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公子的甜心》 楔子 【楔子】 下初雪的清晨,整个城区还在沉睡。 街角已被冰封的池塘旁,一个相貌清俊的男孩独自坐着,出神的望着远方。 「超哥哥……」稚嫩的声音隐含着浓浓的撒娇意味。 正在沉思的男孩回过神来,缓缓的转头。 穿着大红色虎头斗篷的小女孩满脸欣喜的看着他,嫩嫩的脸颊被冻得通红,小嘴微噘,呼出的气都变成白色的,圆圆的眼睛微弯。 「你怎么又来了?」男孩的语调不甚热情,连好看的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他冷淡的反应吓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身体一僵,只敢低头盯着自己小小的绣鞋鞋尖,不时偷看他,却说不出话,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男孩叹口气,伸出手,「傻站着干什么?难道不会冷?」 小女孩清澈的眼睛瞬间发亮,直接扑向男孩,「超哥哥,你最好了。」 霍子超调整一下位置,让她更舒服的窝在他的怀里,「你是瞒着仆人,自己跑出来的?」虽然是疑问句,他却十分肯定。 小女孩缩了缩,好一会儿才闷闷的出声,「嗯。」 他圈住她暖暖身子的手紧了紧,「以后不要再来了,会让家里人担心的。」 「不要!」她抬起小小的脑袋,娇嫩可爱的面容皱得像包子。「超哥哥,你不要我了吗?我惹你生气了吗?」她的眼睛泛红,显得更加委屈,泪珠不值钱似的不断滑落脸颊。 「傻瓜,怎么会呢?」他无法硬下心,拉起袖子,熟练的帮她擦拭泪水。 不是不要你,而是不想让你受委屈……他又不是不知道,每次她偷偷来看他,回家之后都会挨一次训。以前是他自私,想着反正她不说,他也乐得有她陪,然而跟她相处的时间越长,越不愿意见到她落泪的模样,尤其最近他就要…… 霍子超低头,整理了下小女孩鬓边的乱发,「乖芯芮,等春天到了,超哥哥带你去看花。」 如此温柔的语气,若是让霍家佣人和所有跟霍家少爷打过交道的人听到,只怕会惊跳起来。 「现在就要看。」温芯芮还是不满意,嘟着红润的小嘴,软软的小手揪着他的衣服,眼睛清澈透亮。 霍子超心里一悸,伸手捂住那双能勾魂的明眸,温声哄道:「芯芮,你要听话。」 想锁住她,让她待在他身边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然而轻轻拍打她的背部,他同时对自己说:不可以心软,霍子超,你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能被别人绊住。 看着怀里恬然入梦的小女孩,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沉痛,尤其是温家人…… 第一章 清晨时分,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的驶出钦州温宅的大门。 马车上锦绣做的窗帘被掀开,一双大眼好奇的看着外面的世界,嗓音清脆的嚷道:「小姐,你瞧,那里有一只喜鹊……啊!能出来真好。」 车内响起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声,「绣儿,看你这副样子,好像好几年没出过府呢!」 「可不是吗?整日待在府里,哪里看得到这些风景?小姐,以后你也要常出来走走。」 小姐逸出几不可闻的叹息,「你也趁这些日子看看吧!以后恐怕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小姐……」绣儿的声音变低也变小,「王公子这么不近人情?」 「自然不是,只是日后要出门,恐怕会更困难。」小姐也不解释女子的三从四德,只是模糊的说给懵懂的丫鬟听。 马车的窗帘被一双莹白如玉的小手掀开,昏暗的车厢内露出一双明媚大眼,对车外的景色流连一番,然后放下窗帘,只那一瞥,就能看出少女几分绝美的姿色。 「怎么这副脸色?刚刚不是还挺高兴的吗?」 「哪里?我只是想到以后都没机会出来,心里憋闷得慌。」绣儿的声音有些沉闷。 「真是怪丫头,别人巴不得在府里当闲差,你可好,尽想着出去,难不成你家小姐对你不好?」 「小姐,瞧你说的!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只是……」 「行了,以后我要是有什么跑腿的工作,第一个交给你,怎么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绣儿赶紧解释。 「那是什么意思?」 「小姐,我是个丫鬟,顾不得许多,倒是你每天闷在府里,多难受?!前些日子还落了水,这一休养就是好几天下不了床,没看到外面这些景致,我替小姐觉得可惜。」 「瞧你说的,好像是我冤枉了你。好了,知道你对我好。要到城主府了,别让人瞧见,否则又要数落你……」 马车渐行渐远,街道又恢复宁静。 钦州城城主府里,所有的人都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就连平日打人不曾手软的小厮,现在托着茶盘,都能听到茶具的碰撞声。 「大……大人,请用茶。」小厮咧开嘴,在自以为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用袖子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水。 太师椅上的人依旧闭着眼,摺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背,腰间泛着金色的玉饰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显得颇为优闲,却对小厮敬的茶没有任何表示。 「混帐东西!你来端什么茶?荷叶那帮丫鬟呢?死绝了?!」胖乎乎的城主压低声音,小眼睛瞅着坐在上位的大人,一脚将下人踢翻,「还不去叫!」 小厮连声应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狭长的眼睛慢慢的睁开,流露出邪魅的光芒,瞟了眼下面的城主,清冷的嗓音淡淡的说:「王大人,茶还是免了,这个月的帐本什么时候能拿来?」 王以仁肥肥的身体抖了三抖,「这……霍大人,请你稍安勿躁,帐本……喔,帐本马上就来,那个……请容下官再去催一催,这些人办事真不俐落。」 座上的邪魅男子以扇抚额,「王大人,一盏茶时间不到,你已经催了三次。原来这就是城主大人的办事效率吗?」 听他这么一说,王以仁再也不敢提出去之类的话,只是讪讪的收起袖子,站在一边,眼睛不时的看着门口方向,似乎在期盼着谁的到来。 这时,一群妖媚的女子扭着水蛇也似的腰身,晃动出诱人的波动,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荷叶见过霍大人。」领头的女子盈盈拜倒,声音娇滴酥软,教人听得心里直痒。 王以仁像是见到救兵,呼出一口气,「还不快给大人敬茶?」 「是。」粉色的纱衣微微敞开衣襟,露出一抹鹅黄的肚兜,还有半截白玉似的藕臂,荷叶媚眼带笑的凑到男子面前,「大人,请用茶。」 浓烈的胭脂味道让邪魅男子不自觉的皱起眉头,闭上眼,没有理会。 然而荷叶也不是简单人物,眼看自己被忽略,倾身靠向他,诱人的玉团若隐若现,「大人……」 他不理,她也不动。 「禀报大人,温小姐到。」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王以仁立即面露喜色,「快请。」 座上男子的眼睛开了道缝,看见一名女子彷佛从画中走来,在众人的环绕下,缓缓步入大厅。 真是天赐的容颜!看那盈盈如玉的墨色双眸,小巧的鼻子,还有红润像花瓣的双唇,这温家女儿不愧被人说成钦州第一美女,也不知那温夫人哪里求来的福气,能生养如此可心的人儿。 「芯芮见过王伯父。」温芯芮露出淡淡的笑容,这是她一贯对人的表情,青色的纱衣细致而精巧的裹住曼妙的身姿,微微俯身。 刹那间,座上男子的眼中似乎闪过冷光。 「哎呀,芯芮,你可来了,不要多礼,都是自家人。」王以仁终于松了口气,伸手就要拉住她细嫩的手臂。 荷叶身形一抖。为何觉得身边这人散发出让人莫名恐惧的寒意?然而事已至此,她也不想退缩,只要能跟了这位大人,可是比整个钦州城的女人都要幸福呢!想着,她又唤了一声,「大人?」 这一声没让那男子有什么反应,倒是引起了温芯芮的注意。 是他! 她的笑容瞬间消失,小手紧握成拳。 居然是他! 霍子超! 城主府有名的大丫鬟几乎伏倒在他的怀里,而他竟然也欣然享受,哼,在别人家都能如此狂妄放肆,真不愧是钦州有名的浪荡公子。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射出去的眼光也更加轻蔑。 霍子超微微勾起嘴角,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很满意她的反应,也只有在他的面前,她虚假的笑容面具才会破碎。 他伸手推开荷叶,还不忘吃她豆腐,同时感觉到投射在他身上的冷光又强烈了几分。 「温小姐,好久不见。」 他不疾不徐的站起身,白色衣袍随风飘动,显示出不凡的风姿,虽是文人装束,气势却隐含着霸道。 「哪里,霍公子,你才是难得一见。」温芯芮背部僵硬,不肯向他行礼。 瞧,多么骄傲的姿态!霍子超微微眯起眼,打量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形。几年不见,他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了不少。虽然不再爱黏他这点让他有些失落,但是现在这骄傲的样子似乎更能激起他的兴趣和……愈加深沉的欲 - 望。 「霍公子,请自重!」她冷冷的开口,看着他不知不觉就要像以前一样揽住她的手。 霍子超当然不会在乎她的警告,但是也怕小女孩被刺激太过,转身逃跑,手改了个方向,缠住她垂到胸前的青丝,「自重?怎么?难道你不记得我们以前如何亲……」 她用力拍了下他的手,连忙后退数步,要与他划清界线一般远远的躲着他。 然而注定的,想躲也躲不掉。他的手隐隐作痛,有些坏心的想。 「当众调戏良家女子就是你身为皇家监察使的风范吗?」温芯芮抬高小小的下巴,只是涨红的脸庞让她看起来没什么气势。 还是个小辣椒!霍子超的眼睛闪闪发光。 她忍不住打了个颤。那……那是什么眼神?活像是要把她生吞下肚。 「王大人,你的帐本是由温小姐保管的吗?」他倏地转头,看向被冷落在一旁的王以仁。 「呃……」王以仁被眼前的情形搞晕了,看样子温霍两家不合是确有其事,现在温家日渐没落,他是不是要好好的想一想当初跟温家订的这个亲要不要继续下去?没时间细想了,他连忙回答,「是,下官不是管帐的料,就将帐本交给亲家代管了。」 「好,」霍子超合上摺扇,大步走到温芯芮的身边,「既然帐本在温小姐这里,我就不再叨扰王大人了,直接和她谈。」 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他紧抓住她的手腕,迳自带着她离开。 王以仁先是愣住,随即掐了身边小厮的胳膊一下。 「大人!」小厮吃痛的跳了起来。 「不是作梦……这两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以仁的舌头有些发直。原本跟温家结亲是为了提升实力,让自己这个憋屈的城主能跟嚣张的霍小子一拚高下,然而现在看来,竟是要娶一个霍家小子看上的人,似乎不是提升实力,而是故意惹怒了……不行,他要好好的跟夫人商量儿子与这温家闺女的亲事。 站在太师椅旁的荷叶咬牙切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刚刚被霍大人彻底的无视了,可恶的温芯芮,又是她! 当初她想诱惑王少爷,这个女人就出来搅局,跟少爷订婚,现在又要勾搭霍大人,真是太可恨了。 如果没有她,她荷叶就是钦州城最美的女子,也不会被人瞧不起。 温芯芮,你给我等着! 「喂,你放开我!」温芯芮扯着他的衣袖,脸色红窘不堪。 他们还在城主府里,他到底想干嘛? 霍子超温热的气息掠过她粉嫩的耳垂,嗓音微带磁性的说:「大庭广众之下与人拉拉扯扯就是良家女子的风范?」 他居然敢用她的话将她! 温芯芮忍不住战栗,冷冷的瞪着他,「那你还不放手?!我已经有了婚约,霍公子,你……」 不等她说完,他带着她跃上了城主府的屋顶。 「你做什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不由自主的抓紧他。干嘛突然带她来这么高的地方? 「来看看你未来的夫君。」霍子超露出冷笑,轻巧的落到城主府的后院。 「我不要!」温芯芮剧烈的挣扎着,「你放开我!」 「喔?你已经知道了?」 这时,呻 - 吟声隐隐约约从一间厢房里传出来,夹杂着刺耳又熟悉的狞笑。 「你放开我。」她闭上眼睛。 霍子超心中一痛,忍不住加重抱着她的力道,「就是这样的人,你还要嫁给他?」 这位王公子荒淫不堪的形象早已传遍了整个钦州,为何这个小女人仍旧要嫁那种人? 「这与你无关。」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他的手劲太大,勒得她有些疼。 「嘘……别哭,为这种人哭,一点都不值得。」他伸手拂去她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动作温柔,带着深深的、不易察觉的宠溺。 「你放开我。」 「别想!」他冲口而出。 温芯芮一愣,紧接着冷冷的说:「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当初是谁对还是孩子的她说等春天到了,要带她去看花?她等了一个又一个春天,等到的却是他对自己家族的步步进逼。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在她已经试着接受别人的时候,他还要出现在她的面前?他到底对她有多大的恨意,要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折磨她? 第二章 看着她眼中隐隐闪烁的水光,霍子超禁不住低下头,轻轻的攫住她水润的樱唇。 「唔……」没料到他会有这般动作,她的身子一僵,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傻傻的任由他为所欲为。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是领地尽失,方寸大乱。 他承认自己很卑鄙,无法回答她对他的责问,也知道也许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他现在的作为,可是他还是好渴望她,想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像现在这般,如猎捕,如驯服,让她为他脸红,为他失措,永远只为他一个人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 有些话,现在的他说不出口,但是放在心中早已生根抽芽,似乎他每次见到她,那发芽的苗就要冲破喉咙,说给她听。 他的舌尖突破她没有力道的牙关,汲取她甜蜜的味道,甚至不知足的与她柔软的小舌交缠,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摩挲她柔软的青丝。 温芯芮渐渐的沉溺在他略显霸道的深吻里,开始生涩的回应他。 霍子超胸腔一紧,亲吻的动作更加激烈,他的手攀上她的胸脯,柔软的触感让他呻 - 吟出声,恨不得将她揉弄进他的身体里。 这太超过了! 当他的手顺着她纤细的腰肢往下滑动的时候,她突然剧烈的挣扎,他不肯放开她,然而害怕她伤到自己,只好让她的小脑袋窝到他的肩头。 「芯芮……」他的声音嘶哑,舔吻着她小巧的耳朵,描绘着耳朵的轮廓,温柔又多情。 温芯芮身体一颤,却没有回答。 他想听她的声音,正要再说什么,却感觉肩头的衣衫一阵湿热,她单薄的身子也在轻微的颤动。 「芯芮?」他皱了皱眉头,强迫她抬起脑袋,看着她两眼通红的娇弱样子,泪珠大颗大颗的掉在他的衣衫上,好不心痛,低头吻乾她的泪水,「不要哭……不要哭……」 「讨厌,你最讨厌了。」温芯芮紧揪着他的衣襟,声音压得低低的,委屈的控诉。 「是,我最讨厌了。」霍子超无奈,最看不得她哭,而她总是因为他哭。 「我要回去了。」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盯着他的脖子,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放在她腰上的手臂猛地收紧,过了一会儿,他叹息一声,「好。」 她的心情蓦地下沉,咬了下嘴唇,「你放开我。」 霍子超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让温芯芮失望的是,他真的放开了她,虽然是慢慢的。 「芯芮……」 「也许下个月后,你应该称呼我王少夫人。」她依旧低垂着头。 「该死!」他抓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抬起她尖尖的下巴,「你在逼我。」 「霍公子,难道你没听说?下个月十五就是我……」 「你谁都不能嫁!」他面目狰狞,目光凶狠的瞪着她。 温芯芮眼中流露出嘲讽的光芒,微启唇瓣,轻轻的开口,「你凭什么命令我?」 「小姐,你没事吧?」绣儿担忧的看着失神落魄的小姐。打从小姐一个人从府里走出来,就是这般木然的神色,她真的很担心。 「没事,回府吧!」温芯芮摇摇头,唇上还留着他的气息,不看都知道唇瓣已经肿了,稍稍一碰就会感到疼。 刚刚要不是城主府里有下人路过那条幽僻的小路,她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小手揪住衣襟,好像肌肤上还有他遗留的温度,灼热的刺伤着她的心脏。 「喔。」绣儿心下疑惑,为什么未来姑爷不送小姐?可是看小姐的脸色,她还是乖乖的照做了。 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泪水又滑落温芯芮的脸颊。 我会让你知道,我有没有资格?! 他霸道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那不容拒绝的态度依旧能在她的心里掀起巨大的风浪。 她好怕,好怕他还会像以前那样闯进她的生活,撕开她精心布置的和平局面,将她软弱的样子全盘暴露出来。 而她更怕的是,他搅乱了一池春水之后,还会那样无所谓的离开…… 温家小姐被退婚了! 这消息像是风一样瞬间传遍全城,城里的百姓聚在一起讨论八卦,因为温芯芮平时给人的印象很好,所以八卦矛头纷纷指向了退婚的城主儿子,直到另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传来。 据说,温小姐是因为公然在城主大人的面前勾引霍家少爷而被退婚的。 当下让平寂了许久的钦州城炸了锅,众人议论纷纷。 霍家少爷当年拿到了皇帝的御笔匾额不说,还一举步入了官场,如今已成了皇家的监察使,地位一下子高出许多,连平日与霍府齐名的温家也不敢再与之争天下。现在连温小姐都拜倒在他的魅惑之下,真是好手段!不过也可惜她生错了地方,霍家是这么容易让她嫁进去的吗? 两家的恩怨,城里百姓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渐渐的,城里分成了两派。 支持温小姐的说,谣言!这纯粹是谣言!温小姐贤良淑雅,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肯定是哪个嫉妒温小姐的人胡乱说的。 暗恋霍少爷的叫,霍少爷的魅力果然无人能敌,连死对头的女儿都能不顾禁忌的对他动了心思,真是太厉害了。 然而无论城里如何的流言四溢,霍家和温府都没有为温芯芮被退婚一事表态。 这时,温府的大厅里,尖嘴女人站在正中央,利眼瞪着跪在祖宗牌位前的温芯芮。 「看看你的闺女干的好事!还让人退婚!真是丢死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家里的情况,能跟城主的公子成亲,别人求都求不来,她倒好,还去倒贴人家霍少爷,真是不要脸!」 性格温吞的温老爷于心不忍,但是在看见自己这个二夫人的态度,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喝茶,假装没看到身体微微颤抖的女儿。 三年前,温家大夫人暴病而亡,不到两个月,温老爷就将唯一的妾室扶正,这之间的是是非非,外人不知道,但是也足够人们闲言闲语一阵子。 二夫人也有一个女儿,只是无论相貌还是才学,都不如温芯芮,大夫人在世时,她不敢做什么,大夫人一死,她便三番两次的排挤温芯芮,打定主意要将她赶出温家,好让自己不得温老爷宠爱的女儿继承家业。 温芯芮默默的跪在祖宗牌位前,心里面对的却是母亲的牌位。 她还记得可怜的母亲临死前,被病魔折磨得不成形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泪流满面。 「芯芮,娘对不起你……都是娘不好……娘以前太好胜,害了霍家,现在这都是报应,报应……芯芮,娘没想到要报应到你身上……我可怜的女儿……」 原来娘一直都知道她跟霍子超之间的事情? 娘,我不怪你,是我太傻了,单纯的以为他也是一样喜欢我,现在我醒悟了,那个人永远不会再来找我,我们从来都没有那个缘分…… 二娘尖利的声音还在耳边叫嚣,一切都这么的不真实,温芯芮慢慢的闭上眼,什么都不想了。 退婚与否,从来不是她在乎的,而她在乎的,却从来不在乎她。 夜半,温芯芮睡得极不安稳,梦到了小时候那个孤独的坐在池塘边的霍子超,单薄又孤寂的背影让她心疼,想伸手抱住他,可是因为自己太小了,被抱住的总是她。 乖芯芮,等春天到了,超哥哥带你去看花…… 少年温柔的声音犹在耳畔,可是冬天去了又来,他终究还是食言了。 黛眉微皱,她又见到了他,沉溺在酒色笙歌里,身边总是围着这样那样的人,可是他的背影还是那么孤寂。 他不知道的是,每次她看到他喝酒喝到呕吐,就好心痛,好想过去抱住他,但是她不能。 为什么我们两家要对方呢? 为什么我要姓温?为什么你要姓霍? 说起来,温霍两家的恩怨倒也没有多么复杂的经过,只是结果惨烈了些。 当年两家同在富庶的钦州城经营酒楼,声名之显赫,不相上下,然而就是因为两家势均力敌的尴尬处境,使得他们在商业竞争中更是不择手段,想要击倒对方,拔得头筹,这期间的尔虞我诈是一般人想像不到的。 就在十年前,温霍两家又因为争夺一片土地而起了冲突,败阵下来的霍家老爷气血攻心,一夜暴毙,而体弱的霍夫人也在不久之后驾鹤西归,整个霍家只剩下一个十余岁的小少爷,那便是现在的霍子超。 可怜霍子超在目睹了双亲相继亡故后,还要面对亲友对霍家家产的垂涎,和岌岌可危的酒楼生意。 然而令温家,乃至整个钦州百姓惊讶的是,霍子超的手段之狠辣,完全不同于他父亲的温润尔雅,三两下便打发了在霍家以办丧事为名不肯走的亲友,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父亲因为念旧而不肯放手,一直拖拉霍家生意的几间酒楼转手卖掉。 霍家产业在霍子超的管理下,开始持平,接着有盈余,然而他并没有如众人所预料的对温家展开报复行动,反倒将生意拜托给霍家一个熟识的老管事后,离开钦州,不知踪影。直至几个月前他才以皇家监察使的身分回到钦州,震动了全城的百姓。他是回来报仇的吗?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疑问,可惜谁也不敢问。 霍家的产业在霍子超不在的几年里依旧有条不紊的运作着,并在他回府后有了明显的上升趋势,然而与他们一墙之隔的温家却日渐没落。 近两年温家因为失去了强势的温夫人,加上温老爷不懂经营,而他扶正的新夫人偏偏又是个胸大无脑且心性狭隘的女人,一心只想着如何充实自己的腰包,不考虑温家整个经营状况,使得温家的实力早已大不如前,入库的银两甚至不如新近在钦州开办的商家,而府里的花销却逐年增加。 老实说,温府如今也只剩下钦州两府的名头而已。 原本将温芯芮嫁入城主府,温家的打算是凭藉城主的力量回到以前的程度,王家这么一退婚,一下子打乱了温家的如意算盘,让温家人措手不及。 温芯芮被罚在自己的阁楼里闭门思过,看着手边的「女诫」,心情烦躁。 她继承了她娘的思想,从小不喜欢这些古板的东西,喜欢看野史小说,或者前朝文人留下的诗词,这使得她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令人惊讶的倔强灵魂。 可惜温夫人去世后,二夫人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名,教唆温老爷将她的那些诗集没收了。 如今她的生活也就是闲暇时绣绣花,看看风景,或者像这样对着房间里的某件东西发呆。 父亲和二娘已经在商讨她的婚事了,只因为温家二小姐也已及笄,如果她这个做姊姊的还没嫁,就要耽误妹妹,误人前程。 温芯芮忍不住想起那天霍子超说的话,同时劝戒自己,他……应该是不会来的,不想期待,不要期待。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她不想再让自己失望了。 「小姐,吃晚膳了。」绣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因为自家小姐现在是闭门思过,不能跟老爷、夫人一起用膳,每天的饭菜都是由她端到闺房。 第三章 看着托盘上越来越清淡的饭菜,她的心里酸涩不已。那帮奴才都是势力鬼,眼见大小姐不受宠,做起事来也不尽心,枉费小姐以前还对他们那么好。 可怜绣儿哪里知道,现在的佣人都是二夫人换过的,那些以前的佣人,只要被二夫人的眼线看到对温芯芮好一点,就会被赶出府。 温芯芮看见绣儿不高兴的样子,不禁扬起嘴角,「嘟着嘴做什么?都能拴头小驴了。」 「小姐,他们这么欺负你,我看了难受。」 绣儿从小便跟在温芯芮身边,原本二夫人也想把她换掉,但是遭到了温芯芮的强烈抗议,甚至闹到温老爷的面前,最后被他活了一番稀泥,事情才作罢。 温芯芮捏了捏绣儿的脸蛋,「我的好绣儿,你最近不是一直说又胖了吗?也该让你这贪嘴的丫头少吃点,等身材好了,我给你觅个好夫君。」 「小姐,我不贪这点东西,但是你的身子受不住啊!前阵子落水,留下的症状刚刚好些,不多吃点东西,补补身子,怎么能恢复?」绣儿的眼睛泛红。 「看你,像只小兔子,来嘛!陪我吃。」 绣儿无奈,平日只有她陪着小姐,虽然以前她坚持按照主仆规矩做事,但是挨不过小姐的软磨硬泡。其实在她的心里,一直当小姐是她的姊妹,不过她知道小姐身分高贵,她这般想,还算是辱没了小姐。 简单的一顿饭吃完,绣儿收拾干净后,站在小姐的身边,好几次欲言又止。 「绣儿,有什么事?」温芯芮放下手里的绣活,看着她最疼的丫鬟,「你再不说,我就要休息了。」 「小姐……」绣儿咬咬唇,「我今天去厨房,听说夫人在帮你找夫家了。」 温芯芮明显的怔了一下,接着笑说:「这有什么?让你难受成这样?」二娘一直想把她赶出温府,说起来,如果哪天二娘不做这些事情,她还会觉得惊讶。 「可是……可是夫人找的都是些……粗人。」最后那两个字,绣儿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只要一想,就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粗人也有粗人的好。」没钱没权,她嫁出去对温家也没什么用处,想必二娘找的都是些新近成名的暴发户,在钦州没有根底却有些资产的家伙。 他们能够给温府银子,温府能够给他们身分,很好的买卖,不是吗? 温芯芮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暗自叹息,温府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虽然二娘不让她沾手那些帐目,但是每当产业出了大问题,父亲总会偷偷摸摸的跟她说,然后听听她的意见。 她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恨只恨她的力量太弱,没有办法帮助父亲重振家业,眼看着温家在二娘的手中没落,却什么都不能做。 如果母亲泉下有知,一定会对她很失望吧…… 不知道是不是缺德事做多了,温芯芮被关禁闭的第五天,温家那个尖嘴夫人就病倒了。 有人说是温二夫人对温大小姐太过刻薄,被已故的温夫人惩罚;也有人说是以前温二夫人得罪了什么人,被陷害的。 不管事实如何,总之,没了温二夫人,温家很多事情都没了作决定的人。 去问温老爷,他这辈子没碰过帐本,给他看,他也分不清哪个是入库,哪个是出仓。 于是温芯芮在温老爷的授意下,缓缓的走出阁楼,原因无他,在温夫人去世之前,她曾经跟她娘学过一阵算帐,比起温二夫人那个平庸的女儿,她确实是在此时接手温家事物最为恰当的人选。 前往钱庄之前,温芯芮去跟二娘请安,那个平日张扬跋扈的女人正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她的女儿温芯芫单手支着头,打着瞌睡。 她到底没有进去打扰,不管二娘对自己多么恶劣,也是为了芯芫。 诚然芯芫无论才华还是面貌都不如她,但是她有她羡慕的地方,那就是她还有一个疼爱她的母亲,有一个完整的家。 手指在袖中握紧,温芯芮趁着眼眶染红之前匆匆离开。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那会剥夺她仅剩的自尊。 温府内室,温芯芮坐在珠帘后的贵妃椅上。这原是温二夫人为她自己特地打造的,现在坐着她最看不顺眼的人儿,若是温二夫人醒来看见,不知如何反应? 「大小姐,除了恒运钱庄、隆福客栈的掌柜,所有的人都到齐了。」 隆福客栈,原本是温家支柱产业,前两年二娘交给了她一个远房表哥打理,表面上说是自家人做事放心,实际如何,大家心知肚明。温芯芮默默的想着,而恒运钱庄的掌柜一直是娘的心腹,今日不来,却是什么用意? 她点头,向总管道谢,明眸扫过管事们表情不一的脸,暗暗思索一番。 「这些年多亏了各位才有温家如今的成就,芯芮在这里谢过大家。」她站起身,弯腰行礼。 可怜父亲没有儿子,原本这些人就不愿意在温二夫人手下干活,现在温二夫人病了,又派出一个小丫头,他们理当不以为意,她也不急,让下人将她看过的帐本递过珠帘。 「这是近三个月的帐本,我仔细看过,悦兴酒楼的掌柜可来了?」 「小老见过大小姐。」一个年近五十的老者缓缓的走出来,嘴里说着敬语,脸上却一点恭敬的神色也没有。 「张掌柜,这三个月来,温府酒楼行业盈亏互补,总的算是入帐三千两白银,看看比半年前少了一千两百两。我看过那些帐目,甚觉奇怪。你也是温府的老人了,这悦兴酒楼已经连续三个月亏空,不知你有何看法?」 张掌柜不急不恼,慢慢的说:「这两日钦州西北一直有流寇四窜,生意大不如前,还请小姐见谅。」 「喔。」温芯芮淡淡的应了声。 流寇山贼哪年不会闹上几闹?若是今天流寇来了,明天山贼又到,那生意还做是不做? 然而她没有明说,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看样子钦州西北真是个危险之地。张掌柜年事已高,留在那里倒是温府考虑不周了。这样吧!掌柜明儿个就搬到南边,总不能让外人说我温府不近人情,是不是?」 「你……」张掌柜猛地面色涨紫,神情也不复刚才那么淡然。悦兴酒楼虽说是温府的产业,但也是他张老儿经营了大半辈子的营生,如今被这个黄毛丫头端了去,他绝对不会接受。「还请大小姐别担心,小老能照顾自己。」 「张掌柜,你经营悦兴酒楼大半辈子,能有今天的成绩也是你的功劳,你的忠心,我们已经看到了,我在城南划给你一栋宅子,也算得上让你颐养天年。」眼见张掌柜还是一脸铁青,温芯芮降低声调,「听说你儿子成亲至今还没找到工作,一直在酒楼干活,这对令郎的前途可是大大的不利,我已托人在县衙门给他找了个官职,以后说起来令郎可就是拿官饷的人了。」 「温芯芮,我在悦兴管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如今一来就要赶我,好个忘恩负义的刁蛮女子!」张掌柜终于忍无可忍,他深知儿子急功好利,一直想尝尝做官的滋味,温芯芮这一出招,岂不是彻底让他儿子顺从她吗?那他这个老头如何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酒楼? 温芯芮心里一动,虽然她已经做好了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准备,但是真看着这样一个老人对自己恨之入骨、咬牙切齿的模样,仍旧心有戚戚,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温家的产业已经形成了毒瘤,不下狠手,难以切除。 一思及此,她喝口茶,润了润喉,其实也是为了掩盖自己瞬间的慌乱。 「张掌柜,我念在你是老人,别的话就不说了,昨日令郎已经将酒楼的全部帐目放到我那里了,今天也不过是通知你一声罢了。」 「你……」张掌柜还想说什么,突然身形一滞,竟然倒在地上。 温芯芮大慌,幸亏珠帘遮住了她的样子,「还不快带张掌柜下去!」 这第一刀就引出如此大的反应,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状况?看着堂下有些混乱的状况,她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苦笑不已。 不过今天这么一闹,她想要立威的目的却是达到了。 当她颤巍巍的走进闺房时,一下子便软倒在榻上。 反倒是绣儿不知从哪个多嘴的下人口里听说了自家小姐今天如何威风,兴奋的在她身边叽叽喳喳。 温芯芮的头深深埋在被子里,叹了口气。 她果然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每每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张掌柜怒瞪自己的模样,还有周围的人那冷冷的眼眸和讥诮的笑容。 冷,真的好冷。 她想到当年霍子超也是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变,才扭转了霍家的劣势。他当初做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痛苦? 他,现在在哪里? 修长的手指轻叩着紫檀木太师椅的扶手,座上男子闭着眼,睫毛微微颤动。突然,他的手指顿住,缓缓睁开狭长的眼睛,流露出邪魅的光芒。「少爷。」小厮走进来,躬身道。「嗯。」他的眼睛又闭上,「问明白了?」 「是,少爷。这两日温二夫人病得不轻,确实是温小姐在掌管温府的事情。」小厮看了看主子的神色,「如今温府的亏损已经减少了大半,扭亏为盈是指日可待的。」 霍子超扬起若有似无的笑意,「她竟然还有这般能耐。」心里想到那双明媚的眼眸,眼神蓦地深沉了几分。 小厮见到主子的脸色稍微缓和,正琢磨着要不要说下去。 「还有什么?都说出来。」他打开摺扇,貌似闲适的慢慢摇着。 「是,少爷。只是温小姐的身子原本就不大好,前几个月落水的后遗症还没好全,现在这么劳累,恐怕已经是极限了。」 霍子超的眉头微微皱起,「那日她落水的情形到底如何?你细细说来。」 「是,根据暗卫回报,那日只听到水声,下去救人时,除了温小姐,没别的人了。」 依据暗卫的描述,温小姐落水的地方是温府较为偏远的花园角落,那里温小姐鲜少涉足。要说她是自己闲逛,失足落水,恐怕没人相信。但若是真的被人推下去,怎么会一下子就不见人? 小厮正在想,突然感觉气氛变得凝重,主子刚刚因为听到有关温小姐的好消息而缓和的脸色,正一点一点阴沉下来。 到底会是谁对她下毒手?霍子超眯起眼睛。最好推她的人能藏一辈子,否则他一定让那人求生不得。 虽然现在温家的事情部落在温芯芮的身上,但是她仍然不能随意外出。原本钦州的风俗礼教不是很苛刻,可惜她前阵子闹出侮婚风波,现在要是还四处露面,她的名声将会越来越糟。 她在闺房里看帐本,说起来好笑,看帐本的本事,她大多还是跟霍子超学的。 犹记得那年她发现了池塘旁的霍子超,软磨硬泡,使尽了赖皮手段,才让他肯跟她说两句话。后来她常常偷跑出门,也不过就是为了跟他见上一面。 第四章 有一次她又在厨房王妈的帮助下偷溜出府,却见到他拿着树枝,在池塘旁的地上画拉着什么。 「超哥哥,这是什么?」她歪着脑袋,因为从小有教书先生教导,勉强能看出那是数字。「超哥哥,你在学习数字吗?」 霍子超抬起头,看了看她,「这是九九表。」小小的温芯芮懵懂的看着他,「什么东西?」这个娘亲没有教她耶!他挑了挑眉头,「你的教书先生没有教过你吗?」她连忙摇头,甜甜一笑,拉住他的袖子,「超哥哥,你教我好不好?」「我才不要,你好笨。」「不要这样嘛!教人家啦!」最后还是磨不过她的撒娇,霍子超恶狠狠的说:「我只教一遍。」虽然他是这么说,但最后还是一遍又一遍的教她如何用九九表,然后教她怎样算能更快算出结果。 温芯芮听得迷糊,然而看到他脸上纯然兴奋的表情,打从心里感到快乐。 久而久之,为了常常看到他的笑容,她也喜欢上了算术和计算盈亏。或者说,她只是喜欢他的笑容,那笑容落到算纸上,似乎都开了花。 想着想着,她落下了泪,落在手里的帐本上,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伸手将泪珠抹净,继续看着刚刚恒运钱庄送来的入库纪录。 不愧是娘亲手打理的铺子,即便娘不在了,也能一直保持着稳定的收入。现在恒运钱庄已经是钦州城最著名的钱庄了,看这样的架式,即便整个温府倒了,恒运钱庄也能生存下来。 温芯芮莹白如玉的手握紧了帐本,美丽的眼睛微微眯起,她还记得送帐本来的人是个不起眼的伙计,然而他不走正门、不通报,专门趁着她院子里没有下人的时候,直直来到她阁楼的门前,躬身等待。 而当她发现门前多了个人的时候,那伙计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他身后赫然是五个檀木箱的帐本,里面详细的记录着从母亲开办钱庄以来恒运钱庄的所有收支情况。 这是什么意思? 她召集管事们开会立威的时候,恒运钱庄没有出面,为何私下做出这种表达忠心的举动? 说实话,恒运钱庄的资产比那个被她拿来杀鸡儆猴的悦兴酒楼殷实了不知几十倍,若说恒运钱庄不甘被她管理,想要自立门户,她恐怕一点都不会惊讶。 「掌柜说,恒运永远属于小姐。」那个伙计行事稳当,说话不卑不亢。 有这样的属下,不知道那掌柜到底是什么人物? 温芯芮实在好奇极了,自从母亲去世,恒运钱庄就一直很低调,除了掌柜,没人知道钱庄的经营情况,甚至二娘曾经想将人手cha进钱庄,都被回绝。能让张扬跋扈的二娘放弃对恒运钱庄这块肥肉的管理权,看来那个掌柜真的很厉害。 今天听了那个伙计说的话,她心下有了几分凄凉的感动。她如何都想不到,这居然是娘留给自己的遗物…… 她诚心诚意,向那个似乎身怀绝技的伙计致了谢意。 「小姐,还是谢谢我家掌柜吧!」长相普通、身形沉稳的伙计淡淡一笑,旁若无人的从院子的围墙翻了出去。 温芯芮一脸愕然,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 一会儿,她将帐本放到桌上,暗暗思索着,温府一部分酒楼一直处于亏损状态,还有前些日子二娘突发奇想,开办的赌坊和一家青楼都收入微薄,虽然她现在已经很努力在挽回劣势,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是人都知道,酒楼开得越多越能赚钱。要是把那些亏损的酒楼都关闭,他们温家人也就只能在家吃自己了。 唔……现在恒运钱庄有很多现银,都是钦州百姓寄存在那里的,如果她借用一部分帮助那些酒楼重建再开张,等有了盈余再还回去……那个掌柜会同意吗? 她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对于那些被迫关闭的酒楼,她有不少想法可以帮助它们再次招揽客人,但那些想法都是建立在白花花的银子上,没有银子,一切都是空谈。 这时,绣儿定进来,「小姐,那个张掌柜已经没事了。刚刚我去送补品的时候,他还要奴婢替他谢谢小姐。」 「咦?」前两天张夫人还闹过一次上吊,怎么这么快就变了态度? 绣儿也说不清楚,倒是看见房间里的箱子,两眼直发愣,「小姐,这些箱子是哪里来的?」 「喔,那是今天来的帐本。」温芯芮顺手打开最后一个箱子,把刚刚看的帐本放进去,然后拿起另一本,令她惊讶的是,最后一本帐本并没有在箱子底,而是在箱子的一层隔板上。她心生狐疑,把帐本全数搬了出来,在绣儿的帮忙下拉开隔板,随即呆住。那是……满满一层的金锭!恒运钱庄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天,温芯芮终于还是走出了温府,只因为悦兴酒楼重新开张,她实在不放心,急切的想知道,自己对悦兴做的那些修整能不能帮助它重新兴隆起来? 坐在马车里,她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身体绷得紧紧的,不时撩起窗帘,看看走到了哪里,周围静悄悄的一片,让她心里没了底。 突然,鞭炮声,大喝声,声声钻进她的耳朵,紧接着马车一阵晃动,竟然停下了。 「小姐,前面好多人,马车挤不进去了。」绣儿看了看情况,回来跟她报告。 「可是到了?」 「是啊!小姐,酒楼前好多人呢!」 温芯芮陡然握紧双手,心儿也颤动了一下,想看向窗外,却还是不敢,小心翼翼的问:「客人……多吗?」 「多啊!小姐,好多客人还在外面排队。」绣儿兴奋的叫嚷着,「小姐,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哪家店一下子来这么多人。」 「真的很多人吗?」她的眼眸瞬间发亮,连忙掀开窗帘,映入眼帘的是百姓钻动的脑袋,每个人都看向一个地方。 马车已经走不动了,她在绣儿的搀扶下,慢慢的进到人群。 她刻意戴上面纱,遮住了天赐的容颜,美目流转,嘴角的笑意一直无法平复。 她拿出一部分的金锭,用来重修悦兴酒楼,将原来的酒楼改头换面,换成了一家素食斋,藉以打造有特色的酒楼。 为此她还花重金,请了京城年老还乡的御厨,许多人都是凭着特色酒楼和御厨的名声过来一探究竟。 素食斋在装修上用了大量的竹子,翠绿欲滴,在钦州城的灰瓦白墙中,显出独有的韵味。 温芯芮还特地拜托父亲,请来了当地的书法家为素食斋提名——悦兴竹心。 如此一变,悦兴酒楼果真又恢复了以前的盛况,甚至比往日的生意还翻了几番。 悦兴竹心的二楼是为偏好清雅环境,或身分高贵的客人准备的雅间一层,此时靠窗的座位坐着两个年轻人。 白衣公子单手支着下巴,样子颇为佣懒,邪魅的眼睛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随即看到了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温芯芮,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看来温家小姐真是不能小觑,如此一来,悦兴酒楼又成了钦州有名的餐馆。子超师弟,你钦州首富的地位受到威胁了。」身着紫纹绸长袍的男子坐在白衣公子的对面,声音略显阴柔,说出的话充满了戏谵。 霍子超干脆两只手都放到了窗框上,贪看着温芯芮兴奋的样子,随意回道:「一家人,分什么敌我?」 紫袍男子低头,恰巧看见她抬起眼眸,看向他们这边,藉着窗户,躲开了身影。「一家人看过来了。」 温芯芮还在看悦兴竹心新奇的建筑,虽然是她授意设计的,但是亲眼看到还是觉得很难以置信,当她兴奋的抬起头时,却看见霍子超大剌剌的趴在二楼窗口,脸色立刻变了。 这家伙怎么也在这里? 她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也对,悦兴竹心造成如此大的轰动,他这个死对头自然是要过来察看「敌情」。 想着,她抬起小小的下巴,骄傲的斜睨了他一眼。 可爱的小东西! 她骄傲的神情倏地让霍子超这些天来沉闷的心情一扫而光,如果不是有约定,他真想现在就冲过去,让自己的身影充满她骄傲而美丽的眼睛,然后吞噬她的一切,将她完全据为己有…… 「够了,不要大白天就用眼睛发情。」紫袍男子无奈的抚额。这个师弟以前虽然也很浪荡不堪,但是还没到看见女人就两眼放光,饿狼扑羊的地步吧?他看了眼楼下。还是说那位温小姐魅力无人能敌? 霍子超心情大好,身子靠在椅背上,「等待的果实总是甜美的。师兄,你以为呢?」 「别的我以为不了什么,不过倒是新近知道了一件跟你的果实有莫大关系的事,你有什么可以为的?」紫袍男子优闲的端起茶杯,细细的尝了一口,「好茶,嗯……极品竹叶青?想不到温小姐竟然有如此大的手笔。」 要知道,最顶级的茶叶可不是拿银子金子就能买到的,况且他只用舌尖一试,便知道这茶即便是百两黄金都难买一饼。 霍子超勾起嘴角,没说什么。 紫袍男子挑起眉头,像是突然明白了,「用茶贿赂我?」 「又或者再加上三十匹紫菱纱?」反正是前些日子皇帝给的,他拿来送人,一点也不心疼。况且本来就是给他这个爱臭美的师兄的礼物,说到底,他可是一点也不吃亏。 紫袍男子微微一笑。这个师弟果然最得他的心思。这边两人正在说着,温芯芮已经随着人群进入悦兴竹心。新任掌柜早就在一旁守候,见到她,立刻迎了上来。「大小姐,各位管事在后面等你多时了。」 「是吗?还请孙掌柜带路。」她浅浅一笑,眼睛瞥了一下二楼,靠窗的雅间门扉紧闭,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她的嘴角不易察觉的抿了下,终于扭过头去。 「这是小的荣幸。」孙掌柜躬身领路。 温芯芮也不做停留,跟着去了里间。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悦兴竹心后院郁郁葱葱的竹林之后,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二楼雅间里的霍子超猛地站起来。「该死!你怎么不早说?」他迅速离开房间。早说?早说可就看不到热闹了。紫袍男子又端起茶杯,细细的品味。 他最大的乐趣是品茶和欣赏美丽的事物,但是偶尔在这个小师弟的情事里面掺上一脚,也可以做为生活的调剂品。 子超师弟,你可不要太感谢我喔! 温芯芮正在跟管事们商讨其他已经关闭的商铺重新开张的事情。这次出来,她没有惊动别人,却还是让这些混迹商场的老人精逮个正着。 然而让她大感意外的是,此次前来悦兴竹心道贺的竟然还有隆福客栈的掌柜,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果然是表亲,二娘的这个远房表哥跟她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大小姐,多日不见,气色可好?」 真不知道这个做掌柜的男人会不会说话,这句话问出来,一下子就冷场。 第五章 温芯芮身子弱几乎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他这么一问,似乎还带着诅咒的意味。都知道他们两兄妹盼着温芯芮早死,分不得温家财产,但是不要闹到枱面上嘛! 「甚好,多谢。」温芯芮也不介意,四两拨千斤,然后不再搭理不怀好意的隆福掌柜。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肥胖的掌柜不曾见过她,自从她微笑的卸下面纱,缓步走向有珠帘遮挡的长椅,坐下之后,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就一直透过珠帘扫祝她。 温芯芮被他的目光盯得坐立不安,神经紧绷,差点没办法听清楚下面那些管事说的话。 突然,肥胖的掌柜大声嚷道:「来人啊!没见到大小姐在这里坐了很久吗?怎么还没人上茶?」想必是他口渴,故意以她的名头使唤下人。 下人赶忙端了杯茶到温芯芮的手边,喝茶确实能缓解她紧张的情绪,是以她没有计较那个掌柜喧宾夺主的行为,而是小啜了口碧绿色的茶水。 沁香的味道起初萦绕在她的舌尖,接着直直进入她心里。好茶,悦兴的新掌柜比她想像的还能干,单看这茶叶的筛选,就能看出管理者的品味。 也许是那杯茶真的起了宁神的作用,温芯芮终于能稍微泰然的面对珠帘另一边依旧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 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用手煽风,额头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面色chao红,感觉屋内比刚刚热了下少,抬眼一望,窗户是开着的,屋外的青竹随风摇曳,怎么她还是觉得热呢? 难道是旧疾复发? 「小姐?」绣儿最先注意到她的反应,轻声询问。 温芯芮蹙了蹙眉头,小腹间一股火慢慢流窜。她摇摇头,示意绣儿不要声张,然而越是拚命压抑,那股邪火越不容忽视,甚至感觉下身变得chao湿……她眼前的事物开始旋转,想要抓住什么,手却抬不起来。 这令她心惊不已,此类症状以前可没受过啊! 她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外面已经没有声响,珠帘被人撩开,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霍子超看着软绵绵的温芯芮,墨黑的眸子像是着了火。他还是来晚了吗?刚刚听说今天有人要对她不利,他就冲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该死一万递的朱毕闻,他一定要让他为今天的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然而比起那个可有可无的隆福掌柜,怀中小女人逸出的呻 - 吟让他心中一凛,药性似乎发作了。 「少爷。」霍子超的贴身小厮站在珠帘之外,「已经妥当了。」 这时,珠帘外不再有那些管事和掌柜的身影。 霍子超拦腰抱起面色越发红润的温芯芮,迳自从窗户飞了出去。 冷冷的空气打到了她发烫的面颊,她勉强睁开眼睛,身体似乎陷入了热浪当中,迷蒙的看着那张思念至极的俊颜。 「超哥哥……」 她已经烧胡涂了吗?为什么眼前会有幻觉?那个只能在梦中相亲的人,为何会如儿时一般亲昵的抱着她?他们似乎只能在幻觉与梦境中才能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抱着温芯芮飞回自家宅院的霍子超注意到她已经清醒,低头瞧见她眼眶泛红,心疼不已。 「心芮,是我。」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鼻头一酸,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前,嘤嘤哭泣。如果是梦,就不要醒,不要给她现实,让她在梦境里死掉吧! 她真的好想他。 翻身进入霍府,霍子超尽快来到他的卧房。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榻上,然而她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放开。 「心芮。」他的嗓音无奈又充满宠溺。 温芯芮抓着他,身体的灼热达到了极点,小腹一阵阵闷痛。她是要死了吧?一定是要死了,在他的怀里死掉好不好?她总是被他抛弃,在死之前,她不想再那么甘愿的让他放手了。不要离开她…… 见到她的反应,霍子超皱起眉头,知晓下在茶水里的药不会是什么致命的剧毒,否则他那身为幽林楼楼主的师兄就不会老神在在的到了最后才通知他。 温芯芮在他心中的位置,所有熟知他的人都知道。可是现在看她这个样子,像是痛苦到了极点。 他抱起她,强迫她抬起头,刚刚他就注意到她的面色不自然的泛红,还当是毒药发作,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啊……」她死命的咬住下唇,但还是逸出一声难以抑制的呻 - 吟。难道……霍子超瞳孔骤缩,拙住她的手腕,细细检查。居然真的是催情散! 这倒是他万万没想到的,那个朱毕闻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芯芮身上!他的眼神阴狠,恨不能现在将朱毕闻碎尸万段。 温芯芮的理智渐渐被春药吞噬,身体不自觉的扭动。 他隐忍不得,身体几乎是立刻起了反应。 她只感觉身下有硬物抵着她的柔软,每次碰触都能让她感受到难言的舒适,是以不住的磨蹭那里,小嘴也不断吐出让霍子超意乱情迷的呻 - 吟。 他知道要解她体内的春药,就必须找药师,可是看着她现在的模样,清丽的脸庞散发出魅人的气息,任何男人都不会对这样的她无动于衷……不行,他绝对不会让别的人接近她。 那么,就只能…… 他抱着她上了榻,放下榻前的纱帘,确保不会春光外泄。 微凉的薄唇轻轻覆上她水润的樱唇,几乎是立刻就得到了热烈的回应——生涩,但是急切。 心知她正受着春药之苦,霍子超诱哄似的用舌尖撬开她的牙齿,邀她的小舌与他共舞。 她的味道一如既往的甜蜜,他还记得那日在城主府里与她的吻,甜美的味道让他流连。 亲吻渐渐的变得野蛮,他的舌尖模仿交欢的方式,在她的口中冲撞、旋转。 …… 「芮儿,芮儿……」他的芮儿,美丽的,娇弱的,她是他的了,他的了…… 当他的喘息稍稍平定后,深怕惊到她似的,小心翼翼的抽出分 身,反手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让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伴她入眠。 他的手指轻抚着她粉嫩的脸颊,上面还有激 - 情过后尚未退去的潮红。 轻轻痒痒的触感让温芯芮舒服的发出一声呢喃,像只撒娇的小猫。 他的眸色变得更深,苦笑一声,让自己的下身离她远一些,唯恐控制不住,再来一次,他的芯芮现在累坏了,娇弱的模样也让他好不心疼,可不敢再鲁莽。 现在要怎么办呢? 他甚至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以前想过只要她开心,只要她过得幸福,他应该能够永远在她的背后保护她,支持她,可是自己的欲 - 望远比他以为的还要深沉,他等待她成熟的那日,自以为是在保护她,却是将她完全禁锢在手上,容不得别人得到分毫。 霍子超的头埋进她的颈窝,贪恋她独有的幽香。 「可怜的芯芮……」 你逃不掉了,野狼放弃最后的挣扎,跟我一起堕落吧! 温芯芮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榻边的白色纱帘,她记得自己榻上的帘子是淡淡的青色。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早上去悦兴竹心时生了怪病,甚至还产生幻觉。 扬起嘲讽的笑容,她不知道自己还在痴望什么,正要坐起身,肌肤接触到空气,激起小疙瘩。 她在意识到什么之前,已经用锦被裹住身体。她竟然没有穿衣裳,连平时夜里就寝时穿着的小衣都不在身上! 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温芯芮不解人事,但是知道未嫁女孩子不能随便裸露全身,特别是在陌生的环境里,而现在她身处的地方全然不在她熟悉的范围内。 她遇到坏人了吗?为什么她一点都记不起来? 强迫自己回忆,她却只记得让她全身战傈的火热触感,以及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发出的呻 - 吟,至于其他,全部空白。「喔……」她觉得一阵头疼,想下榻,却苦于没有衣裳:心里乱成一团。这时,房门被打开,榻前的纱帘飘动一下,有人放轻脚步向这边走来。温芯芮惊惧到了极点,身子不由自主的向角落移动。修长的手指撩开纱帘,一张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面孔出现在眼前。霍子超!「是你!」她惊叫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连忙用手捣住嘴巴。「醒了?」霍子超狭长的眼睛弯弯的,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温芯芮注意到他放肆的眼神,忍不住抱紧锦被,想到可能是他坏了自己的清白,心里除了难言的酸涩之外,还可耻的产生宽慰的情绪。 喔!她竟然一点也不恼怒…… 她为自己有这样的心情感到羞耻,不敢看向榻边的男人,红晕爬上了脸颊。 眼见那个把自己包成粽子一般的人儿,霍于超可以确信她脸上可爱的红潮不是药效,他的芯芮在害羞。 「你想把自己闷死吗?」看她一副要一辈子躲在锦被底下的样子,他忍不住失笑。 「不用你管。」温芯芮想怒吼、想发飙,但是说出来的音调像是撒娇一样轻软。 「我是不介意,不过已经申时了,你不怕温府的人来找你吗?」他撇了撇嘴,巴不得她一辈子都待在他的榻上,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全身赤裸,有如误入尘世的仙子。 申时? 她拉下锦被,探出头,直视着他。 她是辰时一刻出来的,现在已经申时了……喔,她到底昏迷了多久? 「你……」温芯芮舔了舔嘴唇,觉得有些渴。 尽管刚刚发泄过欲火,霍子超还是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愣住,眼眸瞬间变得幽深难测。 「算了,请你出去,我想……穿上衣裳。」她几乎是咬着牙说话。 他邪邪一笑,「反正都看过了……」略带轻佻的调情话语因为看到她突然泛红的鼻头而顿住。 无论如何,他就是看不得她因为他而流泪。她有了痕迹的衣裳,他已经命命侍女洗过,并且亲自耗费内力烘干了,将衣裳放在榻边。 「穿好了叫我。」他淡淡的说,随即走出房间。 直到木门关上,温芯芮才抱着充满他的气息的锦被,将刚刚压抑着的委屈哽咽发泄出来。 半晌,她默默的穿上折叠整齐的衣裳。 因为他在她睡着时,悉心擦拭过她的身子,所以她不觉得有任何黏腻不适。 将青丝梳理好,她连做几个深呼吸,才缓缓的打开房门。 霍子超就站在门外,白色衣裳衬着他瘦削的身形,显出几分清冷的潇洒,偏西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倒映出他的几分孤傲,又有几分决绝。听到门开的声音,他立刻转身。「好了?」温芯芮点点头,让他进入房间。一时之间无人说话,似乎连空气都流失了。她抓着上衣的衣角,咬了咬唇,终究还是开口,「那么,告辞了。」霍子超陡然睁大鹰眸,锁住眼前瘦弱女子强作镇定的脸庞,她苍白的脸色泄漏了她的紧张。 第六章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他硬着声音,有些难以置信的出声。她是毫不在意,还是对他恨之入骨?那样的场景,是谁都要问上一问吧!「没有。」温芯芮抬起下巴,迎接他的怒视。「我们……有过肌肤之亲了。」他冷冷的说,她不问,不代表他不答,这个女人的顽固程度超出了他的想像。 她的脸色更加惨白,身子明显的颤抖一下。 霍子超伸手想扶,却被她避开。 「心芮……」她的模样让他心软,忍不住缓和声调。 「不要叫我!」温芯芮突然尖声大叫,抬起头,眼神怨愤的看着他,「霍子超,如今温府已经没落,我娘也已故去,你还要报复我们到什么时候?」 「报复?」他身形一顿,魅惑的眼睛闪过冷光,说得很慢,口气充满了危 她不想在他的面前表现出软弱,但眼泪就是不争气的往下掉,「难道不是?霍公子,你忍了这么多年,真是让小女子佩服至极。如果公子的目的不过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大可以不必耗费这么长的时间,母债女偿,天经地义,只是今日不知公子是否心愿已了?公子若还不解气的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慢慢的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霍子超真想掐断她纤细的脖子,不过前提是他能狠得下心。她站在屋里,孱弱而又倔强的样子依旧该死的让他心疼。这个女人,怎么还会认为他是在报复她呢? 他想把她晃醒,想让她美丽的眼睛看着自己,想问她,有哪个男人为了报复,会在将近十年后的现在才玷污她的清白,才想要她的性命?要知道,他就算没有习武,她的力量也永远不可能撼动他。 等了一会儿,身边的人依旧没有动作,温芯芮缓缓的睁开眼睛,不小心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痛心,再看去,却又是满目愤怒,只是一瞬,她不禁觉得那是她眼花了。 「任凭我要杀要剐,是吗?」越是怒极,霍子超的声音越阴冷而平静,「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他装作没看到她几欲昏倒的模样。 「你到底要怎样?」他果然是在报复她,难道从一开始他认同她的亲近,就已经在进行他的报复计划?温芯芮倔强得忍住剧烈的心痛,灵魂被他的话击碎,只剩下躯壳,其他的什么都不剩。 「出去!」他闭上眼,不想看见她眼中对他的恨意,不想再伤害她,但是天知道,她这副模样已经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了,刚刚两人那么契合的相融似乎只是他的一个梦,转眼间,就被这个女人狠狠的践踏。 她呼吸一窒,接着露出嘲讽的笑容,「你不是嫌太便宜我了吗?」 杀死她吧!一刀捅进她的身体,她什么都没有,剥除了倔强的外壳后,剩下的只有一颗残碎的心。 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叫你出去!」他额头的青筋暴起,显然是忍耐到了极限。温芯芮撇了撇嘴角,与他对视两秒,终于转身离开。「该死!」霍子超一拳击向墙壁,墙上出现鲜红的血液。 当他缓缓的张开手掌时,才发现刚刚他的拳头握得太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硬生生揠出伤口,鲜血直流。 又半个月过去了,温二夫人的身体恢复健康,生龙活虎了起来。如果不是她的脸色依旧不太自然,真不相信这个在悦兴竹心叫嚣的女人才刚生了一场病。 她来悦兴竹心找碴几乎是必然的,在温芯芮管理温家产业的这一个月,以悦兴竹心为首的几家重新开张的酒楼迅速崛起,虽然这在外人的眼里觉得对温家有极大的好处,但是对温二夫人来讲却是莫大的威胁。 她没有料到那个小丫头竟然有这般手段,短短的时间内全数扭转了温家一直亏损的收益。现在这些在温芯芮手上得到重生的商铺都不愿意再归她这个温二夫人管理了,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放? 更让她气愤和心慌的是,她那个掌管隆福客栈的远房表哥前两天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在回家的路上,硬生生被人闱了,至今不敢再出门。这使得温二夫人的后台一下子垮了半边,再想独揽大权,可要掂掂自己的斤两。 她不甘心温芯芮就这样夺走自己掌管了多年的财权,但是也只能忍气吞声,除了偶尔去那些酒楼,仗恃着温家夫人的身分找碴以外,半点有用的作为也没有。 这天,温芯芮又一次从恒运钱庄失望而归,她一直想当面谢谢那个给了她莫大帮助的神秘掌柜,可惜几次去都没见到人,反倒是那些下人见到她,都露出古怪的神色。 她那天见到恒运钱庄的伙计不仅身怀绝技,而且神态不凡,所以也没觉得去了恒运钱庄还会被当作大小姐对待,但是令她想不到的是,那些下人看她的眼神既不是像送帐本的伙计那般无所谓,也不是恭敬、不是嘲弄,而是好奇,还带着一点点不明所以的畏惧。 畏惧?这家钱庄有不少家丁和打手,甚至连个伙计都能飞檐走壁,他们畏惧她这个小女子做什么? 温芯芮想了好久,还是想不明白。 这时,她身边的丫鬟提醒她,老爷在书房里等她很久了,她点了点头,走向书房。 自从她遭遇了霍子超那件事之后,就有意无意的疏远了绣儿,想起更早时她的离奇落水,她知道那不是自己失足,而是被推下去的。以前不觉得,可是现在想想,那时候绣儿确实不在她身边,还有几次绣儿总是离开她身边好长的时间,却也不向她说明去了哪里。这次她被霍子超掳了去,绣儿明明就在她身边,可是并没有将她被人掳走的事告诉别人,甚至在她回到温府后,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伺候她。 这些都让她对绣儿产生了怀疑,从小跟着自己的绣儿,会不会是霍子超早早就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或者是……终结她生命的人? 她不敢想,现在的她已经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纵然那天她对霍子超说愿以死谢罪,但是勇气在那时已经用完,现在一想到身边有个人想要取她的性命,她就觉得恐惧。 很快的,温芯芮来到书房,看到父亲破天荒的没有在吟诗作画,而是满面愁容的坐在书桌后,不知道想着什么。 父亲的这般神情,她也只有在母亲病重时见过。世人都说温老爷有一双会相女人的眼睛,连娶的两个女人都自愿挑起重担,不管意图是什么,总之,他一辈子不知道辛苦为何物。 现在看他紧皱眉头的模样,她反倒不着急了。 「爹。」她施了一礼。 「芮儿,你可来了。」温老爷连忙扶起她,「快来看看这个。」 温芯芮挑了挑眉头,已经习惯了温老爷的行事风格,不管她这个女儿在外面多苦多累,他从不过问,唯一关心的就是让他担忧的事情。 「这是今年商会的请柬?」 钦州每年都会有一个商会,是很久以前钦州经商的祖先留下来的传统,后来温霍两家对立,商会的举办权就在这两家轮流,而且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温家举办商会,霍家不会去,霍家举办时,温家也不会参与。 可是今年该是霍家举办商会了,为何会有请柬送到温府? 虽然温老爷只是个挂名的老板,但是到底还是家里的主子,请柬自然是送到他的手里。 温芯芮看着那张刺眼的金边请柬,想到前两天发生的事…… 「父亲的身子最近不好,还是少出门比较好,免得受凉,得不偿失。」 听了女儿的话,温老爷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又乐呵呵的继续他未完成的画作。 从父亲那里告退,温芯芮回到自己的房间,绣儿张罗晚饭去了,她倚在窗边,暗自思忖,应该如何应对霍子超这突如其来的「战帖」? 迎战似乎是必须的,无论如何,温家没有避让霍家的道理,可是如何在发生那件事后面对霍子超,却是她现在最大的难题。 心中的期待和难堪交织在一起,纠结得她心都痛了。不见他,她度日如年;见他,她心如刀绞,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半晌,她抬起头,暗自握拳。如果他们注定要争斗的话,她也愿意以这样的方式和他一起,哪怕只是痴缠一辈子,足矣。 用过晚饭,温芯芮便让绣儿回房休息,没有绣儿在耳边吱吱喳喳的夜晚太过安静,而她在如此静谧的夜晚心思繁杂,依旧无法专心看帐本,想着早早就寝,却在榻上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 蓦地,她瞧见这晚的月色美好,终于放弃近乎自虐的强迫入眠,披上衣服,来到院子,坐着看月亮。 不知不觉又到了一个月的十五,这月盘又大又圆,明亮温柔,像母亲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 突然,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她下意识的抬头,脸色瞬间苍白。 「你……」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身边,赫然是身形瘦削但清俊挺拔的霍家公子。 霍子超半掩着魅惑的眼眸,「温小姐,夜寒露重,还是早点休息吧!」 温芯芮猛然站起身,「你来这里做什么?」他进出她家的院子竟然没有惊动护卫,这太令人感到不安了。 他不让她远离他,上前一步,逼近她的面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娇嫩的肌肤上,一缕清淡的幽香飘进他的鼻腔。 「过几日的商会,你务必要到。」 温芯芮瞪大眼睛,「你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你让我去,我就要去?」她想要撇开头,避开他的气息,无奈他箝制住她的下巴,让她动弹不得。「放开我!」 「不。」霍子超眸色转暗,手臂搂住她的腰肢,将她带进怀里。 「放……唔……」红唇被人吻住,温芯芮身子一僵,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待她开始反抗时,他干脆反剪她的双手,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加深这个吻。 她逃脱不得,只感觉唇上炽热一片,心脏激烈的跳动。 他的气息霸道得不容许她感应别的事物,他的吻对她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她痛恨自己软弱的同时,仍旧无法阻止自己陷入他制造的意乱情迷中。 不知道是谁先放柔了动作,原本激烈如撕咬的吻变得缠绵而绝望,霍子超吻过温芯芮殷红欲滴的唇 办,沿着她的脸颊往下移动,吸吮她的颈子。 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铁钳般的手臂,以及那没有丝毫掩饰的情欲味道,她忍不住轻吟出声,身子越来越热,好像有一把火在她的体内无情的燃烧,直烧得她两腿发软,如果不是他拦着,只怕她早就瘫坐在地上。 感应到怀中人儿的变化,霍子超怜惜的圈抱着她,一手轻轻撩开她额头微微汗湿的发丝,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她柔嫩的脸颊。 第七章 他想要她了,很想,很想,自从那日两人决裂以来,他总是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的看着他们曾经欢好的床榻,她的身影将他的脑海完全占据却不自知,他突然有些怨,怨她的不解风情,怨她的横加指责,他承认他没给她听取解释的机会,但是她竟然连那一丁点的信任都不给他,让叱吒商界、无人能敌的他更加无措。 而他却一边怨着她,一边疯狂的想她,想她甜美的声音,想她的冰肌玉肤,还想她在迷乱的巅峰之际凝望着他的目光。 他们明明是相知的,为什么要强迫分离呢? 温芯芮迷蒙的看着他伸手抹去她唇边的银丝,然后那修长的手指又放进他的口中。 …… 下腹的酸麻逐渐变得强烈,预告着更加汹涌的潮流即将到达,温芯芮咬着唇,尽力不尖叫出声。 当甬 道又一次开始紧缩的时候,他扣着她的细腰,直起上身,以愈加深入的姿势和她交合,粗鲁的爱抚着她私密的部位。 终于,一道闪电猛地划过两人的脑海,耳畔似乎有烟花爆裂的声音。 温芯芮吟哦一声,便昏了过去。 清晨,阳光从窗缝洒了进来,满室浓腻的欢爱气味还没有散去。 温芯芮呼出一口气,身子疲软,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睛,转头一看,身边空无一人,一片冰凉。 那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突如其来的苦涩漫上心头,她的头埋在残留着他的味道的被褥间,任由泪水渗进锦被。 为什么她总是被他抛弃?可恶!太可恶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想她就过来如此这般一番,第二天又不见踪影,这是他的报复吗? 她忍不住捶打枕头,而最可恶的还是自己,竟然像个浪荡下作的女人一般跟他交媾。 「小姐,」绣儿在门外听到屋里有声音,出声呼唤,「可要漱洗?」 温芯芮抬出头,强忍着身子的酸痛,哽声开口,「放着吧!我自己来就好。」 「是。」绣儿应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声响。 她起身下床,将自己打理妥当,没有唤任何一个丫头,梳了个简单的髻就出门,抬眼看到绣儿立在门外。 「不是让你下去吗?怎么还在这里?」她口气轻淡的问,言语间的疏离清晰可闻。 绣儿猛然跪在地上,「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饶了我吧!」 温芯芮心头一震,险些站不稳,定了定心神,闭上眼,很快又睁开,「你随我进屋。」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绣儿怯怯的跟上,嗅到屋内没有散去的香腻气息也没有半点惊愕,这让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的温芯芮心下凉了半截。 「说吧!」她坐下,青葱般的手指抚着太阳穴,显然疲累到了极点。 双手紧抓着衣摆,绣儿有些窘迫,咬着唇,大大的眼睛雾气蒙蒙,一副小孩子做错事的模样,「我只当小姐不愿嫁给王家少爷,是因为……因为霍公子,小姐明明那么喜欢霍公子,而且我也看得出霍公子对小姐极好,况且这几日二夫人又跟老爷说你的婚事了……你……」她没再说下去。 温芯芮也不想听了,曾几何时,她的小丫鬟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是啊!她心心念念的人永远都是那一个,可是,他呢?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不挂心,让她如何面对自己这般卑微的感情? 「对我极好?那又如何呢?」她挤出凄婉的笑容,背过身子,「罢了,你下去吧!不用来伺候我了,愿意跟谁……就跟谁去吧!」 她心思烦杂,站起身,迳自走出房间。 不是她对绣儿狠心,只是这丫鬟打小跟着自己,自己什么心思自然瞒不过她,她无法面对自己如此赤luo的感情,而打发了绣儿,无非是想自欺欺人的相信自己早已不爱他罢了,如今,她也只能自欺欺人了。 「小姐!」绣儿跪倒在地上,泪眼朦胧,「小姐,原谅绣儿吧……」 几日后,同生客栈。 「小姐,已经到了。」新来的丫鬟忍不住出声唤她。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去? 温芯芮蹙起眉头,缓步下了马车。这个新来的人到底不如绣儿可心,竟然没礼貌的打断她的心思。她暗自摇头,明天让温叔再换掉,找个温顺点的。 抬眼看到同生客栈的区额时,她不自觉的扬起自嘲的笑容。 关于商会内容,温芯芮仔细揣摩过,觉得这次八成是霍子超想让霍温两家联手,只因为随着近日皇帝打通了各个重要行道,使得许多商人涌向钦州这个未被开发的商业重镇,意欲在此地进行商业往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这对钦州的商人是一次挑战,而霍温两家联手无疑让钦州本上商人在这场竞争中占有优势地位。 和霍家联手,对现在的温家来说,是一件有利无弊的事,所以为了温家,她必须来参加商会。 温芯芮暗暗给自己打气,在新丫鬟的陪伴下,走进同生客栈。 这家客栈吸引了五湖四海的客人,她一次也没有进来过,对里面的装饰布置非常感兴趣,明媚的眼睛一直四处张望。 一楼的风格略显粗犷,适合江湖中人把酒言欢。二楼的风格显得雅趣,适合文人墨客饮酒赋诗。三楼一半是客房,一半是相对隐密的雅间,适合身分高贵或是有要事商谈的客人。四楼则全部是客房。 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温芯芮来到五楼。 整个五楼只有一个房间,至少看起来只有一个房间。宽大的房间整齐而又松散的摆着高级桌椅,似乎是霍子超专门为举办钦州商会准备的。 由于之前所有的与会者对此次商会的内容大多有耳闻,是以温芯芮的出现并没有引来多少关注。来这里的人都是各个商铺的管事,如果连自己的好奇心都管不住,他们也就不用在商场混了。 「温小姐,别来无恙?」芊芊丝绸庄的女老板开口,清亮的嗓音略带娇媚。 场内只有两个女人,温芯芮和她。 别看她身姿妖娆,行事圆滑,其实年纪比温芯芮也大不了多少。 温芯芮对这个钦州有名的女商人向往已久,只是经营不同领域,两人交往不深,是以当宋芊芊主动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她立刻含笑回应,「宋老板,好久不见。」 宋芊芊露出灿烂的笑容,「看样子今年钦州要变天了。」这句话既是指温霍两家可以预见的合作,也是指温芯芮竟然不顾礼义廉耻在公开场合露面。 往年商会只有豪放爽朗的末芊芊一个女人,她在商场早就练就了厚脸皮,任由那些脑筋死板的夫子人前人后的骂她放浪不堪,搔首弄姿,仍旧出入满是男人的场合,谈论丝绸进价,桑蚕质量,甚至还跟着马队跑到北方,只为了扩大丝绸在北方的销路。 今年温芯芮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也出面来「男人的世界」,足够让那些被仁义礼教荼毒到脑残的卫道人士吐血三升,感叹世事无常。 温芯芮装作没听出她话语中的深意,「天怎么变,宋老板还是钦州第一丝绸商,这可是变不了的。」她态度谦和,语调真诚,只是抬头看着宋芊芊时,眼中流露出促狭的笑意。 宋芊芊大笑,不指望自己刚刚的话能让温芯芮做多大的改变,只是这丫头比她预想的聪明许多,表面上说着客套的话,私下却直爽的向她表示了解自己的意思。 好可心的人儿!她眯起眼睛,已经能理解霍家公子为什么总是在背后有意无意的帮衬着温家了。 这时,五楼安静了下来。 温芯芮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到霍子超步履优雅的走了过来。 他的长发懒散的甩在身后,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有在看到温芯芮之际,眼眸闪闪发亮。 因为还对于跟他同处一室感到局促不安,所以温芯芮没有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 精明如宋芊芊,自然不会放过这点细节,轻声的说:「温小姐,霍家公子可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呢!」手掌钦州大半的财产不说,还身兼皇职,加上出众的相貌和谪仙一般的气质,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里,都不会被忽略。 温芯芮淡然一笑,「自然,霍公子才华出众,钦州能有今天,多亏了他,还有宋老板这样的人物呢!」这话说得极为恭维,然而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让人觉得情真意切,没有半点矫揉造作。 宋芊芊抿着唇,但笑不语。 霍子超示意众人坐下后,在温芯芮的身边坐下。 因为这次商会的主旨并非如以前一样只是单纯的交际,而是为了商讨今后钦州商界的大事,是以每个与会者都摆出严肃的表情,乃至于整个会场显得十分压抑。 温芯芮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她这还是第一次参加商会,多少感觉有些局促。 刚刚霍子超坐下后,让他的侍从宣布了商会开始,接着正式公布钦州要迎来大量商人的消息,然而令她有些放松又失望的是,他不再说话,任由那些老头大声讨论。 宋芊芊没有参与,转头,颇有兴味的看着温芯芮,「温小姐,对于这次商人齐聚钦州城,你有什么看法?」 温芯芮思索一下,展颜笑道:「不失为一件好事。」对于商人来说,扩大经营才是发展之道,固守成规只会自寻死路,倒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寻找更大的商机,一跃进入更上层的领域。 宋芊芊微怔,稍微收敛调笑的神色,若有所思的低垂着头,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钦州有温小姐这般妙人,真是一大幸事。」 温芯芮已将注意力转向别处,听到她说话,马上看向她,却不明了她的意思,只得礼貌性的回以一笑。 霍子超徐徐张开邪魅的眼睛,目光一扫,状似无意的在温芯芮的脸上顿了顿,懒洋洋的开口,「各位。」 会场里的人立刻闭上嘴,一片静默。 「皇上有意将处在边境的钦州做为两国交易的商业中心,这对于我们是个难得的机遇。」 一个长须老者缓步上前,「霍大人,老朽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机遇。各地商人齐聚钦州,肯定是要争夺货源和客源,这对我们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啊!」 当下,附和声此起彼落。 温芯芮心里发紧,抬头看着霍子超的神色,深怕他着了恼。 然而霍子超丝毫不恼,甚至嘴角还略微扬起,「李掌柜可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外地商旅自然会造成客源和货源的紧缩,但是这也会刺激我们往更好的方面发展,如果在自己家还立不住脚的话,我们要如何将生意发展到九州各地?」 温芯芮皱起眉头,敏感的发现商会的人并不是完全信服霍子超,当他说完这番话后,她看到不只一个人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还有……」霍子超刚要说些什么,蓦地停下,皱起眉头,看向楼梯处。店小二不知道在说什么,声音越来越大,似乎与什么人争吵了起来。「不好意思,稍等片刻。」霍子超俐落的超身,走过去看个究竟。所有的人都看向楼梯处,那里赫然站着温家二夫人。 第八章 温芯芮的脸色骤然苍白,想不出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二娘,发现大家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她赧然一笑,也跟了过去。 「温芯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一个人跑来参加商会!你眼里还有我的存在吗?」温二夫人的嗓音尖利,几乎刺破每个人的耳膜,这嗓子曾经是她谋生的依靠。 霍子超皱起眉头,正要制止她,却听到身后的温芯芮说话了。 「二娘,你的身子刚好,不宜如此动怒。」她还是一贯的温润作风,说话不愠不火,甚至眸子都没有上抬。 「不动火气,就让你这个小浪蹄子把温府都败了。」也许是气到了极致,温二夫人乾瘦的身子轻微的颤抖着,「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盯着我温府的财产?你居然把家里的老管事都辞退了,现在又跑到外面来招惹,真想把温府的基业毁于一旦吗?参加商会?哼,我看你是想将温府全部给了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你?」 温芯芮轻叹一口气,「二娘,你言重了,我并没有要卖掉什么,只是如今府上的情况,能得到各位商家的协助……」她有意将话留一半,只因为深知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温府的内幕,而她身为现在温府事实上的当家人,自然不会暴露自己的短处,「却是最好不过了。」 「听你胡扯!你还不是要把我家卖了,去讨好这小子!」 温芯芮连头都懒得抬,二娘今天不知受何人挑拨,竟然做出这种事,在众多外人的面前暴露家丑,即便爹再不理正事,回到府里,也不会对二娘有什么好脸色的。 「二娘,还请你顾着你的身子,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可好?」 「好,好你个骚货……」 不让她继续骂下去,一面纯白的摺扇挡在她那早已扭曲的脸庞前面。 「温二夫人,今日我霍家举办商会,你这番作为,可真是不给我霍府面子啊!」霍子超本来不想理会这个疯婆娘,甚至巴不得她把自己全部毁掉,只是他终究看不惯她对芯芮百般下作的辱骂,还是出声阻止。 「霍……公子。」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温二夫人的眼神有些呆愣,面前这个俊俏公子可不只是一介商人那般简单,他最令人惧怕的是他的皇职身分和那深不可测的背景。当年霍子超外出寻找经商之道,回来就开设了同生客栈,当上了皇家监察使,没人知道他在离家的那几年遇到了什么。 「温二夫人,今日的太阳确实毒辣了些,想必你已经不堪灼烧之苦,还是早早回府纳凉才好。」 温二夫人已经听不得霍子超在说什么了,面部表情木讷,嘴巴张张合合,就那样魂不守舍的离开了。 会场的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冷凝,温芯芮只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就像个笑话,堂堂温府,钦州巨富,竟然出了大闹商会这等丢颜面的事情,不禁坐立不安。 宋芊芊八婆似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妹妹跟霍公子站在一起,真像一对璧人。」 可惜温芯芮心事重重,没有回应她。 霍子超依旧一副淡然懒散的模样,回到自己的座位,示意继续刚刚的话题,「一点插曲,大家勿怪。」他啜了口茶,魔魅的眼眸半掩,似乎想遮住什么、心思。 温芯芮深深觉得自己今日来错了,她是教鬼迷了心窍吗?赶来演这么一出丑戏。也不知二娘回府了没有?爹要是知道二娘出了这么大的丑态,会怎么对她?唉,现在她只希望能早点回去…… 「……小姐意下如何?」 「什么?」心思急转,温芯芮竟没有留心会议,当发现与会者的目光全投注在自己身上时,才怔怔回神。 「温小姐,我们在说,你是否愿意冰释前嫌,让霍温雨家真正走向合作?」霍子超半掩着眸色,微微一笑,「当然,为了不让温小姐吃亏,我同生客栈愿意将一半的经营权归在你的名下,温小姐,你意下如何?」满意的听到周围的人隐隐发出抽气声,他淡笑的等着她的反应。 一半的经营权引温芯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是疯了吗?同生客栈一半的经营权几乎能顶下温家所有的营生,他要给她? 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是显然比刚才缓和多了,镇定的开口,「敢问霍公子的合作还有什么内容?」 霍子超将计划说给她听,大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至少里面没有一件能比同生客栈的一半经营权更令在场的人惊讶。 温芯芮一边听一边思索,他给她经营权是出于什么目的?这种合作,无论从哪个方面想,都对霍府没什么好处啊! 然而这个目的,她晚些时候就知道了。 刚回到温府,温芯芮就看到大厅灯火通明,原本习惯早睡的父亲端正的坐在太师椅上,他的身边是侧身而坐的温二夫人。她垂下眼睑,知道今晚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也不却步,直直跨进大厅。「芯芮给父亲、二娘请安。」「内儿……」温老爷刚开口,突然有些说不下去,又闭上嘴。温芯芮挑起眉头,看二娘一语不发,忍不住主动问道:「父亲,你有何事?」 「咳,我跟你二娘寻思给你找了个夫君,你知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是出嫁的年龄,那城主府的亲事……」 说来说去,二娘打不走自己,最后只会用婚约这一招赶她出家门罢了。温芯芮气走神闲的抬起眼眸,看着父亲,「但凭父亲做主。」 温老爷也是一怔,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温芯芮看了二娘一眼,见她没什么动作,转身要走。 「慢着!」温二夫人果真开口了,「你既然要出嫁,温府的事就不用你管了。把今日商会的内容告诉我,以后就在你的房里等着出嫁吧!」 温芯芮直起身,「二娘说得是,只是今日商会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霍家有意与我们合作罢了。」 温二夫人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没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只得悻悻然的说:「那好,你先下去吧!」 「是。」温芯芮乖顺的回应,冷冷的眸光一闪,扫过温二夫人依旧阴沉的脸庞,迈步离开,不再回头。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再向二娘示弱。 绝不! 几日后,温芯芮的房门被温二夫人恶狠狠的踹开。 「臭丫头!你说,你还瞒着我什么?」她的尖嘴更加突兀。 温芯芮正在绣手帕,被她这么一吓,针尖不慎剠人手指,渗出血珠,她痛呼一声,把手指放进口中,好一会儿才发问,「二娘,所为何事?」 温二夫人是真的看不惯这可恨的丫头,一手将她的绣架打翻,「你还说!你居然骗我,霍家哪里要跟我们合作?」 想必二娘是在霍家吃了一番苦头,所以跑来找自己发泄。温芯芮将手指包 「二娘,商会上的事情,我怎么敢说谎?你大可以去问别的掌柜,当日是什么情形?」这话绵里藏针,大有提醒她那日丢脸作为的意思。 温二夫人咬牙切齿,愤恨的说:「问别人?那同生客栈一半经营权的事情,你怎么没说?嗯?存心想让我出丑,是吗?」 「我不敢,只是那客栈一半经营权的事,我还没有确定是给我……还是给温家?」温芯芮说得很轻,总算明白霍子超那日的意思,这一半的经营权算是彻底让她在温府立了足,即便温二夫人有心将她逐出温府,也要掂掂自己的斤两,更遑论将她嫁出去,白白便宜别的人家。 「好,好你个贱丫头,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一分一毫也别想得到!」温二夫人目露凶光,将房里所有的瓷器摔个粉碎,才略微解气的离开。 温芯芮手指一抖,包着伤口的手帕滑落地上。 跨过瓷器碎片,她拾起地上的绣架,拍干净,怔愣的看着那对鸳鸯。 这一次,她可以说他没有抛弃她吗?可以说他在保护她吗? 据说商会结束后,霍子超因为朝廷急召去了京城,想必这两天二娘是打着合作的旗号去霍家耀武扬威,没想到反被羞辱,才会找自己出气吧! 抚摸着那绣了一半的清水鸳鸯,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他……真的还会关心她吗? 可惜,无论是霍子超还是温芯芮,都没有料到温二夫人能做到多么狠绝的地步。 晚些时候,温芯芮的房里来了个意外的人。温老爷眼神飘忽的坐在上位,手里捧着女儿端来的茶水,久久没说一句话。她依旧低头绣着鸳鸯,丝毫没有打破僵局的意思。「咳……芮儿……」温老爷坐立不安,一脸尴尬,终于开口了。 「是,父亲。」她暗暗叹了口气,将绣架放在腿上,抬起头,注视着父亲。 「你二娘说,你也不小了,该寻门亲事了。」温老爷颇有几分不自在的说。 她眼眸半掩,「我说了,亲事但凭父亲做主。」 「嗯……其实上次我就想说了,前几日子王公子来找过你。」温老爷的声音变柔,倒真像一位名副其实的慈父。「那时候你还在外面,是爹想不周全了,你好好一个姑娘家,整日在外面,连王公子的面都没见到。」 温芯芮心里咯噔一下,着实没想到会是那个人,不是已经退婚了吗?他怎么还来找她?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不禁警觉起来。 「父亲,敢问王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芮儿,你放心,王公子只是觉得当初唐突退婚,有失礼节,特地来向你赔罪,顺道叙叙旧罢了。」 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赔罪?事情都过了几个月,现在才想到赔罪?而且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跟王公子有什么旧可以叙?可是,若说王公子这样的举动有什么阴谋的话,她又说不出来。 「王公子真是多礼,既然事情都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再提也没什么意思,父亲,你认为呢?」 「呃……我是说,芮儿,王公子的家世在钦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如今他已有悔意,为何不……」温老爷支支吾吾,更是尴尬。他向来喜欢舞文弄墨,跟自己的女儿甚少交流,现在父女两人好不容易坐下来说两句话,却又是为了这种事情,自私如温老爷,也忍不住心怀歉疚。「父亲是说,我去见王公子一面?」不是赔罪和叙旧吗?哪里有悔意?「是是是。」见一面,最好把亲事再提上一提。温芯芮无言,既然父亲都亲自开口了,她也只得点头答应。 次日,在丫鬟的监督下,温芯芮不得不好生打扮一番,出门赴约。 只是她心中的不安还没有散去,反倒越来越强烈。或许她不该赴约,而是应该找个地方避上一避? 然而身后的那个小丫鬟非常听信温老爷的话,尽职的监视着她,如此难以忽视的禁锢真让人吃不消。 温芯芮叹口气,想到上次去城主府时,绣儿在她的身边叽叽喳喳,更是落寞。 第九章 到了约好的酒楼,她意外的见到了城主府最有名的丫鬟荷叶,那个颇有几分妖冶的女子。 「温小姐,万福。」荷叶眼角上翘,高傲的施礼。 「荷叶姑娘。」温芯芮淡淡的回了一声。 第一次遭到这么淡漠的回应,荷叶心头一阵火起,勉强静下心,「温小姐,楼上请。」哼,看你一会儿还能不能保持这清白的样子! 温芯芮点点头,示意她带路。 二楼雅间,王令一手搂着美艳丫鬟,一手端着酒杯,正调笑着,抬起眼,正好看见她进门。 没料到会见到这一幕,温芯芮有些赧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进还是应该退。 王令摸了一把丫鬟的下巴,「本公子时间不多,温小姐,有话快说吧!」 她愣了下,「难道不是王公子叫我来的?」 「哟,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你呀,给爷提鞋都不配。」荷叶扭着腰,坐在王令的另一边,从桌上取了枚杏子,放到王令的嘴边。 王令欣然享受,杏子吃完,还不忘吮了下荷叶的指尖,惹得她娇嗔。 那不堪的动作全数落入温芯芮的眼中,闭了闭眼,瞬间明白过来,是父亲约了王令,原本就是要让她跟王令重修旧好,什么赔罪,什么叙旧,全是父亲骗她的! 一旦想通,她毫不迟疑的开口,「看来与王公子相谈是一场误会,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告辞了。」她转身欲走,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慢着。」荷叶急忙叫住她,然后看向王令,「爷,你忘了那事了吗?」 「什么事?」王令边说边揉搓着身边丫鬟的胸脯。他喜好身材丰满的女人,而温芯芮长得太过清纯,身子也娇小了些,实在不对他的口味,是以他对她的事并不怎么上心。 荷叶垂下眼睑,在他的耳边低语一阵。 「喔,你说这事。」王令不甚在意,转头看着温芯芮,随意的说:「听说温小姐在生意上跟霍子超有交往?」 温芯芮皱起眉头,「王公子,你言重了,小女子一直在温府,不曾与什么人有生意……来往。」她故意加重「来往」两个字,毕竟说二父往」实在暧昧了点。 「少来了,整个钦州都知道你们那点事,你还想立什么贞节牌坊吗?」王令不以为意的说。 两个丫鬟听了,低声笑了起来。 温芯芮咬了咬唇,「王公子,请自重!」 「哈哈……要本公子自重?你家双亲现在巴不得把你给了我,好让他们在城王府下得到庇荫,只不过我一直看不上你罢了。这次不就是让你过来跟我说婚约的事吗?还装什么清纯?」王令嘲笑道,跷起二郎腿,「本来呢,我今日是想让你把我家的荷叶推荐给霍子超,做他的小妾,哪知你这般不知好歹。」 温芯芮看了荷叶一眼,「王公子的丫鬟哪需要小女子推荐,凭着你城主公子的身分,谁敢不从?」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霍公子是皇家监察使,他不愿意的事,谁能干预?」荷叶急忙接口。 「如果王公子都没办法,小女于更是无计可施。」温芯芮嘲笑的说。 经过几番唇枪舌剑,王令没得到丝毫好处,不禁有些恼怒,「温芯芮,我答应跟你见面已是天大的恩赐,你竟敢处处与我作对,让你办事还拖拖拉拉,怎么?你想让我加重对温府的赋税吗?」 温芯芮也不恼,「王公子,温府的事情,我管不着,赋税这件事,你……也无从干预啊!」也许她会在面对众商家时感到胆怯,也许会在面对霍子超时频频颤抖,但是面对王令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公子,她自恃还能应付得当。 「你这个贱人!」王令怒极,站起身,就要逼近温芯芮。一直以来,还没有人敢这么跟他对着干! 眼见情势不妙,她慌忙往门口跑去。 「温小姐,事情还没谈妥,你要去哪里?」荷叶拉住温芯芮的衣袖,露出邪恶的笑容,就是看不惯她这副装清高的模样,看主子有意教训她,自然要帮一把。 「你……你放开我!」温芯芮几次无法将衣袖抽出,转头看向自己带来的丫鬟,期望得到帮助,没想到那小丫鬟已经吓傻了,什么反应也没有。眼看王令就要走到眼前,她使力将荷叶推开,猛地打开门。「霍公子,这钦州的景色真是甲天下啊……」矫揉造作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姑娘谬赞了。」接着是霍子超低沉的声音。好不容易听得那日思夜想的声音,却是在跟别的女人对谈,而自己还要面对如此不堪的境地,温芯芮心中一涩,眼眶霎时泛红。「温小姐,你怎么了?」店小二听到楼上有响声,连忙上来。「没事。」她用衣袖掩面,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样子。此刻在外间,谅那主仆两人也不敢将她怎么样。「小二哥,麻烦你帮我叫辆马车。」「好。」店小二应了一声,连忙下楼。温芯芮正要跟上,一道白色身影从眼前晃过,挡住了她的去路。「温小姐,怎么几日不见,消瘦许多?」刚刚听到她的声音,霍子超着实有些难耐心中泛滥的思念,也不顾房间里的客人,就追了出来。 「霍公子反倒是更加神采照人了。」她想要绕过他下楼,现在实在没有心力跟他交谈。 「你哭了?」修长的手指碰触到她嫩嫩的脸颊,滑腻的触感让他心猿意马。 「小女子有事要先走,还请公子让开。」 「你……」原本以为她跟他一样想念着对方,不过看她这副冷淡的模样,难道真的是他一相情愿? 「温小姐,马车备好了。」店小二上楼通知。「多谢小二哥。」温芯芮如蒙大赦,看也不看霍子超一眼,匆忙下楼。他恨恨的看着那清丽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这该死的女人!他一脸阴骛的看向她出来的雅间,瞄到了一个女人偷窥的眼神。 她刚刚跟谁在一起? 温芯芮惹得城主公子大怒的事情,当晚就传到了温老爷和温二夫人的耳中。 温老爷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女儿如此驳城主的面子,加上夫人在耳边蛊惑,怒极的将她叫到大厅,决定施以家法。 温芯芮默默的跪在父亲和二娘的面前,任凭父亲怎么问,她都不回话。 自从知道是父亲主动求王令与她见面后,对父亲,她连最后一份尊敬也没了。 温府的势力大多是母亲在世时帮父亲打下的,父亲不能守住也就算了,如今还想卖女求荣,任由她在外面受辱,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温老爷到底还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老学者,所以这家法由温二夫人代劳。 晚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温芯芮被抬进房间,抬起头,见到一个丫鬟在她的房里侍立。 「绣……儿?」她模模糊糊的想要看清那人。 「小姐,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绣儿抹着眼泪,哽咽的说。听到小姐要被施以家法的时候,她都要晕倒了,她家柔弱的小姐何时受过这种苦啊? 温芯芮实在没什么力气,只是摇摇头,清泪却从眼角滑落。 绣儿看着主子痛苦的样子,咬唇不语,轻轻的帮她盖上锦被,让她舒适一些。 这场闹剧,最终以温芯芮的全部失败而告终。 之后她失去了自由,每日只能在房里做些女红,种种花,而她的身子再也没有好起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经过此难,绣儿又回到她身边,一主一仆,安静的在温府的一隅生活着。 府里的下人们依旧势利而刻薄的对待她们,但是正如温芯芮曾经在心里发过的誓言一般,无论二娘再对她做什么残忍的事,她也不会去向二娘低头。 然而即便是如此与世隔绝的生活,她们还是能听到街头巷尾传遍了的消息,传闻霍子超从京城带了位公主回来,那公主貌美如仙,是温芯芮所比不了的,又传闻公王驾临钦州城是有意招霍子超为驸马,而他也有意成为公主的裙下之臣。 野史剧本里都是这么编写的,不是吗?温芯芮绣着那似乎永远也不能完工的清水鸳鸯,凄然的想着,他那么完美的人,在见过真正的凤凰后,如何会惦念她这个小野雉?曾经孩提时代的巧言欢笑,真正的淡成了回音,在她日渐空旷的心头回荡着。 「超哥哥……超哥哥……」 「哎呀,你怎么又来了?」 「超哥哥,跟我玩嘛!来嘛!来嘛!」 「你很烦喔!」「呜……超哥哥不喜欢我……」「咦?你怎么说哭就哭?好啦!走,带你去看花。」「耶!超哥哥最好了。」「爱哭鬼。」从她第一次见到他,眼睛就无法自他的身上离开,他的一举一动永远占据她全部的心神,如今他要属于别人了吗?永远属于别人吗?可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她连他的心都不曾知道,就把自己的心送了出去,现在又要悄无声息的埋葬她这么多年的感情,教她怎么能接受?温芯芮咬断绣线,看着一对鸳鸯在水面嬉戏,心中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但是不想坐以待毙,无望的等着他的婚讯,而毫无作为,甚至想到了某一日当她要嫁给某个不曾相识的人,面对茫茫的未来时,她会是怎样的悲哀?「小姐?」绣儿将晚膳端到房里,看到自家小姐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小姐,你怎么了?别吓绣儿啊!」 自从温芯芮挨了温二夫人毫不留情的家法以后,身子一直不好,三不五时就要晕倒,可把绣儿吓得不轻,几次想叫大夫来看,外面那些个下人都推三阻四,让她又急又气,却也无计可施。 「没事,我不过是在想事情罢了。」她抬起头,朝绣儿笑了笑,转眸看到桌上的饭菜,灵光一闪,有了计策。 那晚温芯芮因为误食不洁的食物,卧病在床,加上前阵子落水和挨打的旧疾一起复发,不久,钦州城内就有传言,温小姐大限将至。 这消息继霍于超带回公主之后,成为钦州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甚至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因为温芯芮听说了霍子超跟公主的婚事,伤心过度造成的。 由于之前温芯芮勾引霍子超被王家退婚,后来又在男人众多的场合抛头露面,使得她在钦州的名声渐渐败坏,现在传出病危的消息,已经没有多少人同情她了。有的,也只是她整顿温府财政时,得到她帮助的那些商人,他们会送一些补品药物到温府。可惜杯水车薪,一切都显得那般凄凉。 自从听说她病危的消息后,霍子超没有一刻安心,不停的在房里踱步。 该死!那些侍卫怎么还不回来?温府明明就在隔壁,现在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真是一群废物! 「主子。」霍子超的随身小厮行礼道。 「怎么样?人怎么样了?」他焦急的追问。 「呃……不是温小姐,是紫萝姑娘……」小厮偷偷看了眼主子的脸色,「紫萝姑娘请主子过去。」 第十章 紫萝正是当今公主在民间的化名。 霍子超眯趄眼睛,「就说我在忙,有什么事,明日再谈。」 那无知又幼稚的公主,他一点也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了,改日就将她送回京城。现在朝中上下都清楚,以他霍子超的势力和才华,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随意逼迫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一旦惹怒了他,整个天下的商界都会引起震动。 小厮注意到主子神色不对,机灵的领命,却没有退下。 霍子超看他还在门边,皱趄眉头,「怎么还不下去?」 小厮更加躬身,「还有一事,关于温小姐……」他抬起头,看了看主子的脸色,鼓起勇气说下去,「温小姐已经不在温府里,据说是送到了北山的林枫庵。」 霍子超反倒松了一口气,重病之时留在危机重重的温府,确实不是一个好主意,到山上躲避些时日也是好的。况且…… 他瞄了眼低垂着头的小厮,沉思一会儿,「去把我的马牵出来。」 绣儿跑进跑出,张罗着关于温芯芮的事宜,还不住的埋怨自家小姐实在是太可怜了,在这种关头居然闹了病。 看着清冷的禅房和房内小姐熟睡的脸庞,她的鼻子微微发酸,纵然温府的人对小姐不好,可是那里到底比这边舒适,小姐现在身子极弱,哪里住得了这种苦寒地方? 「绣儿?」温芯芮悠悠转醒,因为口干,忍不住嘶哑着嗓音呼唤丫鬟。 「是,小姐,绣儿在。」她跑过去,轻轻扶起小姐,又帮她拍了拍身后的软枕,才让她坐好。 「我睡了多久?」温芯芮揉揉太阳穴。她太高估自己的身体状况了,本来想以病重为由,走出二娘的监视范围,好有机会找霍子超把事情问清楚,没想到众症齐发,打得她措手不及,别说去城里的霍府找霍子超,就是迈出这小小的房门,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一件难事。 「只有两个时辰。」绣儿回答,眼里充满担忧,「小姐,你要不要再歇会儿?」「不必了,」温芯芮摇摇头,「你去拿杯水来,我口渴得厉害。」「是。」绣儿应了一声,赶紧去取水。她前脚才走,马上就有人敲门。 温芯芮本来想做到礼数周到,下床去开门,但是苦于身体无力,只得回了一声,「请进。」 门开了,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一道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她眯起眼睛,那身影有几分熟悉,怔怔的张嘴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好像一切在这人走进房间时全部静音了。 霍子超一袭白衣,依旧清俊淡雅的模样,露出些许放肆、些许调侃的笑容,可惜他眼中流露出的点点担忧泄漏了他的心事,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小厮体贴的将房门关上,室内又变得昏暗。 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看着对方。 温芯芮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声音大得好像外面的人都能听见。 「你……」她想掩饰自己的窘迫,才刚出声,却感到黑影笼罩,随即被人紧紧的抱在怀里。 如果不是身体相贴,她难以相信他的气息居然也有些紊乱,他急促的呼吸奇迹般的让她平静了下来。 「身子好些了吗?」他问,声音哑哑的。 「嗯。」她突然想起了他们曾经在她房里的那场欢爱,也是这样昏暗的房间,只有两个人,气息相接,呼吸相闻……她的脸颊通红,身体也热了起来。 喔,温芯芮,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居然会有这么下作的想法!她难堪的咬着唇。霍子超一手揽着她瘦弱的身子,一手拨开她额头上的发丝,手指来回抚摸她的脸颊,彷佛要在她的脸上点燃火苗才肯罢休。「怎么这么不照顾自己?身子不好,还乱吃东西。」她比之前更瘦了些,这让他很不满意,对她的不爱惜,也对自己的一时不察。温芯芮没有接口,原本出来就是为了见他一面,把事情问清楚,可是现在他就在身边,她却如何也鼓不起勇气发问。心里纠结了半天,她才开口,「你怎么来这里了?」尼姑庵不比寺院,这里对男女之防更严,是真心清修的居士修行的地方,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说闯就闯进来?她温顺的态度取悦了霍子超,他拿起她的发尾,亲昵的刮着她的脸蛋,「你害我得了病。」 他也生病了?她想到他进门时不太自然的脸色,心下有几分当真,连忙向床榻里面挪了挪,要他坐下。 「什么病?没有让大夫看看吗?」 霍子超更满意她对自己的关心了,毫不脸红的占据一半的床榻,好将她搂得更紧些,「是心病。」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被调戏了,莫名的着恼,用力推开他,「去找你家公主医吧!」 突然被佳人推开,他非但不生气,反倒更加凑近她,笑嘻嘻的说:「芮儿,你在吃醋吗?」 温芯芮紧抿着嘴。她刚刚的话完全是脱口而出,那里面抹不去的酸味让她自己都心惊不已,现在恨不得躲进被子里,再也不要见到他。 「嘿嘿……」偶然知晓她的心思,他不禁狂喜,自然不会放过正在害羞的她,一把将她拉回怀里,耳鬓厮磨一番,既委屈又哀怨的说:「怎么办?我这个病,只有你能医。」 她被逗笑了,心里好不甜蜜,也不推开他,只是假装打他一下,「去你的,谁信?」 「玉帝在上,我说的话绝对是真的。」霍子超举起手发誓,表情变得严肃,只是语气还有些不正经。 她撇开脸,闷闷的说:「我看不透你。」看不透他的真心,看不透他的想法,他有时真,有时假,多变的态度让她难以相信。 他急切的将她的脑袋转过来面对自己,双手捧着她的脸颊,眼神坦诚的直视着她,「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喜欢我?」这么问虽然大胆了些,但是她豁出去了,问清楚,总比自己一直抱着不定的心思辗转好。 谁知霍子超却说:「不。」 温芯芮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然下沉,眼前一片黑暗,一股酸涩之意冲上头顶,刚要用力推开他,却反而被他的双臂牢牢圈住。 「宝贝,我爱死你了。」 「什么?」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霍子超微微一笑,「我说,芮儿,我爱你。」霎时,她泪如雨下。「别哭,别哭……」他感觉到她的抽泣,急忙安慰她,心下却惴惴不安,试探的问:「你不高兴?」 温芯芮也没料到自己这么一哭,竟然再也止不住,听到他的问话,一边抽动可爱的鼻子,一边用涩涩的声音狠狠的说:「你是混蛋!」 她没拒绝他,让他心中的大石落地,任由她小猫一般的力气捶打自己,嘴里还眼着说:「对,我是混蛋,宝贝,不要哭了。」 「我偏要哭,你最讨厌了。」她故意要脾气,把这些年受的怨气化成拳头,拚命捶打这个她爱得要死却又极其可恨的男人。 可怜她还在生病,心有余而力不足,体力耗尽,怒气还没发泄完。 霍子超依旧抱着她,任由她打骂,绝不还口,也不还手。 到底还是爱他甚深,温芯芮终究停了下来,窝在他的胸前,贪婪的呼吸他身上的麝香气味,紧紧的回抱他。 「对不起,芮儿,我回来晚了。」他知道她这些年受了不少苦,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捧起她的脸庞,灼热的呼吸轻柔的喷洒在她滑嫩的肌肤上,俯首想要吻她。 她撇开头,「我……我口干,让绣儿去拿水。」 霍子超不以为意,吻了下她的额头,「我去看看。」然后起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还在回味刚刚的两情相悦时,他回来了,手里拿着简陋的水壶,帮她倒了杯水,眉头始终紧皱着。 温芯芮一边喝水,一边观察他的脸色,「怎么了?」 待她喝完一杯水后,他才开口,「这里不适合养病,你跟我回去吧!」 刚刚他出去,看到这间庵有些破败的建筑,而且杂草丛生,说不定有什么蛇虫,水井里也尽是杂物,幸亏绣儿机灵,看水不干净,跑下山去找人家要了一壶,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把她带回霍府好些,每日看着她,他才会放心。 她有些犹豫,毕竟只想偷偷见他,大剌剌的以莫名的身分住进他家,她自认还没那么大胆,尤其他家里现在还有个身分高贵的公主…… 「喂,你干什么?」身子突然腾空,她大惊失色,连忙抓住他的衣襟,「放我下来。」 「回去再说。」如果让她考虑,到了晚上都不会有结果,于是他决定速战速决,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绣儿见到自家小姐和霍公子一同出了房间,欣喜不已,再听说霍公子要带小姐回去,也不顾小姐反对,忙不迭的同意了,甚至自告奋勇,留下来应付来看小姐的人。 温芯芮看着霍子超和绣儿一唱一和,自己的事情就定了下来,颇为无奈,却也只能乖乖的顺从,任由他们安排。 霍子超是骑马来的,为了带温芯芮回去,特地让小厮租了一辆马车。 租来的毕竟不如他霍府的好,是以他放弃爱马,坐进马车,一路当她的枕头,护她周全。 进了大门,他还要抱着她,她连忙拒绝。 「别……教人看了不好。」她没忘记霍府里有个地位尊贵的公主。 「除了我,你还想看见谁?」霍子超噙着笑,不顾她的羞涩,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直接带她进入自己的房间。 安顿好温芯芮,小厮也带着大夫候在门口,他放下帘子,请大夫进来。 大夫为她诊断过后,看着霍子超,「小姐的身体没有大碍,休养一阵子就会没事,近日忌食生冷辛辣的食物,一定要多休息。」 霍子超一一记下所有该注意的细节,然后恭敬的送大夫出去。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位大夫?」她觉得这个白发老者是个生面孔,而且十分好奇,他是什么人,能让这个自大的家伙表现得如此谦虚? 他不以为意的坐在榻上,将她揽进怀里,「他前天才到钦州城,以后你有什么不舒服,只管找他。」 她想了想,「御医?」 「嗯。」他有些心不在焉,温热的唇轻轻磨蹭她的鬓角,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粉嫩圆润的耳垂上,让她的耳垂泛起淡淡的粉红色。 「喂,你老实点,我可是病人。」温芯芮躲避着,他这么亲昵的动作让她害羞不已。 「大夫说了,你是劳累过度,最近是不是常常不按时睡觉?」 「你当我是小孩子啊!怎么可能说睡就睡?」她可是有很多烦心的事,最烦的就是抱着她吃豆腐的这位男子。 「嗯?在想什么,为什么睡不着?跟我说说。」 她闷不吭声,霍子超就呵她痒,直到她禁不住求饶。 第十一章 「你还说?还不是为了你跟公主的事吗?」她娇嗔的瞥他一眼,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 「就为了这件事,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他无奈的问。 「当时城里都传遍了,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吧?」温芯芮索性不理他。她真的很难过,这人太不解风情了。 「说你笨,还真是笨透了。」霍子超用修长的手指点着她的脑袋,「那些闲言碎语能听信吗?等哪日我亲口跟你说,你再着急也来得及。」 「不要!」她连忙伸手捣住他的嘴,「你……你不要说给我听。」她宁愿用「流言不可信」来麻痹自己,也不要听他亲口告诉她那么残忍的事情。 他顺势握住她的小手,亲吻她纤细的指尖,「好,我不说,只说跟你的亲事。」 温芯芮的脸蛋倏地通红,「羞不羞?谁跟你有亲事啊?」 「啊?你不跟我成亲,那我岂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他装出无辜的表情,并暗暗发誓,这辈子也只会在自己的夫人面前露出这般孩童的样子。 「你讨厌。」她终于笑了。 他俯首,吻住她的嘴唇。 她心思安定,也没了心结,面对心爱的人,自然愿意表示亲近,是以柔顺的任由他亲吻,甚至伸出一双藕臂,环住他的颈子,羞涩的回应他,濡软的小舌探进他的口中,怯怯的爱抚着他的口腔内壁,并与他的舌头交缠、共舞。 「芮儿……」霍子超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离开她的唇,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声音因为沾染了情欲而有些沙哑,「你的身子不好……」明明想要至极,却还惦念着她身体不适。 温芯芮凑到他的耳畔,有些调皮的说:「无非是着了凉,需要好好的发汗。」戚受到环在腰际的手臂紧了些,她低低的笑出声,衔住他的耳垂,「超哥哥……」 「你这个小妖精!」他拦腰抱起她,往里间走去,同时发狠的威胁道:「一会儿让你笑不出声。」 她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聆听他有力的心跳声,露出甜美的笑容。 他将她放在榻上,摘下头上的发饰,如瀑的青丝滑落在肩头,烛光如豆,映着她既羞涩又好奇的神情,迷煞了他的眼,缓缓的放下纱帘,将整个房间分割成两部分。 温芯芮感受着身边人的呼吸,胸口紧绷,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只着里衣的他压向自己。 「啊!别呀……」小猫似的力气推拒到他身上,就像是石子投进海里,小手不自觉的攀了上去。 「芮儿,别怕,一切有我。」 …… 清晨,温芯芮从睡梦中醒来,她好像作了个很甜很甜的梦,昨天才知道霍子超派人来看望她,于是她拜托那人将她带回霍府,然后她听到了他说,他想她…… 好美的梦喔! 她翻个身,忍不住扬起嘴角。 宽厚的胸怀将她娇小的身子紧紧的圈住,肌肤相亲的热度像一道闪电划过恋人的身躯,霍子超垂眸看着怀里兀自想着什么美好事情的小女人,眼神柔和得像是能滴出水。 「一大清早,你在想什么?」他低低的嗓音响起,热热的气息拂过她柔软的耳朵,手指留恋的抚着她的嘴角。 「想你啊!」她笑说,娇羞的瞄他一眼,又钻进他的怀里。 「我就在你身边,干嘛不睁开眼看我?」他忍不住抱怨,非要她抬起头,向她问个明白。 温芯芮抵抗不了他的蛮力,抬起头,发现他正好俯下身子,形状美好的唇擦着她的红唇,酥酥麻麻的触感惹得她娇笑。 「好幼稚喔!」这人竟然吃自己的醋。 「我不管,有我在的时候,你只能看我,不许一个人偷笑。」他乘机将她压在身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挤进她的双腿之间。 …… 当她的手指划过他胸前的小豆时,身下的男人猛然使力,将她压回榻上。 「小妖精,我好像太纵容你了。」他的声音不像他说的话这般淡漠,紧绷的声调显示他正承受欲 - 望灼烧的痛苦。 不等她回答,他将她的双腿打开到最大,施展他的报复。 一时之间,房内又弥漫着无上春色…… 温芯芮再度醒来时,约莫过了午时,她的身子酸痛不已,赖在穿戴完整的霍子超身上,不肯动弹。 虽然他在商界的地位举足轻重,但是面对心爱女人的撒娇,也无计可施,况且她的酥软无力可是由他造成的。他的动作轻柔,用棉布将她身上的痕迹擦拭干净。「宝贝,起来吃点东西,嗯?」「不要,人家好累。」「我喂你?」 「唔……这还差不多。」 霍子超无奈的摇摇头,让她靠在他的胸前,一手端着碗,一手拿汤匙,喂她吃燕窝。 第一次这般服侍人,他的技术不够熟稔,几滴汤洒在她白嫩的胸前,衬得她的胸脯更加盈盈可爱,他心念一动,俯下身子,用舌尖将汤汁舔干净。 「不要,讨厌。」她笑着躲他。 「好伤心,你居然说我讨厌。」哇咧,这个男人有必要这么会撒娇吗?温芯芮忍住笑意,「你本来就讨厌。」「哪有?」 「有,昨天人家都说不要了,你还那么弄人家,还有今天早晨也是。」总之,就是这个大坏蛋搞得她现在下不了床。 面对她的指控,他没有半点内疚,反倒贼兮兮的凑到她的面前,「我是不是很强?你很满足,是不是?」 「我不要跟你讲话啦!」她捣住耳朵。可恶!这个满脑子色情的家伙! 霍子超花了几天的时间,才把温芯芮在温府的事情问清楚,当然不是因为他工作效率不高,实在是一看见她,他就忍不住要饿狼扑羊,将她压在身下,这样那样一番,当下把要做的事情都抛到脑后。 温芯芮假借养病的名义,在霍家住了几天,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被霍子超拐到床上,但是也没妨碍她看看霍府的样子。 奇怪的是,霍府的下人见到她一点也不会吃惊,反倒像是一直服侍她一般,对她必恭必敬,这样古怪的态度,她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便是在恒运钱庄的时候。她不禁心生疑惑。难道霍子超就是恒运钱庄的那个神秘掌柜?可能吗?疑问在她的心里越滚越大,让她心痒难耐,做什么事都不专心。要不要问问看? 突然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好像不太好,但是她真的很好奇。 「你在想什么?」霍子超凑到她身边。 「在想要不要问你,你是不是恒运钱庄的掌柜?」她没注意到身边有人,下意识的回答。 「嗯哼,就为了这个问题,你一连几天都心不在焉?」搞得他还以为自己不够卖力呢! 「是啊!真的很……啊!怎么是你?」温芯芮这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笨丫头,这么迟钝,哪天教人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搂进怀里,虽然经过大夫的诊脉,知道她没什么大碍,但是他依然不太放心,每天给她进补不说,还亲自帮她按摩,当然还有发汗运动。 她也觉得委屈,再怎么说,她曾经管理过温家的诸多产业,虽然时间不长,可是经营得井井有条,然而一面对霍子超,她就变笨,他随便哄两句,她便晕头转向。 「我这么笨,谁会买我啊?」她揪着他的衣襟,直视着他,明媚的眼睛带着好奇和一些紧张。「那个……你到底是不是恒运的掌柜?」 「是。」 「胡说!那是我娘的钱庄,怎么会聘你当掌柜?」 霍于超挑起眉头,「那就不是。」 「你……」她又呆了,完全搞不懂他的意思,「到底是不是?」 「你说呢?傻丫头,到现在你还判断不出来吗?」他点了点她可爱的鼻尖,笑道。 「可是……真的不可能啊!」尽管她已经认定他是恒运的掌柜,但事实摆在眼前,他怎么可能做娘手下店铺的掌柜呢?「我可不是被聘做掌柜,宝贝,那个钱庄是你的嫁妆。」霍子超疼爱的说。「什么?」温芯芮不解的看着他。「你娘过世之前,已经料到温府以后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她不愿意你受苦,就来找我。」他说得简单,只是温夫人如何能做出向敌人之子交付女儿的事情,他绝口不谈。 当年温夫人看出温老爷性格懦弱,而小妾浮躁贪婪,不管温府有多少财产,最后都会被败光,她经过痛苦的思索,才得出这样的解决之道。 而他当时乍然接手声名显赫的恒运钱庄,也是手足无措,因此将铺子交给他人看管,自己外出求学,以期将来两人缔结连理后,能够给她幸福的生活。 「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害她误会他那么久。 「现在告诉你就好啦!」霍子超抱着她,没有拆穿她,打从他回城,她根本没给过他交谈的机会,完全把他当成坏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么能向她说明这些事?她不把他当作窃取她家财产的恶人就不错了。 温芯芮也意识到了自己当初的作为,低垂着头,半晌才嗫嚅的开口,「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什么?」他一时失神,没有听清楚。 「我说,你怎么不给聘礼?」居然不认真的听她说话,她鼓起腮帮子,怒瞪着他。 霍子超失笑,揉乱她的头发,「小笨蛋,我给了啊!」那同生客栈的一半经营权可是在她的手里,现在同生客栈要有什么重大举措,没有她这个老板娘的同意,却是半点也做不了的。 她也聪明,他这么一说,她就知道了,想到她把他逼得不得不用那样的方法给自己聘礼,不禁觉得好笑。 时光流逝,虽然温芯芮在霍府住得舒服,但是一个月的休养期很快就过去了,而霍子超也要将在钦州玩得过瘾的紫萝公主带回京城。 两人分别前,又经历了一次异常激烈的欢爱。 「不……不要了。」她气喘吁吁的趴在他的胸前,强忍住不要昏厥过去,「明日还要回北山呢!」 「宝贝,我们会有很多天见不到面。」霍子超意犹未尽。 「但是早晚会见的嘛!我等你回来,我们再继续,好吗?」她避开他作怪的手,娇声说道。 「好吧!今天就放过你。」这丫头被他累坏了,乖乖的窝在他的怀里,像只撒娇的小猫。「不过你得给我一个定情信物。」一想到他不过离开钦州几年,她就跟别人订亲,气得牙痒痒的。「乖,等会儿再睡。」 「你好烦,人家哪有什么定情信物?」温芯芮翻身背对着他。都说男人在床上会变笨,看来是真的,这几天她不知道被他脱光多少次,要是有什么定情信物,不早就被他抢去了吗? 霍子超不依,露出坏坏的笑容,凑到她身边,「把你那幅清水鸳鸯给我。」 他知道她手巧,可是很少绣鸳鸯之类满含情爱的绣品,难得有一幅,他当然要抢到手。 「那个在家里,我没带在身上。」她无辜的说。有人会带着鸳鸯绣品去尼姑庵养病吗?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第十二章 他眯起眼睛,霸道的说:「那你现在再绣一幅给我。」 明了他硬要那捞什子定情信物是心里不安在作祟,温芯芮不恼,「好啦!人家现在没有力气,等你回来,就把清水鸳鸯给你,行吗?以后你要几幅都成。」现在她累了,只想睡觉。 身边无理取闹的男人不再作声,她满意的闭上眼,才刚要睡着,感觉胸口一凉,有个东西挂到她的脖子上,她伸手一摸,是一件玉饰。 「不准拿下来,你不给我定情信物,那么我给你,这是我霍家祖传的玉饰,戴着它,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许再出去拈花惹草,知道吗?」 温芯芮默默的看着那个漂亮的火莲玉饰,真是百感交集,什么也没说,轻柔而坚定的搂着他,听他笨拙的对她诉说不知从哪个艳俗本子里看到的情话,先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接着是「上穷碧落,绝不分开」,最后在他醇厚的气息里渐渐睡着。 温芯芮回到北山,绣儿早已在外面等她。 因为她不放心绣儿一个人在山上,霍子超便派了霍府的一个丫鬟去陪绣儿,顺便制造假象,让人相信温芯芮确实在山上。 一段时间没见到自家小姐,说不急绝对是在撒谎,绣儿拉着小姐的手看了半天,发现小姐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才终于放心。 「我的好小姐,你这一走,我天天都在想你。」绣儿说着,眼睛开始泛红,伸手抹去泪水。 「瞧你说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温芯芮在霍府过得开心,却留绣儿在这苦闷的尼姑庵,真是有些对不起她。 「是啊!好好的,有没有好好的给绣儿带个姑爷回来?」绣儿调皮的说,踮起脚尖,看向小姐的身后。「哪有!他去京城了。」温芯芮羞赧得脸颊通红。「喔喔,小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不跟你说了!」不管是在山上,还是在霍府,温芯芮都过得异常开心。可惜好景不常,温府终究是派人到林枫庵来接她。她的心情变得沉重,那个家,她一点也不想回去。 果然,才刚进家门,温芯芮去跟父亲和二娘请安,就被人来个下马威。 她在大厅跪了几乎一炷香的时间,二娘才心下甘情不愿的让她起来。 「不是二娘不疼你,只是这家规不能乱,你不听你爹的话,就是驳你爹的面子,那是不孝,挨个家法就闹场病,家里人都学你这样,偌大的温府还有没有威信?这几日你可想通了?」温二夫人状似苦口婆心的说。 温芯芮垂着眼睑,「二娘教训得是。」 「嗯,知道教训就好,以后可别再做那么没大没小的事情,你跟王公子的事就作罢,二娘给你说了门亲,八字给人看了,都挺合适,婚期订在下个月十五,你回房准备准备。」 就算不愿与人争论,温芯芮也急了,「什么亲事?」她怎么一点也没听说? 温二夫人眼皮都没动,直截了当的说:「是城外的一个屠户,人还不错,你嫁过去好生过日子,府里的事就不要管了。」 屠户!她差点晕过去。「我的亲事不用你做主,还请你回绝这门亲吧!」 「怎么?刚才说你知道教训,现在又来了?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懂,你是要活活的气死你爹吗?」温二夫人用力放下茶杯,然后气定神闲的说,丝毫不给温老爷cha嘴的机会。「这门亲事已经说定了,明日就发喜帖,这些事你都不用管,回房去多学点为人妻的规矩,别像个不懂事的野丫头,随便跟人抬杠。」 温芯芮还想争辩,温二夫人没有理会她,直接叫人将她带回房里。 温芯芮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感觉这沉闷的气氛让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霍子超去了京城,还要面见圣上,这日子一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她答应他等他回来提亲,可是,现在她又该如何是好? 明日就发喜帖,二娘把婚礼当作什么?就算上吊,也要让人喘口气啊! 「小姐!」绣儿在奴仆那里听到这个消息,一路小跑步,来到她的身边,「小姐,怎么办才好?」明明小姐的感情刚刚定下,现在又来这么一件事,小姐的命怎么这么苦? 温芯芮摇摇头,「绣儿,你别急,让我好好的想一想。」话是这么说,可是她自己都心乱了,哪里想得出招数应对? 然而温芯芮和绣儿都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温二夫人就派人把温芯芮的院子大门锁上了,甚至强行带走绣儿,留下三个温二夫人信任的丫鬟看着她。 这下不管温芯芮想到什么方法,都没办法实施了,她的生活完全被监视,要不是宋芊芊突然造访,她真的会被逼疯。 「温小姐,好久不见。」宋芊芊客气的打招呼。 「宋小姐,请坐。」温芯芮看着丫鬟帮两人倒了茶后,自动站在一旁,看似随时准备服侍她们,实则是要聆听她们的谈话。 宋芊芊带点妩媚的眼睛扫视三个丫鬟,啜了口茶,突然啐道:「呸!这是温府的待客之道吗?竟然用如此劣质的茶叶。」她娇生惯养,生活所需都极为奢侈,一般的茶叶还真入不了她的口。 「宋小姐,真是抱歉。」温芯芮急急的说。 「好妹妹,没你的事。你,对,就是你,把这壶茶换了,什么破东西?也好意思摆上来!你,还有你,我现在要吃悦兴竹心的茶点,快去拿来。看什么?还不去?」 三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 「怎么?还怕我把你们家小姐吃了吗?如果你们跑快点,兴许还能听到我们说什么。可是你们不听我的,小心芊芊丝绸庄断了你们温二夫人的生意。」 那三个丫鬟也是伶俐的人,只得立刻走开,然而出去时,还不忘把院子的大门锁上。 温芯芮没有怪罪宋芊芊喧宾夺主,苦笑的说:「让宋姊姊看笑话了。」 「妹妹就是性子软,这些丫鬟,有时候要好好的教训。」 「宋姊姊,你此次来,所为何事?」温芯芮无心与她谈论家里的这些事。 「啊!我想跟同生客栈做个生意,掌柜说没有主子做主,他不敢擅自答应,你瞧,两个主子,一个远在京城,我何必舍近求远呢?」宋芊芊眨了眨眼。 「我现在又能做什么主呢?」温芯芮惨然一笑,「宋姊姊,你还是等他回来跟他说吧!」 「这可不行,霍公子去了京城,哪还有时间管我的事情?好妹妹,你先松个口,这生意不就好做些吗?」 温芯芮没其他办法,只好听宋芊芊把话说完。 两人谈了一个时辰之久,前半部分是谈生意等私密的事情,后来等那三个丫鬟回来,宋芊芊又拉着温芯芮闲扯了些市井流言,乡间趣事,直到把她逗出笑容,才施施然离开。 走时,她腰间多了一件东西,却是其他人没有注意到的。 这一个月过得既漫长又迅速,转眼已经月底。 温芯芮手指抚过房中的每一个喜字,暗忖着,如果是她跟霍子超的婚礼该有多好? 华美的凤冠霞帔摆在床上,据说那个屠户是城外新近的暴发户,不过也难为他花这么大的手笔来娶她,二娘一定没有少勒索他钱财吧! 她拿起空荡荡的绣架,想着那日霍子超向她索讨定情信物时的样子,眼睛一阵酸涩。 你……什么时候回来? 泪水滴到胸前的火莲玉饰上,映得火莲更加鲜艳……多日的相思和非人的折磨,温芯芮终于在婚礼举行前支撑不下去。 「什么?那小浪蹄子昏倒了?」 迎亲的人马上就来了,温二夫人乍闻丫鬟报告这个消息,倏地站起来。她好不容易就要把那贱人的女儿赶出温府,现在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去,给我把她弄醒!管你用什么方法,泼水,浇油,随便你,总之,她今天一定要拜堂。」温二夫人咬牙切齿,「小贱人,摆明要给老娘丢人吗?不能让她得逞!」 温芯芮浑浑噩噩的被人架出房间,她身上耀眼的红连带着大厅的喜字,像是血一般在她的眼前嚣张的舞动。她实在没有力气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旁边人的身上,而架着她的丫鬟还得不时用手掐她,企图让她保持清醒. 大厅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当孱弱的新娘犹如木偶一般被人架出来时,哄笑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她抬起头,透过盖头的下摆,看到那个跟她穿着同样红衣的人,忍不住想要吐出来。 那屠户新郎田二汉的衣服上还沾着油污,油腻的大手在袍子上狠命的搓着,肥肉横生的脸庞使得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反胃不已。 浑身无力的温芯芮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大厅,红艳的盖头配着金线镶边的大红嫁衣,真是光彩照人。而她娇小可人的身子一靠在那屠户新郎的身旁,人群发出一阵哀叹声,这真是鲜花配了牛粪啊! 门外挤不进来的绣儿听着里面哄闹的声音,泪水扑簌簌的滑落。 「小姐……不要拜堂,不要啊……」她身单力薄,没办法冲进去制止这场闹剧。 这几日她在厨房做最苦的工作,每天连发呆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偷跑出去通风报信了,今天小姐的婚礼,她趁着没人发现,偷跑出来,却依旧无计可施。 突然,她被人拽到一旁,看见一张明丽的笑脸。 「你是温小姐的丫鬟?」宋芊芊一身男装打扮,笑咪咪的说。 绣儿脸上一红,「是……不,不是……」 「不管了,瞧你哭得如此凄惨,便当你是吧!」宋芊芊将一个鼓鼓的信封塞进绣儿的手里,「速去你家恒运钱庄,找那个代理掌柜,把这封信交出去,否则谁都救不了你家小姐。」绣儿的脑袋一片空白,只听到这么做可以救小姐,立刻点头,连谢都来不及说,便提着裙摆跑了出去。宋芊芊打开摺扇,故作风雅的摇动几下。「这霍家小子真好命,竟能找到这样甜美的媳妇。」有个庞然的身影靠近她,露出冷峻的面容,「尚不知能否得到呢!」宋芊芊冷哼一声,「你以为这里面都是来参加婚礼的人吗?恒运钱庄的打手们早就混进去了,端看能不能等主子赶回来。如果霍子超不能及时到达,他们便会出手抢人。」「这么说,你让那小丫鬟去恒运钱庄,岂不是白费人家的力气?」「才不呢!那里面可是个好东西,保证霍少爷看了两眼放光,就是飞,也一定会及时飞回来。」绣儿跑走好一会儿,大厅已经开始拜堂。 温芯芮不能独立拜堂,只得让身边的丫鬟帮衬着,说是帮衬,无非是那丫鬟用手压着她的后背,强迫她躬身。 那场面实在有些可怜,许多宾客忍不住撇开头,新郎不堪入目,新娘也非自愿,这场婚礼看得不但不喜庆,反倒有些悲凉。 「一拜天地……」 大厅外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终章 司仪有些疑惑,但在新人拜过天地后,还是拔高嗓音又道:「二拜高……」他的喉咙像是被卡住,说不出最后一个字。 仔细聆听屋内动静的宋芊芊微微一笑,「来了。」 只见原本嗜穿白衣的霍子超一身火红,穿过人群,飞奔至大厅中央。 田二汉原本笑脸满面,看到天神似的霍子超,霎时脸色大变。「你……你是何人?」 勿怪这是个粗人,霍家到田地屠宰场收租的都是手下,霍子超从不亲自前往,是以那些城外的人只知其名,不知其人,见到他也没有畏惧的神色。 「大胆田二汉,竟敢对皇家监察使不恭!」霍子超身边的小厮率先开口。 「皇……皇家监察使?」田二汉自然认得那名小厮,他还曾经叫过小厮一声「爷」呢!他还当自己走了什么大运,能娶到温家大小姐做媳妇,殊不知会对上这等大官,双膝一下软倒,就地跪下。 温老爷和温二夫人察觉不对劲,立刻站起来。 「霍公子,你来做什么?」温二夫人勉强挤出笑容,假惺惺的问。她是算准了霍子超回京城的日子,才把芯芮嫁出去的,没想到这小子最后还是赶了回来。 「自然是来看望夫人,打扰了贵府喜事,霍某甚感愧疚,不过这官家的事还得先办,不是吗?」霍子超气定神闲的说,招了招手,让身边的小厮递上一纸文书。「……温张氏涉嫌虚报租税,导致国库帐目不符,立刻收押钦州府衙,择日候审。」 「你胡说什么?」温二夫人脸色刷白,随即被官兵压制在地上,边拚命的挣扎边大声嚷道:「冤枉,我是冤枉的。」 「温张氏,有话留到堂上说吧!」霍于超直起身子,冷声喝道:「带走。」 官兵领命,将温二夫人带出大厅。 原本热闹的大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努力的踮起脚尖,要看清楚里面的动静. 温老爷怔愣的立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他双手捣住脑袋,瘫坐在太师椅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温二夫人被官兵押着离开,大家都知道这样一闹,婚礼估计也只能作罢了。 霍子超担忧一旁不作声的温芯芮,快步过去,伸手一探她的脉搏,确定她没事,才松了口气,一直严厉的眼神也变得柔和。 他伸手想要搂住她,没想到她挣扎了起来。 「疼!」 原来那丫鬟下手极重,几次掐弄,她身上已经有了淤青,稍稍一碰,便感到疼痛难忍。「怎么回事?」霍子超不明就里,皱起眉头,眼神阴狠的看着她身边的丫鬟。「不……不关我的事!」那丫鬟知道事情不对,连忙要跑开。「滚!」他拂袖一击。丫鬟倒在地上,仍旧挣扎着爬出大厅。「恭喜温老爷喜得贤婿啊!」一个戏谵的女声突兀的响起。霍子超细心的找了个让温芯芮舒适的姿势环抱她,抬起头,看见一名男装丽人抱拳对温老爷说话,他眼光冷冽的转向丽人身边的高大身影,又转了回来。 「哪里,哪里……」自己的夫人刚刚被官兵押了出去,温老爷没胆子跟上去辩解,现在又被人如此一说,真不知喜从何来。 他顺着宋芊芊的眼神看去,自家女儿被人抱在怀里,还能说什么?他是如何胡涂要拆散一对有情人,甚至不惜将女儿嫁给一介屠夫的?看着女儿消瘦的身影,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恐怕今后连改的机会都没了,颓唐的哀叹一声。 霍子超实在不想认此人做岳父,可是念在他是芯芮亲生父亲的份上,还是走上前。 「岳父大人何必心急?小婿不过晚归几日,你就找人代小婿拜堂,此等热心,真让小婿吃不消啊!」 「我……我……」温老爷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霍子超不再理他,转头对宋芊芊身边的男人礼貌性的抱了抱拳,刚要说什么,就被宋芊芊打断了。 「霍公子,今日之事,可是与他没有什么关系喔!」 宋芊芊是个标准的火辣美人,只可惜她的美不在霍子超的欣赏范围,是以面对她,他也只是淡然的说:「宋小姐,你今日相助,霍某谨记在心,日后定当回报。」 「哎呀!这多生疏啊!」宋芊芊把玩着身边男人的长发,无视那人冷戾的目光。「回报什么的,就算了吧!只是霍公子,钦州商业的事,以后还请多多相助喔!」 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是比芯芮敬业一百倍的标准商人,霍子超面对她的敲诈,不动声色,只是回了句,「自然。」然后转头,看向温老爷,「今日虽然是黄道吉日,可是芮儿身子不适,岳父,婚礼就算了,改日小婿一定会隆重举行。」 也不等温老爷回话,他拦腰抱起温芯芮,走出大厅。 绣儿在外面看见霍子超带着自家小姐出来,急忙上前,「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 温芯芮张开眼睛,看见一脸焦急的绣儿,蠕动嘴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又抬头看着霍子超,似乎在请求什么。 「知道了,你先休息吧!她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他怜惜的看着她消瘦的面庞。 每次他离开她,她就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不过也罢,以后他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温芯芮点点头,窝在他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只要有他在,她无论面对什么事,都能安心。 暂且不提这场闹剧似的婚礼让田二汉名声扫地,霍子超劫走新娘的举动在钦州城传扬了好一阵子,以前污蠛温芯芮勾搭霍子超的传言不攻自破,甚至不少人是事后诸葛亮,说他们早就看出温芯芮和霍子超伉俪情深。 对于那些小人,霍子超自然懒得理会,只是温芯芮之前在城里的名声下跌不少,他有意帮她拉回声望,便找了个机会一一谢过那些人,并且「不小心」泄漏了王城主之子的某些荒吟事迹,这又使得一些人开始可怜温芯芮,直叹她是受了磨难,如今自身修来了好姻缘。 温芯芮这次闹病确实严重了些,自从被他带走后,就一直昏睡,不曾醒来。霍子超不敢轻怱,又将那个曾在霍府为她看病的老大夫请了过来。老大夫没日没夜的照顾她三天,她的病情才有所好转。被这病一折腾,温芯芮和霍子超的婚礼拖到了三个月后。 不过这场空前盛大的婚礼可没人胆敢横加阻挠,甚至连京城都派了官员前来贺喜。 宴席上,霍子超那个爱臭美的师兄带着几车名贵药材和一大帮小弟出席,毫不客气的混吃混喝。 宋芊芊则成了女方为数不多的被邀请宾客之一,她身边坐着惴惴不安的绣儿。 一个月前,温芯芮提议和绣儿结拜,成了姊妹,此后绣儿就不再是她的丫鬟,而是她的妹妹。 可惜面对如此圆满的婚礼,却有一个人非常的不满意,那就是婚礼主角之一的新郎官,原因是他在新婚之夜被新娘拒绝了。 「芮儿,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啊!」霍子超忍不住低声下气的向自己的夫人求欢。 温芯芮面朝墙壁,丝毫不给他面子。他真是太可恶了!「芮儿,我好难受……」他不敢大力的挨着她,只能对着她的耳朵吹气。她恨恨的躲开,毫不留情的用枕头堵住他作怪的嘴巴,「自己解决。」「芮儿,其实这也没什么,我问过莫大夫,只要过了三个月,小心些……」看着夫人猛然变色的脸庞,他赶紧闭上嘴巴。 「你还去问了莫大夫?这么丢人的事,你居然还去问?」温芯芮终于正视刚刚晋升成为她丈夫的男人,手痒的揪住他的耳朵。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霍子超可不敢反抗,担心伤了宝贝老婆,只能低声求饶,一边碎碎念,「事关我的福利,不问不行。」 天啊!她可不可以把这家伙掐死,然后殉情?她没有脸面再去见那个医术高超的老大夫了!温芯芮羞愤欲绝。 让小两口新婚就吵架的事情当然很严重,而且人命关天。 没错,几个月前莫大夫妙手回春,终于治好了温芯芮的病,霍子超见到她,激动难当,于是当夜就忍不住饿狼扑羊,可怜她毫无反抗之力,也没办法控诉他的禽兽不如,活生生、惨兮兮的被他吃乾抹净,也就是那一夜,霍少爷不慎搞出了人命。 一想到莫大夫诊出她有喜脉时的表情,她就有自闭的冲动,而那老先生似乎还嫌她不够羞窘,慎重的交代,「年轻人血气方刚可以理解,但是姑娘的身子不好,咳咳,还是节制一些吧!」低头看见霍子超已经在解自己的衣带,温芯芮恼羞成怒,「你去睡书房!」「啥?」天大地大,孕妇最大。 可怜霍公子的新婚之夜,不但没抱到美人,还被夫人赶去睡冷板凳,个中悲凉,无从道来啊!尾声 后来,温府和霍府合并,原本阻隔两府的围墙被温府的新姑爷拆除了,钦州城最大的府邸就此落成。 后来,钦州的商道建成,温霍两家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整个商界无人能出其右,除了与霍夫人关系甚好的宋芊芊能保有一些自己的势力外,温霍两家垄断了钦州的所有商道,他们常为贫苦百姓集资做善事,是以无人指责他们,反倒一致拥护霍家家主当上钦州城主。 后来,温老爷自认已经年老,决定去山上休养,便带着三两个下人离开了钦州,自此没有音讯,只是每年霍家夫妇都会离开钦州几天,据说是去看望某间寺院里的僧人。 后来,温二夫人的罪名落实,将要在牢里等待她的审判,而她那个远房表亲却在她落难时,没了踪影。 后来,很多的后来化成了传说,一直在钦州流传。 而唯一清楚的是霍子超拥有一幅绝不离身的绣品,那上面绣着一对优闲的清水鸳鸯,这也就是那日经过绣儿之手传给霍子超的信封里的东西,霍家夫妇的定情信物。 霍子超和温芯芮大婚七个月后,霍家第一个儿子出生,霍子超大喜,在钦州连摆了七日宴席,自此形成某条不成文的规矩,霍家小公子的生辰成了钦州的一个节日——鸳鸯节。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