个婴儿被绑架的消息,就从头版到了副版的小标题。 「大家都以为妳死了。」沈继幽幽的开口。 「那为什么现在又会找到我?」她挑眉,这里面太多疑问。 「因为半年前抓到了当年的绑架犯。」他跟着微微一笑,「他因为超速被拦下来,然后遭到拘捕,接着被发现跟二十年前的绑架案有关联,最后他说出他们当年没有亲手杀死那个女婴。」 乔安琳睁圆了眼,期待着下文。 「他们之中有个女性阻止大家撕票,由她负责解决女婴。」 「解决方法就是把我用一条破被包着,在寒冬中扔到育幼院?」她没发现到自己的声音颤抖。 「大致如此。因为婴儿认不得人,把妳送到育幼院,生死各有五成的机会。」而他很高兴她活下来了。「所以父亲知道后相当激动,吩咐我一定要找到妳,我动用了所有关系,终于靠着地缘找到了妳。」 当然,这其中也找到一堆错误的女孩,但是一一经过dna比对后,还是找到了。 「今天的事跟作梦一样,太不真实了。」乔安琳深吸了一口气,「我不适合作梦,我想回去了。」 沈继怔了一下。这女人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还存在,也知道了自己的家,现在却要离开? 「等等!」他伸出手扣住她,「这里就是妳的家!」 「这里不是,我的家是圣心育幼院。」她抬起头,看着这可能是哥哥的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妳是。」他皱起眉头,这是令他意外的状况。 他其实内心是反对寻找「妹妹」的。 因为越寻找,他越发现觊觎光耀集团的女孩比想象中的多,消息只是在枱面下走漏,就有一堆自称是父亲女儿的女人前来认亲。 所以他不断在想,真的找到之后,对方一旦知道自己有着数亿家产,又会有怎样的反应与嘴脸? 病入膏肓的父亲、即将到手的遗产、没有感情的父女,他生怕父亲会受到伤害。 但是现在人找到了,不但一穷二白,那间育幼院还过得相当贫苦,可是这个刘家的千金大小姐却要抛下荣华富贵,离开 「我的人生不是你们说一句话、做个什么dna检测就可以改变的!我过得好好的,你们为什么要来破坏?」乔安琳有些心浮气躁的甩开他的手,「我喜欢我原来的日子!打工、跟家人在一起、照顾玛特琳……」 「妳真的喜欢这样的日子吗?」有个声音从门边传来。 顺着沈继的眼神看过去,乔安琳也注意到一开始就站在一边的男子,他看上去斯文有礼、文质彬彬,但那唇薄一如内在般刻薄。 「据我所知,玛特琳修女得了肝癌,却没有办法接受治疗;而你们育幼院负债累累,那块地即将被迫卖掉,里头所有的孩子都会无家可归。」 「明范?」沈继皱起眉。他这时候接什么话,没瞧见乔安琳的戒心已经很重了吗? 「所以呢?」她不是笨蛋,已听出这眼镜男的弦外之音。 「所以妳现在是光耀集团的大小姐,有数不尽的家产,可以让玛特琳做化疗,可以偿清债务,重建育幼院,甚至让他们温饱……」 明范不愧是律师!沈继在心中暗暗赞叹。迅速的抓到了乔安琳的心。 「你在用钱诱惑我?」她有点不可思议,「那我不禁怀疑,我真的是刘光耀的女儿吗?还是你想利用我做些什么事?」 「妳的确是父亲的女儿,这是不容改变的……只是……」沈继沉着声音,一字字的说着。「父亲已经立下遗嘱,而我希望完成他临终前的愿望。」 挑起眉,乔安琳觉得形势益显复杂。 「别想我会叫你一声哥哥。」她拒绝演家庭温馨剧,因为这里每一个人对她而言,都是陌生人。 「他不是你哥哥。」姚明范补充说明。 「他叫刘光耀父亲。」她又不是聋子跟瞎子,「而我如果依你们说的,是刘光耀的女儿,那他当然是我哥哥。」 「他是妳未婚夫。」姚明范似笑非笑地勾唇。 「未婚夫?搞什么东西!」乔安琳猛地跳了起来,瞪向沈继。 莫名其妙的,她怎么会有一个劳什子未婚夫 「刘光耀先生的遗愿是,希望刘家不要断后,必须留下血脉。」姚明范飞快上前一步,打开手中的手提箱,又拿出一份文件,「只要妳跟他指定的人结婚生子,就可以得到百分之四十的遗产,相当于两百亿台币。」 沈继已经沉下脸色,暗自走到一边。他对这件事虽然有些困扰,但养父对他恩重如山,他一定会完成父亲遗愿。 「结婚生子?他指定的人选该不会是——」乔安琳倏地回首,看向桌边的沈继,「他?」 「我叫沈继。」很好,这位小姐并没有把两百亿这样的天文数字放在脑子里。 「他应该是我哥哥,怎么可以跟他结婚……不!不对!你把我搞混了!」她气急败坏的在屋内踱步,「什么叫留下血脉,就只是为了要生孩子吗?哪个神经病会接受这种条件」 是的是的,姚明范也这么觉得。 「我会。」沈继正经八百的开了口,「我是养子,而且跟父亲并未有过正式认养的程序,所以妳我是可以通婚的,而我已经在父亲面前发誓,愿意跟他的女儿结婚生子,留下刘家的后代。」 她在作梦! 乔安琳倒抽了一口气。她现在一定在作梦! 这就是洁儿一天到晚在说的美梦成真吗?真是见鬼,这种梦,只让她想要骂人、想要摔东西! 当她倒进沈继的臂弯时,还在肯定地告诉自己,这是梦,只要醒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第二章 窗外一堆鸟儿在那儿吱吱喳喳,灰蒙蒙的天气下,纵使大白天也蒙上一层阴沉,乔安琳蜷缩在吓死人的大床上,瞪着外头那片美丽的树林。 该死,她不是在做梦! 睁眼瞧见陌生人的天花板时,她就发现自己躺在加大的双人床上,下头是柔软的床垫,身上盖的是蚕丝被,屋子里还开了暖气。 床上的纱帐做的精致,一旁的柜子更是雕工精细,坐起身来,可以发现她躺的房间,差不多是他们育幼院里三十几人睡的地方。 沙发衣柜一应俱全,最夸张的是,房间里还有张十人座的方形餐桌? “啊啊——”乔安琳烦躁的揉着一头粉红色的头发,谁来告诉她应该怎么办? 唉,心烦时做点运动最好了!皱着眉头,她利落的跳下床。 才拉开们,就看见正在走廊上打扫的佣人。 “小姐早安!”女佣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个礼。“我们立刻为您准备早餐。” “喔……”她视线只专注在女佣手上的东西。“扫把借我一下。” “咦?”女佣根本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手上的扫把已经被拿走了。 下一刻,乔安琳就开始奋力的扫地。 没错!活动活动筋骨,她才可以让脑子迅速清醒过来! 万一、如果,她真的是刘光耀的 女儿,她可以把债还掉,赶紧送玛特琳去医院,可以送小支的去上学,可以让其它人不必打工就能完成学业。 她没办法上大学,但是其它人就能有机会啊! 昨天那个眼镜男说什么来着?只要她生下孩子,就能得到多少遗产对吧?多少钱她没在听,昨天只听见结婚生子这四个字,她的神经就快炸掉了。 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留下血脉啊……哼!她一度还有了自我意识过剩的想法,以为刘光耀是真心想找寻亲生的孩子,结果原来只是想把她当成一个工具,生孩子的工具。 她浅浅一笑,这种事没什么好怨的,她跟刘光耀最多也只相处生后那半年的时光,谈什么情感基础?现在她是刘家唯一留下来的血脉,根据中国传统无聊的观念的想法,他需要她传宗接代,。 抿了抿唇,乔安琳忽视鼻头些微的酸楚。就把这当成打工好了,高所的的工作,而且只需要花一年的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你在做什么”长廊后方,冷不防传来她已然熟悉的声音。 她回首,就看见沈继带点不悦的朝着她疾步而至。 一大清早,就听见佣人匆忙跑来报告,说这位昨天才因营养不良晕倒的女人,一起床就穿着单薄的睡衣,抢佣人的扫把去打扫。 “扫地啊!”她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她的动作不够明显吗?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我不想跟你废话!”一把抢过她的扫帚,他将东西仍跟来的佣人,“准备她的早餐,你跟我进来。!” “喂!”乔安琳根本来不及抗议什么,就被人往房里拉。 他将她往房间拖,一进房就往床上扔,接着从一旁的挂钩上拿下一件披肩,扔给她。 “我又不冷。”她咕哝着,把盖在头上的披肩给拿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晕倒了?”他走到窗边,在窗框上坐下。 “知道。”亏她还一度以为是在做愕梦,想不到醒了,一切都是真实的。 “医生说你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精神压力的关系。”瞧她跟纸片人一般,当然是营养不良。“从明天开始,你得多补充营养。” “我觉得我身体好的很……”她平常都这样过啊!像现在也觉得身体没什么大碍。 不过精神压力……时代 ,这种孤儿变成大小姐的冲击对她来说。真的太大了。 门外传来叩门声,两名女仆推着餐车走了进来,乔安琳瞪大双眼瞧着那两辆餐车上摆的东西,简直是瞠目结舌。 “这是给谁吃的?”办桌吗? “你的早餐啊。”沈继看着她那副呆样,不觉莞尔,“中式跟西式都有,看你想吃油条、豆浆之类的 ,还是蛋糕跟培根?” 闪亮的两辆银色餐车正发出光芒,乔安琳的目光完全盯住西式早餐的餐车不放。上头的杯盘都相当精美,连装牛奶的壶器都是银制品。最重要的,怎么会有那么漂亮的蛋糕?! 天哪,上面还有这么多跟这么大块的草莓?! 沈继难言轻笑,暗自叫人把中式餐车推了出去,瞧她那副模样,仿佛那些蛋糕茶点像是珍馐佳肴一般,周管家的情报果然整齐,西式糕点跟草莓,可以让这位小姐双眼一亮。 “这些都是给我吃的吗?”她有些不敢相信。 “整个餐车都是你的。”他缓步走向餐车,“如果你不介意我也一起吃的话……” “不介意!这么多我哪吃得完?”她理所当然的眨了眨眼,“更何况这是你家耶!” 哪有客人介意主人吃什么的。 沈继闻言,又瞬间沉了脸色,没说话便坐了下来。 佣人们将美味精致的早餐一一摆上餐桌上,还不忘在水晶花瓶里插上一朵现采的玫瑰,亲切的问她想喝点什么,她选择了牛奶,而沈继连开口都无,佣人便倒上咖啡。 玫瑰花纹的骨瓷盘上,盛装着一块草莓奶油蛋糕,拿着叉子,乔安琳只是跟那块蛋糕互瞪很久,实在舍不得切下任何一角,破坏那美丽的幸福。 草莓耶……呜呜,这么大颗又这么红…… “小姐,要我为您切蛋糕吗?”佣人体贴的询问,手跟着伸向前。 “欸欸欸!”她却飞快端起整个盘子,像怕人抢劫的人似的,“你干嘛?你你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她要服侍你吃早餐。”沈继忍住笑,看着她护卫一块蛋糕的举动。 “服侍?我又没残废。”她愕然的看向女佣,“你、你也去吃早餐好了,我不需要人家守在身边啦!我会消化不良!” 女佣错愕极了,慌张的看向沈继,只见他仅以眼神示意,她便获得一个小时的假期,退出门外。 然后,其阿里继续跟那块蛋糕互瞪。 “我想我要提醒你,桌上还有巧克力慕斯、提拉米苏、奇异果慕斯、咖啡核桃蛋糕,还有布丁跟奶酪。”沈继玩味的打量着她,试探她的反应。 “咦?”布丁!她抬起头,焦急的看向桌上每一个散发光芒的甜点,“天哪!怎么这么多……我要怎样选择?” “何必选择?这些通通都是你的啊!”他还是笑了出来,故意把魔掌往精致的布丁那儿伸去,“那我先吃这个了,我看你要跟那块草莓蛋糕互看很久。” “喂!那个——”她像孩子似的,心疼那个布丁。 “这有两个。”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指向旁边另一盒布丁,“这些蛋糕不但不会跑掉,而且你要多少有多少,想吃厨房还有。” “哇——”乔安琳变得双眼熠熠有光,“有钱人真好!” 嗯……是饿,他不否认这句话。 只是一般人对有钱人真好的定义,绝对不会只在“可以吃很多种甜点”上面。 “你也是有钱人的一份子,乔小姐,容我提醒,你才是刘光耀的亲生女儿。” “小乔。”她凝视着叉子上的蛋糕,总算一口吞了下去。 “嗯?” “叫我小乔就好,大家都这样叫我的。”什么乔小姐,超怪的。 “嗯……咳!因为你跟史书上的小乔有点距离,所以要我这样叫你,有点困难。”他说出口时顿了一下,因为平替的他,不太可能说出如此直接的批评。 或许是因为乔安琳给人的形象太过率直,间接影响到他吧? 她先是白了他一眼才开口,“既然你不是我哥哥……那你是刘光耀的什么人?”喝了口热牛奶,乔安琳幸福到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是他儿子,正确来说,是养子。”沈继有点挫败。“我以为我在新闻里有一定的曝光率。" 光耀集团现任总经理,多年前就在刘光耀身边出现的沈继,有着沉稳干练的手腕。冷峻深刻的外貌,年方三十,是刘光耀打小培养的企业接班人。 她当然知道,在电视上有过不下数百次了,因为她在电器行打过工。 只是她对他的熟悉感并不是在电视里,而是在现实生活中。 那晚夜太深,但那时她在安全帽下匆匆一瞥时,的确注意到马路对面的车里,像是坐着这个男人。 她没说破这件事,但那代表早在之前,他就来观察过她了。 “所以刘光耀收养了你啊……”她突然双眼一亮,“这么说来,你也是孤儿喽? 仿佛大家都一挂的般,乔安琳喜形于色。 沈继瞧她那种样子,实在觉得有趣,这个明明已经有家的人呢,今日会以身为孤儿而自豪,还以为他也是“天涯沦落人”似的,有种同类相会的感动? “很遗憾,我不是。”他抽过面纸递给她,话语间比一下嘴唇,“我只是很幸运的人呢。” 乔安琳狐疑的看着面纸,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才发现一圈奶油正沾在唇上。 她随手擦过,一脸期待的想听一段故事。 沈继是个话不多的人,但是瞧见她期期艾艾的眼生,真怕万一讲的太少或不够精彩,会话来低落,而他不太想见到她的失望。 其实那个段他不喜欢提的过往。 当年刘光耀的千金被绑架后,警方大肆搜索,而他那时正成天与醉酒的父亲为伍,被打得遍体鳞伤,形销骨立。 刚出生的弟弟在床上大哭嚎,寻找因无法忍受挨打而离家出走的妈妈,爸爸为妈妈的离家愤怒,又抓着他毒打一顿,他忍着痛不哭出声,是怕襁褓中的弟弟对于环境的不安而再度哭泣。 弟弟要是再哭,爸爸一定也会打他的。 所以他即使被打到疼痛难捱,倒地不起,一样忍住不哭,但是婴儿的感觉极其敏锐,最后弟弟还是哭了起来,然后爸爸便走了过去,一掌一掌的帼在婴儿的脸上。 哭声凄厉,终于引来邻居报警,犹豫当年乔安琳被绑架时也是婴儿,所以社会几乎一片风声鹤唳,一有人报警,警方就火速赶来。 那时刘光耀夫妻都跟着来了,他在昏昏沉沉中只听见叫骂声,咆哮声,还有救护车的声音,结合他感受到一双柔软的手覆上他的额头,紧紧抱着他。 等到他一时完全清醒时,已身在贵族医院,一个漂亮的女人练习的守在他的床边。 “……刘光耀 老婆?”乔安琳心里有点复杂,“我的……嗯……” “你的母亲。”沈继微微一笑,“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最和蔼的母亲。” “所以因为这件阴错阳差的报案,你就被刘太太收养了吗?”她还是无法改口,因为那个人根本是她完全不认识的女人。 沈继点了点头,听得出她话里的停顿与迟疑。 乔安琳外表坚强强悍,一肩扛起育幼院老老少少的责任,将育幼院为家,将玛特琳修女视为母亲,而她直率带有叛逆的个性,让她没办法接受除了育幼院以外的亲情。 其实他是欣赏这一点的。 如果今天是个一得知刘光耀是父亲,就能哭得呼天抢地地喊爸,一听见他提起母亲就会凄然泪下,喊着要母亲照片或是上坟的人,他才会觉得对方太过做作,虚伪过度且演戏一流。 因为,不管科学上的证明多么有力,刘光耀及母亲对于乔安琳来说,都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你那个该死的的爸爸弟弟呢?”乔安琳赶紧拿了布丁,但说这话时,眼神转回凌厉。 育幼院里一挂小毛头,刚送来时也是浑身是伤,全都是家暴家庭搞的! “我爸入了狱,因为弟弟死了。”他描述这段过往时很轻描淡写,仿佛在叙述别人就爱的事情。 “难怪你会被收养,果然是幸运的孩子。”眯起眼,她竟然笑开了颜,“你知不知道喔,我那边有好几个这样的孩子,他们前半生没比你好,但是现在还是住在育幼院里。” 哪有这种精英栽培啦,什么光耀集团的代理总裁,还有这种跟迷宫一样的房子可以住? 沈继有点错愕,他知道育幼院里有很多比他更凄惨的孩子,但是面对她眉开眼笑的神情加上笑容,他实在难以判断她是在羡慕还是嘲讽。 “不过放心,有我在呐!我至少要让他们每个人都大学毕业,找份好工作!”下一秒,乔安琳用力握拳,自信满满的咧嘴而笑。 真是有趣!沈继沉吟着打量。她真的是个很妙的女人! 这个什么都缺乏,还要扛起责任的女人,对于所谓的有钱人,天子之骄竟没有极度。灭有酸葡萄的心里,至多只有一点点的羡慕而已? “我可以请问你要怎么样让每个人……三十二个人都能过得很好呢?”不要告诉他靠那几份打工。 “靠打工啊!”她果然这么回了, 不过却突然盯着他,“但是,靠打工是挣不到的。” 在商场上久了,沈继可以清楚感觉出气氛微妙的变化。 “所以你有新的打算?” “我想过昨天那个眼睛男给我说的话,就是刘光耀的愿望。”放下手边所有东西,她正经八百的坐定,“关于留下血脉的事情。” “父亲希望能有孩子,我愿意配合到底,即使是入赘也无所谓。”他的人生因为刘家而改变,父亲对他的栽培恩重如山,对他的爱也不亚于亲生孩子。 虽然父亲对他总是不苟言笑,严厉苛刻,但是他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他是哦我如果生下孩子,可以获得什么?” “两百亿,相当于百分之十的资产。”她果然没听进去,沈继不自觉的又露出笑容。 两百亿……乔安琳顿时抽了一口气。这是什么天文数字啊?两百万她都不会算了,两百亿! 怀孕只要花十个月,充其量不过一年的时间,她就尅获得两百亿,别说改善大家的生活,以后很多事情也通通没问题了! “我答应。”她暗暗握拳,曾强自己的决心。 “真的吗?”他有点惊讶,因为她答应的速度,跟昨天反感的态度差了十万八千里。 “反正我就当打工,没什么大不了的。” 打工?沈继实在不太喜欢她凡是彻底切割的说法,但是,现在要想用亲情来说服她是不可能的。 “我很感激你愿意配合。”末了,他还是松了一口气,“因为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我希望他临终前能知道这个好消息。” “他高兴不高兴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在乎的是这份承诺。”乔安琳话说得决绝,“这整件事情,我要顶下契约。” “什么”他皱起眉头。 “我要用人工受孕,百分之百保证能怀孕,还可以随你们高兴觉得男生女生,一旦怀孕,必须先给一半的钱,生下孩子后再付清尾款。”她高抬起头。“孩子生下来后,我保证不会要这个孩子,但是你们也得保证,我跟刘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乔安琳!你为什么……”沈继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坚决的容颜。“你为什么这么绝情?你是刘光耀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为什么跟刘家撇清关系?” “你不必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又不是白痴!”她冷冷地别过头去,“我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而已。” 不是的!沈继多想冲口而出。他比谁都知道父亲思念女儿的心情,比谁都了解父亲半夜抱着婴儿照片叹息的模样,但是这一切,他该怎么跟她解释? “他在寻找的不是女儿,是一个流着他dna的工具!你跟他关系不同,他对你有恩,你本来会赴汤蹈火。”乔安琳冷硬起心肠,既然人家要她的理由那么荒谬,她自热也不会付出一点真心。“我不一样,我是个孤儿,好不容易找到了我,目的只是希望我留下血脉,用两百亿来买,很划算了。” 她从十几岁开始打工工作,凭劳力换取金额,天经地义! “我不认为父亲单纯只是这样想!”他辩驳。 乔安琳冷哼,那白纸黑字上写得清清楚楚,任何反驳都不成立。 “他是你父亲,你当然帮着他,但是别把那种假惺惺的感情加诸到我身上。” 她不以为然的说着,“他是个给予我生命的陌生人,一个只想利用我的冷血企业家。” 沈继悄悄握紧了拳,他发现她脸上布满了愤怒,但是那愤怒之中,还夹着若有似无的悲伤。 她强力武装自己,但掩饰不掉眼神里的难受与落寞。 是啊……每个育幼院的孩子都会有这样的愿望,找到自己的 家人,但绝对不会想到,家人只诚挚地希望她生下孩子。 几分钟的沉迷蔓延着,沈继知道那种期待后被伤害的心情,更明白现在多说无益,再讲任何话,都只会演变成他在为父亲辩解而已。 “生孩子之前,我们得结婚,父亲不希望造成未婚生子的印象。”他重新开口,先顺着她的意思走,不做多余的辩解,就将一切公事化吧! 让她流下来,以后慢慢再说。 “要结婚可以,但孩子生下来后,我不希望再有任何牵扯。”她要带着钱,回到她真正的家去。 “可以。”他似乎只有答应的份。 “那你那边的呢?不该条件都是我在开。”她看着他,勉强硬挤出一丝笑容。 “你必须以刘家千金跟我的未婚妻身份住下来,也必须配合出席所有场合,并且你的身份公诸于世。”他飞快整理好他的条件,“你还必须学习所有利益跟服装……还有,我们必须同房。” “什么?!”乔安琳吓了一跳,登时红了脸。 “非这样做不可,照你的心态,我们必须演戏。”他微微一笑,“你得是我的妻子,夫妻同房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呆楞的张着嘴,双颊酡红的瞪着他。同房应该、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一个睡床一个水沙发,ok的啦! “但是同房是结婚以后的事喔!”她紧绷身子,不安的绞着餐巾。“而且仅限同房,不许……不许越界。” 沈继窃笑,只是讲到同房就能让这看来泼辣的女人脸红?她骨子里的单纯很轻易就能看穿。 “诚如你说的,我们或许都是工具,只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我甘愿。”他瞅着她,语气变得深沉。 “看在钱的份上,我勉强甘愿。” “契约上载明,万一没有孩子或是流产的话,你必须……” 他说不出口,因为说出来了,仿佛真的把她当成生子工具。 原本在把玩银壶的乔安琳,停下了手边的懂,沈继不必说,她也知道下文是什么。 她缓缓地正首,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虽然他跟刘光耀没有血缘关系,但不愧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骨子里流着的都是冰冷 的血! “我会努力把孩子生下来。”她强人着满腔怒火,扣起十指,“万一我不能生,两百亿一毛我都不会拿!” 闻言,他闭上双眼。代表同意。 “当然,你会离婚对吧?孩子一生下来,我们就得离婚,我要是再也生 不出来,你也得离婚。”这一点她比什么都在意,要她跟这挂冷血动物生活在一起,不如杀了她算了! “我会。”他温柔的笑了,“我不可能用婚约绑住你。” 沈继明白这样的交易,对她来说很残忍,对这个虽然困苦,但拥有单纯与快乐的女人来说,根本是一种折磨。 就连他也很问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找寻了二十年的孩子? “乔安琳。” 她没走几步,回首,眼里布满了鄙夷。 “我希望你有空,能去看看父亲。”他的口吻里带点恳求。 “再说。”她没有答应,只是甩过头,笔直的往门外走去。 出了门后,她再也忍不住的拔腿狂奔,在不熟悉的屋子里奔跑,已知道冲出屋外,奔进花园为止。 今晨的温度只有十来度,她穿着一件长袖薄衬衫,甚至赤着脚,在灌木处里奔跑。 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随着寒风,在空中凝成一粒粒珍珠。 她现下觉得无比无助,因为她没有遇过这么复杂的事情,如此无情的人。 停下了脚步,她往远处望去,瞧得那华丽的别墅依旧矗立在眼前。 这么漂亮,这么华丽的地方,是每个育幼院的孩子都梦想的城堡,是许多困苦的人都希望能入住的梦想。 但是,这是间外表奢华的玻璃屋啊!每一个块砖都是用冰块所打造的,里面的人毫无生气,他们个个冷血无情,就连所谓的亲生父亲,都只想利用她。生下子嗣而已。 而那个看起来很酷的男人,即将要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也用决绝的口吻,来决定他们之间可能会发生的任何事情。 想起昨天早上,那辆加长轿车出现在育幼院门口,大家羡慕至极的眼神,她抹去泪水,摇了摇头。 不好,真的一点都不好,找到亲生父亲,根本一点都不好! 但是为了两百亿,她会忍耐,为了大家,为了玛特琳,她愿意承受这一切。 第三章 早上八点,当沈继来到乔安琳房门口时,再度不见人影。 他敲了好几下门,女佣终于走了过来,轻声告诉他,大小姐已民经起床了。 “她今天又去了哪里?”他有点无奈。 “小姐说要去花圃帮忙拔草。”女佣也轻笑着,因为她们没伺假过这么好动的主人。 叹了口气,他只好旋过脚跟,往屋外走去。 从接回乔安琳至今已经两个多星期了,与她签订契约之后,他便积极的筹画所有行程,该怎么让她曝光,怎么让他们的婚事顺理成章,他都谨慎的拿捏,不仅忙工事,还得连筹幄这一切。 而她呢?至少必须变得丰腴些,她太瘦了,还得学习一下基本礼仪和上流圈子里的礼貌,她不能用大刺刺的面貌去对人。 而这位小姐却一样也不想学,天天顾着帮佣人打扫家里,花园除草,听说上周末还跟一群园丁组队打篮球。 漫步到花园,刘家的花园很大,但是根据推算,东、南两面的花园之前她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今天应该是往西面或北面去了。 果不其然,沈继顺利的在西边花圃找到正忙得起劲的乔安琳。 她跟着园丁们东奔西跑,一会儿除草,一会儿种花,一会儿洒水施肥的,每一个花圃都开了一小区给她亲自栽种花儿。 “这样吗?嘿......我这儿除乾净了!”远远地,就听见乔安琳欢呼的声音。 “哇!小乔!厉害喔!” 双手戴着手套,握紧杂草,乔安琳甚至满脸都是泥土,但是看起来却相当的.......美丽。 沈继不得不使用这样的形容词,因为变得丰腴的乔安琳,真的一如母亲般亮眼。 她有着跟母亲一样的双眼,既大又灵活,只是母亲呈现的是一种柔情,而她却是强韧;她的脸形也像母亲,细长的鹅蛋脸,适中大小;而那双浓眉与鼻子,却跟父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为她的面容更添刚强。 最不像的,应该是那张唇,不似母亲的单薄,也不像父亲的苛刻,反而是柔软而娇嫩,透着樱桃色的清新。 她之前太瘦了,两颊凹陷,现在的脸形成了标准的鹅蛋脸,经历风吹雨打日晒的肌肤也在调理下变得更加细嫩,身形不再骨感,虽然偏瘦,但还是出现了曲线,让他的视线会不自觉的一直追逐着她,自己都难以控制。 不过,沈继这会皱起了眉头,注意到她身上那件超大t恤,领口宽松得有点夸张。 “你到底是几点起床?”他走近,出了声。 “听见他的声音,园丁们立刻白了脸色,低首噤声。” “不一定,今天六点就起来了!”乔安琳抬头看着这位管太多小爷。“要吃早餐了吗?” “差不多了。”他走近一瞧才发现她整张脸都是泥巴,“你去洗下脸跟手,再来吃早餐。” “好吧。”她把草扔到一边去,愉悦的朝着园丁们笑,“那我先走喽!” “等等。”沈继突地把她叫住, “我不反对你到这里来活动筋骨,但是能不能 稍微注意一下服装仪容?”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打量了她一遍。她的脸颊被晒得通红,铁定没擦防晒,随便套一件宽松的t恤出来,由上往下看就能显尽春光,下半身搭件跟睡裤一样的裤子。裤管还卷到膝上,简直是——邋遢加随便!他真不敢想像万一有贵客临门,听见她的真实身份时,会是什么表情。 “你穿成这样,太随便了!”他其实想讲的是太暴露了。 只是这些对乔安琳来说根本是无理取闹。 “什么太随便?你以为全天下都是跟你们一样,要穿那种高级衣服才出得了门吗?”她用沾满泥巴的手抹了抹脸蛋。 “我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你少管我!” “那是你在育儿园的时候,乔安琳,你现在是刘家的千斤!”这女人的思想永远说不通! “你要有基本的形象。” “我自始至终都不会是什么千斤,我永远都是育儿园里的人!”她气急败坏的推了他一把, “我管你什么形象,我只是维持小乔的样子!” “那我也只好对不起了,别忘了我们已经说定,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必须以刘家千斤的身份待下来,就请你称职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角色?乔安琳紧皱眉头,她怎么忘了,这家伙是冷血动物的养子! “听进去了!”她尖叫着,气愤离去。 看着她冒火的背影,沈继不禁觉得头疼。乔安琳跟这个家、这个环境,的确是格格不入,也因为如此,他才不阻止她跟下人在一起,不急着避她学习各种礼仪,但是显然也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至少他不能允许她穿成那样在男人堆里晃! 他跟上前,发现她没有回屋子的打算,而是往灌木林走去,还越走越快,“乔安琳!”他发现不对,连忙追了上去。 穿过灌木林,就是树林迷宫,他不记得她进去过那里。 乔安琳一听见他追上来的声音,索性迈开步伐奔跑。她讨厌这一切,讨厌这个家,讨厌一天到晚面对沈继!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可是却又每天出现在她面前,问她生活习不习惯,又问她缺什么,再问她喜欢吃什么菜,罗里八唆得要死,但是又很机车的照顾她,不管是责任还是义务,她就是受不了他那种照顾!光是一大早来找她一起吃早餐她就觉得烦,他不会自己吃吗?为什么非要跟她一起不可? 以前阿颖也黏着她吃早餐,但是……就是不会那么令人厌烦。 最讨厌的,就沈继会看她吃东西的模样! 他会噙着浅笑,双眼变得柔和,带着极度愉悦的神情看她吃东西,她讨厌看他那种神情,因为她的心会突然跳的很快。柔和的沈继,有着如弯月的双眼,笑起来和煦如春风,是仅仅她看得见的面貌。 她在屋子里无聊时,就会去他那边打转,处理公事时的他总会锁着一双剑眉,用冷然的双眸与不苟言笑的神情去面对每一个下属。即使面对客人,他微笑的也只有嘴唇,眼睛并没有笑。 其实他眼睛笑起来很好看的,会让他从冷峻的企业精英,一转眼变成风采迷人的绅士。 缓下了脚步,她真讨厌这样的自己,为了无聊的事烦心,为了每天都会见到、还得持续见一年的男人而烦躁。 嗯?像发现了什么,她左顾右盼起来,这里的树林怎么这么高啊?而且为什么路这么狭窄? 下一妙,她倒抽了一口气,不会吧……这里是阳台上看到的迷宫区吗? 她开始慌张的走着,每一条都是死路,不然就是不知道会通到什么地方去,她 慌乱的四处奔跑,却只被困在迷宫中。 “喂——”她终于放声大喊, “沈——继!” 他有追来吧?有追来吧? 她的声音传来阵阵回音。但就是没有听见反应。不会吧?没追来?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平常总是跟前跟后的罗嗦,真正该跟的 时候却跑掉了? 她身上又没带手机,要怎么办啦? “混帐沈继!你不是很喜欢说教吗!”她气的在原地踢土, “干嘛不跟来啦!” 泪水被挤了出来,她讨厌不安全的感觉。 “我什么时候爱说教了?”悠哉的声音突地从某处发出。 咦咦?乔安琳赶紧循着声音走去,发现她身后有条岔路,只是刻意被掩饰,不走进去,并不知道那儿还有条路。 “哇——”她吓了一跳,“你干嘛躲在这么不出声啊!” “我刚不是出声了?”她的逻辑真诡异。 她微赧红了脸,咬著唇,想到刚刚偷骂他还被听见,有点尴尬。 而沈继则没有错过她眼眶的泪水。 她在哭?因为刚刚迷路的关系吗?他有点呀异,他真的以为像她这种大刺刺的女人,根本不可能会哭泣。 “从这里出去吗?”她打破沉默,指着眼前的路问。 “跟着我走就好。”他不打算告诉她怎么走。 她立即发难。 “你应该画张地图给我,至少以后我万一又跑进来才不会迷 路。” “我不应该画地图给你,省得你动不动就躲到这里来。” “我、我才没有躲!”像被说中一样,乔安琳立即面红耳赤。 沈继窃笑着,但他走在她面前,所以她没瞧见。 “我只是不喜欢被管东管西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千斤大小姐,干嘛要穿那些麻烦的裙子,把自己装成名门淑女?” 沈继倏地止住脚步转身,激动的乔安琳差点撞上了他,若不是他赶紧扶住,只怕她整个人就往他胸膛撞了。 握住她的双肩,他可以感受到她其实有多瘦弱。 “我想跟你谈谈。”他语重心长的开口,然后继续执握住她的手,往右拐了去。 乔安琳并没有拒绝他的牵握,相反地,她发现自己有点紧张。 奇怪,在家里时阿颖一天到晚抱她牵她,她都不会有这种感觉啊! 接着沈继左拐右弯的,绕的她根本来不及记路,前头突地一阵光亮,然后视眼 瞬间豁然开朗。 乔安琳原本以为他们来到了出口,却发现他们来到了另一个庭院。 这是一个偌大的圆形花园,中间有座喷水池,上头矗立着一尊维纳斯雕像,绕在喷水池边的一圈子百花盛开,色彩缤纷,舆水相映成趣。 而在后面,就一座雪白的休息凉亭,她在书里看过,跟凡而赛宫殿花园的凉亭非常想像! “哇——”她禁不住赞叹起来。 瞧她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摸样,沈继的眼角嘴角忍不住的一起弯了起来。 他喜欢她各种不造作的表情,喜欢她因一点点芝麻小事兴奋、喜欢她因微不足道的东西感到幸福。 他周遭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像是天堂的事物。 但是她却没有习惯奢华,尝试奢侈。她大可以使大小姐的权威,可以要求更好的衣服,更丰富的物质生活,但从她入住开始,她只要求过三套宽大的运动服、一 双帆布些,其他什么都不要,甚至还嫌他吩咐准备的三餐太多,太高级,还有卫浴用品太贵.上礼拜他还被她骂就冤大头,十元就有的肥皂,干吗买一千五百元的什么精油皂。 “好棒喔,这里……可以办舞会耶!”她整个人都陶醉在想像中的快乐气氛圈里,在育幼园时,他们都只能用院前的小空地。 “你会跳舞吗?”他莞而。 “会啊!我最会跳街舞耶!”她一脸自信满满。 “……我是说社交舞。” 乔安琳挑了挑眉,无缘无故干什么跳社交舞? “我们办舞会,只要有很多灯泡、音乐跟烤肉,就可以跳到天亮了。” 问题是他们没那么多钱办舞会,现在舞会已经改成了五年一次了。 “没关系,我会教你,”他走进凉亭里坐了下来。“你必须开始学习了。” 问言,乔安琳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皱着眉往他走去。 “不要摆那张脸,这是你早就知道的事。”他无奈的笑了笑。 “我不强迫你,是因为知道你对这里没有归属感,硬要逼你成为刘氏千斤,根本就强人所难。” 她不语,只是看着他。 “但现在时间到了,这周六有个公开场合,是某银行大小姐的生日宴,我必须带你出席,屈时,你必须要高贵优雅,像个刘家的千斤。” “你会这样介绍我吗?” “不,我暂时只会叫你乔安琳。”他挑起一抹笑, “剩下的,媒体会去帮我们公布。” 他们会好奇这位乔安琳是从那里出现的千斤,会去追查,最后会对于她的身世感到惊奇——一个育幼院的孤儿。 “等到满城风雨时,你就顺势宣布你是刘光耀二十年前被绑架的女儿。”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喜欢他的智慧,不费吹灰之力的让她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要你融入这样的环境不容易,但是你必须做,从这星期六开始,你就再也不能过乔安琳的生活。”他握紧她的手, “一年,我们能让这一切结束,就委屈一 年。” 他打从心里这么想着。 他不想逼她做不愿意的事,更不希望她变成跟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姐一样,有着 傲气舆贵气。 他意外地知道怎么样的环境对她而言是最好的,了解她喜欢如何的气氛,知道她的心在育幼院里,只有在那里,她才会快乐。 “你……”乔安琳有些惊讶, “你觉得我委屈?” 沈继皱着眉。惊觉自己还握住他的双手不放,立即不动声色的松开。 “我可是即将拿走两百亿的人喔,这是工作,不是吗?”她半试探地问。 他淡淡出声, “因为这不是你想做的工作。” 真是讽刺,有人此生最不愿意的事,竟是认祖归宗。 现在她为了育幼院,决定牺牲自己,所以他觉得委屈她了。 如果可以,他同样想问父亲,既然如此思念乔安琳,为什么找到她后,却只急着希望她生下刘家的血脉。连开出的条件,都像是一张毫无感情的契约? “……我想先从外表开始吧。”乔安林愉悦的声音无预警的扬起, “你不会希望我顶着这头粉红色头出门吧。” “没错!」谜起眼,他实在非常想问——“我可以请教你的头发怎么了吗?” 那鲜艳的粉红色头发每天在他眼前晃,实在太刺眼了! “呵,我给美发院的小妹练习啊,赚点模特儿费。”她耸了耸肩,这种颜色只有她敢顶着出门吧? “我想把它变得正常一点。”他拉起她离子烫长直发, “黑色、栗子色我都能接受。” “随你高兴。”她的眸子中炯炯有神,挂着微笑, “你喜欢什么颜色,我就染什么颜色。” 这是一个种回赠。 回赠他若有似无的贴心舆照顾,回赠他已经站在她的立场、用她的背景、她的思想去考量过种种。 沈继对她的答案感到相当诧异,他从不敢想这位叛逆的女人会说出这么温顺的话语。 微眯起双眼,他狐疑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她。 乔安琳只是将双眼睁得跟洋娃娃似的,眨巴眨巴装无辜。 看出她的刻意,沈继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出声时很温和,那声音低沉的回荡在胸腔里,难得乔安琳很想要趴上他的胸膛听仔细些。 完了!一定是待在这里太久,生病了才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赶紧甩甩头。 “有任何不喜欢的事,我还是希望你说出来。”保有自己的意见,才能保有乔安琳的特质。 “你真的认为我是那种任人摆布的类型吗?”抬高下巴,她脾睨的看着他。 “知道就好!”她悄悄红了脸。 整间屋子难得闹烘烘的,今天下午所以的设计师跟服装造型师齐聚一堂,将乔安琳团团围住,要为她设计出最适合的造型。 所以沈继没去上班,他把公事搬回家里做,不放心什么都不熟的乔安琳做了错误的决定。 所谓错误的决定很多,诸如跳牛仔裤、意图把头发剪短、穿迷你裙、鞋子只挑布些这些通通都算。 “外头有够热闹!”明范带着笑意出现在书房门口。 “这栋屋子好久没有生气了。 “你太久没来,乔安琳现在每天都会让屋子充满生气。”抬起头,沈继赶忙指向他的鞋子,“我努你换拖鞋,现在这栋屋子实行禁穿鞋子的命令。” “嘎?我不是穿着皮鞋走到这里来了吗?”姚明范没理会,迳自走了进来。 “只限走廊,今天人太多,走廊可以穿外出鞋,进入室内就得换拖鞋......你最好是不要让她看见。”他嘴上说麻烦,但是表情一点也不,“怎么今天有空来?” “我为上海那件案子来的,听说你今天又没去公司,就干脆过来一趟,顺便叨扰一顿晚餐。”他耸了耸肩,轻松自在的坐进沙发里。 “那有什么问题?等一下乔安琳来了再跟她说一声。” “嘎?”姚明范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听起来像要跟她报备?” “不是报备,是尊重。”沈继睨了他一眼,“别忘了,她才是刘家真正的主人。” “生孩子之前是。”他对这件事颇有意见,因为他并不承认乔安琳是刘家的人。 “你别这样,她本来就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对我来说,她很像中途冒出来抢家产的人。”姚明范极为冷淡的回答。 他不喜欢乔安琳,从一开始,不管身为律师或是朋友,他都反对沈继去寻找什么真正的女儿。 他知道沈继为了成为刘光耀眼中的精英有多么努力,费了多少工夫,也一直为了成为接班人而接受磨练,刘光耀对于他,培养接班人的成份大过于儿子,他很少看到刘光耀对沈继有什么慈爱的表现。 夫人在世时是如此,死后更几乎没有什么交谈,言谈中除了工作与功课外,他很少关心沈继的生活起居。 自己是佣人的孩子,陪着沈继长大,这个家的一切,他看得比谁都透澈。 一个犯人的意外落网,牵涉到众人都认为已死亡的女婴,他不下数次警告好友,说不定等刘家的女儿一找到,他这二十年来的辛苦与地位就会瞬间成空。整个光耀集团会变成那个女人的。 但是沈继不知道是笨还是呆,完全以刘光耀的意见为依归,要做孝顺的孩子有很多方法,他为光耀集团的贡献也不少,对待刘光耀更是尽心尽力,寻人的事,其实大可以敷衍了事的。 毕竟刘光耀长年卧病在床,最近根本连意识都不清了,只要拖一下,什么事都解决了。 “明范,不许你再说这种话!”沈继显得微愠,“我从未有那种野心,也希望你支持我。” “你太没有野心了。”身为一个企业家,沈继这点最不可取。 沈继不悦的白了他一眼。身为一个律师。明范的确非常体贴的为他着想各种细节,但是获得光耀集团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我不希望你在乔安琳面前说这些话,否则我无法留你下来吃晚餐。”他淡淡的警告。 “保证不说。”姚明范冷哼一声,“看来你照顾纸婚新娘嘛!” “纸婚新娘?” “结婚一年叫纸婚,你跟乔安琳的婚约不就只有一年?”他真的没料到好友会答应这种荒唐的条件,“不过这纸婚太贵了,价值两百亿。” “那是她应得的。”而且尚不是光耀集团的财产。 “希望她只想要两百亿。”他自始至终都不会相信半途杀出来的外来者。 唉,沈继叹了口气。明范这种个性实在需要改改,乔安琳老说他们这一屋子都是冷血动物,她应该见识一下这位零同情心的冷血恶魔。 这时外头突地一阵哄闹,然后是活蹦乱跑的高跟鞋足音。 “你有几秒钟可以去换拖鞋。”沈继好心的再交代一声。 姚明范没搭理,往门口看去,果然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一个他差点认不得的身影。 一个窈窕的女人穿着金色高跟鞋站在门口,她留着一头过肩的柔顺黑发,刘海齐眉,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身上穿了件黑金色小礼服,高腰剪裁,衬托出她纤细的腰线。 化妆师为她上了金色的状感,倒勾的晕染画法让她原来就晶亮的双眼变得深邃迷人,浓密的眉毛被修得适中粗细,这样的五管映衬出一种神秘且高雅的气质。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门口的女人,不得不承认,三个星期前那个看起来像街头太妹的女生,真的太惊人了。 “沈继,这太惊人......”回过音,他却发现更糟糕的一幕。 只见沈继手上甚至还拿着话筒,却迟迟没有拨号的动作,仅是惊讶又呆然的望着与他四目相交的女人。 他知道乔安琳有张姣好的脸庞,但没有预料到经过妆点与打扮之后,会是如此的别具魅力! 她自己要求染成全黑的发色,要求要有稍厚且齐眉的刘海,原本他还担心发色太重,或是感觉太孩子气,结果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现在她就像异国神秘的公主,散发着强烈的吸引力。 “好看吗?”她微笑着,珠光唇蜜使她的唇瓣闪闪发光。 沈继没答腔,还在为她的美惊叹不已。 “好看,他都看到出神了。”姚明范皱眉回应,他不乐见这种情况。 “咦?眼镜男?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乔安琳总算注意到书房里还有别人,“喂!你怎么没脱鞋就走进去?沈继没跟你说吗?” 他什么时候来的?姚明范挑高了眉。这两个人......不会眼中只有彼此吧? “我叫姚明范,什么眼镜男。”开口说话就破功,一样没礼貌。“我说大小姐啊,你管你的服装就好,管到地板上干什么?” “家里的地是我拖的!”她气急败坏的猛瞪他,要不是脚上这双鞋不好脱,她早想冲进去了! 她拖的?姚明范再添一笔讶异。这女人来这里没享清福做家事? “我跟他说过了,不过明范身来不怎么听话。”回过神的沈继笑吟吟的朝着她而去,“你这样......非常好看。” “是吗?”乔安琳喜出望外的瞧着他,撩起自己的长发,“染成黑色的,很有味道对吧?” “嗯......”他柔柔的眯起双眼,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他眼中的赞赏太明显,乔安琳轻咬着唇,双颊的绯红被腮红掩盖,她以前留过长长的头发,玛特琳说过,她留黑色长发是最美的。 认识一大堆千金小姐的沈继,也觉得她这样很美吗? “他们带了一堆衣服,我不会挑,你来帮我好不好?”她眨了眨眼,那明眸美目只望着他,几乎要勾魂摄魄。 “不然我留在家里做什么?”他轻笑,温柔的扶住她的肩头,两个人往隔壁房走了去。 姚明范坐在沙发上,完全感受到刚刚那种粉红色的诡异氛围。 不好!才几个星期没来,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他怎么都没料想到,沈继会对那个粉红太妹有兴趣! 最糟糕的是,那女人一脸含羞带怯的样子,初见面时那咱强悍跟泼辣到哪儿去了?她该不会对沈继也...... 不成不成!这婚事要是弄假成真就不好了,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友把辛苦经营的人生跟光耀集团拱手让出去! 第四章 乔安琳这辈子没有想过有一天打开电视,会发现每台都有她! 从那个谁谁的生日宴会之后,身为沈继的女伴果然备受瞩目,偏偏那晚沈继要她一句话都别说,只要从头笑到尾就好了。 微笑?听起来很容易,但是当她笑了一个晚上,还被那堆镁光灯闪个不停、麦克风塞到眼前、一堆记者包围推挤时,她不但笑不出来,还想要翻桌! 若不是沈继一直紧握着她的手,要她忍耐,她搞不好真的会对镜头破口大骂。 手……抬起右手,她反复的看着。真没用!要不是沈继的执握,她早就不知道慌张到哪儿去了。 她根本不是什么大胆的小乔,而是个没用的懦夫!她怕陌生的地方、怕不熟悉的环境,尤其对那种不同世界的地方更加畏惧。 在育幼院时,是因为后面三十几个比她更俗辣,她才非得挺直腰杆往前冲,忍住泪水也要捱过去,否则其实她很爱哭的,只是都偷偷躲起来哭。 那天在迷宫迷路她就心慌,一慌乱就掉泪,上周末跟沈继一同出席晚宴也好不到哪去,前一刻爱新奇快乐的坐上车子,等到达目的地,发现外头一片奢华闪亮,记者们蜂拥而至时,马上吓得苍白了脸色,泪水又在眼眶打转。 可是,沈继好像当做没看到似的,只是紧紧扣住她的手,仿佛在说:有他在,一切都会没事。 她踏出车外的脚在颤抖,一见到冲上来的记者几乎不能呼吸,好想回身躲回车子里,但是沈继自然的搂过她的腰,逼得她直起身子,就像以前一样。 她得面对!反正身边有沈继在,她怕什么? 所以她逼自己挤出笑容,他曾说过那样子最好看。 可是结论还是,她果然不适合这种日子。 乔安琳把自己塞进沙发里,仰头瞪向天花板。不知道育幼院的大家过得好不好呢?她已经北上一个月了,洁儿有没有好好照顾玛特琳?阿颖有没有回去看一下? 她这期间有打电话回去,但是没打几天就断了讯,一定是洁儿忘记去缴电话费了。 “淑女坐这个姿势非常没教养。”好听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但有趣比责备的意味重得多。 乔安琳把头仰得更后方,就可以看见上下颠倒的沈继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他对她很没辙,现下的她窝在沙发里已经够不雅了,头还靠着沙发扶手向后仰,披头散发不说,刚刚走到门口时,还看见她嘴巴开开的。 “我在放空。”她总是能振振有词。 他回以浅笑,不跟她争辩。她的个性的一定要赢,什么歪理都掰得出来,他好歹是堂堂光耀集团的代理总裁,跟她一起胡闹就太好笑了。 不过,他不讨厌跟她在一起。 她动作粗鲁,一点都没有淑女的姿态;她说话直截了当,不喜欢什么修饰形容,不及粗鄙,但真的毫无高雅可言;她的想法更是单纯,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设法婉转或是迂回思考。 他觉得这一代乔安琳……很率直、很天真,跟她在一起时,不需要费尽心思去说话、表情或是动作,也不需要揣测她说这句话的用意,或是做这个动作的动机。 基本上就是她所说的放空,跟她在一起,他是放空的状态。 “我好无聊,我想回育幼院一趟。”她直起身子,太宅的生活快把她闷坏了。 “不行,现在你还不能回去。”媒体们还没正确的查到她是谁呢!“等正式介绍了你,我再陪你回去。” “天哪!那还有多久?我都快等不了了!”跳下沙发,她不悦的在房里踱步。 “要不了多久,你有耐心一点。”他摇了摇头,她的大缺点就是完全耐不住性子,“请问一下,你的社交舞练完了没?” “为什么要练啦!”她耸肩,“一天到晚学那些东西,累都累死了。” “因为接下来带你出席时,你就得说话跟动作了,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大刺刺的。”他可不希望她变成笑柄。 “我才不会!”她不知哪来的自信。“正式场合时,我保证是个淑女。” 沈继笑了,跟她在一起时,他总是在笑。 往窗外看去,历经一个多月的绵绵阴雨,天气总算是放晴了,虽然气温依旧很低,但是见到阳光,就使人感觉暖和许多。 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花园已经在动工了,最近也进了许多新的餐具,在等待她身份揭晓的同时,他们的婚礼也在进行当中。 简单而隆重,一定要在这栋宅邸里的花园进行,让父亲能够瞧得见。 他,即将要娶乔安琳。 瞧着在房里跳独舞的女人,她像在练习着社交舞的舞步,又像在随意摆动身躯,不管怎么样,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迷惑人心的气息。 三个月前,他听见父亲的愿望时,除了震惊便是排拒,虽然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为了父亲,他愿意承受。 等到找到了人,他也亲自下南部一趟,先看看这位“未婚妻”的模样,她洒着拖车,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女性。 接着她来到这里,对一切保持敌意,对于找到亲生父亲并不感到喜悦,她拥有较多的情绪是负面的、质疑的、气愤的。 最令人意外的是,她对光耀集团所代表的财力与权势完全不屑一顾,所以她最终虽是答应了条件,愿意与他结婚生子,却希望在这一切结束之后,与整个光耀集团、刘家都毫无关系。 他真的觉得相当不可思议,尤其是她在这个家待了一个月以上,面对成山的佣人、穿的高级衣料、吃的顶级料理,都依旧没有改变心意,也让他越来越赞赏她的为人。 “要跳一曲吗?”他爱看她摆动身体的姿态,柔软而迷人。 乔安琳回首看了她一眼,骄傲的抬起下巴,想测试她?“好啊!” 沈继要佣人放一首华尔兹的舞曲,然后优雅的上前,向她邀舞。 家居的乔安琳具有不一样的魅力,她素颜白净,但却掩不住眉宇之间发亮的气息。 她真的颇有自信,柔荑搁上他的大手,他喜欢握她的手,感受她日渐细嫩的双手,就跟看着她日渐恢复生气一样令人满意。 音乐声起,屋里一双俪影开始翩然起舞。 乔安琳一迈开步法,沈继就知道不一样了。 “你以前就会?”这种熟练程度满不是一般初学者会有的。 “咦?你怎么知道?”她有点懊恼,本来的要让他吓一跳的。 “你跳得太熟练了。”他疑惑极了。为什么她会跳舞曲?“除了华尔兹,你该不会也会其他的社交舞吧?” 所以她的身躯才会如此柔软,随意摆动时夜诱一定的姿态美。 “嘿嘿!”乔安琳神秘一笑,“你能说出来的,我都会跳喔!” 开玩笑,在育幼院那条街,她小乔可是舞林之后耶! “真的假的……你去哪里学这个?”据他所知,那间育幼院的人连三餐都是问题,怎么会有闲钱去学社交舞蹈这种对生活毫无帮助的东西? “你别忘了玛特琳是外国人耶!她从小就教大家跳,我们把跳舞当做运动跟娱乐呢!”玛特琳弹琴,他们跳舞。“你有空应该看看我跟阿颖的舞姿,我们两个是绝佳拍档!” 沈继第一次从乔安琳口中,听见了其他男人的名字,“阿颖?” “嗯,大我五岁的男生,他算是育幼院里年纪最大的。”也是一路陪伴她的好友之一。“我们受他很多照顾。” 阿颖已经在工作了,但是因为他在外地工作,总是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会带点心给大家吃,还有固定的费用。 虽然学历不高,但是他们都有很丰富的工作经验,所以收入还过得去,只是再怎样,他也只能尽绵薄之力而已,无法真的养活三十几口人。 “你跟他很好?”他竟想知道他们好到什么地步。 “当然喽!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呢,阿颖最疼我了!”乔安琳做了一个漂亮的旋转,“还有洁儿,洁儿可是我最好的姊妹喔!” 这是沈继才发现,她到这里这段时间,都是在熟悉环境、认识所有跟光耀集团有关系的人,忙着练习基本礼仪,忙着记住名流人士,他从来没听她提过关于她过去二十年的人生,跟她的生活。 “看样子,你有三十几个兄弟姊妹,感觉很幸福。”他暗暗加重了手上的力量,“大家都有在工作吗?” 他原本认为自己不需要了解她太多,只要盯着她把该做的事做好,两个人举办婚礼后,就可以把她冰起来,正式进入生育的正事。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如此不了解她的过往,会是种遗憾。 “可以工作的都有出去做事喔,没工作的就负责捡纸箱,不过……”她偷笑起来,不知道那种贴近他的笑容,让沈继想要一亲芳泽,“洁儿例外,没人敢让她出去工作。” “哦?她不方便吗?”他意指手脚灵活度。 “呵呵……嘻嘻……”乔安琳眉飞色舞的说:“她十八喽,可是太天真了,,很容易相信人,我们都怕她被骗呢!” 然后,她开始诉说以前发生的事情,诸如接到诈骗电话,诈骗集团还反过来谆谆善诱,劝洁儿要对人多提防点;之前有熟人拗她打工却不付钱,编称家里有人生病需要钱救急,付不出工资,她不但无所谓,还找了天亲自登门,说要照顾病人。 结果看见一屋子人健健康康坐在客厅看电视时,她不但没有生气,还感谢上帝让病人痊愈,喜极而泣。 乔安琳诉说着她的生活时,整个人仿佛活了起来一样。 舞曲一首接着一首,他们仿佛跳不腻,她也说得超级开心,最厉害的是,她还可以脸不红气不喘,体力相当了得。 “呼……好渴喔!”终于到了歇息的时候,她已经满身是汗,“我去倒水——” 余音未落,门口便推进一辆餐车,佣人早就体贴的准备好一壶温开水。 “你们该不会都在外面偷听吧?”皱起眉,她就讨厌这屋子有被监视的感觉。 “她们听不见的,听见了也会装做没听见。”沈继习惯了,挥手让佣人下去。 但乔安琳没法习惯,她为他跟自己倒了杯温水,一骨碌喝了下去,像是渴极了一般,连喝了几杯才罢休。 “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好朋友?”她睁着期待的双眼,好想多知道他的事情。 “我?”沈继内心难掩惊喜。她想了解他的生活吗? “对啊,除了那个眼睛男以外,我知道你们很好……不过,他不喜欢我。” “你别多心。”真是敏锐,明范未免也太明显了。 “我们这种人是尝尽人间冷暖的,我不是白痴,闭着眼睛都知道他讨厌我。”她一点也不以为意,“反正我也不喜欢他,彼此彼此。” “小乔……”沈继顿了一下,其实他没必要做和事佬。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呢?我在这屋子里很少看见有人来耶!”除了商场上的,还是生意上的。 沈继的生活既忙碌又枯燥,为了就近照顾刘光耀,他把办公司都搬了过来,偶尔才去公司,在家里电话总是响个没完,有个张秘书会来上班,聊的全是公事。 周管家负责接待客人,有时候他们会关到小书房去好几个小时不出来,有时候一下下就结束了。 这就是企业家的生活吗?好像跟她一样忙碌哦? “我们出去走走吧。”沈继过左右而言其他,不想继续自己朋友的话题。 他有什么挚交好友?除了一两位企业家第二代的同辈朋友外,称得上挚友的,还真的挚友明范一个人。 至于另一个了解他的人……他无法界定跟她之间的关系,也下意识的不愿在乔安琳面前提起她的名字。 “出去?你说去花园走走还是真的出去?”一听见出门两个字,乔安琳眼睛都亮了。 “真的出去。”他知道她真的闷坏了,“穿鹅黄色那件洋装,等会儿我叫人帮你上妆。” “嘎?出门干么还要化妆?”她讨厌坐着不动一两个小时。 “因为形象问题。”他走到她面前,自然的抚上她的脸。“而且我想看你不一样的妆容。” “……”原本她应该坚决拒绝的,但是现在她却只是乖乖点头。 好吧,沈继想看……那就勉为其难的让他看一下好了! 真的只是勉为其难喔!要不然一两个小时都可以走很多路了,干么坐在一张椅子上涂涂抹抹。 而且……每次盛装出门时,他看她的眼神都会有点不一样,那不是眼睛会笑而已,他会不避讳的只是凝视着她,瞧得她觉得脸颊超级烫! 可是她喜欢那样的眼神,仿佛她是个超级大正妹一样。 “我去把事情处理一下,你动作快我们就及早出门。”他想带她去市区逛逛,顺便去吃一间有名的下午茶。 “没问题!”下一秒,她就飞也似的冲出房间。 沈继难掩笑意,曾几何时,他竟觉得这屋子里洋溢着轻松的气氛? 走到餐车边,他留意到乔安琳喝水的杯子。 上头,有她淡淡的唇印。 那只是护唇膏而已,他知道,因为她挑了一条草莓口味的护唇膏,听说“爱不释口”,简直把护唇膏当糖果吃。 杯里还有半杯水,清晰的唇印就映在玻璃杯上。 他霎时失了心魂,竟然将自己的唇覆在那唇印上头,一点一滴的把杯里的水给饮尽。 这样做,仿佛就能汲取到她特有的芳香,还有那看似柔软的唇瓣。 “少爷。”起居室的后门,周管家站在那儿。 他一惊,差点滑下手中的杯子,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错愕,飞快地把杯子搁回架上去。 “什么事?”心情尚且无法平复的他,只好选择背对管家。 “老爷现在是清醒的,在叫您。”周管家毕恭毕敬的低着头。 父亲?讶异的旋身,他赶紧自后门而出,往右拐出小廊,直往三楼奔去。 而起居室的前门,有个满脸通红的女人蹲坐在地板上。 她刚刚才出去就想到先指定地点,回到门口时,却发现沈继拿起她刚用过的玻璃杯…… 掩住脸,乔安琳一颗心疾速跳跃着。 好难为情喔!心中为何有种说不出的悸动?最讨厌的是……为什么她现在整个人,竟然觉得轻飘飘的? “嘿呀,我很好啦,不要担心我。”出门前,乔安琳还抱着电话聊天。“真的,我过得很正常,哪有流落街头!” “你爸爸真的是好野人哦?”天真的嗓音传来,是洁儿。 “算是啦!”乔安琳搔了搔头,“不过我不怎么稀罕。” “嘎?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被亲生父亲找到耶,好~羡~慕~喔!” “你不懂不要乱说,他找我回来,只是为了要我生孩子而已!”乔安琳嗤之以鼻的哼了声,把不平全部一古脑儿的倾倒而出。 那前因后果听得育幼院里的洁儿目瞪口呆。生孩子?把小乔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这是在演民初的时代剧吗? 门口出现佣人的身影,她暗示沈继已经准备好了,车子也在楼下等待。 “那你快点回来!在那边一定会被虐待啦!为什么要特地回去生小孩?” “你不要紧张啦,我怎么会被虐待?”相反地,沈继对她……乔安琳微微红了脸,“反正我会待下来。” “咦咦?小乔,你真的要留在那生孩子?” “反正、反正……有两百亿可以拿耶,当打工也很赚啊!”她咬着唇,下意识的不想把沈继的事告诉别人。“而且你是笨蛋吗?我是好野人的女儿,未来是超级好野人耶,回去干么?” “两百亿?”提到偶像剧情,洁儿的脑袋特别清楚。“天哪~你会继承遗产!” “嗯哼,那当然,两百亿我还瞧不上眼咧,整个集团通通是我的!”乔安琳不想让朋友担心,便将所有事情说得工作化。“好啦,我要出门了,晚上再打给你喔!” “不是,小……” 那边还要说话,乔安琳已急忙的挂上电话。 顾着聊天,都不知道沈继等多久了!她火速冲下楼,就见沈继正坐在沙发上悠哉的看报。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张的道歉,颈子上的围巾披得乱七八糟,“我顾着跟朋友讲电话,就忘记……” “嘘,别慌张。”回首,他着迷的看着她打扮后的,迷人风采,“你紧张什么?过来。” 他拉过她,乔安琳的脸立时泛出桃红色,异常乖巧的站在他面前。 沈继温柔的为她将围巾整理好,以手指梳整柔顺的黑发,再拨开沾黏在她唇上的发丝。 “好了,我们走吧。”他笑着。她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乔安琳抬起头偷偷瞥了他一眼,目光不自禁的瞅着他的唇瓣,她总会想起他叠上她唇印的那一幕。 脑子一定快炸掉了,为什么老是想着他的唇呢? 颀长的男人身边,挽着一个纤瘦的女子,她身着鹅黄色洋装,颈上围了一条雪白围巾,黑色的长发随风飘逸,脸上有着精致但是淡雅的妆容,一脸雀跃的模样。 “嗳……我讨厌穿高跟鞋!”她拐了一下,笑容僵住,拉住了身边的男人。 “那就走慢一点。”他都刻意放慢速度了,为什么她好像还是巴不得用跑的? “穿这种鞋很难走路欸。”她厌恶的低声说,又不敢太大声。 “来,挽着我,跟着我的步伐一起……慢、慢、走。”他话语里盈满笑意,知道这件事对她有多困难。 “喔!你很烦。”乔安琳懊恼极了,却真的只能紧勾住他不放。 因为她怕一不小心没搀着他,万一跌个狗吃屎那多丑啊! 沈继带她到台北东区,这里车水马龙,才一下车就教她给看呆了,她没瞧过这么多的公车、这么多的汽车全塞在一条路上耶! “哇……我真的还没到过台北,有够热闹的!”从电视上看跟亲临现场,感觉截然不同。 “我带你去百货公司,你应该会喜欢那里。”顺便帮她换双鞋好了,要这种没穿过高跟鞋的女人穿着高跟鞋太久,可能会伤到她的脚。 一听见百货公司,乔安琳突然止步,拉住了他。 这反应让沈继有点好奇,他想带她去sogo新馆,那儿的空间大,陈设也新颖,应该可以吸引她的目光。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对她的个性也越来越了解,知道她喜欢新奇的事物。 “怎么了?”他轻柔的勾过她的肩头,发现她面有难色。 “我不想去百货公司。”她别过眼神,紧缩眉头。 沈继感觉得出她全身紧绷,使劲的扣住他的手,脸部线条也相当僵硬。 “我不喜欢那里。”她的眼神里带着愤怒,“那是我看过最现实的地方。” 曾经,她带着五个比较大的孩子一起搭便车到高雄市区去,他们那天的目的地是去采买便宜的生活用品,但是百货公司的建筑太过吸引人,也包括她的目光。 所以他们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因为里面太美丽,他们看得浑然忘我,没有注意到自己破烂的衣服、残破的脱鞋,还有众人的注目。 看见化妆品专柜,洁儿被那香味迷惑,才靠近,柜姐就避之为恐不及的,把供人试闻的香水抽走。 他们以为不能用,也没有多想。 然后搭着手扶梯往上,内衣部门说不能试穿,服装柜请他们不要摸,到了卖文具与图书的地方,他们被要求不得进去,没有原因。 为此小孩子们吵闹不休,阿颖出面请他们让他们逛逛,再三保证不触碰任何东西,柜姐才勉强答应了,但如果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去要求。 因为等他们出来时,他们被要求检查包包,完全被当成小偷一样盘查! “有我在。”沈继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肘上,带着她往绿色的建筑去。 “我不知道……我们非得去那里不可吗?”她排拒着、抵抗着。 “小乔,你现在已经跟当初不一样了。”他轻声安抚她恐惧的心理,“你不想试试看吗?” 她……是啊,她的服装、造型,跟以前截然不同了。 那是个现实的地方,今天这样走进去,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呢? 乔安琳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拨弄着自己的刘海,放松肩膀,抬起下巴,再度挂上沈继喜欢的微笑。 只是一间百货公司,有什么好怕的! 走进sogo里,沈继先带她到鞋柜,那里的柜姐挂着和善的笑容,对他们颔首,亲切的说着“欢迎光临”。 沈继要她挑一双平底鞋,或是楔形鞋,穿起来脚比较不那么痛。 乔安琳挑了几双,柜姐请她坐上柔软的沙发,然后为她取下那些鞋子。 乔安琳的身边有根柱子,柱子上贴着镜子,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美丽而且高雅,身上的衣服也是名牌,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有不同的待遇吗? 突然,有个身影蹲了下来,手指触及她的小腿。 “沈继?!”她低呼。他在干么?帮她脱鞋子?! “先生……这个我们来就可以了!”柜姐瞧见,赶忙跑了过来。 “这是我的专属福利。”他说,眼神对上吃惊的乔安琳。 抽出鞋带,打开钩子,他温柔的为她褪下那双高跟鞋,瞧见她发红的脚趾头,直接轻柔的按压。 乔安琳觉得自己的心脏快停了!她满脸通红,心仿佛跳到了喉咙。 柜姐接着为她穿上新鞋,沈继要她走个几步试试看,再一双一双试,柜姐们和颜悦色的为她换穿,介绍鞋的优缺点,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姿态。 “乔小姐喜欢哪一双?”柜姐开口问了。 “咦?”乔安琳先是惊讶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她的姓氏,旋即又想到她现在是电视当红的新闻素材。 “就这一双好了。”她踩踩脚,这双柔软又好看。 “直接穿吗?” “嗯!”她点头,沈继这时上前,偷偷塞了一本东西给她。 “礼券付款吗?请给我。”柜姐甜甜的笑着,伸手拿过她手中那一本礼券。 坐在沙发上,乔安琳抬头看沈继,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知道他的用意。,他要让她以独立之姿,到这种曾瞧不起她的场合来,重建自己的信心。 让她自己挑鞋,接受柜姐的服务,身子让她自己付账。 “一切都是形象吗?”离开专柜时,她幽幽的问。 “这就是社会常态,因为彼此不认识的人,第一印象都是外表;除了外貌,就是身上穿戴的行头。”他接过她手中的袋子,“你不必感到难过,社会原本就是现实的。” “我想……让大家也感受一下这种感觉。”她紧咬着唇,不让泪水掉下来。 被人当成小偷般提防的景象,与被捧着的差异性,实在太大了。 她好希望,可以让育幼院的每一个孩子,都拥有这样的荣宠! “还想看些什么?我陪你去看。”他想买几条链子给她,不过于奢华,但是能平日装饰用的。 “我没那么多钱。”她摇摇头,刚刚那双鞋实在不该乱买。 “你在说什么?这些钱都是你的。”沈继啼笑皆非。她到现在还不能习惯吗? “可是……”她不想承认自己是刘家的人。 “当作今天的打工如何?如何扮演一个贵妇。”深知她的心态,他赶紧为她找了个借口。“然后等一下带你去喝下午茶,这儿有一间咖啡店的蛋糕跟布丁,非常的美味。” 听见又有甜点,乔安琳兴奋度登时提高。她爱死他每次介绍的蛋糕跟点心了! 他像是知道她真的很爱吃甜点,总是没几天就会变出个新颖的口味,让她满心期待,更别说每天的水果了,一定都有大颗大颗的草莓! 走向珠宝柜,乔安琳露出自信的双眸,挂着娇艳的笑意,在心中默默哇哇的尖叫,然后维持表面平静的看着那令她眼花缭乱的钻石。 沈继看上一条爱心形状的坠链,亲自为她戴上,她觉得这链子豪华到不该是她该戴的东西,但是他却坚持要她戴着,并且直接剪了标签,她看着柜姐不厌其烦的介绍,知道这不能怪谁,社会的确是现实的。 但是沈继不是。 他不是在她改变后才对她如此温柔的,早在刚到那冰冷的玻璃屋时,他就已经对她有着不着痕迹的贴心。 他不知道,心理上是体贴,胜比奢华的物质照顾。 她不由自主的开始衍生妄想,如果能够永远挽着这支手,如果能够偎向近在眼前的肩头,如果跟沈继的相识不是一纸契约…… 他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呢? 第五章 时间过得很快,终于到了关键的这天。 下午,当沈继从光耀集团的公司大楼步出时,他带着自信的笑容。 因为一楼聚集了大量媒体,跟他估算的时间差不多,该是乔安琳身份曝光的时候了。 “沈先生!您知道您的女伴乔安琳小姐,其实是高雄一所育幼院的人吗?” “请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上次您说她是名媛千金,请问是她跟您说的吗?” “沈先生,乔小姐并不是什么富家千金的事,您早就知道了吗?她是您的女朋友吗?” 很好,就是这样,吵得越沸沸扬扬越好。 高举两只手,他示意现场安静。此时此刻,准备的私家轿车缓缓停至大楼门口。 “她来了,要不要亲自问问她?”他往下走,记者们一发现乔安琳来到现声,也迅速的往楼下冲去。 今天晚上他们要参加一场慈善晚会,沈继从报社那边得到消息,便刻意要乔安琳提早到公司会合。 她今天穿着红色的花苞小礼服,一样优雅的自车内走出,沈继上前搀扶,在她慧黠的笑容下,她只跟记者说了短短一句话。 “我是刘光耀二十年前失踪的女儿。” 接着,沈继一句“律师在上面等大家”便将所有事情扔给姚明範,两个人迅速坐进轿车时,扬长而去。 “幸好你只要我说一句话。”车内,乔安琳红着脸开口,那句话她练习了数十次。 “那是简单的一句话,何必想得太复杂。” “因为我没当自己是他的女儿。”面对这个议题,她总说得绝情。 但事实上,据周管家半夜梦游‘不小心’看到得知,乔安琳常常在三更半夜一个人溜进刘光耀的房间里,有时是看他,有时候是说些悄悄话。 那天父亲难得意识清醒,急着叫他过去,劈头第一句就是——结婚了没? 沈继知道父亲心急如焚,因为他不断在跟时间赛跑,但是凡事总要按步骤,他不想贸然进行,一方面太突兀,另一方面也担心乔安琳不能接受。 “今晚你一定是焦点人物,可得忍耐点。”万一她发脾气就不好了。 “我看起来是很没耐性的人吗?”她噘起了嘴,斜睨他。 “不是吗?” “喂!”她不满地伸手往他身上打,这家伙怎么不像当初见面时那样冷冰冰的啊?! 两个穿戴华丽的人在车子里打闹,秘书也当作没看见,天晓得代理总裁会有这种孩子气的样貌? 玩闹间,乔安琳的长发沾上了唇蜜,黏在唇上,她急乱的想拨开,却只是越拨越糟。 “看,就你说没耐性。”止住她戴着手套的手,沈继亲自为她拨开发丝。 一根、两根,头发拉了开来,而那唇上闪耀的唇蜜,也渐渐失去光彩。 但是在沈继眼里,却觉得她的唇看起来水嫩饱满,如果尝起来的话…… 乔安琳早已沉默下来,她知道沈继的目光放在哪里,也想起那天看见他的唇包覆住她杯口的模样。 突地,悦耳的铃声好死不死的响起,本来很想跳车的秘书慌张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更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打断了有情人的甜蜜。 这铃声打断了沈继的遐思,也唤回乔安琳失神的魂魄。 秘书恨不得切腹谢罪,把掀盖式手机打开来瞧了几秒,决定先调成无声。 “谁?”沈继皱起眉。 “是崔小姐……”还是不要接比较好吧? 崔雪霏?乔安琳看向沈继,眼里不是好奇、不是疑惑,而是一点点的……质疑? 沈继眼尾瞥向秘书,后者马上上道的接话。 “崔雪霏是跨国集团的独生女,她……” “她今年二十五岁,密西根大学毕业,跟你走得超级近!”想不到乔安琳如数家珍,背得清清楚楚,“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面对如此直接的问句,沈继发现他没办法回答。 雪霏是他的女友吗?实际上他们有着复杂的关系,她虽然骄纵任性,但是却极能包容他的一切,总是黏在他身边,为他付出,为他瞻前顾后。 他们从来没有正式提出交往的事情,也从未对外公开两人的关系,可是雪霏之于他,是女人、是朋友、是姊妹。 那是段没有束缚的关系,但是他该怎么跟小乔解释? “我查过了,你们会一起出国玩,之前也常被拍到很亲昵的在一起。”不知何时开始,她就很在意这个人,“虽然我来之后她都没有出现过,但是……我是不是妨碍到你们了?” “不是!”他飞快辩驳,“我跟雪霏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歪着头,乔安琳认真的看着他,心底有着强烈的质疑,不认为他说的是真的。即使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她拚命告诉自己,不管他是不是有女友,都跟她没有关系。 关她什么事?她干么在意呢?像他这种男人有女友是很正常的吧?事业有成、上流社会的精英份子,风範沉稳,长得又相当性格,是个很难挑剔的好货耶!而且,他总是能体贴的为别人设想…… 车内顿时陷入沉默之中,她不想再追问,因为觉得太愚蠢,也没有立场,说不定对崔雪霏来说,她才是该死的程咬金。 “到了。”秘书望了一眼外头的阵仗,试图冲淡车里瞬间低迷的氛围,“今晚是场硬仗喔,乔小姐。” 乔安琳深吸了一口气,却驱散不了瞬间涌上的紧张。 “场内不会有记者,你只要专心应付对外头这场仗就好。回去时,我们也不会遭遇到他们。”沈继再一次包覆住她搁在膝上的手,温言安抚,“一切有我在。” 感受到温暖,乔安琳内心产生了矛盾,她发现自己好依赖这双手的支持,却又觉得不应该。 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呀! 车门被拉开,沈继从容的走了出来,记者们蜂拥而上,他绅士的将乔安琳引领出来,她挂着从容的笑容,面对排山倒海的问题。 记者们的重点都放在她如何回到刘家,以及知道自己不但不是孤儿,反而是堂堂光耀集团的千金时,心里的想法。 这些沈继都为她做过沙盘推演,乔安琳表面上回答得十分得体,但私下却没有办法放开沈继的手,只能紧紧的握着他,手心甚至还是冒汗。 不知什么时候,那两手的交握成了十指交扣,沈继扣着她的手,缓缓朝会场走近。小乔表现得相当优秀。其实他在相处之间发现,她在育幼院所受的教育相当惊人,不管是社交舞蹈或基本的礼仪,一点都不含糊。 只是私下的她,厌恶造作。 好不容易,他们终于走进了会场。 “水!我要喝水!”一进会场乔安琳就大口喘气,嘟起了嘴。 “保持微笑。”他无奈的摇头。她能撑过这十几分钟,应该要为她起立鼓掌了。 “很累耶!”她又紧张得要死!鼓起腮帮子,乔安琳全身热得要命,还跟着沈继环顾四周。 上一次参加那个生日宴时,所有人都好奇的望着她,而今天投射而来的眼神没有比较少,反而更加聚集。 有人说悄悄话超级大声,她都听得见别人在叫她‘那个育幼院的’! 真没礼貌!育幼院又怎样?今天不是什么慈善晚宴吗?应该也是捐款给弱势团体的活动吧? “刘小姐。” 才喝两口水,还来不及去夹东西吃呢,就有人过来了。 “我姓乔,乔安琳。”她只得维持礼貌。 “哎呀,很快就要改姓了吧?真是太意外了,二十年前那件事,大家提起来都还印象深刻呢!” “是啊,当时刘光耀夫妇简直快疯了,夫人为了找你,憔悴得都要发狂了。”一个老妇人拭着泪,“要是夫人还在世的话,知道你还活着,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乔安琳微微一笑,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男人。 “不过相信沈继也让我的生母有段愉快的时光,虽然是养子,但是他也备受呵护。”她瞅着他抛出一朵笑靥,“感谢他,填补我不在的时光。” “是……是啊是啊!沈先生这么优秀,夫人的确也相当骄傲呢!”老妇人尴尬的笑笑,敷衍几句便迅速离去。 哼!开口闭口都想跟她攀关系,一下搬出刘夫人、一下搬出刘光耀,不然就说二十年前他们也很焦急,怎么没人想过,这二十年来陪在刘光耀身边的可是沈继,在他面前说这种话,是要让他难堪吗? “牙尖嘴利。”凑近她身边时,沈继悄声扔了一句。 她骄傲的笑着,因为发现他的话里没有责备,瞧着她的眼神也在笑。 他为她夹了一些小点心,准确的知道她期待哪一道、想吃哪一盘。他总是如此,不动声色的摸出她的心思。 过了一会儿,她又被一堆女人包围,沈继要她撑着,他得先去跟别人寒暄一下,把这种包围分散开来。 但他一不在,尖锐的问题便立即朝乔安琳袭来。 “你是在育幼院长大的……那习惯现在的生活吗?” “你知道用餐时的西餐礼仪吗?等一下我们吃饭时,要先从……” “我听说育幼院的孩子都没受什么教育的,你的学历到哪儿?” “你知道等一下要跳舞吗?喔,不是那种随便跳的,是正式的舞蹈喔!” 乔安琳早料到这种情况,所以她带着气质的笑容,准备用更加带刺的言语一一反击回去。 “在我看来,她比现场任何一位都来得高贵。”可她尚未开炮,便有个声音冷不防插进这群女人堆中,丝毫不掩嘲讽意味。 女人们回头看去,是个相当清秀的女人,穿着黑色小礼服,挑衅的看着她们。 “你们如果要看笑话,可以期待。”乔安琳适时的接了口,“等一下注意我的一举一动,会给各位答案的。” 高仰起头,刀子不见一丝退缩畏惧,那些存心看笑话的名媛们只能摸摸鼻子离去,但眼底带着的轻视,却一眼即知。 “你今天抢走了所有目光了。”清丽的女人跟她一样,留有一头长长的头发,只是她是深棕色的,头上戴了一个钻饰的发圈,看起来相当高雅。 “这不是我愿意的。”耸了耸肩,乔安琳塞了片腌牛肉掩饰紧张。 “我是崔雪霏。”高雅的女人抬首,做了自我介绍,“你应该听继谈过我。” 继?她只单叫沈继的名?这是在挑衅还是在宣战呢? “事实上,没有,今天来这里的路上,我才听说你的大名。”眯起眼,乔安琳腾出一只手,“您好,我是乔安琳,沈继的未婚妻。” 闻言,崔雪霏的脸色瞬间苍白,伸出的手僵了一下,虽然很快反应过来,但还是让乔安琳暗自得意的笑了。 按计划,今天宣布她是刘光耀的女儿,明天才会公布结婚的事情,但是看在崔雪霏跟沈继的关系上,她不吝啬提早告知。 开什么玩笑,她小乔岂是能让人挑衅的? “沈继没跟你说?”乔安琳压低了声音,“喔,这好像是明天才要公布的。” “是吗?真让人讶异!”崔雪霏哑着声音回道。 几个月前,沈继就减少跟她见面的次数,他说要为刘光耀寻找一个重要的人,无论她怎么排时间跟他吃顿饭,他总是说有事要忙。 是,她跟沈继之间是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存在,他们是床伴、是朋友、是知己,但是她早已付出了感情,不说只是不想给他太大压力而已。 她是财团的独生女,要跟光耀集团缔结婚事并非难事,所以她不躁进,想等以后慢慢再说,反正他的红粉知己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但为什么这个什么育幼院出身的女人,会突然自称是刘光耀的女儿,还突然变成沈继的未婚妻?! 远处的沈继原本正在跟男士们解释乔安琳的出现与身份,一个回首,赫然发现崔雪霏竟然在跟她说话,立刻不安的赶了回来。 “雪霏?”他站在乔安琳的后方,声音平淡,“你们两个认识了吗?” “嗯,刚介绍完。”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乔安琳悄声对他说:“我不小心把我们要结婚的事跟她讲了。” 沈继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但是随即瞧见她的眼神里盈满不悦,便知道这丫头是故意的。 不过这不打紧,明天就要宣布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雪霏会保密的。”他淡淡的说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是件大事吧……一切仿佛都是安排好的!”崔雪霏语带哽咽,深情的看着他,“继,我可以跟你私下谈谈吗?” “当然可以。”沈继应付式的一笑,偷偷握了乔安琳一下,“我等一下就回来。” 乔安琳注意到,在场许多人都在偷瞄他们,并且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更可以发现,当崔雪霏跟沈继一同离开时,那窃语声更大了。 她旋身找寻自己的座位,面对擦身而过的人,给予美丽的笑容,虽然她正在心里责备自己,为什么要对崔雪霏说那些话。 她有什么资格?就算她对崔雪霏说她是沈继的未婚妻,但那也是一纸契约的关系而已,生下孩子后,他们就会离婚,她这个打工的人、生孩子的工具,就会退出这种浮滥现实的场合,就会抛开刘氏千金的身份。所以,她干么那么小心眼?为什么看到崔雪霏就难掩心中怒气? “你怎么了?”大手罩在她肩头上,温热且柔软,“你肩膀的线条看起来很僵硬。” 沈继回来了,坐在她身边,冷静的眸子里为了她载满担忧。 这双会笑的眼睛,也是崔雪霏的吗? “没什么,可能空调太冷了。”她用力挤出一丝笑容。 圆桌上,全是陌生的脸孔,所有人都看着她,露出一种好奇但又鄙夷的目光。 平常的乔安琳会翻桌、会给这些人好看,但是现在的她,选择用实际的行动证明一切。 当服务生送上餐点时,她优雅并且正确的使用西餐礼仪,天晓得以前在家里时,大家都是这样用餐的,她会低声跟邻近的人交谈。沈继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她使用的礼仪比想像中的优秀太多。 然后开始慈善拍卖,这种拍卖很有趣,有的千金上去拍卖身上的礼服,有人拍卖颈子上的珠宝,也有人拍卖跟美女共享一顿晚餐。 而她,要拍卖的是一支舞。 她走出来时,全场静寂无声,身为今夜的焦点人物,她引起所有人竞相叫价,站在舞台上的她看不清楚下头黑压压的一片,只听得见四处有人喊价。 刘氏千金的第一支舞,最后以两百万成交。 “两百万元,第三次。”慈眉善目的女主持人宣告卖出,“这笔钱经由喊价者的意思,将如数捐给圣心育幼院。” 咦?乔安琳惊骇回首,听着女主持人说出的话,那个单位是……圣心? “那乔小姐,就请您跳一支舞吧。” 得标者缓缓走上台,让乔安琳难掩激动的,是沈继。 他优雅的引领她,在音乐声中与她跳起第一首舞。。 “你没说会参加竞标。”她低声细语。 “我也没说不会,这是场慈善晚宴,谁都可以竞标。”沈继微笑,贪恋着与她跳舞的时刻。 原本他的确没打算竞标的,但是听着此起彼落的喊价声,他突然警觉到,最高的出价者,将拥有执握她柔荑的资格,将可以搂着她,翩然在这大厅中起舞,思及此,他便不假思索的举起了手喊价。 能跟小乔跳舞的人,应该只有他! “我怎么不记得捐款单位有圣心?”乔安琳感动得无以复加,却不知如何表达。 “没办法,钱是我出的,我想指定一下单位。”他忽然搂紧她,让她贴上自己的身子,“你不反对吧?” 不反对什么?不反对他捐款给育幼院?还是不反对他让自己贴近他? 闭上双眼,乔安琳大胆的任自己偎着他,两样她都不想反对! 直到音乐停止,她才缓缓的睁眼,觉得自己像飞在云端似的,陶醉在某种假想的愉悦之中。 掌声后,是下一个拍卖,当她优雅的走回座位时,有个金发女人突然拦下了她,说了一串德语。 坐那女人身边的就是崔雪霏,她定定的看着她,眼神里带有敌意。 “我跟这位夫人说,你会说一口流利的德语。”崔雪霏不避讳的道出她要让乔安琳出糗的用意。 沈继上前来时,瞧见这景象,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带着愠怒的眼神瞧着崔雪霏,才准备以英文化解尴尬的场面时,不料乔安琳竟然自然流利的与那们夫人攀谈起来,两个人有说有笑好一阵子,她才拉着沈继离开。 “玛特琳是德国人。”走离崔雪霏愤恨的视线后,乔安琳才解开沈继的疑惑,“她还会英文跟法文。” 换句话说,整间育幼院有一半以上的人,同时会三种外国语言。 只是这件事过后,她就很难笑得出来了,也几乎没吃什么。尽管沈继温声劝慰,她还是吃不下。 更糟的是,当崔雪霏上去拍卖身上的一件名设计师的小礼服时,沈继竟然买下了它。 乔安琳无法自制的瞪着他瞧,眼神盈满质问,就算知道自己没立场,但仍然难掩心中怒火。 “那是我很早就答应她的。”半年前,雪霏就指定要利用慈善晚会时买下这件礼服,她托设计师为她重新订做,再由他竞标买下。 只见自舞台走下的崔雪霏扬起光彩夺目的笑容,特地过来跟他再三道谢。 这下乔安琳真的笑不出来了!她紧紧的握拳,甚至不知道怎么撑完一整场晚会,也没在乎最后募得的金额有多少,后来再来找她攀谈的人,她也全是敷衍带过。 怒火不断燃烧她的理智,她却不甚明白火从何而来,也因为如此,她更气了。 第六章 “下次如果你要跟崔雪霏尽情玩乐的话,可以不要带我去!”一进门,把手上的水晶包往地上扔,乔安琳怒气冲冲的吼,“我不喜欢当电灯炮!” “我没有跟雪霏怎么样。”沈继蹙着眉解释。这丫头在车上就已经摆脸色给他看了,碍于秘书在场,他没吭半句,现在一回家还发飙? “没有?我才说我是你的未婚妻,你该看看她的表情!”她把裙子高高撩起,在客厅的地板上踱步着,“她脸色超级难看,一脸为什么的样子,你还说你们两个没关系?!” “我们是朋友……关系比较复杂的朋友,但是并没有论及婚嫁,甚至也没有正式的交往。”这种暧昧的关系,只怕她根本无法理解。 “那是你这么想吧?你有问问看崔雪霏怎么想吗?我也是女人,就算我年轻,没经验,但起码还会感觉!”她扯着裙摆,无法克制自己的嫉妒与愤怒。“她的眼神告诉我,她觉得你是她的!” “这就太荒谬了,我们之间不可能会有这种承诺或是关系。”沈继紧急着眉,口吻开始低沉。 雪霏是这么跟小乔说的吗?如果是,就无法原谅! 除了她之外,他多少还有一些女人,但是大家的关系并不牵扯情感,只是一时的欢快而已。 他跟雪霏的确有更深的感情,但那不是爱情。 她不曾让他迷恋,不曾让他心动,更不会让他数日不见就牵肠挂肚。 他也从不会为了她一个表情而牵动心房,更不会去注意到她的喜好,更别说为了讨好她,刻意去安排一些…… 忽地,他胸口紧窒。刚刚他在想谁? 目光移至坐在桌子上的女人,她浓眉纠在一块儿,胸口因愤怒而起伏,高高撩起的裙摆下,露出白皙纤细的美腿,因气怒而染红的双颊显得粉嫩,低垂的眸子似乎闪烁着泪光,微启的红唇让他的心为她狂奔。 他在想谁?为了谁而牵动心房?为了谁特地去挑选新奇的西式糕点?为了谁制造新奇的事物,以换得她闪亮的双眸?又是为了谁担忧,为了谁牵肠挂肚? “好吵喔!” 咚咚咚,楼梯上传来急速的奔跑声,有个女孩甜腻柔软的陌生嗓音在这个冰冷的家里突兀的传来。 乔安琳几乎是错愕的往五公尺之遥的楼梯那儿看,听着一路往下的脚步声,在心里喊着不可能。 “小乔又在生气了,怎么到哪儿都听得见你的咆哮?”这一个,是轻扬的男人声音。 不会吧!乔安琳倏然站了起来,看着终于走下楼的两个人。 “天哪!小乔?”一个长相甜美,大波浪卷发的女生,在看到她时止了步,不可思议的叫了出来,“你,你是小乔?” “洁儿?”乔安琳以为自己在作梦,移动脚步往前奔去。 在女生后面走来的男人,意外地有着相当漂亮的骨架,还有张美形的脸孔,像极日本偶像剧里才看得到的美男子类型。 一瞬间,沈继与那男人四目相交,男人没有缓下脚步,而是笔直走向乔安琳。 “天哪……小乔,你好美!”男人陶醉的赞赏,下一刻竟然就将乔安琳搂入怀中!“果然是我的小乔。” 他的小乔?沈继的眸子瞬地沉下,双拳紧握,立刻走上前去。 “阿颖?你们怎么会……”乔安琳完全无法反应,两个在育幼院最麻吉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 “你朋友?”沈继不着痕迹的把男人跟她分开,“你什么时候请他们来的?” “他就是何颖,那个是洁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她双眼里的疑惑表示她没说谎,“不是你带他们来的?” 她以为是夜晚的惊喜呢! “不是。”要是知道有个人抱着乔安琳叫‘我的小乔’,他怎么可能会叫这种人来! “啊,回来啦?今晚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喔!”客厅深处,姚明范走了出来,“乔小姐,喜欢我为你预备的惊喜吗?” “眼镜男?!” 板起脸,沈继瞪着好友的一脸假笑。 “我想乔小姐离开家里这么久,一定很想念朋友吧?所以我特地请两位上来台北,至少……”他扶了扶眼镜,笑容更深。“陪你到婚礼结束。” “婚礼?!”何颖立刻拉过乔安琳,“你要结婚了?跟谁?你怎么可以跟我之外的人结婚?” 跟他之外的人?这个家伙到底是谁,凭什么在他的跟前,他的家里,如此的放肆! “我。”沈继这会一丝笑容也不给,马上将乔安琳搂到身边。 何颖俊美的面容登时浮现愠色,毫不客气的瞪着他。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周管家!”他视若无睹,淡淡的交代,“将这两位贵宾安排在一楼的客厅。” “喔,我已经请周管家安排他们睡二楼了,跟乔小姐住得近,他们晚上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姚明范漫不经心的补充。 沈继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挚交好友会在这时候扯他后腿! “先晚安了。”乔安琳松开他的手,飞快朝向何颖跟洁儿而去。 三个人又叫又跳的抱在一起,看见何颖自然的搂着她的模样,沈继的心底就仿佛有根刺在扎。 乔安琳主动要好友们小声点,担心吵醒病人,于是三个人蹑手蹑脚的上楼,一直到消失在楼梯口转角处,沈继几乎是凶狠的看向姚明范。 “别瞪我,我是为你好。”姚明范两手一摊,理所当然。“我不会让你受到爱情的蒙蔽,把整个光耀集团送出去。” “滚!”他紧皱眉头,下了逐客令。爱情蒙蔽?他有吗?他的爱情给了谁? “明天见。”姚明范也不以为意,走过他的身边。 等好友离开后,沈继第一次失去冷静的爆出一句粗话。 什么叫他的小乔?小乔跟那个何颖是什么关系?她怎么从来没有提过,所谓的‘大哥’竟然是个如此具有威胁性的男人! 难掩胸口的无明火,他握紧双拳。 乔安琳是他的小乔,只属于他的! 冰冷的玻璃屋自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后,气氛就变了。 只不过不是整间都成了热闹之地,而是一半变得更加冰冷,另一半则更加热闹。 何颖跟洁儿的到访,让乔安琳开心极了,与家人聚首的感觉让她相当兴奋,暂时可以忘掉心中强大的不愉快。 洁儿是天真烂漫的类型,这整间宅邸就足够让她探险,除了交代她别上三楼外,其他随便她去逛,但何颖就不同了,他一如往常陪在乔安琳身边,细心听她倾诉这近两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想不到你的亲生父亲是这样的人!”何颖语带不屑,心疼他自小看顾的小乔受到委屈。 “所以啦,回去记得叫大家不要再肖想了,找到爸妈不一定是好事。”当然,也不全是那么坏啦……窝在窗台边,乔安琳轻咬着唇。 “那你真的要嫁给那个男人吗?”这才是他关心的。 她跟沈继的婚礼已经对外宣布,不只是媒体措手不及,所有认识沈继的人全部都惊愕非常,光是她这位‘刘氏千金’的出现已经够戏剧化了,现在又要跟他结婚,简直要跌破所有人的眼镜。 “咦?”乔安琳仓惶回首,难以形容心里的尴尬,“这是约定,我非得跟他结婚生子不可。” “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你既然不想认祖归宗,又何必嫁给不爱的男人,还要为他生小孩?” “我没有不-”话冲口而出,却突然梗住。 看着何颖,乔安琳突然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好别过头去,双眼看着窗外。 往楼下看,恰好可以看见坐在草坪上吹风的沈继,他今天吩咐人把下午茶摆在庭园里,一边监工婚宴会场的进度,一边跟眼镜男说话。 洁儿在附近开心的跑来跑去,沈继也为她安了张椅子。 但糟糕的是,今天来了个碍眼的女人。 崔雪霏下午时来访,她已经连着两天跑来了,对于可以这样堂而皇之的进来这个玻璃屋的人,她都非常讨厌。 除此之外,她刚刚想说什么?没有不什么?她竟然想强烈的反驳阿颖,说她其实……不反对嫁给沈继,因为她没有不爱他? 天哪!她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又懂什么是爱情吗? “小乔。”走到她身后,何颖大掌搭上她的肩头,亲昵的搂着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但是这样牺牲自己,就连玛特琳也不会想动用那笔钱。” “两百亿耶,阿颖。”她深吸了一口气,拉回注意力。“有了两百亿,连你都不必去工作了。” “呵呵……我会继续工作的,傻丫头!人生一定要有目标。”他侧了身,想跟她挤那窄小的窗台,“我只是不希望看见你这样委曲求全,牺牲自己,太不值得了。” 乔安琳把双脚蜷缩起来,腾出位置让他侧坐。 她凝望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男人,有一张迷死人的俊美五官,多得是人鼓吹他去当偶像明星,只是为了育幼院的大家,阿颖都拒绝了。 他的肩头是她的休息地,他的胸膛是她依赖的天堂,他的大手曾是支撑她的力量。 直到他必须到外地工作之后,她才咬着牙自己站立,但是每个月期待他回家的心情,是一如往常的雀跃。 可是雀跃之中,并没有那种难为情的心动。 “这条项链是他给你的?”何颖的眼神落在她的颈子上,心形的钻石项链让他的手僵了僵。 “嗯,他说要有一条平常可以配戴的普通项链。”虽然她知道那价位一点都不普通。 闻言,何颖的眼神转为阴鸷,他不喜欢这个过度奢华的东西。 “我送你的那条链子呢?”那也是在百货公司买的,虽然不贵,但简约的风格很适合小乔。 “我收起来了。”她把链子收在高级首饰盒里,佣人还有帮她洗干净呢! 她跟何颖说话时,却一直无法不去在意楼下那颀长的身影,沈继的一举一动,都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只是再一瞥,她发现他竟不见了,连崔雪霏也是。他们两个去了哪里? 电光石火间,乔安琳急得跳下窗台,双脚不听使唤,就是想要冲下去看看。 “小乔!”何颖飞快抓住她的手腕,“去把链子换下来。” “咦?”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跟她提项链干么? “我不要你戴其他男人给的东西!”他严厉的站在她面前,大手贴着她的颈项,握紧那条链子,“不要习惯这种奢侈,你会离我们越来越远的!” “这只是条链子……” 沈继呢?他跟崔雪霏进屋子里来了吗?乔安琳满脑子充塞着这件事,不想跟他再多说什么。 “我不要你戴着别人给的项链!”握紧了项链,何颖倏地暴力一扯,将链子扯离颈子。 乔安琳吓了一跳,颈间一阵疼痛,看着那爱心坠子从断裂的链条滑出,往木制的地板上坠落,她睁圆了双眼,接着捣着颈间的微疼,疑惑又气愤的看向何颖。 他却只是再镇定不过的凝视着她,松开断裂的项链,大手探向她颈子,为她压住那因拉扯而泛红的部位。 “你还不懂吗?那是我用第一份薪水买给你的链子,你真的不懂我的用心吗?”难受的皱着眉,他漂亮的眼里是款款深情。 乔安琳傻住了,只觉得他瞬间像个陌生人。 这时左手边的门口突然有个阴影闯进她的视线,她倏地转过头,就见沈继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沈继?!”她失声唤出他的名字,下一刻,下意识的大退一步,拨开何颖搁在她颈间的手。 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什么?!乔安琳仓惶失措的看着地上的链子残骸以及滚落的坠子,脑子一片空白。 沈继一句话也没说,倏地别过头去,头也不回的离开。 乔安琳紧张的望着他,他身后没有人,没有崔雪霏,他往房间步去,完全没回头! 不!他生气了!他误会了!再也不想保持这种沉默,她急忙要追出去。 “小乔!”何颖拦腰抱住她。“不要走,你不能离开我!” “阿颖?!”被由后抱了个满怀,她既震惊又诧异。 “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喜欢你!以前我们也说过,你要嫁给我的!”他一直抱持着这样的心对她付出,对他们一同爱着的家族付出啊! 她没忘!泪水从乔安琳的眼眶滑落,她真的没有忘记跟阿颖共患难的一切。 他们在寒冬中互相取暖,打气,为的是在路上捡纸箱,捡瓶子去卖,超市大特价时,他们可以在低温中窝在店门口睡觉,为了成为开店时的第一名顾客,有时只是为了抢一袋黄瓜。 这一切她都记得,也知道阿颖对她的好,以及亲昵的拥抱,甚至是脸颊上的亲吻。 但纵使是亲吻,也没有办法带给她强烈的心跳,没有办法让她为了他而悸动! “放开我。”挣开他环抱住自己的双手,她正视着他。 “小乔?”何颖有点不可思议,“你哭了?为什么会……” 小乔是从来不哭的女孩啊! “我是个爱哭鬼,一直都是。”她吸了吸鼻子,很抱歉的说:“我们之间,只是兄妹……没有办法再发展下去的。” 何颖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去年她生日时,他们明明约定好三年后要在育幼院结婚的!“你骗人……你来这里就变了!” 是啊,她变了。 泪水不停滚落,乔安琳缓缓向后退。 她的心不知何时就已系在沈继身上,那个曾经在远处观察她,看起来不苟言笑,冰冷无情,内心却似火般温暖的男子。 从以前到现在,她想要的东西,都得靠自己去挣来。 就算恋爱,也不该改变。 “对不起。”挤出一丝笑容,她头也不回的奔跑离开,目标是西面的走廊尽头,那间充满着沈继味道的房间。 当房门砰的被打开时,沈继着实吓了一大跳,他正在浴室里洗脸,希望自己能保持头脑清醒,维持理智。 他亲眼看见自己送的链子被扯断,看见何颖一双手拉着乔安琳,另一只手贴在她光裸的颈子上,对男人来说,无疑充满挑衅。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何颖为什么总能不受阻止的贴近她? 可他凭什么在乎?他只是她的假未婚夫,用眼睛看也知道那个男人跟小乔的关系,她也说过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正一肚子气无处发时,竟有人闯进他的房里。 他迟疑的走了出来,却看见乔安琳站在他的房里,表情慌乱。 “小乔?” 她闻声看了过去,却满脸通红,眼泪哗啦啦的滚落。 沈继急忙上前。那个男人让她哭了吗?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他的视线难以控制的落在她白皙劲项的红痕上。 一听他开口,乔安琳哭得更凶,即使咬紧唇瓣也无法克制。 “不要一直哭,跟我说怎么回事。” “你走了……”她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嘎?” “你刚刚站在门口,却离开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手揪紧衣服。 沈继移开眼神,显得有些冷淡,“我以为我打扰到你们了。” “我以为你跟崔雪霏去干么了!我往下看,你们就不见了!”她的话题突然跳掉,一脸指控。 现在沈继已经相当习惯她的跳跃式思考。“我跟雪霏?我只是送她出去。”雪霏的确是来跟他吵结婚的事情,她前些日子突然跟他告白,他有点措手不及跟愕然,但是他跟小乔的婚事已不容许改变。 就算没有父亲的遗愿,他也不可能接受。 “送他……”乔安琳连声音都哽咽了,她觉得自己像白痴!“天哪……我觉得好烦!快受不了了!” 她没有这样的经验,从未历经过这种心情的烦躁与起伏,如果这就是恋爱的话,她觉得这样的过程好痛苦! 迂回不是她的作风,要什么就得要开口,就得行动! “我原本是要请你们下来喝茶的,只是没想到碍了事。”沈继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项链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可以拿去送修的。” 深吸了一口气,乔安琳突然一步上前,二话不说就冲向他。 他根本措手不及,急忙搀扶住她,下一秒,却只意识到唇上的温暖。 乔安琳双手紧紧捧着他的脸颊,送上两片的樱红的唇,她不会接吻,只知道自己很想要叠上那两片的薄唇,而叠上之后,有点麻麻的,但是心里却还不满足。 “接吻是这样吗?”她好奇的问,一下再一下的吻着他。 “小乔……”沈继瞠目结舌,他应该阻止她的……但是他不想。 “我讨厌你有别的女人……我不喜欢她靠近你。”她紧环住他的腰,拥抱着他,“我喜欢你,沈继,我想我喜欢你。” 天哪!他简直欣喜若狂,这比合并掉一间公司还要让他激动! “我以为你跟那个何颖……他跟你那么亲密。”他忘情的回拥她。这柔软的身躯,他今日总算抱得扎实了! 乔安琳微微向后退,好让自己能看见那双再度对着她笑的眼眸。 “我好像很喜欢……很喜欢你!”她说着,泪水又自眼角滑下。 沈继不舍的以拇指抹去她的泪,轻柔的吻上她微颤的唇瓣,一步一步,慢慢的吻着她。 乔安琳全心感受着这甜美的吻,喜欢他吸吮她嘴唇时的酥麻感,更喜欢舌尖交缠的快感。 当他激动的将手伸进她衣下时,她倒抽了一口气,却无法抵抗原始的欲望。 她没有想到,沈继的每一寸触摸,他烙下的每个吻,都会让她如此的神魂颠倒,沉浸在如梦似幻的幸福当中。 尤其当他的肌肤贴上她的时,勾着他的颈子,她下意识的用更激烈的吻做回应。 她觉得她迷路了! 她在幸福的梦境中迷了路,她的身体,心灵,好像在这当中获得无上的满足,这是从未拥有的踏实感。 相信洁儿的梦再美,也不会有她这种‘身体力行’,确实获得的幸福来得令人迷醉。 “奇怪,小乔呢?”洁儿遍寻不着好友,索性跑到花圃去问姚明范。 “不知道。”连沈继也失踪了好一会儿了。 “那阿颖呢?”她也找不到。 “你可不可以闭嘴?”姚明范像是想通了什么,忽地收起公事化的笑容,换上无情的脸庞。 洁儿吓得禁声,默默坐到一旁的椅子去。 拿出手机,姚明范长指迅速按了几下,进入音乐程式,按下了播放键,清晰可辨的声音自蓝牙耳机里传入。 “反正有两百亿可以拿耶,当打工也很赚啊!而且你是笨蛋吗?我是好野人的女儿,未来是超级好野人耶,回去干么?” “两百亿?天哪~你会继承遗产!” “嗯哼,那当然,两百亿我还瞧不上眼咧,整个集团通通是我的!” 瞧不起两百亿?整个集团通通是她的?姚明范紧紧握着手机,嘴唇抿成一直线。 他之前相当担心沈继,怀疑乔安琳,所以大胆的在她房里装设窃听器,果然事实证明了一切。 她会抢走沈继的一切-他十几年来努力的一切,他的人生。 或许,他应该积极一点,不快点为好友把害虫除掉,只怕会得不偿失! 第七章 拒绝任何沟通与解释,何颖在吵架当天就收拾行李离开,乔安琳打了几通电话到他台中的住处没人接,联络育幼院也说他没回去,打他的手机,则直接进入语音信箱。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等他主动来找她。 此时婚礼的筹备已进入最后的阶段,刘光耀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医生们也都不抱乐观。 “哇哇-”两个女生站在花园里,看见婚礼设计师将布置花园的雕像摆进来时,一同尖叫起来。 婚礼设计师愕然的看着她们,不明白那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的意思。 “她们一向都这样,你要把花环架上,她们会叫得更大声。”沈继倒是从容不迫,带着笑看向她们,严格说起来,是只看向乔安琳一个人。 “小乔,你看!这是真的雕像耶!”洁儿跑到一尊石膏像边,一脸赞赏。 “真的假的?不是说婚礼要简单隆重吗?”这叫简单?整个花园都重新翻修了! 洁儿偷偷瞄了她一眼,脸颊红扑扑的,然后窃笑起来。 “你干么?”莫名其妙笑什么劲? “小乔,你真的要结婚了耶!好快喔!”快到她都头昏了,育幼院的大家也都吓呆了。 “好像是耶,我也没想到。”她转着眼珠子,却一脸快乐,“没办法啊,刘老头希望越快越好!” “是刘先生希望,还是你呀?”洁儿故意睁着一双无邪的眼,冲着她诡笑。 乔安琳霎时红了脸,赶紧直起身子,佯装没事的往旁边落跑。 “干么害羞啊?你明明喜欢沈大哥!”洁儿轻快的蹦跳着跟上,刻意在好友身边绕,“最近你好像都没有回房间睡耶,都跟沈大哥在一起吗?” 唔……乔安琳斜瞪了她一眼。纯洁如她,这种话怎么说得那么自然啦! 是啦,她是跟沈继睡在一起,那有什么办法,天气这么冷,两个人睡一张床比较温暖啊……而且,而且要是半夜还要走回来,那多冻人? 更何况……沈继整夜都搂着她,她要怎么离开嘛! “呵呵呵……天哪!小乔,你脸好红喔!”洁儿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极了,“你在想什么事啊,这么害羞?” “楚洁儿!你给我闭嘴!”乔安琳恼羞成怒的回头,直想挖个地洞钻。 “怎么回事?姐妹吵架了吗?”站在不远处的沈继走了过来,“小乔,你脸怎么了?” “不要问!”她迅速抬起右手臂遮住脸,娇嚷道。 “嘻!沈大哥,我问她是不是也急着想结婚啊,而且她最近都没有回房间,好像都跟你睡在一起耶!”洁儿自然的重复了一次方才的话,结果采得第二个脸红的果实。 沈继轻咳了声,假装清喉咙,赶紧背对洁儿往未婚妻走去。 “你还不是一样脸红了!”乔安琳很不给面子的指着他笑出声。 “少跟着闹!”他有点无奈,大方的将她抓过来,在她发上一吻再吻。 哇喔……好害羞喔!洁儿双手掩脸,为了防止自己变成电灯泡,她决定迅速退散,反正这里好玩的事还有很多。 那个恐怖的姚明范好像来了,去找他聊聊天好了。 望着洁儿自动远去的背影,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她说话一向那么……直接吗?” “那叫白目吧?她超爱幻想的,总是以为自己是小公主!”乔安琳自然的偎向他,“不过太不懂人情世故了,连十岁的小孩都说过她呆!” “很可爱。”他打人内心这么想。 小乔已经是很率真的类型了,但是楚洁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个性太憨直,加上育幼院上上下下保护过当,她几乎除了学校之外,没有跟社会或是外界有过太大的接触,所以活在一个梦幻的象牙塔里,虽然负面的意思是太过封闭,介她的天真却有抚慰人心的作用。 而且行动的用意与目的都非常明显,像只要明范一来,她便会立刻放下所有有趣的事物,跑去黏他。 “那我呢?不可爱吗?”即使是洁儿,她也不想沈继开口赞美,这就是爱情中的独占心吧。 “你?亲爱的,你跟可爱八竿子打不着吧?”撇开婉转的用语,他促狭的用最真诚的字句对待她。“你来台北之前,几个人说过你可爱?” “我不想理你了!”真是讨厌!乔安琳没好气的甩开他,迳自往前走去。 “我喜欢你又不是取决你可不可爱。”沈继倒是轻松的跟在她后头,硬是拉住她的手。“我喜欢你的直接,喜欢你的多变……”他连她的一个眼神都喜欢。 闻言,乔安琳才停下脚步,回头瞧着他,还微微噘着嘴,像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补救话语。 “好吧!我的确不可爱。”她不得不说,以前自己只有‘恰查某’这种形容词而已。 沈继微笑上前,两个人依偎着往宅邸方向去。下午他要带她去挑家具,他的房间够大,也该让她住进来了。 “你不觉得这个婚礼太夸张了吗?”乔安琳倏地回首,望着后头忙碌的工人们皱眉。 他好脾气的安抚。“我已经从简了。” “我觉得好铺张喔,找间教堂请几个人来见证不就得了。”玛特琳都这样说,他们的育幼院就是一间教堂,布置一下就能用的。 “我希望让全世界都看见我的新娘子。”他疼惜的吻上她的脸颊。 乔安琳因他的轻吻而脸颊微痒,忍不住笑出声,止住脚步,侧身面对他,手臂环绕他的颈子,自动回吻。 沈继好爱她那种含羞带怯的表情,正因为她的外表是那么的强悍,所以当她出现娇羞神情时,更加容易醉人。 他最爱床第间的她,喜欢她白净的肌肤因他而泛红,喜欢她为他迷蒙意识,喜欢她不断低喃他的名字,从柔软的身躯到坚强的心灵,他每一丝感情都被她紧紧扣住。 最近她很爱吻他,常常藉机‘练习’,总是信誓旦旦的说,终有一天,要换她吻得他意乱情迷,换她让他扔下意识。 呵……身为男人,他不但不反对,还很期待。 只是她生涩的吻技在他的分数栏依旧到不了及格边缘,但看在她很努力的份上,一开始他总会不动声色的任她胡来,等情欲被挑起时,才会转为攻击。 而只要他转守为攻,她便永远只有举白旗的份。 “我投降了……”抵着他的胸膛,乔安琳泛红的唇喘着气。“你怎么那么厉害啦!” 沈继不禁失笑,他爱死她的赞美。 “我在等投降的一天喔,乔安琳小姐。”激将法对她而言,永远都有效。 “你等着吧!”她不服输的鼓起颊,却又被他趁势偷得一吻。 两个人甜甜蜜蜜,如胶似漆的模样,整栋宅邸的佣人们看得都相当欣悦,尤其是周管家,他打小看着沈继长大,虽然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跟崔雪霏小姐也曾过从甚密,但就是没办法看到少爷有如此放松的笑容。 上前,再次告知姚明范已经来了,但沈继也再一次的不想理会。 他已经听够了明范的劝说,他把小乔定位成心机美人,认定她是利用绝艳的外貌与新颖的个性诱他陷入爱情陷阱当中,但他从不认为小乔有这等心机,何况她真的想要整个光耀集团又如何?光耀集团本来就该是属于她的。 小俩口回到屋子里搭了件外套,便驱车离开宅邸,挑明范站在出口,望着远去的车子,心里充满担忧,担心挚友越陷越深。 “姚先生,你要不要吃蛋糕?”后头传来洁儿的嗓音,“我跟你说,沈大哥帮小乔准备的甜点都超超超级好吃喔!” 透过玻璃窗的倒影,姚明范瞪了她一眼。 可洁儿却压根没看见。“有钱人好好喔,每天都有这么好吃的蛋糕可以吃!”她跟小乔一挂的,对甜点情有独钟。 “你戏演够了没,楚小姐?”姚明范简直忍无可忍,“你们为什么总要装成天真的模样呢?” 明明就是贪婪的豺狼虎豹! “咦?”洁儿听不懂,但是却被他的神情给吓着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对谁都笑咪咪的,每次面对她时,就会露出那种恐怖的表情? 姚明范迅速别过头,直接离开,不愿再看到她。 他得赶快行动,一定还有机会,阻止这些人夺去沈继的一切! “你会不会觉得太快了?” 当走到第二间家具行时,乔安琳突然出了声。 沈继手拿报告文件,身边还跟了秘书,他从不浪费时间,她挑衣柜的空档,他便处理公事。 “你第二家就想决定了吗?是太快了点。”他只瞥了衣柜一眼。没有现代感又笨重,不适合。 低首,他翻了下一页。 “我是说我们的事。”她没好气的走过来,一把将他手中的文件抽走,塞给秘书。 秘书已被训练得很精,一接过文件便火速退下。 “我们的事?”沈继微蹙眉。小乔的神情认真,那是不好的徵兆。 “你不觉得我们进展太快一点吗?好像才刚交往,就要结婚了。” “严格说起来,我们本来连交往都没有就要结婚了。”他拉过她,微笑说:“而且你还准备帮我生小孩。” “那是,那是有原因的啊!”她红了脸,“而且那时说的生孩子是要用人工受孕的方式!” “哦?现在也是人工受孕啊。”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全程都是‘人工’耶!” “闭嘴!”她打他,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沈继哈哈大笑。最近又发觉逗弄她的乐趣,虽然她看起来总是大刺刺的,但是,谈到感情话题就非常容易害羞。 乔安琳索性将他拉坐下来,大胆的坐在他腿上,反正目前他们已经把这家家具店包了,秘书也非常称职的站在外头,阻止其他人进入。 “你怎么了,不安心吗?一点都不像你。” “怎么不像我?我也是会烦恼的好吗!”咬着唇,她玩着他的衬衫,手指头悄悄溜进扣子中的缝隙里,触摸他的胸肌,“我没有想到会爱上你,所以对我而言,这一切的进展快到我来不及反应。” 原本是为了两百亿,但是她没料到跟沈继会产生激烈的情感。 “那就慢慢适应,你的适应力一向很好,我对你有信心。”抓住她作乱的小手,他安抚着。 “那你呢?”她反扣住他的手腕,“你不会觉得我们之间太快了吗?你真的就这样决定是我了吗?” 沈继的双眼里映着怀里的女人,她留着一头黑色长发,拥有一双黑色的眼珠,正不安的瞧着他,想知道他的想法。 他想的是,人海茫茫,自己竟然可以遇到一个让他心生羁绊的女子,能够让他的心为她狂跳,叫他舍不得松手,从此他原本孤寂的世界多了缤纷,会为了她展开笑颜,甚至能够把过去为了公事废寝忘食的精神转移到这个女人的身上。 牵肠挂肚,只有乔安琳有本事让他魂牵梦萦。 他由衷感谢父亲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让他们相识,进而互相吸引,然后以婚约为前提,先获得了她的心。 所以他的想法再简单不过了,他感激那纸婚约,现在他的心里只能放进乔安琳一个人,希望天天都能这样拥抱她,看着她,所以,他才要她快点住进他房里。 “除了你之外,没有第二个人选。”心中满满的爱他没有选择全说出口,只是吻上她的手,“我还巴不得明天就是婚礼,把你娶进门呢。” “沈继……”她感动万分,啾了他前额一下,却还嘴硬的挖苦。“你做生意都这么躁进喔!” “我的眼光一向精准,没有错过。”他自豪得很。 乔安琳想法单纯,一旦解开她的疑虑后,不安的感觉顿时消失,于是她很快地在家具店里挑中了个小柜子,紧接着到下一间选购别的用品。 不过一切如沈继所料,两个小时后,厌倦挑选东西了,她看得眼都花了! “没关系,我请设计师把先挑的东西画个草图。”他拉着她往外走,“我们去吃东西,休息一下。” “好!”听见吃东西,乔安琳向来反应热烈。“我可以挑吗?” “可以啊,想吃什么就点。”她的要求他从不会拒绝。 “我可以吃比萨吗?”她亮着一双饥渴的眼睛,恳求的看着他,“我知道一家比萨吃到饱的店-” “吃到饱?”不吃下午茶没关系,但选吃到饱的店?他紧皱眉头,怀疑那种店家的品质。 “我都查好了!”她飞快地从皮包里拿出一小张摺得方正的纸条,“地址在这里,就在国父纪念馆对面!” 她还查好了?难怪最近常窝在电脑前不走。 “你想吃比萨没问题,不过我知道一间更好吃的。”吃到饱的餐厅,绝对不合他大少爷的口味,“那里不但是现做的,而且要吃一片比萨都得排队!” “咦?真的啊?”乔安琳某方面也很好骗。 “是啊,我们这就过去,如果你想逛国父纪念馆,我们吃饱了再去逛。”他趁机用眼尾瞥向秘书,后者很称职的赶紧打电话联络该位名主厨。 “可是要排队的东西会不会很贵啊?”她挑眉,讨厌乱花钱。 “怎么会呢?你不是说以前你都在店家前面彻夜排队?”只为了一袋小黄瓜,他听了实在心疼。 “对啊……哇!大特价吗?可是我们现在去排队来得及吗?”一思及大特价,乔安琳急忙就想冲。 “来得及,我早就派人去排队了,也换了礼券,所以什么时候去都可以。”沈继胡诌得头头是道。 节俭的确是种美德,但太过也不好,她是他所爱的女人,是刘光耀的独生女,理应过着优渥舒适的生活,不能再像以前一样。 “吃饭前,我们去挑婚戒如何?”扣着她光溜溜的指头,他一直觉得那儿应该还要一枚戒指。 “嘎?不要了吧……你上次带我去百货公司已经买了不少东西了。”自己的东西有越来越多,越用越贵的趋势,扣掉上次被阿颖拔掉的项链,还有四条在珠宝盒里,加上十副耳环,三枚戒指…… “我现在挑的是婚戒,不一样。” 婚戒啊……乔安琳悄悄的咽了口口水,对她来说,这一切还是好不真实。 二十岁的她,近三个月前的某一天早上,被一辆加长型轿车吓醒后直奔台北,现在……却要结婚了? “随便一个戒指就好了……反正重要的是意义。” 沈继凝望着她,她的知足让他一直很欣赏。 就是因为她如此不奢求,他才会想要给她更多,更好的东西。 “好,就挑个简单的。”再怎样,也要两克拉以上。 甜甜的点了头,对她而言,就算中是路边摊的一个小戒指,也能意义非凡,就像当年何颖曾给她一个玩具戒指,她就相当珍惜,直到它被同学扔到水沟里,再也找不到为止。 “我想要在戒指里面刻字。”偎进他怀里,她半撒娇的说。 玛特琳有一枚戒指,里面就有刻字呢。 “要刻什么?”他在她耳衅低问,“我还不知道你的英文名字。” “joy。”她高举起手,想像戒圈里的字-tony loves joy。 joy……沈继将自己埋进她的发间。玛特琳修女取了一个最符合她的英文名字,欢乐的joy。 “forever。”他在她掌心上,一字一字的写着。 乔安琳仰首,将唇仰送上前。 感谢玛特琳,将小乔送到了这里,给了他所谓的天堂。 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天堂。沈继满足的在心里道谢着。 第八章 夜阑人静,从窗户可以瞧见今晚的月儿,上弦月,约莫初五。 刘光耀意外地睁开双眼,他一直在作梦,好梦恶梦应有尽有,每一次以为自己醒来时却发现那其实是另一场梦。 就这么反反覆覆,他沦陷在恶梦当中。 突地,有个声响让他惊醒,他张开眼,看着熟悉的房间,望向窗外如钩新月,还有静寂无声的家里。他到现在仍不确定是否还在梦境里头,只感觉到意识相当的清醒。 房内有一线光亮照进,他听见有人开了门。 是看护吗?还是继儿?皱着眉,他的直觉反应是闭上双眼。 乔安琳蹑手蹑脚的溜到病房里,只有这个全家几乎都熟睡的时刻,她才会偷溜进来。 “嗨!”她搬了张椅子坐下来,对床上的老人打招呼。“我们上一次讲到哪里?嗯……我看看。” 她从口袋里拿出小笔记本,藉由微弱的灯光翻阅着,刘光耀只能听见翻书的声音。 “喔,我找到了,讲到我小学毕业前。”她缩起双脚,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在跟你讲毕业那年发生什么大事时,我想先跟你说一件事。” 嗯?刘光耀有点紧张,他开始觉得这一切都不是梦,因为这女人的声音很像是那天,养子说找到宝贝女儿时,在他床前那个女人的声音。 他不能乱动,但感觉到有人压上了他的床,他的枕边。 乔安琳的确是趴在他枕边,像讲悄悄话一样,用气音缓慢的说着。 “我跟沈继上床了。” 什么?!刘光耀吓了一跳,心跳仪器显示心跳加快。 “咦?”注意到跳动变快的心跳,乔安琳吓得越过他的身子,用手指敲着仪器。“嘘嘘!小声点!你心跳那么快干么啦?又不是你跟他上床!” 什么东西!这丫头跟继儿在一起了?她叫什么来着…..乔、乔….. 乔安琳?! “你听得见吗?嘿哟!刘先生?”乔安琳很认真的在他耳边叫唤。“玛特琳说得真对耶!虽然人是昏迷的,但其实听得见,不过以前我跟你讲事情你反应都没这么大,今天怎么了?嘻….你也祝福我跟沈继对吧?哈哈!” 她自个儿讲得很开心,索性就跪在床边,趴在床上讲故事了。 “我跟你说,我现在觉得很幸福…..幸福到好不真实。”她露出一脸甜美的笑容,枕着自己的手背,“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男生…...其实有啦,我很喜欢阿颖,但是那种喜欢,跟对沈继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叫爱啊,傻丫头。 “我猜那是爱情吧?我谈恋爱了耶!”她咯咯笑个不停。“没想到像我这种没人要的女孩也会有恋爱的一天呢?” 谁说你会没人要?刘光耀不赞同的皱起眉。 “你没醒过,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圣心赫赫有名的小乔,很会打架,而且绝对不服输,抢食物跟抢资源比谁都狠,谁要是欺负我们育幼院的孩子,我就拿铁棒找谁拚命!” .......咳!如果是这样,真的有待考虑。 “光凭我是孤儿这点,就没人敢喜欢我了,而且要喜欢我得付出可怕的代价喔!”她又偷偷在刘光耀耳边说:“要帮我还育幼院的债务,还有照顾三十几个人。” 啧!难怪没人要,不会假装是平凡人家,等对方爱上了,再好好谈正事吗?总是要先掩饰一下嘛!根本没有生意细胞!刘光耀只差没摇头了。 “不过,沈继应该有办法吧?”她耸了耸肩。“但是如果我照你说的,就能得到两百亿,那时候我谁也不需要了。” 呆瓜,没有人可以只拥有财富,而没有爱情的。 “我对于你只把我当生孩子工具这件事,依旧耿耿于怀,所以一开始都半夜溜来骂你,想看看你到底是怎样的冷血动物。”乔安琳现下却皱了朵如蜜般的笑靥,“不过.....如果不是你这样的想法,就不会找到我,我也就不可能跟沈继相遇,然后......” 她说到这里,自顾自的偷笑,把脸埋进曲起的双膝窃笑个不停,自然也没发现到刘光耀转过头来偷看她的小动作。 他这么做是有用意的,傻丫头啊...... 抬起头做了几个深呼吸,乔安琳又重新看向闭着眼睛的老人。 “然后我才知道,原来被爱与爱人,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虽然我依然没有办法叫你一声爸爸,因为对我而言,你没有参与过我的人生,不过我现在要正式的谢谢你,给我一个这么美好的遭遇!” 要是她一辈子都在育幼院里,她就不会有现在这种镇日腾在云端的感觉。 “现在的我啊,要我嫁给沈继也不会觉得怎样了。”她伸长了脚,踢了踢刘光耀的身子,“所以我希望你可以醒着参加我们的婚礼喔!” 他也希望啊,麻烦不要一直踢我好吗,这丫头怎么这么粗鲁? “要醒来喔,我每天晚上都会找时间来给你睡眠治疗!”说着她又趴到他枕边去。“不醒来就叫你刘老头、刘恶魔!商业界给你起了什么.....喔,刘石头!” 把一连串难听的绰号都骂完后,她才满意的重回自己的椅子。 “那我们继续上次的话题,我小学毕业那年可精彩了!隔壁班有两个男生,自以为人高马大,家里又开宾士就很了不起,特别喜欢找我们圣心的麻烦!毕业典礼那天,还故意把我的礼服给弄湿,害我不能穿! “不过我哪有那么好惹,我带剪刀冲向他们,两个大男生当场吓得屁滚尿流,有个壮壮的还尿湿裤子耶!”她哈哈笑了起来。“我其实只是要把他们的衣服也剪破而已,超夸张的!” 忽地,门外又传出了声音,这次的开门声很轻,门被打开一道小缝。 “啊!” “你果然在这里。”是沈继沉稳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我在这里?”他不是睡得很熟吗? 斜倚门边,他勾唇,似笑非笑的说:“你从搬进来住之后就很常跑来找父亲,真以为在我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我会不知道?” 乔安琳听了脸色阵青阵白,她真的还以为都没人知道! “你今天来找父亲说什么?”周管家说,上次讲到小学五年级。 “我来讲我小学毕业.......”她突然一顿,然后不怀好意的魅笑。“我跟他说,我们在一起了!” 沈继有点惊讶,又带了点感动,迅速走向她,一把搂过。“我都还没跟他说呢。” “你根本不会说这些,你是那种不爱说心里话的人。”所以她自个儿来说。“你每次来这间房间,除了跟他对看之外,一个字都不会说。” 被说中的沈继有点尴尬,只能摸摸鼻子当没事。 “话要说出来对方才会听见,你不知道吗,刘老头可能听得见喔!”她说得振振有词,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你叫他什么?” “刘老头啊,他一天不醒来,我就这么叫他。”像是笃定刘光耀会为了这称谓醒来跟她反驳似的。 “你怎么这么叫父亲.......”他头有点痛,现在他祈求父亲最好不要听得见。 “你才怪咧,他不是娃娃亲爸吗?为什么父亲父亲的叫?怪生疏的!” 提起这个,难掩的辛酸倏地涌上。“因为我是养子,再如何,也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他说过,只有他失踪的女儿才有资格叫他爸爸。” 乔安琳登时张大了嘴,对这番言论感到相当不可思议。 既然有心收养,为什么又要对一个孩子说这种话?再怎样沈继以前也只是个小孩,他出生于家暴家庭,需要更多的温暖啊! “他把你隔开来?既然如此,当初干么要收养你!”乔安琳对刘光耀的厌恶倏地直线升高。 “是母亲坚持收养我的,我来的前五年,父亲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他说这话时竟然还笑得出来。“可是后来母亲过世后,他就对我很好了。” “是喔,怎么好法?劈头第一句告诉你不准叫他爸爸?”乔安琳明显嗤之以鼻。“他喔,有人愿意叫就该珍惜,像我,才不愿意叫他爸爸呢!” “小乔!”沈继低声制止。 “我是认真的!我没有办法叫他,因为养大我的是玛特琳,照顾我的是志工妈妈们,我的人生里没有他的存在。”如果要她这样唤他,又把玛特琳她们摆在哪里? 她做不到那促伪善的事,玛特琳说过,做任何事都要以不违背自己的心为首要。 “我不想跟你吵。”免得吵到父亲。“我们回房好吗? “干么,这么快要拐我回房间?”她戳了戳他。 “天气这么冷,干么窝在外头?”他宠溺的拥住她。“陪我回房间取暖吧。” “大色胚!”乔安琳的笑声洋溢着甜蜜,两个人悄声走出去。 关门前,沈继还对刘光耀道了声晚安。 待房内重新回归寂静,刘光耀才睁开眼,新月已然移动,只剩下尖尖一角。 他眯起眼,眼泪悄然滑落,他并不想这么对待继儿的......当初他的确反对收养一个家暴的孩子,他知道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有多深,这个孩子在不正常的环境中长大,体内很可能也潜藏着暴力危险因子,更何况,他不愿任何人代替他的孩子。 但妻子不听,她认为后天的调养与爱护可以改变一个人,他看着妻子跟继儿快乐的时光,也看过妻子一个人在婴儿房里痛哭失声,接着身体孱弱的她,很快便撒手人寰。 他的孩子没有再回来,但是妻子还是留下了一个男孩,继儿。 他没有要他姓刘,却开始对他实行精英栽培,要将他培养成一个接班人,未来能够伴他左右,扶持光耀集团。 但他是懦夫,不敢接受那孩子纯真的眼神,所以他拒绝过度的亲昵――尤其是称谓,他自私的希望只拥有小萍一个孩子! 殊不知,这样会伤到继儿,伤得极深。 其实继儿一直是他的骄傲,他刚刚应该要对他说的,现在不开口,说不定等一会儿睡去,又要陷入无止境的梦乡了。 不能睡!刘光耀睁大双眼,不!他现在应该下床去找继儿,去告诉他,他是他的儿子! 轻咳两声,尽管心里拚命挣扎,但无边的睡意却快速袭来,让他再也无法睁开双眼,眼皮沉重的阖上。 偌大的会议室里,沈继凝重的皱着眉头,听着部门主管的紧急报告,因为原物料飙涨风波,子公司似乎出现了严重的财务危机。 这是今早临时进来的报告,逼得他不得不出现在公司里,原本下午他要带乔安琳去医院做健康检查的。 乔安琳这会窝在办公室里玩电脑,跟洁儿玩着生疏的线上游戏,两个人打得不亦乐乎,一直到洁儿第十度败北,她们才因为口渴决定出去倒水喝。 经过雾面玻璃的会议室门口时,看见里面依然满满的都是人,墙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她快饿死了。 “沈大哥好像开很久耶......”洁儿也觉得气氛不大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可能......” 乔安琳看见从会议室步出的秘书,连忙拦住他。 得知果然有紧急事情发生,她也不想拗沈继陪她出门了,只不过是个检查,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她写了张纸条,告诉沈继洁儿会陪她去,请他不要担心,检查完她再回公司跟他会合。 于是司机便载着两个女孩到了贵族专属医院,为乔安琳做仔细的健康检查,按照契约上所述,首要便是生育能力的问题。 洁儿没办法跟进去,只好在外面等,她不是容易无聊的女孩,什么都可以让她分心,除了姚明范以外。很少有人能集中她的专注力。 “姚先生?”她快步走到廊底,以为自己眼花了。 姚明范怔然,回首时意外地挂着笑容。“哈啰,洁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有点担心,“你生病了吗?” “.....没有,我只是.....”他顿了一顿,“我听说沈继忙着开会,所以特地过来看看情况。” “哦~是沈大哥请你来的吧?”洁儿笑开了颜。“你放心好了,小乔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了,我在外面等她。” “是吗?那很好。”他难得温柔的拉过她。“在这里很闷吧,我让人陪你去买点零食回来吃。” “咦?可是我要陪小乔......” “有我在。”他有些急迫的把她往外送,外头待的是他的助理,“陪楚小姐去买东西,她爱吃什么就买,再送她回来。” 洁儿喜出望外的瞧着他,她就知道,其实他是个好人。 长得这样文质彬彬又有气质,怎么会是坏人呢? “姚先生!”她忽然唤住已然回首的姚明范。“谢谢你!” 深吸了一口气,姚明范再次回头,就见她露出一脸灿烂笑容,满怀感激的道谢。 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算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假笑着敷衍,接着飞快回到医院里,他有得是要事要办。 “孙医生。”进入一间办公室里,他唤了声,里头的中年医生愕然抬首。 “啊......是姚律师啊!”孙医生赶紧站起,想要打个招呼。 “不必!”他手中握着一只公文袋,交给他。“这里面的东西要麻烦你了。” “啊....”打开袋子,孙医生面有难色。“这样真的好吗?万一沈先生知道了――” “你不说,谁会知道?”姚明范温和一笑,“这件事是在帮助很多人,尤其是帮助光耀集团,拜托你了。” 他的语气不愠不火,但是孙医生很明白,自己只有照做的份。 子公司危机尚未解除,沈继每天都在公司里挑灯夜战,乔安琳也不敢去吵他,许多事开始自己来,能不打搅他就不打搅。 所以当医院的医生打电话请她亲自去看报告时,她也在没告知沈继的情况下,带着洁儿前往医院。 因为这事事关隐私,只能由她一个人看报告,洁儿必须在外头等,但她被请入孙医生的办公室时,里面奇怪的并没有人,但桌上散落着一叠病历表。 乔安琳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病历,却赫看见“崔雪霏”三个字! 她讶异的翻看,病历后头钉着一张照片,里面是个小东西......怀孕?怀孕四周? 四周是什么时候?她来台北四个月,换算起来是十六周左右......四周的话,是她已经跟沈继交往的时候,孩子的父亲是谁?为什么会...... “啊......久等了!抱歉。”后头传来孙医生的声音,他从另一个门走出来,吓得乔安琳赶紧把病历表又扔回地上。 “啊啊,怎么乱了.....等一下我再收好了。”他像是丝毫不怕病历资料外泄般,就这样让资料掉在地上也不捡。 乔安琳心里紊乱非常,脑子不受控的一直将事情往坏的方向想。 崔雪霏曾跟沈继的关系匪浅,那个时候,他们在一起吗......可是,她跟沈继那时已经....... “乔小姐?乔小姐?!”孙医生叫了她好几声。 “咦......是!是!”她回神,却依旧无法专心。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孙医生问着,心慌的乔安琳也没发现到他额旁豆大的汗水不断滴落。“我在跟你说重要的事啊!” “重要的事?”她的确没在听,她必须专心、很专心! “我记得沈先生很重视孩子的事吧?可是....”他皱起眉头,面有难色。“检查报告指出,情况不是很理想。” “......”她倏地瞪大了眼,什么意思? “你的子宫发育不良,恐怕很难受孕。”孙医生生涩的抽出一张超音波片子。让她看清楚。“因为他已经过二十岁了,要调整真的有困难,就算使用人工受孕,也无法担保子宫能够承受生儿育女的责任......” 她不能生?她无法为沈继生下孩子? 但是崔雪霏可以!她已经怀孕了! 乔安琳脸色发白,几乎没办法呼吸。 她的身体一向很好,月事也都非常顺利,为什么会不能受孕?! 下一刻,她踉跄的夺门而出,外头去而复返的洁儿一见到她那个模样,就知道大事不妙,立即冲上前挽扶住她。 “小乔!你怎么了?怎么全身都是汗?!” “我不能生.....我的子宫无法养小孩!”腿一软,乔安琳整个人跌倒在地。 “嘎?!可是、可是沈大哥不会介意这个吧?我看得出他很爱你,没有孩子可以领养啊,不一定要生!”洁儿慌乱的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但是刘光耀的遗愿是要我留下刘家的血脉!” 她心底真正害怕的是这件事,她跟沈继的一切从刘光耀的愿望开始,如果这个愿望她无法完成,所持有的幸福是否会就此消灭? 她的不安,来自于那纸依然存在,尚未改变的契约! “但是....你才是刘光耀的女儿,就算你不能生又怎样?”洁儿不清这事情对好友的轻重。“总不能让沈大哥随便找个人生啊!再如何,也不会是刘家的孩子。” “但是我被找回来,跟沈继结婚....一切前提就是刘光耀要那个孩子啊!”她全身不住的颤抖,“契约上面有说,我必须跟沈继结婚,生下孩子,我才能拿到两百亿......” 钱不是重点,一向不是,问题是那张契约上面有写,如果她不愿意结婚、无法生下孩子,她就不能跟沈继结婚,一切变成空谈、一切都...... 在走廊不远处的角落,站了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眼镜下的双眼转为凌厉。 绕了半天,她提的还是两百亿。 在这场财务危机风暴中,她可能不知道这两百亿对光耀集团有多重要,对沈继来说有多重要! “沈大哥不会在意的!即使契约那样写.....不对,怎么现在还在谈契约,你们没有把契约给毁掉?” 就是没有!她怎么没想到?她幸福过了头,忘记那契约对他们之间的杀伤力有多大,那上头甚至还有离婚条款! “谁说沈继不会在意?”姚明范终于走了出来。“他费尽千辛万苦把你找到,为的就是刘光耀的一个愿望,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姚先生!”洁儿一见到他,就像看见灯塔一样。“你、你有什么办法对不对?” 姚明范与那澄澈的双目相交,头一次,他别开了眼神。 “沈继现在忙得不可开交,这件事对他无疑只是更大的打击,我想要找个方法跟他解释。”他站到乔安琳面前,冷冷地瞧着她。 “沈大哥不会在意那个契约的!因为他跟小乔之间已经不是那么回事了!”洁儿坚信着情感会胜出。 什么不生育就毁婚,什么生完孩子就离婚这种东西,在真爱之间根本是不成立的! “不,眼镜男说得对,沈继对刘光耀的愿望很重视。”抹去泪水,藉由好友的挽扶站了起来,“他一定会无法接受,必须给他时间.......” “那你今晚先别回去,避免给他太大的刺激。”姚明范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让洁儿陪你去,有人在这里等你们。” 嗯?洁儿一头雾水接过纸条,一开展,就喜出望外的叫了起来。“是阿颖!” 上头是何颖工整的字迹,那儿有个地址,让乔安琳讶异的是,地址就位于台北市。 “住在他那边,你们两位都应该ok吧?我会再联络你们的。”姚明范微微一笑。 “我跟洁儿坐计程车......一切麻烦你了。”乔安琳只觉得人很虚弱,连站都显得费力。 姚明范以微笑颔首代表一切,让了个空间让她们离开。 走没几步,乔安琳突然止住步伐。 “姚明范。”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你知道崔雪霏怀孕了吗?” 背对着她的姚明范勾起成功的笑意,回首瞥着她。 “你觉得这是很值得讶异的事吗?” 闻言,乔安琳第一次感觉到快晕倒的无力,她紧抓着洁儿,要她快点把她带出去,不然在这窒闷的环境下,他会死掉! 临走前,洁儿还不忘看向姚明范,对他投以感激涕零的眼神。 喉头一紧,他再次避开,告诉自己他并没有做错,这全是为了保护好友,保护整个光耀集团。 第九章 何颖离开后,原本打算先回台中,但是姚明范突然出现,为他租了一间屋子,说是乔安琳的意思。 接下来,他再度接到姚明范的电话,告诉他有机会可以挽回乔安琳。 他不是傻子,嗅得出那位律师身上诡谲的气味,他确定姚明范在盘算什么,但是若他们两人的所求不谋而合,他没有拒绝的必要。 他想再试一次,小乔的心,能不能回到他身上。 “姚先生都没有打来吗?”洁儿比谁都还要紧张。 “才过一个晚上而已,你别着急。”他显得相当平静。“小乔还好吗?” “不好!昨天你带我们去吃饭时,她几乎什么都没吃,早上也只是埋在被窝中。”洁儿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我没看过这样的小乔!” “....我也是。”勾起一抹苦笑,笑中还带着自嘲。 她几乎哭了一整夜,那是伤心恐惧的泪水,他心目中的小乔......应该是勇往直前,再难过也会抹干泪水,披荆斩棘的女孩。 因为有了依靠,所以变得不再坚强吗?那表示过往的时光,他并不值得她依赖? 这一刻,他再也没有信心和力气试验小乔的心会不会回到他的身上了。因为他终于明白,他从不曾真正拥有过她的心。 他起身到房间收拾原本就简单的行李,走到房门口时,看见洁儿正在安抚裹在被单里的女人。 “洁儿,姚明范说等一下就会过来,有事找小乔谈。”他深深看了她们一眼,“我要走了。” “咦?走?走去哪里?”洁儿跳下床,连忙追了出去。 “回家。” 回去台中,或是育幼院,他还不知道,但至少这里,不再是他的归属地。 洁儿完全无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房里的乔安琳并没有出来,她已经开始恐惧,不知道姚明范会带来什么消息。 几分钟后,门铃就响了,姚明范出现在门口。 乔安琳勉强爬起身,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去,瞧见他提着黑色的皮箱,更是讨厌,总觉得里面放的都是会伤人的东西。 洁儿一颗心紧张得怦怦跳,坐在乔安琳身边紧握她的双手,而姚明范从进门后就半句不吭,只顾着搬张小椅子坐到她们对面,以一张茶几相隔。 “乔小姐,你应该记得当初签的这纸契约吧?”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放着她跟沈继当初签的契约。 她怎么可能会忘?现在重新检视上面的文字,每一个字都让乔安琳心惊胆战:一怀孕先给一百亿,生了孩子再给尾款,沈继必须立刻同意离婚,自此尔后她与刘家再无任何关系。 现在她不想离婚,也不想跟沈继分开,她可以拒绝刘家女儿的身份,但是不能够失去沈继! 至于孩子,她一千一百个愿意为沈继生下他......如果她能生的话。 “没有孩子,就没有一切。”深吸了一口气,姚明范口气平稳的说:“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这是现实,一切必须依刘光耀先生的愿望为依归。” 乔安琳脑子轰地一片空白,只能瞠着双目看他。 “这张契约上写的东西,将都不会发生。”她飞快把契约重新收回箱子,再从身上拿出一只信封。“但这是沈先生的一点心意。” 乔安琳无法动弹,一边的洁儿匆忙拿过信封,里面是一张支票,金额一千万。 “这是什么意思......”洁儿不可置信的瞪着支票看。 “意思是一切都结束了,对沈继而言,刘光耀的愿望或是孩子,都比我来得重要太多了。”乔安琳忍不住哭了出声,泪如雨下。“不能生育的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要在她耳边昵喃细语?为什么要与她耳鬓厮磨,声声句句爱她? “不可能的!沈大哥很爱你,不然他不会......” “很遗憾的,乔安琳只是个威胁。”姚明范再抽出另一张纸。 “威胁?”她眼前一片白雾,浑身颤抖着。 “你应该知道,沈继是刘光耀一手培养的接班人,他奋斗了那么久,却可能因为你这个人的出现,夺去他所有的事业与世界。”姚明范从容不迫的说着残忍话语。“如果沈继不善待于你,他怎么知道你是多大的威胁?” “你在说什么?沈大哥才不会那么想!”洁儿急忙想为沈继辩解。 乔安琳更快的握住她的手,泪流不止的摇摇头。 这还不明显吗?一旦她不能生,沈继就不要她了...... 人生的现实面,她在百货公司里,不是早就徹底上了一课吗? “那他不怕我现在夺回应该属于我的一切?”咬着唇,她压抑着哭泣的冲动问。 “契约上有载明,一旦你毁约,你一样跟刘家毫无关系。”他将另一份文件推向她。“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沈先生还是希望你签继承放弃书。” 姚明范扣着皮箱,这是招险棋,他不知道这一切对乔安琳的打击有多大,如果她能够在盛怒之余签下放弃书,就算保全了沈继。 万一没有,就他们两个之前的契约,还有场官司可以打,孰胜孰负还是个未知数。 只见乔安琳没有迟疑,立刻抄起笔,连内容都没有看仔细,就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搁在面前的,是一张写明她自愿放弃刘光耀所有遗产继承的纸张。 那是沈继的绝情,美梦的苏醒,让她徹底清醒看清这个世界的东西。 姚明范在喜悦的同时,不由得狐疑的瞥了她一眼,他没料到她会不做任何挣扎,就放弃数目庞大的遗产。 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钱吗? “还有这个,请帮我一起还给他。”乔安琳自手上拔下戒指,就搁在茶几上。 那是枚三克拉的单钻,内侧刻着tony loves joy forever. 原来他的forever,很短,只能绕手指一圈而已,一圈过后,什么都变了。 没关系,没有了tony loves forever,她还是快乐的joy,即使可能会难过一下下,但一定可以再回到那个快乐的自己的。 “我们走吧。”拉起洁儿,这里不该待了。 “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她镇定的说,归途的路就在眼前。 她就知道作梦不好......梦越美,醒来时便会越痛。 不安的幸福来自于不真实的构筑,她怎么会认为出身贫贱的自己,能够得到偶像剧主角一样的幸福生活呢? 这一切都是可笑的戏码,过去不知遭遇多少次了,为什么偏偏这一次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什么也看不清?! “乔小姐,等等!”姚明范叫住了她,把桌上的支票连同信封递上。 乔安琳瞪着那个信封,不断告诉自己人要有志气,应该把那张支票撕掉。但是.......一千万,可以对育幼院有多大的助益呢?说不定她赚一辈子,都无法获得这笔巨款。 于是她一把抽过信封,交给洁和收好。 “当做是我陪他过夜的夜渡资吧。”这是打工,只是最后,她是出卖肉体换取金钱。 握紧洁儿的手,她挺直腰杆往门口走去,临出门前,瞥了姚明范一眼,扯下颈子上的链子,松手。 她什么都不带,孑然一身的来,也如此离开。 她只是到台北做了趟旅程,之后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她还是圣心的小乔,现在她要回家了。 门关了上,镶满钻石的链坠落到地板上。 姚明范没有错过她临走前,那绝望如深渊的眼眸。 现在的沈继,应该是看着何颖昨天搂着虚弱的乔安琳的亲昵照片,在书房痛苦的喝着酒吧? 身体不舒服的她,藉由何颖支撑,本来没什么,但看在为爱生妒的人眼里,绝对不会有这种解释。 他将契约好整以暇的收好。 沈继将保有光耀集团,乔安琳也得了她最想要的钱,大家都有好处,回到原点,大可以当做拐了个弯,各自重新开始。 只是...... 乔安琳只用一千万就打发掉,是否太容易了?更令他在意的是,如果她是为了遗产而绝望,眸子里应该会有愤怒的火焰,为什么他看见的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周管家端着托盘,上头摆了一个简单的三明治及一杯高浓度黑咖啡,往书房走去。 昨夜少爷又睡在书房,自从乔小姐离开后,他就拒绝回到自己的房里睡。 “少爷。”周管家走进书房里,看见沈继躺在沙发上,满脸都是胡碴。“起床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他吃力的坐起身,皱着眉心。 “您昨晚也没吃多少,一直喝酒、很伤身体的。”把东西放上茶几,他看了眼地上散落的照片。 沈继烦燥的挥了挥手,明范说,何颖和小乔一直有在联络,何颖的离开只是一个幌子,小乔委托他帮何颖租房子,让他暂住在台北,然后又说育幼院有急用,托明范转告他,因此他先开了一张一千万的支票给她。 然后,他们带着一千万的支票,离开了。 他无法置信,小乔就这样决绝的走出他的生命。 她不是说对何颖的感觉只是兄妹,没有让她怦然心动的感觉?她不是才在自己怀中低喃他的名字,告诉他,他是她人生最美好的礼物吗? “少爷,已经好几天了,你不打算去找乔小姐吗?”周管家一一收拾那些照片。 “找她做什么?”他先灌下咖啡,才长吐一口气 :“一切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婚礼已经发布延期通知,无限期的拖下去,很多人就会明白其中的意思。 父亲上星期突然发生痉挛,一度缺氧,呼吸中止,虽然最后用仪器把命救回来了,但是医生已宣布脑死,父亲不会再醒来了。 他很遗憾无法完成父亲临死前的愿望,他只能找到乔安琳,却不能真的留下刘家的血脉,也不能留下她的人跟她的心....... “明范这几天没来吗?”自从硬撑着把子公司的危机解除后,他就拒绝见客了。 “都没有。” “我想到小乔...... 乔安琳的契约还在他手上........” 沈继沉吟着,他该不该逼她履行契约? 为刘家留下血脉、使用人工受孕,完成父亲的遗愿,为父亲了却这一椿心事? 可他相当明白这只是藉口,他想要卑鄙无耻的事情,想要用契约逼她回来,把她一辈子绑在身边。 但是这样做,只是伤害彼此。 他没有自信能抚养那个孩子,虽然那即将是他与小乔的孩子,但他不是因为爱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要是他和亲生父亲一样,失手打了他该怎么办? 因为他比谁都明白,现在他对乔安琳的恨,如同对她的爱一样深呐! “少爷想用那份契约做什么呢?”周管家的声音平和圆润。“希望乔小姐回来履行承诺,为刘家留下孩子吗?” “不.......已经不需要了。”他疲惫的抹了抹脸。“她现在再回来,只是让人更加难受而已。” “是啊,少爷,所以您根本没想过用那份契约绑住乔小姐对吧?” “从来没有。” 从一开始就没有,跟她解释父亲的愿望时,他并不打算强迫她,如果她不答应,他也会如实的跟父亲说。 当她答应时,他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欣喜能完成父亲的愿望,但一方面又很担心她答应得太过匆促,根本没考虑到后果,因此他非常注意她的反应与心理状态。 正因为如此,他不由得开始观察,慢慢地,眼神就追逐着她,再也无法离开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爱上乔安琳时,是相当兴奋的,他乐见彼此的关系从契约一跃而成真实的情感交流,让一切化为心甘情愿的付出。 结果现在,他的付出使他了解了什么叫做椎心刺骨的痛。 他烦躁、他疯狂,看着那一张张照片,看着何颖如此亲密的拥着他的女人,他就丝毫没有理智可言。 他呼吸困难、夜不成眠,无法专心面对公事与私事,就连父亲宣告脑死的当下,哀伤也比想像中浅得多,因为他花了绝大部分的心思去想着她跟何颖在做什么。 沈继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放手,可是他做不到,他没有办法迅速平整心情! “少爷,容我说句话。”周管家把一整叠照片放到茶几上。“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凭。” 紧皱着眉,他微侧首看了周管家一眼。 “就我老人家的经验,透过第三者传递讯息,总是容易有误差,不管结果再糟,都应该要面对面谈清楚。” 沈继的手放了下来,紧皱眉心,对周管家的话细细思量。 这件变故发生得突然,他的情绪无法承担并且措手不及,不过他的确没有跟小乔直接接触,一切都是透过明范告知的。 但她与何颖的暧昧、带着一千万跟戒指离开,没有再回到这个屋子,连给她的手机都停话了,这些是铁证啊,他需要再与她面对面谈些什么? 可是......明范为什么会跟踪何颖跟小乔?怎么拿到这些照片的? 他忽然想明范对乔安琳的敌意,倏地离开沙发床,开始在房里来回踱步。他她像漏了什么细节,但是拼凑不起来......不对,现在想这些都无意义,只要问自己一个清楚的问题――究竟要不要去找小乔说清楚! 横竖都是一刀,他想要一个明明白白的作案。 “周管家,你觉得这件事还有转环的余地吗?” “这就要看少爷的心态了,你是希望挽回一切,还是只要得到答案?”周管家眯着眼,站在门口,带着永远慈祥的笑容。“事情总不到说死的时候。” 沈继深吸了一口气,闭起眼,让自己平静,假装乔安琳就在这间房间里,假装她正在一旁翻着报纸,陪他办公。 这样他就能放空,屏除一切杂念,只想着自己要的东西。 “我想把小乔带回身边,她不是错过也无所谓的女人。”睁眼时,他清醒多了。“如果她选择何颖,我愿意不再纠缠她。” 周管家只是和蔼的一笑,像满意他的决定似的,恭敬的行了个礼便离开。照自己想的去做吧!沈继握紧双拳,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他都必须试一试。 反正他已经受伤了,不在乎再多割上个几刀。 “少爷――少爷!”远处,像是有人从楼梯上滚下来,尖叫的喊着他。他大步冲了出去,那是三楼传来的惊呼声,难道父亲出事了?! 楼梯间挂着一个真的摔下来的女佣,她攀在扶栏上,一双眼泪光闪闪。 “老爷他、他――” “父亲怎么了?!” “醒了!老爷他醒了!”女佣喜极而泣的说:“他刚刚突然睁开眼睛,喊着你的名字!” 沈继看着她,几秒钟后,欣喜的大笑出声。 事情还不到说死的地步是吗? 第十章 白色的长廊,明亮的灯光,象徵纯洁的白色,在这栋建筑物里,却分隔着生与死。 其中一间高级病房,躺着瘦削且脸色苍白的女人,她正含着笑,看着窗外的新生枝桠。 “玛特琳,你为什么不跟我们回育幼院去?”乔安琳没好气的坐在旁边,显得不耐烦。 “为什么要回去?这里吃得好又住得好,而且医生都会就近照顾。”玛特琳修女微微一笑。 “因为这里很贵啊!看护费也贵得要死。”洁儿漂亮的削了颗苹果,切片给她吃,“小乔怕负担不起。” “这间病房是沈先生支付的,小乔担心什么?”玛特琳毫不避讳的扬高音调。 乔安琳一听见沈这个字,就更心浮气躁。 她跟洁儿回到育幼院时,才发现玛特琳不见了,她老早就被接到贵族医院的私人病房,做了好几次化疗,甚至还开过刀,切除掉癌细胞了! 沈继一个字都没跟她说,全都是偷偷作业,几乎是她前脚上台北,他后脚这安排了一切。 事情还不只于此,他为每个孩子买了新衣服、新文具、新书包,甚至还派专人南下,让失学的孩子们复学,九月份开学时,大家都顺利入学了。除此之处,他用慈善晚会上捐出的两百万元开了一个专户,每个月生的利息,让育幼院当做生活费。 甚至请了人,每个星期至少煮两天饭给孩子们吃,维持他们的饮食营养。洁儿早就知道这一切,但是沈继交代她不能说,而她就是别人要刀不能说,她打死都不会开口的类型。 要不是玛特琳自己告诉她,她根本不会晓得沈继还希望重整育幼院,至于债务跟地权的问题,他也会找个时间处理妥当。 可那都不会是问题,她手上有一千万,可以把债务还清的! “玛特琳,我们不需要靠沈继,我能够把债务还清,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你好像很排斥沈先生?”玛特琳看了一眼洁儿,奇怪的问:“洁儿,你不是打电话回来说他们两个要结婚了?” “我不可能跟他结婚了!”像被踩到痛脚,乔安琳气愤的跳下床。“我跟沈继之间没有任何,不要再提这件事!” “小乔。”玛特琳喊住了她。“如果不想跟沈继有任何关系,你就不能用那一千万。” 乔安琳不可思议的回首看着她,为什么不能用?这是她赚来的吧? “小乔说那是她应得的。”洁儿低下了头。 “你回来后,把整间育幼院搞得乌烟瘴气,不准大家穿沈继送的衣服,把煮饭的人赶跑,现在又要我回家住,还要拒绝他的捐款?”玛特琳的口吻严厉极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动那张一千万的支票?那一样是沈继给的不是吗?” “那是我的!”乔安琳忍无可忍的靠近床边,朝她咆哮:“我全不回两百亿,难道不能拿夜渡资吗?这不能当成我陪他上床的费用吗?” 一道巴掌火辣的刮过她的脸颊,玛特琳使尽了全身的力量,狠狠挥下那痛心的一掌,乔安琳被打得吃惊又踉跄,完全无法接受的以挑衅眼神瞪视她。 “你怎么能说出那种话,又为什么要如此自贬身价?”玛特琳气得坐了起身,“回去后,立刻到天父的面前忏悔!” “为什么要?天父从没有为我们做过什么!”她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我们拚命祈祷,一样挨饿受冻,小芝发高烧时,我们什么都祈祷了,还是只能看着她死!” “小乔!”洁儿吓得站起来,她不该说那样的话,玛特琳会伤心的! “洁儿一天到晚祈祷可以找到扔掉她的父母,可以跟电视上演的一样被有钱人家找回去,可以嫁给有钱的白马王子,结果呢?我祈祷玛特琳的病可以好,希望大家三餐可以温饱,结果呢?” “大家现在都能温饱,你的祈福天父听见了。”玛特琳冷静的回答。 “那我呢?我得到什么?!我得到的是羞辱!”翻出那张支票,乔安琳红了眼。“他给我一张支票就赶我走了!” 他失去了自以为的幸福,失去了深爱的男人,离开沈继之后,她才发现她有多爱他,那不只是普通的喜欢而已,她的快乐,早就找不回来了。 她哭嚎着,发狂的把那张支票撕了个粉碎,转身就冲了出去。 洁儿倒抽了一口气,跑到她刚刚站的地方,呆呆的望着一地碎片。 “洁儿,把垃圾扫干净。”玛特琳竟像松一口气似的躺回病床。 “玛特琳!一千万没有了耶.......” “那本来就不要用,尤其小乔如果抱着那种心态,更不能用!”反正她自己都觉得那是羞辱。“我问你,小乔最近都是这样吗?脾气那么差?” “时好时坏,现在育幼院里的大家都怕死她了。”洁儿很乖的把支票碎片给扫了干净。“而且几乎都不做事,还暴饮暴食,要不然就是连着几天都不吃。” “她是不是变胖了?”玛特琳拿起苹果,一口一口的吃着。 “嗯......好像是耶,她都只吃不动啊!”她不敢说小乔还常在半夜坐在外头吹风,哭得好凄凉。 “真是有够傻.......唉。”玛特琳淡淡的说:“如果一个男人只想利用她,有必要瞒着她照顾她的家人吗?” “是呀,我也这样想。”洁儿嗫嚅着。“可是小乔好像都没有想到这点。” 如果想献殷勤,应该是巴不得邀功吧? “你别多话,她自己应该也知道。”只是不愿意面对与承认而已。 她不认为为他们做那么多事的沈继是个绝情的人,他虽然未能亲自前来,但是却非常体贴,无条件的照顾着育幼院一家大小。 就洁儿口述,她反而觉得中间者很诡异,从头到尾都是他在传话与转述,相当不真切。 “我累了,想睡一下,你跟小乔回去吧。” “好,玛特琳,你好好休息喔!”洁儿乖巧的为她盖上被子。“我们后天就来接你回去,大家正在布置耶诞节呢!” “嗯。”新的一年即将来到了啊.....安然的躺妥,玛特琳轻轻闭上眼睛。 希望未来的一年当中,每个孩子都能过得愉快。 她一定是白痴! “啊啊啊――”乔安琳抱头惨叫,她竟然把一千万支票给撕掉了! 她知道玛特琳为什么会打她,也知道把那一千万说成夜渡资是自我羞辱,如果用了那一千万,就像承认自己的低贱一样,这也就是她迟迟没有动作的原因。 回到育幼院,发现沈继做的一切,她有着说不出的感动,激动跟加倍的心痛,如果时光倒流,她会拥着他的颈子,亲吻着他,告诉他她有多欣喜若狂。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她想问的是――他为什么要为她做那多? 为什么有人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一个仅仅是生小孩工具的人做那么多,却又不告诉她?他大可以告诉她的啊,说不定她会因为这些行径,更快掉入他的陷阱,对他言听计从。 “小乔姊姊,这个我黏不到。”小萝卜头举着彩带,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去找阿强啦!”她不耐烦的挥挥手,一点儿也感受不到耶诞节的气氛。大家正为耶诞节而准备,孩子们打扫家里,将彩带挂上,上头的灯泡一年到头都挂在那儿,刚试用过,确定都还能亮。 洁儿一向掌厨,这两天她忙进忙出,一边咕哝她为什么要把沈继请来的人给赶走,要是多一个人帮忙,她不可以多学几道菜,还可以轻松点,自然又被她吼了一顿。 “小乔,颖哥哥会不会来啊?”崇拜何颖的小女生很早就在企盼了。 “嗯....不知道耶。”乔安琳拍了拍她,依照往年的情况,阿颖早就已经回来帮忙打扫了,所以这些小鬼才等得发慌吧。 现在想起阿颖,她只会觉得愧疚跟遗憾,是她从前不懂事,把对家人的爱错当成爱情,她欠阿颖一个道歉,但是想起沈继.....她的鼻头一酸,眼泪倏地滑落下来。 好想杀去台北,冲进那冰冷的玻璃屋里,抓起他的领子问他为什么! “小乔姊姊,我们把资源回收都绑也了!”又有小孩冲进来,两颊被冷风刮得通红,“赶快去换钱,换钱!” “好啦!”抹了抹泪,她强颜欢笑。 “......小乔姊姊,你在哭吗?”孩子的仰角,总是清楚的可以看见晶莹的珠光。 “没有,小乔姊姊怎么可能哭啦!”她用力打了孩子的头一下。“叫大家一起进来帮忙,快开饭了,把桌子摆好、桌巾铺好,再去帮洁儿姊姊的忙!” “是――”孩子兴高采烈的又叫又跳,但是....他刚刚真的看到小乔姊姊在流泪耶。 乔安琳走了出去,育幼院前是一大片庭园,那儿堆着孩子们扎好的纸箱用装好的保特瓶,她弯身再度确定绑得牢靠,把东西扔上推车,再将推车系在破烂小五十的后面,准备在耶诞夜拖去跟朱大婶买卖。 朱大婶那个人不信仰什么教,但每年这时去找她,她总会随手给个小礼物,自称是耶诞婆婆。 跨上摩托车时,有一个反光的东西刺得她睁不开眼,她狐疑的看了看把手,发现有条闪闪发光的项链正挂在她的油门把手上! 那条链子她不可能忘记,上头还系着镶满真钻的爱心坠饰。 乔安琳顿时倒抽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眼花,把项链拿下来反覆查看,真的就是沈继送给她的那条项链! 又修好了吗?她将坠子摆在掌心上,细细抚摸着,当初被阿颖扯断时,她好心疼呢,第二次则是在眼镜男面前扯断的,那时她是哀莫大于心死。 泪水不听话的再度滴落,掉在闪耀着光芒的爱心上头,让钻石更加明亮。 为什么这条链子会出现在这里?是眼镜男又带了什么坏消息来吗?她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 “你真的很爱哭。” 耳畔忽地有个人轻轻柔柔的这么说。 瞪大依旧在掉泪的双眼,她直愣愣的看着爱心钻链,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我想里面那一票该不知道,他们的小乔姊姊原来是个爱哭鬼吧。”那声音又出现了,话里是数不尽的温柔。“就算那个何颖或是洁儿,也没瞧过你的泪水吧?” 乔安琳缓缓直起背脊,那个声音有点沙哑,可是说话的方式...... 摩托车一震,有人坐上后座,她仓皇的想回头看,却被人由后抱了个满怀。 那个拥抱是紧 窒而激烈的,叫她动弹不得......不,她原本就已经根本动不了了。 沈继!那是沈继的声音.....他的手臂,他的气息....... “我好想你。”他拨开她的发丝,将唇贴在她的耳后,满足的摩挲着。 乔安琳双眼呆滞的凝视前方,只有泪水不停淌下。 育幼院门口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每个人都瞠目结舌,光明正大的偷看这一幕。 “进去进去!”高瘦的男人冷不防的出现,站在门口挡住大家的视线,顺便把门给带上。 “阿颖哥!”一群孩子乐翻天了,围着他又唱又跳。 何颖把两扇木门给关上,抱着扑上前的孩子们,眼神对上推着轮椅出来的玛特琳。 “你回来了。”她慈蔼的笑着。 “我回来了。”他抱起两个男生,眨了眨眼,“还顺便给小乔带了个耶诞礼物回来。” 乔安琳好不容易回过神,她眨了眨双眼,挤掉泪水,突然握紧粉拳,拚命扭动身子。 “放开我!你跑来这里做什么?”她用力掰开沈继的手,推着他。“你不是叫我滚了吗?我已经滚了!” 她终于挣开,踉踉跄跄的离开摩托车,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让沈继非常紧张,飞快地跳下车抱住她。 她睁眼瞧着面前的男人,他只是比较瘦一点点,那风范跟样貌,一样很机车的完美,让她的心跳又为他加速,不过是因为愤怒,绝对不是什么心动! “我不想失去你,我从来没有要你走的意思!”他扶着她站稳。“那都是明范的意思。” “我不听我不听!”她捂起双耳,转过身去,不想听任何藉口理由,他现在来一定有别的目的...... “小乔!”他将她的手拉了下来,几个俐落的动作中,她又被圈在他怀里。“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话!”又被箝抱住,乔安琳死命挣扎,只不过这一次,沈继没有放松力量,“你可不可以滚!我一点都不想再看见你!让我过我的生活行吗?” “那我的生活呢?”他幽幽问了一句。“没有你的生活,我要怎么度过?” “我管你.....”才要开骂,突然惊觉到他说的话很诡异,她暂时停止挣扎。“你在说什么?没有我的生活你应该可以过得更好,快点跟崔雪霏结婚吧,等肚子大了很难看。” “崔雪霏没有怀孕。” “她是千金大小姐,挺着肚子结婚也不好看,你......咦?你刚刚说什么?” “她没有怀孕,那份病历表是假造的,就是为了给你看。”这点他从孙医生那里获得证实了,他也迅速让孙医生调离那间医院。 “可是那个.....医生病历表,后面的照片我有看到.....” “一切都是假的,假的病历、套用别人的超音波照片。”他发现怀中人儿不再紧绷,才微微松开手。“故意要让你误会我,以为我跟雪霏之间还有些什么。” “你们之间本来就有什么。”她立刻瞪他。 “那是过去式,你不能一直掀我的过去来吵吧?”沈继笑了出来,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天哪,才多久不见,她的脸又被寒风吹得干裂,细嫩不再了。 “你少碰我!今天你来只是为了跟我解释崔雪霏的事吗?好,我听进去了!”她啪地打掉他的手,因为被触碰的她,会忍不住想依恋那份温柔。“你可以走了,顺便跟你说,那一千万我撕掉了,我不屑拿你的一分钱!” 她扭头就走。 “那一千万是明范告诉我,你说育幼院有急用,我才开的支票。” 咦?乔安琳停了下来,她什么时候说育幼院有急用?她跟那个眼镜男几乎没有交集吧? “就算有急用,我也不可能跟你开口,你知道我从来没跟你要过东西!”育幼院的债务她原本也打算要用两百亿去还的。 “我那时在处理子公司的事,没有心思去思考这种细节,只急着开票给明范,让他拿给你。”他叹了一口气,“结果你就拿着支票、项链、婚戒跟何颖双宿双飞了。” “我?这是天大的笑话吧!”她咻地转过身子,气急败坏地朝着他走来,“项链跟戒指我都扔给姚明范了,我才不屑要!支票明明是你开给我的,因为我不能生育就叫我滚,那一千万叫补偿金!” “看来我们的认知有出入。”他尽可能保持平和,为的是不让她再更加生气。 “而且我哪有跟阿颖双宿双飞?阿颖不见了!他比我们早一步离开后,人就消失啦!”大口喘着气,她粉拳紧握,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搞什么鬼,为什么会说我拿了项链跟戒指?姚明范那家伙――” 她忽然恍然大悟。眼镜男没有把东西拿给沈继,又说她跟阿颖离开―― “一切都是明范做的。”瞧她一脸呆样,沈继把几张照片从口袋里拿出来,“我也有错,看到这些照片就昏头了。” 乔安琳一把抢下照片,里头是何颖搂着她的样子。 “看起来很像情人搂抱。”她皱着眉,自己承认。“不过阿颖像哥哥,他都是这样......而且我那晚身体不舒服,不那样挽扶不能起。 “我知道。“不过如果可以,他希望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让何颖碰到他的女人。 乔安琳噘着嘴,浓眉全扭成一团,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但是胸口还是窒闷。 “我觉得很不爽,我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无法解决的胸口郁闷,她没好气的瞪向他,“如果是眼镜男搞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切都是为了我。”沈继眼神一沉。 明范在佣人堆里长大,因为颇受母亲喜爱,加上他们是好友,所以母亲破例给予栽培,让他们上同一所贵族小学,同一所私立的明星国、高中。但不管如何,明范“佣人小孩”的身份仍带给他许多困扰与欺侮,尤其在贵族学校里,他特别突兀,即使两人都在一起,但明范总会被轻蔑与讽刺的语气伤害。 久了,他的个性就变得不轻易相信人,除了他之外,谁也不信,也因为他们是相互扶持成长的,明范把他看得比自己更为重要。 不否认,有明范当律师,给了他很大的保障,在商场上,明范也为他打赢许多漂亮的官司,或是运用计谋得到许多案子。 而小乔的出现,可能让他不安了,他一直认为父亲气数已尽,命在旦夕,只要父亲一撒手人寰,他就会是继承人,偏偏小乔出现了。 “为了你?”乔安琳倒抽一口气 ,“他是同性恋?!” “你是想到哪里去了?”他差点没晕倒。“明范认为你会夺走我的事业,夺走光耀集团!”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以为你们有钱人都了不起吗?”乔安琳怒不可遏,用力踢了下脚边的石子。 “因为他录到这个――”拿出手机,沈继寻找到档案,以扩音的方式播放出来。 “反正有两百亿可以拿耶,当打工也很赚啊,而且你是笨蛋吗?我是好野人的女儿,未来是超级好野人耶!回去干么?” “......那当然,两百亿我还瞧不上眼咧,整个集团通通是我的!” 听完,她狠狠的抽了一口气 ,那是她跟洁儿讲电话的内容!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慌张的看向沈继,糟糕!要是她也会误会的! “我知道,你只是想表现得不在乎而已。”藉以掩饰日渐动摇的心。 撇开头,她脸上闪过一抹无措。“他就为这件事情这样对我?那个眼镜男不会亲口问吗?” “我无法怪他......他只是一味排拒人,试图保护我而已。”沈继走向她,握住她的柔荑,“不过,是他主动告诉我所有的实情。” “他良心发现?”她可不!下次见到眼镜男,她要打爆他的眼镜! 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趁着她没有反抗,抚过她的手臂,再伸手包住她的脸颊。 明范说他忘不了小乔离去前的眼神,即使想说服自己那是段虚假的爱情,但是却无法接受她会扔下价值连城的三克拉戒指,他还每日查看她有无兑现那一千万的支票,却毫无动静。 他说,他不想因为一个错误,造成好友消沉,他说,他想试着相信一次,相信那绝望的泪水,来自真心的爱。 乔安琳忘情的摩挲着那双大掌,她好想好想这种被珍惜的感觉。 沈继缓缓搭上她的肩,将她轻搂入怀,让这最爱哭的强悍女人,可以柔顺的偎上他的胸膛。 突然,乔安琳抽噎着说:“我跟你说,我签了一张不知道什么的东西,那个眼镜混帐让我签的。” “遗产放弃书。”都没看也敢签,早知道让明范带结婚证书去签好了。 “我心里还是很难受,你等一下得让我打几下出气。”她正了首,含着泪水瞪他。“你不知道我最近是怎么过的,一想到你那么狠心,我就.....” “别哭,别哭,哭多了对身体不好。”他忙着为她拭泪。“你爱打几下就打几下,就是别哭了。” “我脑子很乱,想先去送纸箱,等一下回来再跟你吵。”她喘着气,鼻子眼睛全都又红又肿。 “那种事情叫秘书去就好了,我们先进去,别吹风。”沈继迅速看了秘书一眼,后者只好领命。“我还让人煮了些外烩过来,加点菜。” “讨好我啊?” 他偷香一口。“讨好你的家人啊!再说我也没见过他们,总是要在结婚之前见见你的家长。”他很期待见到玛特琳。 还没走近门口,门便大开了,里头的桌子已经陈设好了,大红的桌巾上有许多菜肴,玛特琳就在一边含笑看着沈继,而她的身后,站着何颖。 “阿颖?!你回来啦!”乔安琳喜出望外。 “你掌心的链子,是他给我的。”沈继悄声解释。 项链跟戒指,姚明范后来交给了何颖,他说万一遇上沈继打探,只要把链子拿出来,就能证实那是乔安琳给他的。 不过强摘的瓜儿不会甜,再如何,何颖都爱过乔安琳,绝不会伤害她,所以他亲自去找沈继,把东西给了他。 洁儿嚷嚷着端上一大只烤鸡,孩子们兴奋的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沈继 就挨在乔安琳身边,吃一顿从没这么热闹过的平安夜晚餐。 “我们打算等一下吃完后,就回台北。”席间,沈继突然宣布。 “嘎?!”最大声的是乔安琳,“有必要那么快吗?” “小乔,我们原订的婚礼日期在明天。”真刚好,连延期都不必,他刚刚已经要秘书去重新发通知了。 “明.....对啊,明天!”她红了脸,“不能延一下吗?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父亲醒了。”他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情况良好,意识清醒好些天了,他说我如果没把你带回去,也就不必回去见他了。” “他醒了?哇!”她欣喜的笑了起来。“他真的醒了耶!那好,我就不必叫他刘老头了!” “小乔!”玛特琳板起脸,出声告诫。 是啊,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已经宣告脑死的病人竟然奇迹似的苏醒,而且身体机能也比之前更加正常,精神也更好。 “既然这样,就快回去吧。”玛特琳看向沈继。“我家小乔就拜托你了。” “请放心。” “等一下!沈继!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乔安琳突然拉了拉他,面有难色。“就是医生说,我、我不能.....” “那份契约我撕掉了。”包括遗产放弃书也一起作废。“另处,崔雪霏那张超音波,是孙医生拿你的去假造的。” “喔......撕掉了......”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份契约不在,她的心理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嗯?她忽然皱眉,看向吃得正开心的男人。 “拿我的超音波照片?” “嗯。”他微笑,在她碗里多夹些菜。“多吃点,你现在需要体力。” “可是那张超音波照片里面有――”她猛地大叫一声,震惊非常。“我、我、我怀孕了?!” “就跟你说孙医生的话都不能听。”明范真该看看,这样的小乔怎么可能是豺狼虎豹呢? “怀孕了!天哪!小乔!太棒了!”另一头的洁儿半斤八两的冲过来抱住好友。“医生不是说你怀孕很困难吗?这简直是奇迹!” 她没听见吗?孙医生那天说的几乎都是假.....唉,算了!沈继放弃解说,继续埋头大吃。 “真热闹啊!”拿起果汁,何颖向着玛特琳举杯。 “是啊!”玛特琳眉开眼笑的,也拿杯子碰了下他的饮料杯,“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这么幸福。” 今年的平安夜,是最热闹也最乱的一次。 洁儿喝醉后,开始把乔安琳的底全掀了出来,说她最近多么机车,脾气多差,沈继只能紧紧扣住未婚妻的手,才能制止她冲上去捂住洁儿的嘴。当小鬼头拿麦克风唱歌时,他悄悄执起她的手,重新戴上那三克拉的戒指。 “明天请你一定要嫁给我。” 她噘着嘴,装无奈的叹口气。“虽然我不是千金大小姐,但是肚子大了再结婚也很难看.....我只好答应喽!” 宠爱的搂紧她,他还是不忘语重心长的提醒。“亲爱的,你真的是千金大小姐。” “我不是,你以为我喜欢有钱人吗?” “你就是.....” “我不是!” “好好,不是就不是,嘘,别动怒.......” 反正,事实胜于雄辩嘛! 尾声 两人的婚礼的确简单隆重(对有钱人来说),一条长长的红毯,两旁全是花座跟栩栩如生的雕像,每一个花座上还挂有水晶,伴娘洁儿光看那场景,都忘记要走路了。 红毯底端是搭建的小亭,上头缀满花材,牧师便在那儿等待。 沈继原本的伴郎是姚明范,但是他选择不出席,乔安琳无所谓,她也不希望看到他,免得又是一肚子火。 玛特琳是一早由专车送上来的,她代表女方家长,虽然是病弱的身体,但今日却感觉容光焕发。 “时间快到了,宾客都已经莅临。”周管家提醒着。 乔安琳身穿白纱,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玛特琳,我要嫁人了耶!”她简直想尖叫,太不可思议了! 玛特琳呵呵笑着,为自己的孩子高兴,“真是太好了!你找到了家人,又找到了幸福。” 乔安琳笑得一脸满足,是啊,这是她作梦也想不到的。 “小乔。”这下子换沈继出现在门口。“先去跟父亲说说话。” “喔,好。”她粗鲁的撩起裙子,往门外奔去。 “乔安琳!穿高跟鞋还用跑的,你实在.....” 昨夜回来夜已深,刘光耀已经睡了,今早大家就忙着婚礼事宜,乔安琳因为睡眠不足加上怀孕初期,一忙脾气就上来,沈继还得安抚她,两个人都还没跟刘光耀说话。 其实乔安琳有点紧张,以前跟刘光耀说话时,他都是不动的,她可以说得天花乱坠,然而现在,刘光耀是坐在轮椅上头,虽然吊着点滴,但是双眼却很有神明亮的注视着她。 沈继自然的走到他面前,身为新郎的他,简直是喜上眉梢,整个人都在发光,只是他突然发现身边没人跟上来,狐疑的回头望过去。 乔安琳就卡在五步之遥的距离,笑得尴尬。 “哈啰!”她不太想靠近。“我是乔安琳,今天应该算初次见面吗?” “小乔.....”沈继无奈的走回她身边拉她。 今天的乔安琳非常美,美得让人屏息,她洋溢着幸福的笑,让她原本就已出众的外貌更加动人。 “来,过来。”刘光耀吃力的抬起枯槁的手,朝她招了招。 乔安琳迟疑了一下下,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当刘光耀握住她时,她心里只觉五味杂陈。 接着刘光耀伸出另一只手握住沈继,只是笑着,在沈继的印象中,他没看过父亲流露过如此慈祥的神情。 “你像妈妈,好有一点像我,不过比我们两个都漂亮。”刘光耀拍了拍她的手,“等了好久,终于握到这只手了!” 乔安琳只能维持笑容,真的面对刘光耀时,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二十年来,委屈你 了。” “不,我没有委屈。”她飞快回应。“我过得非常好,很快乐,也有很多家人陪伴!” 是吗?眯起双眼,刘光耀很欣慰的拍拍她。“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他又转向沈继,他醒来后,依旧没忘记那天晚上这对小俩口的对话。 “继儿,我的宝贝就交给你了。”他有千言万语想说,但面对养子时,却又说不出口。 “父亲,请您放心,我会好好珍惜小乔的。” 此时周管家上前催促,他们便转往庭园的婚礼现场。 按照程序,新人得分开走,沈继必须在红毯的那头等待新娘,而乔安琳由玛特琳陪伴着,走向红毯的那端。 “唉,我想还是这样好了。”到婚礼现场前,乔安琳忽然折了回来,“刘先生,我看还是由你跟我走红毯吧,玛特琳,可以吗?” 玛特琳笑开了颜,对她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 刘光耀诧异极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乔安琳,激动的泪水自老眼翻滚而出。 “你别这样....我只是想说,红毯都是爸爸在陪女儿走的啊....咳!那玛特琳是妈妈,所以....”红着脸,乔安琳别过头,反正就是这样啦! 当音乐响起时,新娘捧着新鲜的花束,由老泪纵横的父亲陪伴,踏上红毯,而周管家做了一个很巧妙的安排,他让玛特琳为刘光耀推轮椅,希望乔安琳的身边有父母陪伴。 到了台前,刘光耀执起失而复得的女儿的手,交人了他其实深爱的养子。 “继儿,你是我这辈子的骄傲。”冷不防的,他对沈继这么说。 沈继讶异的看着他,接着激动的红了眼眶。 父亲从来没有这样跟他说过话,他从示赞美过他,也从未说出自己在他心中的想法与地位。 “我最宝贝的女儿,跟我最骄傲的儿子。”他将新人双手交叠,拍了拍。 “父亲....”沈继的声音出现了哽咽。 乔安琳带着泪与笑,非常高兴刘光耀对丈夫说出真心话,因为他的肯定,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你应该叫我爸爸。”他微笑,将轮椅退到了一边。 闻言,再也控制不住泪水的沈继不禁落下男儿泪,短短的几个字,就足以化解他多年的心结,让他明白,自己也是被爱着的孩子。 “爱哭鬼!”妆已经哭花的新娘子还有脸说人。 “你少说两句。”他以白手套擦去泪水,却不知怎地,越擦越多。 牧师清了清喉咙,开始读起结婚誓言。 亲人交换了戒指,有点重的三克拉钻戒套在乔安琳手上,她挑高了眉,这枚戒指三进两出,也算是历经艰辛吧。 一等牧师正式宣布他们成为夫妻,现场的乐团立刻奏起音乐,宾客也报以如雷掌声。 “这下你跑不掉了。”他有种游戏终结,大获全胜的快感。 “嚣张什么嘛!”乔安琳努了努嘴,心里说不出的甜。“不过真好....你从今可以大方叫他爸爸了。” 她知道,这件事对沈继来说,仅次于结婚的喜悦...或许更甚。 “你也该学着叫叫看。” “我刚讲过了。”在字里行间,顺口带一下。“要我真的喊,需要一点时间。” 她眯着眼,仰头看天,今天难得出现阳光,让寒冷的气温添了一丝暖意。 他们回首,不约而同的看向刘光耀,只见他躺在轮椅上头,脸上挂着微笑,双眼却不知何时已经阖上,干瘦的手悬挂在扶手外头,白色的手巾也掉落在地板上。 他笑着,那笑容是未见过的满足与欣慰。 乔安琳微颤着身子,豆大的泪珠掉落,赶紧握紧丈夫也在发颤的手。 玛特琳惊讶的发现这一幕,立即双手合十,为逝者祈祷。 “老爷一定在等这一刻吧。”周管家也老泪纵横,为刘光耀拾起白巾,将他垂向一边的头给扶正。 意外得知女儿的下落,老爷便吩咐少爷出动人力寻找,等在育幼院找到时,他是又惊又喜的。 但是他不久于人世,又能给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儿什么? 最后他想到了,他想,或许可以给个幸福。 让他朝思暮想的女儿,跟深爱的养子,都能够获得一份幸福。 一个月后,姚明范宣读遗嘱,光耀集团将分属于沈继与乔安琳所有,所有动产与不动产、土地跟房子,都是他们夫妻的共有财产。 刘光耀知道必须玩个手段,才能让过度沉稳的养子跟听说个性叛逆的女儿有所互动。 所以他立了个愿望,他要他们两个结婚,并且生下刘家的血脉。 听守遗嘱那天,乔安琳忍不住哭倒在丈夫怀里,连一向冷静的沈继,也再度落泪。 他们知道,这份遗产不是几百亿,不是百万坪的土地而已。 而是无价的幸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