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招惹》 楔子 【楔子】 「娘!」八岁的小男孩兴奋不已,抱着竹篓,活蹦乱跳的推开家门,准备让娘看看他辛苦一下午的成果,相信娘看见竹篓里的这些鱼后,一定会夸他很棒。 谁知道才推开门,眼前的一幕却吓得小男孩整个人愣住,手上的竹篓掉落地上,小鱼洒了满地。 「御儿,快走……」宋如意颓坐在血泊中,看见儿子归来,赶紧抓住身旁男人的腿肚,制止他过去。 「这就是你背叛我的原因?」高大的男子眼中流露出愤恨,拳头紧握。 小男孩回过神来,「爹……」亲情的牵系盖过了恐惧,他跑到躺在地上的爹爹的身边,用力的摇了摇,却不见有任何反应。「蕊儿……」爹身边躺的是同样没有气息的妹妹。 「八年了,没想到这就是我等到的结果,你们全都背叛我!」男子疯了似的甩开宋如意。 「不!千秋,你不能杀他,不能……」宋如意连忙跑过去,将孩子护在怀中。 葛千秋却轻易的将她格开,一把抓住小男孩的领口,高高举起,嗜血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你该死!」 「你这个大坏人,还我爹爹来、还我妹妹……」小男孩不断的挥舞四肢,却一点用也没有,「娘……」 宋如意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抱紧小男孩,「你想杀他,就先杀了我吧!反正什么都太迟了,太迟了……」 葛千秋放开手,「我不杀他,你跟我走!」他火红的眼中藏不住对她的爱恋。 她摇摇头,「把我们一块杀了吧!」 「别以为我不敢。」他只是对她还有依恋,并不代表他不敢下手。 她将小男孩放到地上,「御儿,闭上眼,娘叫你张开,你再张开。」 「不要!」小男孩摇头。 她不舍,再度将小男孩拥入怀中,决绝的开口,「你动手吧!」 「这就是我爱了十余年的女人?!我曾经这么相信她,曾经这么爱她啊!」葛千秋知道自己输了。 从他将她托给上官言的那一刻,他就输了! 「是你不想听我解释什么,是你毁了这一切。」眼前是她最爱的男人,却也是毁了她一切的男人。 她选择将所有的秘密藏在心底,陪着上官一家死去。 「你已经没得选择了!」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准备离去。他相信不久之后,她会忘了上官家的一切。 「娘!」小男孩使劲扑到她身上,想阻止她被带走。 「别管娘,你快跑,快离开这里,别忘了你永远是上官家的孩子,永远都是……」葛千秋决计不会伤害她,可是这孩子…… 「不要,我要和娘一起。」小男孩不肯放手。 葛千秋恼怒了,抓住小男孩的衣襟将他提起来,从怀中拿出一只瓷瓶,将里头的液体灌入他的嘴里,然后给他一掌,见他飞高后落下,便一动也不动,安静的躺在他爹爹和妹妹身边。 「不!」宋如意彻底的崩溃了,「天!你做了什么?你让他喝了什么?他们都只是孩子,你却一个也不放过……」她想上前探视,却因为手腕被箝制住而无法如愿。 「不用过去,只要你乖乖的跟我走,我便让他服下解药,否则……」那是五毒散,中了此毒,别说孩子,就连七尺大汉都不可能活过三天。 远远的望了小男孩一眼,宋如意痛心疾首的作了决定。 孩子,别怨娘! 「这个悲剧到此为止吧!」她充满恨意的双眸瞪着这个她曾经爱过的男人,拔起发钗,狠狠的刺进自己的胸口,「这辈子我永远是上官家的人,死也是上官家的魂……」 就让她跟着上官一家走吧!在另一个国度,他们一家四口会重逢的。 「如意!」葛千秋紧紧抱着直往地上滑落的身子,「你不可以死!」 她死了,那他争来的这一切又算什么? 他根本无心杀害上官言和上官蕊,只是恨这个曾经与他称兄道弟的男人竟然抢了他心爱的女人。 杀了上官蕊更是因为失手错杀,只是此时,他却没有后悔,因为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宋如意闭上了眼,徒留一室的血腥味和疯狂大哭的男人…… 小男孩醒来时,只觉得胸口像火烧一般疼痛,望着一室鲜红,木然的眼里没有一滴泪水。 「娘!」他痛苦的爬到母亲身边,摇了摇她动也不动的身子。 终于,象是听到他的呼唤,宋如意的眼睛缓缓的睁开,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庞,「孩子,是娘害了你们……」热泪滑落她的脸颊。 小男孩紧紧抱住母亲的身躯,「娘,起来……」他们一块逃走。但只要他一动,胸口便剧烈的疼痛。 「御儿,答应娘,无论如何,忘了这一切,不要恨,好吗?」这是他们上一代造的孽,不该由下一代来承受。 小男孩点头,「娘不要离开我,御儿答应娘。」 「傻孩子,娘永远不会离开你。」就算化为一缕幽魂,她也要守在他身边,「你一定要记住,不能恨他……」说着,她闭上双眼,在小男孩的面前断了气。 「娘……」这一次,不管小男孩再怎么摇动她的身躯,都不见她有所反应,「御儿会听话,你不能不要御儿……」 这时,半掩的门被人推开了。 小男孩无助的抬起头,「舅舅,娘死了,对不对?」 说完,他吐了口黑血,晕死过去。 宋青山赶紧上前,抱起奄奄一息的小身躯。 他来晚一步了! 第一章 【第一章】 月黑风高。 「小姐,你轻点……」一个细小的声音从葛家后门围墙边的草丛中传来。 「笨小奴,你小声点,怕别人没听见是不是?」踩在女婢背上的葛圆月特意压低嗓音。 可是…… 「小姐,你平时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怎么今儿个跟小猪一般重?」好可怜喔!帮小姐做坏事,还得让她当马背踩。 「你在骂我?」葛圆月努力攀爬高墙,还能听清楚下面人说的话。 「小姐,你还是放弃啦!要不然老爷一定会找我算帐的!」呜…… 谁不知道葛圆月虽是大富豪葛明宏的养女,却也是他最珍视的掌上明珠。 至少在三天前是。 但现在情形不同了,自从葛圆月知道葛明宏在没经过她的同意便把她许给襄州知府的三公子后,葛家便天翻地覆了。 葛圆月不知从谁的口中听到襄州知府是个贪官,还有那无所作为的三公子更是一个对女流毫不尊敬的沙文男人后,她拒嫁的意念更坚定了。 她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弄得人仰马翻,再来就是绝食抗议,让葛家所有的人心疼不已。 可女儿毕竟是自己养大的,能耍什么性子,葛明宏会不知道?这小妮子才不会为了婚事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他索性不管,让她演着、闹着。 最后,果然是葛圆月自己认输,才绝食一天就受不了,让小奴偷渡食物给她,偏偏被葛明宏抓包,气得她小脸涨红。 经过了三天,葛圆月终于认清爹爹这次是铁了心,于是才有今晚的大逃亡计划。 她葛圆月什么都还没玩透,这么早要她嫁人?偏不! 放弃? 「死小奴,我有没有听错啊?平时我可是让你跟着吃香喝辣,要你现在回报我一点很难吗?」 这一次的逃亡可是关系到她的终身幸福耶! 听说襄州知府的三公子可是人人皆知的大书呆,什么都不会,就只会每天抱着书睡觉,考个秀才却连着三年落榜,若非他是襄州知府的儿子,看他也难以在这世上生存。而且她还听说,对方一听到要娶妻,反应也是不,既然双方都没意愿,她就不懂,两家老爷怎么会想硬把他们凑在一块? 她才不要嫁给这样无趣的人呢! 就知道!拿小姐的好处,一定要加倍吐出来,她现在正尝着这个苦果。呜……小奴心底又是一阵哀鸣。 「我这不是在帮你了吗?」 「情愿点。」葛圆月一脸不爽。 面对这比她高了两倍的高墙,她皱了皱眉,还好之前让葛明宏请来教她识字的夫子会点功夫,之后她缠着夫子偷偷学了三年多的功夫,什么都没学好,就是有点轻功加上三脚猫的蹩脚招式,弄得那位夫子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你以后若有机会行走江湖,可别说我是你的师父。 什么嘛!她有这么差吗? 而后,她深呼吸,回想许久没练的轻功,破破的内力缓缓一运,使劲一跃…… 感觉背上的重量没了,小奴急忙抬头,这一看,不得了啦! 「小姐……」 葛圆月使力的想爬过高墙,那半挂的姿势难看得紧,就像一只跳不过河却逞强的小狗,可怜的挂在堤防上,一副岌岌可危的样子。 终于,她攀上高墙,稳稳的坐在上头,一往下看,却看见小奴笑弯了腰杆子。 「你笑吧!最好一次笑个够,不然以后可能没机会了。」 听见她冷冷的话语,小奴的背脊一凉,连忙抬起头。 「不……没有,我没笑……」 忍!她得好好的忍着。 「记得,按照计划进行。」 小奴赶紧点头。 葛圆月倏地旋转身子,想都没想,便往下跳。 「小姐,你小……」 「啊……痛死我了!」 墙那边的人摔了个四脚朝天。 葛圆月赶了几天路程,终于来到洛阳城。 望着目不暇给的热闹街道,她象是放出笼子的小鸟,在繁华的市集中穿梭。 这就是外头的世界,广大、宽阔,新奇且多彩多姿。 她边游玩,边举步往城南的方向走去。 洛阳城南边有一座桦枫山庄,小奴的叔叔在那里当管家,因为小奴这层关系,第一次出远门的她决定那儿就是落脚处。 咕……咕…… 离家多时,她的肚子传来抗议声。 正好不远前就有一家饭馆,她从包袱内掏了锭小奴为她准备好的银子,迈步向饭馆移动。 当她前脚正想踏进饭馆时,里头有人扛了东西往外头丢,差点砸到她,好在她会点轻功,迅速莲步轻移,才躲过一劫。 「喂!你们……」她才想破口大骂,却发现被丢出来的竟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们怎么把人这么丢的啊?」好过分。 众人开始围观,却只有她伸手想将地上那脏兮兮的人扶起来。 哪知地上的人有骨气得很,撇开脸,对她的好意视若无睹,径自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顿时空气变得糟透了。 这人真是!她不爽快的瞄了他一眼。 店小二从饭馆里走出来,啐了声,「去你的臭乞丐,敢上门来偷酒喝,活得不耐烦了!」 怪怪!怎么洛阳城的人气焰都这么高? 「偷酒喝又怎么样?犯得着把人这么丢出来?要是伤着了,你们拿什么赔?」 看着那被丢出来的乞丐,虽然他的脾性不是很好,可是像这种欺负弱小的店,她更是看不惯。 「耶?我说这是怎么回事?狗拿耗子吗?」原来洛阳城里还有这么一号爱管闲事的人啊?「这乞丐命贱,喝不起好酒,没钱还敢往大饭馆里钻。」还说赔呢,也不掂掂他那命是几两重?店小二的嘴脸说有多不好看,就有多不好看。 哟!这是什么话? 「要银子是吗?」她最多了,将手上的银子往店小二的脸上扔去。「这银子能买几坛好酒了吧!去!别再碍我的眼了。」 店小二接住银子,无声的念念有词,但银子终是拿到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退回饭馆。 葛圆月转头看了那乞丐一眼,可是他无视她的注目礼,眼神朝远处一瞟,象是看到了什么。 她好奇的随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除了别人家的屋顶,什么都看不到。 「喂,你没事吧?」 听到她的声音,上官御懒懒的转头看她,冷傲的唇角微微上扬,饱含着嘲弄的意味。 「你是哑巴吗?我帮了你,你不会说声谢吗?」这可是做人处世最基本的道理。 从头到尾,他除了脏和乱之外,就只有那身傲骨了。怎么现在的乞丐比一般人还要强势?一定是她被她爹关久了,世界变了,她都一无所觉。 「多事!」象是要证明他不是哑巴,他吐出两个字,却不是道谢。 多事? 她帮了他,他竟然嫌她多事?! 「你这张嘴看来是吐不出象牙了,我就当帮了一条狗。」至少狗还会摇摇尾巴。 他没理会她,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女用荷包,里头尽是沉甸甸的银子,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 这荷包好眼熟…… 这不是小奴为了她这次「大逃亡」特地帮她缝制的超大荷包,好让她多塞一些银两吗?怎么会在他手上? 「小偷!」没错,只有这个可能。 小偷? 上官御不悦的眯起眼眸,她竟将这不好听的名词冠在他的身上。 要不是他从把她当肥羊看的偷儿手中再神鬼不知的偷回来,她哪可能再看见这个荷包?可是……这小妮子惹火他了。 「喂,我好心帮你,你该不会是这么报答我的吧?」怎么她会在这乞丐的眼里看到危险呢?「你……你把银子还给我!」这可是她仅有的财产了。 他有这么好说话吗? 上官御没理会她因为气怒而发红的小脸,径自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做善事,那我帮你一把。」 他将荷包里的银两全数倒出,然后走向不远处的乞丐堆,将银子一一发给他们。 等到她跑过去想要阻止他时,已经来不及了,只拿到他丢过来空空如也的荷包。 看着那些可怜的乞丐……呜……她可不可以讨一点回来啊? 「我的银子……」 完了,她的肚子还没填饱呢! 「你不是喜欢做善事?成全你。」他露出出自真心笑话她的笑容。 成全? 「我要毙了你!」她盛怒,卷起袖子,一个狠绝的招式飞向他。 第二章 上官御才没时间跟她瞎混,纵身一跃,来到屋顶,然后消失。 望着这一幕,葛圆月再看看自己那没能来得及收回来的拳头。他有这身功夫,刚才哪需要她出手啊? 真的让那店小二说中了,她是狗拿耗子! 还是一条瞎狗、蠢狗呢! 呜……她的肚子好饿喔! 夜幕已低垂。 葛圆月抱着饥饿的肚子,在大街上游来晃去。 好可怜喔!没想到首次大逃亡就这么失败,不但钱财被那可恶的乞丐偷光,还迷了路,弄得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原本她的打算是等吃饱、玩够后,便雇辆马车直接前往桦枫山庄,眼看着一切美好的计划就这么被自己的鸡婆搞砸了。 不甘心! 但是又能如何呢? 突然,一群窸窣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 「别跑!」 接着,声音和灯笼的光亮一块出现了。 她看见一辆堆满酒坛的推车,后头跟了一大群人。 不会吧?那人明明推着车,却健步如飞,跟在后边的人反而显得步伐蹒跚,这是怎么一回事? 定眼一瞧,那越来越鲜明的人脸映入她的眼帘。 「是他……」 那个臭乞丐,该死一百遍的男人! 呵!报仇的机会来了。 她捡起路旁的一块石头,测量适当的距离,用力一扔。 哈!有他好看的! 果然,上官御因为这块突然出现的石头而微微一愣,推车由他手上滑出,他一定神,伸出腿来将推车稳住,而后由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他抬腿一踢,让推车顺势滑远,最后,只见银光一闪,一群人陷入打斗中。 葛圆月望着那被他踢离的推车,车速极快,顺坡下滑,眼见就要翻了,却见一名黑衣人旋身出现,接手那辆推车,然后离去。 那群人立刻要追上去,却被上官御挡下,他一人对数十人,仍是一派轻松。 那臭乞丐的武艺,她总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叹为观止,简直可以媲美她那武功不差的夫子了。 「这里有他的同党。」突然,一群人里,有人发现葛圆月。 同党?天大的冤枉,她跟他可是不同挂的,她恨不得他失手,被这群人做掉呢! 果然,经由那人一喊,她就算有再多的苦楚要陈情,怕是人家也不听吧?更何况他们都攻过来了。 「哇……」 闪、闪、闪,躲、躲、躲,但无情的刀剑仍然往她这边劈过来,完蛋了。 最后,有人抓住她的领子,往上一扯,她飞到树上,往下一看,才知道将她弄到树上来的是那个臭乞丐。 「待着,这笔帐,我待会儿再跟你算!」上官御挥舞着手上的软剑,伤人,却不致死。 叫她待着,她就待着吗?她才不是傻瓜呢! 她望向一旁的屋顶,距离不远,勾勾脚应该到得了,反正葛家那座高墙都挡不了她了,这栋矮房有什么好怕的? 说逃就逃,这才是她葛圆月! 接着,她顺利的跳到屋顶上,正想逃跑,眼前却站了两个人。 她非常清楚他们绝不是好人,于是…… 「救命……」 对方不让她继续喊下去,朝她的颈项用力一劈。 完了!她的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上官御暗暗的叹了一声。 他不是叫她好好的待在树上吗? 但是,有一个更大的疑问── 她的死活,关他什么事呢? 一定是天亮了! 因为她听到鸡啼。 葛圆月缓慢的睁开眼睛,不醒还好,一醒,立刻察觉到颈部的疼痛。 「好痛!」 呜……没有人能帮她呼呼。 这张床让她睡得好不舒服喔! 突然,她好怀念爹特别为不爱睡硬床的她而买下的蚕丝羽绒床垫。 怎么这四周有股臭味? 为了这股难闻的臭味,她不情愿的睁大眼睛,瞳孔慢慢的放大。 「哇……」 站在眼前的是马匹,没错吧? 望了望四周,她发现自己正睡在牠的「茅厕」旁边,一坨坨臭味四溢的马粪就堆她身边。 她竟被丢到马厩里来了。 「那该死的臭乞丐!」她边吼,边弹跳起身,然后利落的奔出马厩,回头望着那些正吃着草粮的马匹,她怎么觉得牠们在嘲笑她呢? 喔!她的颈子好疼啊! 一定是昨天被那两个坏蛋打伤的后遗症,她真的是倒八辈子的楣,怎么会遇上那个衰神呢?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变成滥用同情心会遭天谴? 她低头,嗅了嗅身上的味道。 好臭! 她越闻越难受。 就在她挥动袖子试着驱散身上的臭味时,一锭闪闪发亮的银子从她的袖子里掉了出来,滚到脚边。 咦? 她弯身拾起,仔细的瞧了瞧。 真的是银子耶! 好兴奋。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有钱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能大口吃肉喝汤,能买好多零嘴,也能雇辆马车…… 只是,这银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昨天她明明翻遍全身,就是找不出一丁点碎银,怎么今天这银子会自己跑出来? 是那个臭乞丐吗? 怎么可能?! 第一,他是乞丐,不可能有这么一大锭的银子。第二,那可恶的臭乞丐才不会这么好心。 如果要她说服自己,这银子是那臭乞丐不忍她饿肚子才留下来的,那她宁愿相信这是老天爷不愿意看到善良的她饿肚子,所以变出来给她的。 对!她宁愿当个天真的蠢蛋。 这样想,等会儿吃大餐时,她会更加心安理得,心情会更愉快。 咕……咕…… 肚子很配合的弹奏出空城响乐。 「你总算是来了。」一个中年男子从桦枫山庄的偏厅走出来,望了葛圆月一眼。「小奴没跟你说昨天就得报到吗?」 葛圆月眨了眨大眼。 她填饱肚子后,便急忙雇辆马车赶来桦枫山庄,才刚让人通报她是小奴介绍来的人,没多久这管家就出来了。 「我本来也以为昨天可以到,没想到路上出了点意外。」她也不想被小人偷光银子,然后迷路,再被打昏丢到马厩里过夜啊!「你就是锺叔吧?」 「桦枫山庄里每个人都这么叫我。」锺叔先跟她点头,然后念念有词,「还好昨夜二少爷没回来,要不然我拿什么交差?!」 交差? 「锺叔,你放心,我待会儿会让人去知会小奴的,不会让你交不了差。」她天真的以为锺叔要交差的对象是小奴。 「跟她交什么差?大把银子都拿去了,说好人昨天会到,迟了一天,害我差点被连累,我没揍死她就不错了。」锺叔边说边抬眼看着眼前的小女娃。 这女娃长得不是挺漂亮,却灵秀得很,那清澈的大眼配上娇柔的鹅蛋脸,一副纯真的相貌,很容易让人疼进骨子里。 银子? 「什么银子?」 她怎么没听懂呢? 「小奴没告诉你吗?最近桦枫山庄缺丫鬟,她将你卖给我了。」 「卖?」不会吧?小奴把她卖了?!「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你被分配到二少爷的御枫筑,当伺候他的丫头,给我机灵点,知道吗?」锺叔没注意到她不对劲的表情。 丫头?她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不对!不对!」葛圆月连忙摇头,「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可是……」葛家大小姐耶! 「没什么不对。」锺叔打断她的话,脸上透着不耐烦,「难道你以为自己是来当贵宾的?」 她是这么想,没错啊! 「难道不是?」 「小奴可是一次收了五十两,谁会用五十两买个丫头回来当贵客?」去睡觉吧!看能不能作作梦?! 「可是……」 她想到了,小奴拿给她当盘缠的银两正好是五十两,她当初怎么没先问清楚这些银子是哪里来的? 「可是什么?要不然你把五十两还给我。」这小女娃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倒是有一股大小姐气质,应该不是那么好调教吧? 五十两?她哪有五十两啊? 早就被那个臭乞丐拿去分给那些乞丐了。 早知道那五十两是她的卖身钱,她说什么也要从那些乞丐的破碗里抢回来。 如今她只有两条路,一是回葛家,拿钱还给锺叔,然后嫁给那知府的三儿子;二是先留在桦枫山庄,再想办法逃走。 怎么想,都是第二个办法比较好。 唉…… 「那当丫鬟该做些什么事呢?」 第三章 终于等到夜晚了。 葛圆月掏了掏耳朵,听锺叔说了一下午的教条和规矩,她的耳朵都长茧了,原来当个丫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过过了今晚之后,她就用不着头疼了,因为她要逃出这里。 说到做到,她轻轻柔柔的起身,蹑手蹑脚的,深怕惊醒了一旁已熟睡的丫头们。好不容易,她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来到门外。 走出了丫头们睡觉的偏房,这时,真正的难题才出现。 她在那栋偌大的建筑物旁蹲下身子,看着眼前往不同方向的多条路线,不禁发愁。 该往哪里去呢? 这里的路全长得一个样,往哪一条会是对的呢? 算了,随便选一条吧!反正哪一条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差别,她相信不管怎么走,都会有出口的,再不走的话,等天亮了,她可就没机会了。 于是站起身子,她往一条看起来比较短的路走去。 走了一会儿,她累了。这家人有必要把房子盖得这么大吗?不管她怎么走,都看不到像出口的地方,她的腿都快酸死了。 她在一旁的大石子上坐了下来,搥搥腿,四处张望,接着,看见一栋不起眼的建筑物,有别于一座座花楼别院,这地方显得小而寒酸,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建筑物的一旁竟然比白天还亮。 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迈开步伐,慢慢靠近。 天啊!才一打开小门,她就看见里头种了各式花卉,怎么?难道这里也是花园?这些花看起来不比刚才途中那些花园的花还少,只是长得好奇怪,她连看都没看过。 终于,她看清楚照亮这地方的东西是什么了。 一颗好大、好大的夜明珠就摆在园子正中央的高架上,那颗比她的拳头还大的夜明珠正绽放着耀眼的光芒,令人叹为观止。 咦? 忽然,她发现那夜明珠的下方有一丛不起眼的粉紫色小花,她轻轻的走过去。还真漂亮,只是这么一大片的花海怎么只有这一丛花独自立在此处呢? 想必它们是靠着这颗夜明珠来维持生息的吧? 这样一想,这些小花反而比夜明珠更加让人好奇。 她伸出手,准备碰一碰它…… 「别碰!」突然,一个大汉出现在她的身后,脸色不悦的说:「你是谁?谁准许你进来的?」 葛圆月缓缓的转头,那只准备犯罪的小手还来不及收回来,「我……」完了,被发现了! 「回答我!」大汉一点也不留给她思考的空间。 「我……我是新来的奴婢,我……」没说谎,她的确是新来的嘛! 「新来的?」大汉怀疑的瞄着她。 「是的……」她点了点头,接着拉起裙摆,「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说完,拔腿就跑。 大汉迟疑了一会儿才有反应,「别跑……」 【第二章】 眼见那大汉追了过来,葛圆月想都没想,加快脚步。 她得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跌跌撞撞的跑向那栋不起眼的矮房子,听着那大汉的声音朝这儿接近,想都没想便推开门,一古脑的钻进屋里,赶紧关上门,靠在门边喘气。 有人! 上官御泡在浴池里,眯起双眼。 是谁这么大胆,没通报一声就往他这里跑进来? 他决定静观其变,看来人想做什么。 葛圆月将耳朵靠在门上,听到那大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她又开始慌了。怎么办?她环顾四周,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接着看见另一侧有一个被布帘围绕的地方,她想都没想,直接往那地方跑去。 「啊……」她才一脚踏入布帘里,脚底一滑,跌进大水池里。 怎么回事?这布帘后头怎么会是个大水池呢? 她喝了几口水后,挣扎了一番,随手抓住一个不明物体,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浮出水面。 这池子里的水味道好怪,像药一样,又苦又臭。 她急着把头探出水面,为此,双手紧紧抱着那个不明物体。还好,要不然她可要被这臭水淹死了。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安静下来,抬头看向抱住的物体。 「啊……」 她睁大了眼,还来不及看清楚自己闯了什么祸事,却先看清楚了眼前未着寸缕的人影。 怎么会是个男人? 天啊!还是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不仅她被吓了一跳,连上官御也被这莫名其妙的女人弄得一头雾水。 怎么闯进来的会是个女人?还紧抱着他不放? 因为这窘困的状况,葛圆月直觉的松开手,往后退,却因此沉入水里,只剩她的手在水面挣扎。 他靠了过去,轻松的将她拉出水面。 定睛一看,她那熟悉的面容让他立刻想起她是谁。 就是那个被他丢进马厩里过夜的女人。 只是她怎么能找到这里?是巧合? 这时,葛圆月又清楚的看见他结实的身子,赶紧摀住脸,双颊通红,「你……」她羞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是什么人?」 怎么连他的地方都敢闯? 看着她害羞的模样,他不禁露出难以察觉的笑容。 「我……你怎么不穿衣服啦!」她直接转过身子。真是羞死人了,她从小到大可没看过男人没穿衣服的站在她的面前。 衣服?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有人沐浴时是穿着衣服的吗?」应该不会有这种人吧? 「沐浴?」不会吧?她有如白纸的清白染上了黑墨!「哪有人用这么臭的水沐浴?你的脑子坏了吗。」 他绝对不是在洗澡!她自我催眠。 「这不是重点,你到底是谁?怎么闯进我的地方?」上官御正色道。这里是他的专用浴池,不管是谁进来,都得通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背对着他,「我道歉,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好吗?我得先走了。」 说完,她便要爬出浴池。 他动作迅速,又将她拉了回来,「看光了就想走?」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硬生生被拉着,她怎么也挣脱不了,「看都看了,也没法子,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怎样?」她再次试着爬出去。 「下来!」他轻松的将她一把拉进浴池里,水花溅得四处都是。「想走?没那么容易。」 「要不然你要怎样?总不能我以身相许吧?」她脱口而出。 「以身相许?」亏她想得出来。 她以为他当真了,赶紧澄清,「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像我这样的丑女人,不但没姿色,还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你一定不会喜欢。」 「把脸转过来。」这女人出奇的好玩。 「不要,你没有穿衣服,我爹说,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是不合礼教的。」她死也不转头。 他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看都看了,现在才说不合礼教,不会太慢?」 他一反手,使了点力,让她转身面对着他。 她是转过身子了,但双手仍然摀住眼睛,「刚才是不小心的,我都道过歉了,就不能当做没事,放了我吗?」 「不能。」他简短的回答,想要拉下她摀在眼睛上的双手,「放下!」 「不要!」她摇着头,但最后还是抵不过他的力气,干脆把手放下,眼睛紧紧的闭着。 「你……」他才刚试着要她睁开眼睛,就听见门外有人在唤他,于是轻声道:「你会找地方躲起来吧?」 他一跃起身,迅速穿妥衣服,而后在浴池旁站定,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葛圆月靠在浴池旁看着他的「表演」,都快忍不住要拍手了,那功夫真是了得,但那张脸却越看越熟悉。 「不是说不看,怎么又忘了闭上眼睛?」他用黑绳绑住湿漉漉的黑发。 「我……」她知道自己是一时忘情,现在反驳也已经来不及,「不是有人找你吗?你还不快去!」 他长得很好看,是那种能让人忘了心跳的出色容貌。 「我想他八成是为了你闯进来而来向我报备的,先躲着,回来我再和你算总帐。」上官御往房门走去。 「谁等你回来?想个美咧!」她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慢慢的爬出浴池。 好臭!她好不容易把马骚味洗掉,现在又沾染上一身臭药味。 不管了,先逃命要紧! 她轻轻的走到窗户旁边,爬上桌子,准备逃走。 咦?她看到桌上有一块美玉,顺手拿起来,再看了湿漉漉的自己一眼,这块美玉就算是赔偿她的精神损失吧! 第四章 她现在身上没半点银子,要逃出桦枫山庄,总得先为肚皮做打算吧? 她只是先借来用用,以后再赎回来还他。 接着,她头也不回的逃了出去。 此时,天色微微亮起。 上官御将她所有的动作都看在眼里。 望着地上一大片水渍,她以为这样就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了吗? 还早呢! 一夜没睡,好累喔! 葛圆月一边擦拭御枫筑里的桌椅、窗棂,一边打呵欠。 「你是怎么了?顶着两个黑眼圈,才第一天上工,你就这副德行?」锺叔一看见她,忍不住就是一阵唠叨。 「我一夜没睡,精神能有多好?」她忍不住回嘴。 「一夜没睡?你干什么好事去了?」锺叔抓住她的语病。 好事? 「不!没什么事,我只是睡不习惯,所以一夜没睡好。」昨晚发生的事,绝不能让人知道。 「睡不惯?」锺叔冷哼一声,「丫鬟就该认命,还学人家命好恋床啊?」苦命人就该是到哪里都能迅速适应生存。 「锺叔,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丫鬟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只是比别人命苦,不能拿来笑话的。」像小奴,她不就让她天天和她挤一张床,她也挺好命的。 「谬论!」 才不是谬论呢! 「本来就是如此,人生而平等,哪能……」 一道人影走进来,打断她的长篇大论。 锺叔一看见他,马上露出笑容,「大少爷,你找二少爷?」 「嗯。」宋喻平点了点头。「这两日老是不见他的人影,去哪里了?」 「听说是一批进贡给皇帝的龙月酒被人掉包了,他帮捕头去查案。」锺叔把他知道的说出来。 「放着桦枫山庄的酒馆不管,帮人家去查案?」宋喻平摇摇头。这小子老是不按常理做事。 「也不算是。」锺叔再开口,「听说那帮人把这件事嫁祸给咱们山庄,二少爷不得不出面。」 「等他回来,跟他说一声,我在找他。」只能这样了。 正当宋喻平要离开,另一道人影徐步走来。 锺叔发现了,手指向前方,「二少爷回来了。」 在一旁默默擦桌子的葛圆月连忙抬头,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好奇这位她得伺候着的二少爷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突然,她的眼睛瞪大,然后迅速转头,希望二少爷永远都看不到她,因为…… 「大哥,你来找我?」上官御从耀眼的阳光下走进屋里。 宋喻平点头,「要见你一面可真难。」 他是大夫,虽然是桦枫山庄庄主宋青山的长子,却是最大尾的米虫,没事便研究医术草药,把山庄的正业全丢给上官御照料,而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照顾好山庄里所有人的健康。 医术虽是让他拿来混着玩的,但是久了,他可也有赛扁鹊的谬号。 只是赛扁鹊有什么用,还是有他医不好的人…… 「坐吧!」上官御伸手一比。 两人相偕在桌子旁坐下。 葛圆月连忙移动脚步,希望上苍保佑她能在众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离开,可是…… 「圆儿,还不去沏壶茶来!」锺叔提醒她该做的事。 为什么这么倒霉,连老天都不站在她这边? 「是。」 经锺叔这么一唤,屋里每个人都注意到她的存在。 当她小心的瞄向上官御时,见他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变化,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一定是没认出她,好险! 虽是如此,她还是早些走人比较好,于是加大步伐,迅速离开这让人窒息的空间。 只是她的后脑没长眼睛,要不然一定会发现上官御将她的一切动作都看在眼里,还露出了笑容。 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 「呼!」 好不容易,葛圆月终于用她那三脚猫的轻功爬到大树上,把整个山庄看得一清二楚。 「哇塞!桦枫山庄还真大,难怪我昨晚会找不到出口。」 真佩服生活在这里面的人,他们真的分得清楚东西南北吗?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眼前最重要的是…… 她从系在腰上的袋子里拿出一块白布,再掏出从灶坑里拿出来的黑炭。 「只要把这座山庄的地形画下来,还怕走错路、找不到出口吗?我真聪明。」现在这座山庄对她来说,只是从一个笼子里跳到另一个笼子里罢了! 真不懂小奴那蠢脑袋里装了些什么,竟然把她卖到这里来! 她将白布铺在大腿上,然后很认真的画着桦枫山庄的地形图,专注得连一道颀长的人影站在树下看了许久,她也没发现。 树下的人不耐烦了,干脆纵身跃到树上,然后端坐在她的身边。 「你在做什么?」上官御看着自家的地形图。 莫非她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葛圆月转头,正好对上他好看的脸庞,「你……」她狠狠的吓了一跳,然后重心不稳,差点掉下去。 还好他眼明手快,伸手稳住她,「作贼心虚?」要不然看到他有必要吓成这样吗? 「你……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我怎么了?口齿不清的。」他拿起她腿上的白布,仔细端详。「你画这地形图做什么?有企图?」 企图? 「当然了,要不然我没事找事做吗?」他竟然说她口齿不清?!她就这张嘴最强了。 他的手指捏住她细白的颈项,「谁派你来的?」 她能每次都这么巧合的出现在他面前,他便该明白事情不单纯。 「咳……放……手。」好难受。 她想拉下他的手,没想到他的手劲大得吓人,她会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啊? 直到她满脸通红,他才稍微放松手劲,「说说看,是什么企图?」 「你到底在做什么?放手!要不然等我当了鬼,一定夜夜去找你索命,扯你的脚趾头!」 他松开手,「别扯风凉话!说,你是谁派来的?」 她连忙大口吸气,「谁派我来的?我是上天派来的!」可恶!他以为她爱待在这里吗? 「你最好说实话!」他略显不耐。 「你没听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吗?」她气怒不已,「我现在就是在受苦、受难,等上天降大任务给我!」 胡言乱语! 「这地形图是怎么回事?」他不怕她不说实话。 「桦枫山庄这么大,我才进来两天,就不知道迷路了几回,若不画个地形图,哪天再遇见像你这种凶性大发的人,我怎么逃得出去?」虽然这是谎言,却也离事实不远,她是真的要拿这地形图来逃跑用的。 「只是这样?」上官御半信半疑。 「不然你把我杀了嘛!看我临死前会不会说另一套话。」很显然的,这是气话,可是看见他认真的眼神后,她后悔了。「喂,我是乱说的,你别当真!」她还想活好久、好久。 他将白布还给她,虽不是真的信了她,却也保留对她的猜疑,反正她就在自己身边,谅她也难做出什么事。 「你识字?」他看到地形图上有几个娟秀的字体。 「有罪吗?」谁规定女子一定得无才? 不过这倒是另外一回事,她端看坐在身边的他,越看越熟悉,那轮廓和声音……她好像在哪里看过、听过? 除了昨晚不小心掉进浴池里时看过他之外,她到底还在哪里见过他? 突然,一个人影浮上她的脑海。 他…… 终于认出他了! 「你就是那个臭乞丐!」就是他。 难怪她一直觉得他很眼熟。 就是这个可恶的男人将她的卖身钱拿去分给那群乞丐,虽然说做人得有爱心,不过就在快要饿死的情况下,谁还快乐得起来? 只不过他不当乞丐时的样子,还真是好看…… 噢!葛圆月,你这时候怎么还有心情想这些? 上官御望着她因这个惊人的发现而鼓胀的双颊,「又如何?」他没必要否认。 那身装扮只是为了能混进别人的店里查龙月酒的下落,一旦被发现,那里的人也只会认为他是想偷酒喝的小贼,不会多做提防,也省了他们打草惊蛇的风险。 他原先以为她知道他的身分,才会故意接近他,然后混进桦枫山庄,但现下他却比较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这笨女人的一切举动都不象是有计划过的,而她的愚蠢更不是那种用心机堆出来的。 第五章 「你明明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干嘛扮成乞丐欺骗世人?」他是吃饱撑着啊! 「人生百态,唯有亲身体验过才能领悟。」会扮成乞丐只是为了查案方便,但说太多她也听不懂,随便说几句吧! 谁会去体验当乞丐啊? 「我才不管你想去体验什么,可是你明明有钱得很,还偷我的钱去施舍别人,我差点被你饿死,知道吗?」 这次换他上下打量她,「看不出来。」她虽称不上丰腴,却也不瘦,一点也看不出有快被饿死的迹象。 葛圆月瞄了他一眼,「你一定是有偷窃癖。」 「是吗?」他漫不经心的瞟向她的领口,小指般大小的玉如意若隐若现。 发现他眼神怪异的看着她的领口,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他心术不正,「看什么?」她伸手抓住领子,却也明显的感觉到那玉如意的存在。 难道他是发现了这块玉? 「有偷窃癖的是另有其人吧?」他唇角微扬,些许得意。 「这是……」她百口莫辩。 看来他已经记起她就是误闯他的浴池的女人了! 好惨喔!怎么好运一点也不偏向她这边? 「算了!」上官御毫不在意,「我拿了你的银两,你拿了我的玉如意,互不相欠。」 这算什么?一切都是他在说! 「还你。」她扯下玉如意,递到他的面前。 他却只是随意看了玉如意一眼,「这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喜欢就留着吧,不然就将它放回原处。」 她当然喜欢,这可是能卖很多钱,能让她躲很久而不怕饿死,不过碍于面子问题,只好说出违心之论。 「好,我就将它放回原处。」她看着刻在玉如意上显而易见的御字,「这御字是你的名字吧?」 上官御点头。 「你叫宋御?」据她所知,桦枫山庄的主子姓宋。 他没回答,只是接过她手上的玉如意,然后将它挂在她的颈子上,「你瞧,这样像不像挂着主子名牌的小狗,不怕走丢?」 是什么姓氏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是他是宋家人,这就够了。 什么? 「谁是小狗?」原本她还挺欢喜的,以为他…… 「你不是小狗,是我的丫鬟,从今以后,这玉如意是你的了,请做好丫鬟的本分,要不然就白费了我送你这美玉的盛情。」 像挂狗牌一样,这只小狗现在是他的了。 「你……」葛圆月气愤不已。 他却看得开心。 「我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坏事,这辈子才会遇上你。」 她原本以为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善人,才会有一个那么疼她的爹和那么多疼她的人。 但是自从遇上他,这个想法改观了。 原来上天对她的惩罚,就是让她从天堂掉进地狱。 坏事做太多?她应该是蠢事做太多了。 「也许吧!」他不与她争辩,「不过我还得和你清算旧帐。」 旧帐? 「我都没找你算,你倒先声夺人。」吃最多亏的人可是她耶!「我好心帮你付了酒钱,你却将我所有的财产偷去分给那些乞丐,害我被人袭击,然后又趁我在山庄里迷路之际,欺负我,非……非礼我……」她羞涩得难以说下去,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干嘛说到这里来? 「刚刚你还想杀我呢!」赶快丢一个话题,省得让人笑话。 他露出笑容。 看着那可恶的笑脸,她真想扁他一顿。 「我看,把我丢到马厩里过夜的人也是你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 「若非你自己顽皮,我怎么会把你丢到马厩里?」他说得不疾不徐。 那一夜要不是她无缘无故乱丢石头,差点让一切诱敌计划功亏一篑,她又怎么会让人击昏?他又怎么会将昏死的她丢进马厩里? 果然是他把她丢进去的! 「你这人真是……难道你不怕我被马踩死,或者被粪便味臭死?可知那味道有多臭吗?害我一身臭气冲天。」 「难怪……」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难怪什么?」她不懂他为何会突然冒出这莫名其妙的两个字。 「难怪你那天会迫不及待的跳进浴池和我共浴。」他的话温温雅雅的,却让她有如遭到雷击。 「你……我命令你忘了这件事!」葛圆月的小脸泛红,露出羞极的不悦。 「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身分能命令我。」看了看她颈子上的玉如意,上官御扬起轻淡的笑容。 可恶的男人!她诅咒他不得好死。 「我……我不理会你,总行了吧?」她只想迅速离开这里。 想都没想,她直接往树下跳,没想到上来时不觉得树高,现在跳下去,她马上后悔了。 「救命!」 呜……一定会摔死。 原本以为自己一定会摔个鼻青脸肿,然后在床上躺几天,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发现自己不但没摔疼,反而象是被什么保护着…… 她张开因为恐惧而紧闭的眼眸,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庞正和她面对面的贴近着,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清楚的感觉到,最后,她发现自己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你……放我下来。」 是他救了她? 「你确定?」上官御唇角一扬。 「非常确定。」她闻着他身上的药味,昨天夜里的难堪忽地涌上心头,害她的心跳又疾速加快。 「我救了你,你应该先道声谢吧?」他的姿势没变,近距离的望着她。 怎么他身上的药味会越闻越香,他的脸庞也越看越迷人呢? 「休想!我又没叫你救我,快放我下来!」 「这是你说的……那好。」他大手一松,她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哇!疼死我了……」 他真的太过分了! 「你想摔死我吗?」葛圆月揉了揉小屁股。 上官御轻叹一声,而后摇头,「麻烦的女人!」他转身离去。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麻烦的女人?她什么时候麻烦他了? 「可恶!我一定会报仇的。」 可惜离去的人影仍然没理会她。 【第三章】 「圆儿!」锺叔的声音大得可以盖过雷声。 葛圆月回过神来,嘟起嘴巴,不悦的说:「我在!你大吼大叫的做什么?我又不是聋子。」 「我都不知道已经叫你多少次了?!你在神游什么?还是乘机打瞌睡?」 「没有!是你叫我顾好这个药炉,你看,药炉还在咧!」还好好的在这里,没丢。 「我的意思是要你看好火,谁教你看着炉子了?」谁会去偷这种东西? 「看火就说看火,没事叫我看好炉子,现在又要看火,很麻烦耶!」她的心情恶劣极了。 这丫头,用五十两买她还真是贵了点,她根本什么都不会。 「去!去!去!我看着火,你去把那莲糕和酒摆好,待会儿和这药一块送到二少爷那儿去。」 听到二少爷三个字,她的脑袋轰然作响。「我不去,打死都不去!」她很、很、很讨厌他。 「你可是伺候二少爷的丫鬟,能说不去就不去吗?」锺叔很想大声斥责她,可是这丫头却有股让人舍不得骂她的惹人疼气质。 她虽然顽皮,可是很细心,才来几天,听到他有腰疼的毛病,便在闲暇时帮他按摩,因为这缘故,他腰疼的老毛病好像减轻不少。 「锺叔,你可以把我指派给别人啊!例如老爷或者大少爷,谁都好,就是不要二少爷,行吗?」 「老爷和大少爷都有惯用的丫鬟了,她们了解他们的脾性,也伺候惯了,要不是因为之前伺候二少爷的丫鬟嫁人去了,也用不着找你这新手来伺候,二少爷没嫌你就该感到万幸了,你还嫌人家……」锺叔又开始发挥他过人的本领──长篇大论,喋喋不休。 而她,每次都被他的碎碎念打败。 「锺叔,看好炉子,我去准备莲糕和酒了。」照做吧!要不然会被他的口水淹死。 「这药煎好了,你拿碗来盛,记得要趁热让二少爷喝下,知道吗?」锺叔吩咐着,怕她没记在心里。 「是。」从煎药那一刻起,她就不知道听他念了多少回。「二少爷怎么常喝药?他身体不好吗?」不会啊!她看他壮得像牛一样。 「这是补身的,没事干嘛问这么多?事都做得没你话多。」锺叔明显避讳这个话题。 补身?怎么可能? 第六章 「他看不出来身子有多虚,还得补身?」大少爷看起来还比较需要补一补呢! 「你这丫头问题怎么这么多?快点去。」他将药盛好后,一块放到托盘上,让她端着。 葛圆月只能乖乖的照做,端着托盘走向御枫筑,然后敲了敲上官御卧房的门,顺手打开。 一进房里,她看见他盘腿坐在床上,闭眼运气吐纳,这时,眼尖的她终于发现他的脸庞竟比平时苍白许多,难道他是练功走火入魔? 「二少爷。」她心急的唤了他一声。 他的吐纳慢慢归于平稳,然后睁开眼,「怎么了?声音这么急切,有急事?」他若无事的下床,走至桌边。 若不是他的脸色仍然苍白,她会以为刚才只是幻觉,「这药和酒……」她推了推桌上的药。 她怎么会突然担心起他呢?之前不是还在诅咒他? 唉!一定是她的心肠太好了,所以不会记仇。 上官御从容的坐下,然后拿起那碗黑稠的药汁,一饮而尽。 她面露惊讶,在他身边坐下,「这药不苦吗?」她记得自己生病时,爹都会请郎中开那又苦又臭的墨黑药汁让她喝,她苦得眉头都皱紧了。 刚才他喝下的那碗药,看起来可比她喝过的药都还难喝几倍呢! 「你想知道?」他转头看着她。 她当然想,「很苦对不对?」 「你试试。」他伸手将她的头颅往自己唇上一凑,狡猾的舌尖往她嘴里一窜,然后汲取她的蜜液,顺便将自己口中的苦涩余味传进她的嘴里,随即离开,前后不过一瞬间。 她像被人点了穴,入定而回不了神。 上官御伸出舌头舔去唇上她的余味,「你比我想象中还要香甜。」 这挑情的话语一进入耳中,红晕又迅速在她脸上炸开,「你……」他竟然没经过她的同意就吻她? 「怎样?药苦吗?」他仍然不忘提醒她想知道的答案。 「你这个登徒子!」她真想赏他一巴掌。 「是你想知道这药苦不苦,我只是告诉你答案罢了。」他一脸无辜的说。 不知为何,他越来越喜欢逗弄她,看着她气呼呼的脸蛋,他的心情就跟着畅快,真是奇妙的感觉。 天啊!她要是再留下来,一定会因为心跳急促、呼吸困难而死。 「该死一百遍的臭男人,你……」她困窘的拉起袖子,一再擦拭唇瓣。 他表情没变,端起酒壶,倒了杯酒往嘴里送,然后再吃了块莲糕,「咱们算扯平了。」她不也看过他的身子?如今这个吻算是赔礼。 「什么扯平?我们的仇是一辈子都扯不平了!」他弄得她无地自容,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这么羞愤。 「是吗?」他的俊颜挨近她,「刚才好像有人挺担心我的,怎么?你不是喜欢上我吗?」他喜欢逗弄她。 「二少爷,我有长眼睛,眼光还不至于坏到这个地步。」看上他?哼!她怎么可能看上他? 不过他有一点说对了,刚才她是真的打从心底担心他,这感觉真不好。 他端起酒杯,再饮一口,「下去吧!别吵我。」他累了。 什么嘛!他这个少爷的架子会不会太大了? 「你以为我爱来吗?」如果能不来的话,她是决计不会踏进这里半步。 把她呼来唤去,她大小姐活该受这种气吗? 葛圆月气急败坏的起身,直直奔向门口,不想再多留一刻。 见她离去,上官御伸手摀住胸口,表情显得痛苦,最后呕出一口黑血…… 一早,葛圆月端着热水,走向御枫筑。 正要进门,就看见宋喻平从上官御的房里走出来。 她听人说了,宋家大少爷是个有名气的大夫,只是他一大早就到上官御的房里,是不是昨晚不是她的错觉,上官御真的病了? 就是因为这样,她昨晚才打消逃跑的念头,更在一大早便端着热水过来,非得亲眼看见他没事,她才能放心。 宋喻平一踏出上官御的房间,就看见若有所思的葛圆月,「你叫圆儿是吧?」他记得她。 因为那天让他印象深刻,他竟然在上官御脸上看见显少出现的笑容,他们相处了十几年,那种出自心底最真切的笑容,他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 也许这女娃儿是个契机也说不定。 葛圆月点头,一脸担忧的开口,「大少爷,二少爷没什么事吧?」 「怎么?你说得我一头雾水,他出事了吗?」宋喻平的声音爽朗,让人一听就舒服。 「他没事?」她狐疑,「那你一大早到御枫筑来……」 「向他讨几坛酒,你可知道他酿的腊梅冬雪可是酒中极品,我有位故友喝过了,便对此酒念念不忘,一直拜托我来讨几坛。」 见他不象是说谎,她稍稍放心了。 「原来二少爷会酿酒?」她曾耳闻桦枫山庄的酒好,可是没想到酿酒的人竟是上官御。 「那你可要多了解他了。」宋喻平轻声一叹,「我这才子弟弟,不但酿酒行、武功好、商道一流,就连书画都是极品,只要是桦枫山庄的酒楼,都能见到他的书画,那出高价的人比比皆是,可是他脾气怪,一幅也不肯卖。」 「是吗?」真有人这么行?「我看这么多的好,也比不上他的怪脾性。」时好时坏,让人难以捉摸。 「聊着,倒是批判起我的不是了。」上官御从房内走出来,看着葛圆月手上捧着的热水盆,「那水也该凉了吧?」 啊?经他一提,她才想起来。 「我再去打一盆。」 只是她不忘端详他,气色红润,平常人的气色恐怕都没他好,看来她是白担心了。 「不用了。」上官御出声阻止,「去换套衣服,待会儿随我出去。」 「出去?」要做什么? 「你识得几个字,等会儿随我去各酒馆对帐。」他补充说明。 她哪是识得几个字而已,可是识得很多字呢! 「为什么要换衣服?这套不好吗?」她看了看身上粉色的丫鬟衣装。 「去找锺叔,他会帮你打理。」他懒得多费唇舌。 「看来没我的事了,先走一步。」不想坏人兴致,宋喻平告退。 「你是该走了,拿去的那几坛酒照价付帐,公私分明,别以为攀了关系就不用付钱。」上官御向来在商言商。 「不近人情!」连他的脸皮也不卖,奸商! 象是把所有的事都交代完,上官御转身步入房内。 葛圆月仍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他没事,还好。」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一旁的宋喻平听到她的低喃,「他能有什么事?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吗?」 唉!他摇了摇头,离去。 她站在原地,扬嘴而笑。 「圆儿,你瞧,是谁来了?」锺叔喊住走在前头的人儿。 锺叔?她正愁找不到他呢!葛圆月转身,「锺叔,我正在找你呢!二少爷说……」 「小……呃……圆月姊姊。」小奴一见到她,兴奋的直向她招手。 「小奴?」葛圆月一见到她,高兴的扬起笑容,可又想到她的劣行,不禁心生愤怒。「你还敢来?」 唉!她就知道一定会被骂惨的。 「叔叔,我和圆月姊姊聊聊,待会儿再去找你。」 锺叔点点头,「我就在后院除草。」 见锺叔离去后,葛圆月马上走到小奴身边,一把扯起她的耳朵,「死小奴,你向谁借了胆,竟然把我卖了?」不好好修理她,难消她的心头恨。 「小姐,你听我解释嘛!」要判人死刑之前,也得让她喊冤啊! 「说!」葛圆月放开手,先饶过她的耳朵。 小奴揉了揉发红的耳朵,「之前你要小奴帮你找落脚处,可是天下这么大,我就只认识叔叔一个人,所以没多想,就来找他了。」 「这很合理,可是到最后,你怎么将我卖了?」这点不合理。 「叔叔也是拿人薪饷的,要我向他要求让小姐留在这里白吃白住,我还真开不了口,也怕叔叔不答应,正好我听他说山庄里缺了丫鬟,所以……」 「所以就顺势把我卖了?」她真是养了一个笨奴婢! 「那时候你也需要盘缠,那五十两正好派上用场,而且你留在这里也是名正言顺的,不需要麻烦人家,等襄州知府来退婚之后,我就将你的藏身处告诉老爷,到时老爷只能来将你赎回去了。」她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个办法耶! 第七章 「那万一我爹因为气极,不要我了,我不就得永远留在这里当人家的丫鬟?」这算什么聪明的点子? 「小姐,这点小奴也算到了,只是我想说,若这山庄你待不住,一定会顺利逃走的,连葛家那道高墙你都不怕了,这小小山庄算什么?」拍拍马屁,看等会儿能不能不被扁得太惨。 「小奴!」葛圆月扭了扭拳头。这算是称赞吗? 小奴退后两步,「小姐,你别生气嘛,我可是带好消息过来的。」为了将好消息告诉小姐,她跟着葛家负责采买事宜的仆人,以探亲为借口,一路南下洛阳,这么的辛苦,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什么好消息?」最好是她想听的,要不然…… 「襄州知府的三公子一听到小姐离家的风声后,非常生气,说小姐这是不守妇道、败坏妇德,他说了,只要这个月底老爷没把小姐找回去,他就上葛府退婚。」这算不算天大的好消息? 这襄州知府的三公子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文人沙猪,也不想想他自身没什么长才,还会嫌弃别人? 真不晓得她爹为什么一定要她嫁给这么没有用的男人? 这消息真是不赖,可是要撑到月底耶!今天也才不过九号…… 「只差半个多月了。」看来她只能打消逃离山庄的念头,再撑一阵子。 虽然在这里得每天心不甘情不愿的服侍上官御,不过却不失是藏身的好地方,她只能委屈自己了。 「小奴把消息带到了,得快点赶回去,要是晚了几天,老爷一定会起疑的。」 「那还不快点滚回去!」要是坏了她的计划,那如何是好? 「真是无情!」呜…… 葛圆月身着小厮男装,定定的站在马厩外,望着看管马厩的阿驫牵了匹马出来。 「喏,这是二少爷的马。」他将缰绳递给她。 哇!这匹马真是高大骏伟。 「我不会牵马啊!」她看着眼前的缰绳。 刚才二少爷只叫她备马,没叫她牵马。 「不会?」阿驫望着她,「连马都不会牵,想必要你骑马也是白搭吧?」这样怎么跟二少爷四处奔跑? 哟!他那眼神摆明了是看不起人。 「像牵小狗一样吗?这样我会。」 「你有见过小狗长得这般高大吗?」拿狗来跟马比? 是没有,而且……光是站在牠身边,她都快吓死了。 「那你可以挑一匹小一点的马啊!这匹马这么高大,怪吓人的。」 「你是来帮二少爷备马匹的,不是来讨价还价的。」再和她讲下去,正事都用不着做了。 厚!上官御可真是了得,时时刻刻都能欺负她。 「那我去叫他自己来取马。」 她才不干呢,万一被他的马踩扁,那多不划算。 「喂,你这是……」只是个下人,脾气竟大得吓人。 「怎么了?」上官御缓缓的走近他们两人。 「二少爷!」阿驫恭敬的一鞠躬。 葛圆月很不爽的转头,「喂,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我着了男装,可还是个女孩子家,你怎么可以要我来帮你牵这匹大马?要是我被这马伤了,你赔得起吗?」不凶一点,他以为她好欺负。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礼?」阿驫忍不住出声喝止。 她是什么身分?怎么可以跟二少爷这么说话? 无礼? 「哼,我不干了。」待在他身边,都是在受气。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开。 当她经过他身旁时,上官御一把拉住她。 「会马术吗?」 也许是问了废话,从她刚才的表现,就知道答案了。 「我可是姑娘家耶,没事怎么会学马术?」那是男孩子的事。 她扯了扯穿不惯的男装,原来他要锺叔帮她准备的衣服就是这套些许不合身的小厮服装。 「这一趟,我们得骑马。」他倒是简单的说明了他问话的用意。 骑马? 「算了,你还是找别人去吧!」她才不敢呢,万一这匹马兽性大发,那不就得摔死人? 「从来没有人敢违抗我的指令。」在桦枫山庄,他一向说什么是什么。 呵,那好! 「就我敢啦!」她就不相信他能拿她怎样。 说完,她又转身准备离去。 上官御却箝制住她的身子,然后扛起她,丢到马背上。 「这里由不得你任性!」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现在她没有任何心情反驳他的话,因为……哇!没想到马背上这么高。 「我要下去,这马太可怕了。」要是摔下去的话,那还得了?「让我下去,求求你……」 「别怕,抓紧马鞍。」他指了指她该抓的地方,迅速翻身上马,稳坐在她身后,「我上来陪你,就用不着害怕了。」 他的语气温柔得象是能把人融化,她不习惯的回头望着他。 「你……你今天……很怪。」 他说话怎么变得这么温柔? 「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我当然得多照顾你。」他边说边拉扯缰绳,将马儿掉头,然后缓缓的朝山庄里的马道行去。 「是吗?」她说得很小声,象是在问自己。「山庄里没有马车吗?我觉得坐马车比较舒服。」 两人共骑一匹马,加上她因为害怕,非常贴近他,他的体温不断的从她的背部传到她的全身,他的味道缭绕在她的鼻息之间,让她觉得心悸,既舒服却也恐慌。 「桦枫山庄经营的酒馆遍布全城,骑马能省时。」这算是他给她的回答。 那就是说,她别想要坐马车了? 「山庄里有那么多懂马术又识字的人,你为什么挑上我?这样不是造成你的困扰吗?」带着她,想必马匹也跑不快吧? 「我就想要你在我身边,如何?」他一字一句清楚的说,直到看见怀中人儿的脸颊染上红晕,才收回目光,加快马匹的速度。「怕的话,就抱紧我。」 话才说完,果然有一双发抖的小手紧紧的环抱他的腰部。 要应付这样天真的女人,真是比他想象中还容易…… 【第四章】 桦枫山庄底下共有十五家酒馆,卖的是宋家酿酒坊自酿自产的好酒和全国各地运来的名酒,加上从各地请来的厨子,用酒烹制成的菜肴、点心和甜品,且各分店的菜色不同,囊括了全国各地的佳肴,所以吸引了无数客人,也因此成为同业眼红的对象。 「大少爷说桦枫山庄出产的酒全是你酿的,真的假的?」葛圆月吃着桌上丰盛的大餐,手上更拿着一块酒酿桂花榚,满足的询问只喝酒却不吃饭菜的上官御。 「其实我爹才是真正的酿酒高手,我只是学了皮毛,再加以变化罢了。」他酿酒的功夫是从宋青山那儿学来的,宋家本来就是以酿酒为业,他只是将其变化经营而已。 「原来你也会谦虚。」她忍不住说话损他。 把宋家家业撑起来的人可是他耶,说得好像一点都不关他的事。 上官御不想和她讨论这无关紧要的问题,从一旁的酒壶中倒了杯颜色略微粉红的酒。 「你喝喝看这酒。」 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这酒真香,入口时虽然烈了点,但是不消片刻,那香味便从喉间散开,烈酒顿时变成了清香顺口的温和酒液,醇厚、软润的纯正味道在体内流畅,那鲜美甘甜的滋味在口中久久不散。 她对酒味不陌生,葛明宏常邀她月下饮酒、谈心,而葛明宏藏在酒窖中的也都是上等好酒,可是这么好喝、好入喉的酒,她还是第一次喝到呢! 「怎样?」他也替自己倒了杯酒,却不是和她同一个酒壶里的。 「这应当就是大少爷说的那个让他的故友念念不忘的什么梅什么雪的酒吧?」她倒是忘了那名称。 「腊梅冬雪。这是白酒加以变化酿造而成的,这种酒可是得来不易,只在冬天酿制,取腊梅上的冬雪当酿酒的水,一坛可要好几个人力搜集一整个冬天。」 这么麻烦的酒,难怪这么好喝。 「那你喝的又是什么好酒?」她注意到了,他从头到尾只喝那壶酒,酒色透明,一看就知道不是腊梅冬雪。 他举起酒杯,将杯中物一口饮尽,「这酒不好,你还是别品尝。」 骗人!要是那么不好喝,他怎么那么爱喝? 「我偏要试试!」 她拿过酒壶,替自己倒了一杯,随即啜饮一口,酒液一入喉,她的脸马上纠结成一团。 第八章 「好难喝!」 这酒不但涩口,而且浓烈,一入口,一股化不开的苦涩流窜于唇舌之间,浓浓的酒腥味让人不敢恭维。 「我劝过你。」他没骗她,是她自己不信。 「你的品味真是与众不同,这酒真是难喝到……无法形容。」她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怪人。 「你先别急着否定它。」他从容以对,「你现在再好好品味一下留在你嘴里的甘甜。」 甘甜? 她闭上嘴,感觉刚才那股怪味,却发现苦涩过后,竟是甘甜滋味,唇齿留香。 「这是怎么回事?」好奇特的感觉。 「这原先是酿造失败的果酒,任谁啜饮之后都会被它的苦涩味道吓到,所以没有人察觉它的美妙之处。」他举杯,再喝了一杯。「苦涩过后,所能体会到的甘甜自是不同一般,人人以为这劣酒难以入口,所以享受不到这种滋味,很奇妙,是不是?」 葛圆月好奇的再喝一口,苦涩味没变,依然让她不自觉的皱紧眉头,但随后的甘甜却更是香浓。 「这酒叫什么名字?」这感觉真妙啊! 他摇头,「没取。」 那真是可惜了。她暗忖。 「改天我再帮你想个好名字吧!」 「嗯。」上官御点头,没拒绝。 「我跟你学酿酒和经商好吗?」她睁大眼,兴味盎然。 自古以来,能开酿酒坊的人都是富商巨贾,她虽是女流之辈,却也对这商场有着浓厚的兴趣。 他望着她,「为什么想学?」酿酒的学问很大,一个小女人恐怕负荷不了。 为什么?这问题在她的脑海里转啊转。 「那你呢?为什么学酿酒、卖酒?」 她总觉得自己会想学酿酒是因为他,为了这个说不出口的答案,她干脆将问题丢回去,省得出糗。 他放下酒杯,「我是商人,酒是一种高价值、低成本的商品。」 「就这样?」未免也太市侩了吧? 他将杯中物倒在桌上,形成一条直线酒纹。「酒,以成欢、以忘忧、以壮胆,却也使人沉湎、坠落,兀然而醉、豁然而醒,令人自迷也自误。」 她是读了些许的书,但他的话真是深奥了点,「算了,打住这话题。」 「怎么?你不想学了?」 「想,你肯教吗?」这才是重点吧? 「桦枫山庄里共有一百一十六人,还有十五家酒馆大大小小加起来共一百三十九人,三座酿酒坊共有七十四人,三百二十九张嘴全靠酿酒坊维生,名师高徒,若我教你酿酒、经商,你有自信喂饱这么多张嘴吗?」 「养活这些人是你的责任吧?」干嘛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 三百多人耶,他真有一套,竟然能养活这些人,更遑论这些人多半已有家室,得照顾家人,若认真加起来,恐怕近千人跑不了。 「若要我教你,你就得分担这个责任。」 他好像在引她上钩耶? 「那不学了。」好像在签卖身契。 「女人毕竟还是和男人不同,嘴上说说,就算放弃,也不用替自己找任何借口。」 「喂,你怎么这么说?」男人了不起啊?「这三百多张嘴算什么?随便也养得活。」 「喔?」上官御看着她。她真是禁不起激…… 「喔什么?」她才不是会认输的女人呢!「怕的是我会将他们养得更好、更壮。」 有人这么比的吗? 「好,那我与你打赌,三年的时间,若你能将酿酒坊经营得更好,我绝对会对女人刮目相看。」 少瞧不起人了!谁怕谁? 「就三年!」葛圆月赌气的说,她要让他知道,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那么要是我不在,你得把酿酒坊经营得更有声有色。」他很轻松的将她诱进陷阱里,「你能吗?」 「当然。」她抬高下巴。 上官御露出笑容,「这么说定了,你明天起,就跟着我学酿酒和经商。」 看着眼前因酒香而薰红双颊的人儿,他的心底突然产生莫名的变化,那迷人的脸蛋竟比他手上的酒更涩,却也更香。 「我怎么有种被蒙了的感觉?」说不出来,但就是存在。 傻傻的她,真的能成为经商的料吗?但愿他没看错人。 「反悔了?」 他是该替宋家找一个经营手腕高明的领导人,不管是男是女,只要能养活这三百余口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没有。」 「那就快吃吧!」他指着桌上的食物。 葛圆月再拿了块酒糟核酥,「你怎么都不吃东西?空腹饮酒很伤身呢!」她夹了好大一块酒香粉蒸羊肉往他的碗里放,「你该不会是吃腻了这些菜肴吧?」 他拿起碗,配了口饭吃,「你别吃撑了,待会儿还有好几家酒楼,光甜食就有上百样,留点肚子装些别的吧!」 她的眼睛随即发亮,象是想到了什么,「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吃,我要吃遍每一家。」这才叫享受嘛! 以后? 他抿唇微笑。 桦枫山庄名下的酒馆,每家都有各自的店名,但是葛圆月偏爱眼前这家酒馆的店名。 「澄月。」她喃念一遍。 上官御走在她身后,「这是温儿取的名字。」 温儿? 「她是谁?」 「她本来是桦枫山庄收留的孤女,后来搬离山庄,来这里当了店主,帮我经营这家酒馆,她的手腕极好,『澄月』可是十五家酒馆里最赚钱的一家。」 听他这么说,有股酸味浮上她的心头,「我倒想见见温儿是怎么样的一个厉害角色。」 哼!她是还没学好经商,要不然也能跟这温儿比一比。 听她酸酸的语气,上官御的表情无异,却暗暗取笑她,她当真是为他动心了。 「进去吧!」 她随他进入酒馆。 「御哥哥。」秦温儿知道他会来,特别在厅里等他。 一见到他,她灿烂如花的笑靥像染了春风一般,美丽的脸庞更是醉人。 「怎么?近来可好?」上官御在她的带领下,来到专门招待贵宾的厢房,桌上已摆着帐本,「看你的气色不错,想必不差。」桦枫山庄每三个月对一次总帐,因此,他们三个月才见一次面。 「看见你来,气色当然得好了。」秦温儿与他一同坐下。 跟在后头的葛圆月越看越不是滋味,难受得很。 她到底是怎么了?他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关她什么事?为什么她会这么难受? 她随着他们一块坐下,却发现秦温儿对她投射怪异的眼光。 「你是个下人,怎么没了大小?出去。」 什么? 「什么大小的,二少爷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他站着,我就站着;他坐着,我当然跟着坐下。」这一路都是这样。 「御哥哥,你这次怎么带了这么没大没小的仆役?有失身分。」只是个下人,竟和她大呼小叫。 「你……」葛圆月气嘟了一张脸。 「出去!」上官御打断了她正要嚷嚷出口的话语,「在外头候着,有事我会唤你。」 「之前都不是这样,为什么来到这里,规矩得改变?」葛圆月又气又难受,像要爆炸一样的痛苦。 「之前的店主和你一样都是雇来的下人,但是温儿不同。」上官御无视她的盛怒。 下人?原来他也只是把她当个下人,她还以为…… 只有那个什么温儿是不同的?这么说,他喜欢的女人是她了? 醋坛子全打翻了,她该死的在意他这句话。 难道她喜欢上他了? 不!怎么会呢? 错觉!这是错觉! 她怎么觉得自己因为他的一句话而难过心痛,一颗心象是被撕裂开来? 「出去就出去,你也用不着唤我了,我不会再进来。」 说完,她转身离去。 秦温儿看着葛圆月离去的背影,「我看不同的人不是我,是她吧?」她看出来了,这名小厮是女扮男装。 上官御破例将一个女人带在身边,那意味着什么? 从前不管她怎么明示、暗示,他总是不为所动,她本来以为离开会让他想念,没想到她错了,若对帐不是必要的话,她恐怕连三个月的一次会面都不会有吧?他就是这样,看似亲和,却是冷漠的,没有人能进得了他的心。 「别随便臆测什么。」他翻开帐本,「恐怕这三个月不理想的营收才是你要解释的。」 第九章 「为什么你总是不让人进驻你心里呢?这样的冷漠,你到底是在伤害自己还是伤害别人?」秦温儿不懂也不明白,他心中究竟住着什么恶魔? 上官御无语,只是继续翻着帐本。 「虽然我很不甘心,但如果她能闯入你心中,我倒很乐意看见。」她扬唇一笑,「我还真想看看你在乎一个女人的模样。」 虽然面无表情,可是秦温儿的话象是在他的胸口插上一刀,看着他血淋淋的心被掀开,他到底在做什么?玩火吗? 这时,伙计敲了门,端着香茗进来,放在桌上。 「把跟随我来的仆役唤进来。」上官御放下帐本,对伙计吩咐道。 「啊?」那伙计面有难色。 「怎么了?」 「他刚才走了。他说,要你自个儿滚回去,不用找他,他要找个地方好好逍遥,不再回去当你的狗奴才了。」伙计将葛圆月的留言复述一遍,同时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上官御听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前所未见的笑容…… 【第五章】 葛圆月出了澄月酒馆后,向路人问了热闹的黄昏市集所在,她想,现下也只有热闹的地方能让她忘了上官御那张脸吧? 于是她在黄昏市集里来回逛了几圈,吃完了豆腐脑,又买了糖葫芦,看完了耍大刀,又看看猴戏,转眼间,已是入夜时分。 这时,店家都在庭前点了花灯,藉此吸引客人,手上拿着买来的小木笛,她的脚也酸疼了,转了几圈,看看四周,没见到有人找她。 唉!她不免有些落寞,还以为上官御会来找她呢! 才说要教她酿酒和经商,现在又把她当成下人,她就那么好使唤吗?他说什么就什么,那她也太没志气了吧? 「葛圆月啊葛圆月,你也太不争气了,那宋家二少爷算什么角色呢?怎么你不管是站着、坐着都想他呢?着了魔是不是?」她随意在一家店前坐下,抬头望了眼招牌,「风雪酒楼?」 酒楼?那就是和上官御经营的酒馆是同一回事了? 这么晚了,怎么店家还不开门?不做生意吗? 她往门缝里瞧去,里头灯火通明,象是准备开门,于是好奇的往前探去,正瞧着,门便让人打开了。 「哟!这位爷,你这么迫不及待吗?」开门的女人露出暧昧的笑脸,一把拉起葛圆月的手腕。「你这么面生,第一次来?」 葛圆月对眼前花枝招展的女人不是有太好的感觉,赶紧抽回手,「你别乱拉扯。你们这是喝酒的地方吧?」 她探头望了望,却看见几个上了浓妆的女人。 不对劲。 喝酒?女人愣了下。 「是喝酒没错,客官,你是生手吧?」 看他唇红齿白的,恐怕是一个刚长大的男孩,再看看他的身形,也不算高大,不过只要是有生意做,什么样的客人都行。 「你先进门,我让人招呼你。」 刘鸨娘再次拉住她的手腕,强迫她进到屋里。 「水儿、乔乔。」她大声呼唤。 一会儿,两位姑娘出来了,见了葛圆月后,便一人一边,半拉半扯的将她带进厢房。 「你们别再偎近了,天热啊!」葛圆月推了推两人,「放手,放手!」 「这位爷,你进来不就是要快活吗?怎么嫌弃起咱们姊妹的热情了?」水儿轻抚着她白嫩的脸蛋。 快活? 「你们搞错了吧?是前厅那位大娘硬将我拉进来的,我要快活什么?」葛圆月真的不明白水儿的意思。 乔乔端了杯酒,递到她的跟前,「爷,你是第一次上这种烟花地吧?瞧你一副生疏的样子。」 烟花地? 「什么?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酒馆吗?」 她知道自己又闯祸了,虽然不曾来过这种地方,但是烟花地三字就让她明白了,就算没见过,也听过。 「爷,你这是在逗我们姊妹俩吗?酒楼和酒馆可差多了。」水儿娇柔的说。 葛圆月马上站起身。都是被这身男装害的啦!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姑娘,是我搞错了,我得快些离开。」 两个女人马上抓住她,强迫她坐下。 「爷,你这是看不起我们了,我们姊妹虽不是当家花魁,却也颇有姿色,你看见我们之后便走人,岂不是坏我们的行情!」乔乔微怒,以为来人是看不起她们的姿色。 「不是……」葛圆月有理说不清,「我真的有事,别……」 她硬是站起身,逃向门边,才想开门,却被两个女人缠住。 「你们别为难我。」 天呀!她们会不会扒光她的衣服啊? 要是让人知道她来这种地方,肯定被说得难听,再不好,连她爹都不想要她了…… 正当她苦恼之际,门被打开了。 上官御看着被两个妖娆女人缠得无法脱身的葛圆月,虽然头疼,画面却也颇为有趣。 「够了,放开她吧!」他出声制止那两个女人吞了葛圆月。 葛圆月看向门边的男人,难看的脸色更是纠结,「放开、放开!」她甩甩手,推开两个女人。 「原来爷在等朋友。」水儿娇俏一笑,爱慕的眼神瞟向上官御。 「出去!」他轻声喝道,却震撼十足。 两个女人相互望了望,「爷是说我们吗?」 「难不成我还得让鸨娘亲自来请你们?」上官御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虽然不情愿,却也震慑于他的气势,两个女人只能摸摸鼻子,一起走向门口,临走前,还不忘留恋的偷望了上官御一眼。 见她们离去了,葛圆月才坐到椅子上,喘了口气,然后瞪着上官御,「从我进门那一刻你就知道了,对不对?」她深知这位二少爷的能耐。 他明明知道她踏进了不该进的地方,却眼睁睁的看她在这里难堪。 上官御没答腔,只是在桌旁坐下,倒了杯茶润润喉。 过了一会儿,他望向坐姿非常不雅的她。 「是奴才就该站在主子的身后候命。」 「那伙计没帮我传话吗?」她发现有他在的地方,不管是哪里都能让她安心,但就是不爱他把她当奴才看。 「这花酒少说十两银子,你有银子吗?」 又说到了现实问题! 「我又没做什么。」应该不用付钱吧? 「厢房、茶、酒是为你准备的,这也是事实。」他淡淡的说,却也不容人反驳。 这…… 「大不了你先帮我垫付,回头再还你。」葛圆月自知理亏,谁教她没问清楚就随鸨娘进门。 「我不记得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可没忘记有人说过不当他的狗奴才了。 「你……」她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到他的身后,「请问主子有何吩咐?」形势比人强,退一步,什么事都没了。 「记起我是你的主子了?」他的表情没变,话语中却隐含着取笑的意味。 「奴才不敢忘。」她闷闷的回答。 上官御望了眼她那气红的小脸,淡淡一笑,再喝了几口茶。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他抬起头,「进来。」 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一个有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抱着一把琴,柔弱的模样让人既心疼又心动。 雨娘微微欠身,「雨娘有打扰到你吗?」 「这边坐吧!」他指着身边的座位。 雨娘摇摇头,「爷有些许日子没来了,让雨娘先为你弹一曲吧!」她将琴放在琴架上,「爷想听什么曲子?」 「随意。」 雨娘点头,纤细的手指放在琴上,顿时悠扬的琴声在室内回荡。 上官御的表情仍然没有多大的变化,倒是站在他身后的人露出不悦的表情。 这个处处留情的男人,哼! 一曲结束,雨娘在上官御的身边坐下。 「些许日子没见,你的身子更纤弱了。」 雨娘是风雪酒楼的当红花魁,也是城中所有酒楼的四大花魁之一,她的身子单薄得彷佛风一吹便倒,让男人对她疼上加怜,尤其她又弹了一手好琴,慕名而来的王公贵族更是多到不可数,但她却不是人人都见,想见她一面,必须看她的心情和身体状况,因此,她自是比其他三大花魁更让人垂涎了。 「雨娘以为爷不想我了。」她露出孱弱的微笑,那笑容令人陶醉。 「我这不是来了?」上官御语气里的温柔呵护,让人错觉。 是吗? 第十章 「若不是雨娘厚着脸皮来见你,爷或许根本已经忘了我。」刚才她听鸨娘说他来了,便施了胭脂、换了衣装,赶紧过来。 谁教他是她所有恩客里最让她惦念的呢! 他没再多说,因为她说对了,他的确是忘了她,要不是葛圆月误闯,他恐怕是不会再踏进风雪酒楼。 「二少爷,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山庄了?」葛圆月再也受不了他们两人的浓情蜜意了。 「还早。」他是故意的。 还早?天色都黑了呢! 「你不回去,我先走了。」她才不想在这里看他和别的女人恩爱。 雨娘怪异的看着他身后的人。一个仆役有资格这么跟主子说话的吗? 「这里距离山庄还有十里路。」上官御提醒她,若是走路的话,大概得走到天亮。 「有劳主子费心了。」她可没说会回山庄。 说完,她又想再次扔下他。 「你是真想回去,还是看不惯?」他伸手勾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放开我!」葛圆月瞪着他,「你管我想什么?好好享受美人的软香温玉就好了。」 「你吃味?」很明显。 吃味?她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什么叫吃味呢! 「关你什么事?」可是她找不到理由否认。 对!她是吃味了,看着他和每个女人勾勾搭搭的,就像有什么东西梗住她的心头,非常难受。 她喜欢他,从这一刻起,再也赖不掉。 一旁的雨娘定定的看着他们两人。莫非宋二少爷有断袖之癖?不会吧?这样会让多少女人心碎啊! 「你先出去。」他紧抱着葛圆月,对身旁的雨娘下逐客令。 「啊?」雨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不会是真的吧?」她爱慕已久的男人竟是…… 葛圆月自是看出雨娘在想什么,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的男儿装,顽皮心性一起,「这当然是真的了,我们家少爷他……」她暧昧的将头埋进他的胸怀,「人家怎么好意思说少爷爱的人是我这还没发育完全的小男孩?!」 他竟还有恋童癖?雨娘满脸惊诧。难怪……难怪他对她这样美丽的女人无动无衷,原来…… 葛圆月继续演,「少爷,人家吃味了,你怎么当着我的面对别的女子……这般殷勤,完全没想到人家这么辛苦的跟着你……」还不忘逸出啜泣声。 「爷,这……」雨娘看着,心都冷了大半。 「你怎么还不走?」葛圆月抬起头,「莫非你想看男人们是怎般接吻的?」 好好玩喔! 她主动亲亲他的脸颊,「主子,你不是说最喜欢小的在你的脸上磨蹭吗?」看着雨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就越得意。 「不!这不是真的!」雨娘再也受不了了,站起身,退后几步,拉开门便奔出厢房。 没想到她一直往心底放的男人竟是个断袖恋者! 葛圆月再也忍不住,开怀大笑,「哈哈……」 「好玩吗?」一直没开口的上官御出声了。 当然好玩啊! 「你没看见她那惊恐的模样吗?她一定以为你是……哈……」她笑到肚子好疼。 她就说嘛!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报仇的。 看她笑得那么高兴,他始终不发一语。 直到笑到飙泪,葛圆月才望向他,「你怎么都不说话?」按照常理,他应该要抓狂才对。 「我在想,怎么让你闭上嘴?」说真的,她的笑声如铃铛般响亮好听,可是这种情形下,听久了却觉得刺耳。 「啊?」她疑惑的张大双眼。 闭嘴? 「唔……」 下一刻,她果然没声音了。 上官御以唇堵住了她笑个不停的小嘴,这就是他让她闭上嘴的方法。 葛圆月睁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吻她,而且是毫无预警的,他就这么攫住她的唇,没有给她缓冲的机会,便霸道的要她接受属于他的味道与气息。 她应该要狠狠的推开他,然后赏他一个巴掌才对,没想到他不但握有主导权,还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让她无力反击,他尽情的汲取她的香甜蜜液。 她的脑子轰然作响,满脸错愕,却难以否认她喜欢他的吻,那个让她不知所措的霸道之吻,还有属于他的温柔豪迈的气息…… 他很满意她的反应,象是无措却又欢喜被占有,她软唇上的余香胜过他的想象,于是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将万劫不复,因为她…… 热情拥吻的两人没发现半掩的门外有几双眼睛在偷窥,她们看得连眼皮也不敢眨,不相信里头的主角竟是桦枫山庄的二少爷,这可是件大事哩! 直到吻够了,他们离开了彼此的唇瓣,那时间就像隔了一个时空般长久却也短促。 葛圆月下意识的摀住自己的唇,双颊羞红,「你怎么突然……」 他这么突然的吻她,她却无意识的回应,想到那冰火相融的一刻,她连耳根都红透了。 她却好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怦然心动又甜丝丝的感觉,喔!她一定是思春了,怎么会去想这些呢? 葛圆月!你在蠢什么啊? 有别于她,上官御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激吻过后的羞窘,反而是悠然的推她起身,然后站起来,理了理自身的仪容后,轻声说道:「以后别这么顽皮,有些玩笑开不得。」 他的话象是在责备,语气却又不像,但言下之意就是这个吻是个惩罚。 他往前走两步,而后回头,「跟上来。」 「喔!」 葛圆月跟在他的后头,暗忖,这是她这辈子最听话的一次。 上官御走进宋青山的房间,看见宋喻平也在。 「爹。」他上前打招呼。 「坐吧!」宋青山指着一旁的位子。 宋喻平将杯中的茶饮尽后,又倒了一杯,也顺道替上官御倒一杯,「十五家酒馆的帐全对完了?」 「对完了。」上官御点点头。 「听说有人劫了贡酒,然后嫁祸山庄?」宋青山问道。 「这件事结案了,那批人已落网,爹不必担心,琐碎的事我都处理好了。」上官御端起茶杯,啜饮一口,「这茶是上品,是你这次出远门带回来的?」 「爹这次回来是想帮你说媒。」宋青山说出重点。 上官御放下茶杯,「这件事不急。」他根本没成亲的打算。 「你也不小了。」成亲是必要的。 「大哥比我长一岁。」他提醒。 怎么说到他这里了? 「我还没定性,不像你,沉着稳重。」宋喻平赶紧将烫手山芋丢回去。 「上官家不能无后。」宋青山直言,这是他忧心的。 上官御是宋如意的孩子,自从发生了那件惨案后,他一直将他带在身边,除了四处寻求名医,医治他身上的毒外,更请人教他习武,藉着勤练内功来抑制毒性蔓延,然而他身上的毒依然只能抑制而不能解,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担忧,也是始终放不下的遗憾。 「这件事别提了。」上官家?「爹比我更明白,不是吗?」也许上官家早就绝后了,只是没人愿意承认。 「爹兴许是帮这小子看上哪家姑娘?」宋喻平观戏,冷场了可不好看了。 「是……」 上官御打断宋青山的话,「爹久久才回山庄一次,孩儿不想让这话题给你扫了兴。」他对这个话题很没兴趣,「你们知道,我娶亲等于是误了人家姑娘,请你们还是别造孽比较好。」 「那圆儿呢?」宋喻平突然提到,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女人对他而言很不一样,不过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上官御既然不想误了人家姑娘,怎么又会去招惹圆月?难道他不怕…… 真令人费疑猜。 果然,象是正中上官御的死穴,只见他双眼微亮,狠瞪宋喻平一眼。 「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他也明白自己不该招惹她,只是他忍不住,心头就象是系了根绳子在她身上,让他不去在意她都难。 这样,也许错了吧? 「哪个圆儿?」看见上官御漠然的表情突然有了变化,宋青山起了疑心,想知道她是哪家女儿。 「圆儿啊……」宋喻平看了上官御微愠的表情一眼,决定搏命演出了,「就是新来的丫鬟,派给御枫筑的。」 「御儿,你对那丫鬟……」宋青山想问清楚,此刻不管是谁,能为上官御留下子嗣才是重点。 「大哥胡扯的。」他简单回答。 第十一章 看来这孩子是不愿成家了,就算逼他也没用,他看着他长大,他是什么心性,他十分了解,他不愿意,谁逼他都没用。宋青山有些许落寞。 「那你的身子呢?近来可好?」 十六年了,这毒一直留在御儿的体内,不管他如何打听,就是寻不着解药,最后打听到了还魂酖的花能为中毒体续命,但这是最糟的方法,那花也是剧毒,虽说是续命,却也是蚕食着他的身体,一旦还魂酖的毒发作,恐怕这孩子也…… 现在他只祈求上苍能给与一些奇迹。 「很好。」上官御毫不迟疑的回答。 其实他比谁都还要明白,这身子恐怕是撑不久了,只是不想让宋青山担心。 「喻平,爹要听你说。」宋青山很明白上官御的性子,就算再糟,他也不会亲口说出来。 他转头望向宋喻平,当初答应让他丢下山庄里的一切杂事,专心习医,多半是因为能让他照顾上官御的身体,以告慰妹妹宋如意的在天之灵。 看!怎么烫手山芋尽往他身上丢来?! 「他的身子……」 「我要听实话。」宋青山补充一句。 「爹,你放心,这小子命大得很。」宋喻平无意说谎,只怕爹担心。 其实他已快控制不住还魂酖的毒了,每每看他毒发,为了抑制毒性,他也只能加重药量,这让他进退两难。 「这是真话?」为求真切,宋青山再次确认。 「真话。」唉!这谎言是善意的,就请各方神明别为他记上一笔。「咱们还是把话题绕回去吧,刚才不是在说圆儿吗?」 又扯上葛圆月?上官御明显不悦,「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绕,有何意义?」 难道在他的身体状况上绕就好玩了?宋喻平暗忖。 「没别的,只是特别感兴趣罢了。」 「这圆儿真的和你……」宋青山重提这话题。 「一点关系都没有。」上官御重申。 这时,外头传来呼救声── 「有人掉进池子里了,谁会泅水?快来救人……」 「好端端的,哪个傻瓜竟会掉进池子里?」宋喻平不以为意,还不忘取笑。 上官御则低头喝茶,一点也不把外头的嘈杂当一回事。 「要不要出去看看?」宋喻平问他。 「外头人多,用不着凑热闹。」上官御冷冷的说。 「是圆儿,圆儿掉进池子里了……」外头的人又喊。 下一刻,那个不想凑热闹的人不见了。 宋喻平望着发愣的宋青山,「我就说这圆儿不同嘛,信了吧?」 上官御来到池子边,只见葛圆月在水中载沉载浮,一旁的人拿了长竹竿试着让她抓住,可是她怎么也抓不着。 他想都没想,直接跳入池子里,轻功一施,将老是闯祸的女人捞到岸上。 有人赶紧上前,在她身上覆盖毛毯。 「咳……」葛圆月红着眼,刚才喝下几口水,让她咳得难受。 刚才她害怕极了,还以为要死在池子里,可是这会儿坐在硬邦邦的地上,安全感取代了惊恐。 上官御看了,紧皱眉头,下一刻,拦腰抱起她。 他在做什么? 「二少爷……」她不解。 他没理会她,径自往御枫筑走去,然后进入一栋矮屋里。 她记得这屋子,就是那次她误闯的浴池。 想到上次的事,她难堪不已。 「你抱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还是没出声,只是穿过布帘之后,便将她丢进浴池里。 哗啦一声,又落水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这次很快就找到平衡点,迅速站起身。 「你到底想做什么?」望着站在池畔的人,她怒气冲天。 「这是天然的温泉,能祛寒强身。」他退后几步,将布帘拉上。 原来他是怕她染上风寒,所以才将她抱到这里泡温泉。 想着,葛圆月脸上的怒气化为莫名的感动,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下次要做蠢事之前,请先知会,别让整个山庄的人因为你而手忙脚乱。」不温柔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 这家伙真是!她正感动呢! 「你以为我想掉进去吗?」她又不是笨蛋。 要不是锺叔要她送几样点心到云枫阁,让老爷和两位少爷当茶点,她才不会路过那个大水池呢! 谁知道那水池边的路不平坦,她是不小心让石头绊倒的,原来还不至于掉进水池里,可是看见手上的点心一个个滑进水里,她是为了救那些点心才…… 唉!现在回想起来,她干嘛那么鸡婆啊?就算点心没掉进水里,都撒了一地,想必最后还是得要丢掉,她那么拚命干嘛? 布帘外头没有回应。 「喂,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应,看来他是离开了。 葛圆月抿了抿嘴,缓缓脱下一身衣物,直到只剩一件单薄的肚兜,然后整个人泡进温泉里。 「哇!真舒服。」 浴池里的水和上次不同,清澈见底,没有浓浓的苦药味,想必之前上官御泡的药池是特别准备的。 她舒服的在浴池里游来玩去,撒撒水花,情不自禁的哼着小曲,将刚才掉进水池里的惊魂过程抛诸脑后。 相对于浴池里那快乐哼曲的人儿,坐在窗台上望着月色的上官御心情显得复杂。 刚才那样的自己是他不曾见过的,只是听到她落水,他一点思考的空间也没有,整颗心悬在半空中,只担心她的安危,他是怎么了? 她不是他打发无聊余生的乐趣而已吗? 但是她不知何时已进到他的心湖里,翻搅着他全部的思绪,他一直惯于冷漠的心竟然也随着她有所起伏。 还是他在羡慕她? 他失去的纯真、善良全在她身上出现,她是如此无忧,那么不懂世事险恶,也因为这样,所有的人会莫名的疼宠她,难道他也被她这股魔力牵制了? 他在乎她! 布帘后继续传来悦耳的歌声,伴随着她叽哩呱啦的声音。 「今天是二十了。」泡在温泉里,葛圆月伸出手指头数了数,「过几天,我一定要逃出这里……什么嘛?还真把我当成丫鬟?!」她可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耶!「不过,爹一定会很生气。」 想到爹那气呼呼的老脸,她不安的咬了咬唇。 「还是我在桦枫山庄里多躲几天?但是我好想爹耶!」 真是无奈,她的心一再翻腾。 「离开这里之后,会不会再也见不到这里的人了?爱碎碎念的锺叔、说话很好玩的大少爷,还有……」她偏头想着该怎么形容接下来这个人,「很爱惹恼我、嫌我笨手笨脚、偷亲我、欺负我、被我看光光的二少爷……」 呵!这样的形容词好像比较能说进她的心坎里。 只是想到被她看光光这个词,她又羞涩的笑了。若是他本人听到她这么说,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上官御听到这一长串的形容词,不禁皱起眉头,随即微微一笑。 「如果以后见不到他们,我会很难过耶!」葛圆月继续说,「尤其是二少爷,我一定会每天想他,我都还没跟他学会酿酒呢!算了,我想他也是随便说说的,我干嘛这么认真?把他说的话奉为圣旨,又不是喜欢上他了……」 她赶紧摀住嘴巴,过了一会儿又放开手。 「天呀!喜欢?」她竟然用了这个字眼,以前只敢在心里乱想,如今亲口承认,竟又是不同的感受。「难道那种又酸又涩的感觉就是喜欢?踏踏实实的在乎,莫名的心动……」 生平第一次,她体会到这样的感觉。 「唉,怎么办?我竟然喜欢上二少爷了?若是被他知道,他一定会笑我,大少爷说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什么都会,而我只会闯祸,他不可能会喜欢我的啦!」 怎么会觉得这么难过? 「他一定是喜欢那位会管酒馆的温儿,或是会弹琴的雨娘,说不定还有很多什么儿、什么娘的,不胜枚举,哪里会在乎我这个小小圆儿呢?」她的语气好酸,「既然他不可能喜欢我,那我这小小的喜欢算什么?对!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会永远把它放在心里,把喜欢二少爷的心情藏起来。」只能这么做了。 窗台上的人轻跃落地,拿起一旁的大毛毯,走到布帘前。 「温泉太热,泡久了很容易胡思乱想。」 果然,布帘后头传来不安焦躁的水声。 第十二章 他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我把毛毯放在架子上,你待会儿先披着,我让人准备你的衣物,再拿进来给你。」 「你……」里头的人出声,「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拜托!老天爷,刚才她的自言自语可一个字都别让他听见,求求★! 「我……」他顿了下,「一直都没离开过。」 布帘后头传来物体跌入水里的声音。 那就是说,她刚才说的话,他全听见了?! 呜……她怎么这么可怜? 「别躲在里头了,待会儿穿戴好衣服,到书阁里找我。」他边说边走向门口。 开门之际,他听见浴池里的人怒声大吼── 「偷听别人说话,你……小人!」 完了!她还有脸去见他吗? 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吧? 【第六章】 葛圆月把上官御的话当做耳边风,不但没到书阁找他,而且一躲就是一整天。 像现在,她就躲在大石旁,以为妆点花园的大石头能挡住她,殊不知,越想躲藏的人,越会露出马脚。 她坐在大石旁,远远的注意着御枫筑里的动静,完全不知道有个人已在她身后站了许久,她的一举一动全入了他的眼里。 「原来你都是这么偷懒的。」上官御在她身旁坐下。 一听见他的声音,她的背脊窜过一阵凉意,而后僵硬的转头,「二少爷……」努力的挤出微笑,装作一切都是巧合,「真巧,在这里遇见你。」 「巧?」他望了望她适才视线能及的地方,「你说,该怎么处置一个玩忽职守的丫鬟?」 「二少爷,你真爱开玩笑,呵……」没事!装没事就好。「我有点不舒服,伶儿没告诉你吗?」伶儿是帮她代班的丫鬟。 「我看不出来你哪里不舒服。」他直接戳破她的谎言,「走!」 「上哪里?」她可不可以不要去? 现在她只要面对他,都会觉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难道你忘了之前说的话?」他挑起一边眉头。 之前?难道是昨晚她在浴池里说的那些话?他该不会拿出来笑她吧? 「哪些?我……我忘了……」她拚命装傻。 「之前才说要跟我学酿酒和经商,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他提醒她。 酿酒?经商? 「啊……原来是这两件事。」呼。「我记得,怎么会忘呢?」 还好,他提的不是昨晚的事。 也许她昨晚说话的声音不大,也可能他没听到,葛圆月,你干嘛庸人自扰啊? 「除了这两件事,你还说过什么吗?」上官御平静的外表下,隐含着玩笑的意味。 那天她除了想学酿酒和经商以外,还说过什么吗? 「没有,我还说了什么吗?」她等着他提醒。 「昨晚你在浴池里说……」他突然学坏。 她连忙摀住他的嘴巴,眼神哀求的看着他,「别说!」 该死!他根本听得一清二楚。 他拿下她的手,「那些话有这么丢人吗?」 「别说、别说、别说!」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她才觉得难堪,「我承认说过喜欢你,但是你应该没什么感觉吧?像你这样出色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对你说过类似的话,所以……」她抬头凝视他,「你会当做没听见吧?」 「是有很多女子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看吧!」她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 他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但是第一次让我对这种话有感觉的,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啊?」她头昏了。没听错吧? 不打算再说一次,他自然的牵起她的柔荑。「走吧!你不是想学酿酒,我带你到酿酒坊和酒窖去看看。」 「啊……喔!」她刚刚到底有没有听错? 好像没有耶! 那么说,他…… 夜晚,上官御才要踏进御枫筑,便看见宋喻平从里头走出来。 「怎么?这么晚了,找我有事?」上官御问。 大哥来这里,除了找他,还能有别的事吗? 宋喻平摇摇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听锺叔说,圆儿用完晚饍后,身子不适,所以过来看看。」 「圆儿?」怎么可能?「她明明……」 他只是出门一会儿,当时她还好好的,怎么才一回来,就听说她生病了? 「她现在昏昏沉沉的,嚷着要找你。」宋喻平暗暗吞了口口水。 「她怎么了吗?」尽管担心,上官御依然冷漠。 明明就担心,还装作冷淡、无所谓,真是服了他。宋喻平心想,随口说道:「风寒吧!」 「那她……」 「别问那么多了,你快进去看看她,我先走了。」不想再多说,还是快点溜吧! 「嗯。」虽然觉得不对劲,但上官御没有多想,点了下头。 等到宋喻平离开,他连忙前往葛圆月的房间。 「这样好吗?」站在御枫筑外,宋喻平觉得有点良心不安。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不然依御儿的性子,是绝不会对她……唉……」站在他身后的宋青山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宋喻平烦恼的倒不是这个,「如果他问起,你就自己招认吧,不关我的事。」他只是受人之托。 望了儿子一眼,宋青山摇摇头,转身,缓缓离去,「他会谅解的。」 他得为上官家、为妹妹留一脉香火,其情可悯啊! 「唉……」宋喻平突然冒了一身冷汗。 上官御才推开葛圆月的房门,就听见纱帐内传出她状似难受的嘤咛声。 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连忙来到床畔,掀开纱帐,看见她衣衫不整的在床上翻来滚去。 「圆儿,你……」 「好难受……」她觉得整个人都快着火了。 他伸手轻碰她的额头,发现她的体温比平常高出许多,但她的双颊红润、樱唇朱红,白皙的肌肤布满薄汗,那模样教人看了心痒难耐。 一感应到他的触碰,她意识不清的脑子已无法思考,直觉的紧紧抓住他的手,「怎么会这样?我……我觉得好热……是不是病了?」 这下子,他终于意会到她得了什么病。 「可恶的宋喻平!」 看他干了什么好事? 她这样子,根本是被下了春药。 炽热的火焰在她体内窜烧,扰得她整个人昏昏然,总觉得越靠近他,她就越舒坦,不会再这么难受。 于是她整个身子朝他靠近,双眼迷蒙,嗓音娇柔的说:「二少爷……」 上官御的心底泛起秋波,吞了口口水,集中理智和定力推开她,「你被下了春药,忍一忍,等会儿药效过去,就不难受了。」 「大少爷说,只要喝了那杯酒,就能知道……能知道……」二少爷的心意。 没想到她喝下的是春药。 尽管喝下的是春药,但在看见他急于将她推开,她也明了了自己在他的心中也许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就算她真的察觉到他对她比对别的丫鬟更加宠爱,就算她已察觉自己心里装满了对他的爱意……还是不够。 她不喜欢他若即若离的态度,不喜欢他明明对她好却又刻意保持距离,就因为这些,她才会落入宋喻平的圈套,喝下春药。 他果然不像她喜欢他一般的喜欢着自己。 如果他真的对她有意,那么此刻便不会这么冷静的将她推开。 想着,她突然觉得悲愤且羞愧。 她已管不了体内那炽热的欲火如何折磨着她的理智,令她心慌且不清醒,只知道此时要离他远远的,要找一个地洞躲起来。 于是她急忙翻身下床,却也失去平衡,整个人摔落地上,然后滚到他的脚边。 「啊!」吃痛加上心理创痛,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滑落。 「你这是做什么?」他没多想,连忙扶起她的身子。 「对不起,我……」葛圆月强忍着难受,稍稍往后挪动,「我不知道会……这样……」 上官御将她抱到床上,「哭什么?」害他也跟着难受。 「我……」她乘势双手一揽,投入他的怀里。 就大胆的放纵自己吧!就算成为笑柄,她也不管了,一切就当做是春药作祟。 「圆儿……」他被她的热情骇住了。 「别再推开我……」她紧紧的抱着他,试图用他的身体来消退身上的热火。 「你会后悔的。」如果他不推开她的话。 才不! 「你才会后悔。」她像饥渴的饿狼扑上了相中的猎物。 第十三章 「如果要用你后半生的孤独来换取我短暂的溺爱,你也愿意?」他沉沦了,在她散发的香味里坠落。 她急忙点头,「愿意、愿意。」 只要他肯接受她,就算是一刻钟,她也愿意。 此刻,迷茫的她根本听不出他话中隐含的意思。 上官御翻个身,将她压制在身下,「圆儿,别怨我。」 如果能,他真的愿意守护她一辈子。 「二少爷,我真的……很难受……」她知道春药会让人迷醉,却不知道会这么难受。 「待会儿便不会了。」他伸出大掌,褪下她的衣裳,令她酥麻销魂的吻如雨点般印在她白嫩的肌肤上。 「嗯……」她迷乱的点点头,任由他掌控。 「圆儿,你真美……」 他灼热如火的眼睛盯着她迷茫的神情,轻轻搂住她的纤腰,温柔的呵护身下的女人,引领她进入销魂的夜晚…… 深夜,葛圆月从睡梦中醒来,一转头,便看见他那好看的面容在月光的衬托下更让人心动,不禁脸颊泛红。 她从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他,之前她明明有机会逃离桦枫山庄,却一延再延,现在终于明白那时她不肯离去是为了什么。 不舍!每当她有离去的冲动时,就会想到以后没机会再回到这里了,不舍的感觉就会出现。 一开始她不明白自己舍不下的是什么,脑海却浮现臭上官御的脸,几次之后,她说服自己,一定是太讨厌他了,才会随时随地想起他。 可是现在她才真正明了那股牵系为何,因为只要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了,她就会感觉窒息般的难受。 原来,从一开始,她便对他有感觉,真是色女。 葛圆月帮他盖好被子,轻轻的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 吻才刚落下,她便被一股力道狠狠拉住,然后落入令她迷恋的胸怀。 「半夜不睡,想什么?」是他太不济,没让她疲累吗? 不会吧?她把他吵醒了? 「你不是睡沉了吗?」 「在你还没吻我之前,是的。」她都大方送吻了,他怎么能继续睡得不省人事呢? 她的脸蛋更加红润了。「我这么做是不是太大胆了?」 「不会。」他挺受惠的。 她娇俏一笑,将脸蛋埋入他的怀里。 「你……」上官御欲言又止。 「怎么?」她抬起头,张大眼眸望着他。 他微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我对你好像了解得还不甚透彻。」之前以为她只是个丫鬟,没有必要了解什么,但是现在不同,他们已有夫妻之实了。 「我姓葛,叫圆月,是从长安来的。」她大方的说明自己的身分,「因为我爹胡乱决定我的终身大事,我不依,才赌气离家,本来想来投靠贴身丫鬟小奴的叔叔,就是锺叔啦!谁知道我竟然阴错阳差的被小奴卖到山庄,只好将错就错当了你的丫鬟,原本是想等到对方退亲之后,我再回去向我爹请罪,没想到却……」把心遗落在这里了。 他轻笑一声,这还真象是她的作风。 「你姓葛?」令他心乱的姓氏。 葛圆月点头,「嗯,我是长安漕运富商葛明宏的养女。」 「葛明宏?」这三个字教上官御全身泛起一股冷意,「你是他的女儿?」 突然,他胸口一窒,很难受,却隐忍着不让她发觉。 这是多么令人可恨的巧合! 她竟是葛明宏的养女,她竟然是…… 「你怎么了?」她发觉他不对劲。 他竟然爱上了葛明宏的养女,这是老天爷安排的巧合吗? 「你不该来的!」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说出口的话语象是染了血,让人听得很不舒服。 什么意思? 「二少爷,你……」他好像不舒服,怎么了? 他闭上眼,不看她疑惑的神色,「我没事,睡吧!」 娘,我本想答应你不去碰这段往事的。 但是,老天爷不肯让我忘记过去! 葛圆月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上官御身后,让他带着认识酿酒坊里的所有人员,还认真的听他解释如何分辨酒的优劣。 几天的时间,她学到很多。 「酿酒原料分三大类。一,以谷物酿的酒,如稻、黍、稷、麦、高粱等;二,以果或花卉酿酒,果酒如葡萄、石榴、枣类等,花卉如菊花、蔷薇、梅花等;三,以奶酿酒,如马奶、牛奶、羊奶等,为北方酒类大宗。」 「那酿酒六法呢?」上官御边看着桌案上的书卷边问。 「仍命大酋,秫稻必齐,曲蘖必时,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兼用六物,大酋监之,毋有差贷。」她记得很清楚也很牢。 他点点头,「很好。」 她的确是块料,之前他还怀疑过,可是这几日下来,她有很好的记忆力,能记住他交代的每件事,最重要的是,她用心。 葛圆月高兴的替他倒了杯热茶,「是师父好还是徒弟好呢?」 她越来越觉得待在他身边是一件幸福的事。 「你说呢?」他温柔的拉她坐在他的腿上。 自从得知她就是葛明宏的女儿后,他心里不下千次的揪扯着。这到底是命运抑或巧合?就在他们相爱之后,接着要面对的便是别离。 因为知道她无辜,他试着不去恨她,却阻止不了仇恨在心里摆荡。 葛明宏就是葛千秋,即便他换了名字。 那股仇恨在他心中已滋长多年,虽然不曾提过,却无法磨灭梗在心头的阴影,如果他早点知道葛圆月就是葛千秋的养女,那么,他是决计不会碰她。 只是,迟了…… 她注定卷入这场风暴,注定难过、心碎,为此,他不忍再增加她心头的负担,所以决定不露痕迹,就这么继续宠她,也当做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想多爱她一些。 尽管如此,他还是狠心的拿她当做下一步棋,她的出现让他的计划全然变调,却也让另一个打算在他的心头成形。 「师父好。」她依旧灿笑如花,「徒弟更好。」 这几日下来,他对于她越来越疼宠,还细心的教导她每件事,关心她、呵护她,就连锺叔也觉得二少爷待她不同。 有这么一个经过,她终于明白,爱上他其实不难。 「我三天后得出城谈笔买卖,五天后才回来。」他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五天?好长喔! 「我跟你去。」她不想离开他片刻。 「你还是在山庄里待着,或者上酿酒坊,让师父们教教你。」他轻声哄着。 「除了酿酒,你不是还要教我经商吗?这会儿,我正好出去见习。」很好的理由。 「就这么心急,酿酒都还没学着边门,便想跳格?」他抱着怀中的人儿。 他对她的疼宠是真的,但自己的私心更甚,他明明知道不该招惹她,却宁愿走上这步险棋,只是现下棋步已定,他象是过了河的卒子,已没有退路了。 「我这么聪明,两样一块学,消化得了。」葛圆月自夸。 「好吧,就让你跟。」他应允。 好耶! 「那你是要去哪里谈买卖?」她好早做准备。 「长安。」上官御简短的说。 她的脸色微变,「长安啊?」好想念的地方。 之前她打算月底襄州知府一退亲,便赶回去向爹请罪,只是这会儿因为他,计划全变了调。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她摇头,「没事。」 她想,爹一定会原谅她的,毕竟她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澄亮的月光下,亭子里的人逸出一声叹息。 「爹。」上官御走入亭子中。 「我听喻平说了,你要上葛家?」是宋喻平听到消息后,连忙知会他,因为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上官御了。 「嗯。」他不想辩解,但看见已然白发的宋青山愁容满面的坐在亭子中饮酒,不禁充满罪恶感。 论辈分,宋青山是他的舅舅;论养育之恩,他更是有如他的生父一般疼爱他。如今,他却让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为他心烦,何其不孝啊! 「你还是忘不了那件事。」宋青山望着他,无力阻止,毕竟要一个孩子忘了丧父、丧母之痛,那是不可能的。「御儿,你娘希望你能平安的长大成人,然后平凡的娶妻生子,并不想要你去介入他们上一代的仇恨。」 第十四章 「娘这些平凡的心愿却不能实现,不是吗?」上官御摇头,「我知道娘为什么要我不能恨他,因为我不是上官家的人,对不对?」这些,他一直都知道。 「别再胡思乱想了。」宋青山想阻止他去回想。 「我不能明白娘当初是以什么心情要我别恨他,但我没有一刻能忘记养育我八年的爹、年幼的妹妹和疼爱我的娘亲就这么死在我的面前。」上官御的语气平和,却透露着极力隐藏的哀伤。 宋青山从来没听过上官御说起这些事,他一直是温儒文静,可是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孩子一直刻意隐藏着心性,故意不让人担心,并不代表他会忘了这些事。 「你忘了你娘临终的遗言吗?」 「你放心,我不会恨他,我会让他知道,最恨他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御儿……」无情的因果命运已开始转动,宋青山却没有阻止的能力。 「爹,别再试着阻止我,我不想就这样带着不解的怨恨过一生,我要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我要知道是怎样的爱恨能让一个家毁灭。」 「陪我喝一杯吧!」宋青山替他倒了杯清酒, 上官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孩儿让你难受了,向你赔罪。」 宋青山摇了摇头,「其实从收养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怪你,也不能阻止你,却得劝你。」 上官御无言,再次倒酒,举起酒杯。 「听爹说个故事好吗?」宋青山突然兴起。 「嗯。」上官御点头。 「爹从前有个很好的知交,叫做千秋,他和你一样,是文武全才,功夫好、会经商,又是葛家备受宠爱的独子。我、上官言和我的妹妹如意跟他是青梅竹马,我和如意是葛家洗衣大娘的儿女,上官言则是从小被卖到葛家的长工,我们身分悬殊,可是千秋不以为意,和我们称兄道弟。 「后来,他更是与如意相爱,直到葛家的人开始察觉他和如意之间的暧昧关系,这事情才公开,那时我因为葛家人的鄙夷,选择离开,想出去闯天下,根本没空理会这件事。 「最后,如意和千秋被迫分开,他答应葛家长辈赴京城学经营,若他能学成接管葛家家业,葛家长辈便不反对他和如意的婚事,临走前,他请上官言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如意,没想到这一别便是八年,更没想到的是如意不能等了,因为腹中的胎儿,她嫁给了从小便爱慕她的上官言,上官言将千秋的孩子视如己出,他的心意感动了如意,她深深觉得对不起他,因此作下决定,她和千秋的爱就等来生再续,今生她不能负了眼前的男人,于是他们才成了真正的夫妻,隔年生下一个女儿。 「八年后,千秋回乡了,从没想到自己八年的坚持和差点与葛家断绝关系也要回来找寻的真爱,竟然下嫁他的好友,他恨爱人及朋友的背叛,一气之下便前往上官家,也因此酿下悲剧。当我听到风声赶到时,已来不及了……」 若没有葛家的门第之见,这对璧人如今应该是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一家其乐融融,绝不会有骨肉分离,不得相认这样的事情发生。 上官御知道宋青山说的是他父母的故事,只是…… 「你从前都不提,如今为何提起呢?」 他又该怎么看待这样的恩怨? 「原本我是想等你身上的毒解了,便告诉你;若你身上的毒解不了,那么就让过去的事永远沉睡在记忆里。」没有人再提起,便没有人会再伤心难过。 「我的生父果然是他。」他没猜错,从他懂事之后,再回想母亲的话,他便猜到大半了。 母亲要他永远记得自己是上官家的人,可是他身上偏偏流的是葛家的血液,这样的他,明明是上官家的罪人啊!而他的生父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过,他可知道自己狠心想杀害的竟是亲生骨肉? 呵,真可悲! 「在如意选择和上官家共死,将这个秘密永远深藏的那一刻起,你就只能是上官家的人了,这辈子,你永远姓上官。」宋青山了解妹妹的用意,葛千秋欠上官家的不只是一份情,还有一份骨血。 上官御将酒一口喝尽。 「我不希望你再和葛家有任何瓜葛。」告诉他这一切,就是希望他能远离上一代的仇怨。 爱恨的事很难说,谁也猜不准是谁欠了谁,唯有参与爱恨的人才有资格评定,在一切事情都已沉寂的当口,能不提起,就是最好的结果。 上官御深吸一口气,「我说过,我不会恨他,只是要让他知道,他错了,错得离谱……」 【第七章】 上官御带着葛圆月来到长安。 「该起床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唤着床上熟睡的人儿。 床上的人儿赖皮的翻了个身,「二少爷,让我多睡一会儿嘛!」昨天抵达长安时已经是夜半三更了,怎么现在天才亮,他就马上吵醒她? 上官御无奈的摇摇头,「再不起来,我便自个儿出去,你在这里等到晚上。」 床上的人依然故我,完全没动静。 「我在楼下用早膳,吃饱之后没见到你,我就先走了。」他转身离去。 房门才刚合上,葛圆月掀开棉被,露出粉嫩的脸颊,用力的吸了几口气后,伸伸懒腰,然后不甘愿的起床。 梳洗好后,随手扎了条辫子,她慢步下楼。 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美丽的凤眼还微微眯着。 看着满桌的食物,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上官御望了她一眼,她照旧穿着一身男装,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这样的脸色,没吓着人便属万幸,别说谈买卖了。」他拿了颗馒头,放进她的手里。 她的眼睛总算睁大了些,「好累人。」 「快吃点东西。」他催促道。 她始终没有动静。 「要我喂你吗?」他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洛阳,你已替我惹了断袖之癖的名声,难道要这名声再传到长安?」 葛圆月傻傻的笑着,有些得意,「这件事你还记得?」这一笑,精神也来了。 「在你学会经商之前,先学会别赖床。」 她的笑容瞬间消失,「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罗唆了?」专挑她的毛病。 嫌起他来了? 没说话,上官御站起身,往外头走去。 「你去哪里?」她拿着馒头跟上去。 「办正事。」他没有停下脚步。 怎么这样?她都还没吃饱呢! 迈开短小的腿儿,葛圆月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这一天,她跟着他在长安城来回走了几次,先是办货,再是谈酒生意,从上官御和几个商人的言谈中,听得出桦枫山庄的酒考虑着往长安城里卖,也象是想在这里开几家酒馆。 只是看着上官御谈起生意来的气势和手腕,她恐怕得学很久才能学到一点皮毛,他虽然年轻,在商场上却算是老手了。 和他上了马车后,葛圆月佩服的眼神不时的瞟向他。 「二少爷,你好厉害喔,才没几句话,对方便向咱们酿酒坊订了千坛的酒。」这利润算下来,可不少呢。 他听着,却皱起眉头。 「怎么?」她说错话了?「难道这笔生意……」 「你老是唤我二少爷,这称呼是听习惯了,却彷佛少了什么感觉。」他打断她的话。 啊?原来是为了这个。 「不然该怎么叫才有感觉?」 他转头,望着她。 「御哥哥?」秦温儿是这么叫他的。 他没反应。 「爷?」雨娘是这么唤他的。 他露出笑容,「没想到女人这么容易打翻醋坛。」 「谁打翻了?」难道她说的不是事实?「都不成的话,要我叫你宋御吗?」连名带姓的叫,简单。 「只有陌生人和仇人会这么唤我。」 这下换葛圆月笑了。「那你说,得唤你什么?」说真的,她也觉得唤他二少爷有失亲昵感。 「就唤名字吧!」 御?呕,真肉麻! 「不要!叫御哥好了。」多个字,顺口多了,也少了肉麻的感觉。 「随你。」他不是挺满意的。 「御哥。」她得多叫几次才能习惯,「那我们现在上哪里?」 上官御掀开帘子,「看看,这马车是往哪里去?你应当很熟悉长安。」 她引颈望了望,「这是往……」 「葛府。」 第十五章 说真的,她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下马车。 葛圆月跟在上官御身后,来到自家门前,头低得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守门的仆役上前问话。 「在下宋御,两天前送了拜帖,不知葛老爷是否愿意和在下见一面?」上官御说。 「原来是宋少爷。」仆役朝他作个揖,「我家老爷近日身子不太好,暂时不见客,请宋少爷别见怪。」 不见!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勉强。」上官御客气的说。 葛圆月一听到葛明宏的身子不好,连忙跳出来,「阿武,我爹怎么了?他的身子怎么会突然不好?」 爹的身子一向硬朗,怎么会不好? 「你……」阿武吓了一跳,仔细看清楚,那不是……他家小姐吗?「小姐,真的是你!」 上官御摇了摇头。这小女人真笨,葛明宏身子不好,那只是推托之词,只有她听不出来。 也难怪,有哪个做儿女的听到爹的身子微恙还能保持镇定?大概只有不孝的人吧? 「是我!我爹到底怎么了?」她追问。 阿武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其实他家老爷根本没病,只是不想见宋家的人,所以找借口要他将人打发。 葛圆月见他脸色难看,以为她爹真的病重,连忙跑进家门。「我得去看看他。」 阿武面有难色的看着上官御,「既然宋少爷是小姐的客人,那就请进。」只能这样了。 上官御点了下头,在阿武的带路下,进入葛家。 上官御一进入前厅,便看见葛圆月跪在地上,葛明宏一脸怒气的站在她的前头。 「要嘛,你就永远别回来,如今回来做什么?嫌葛家的脸还丢不够吗?」 面对他的盛怒,葛圆月不知所措,只能低着头,不发一语。 「看看你惹了什么笑话!」 「爹,一切都是女儿的错,你别怪小奴好吗?」她得知小奴被关在柴房里,心疼的替她求情,她犯下的错不该由小奴来承担。 原来葛明宏完全没有将她找回来的打算,虽然平日很疼她,可是她做了这么大的错事,让他一点光彩也没有,这样的女儿,他当做白疼、白养了。 ★!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你还敢替别人求情?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吗?」 前些日子,襄州知府上门退亲,说的话可是难听又百般刁难,让他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而这全是他疼爱的女儿惹的祸! 「爹,全是女儿的错,女儿现在向你请罪……」她有想过爹会这么生气,可是真的面对了,却又是另一种感受。 「你是要丢尽我的脸才甘心吗?」说着,他又扬起手掌。 上官御走过去,拦下了那巴掌,「葛老爷,你手劲重,小心下手。」他拉起葛圆月,将她置于身后。 「你是谁?有何资格阻拦我教训女儿?」葛明宏的怒气不减反增。 「在下宋御,我只是希望葛老爷能先平息怒气罢了。」意思是要他别闹出笑话。 宋御? 「你就是宋青山的儿子?」他记得他有送来拜帖。 「是。」 「这就是宋青山教出来的好儿子?」管闲事管到他的家务事? 「请葛老爷说话多斟酌。」上官御不喜欢扯上宋青山,「宋御在外一切行为都自行负责,与家父无关。」 「你马上离开!我葛某人不想再和宋家人打交道。」 「葛老爷曾与宋家打过交道?」上官御故意挑他语病。 「我没这个福分,请宋公子别插手管别人的家务事。」葛明宏将葛圆月拉回自己身边。 「葛老爷这话辗转说到了重点。」上官御欠了欠身,「我这一次除了来和葛老爷谈几桩生意外,最重要的是想上门提亲。」 葛圆月一听,睁大眼睛,「御哥,你别开玩笑了……」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上官御却将她拥至身旁,「希望葛老爷成全。」 「宋公子谬爱了,葛家没这个福分。」葛明宏断然回绝,他绝对不和宋家扯上关系。 「葛老爷将圆儿许配给襄州知府大人的三公子,想必是为了漕运权问题,若我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你是否能再考虑?」上官御的从容让在场的人各怀心事。 「这件事用不着宋公子操心。」葛明宏知道他是有备而来。 「那好,这件事请葛老爷考虑,在下暂且不提,咱们聊点别的。」 「我不觉得和你有别的事好聊。」葛明宏打从心底排斥他。 「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与你闲聊。」上官御神情中的胜算不变,「听说葛老爷的客栈最近进了一批好酒,下回我一定得去品尝一下,看滋味是否比那些因被窃而毁损的贡酒更好?」 葛明宏的脸色瞬间大变,「你……」看来他不能小看这个宋家人! 「怎么?葛老爷还是不喜欢这个话题?」上官御一脸无辜,「在下真的是随口提起,请葛老爷莫见怪。」 「宋青山真是教了一个胆识过人的儿子。」竟敢在老虎嘴上拔毛。 「不敢。」上官御知道这话不是赞美,「葛老爷,在下这次想和你谈的便是漕运的生意,你手上掌有大宗的漕运路线,桦枫山庄想藉由你的船出货,除了运资,酒的利润也和你算上,怎么都是不赔的生意。」 「怎么话题又绕回生意上?我说得很清楚,不与宋家人谈生意。」葛明宏不改初衷。 「若你不喜欢我这个提议,那好,我只能照生意人的习性做事,哪边利多,哪边去。」上官御的语气委婉。 葛明宏望了他一眼,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 「前阵子贡品龙月酒被劫,贼人嫁祸于桦枫山庄,不得已,我只好出面帮忙县府查案,虽然案子已结,但人人心知肚明,那被毁的酒有一半已掉包,葛老爷应该也有所耳闻吧?若这件事再深入调查的话……」 他早已查出这批换酒的背后人物也有葛明宏,只是这件事可大可小,小则拿钱了事,大则身家性命不保。 「那与我何干?!」葛明宏毕竟是老江湖,一点也没受影响。 「葛老爷是聪明人,知道我话中的意思。」上官御拱手,「在下也打扰许久,该告辞了。」 「御哥。」他要走了?她也好想跟着他一块走。 虽然她听不懂爹和他说了些什么,但从他们针锋相对的语气,她了解,爹不喜欢上官御,非常的不喜欢。 上官御走过她身边,在她耳边轻喃:「过些天来接你。」 她非常的不安,「没骗我?」 他摇头,「没有。」 说完,他从容的离去。 葛明宏转身,对葛圆月说:「回房里思过。」 他得好好的想想办法,毕竟现在遇上的可不是小事,而这个宋御,怎么都不能小看。 虽然很气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捅出麻烦事,但毕竟是自己疼爱的女儿,就算把她打死,事情也不会更好,于是葛明宏将小奴放出来,让她去伺候葛圆月。 夜晚,他拿了药膏让小奴替葛圆月涂抹,他知道盛怒中的自己总是会做出后悔的事,今天若不是宋御挡下那巴掌,他的女儿可能就被他打残了。 站在葛圆月的房间外,他深深叹息。 葛圆月从小奴口中知道葛明宏就在外头,拿了小奴手上的药膏,打开房门,走到他身边。 「爹。」她轻唤。 葛明宏没动静,只是望着天上圆亮的月。 她依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你再骂我吧!女儿真的不知道会惹你这么难过。」 「你看月亮,十五年前收留你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圆月。」葛明宏轻轻的说。 她的名字因此而来。 「爹……」她的嗓音中有着浓浓的歉意。 十五年的养育之恩,她早将他当成亲爹了。 他转头看她,「你知道吗?你的眼睛跟一个人很相像。」 她摇头,「谁?」 「一个我深爱的女人。」像宋如意。 也因为如此,他特别疼她。 「爹深爱过的女人?」他从来没提过,她也没见他对哪个女人动心过。 「不提这个了。」他深爱过,却也痛绝过。「你爱宋御,对不对?」 啊?爹为何这么问?不过她选择点头承认。 「嗯。」 「也罢。」这是他欠宋家的,十六年前,他欠宋家一个女儿啊!「照你自己的心意,若想,便跟他走吧!」 第十六章 「爹!」她懂他的意思,跪了下来,「你说这话,不等于不要女儿了吗?」 葛明宏撇开头。 「圆儿爱御哥,却也不能放下你。」她不能放着爹不理。 「难道你要逼着爹去接受他吗?」他恨宋家的人,「我办不到,若你想跟他,就断了我们之间的情分吧!」 「事情没这么严重的,我……」她进退两难,心急得流下泪水,「你这是在让圆儿为难。」不管她怎么选择,都得失去其中一个,好难。 「你又何尝不是在让爹为难?」他没好过多少。 她一脸颓丧,望着这个养育她十五年的爹,困难的做下抉择,「女儿不爱了,就让我陪你一辈子吧!」 爹的年纪已大,只剩她这个唯一的亲人,她怎么能因为自私,而让他难过?爹不能失去她,但上官御可以,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又何必一定是她呢? 「这是你的选择?」他该高兴,不是吗?怎么这会儿却为她心疼呢? 葛圆月点头,「以后,圆儿全听爹的。」 「起来。」他拉她一把,「不后悔?」 她点头,「不后悔。」 小奴从葛圆月的房里出来。 看着手上几乎没吃的饭菜,她担心得快要落泪,原先想说小姐喜欢甜食,还多弄了几样她平常爱吃的糕饼,她却一口都没动。 将剩余的饭菜送回厨房的途中,小奴看见葛明宏正要出门,连忙跑过去,出声唤住他。 「老爷。」 「怎么?」葛明宏回头。 「老爷,小姐病了,是不是该请大夫回来替她诊治?」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可是平常爱笑、爱捣蛋的小姐变成这样,一定是病了。 「病了?什么时候的事?」这三天,因为忙碌,他没空去看葛圆月,也以为事情已落幕了,没想到她竟然病了。 「自从小姐回来后,就不一样了,她变得不爱笑,象是有心事,却也不哭不闹,这几天,她没吃几口饭。」小奴高举手中的饭菜。 这下,葛明宏算是知道出了什么事。 这孩子,根本不像她口中说的这么潇洒,她根本放不下宋御! 小奴急得哭了,「老爷,小姐到底是怎么了?之前老爷要将她嫁给襄州知府的三公子时,也不见她这样难过。」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姐。 他转身,往葛圆月的房间走去。 从门缝,他看见失了魂的女儿,那原本又圆又亮的眼眸,如今却少了光彩,这样的情景让他想起另一个女人…… 突然,他回想起自己本来能拥有的幸福,也是因为他一向尊敬的父母反对而让他饮恨至今,若当初他们能退一步的话,也许一切都不同了。 「小姐就这样不动也不说话,小奴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跟在后头的小奴连忙开口。 「她没事。」 没事? 小奴急急的抬起头,「怎么会没事?小姐一整天坐在镜子前,不发一语,连我叫了好几声,她也不理会我,再这样下去,她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我说她没事!」他衣袖一甩,「看好小姐,等我回来。」 「老爷……」他怎么一直说小姐没事呢? 在她看来,事情大了! 葛明宏转身出门,暗暗叹息。 圆儿不会有事的。 只要他放手,他的女儿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他已经失去太多了,不能连唯一的女儿也失去! 他得去找一个人…… 【第八章】 上官御早就算准了葛明宏会为了葛圆月来找他。 他伸手迎他在一旁坐下,向店小二点了几样酒菜,等店小二将酒菜送上来后,倒了两杯酒,这才开口。 「葛老爷来找在下,不知有何要事?」他明知故问。 「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是为了圆儿来的。」葛明宏直接说明来意。 「圆儿?」上官御假装不解。 葛明宏端起酒杯,仰头一饮,「我这次是来和你谈圆儿的婚事。」 「葛老爷不是反对我和圆儿成亲?」他故意这么说。 「我想清楚了,只要你能真心对待那孩子,我愿与宋家结这门亲事。」葛明宏妥协了,为了他心疼的女儿。 一切早在上官御的计划之中,「那关于之前提到的漕运问题……」 「我今天是来说亲事的。」不是来说生意的。 「我此趟主要却是这桩生意。」上官御话锋一转。 葛明宏的怒气全表现在脸上,「圆儿之于你,竟比不上一桩生意?」 「当初你要将圆儿许配给襄州知府的三公子时,难道你的答案与我不同?」同样以利益为出发点,不是吗? 「你……」葛明宏难以辩解。「至少我知道圆儿嫁过去,锦衣玉食是少不了的。」就因为这样想,他才忘了问女儿想要的幸福是什么。 「那么当桦枫山庄的二少奶奶又何愁吃穿呢?」他同样不会让她饿着。 「原来圆儿一心一意所爱的人,竟也只是唯利是图的普通商贾。」若她知道真相,不知道会如何反应? 「好说。」上官御挂上商场上的笑容,举杯邀酒,「这么说,我们在生意上是达成共识了?」 「三天后,葛家的船运开始接桦枫山庄的生意。」其实算一算,撇开一切是非,若在商言商,这对他也是优厚的利润。 「那么关于运资方面,我们可得再议。」上官御乘势吃定了这桩生意的优势。 「之前不是说好了?」 「那是之前,那时我低声下气的请葛老爷将女儿下嫁给我,当然得将诚意奉上,如今情势转换,是你请我娶你的女儿,那么利润是不是应该重新算一算,以表示你的诚意?现在运资非但得重谈,桦枫山庄还会在你的漕运派驻几个人,以利维系货运的时间,以免耽误了到货时候。」上官御边说边在两人的酒杯里倒酒。 「宋御!」葛明宏大怒,狠狠的拍桌。「你把圆儿当什么了?」她不是谈判的筹码! 「那葛老爷又把我当什么了?」相对于葛明宏的怒气,上官御显得沉稳。 「果然是宋家的人,骨子里全是算计。」他总算见识到了。 「这是我的事,你别随便扯上宋家人。」上官御依然是从容悠然,「我骨子里有些什么,与我的姓氏无关,而是身体里的血液就是如此。」 他的话中话,没人听得懂。 「你是一块谈判的料。」他这分明是想控制桦枫山庄与葛家漕运的支配,「这是最大的让步,我不想再有得寸进尺的事发生。」他不相信一个后生小辈能拿他如何? 「既然葛老爷都如此谬赞的,那么我也不让你失望。」上官御再次举杯,「明天我会上葛府去接圆儿,只要与你在生意上配合得好,我自是不会亏待她的。」 「如果让我知道你亏待她,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这是当然。」上官御饮尽杯中物,「还希望你在生意上对我这女婿多多照顾、提拔。」 这杯酒进了葛明宏的嘴里,却全然苦涩。 上官御没想到再见到葛圆月时,她竟是这般憔悴。 他一推开她的房门,便看见呆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人儿,他的心紧紧揪住,关上门后,连忙走到她身边。 「圆儿。」他心疼的唤她。 葛圆月听见他的声音,回过神来,「御哥……」真的是他,她没看错、没作梦吧? 「才几天的光景,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她总是活泼好动,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 她赶紧扑进他的怀中,「爹不让我嫁给你,他不让我爱你,我好难过!」这些日子,她想的全是他。 「傻瓜!」他拿出带来的芋香酥,放到她的手上。「小奴说你这些天都没吃东西,怎么行呢?」 「我只要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你,就好害怕,什么事都做不了,连饭也吃不下……」拿着芋香酥,她口中尽是满满的思念。 他怎么把她害得如此? 「圆儿,如果和我在一起得让你面对这样的苦难,我情愿你没爱上我。」 若她的世界里没有他的话,那么今日也不会有这种痛苦,只是一切都太晚了,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 她听不懂他的话,「难道你也不要我了?」 他摇头,「要,当然要,我今天就是来带你走的。」 「可是……」她想到葛明宏,「我爹他……」 第十七章 「你放心吧!」他让她在自己腿上坐好,「他已经接受我这个女婿了,今天也是他让我来接你的。」 「真的?」她直直的望着他,就象是害怕他消失,「你没骗我?」 「没有,不然我怎么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也没见人来赶我?」他拿起芋香酥,放进她的嘴里,「快点吃,放久了就不香了。」 她咬了一口,含在嘴里,「我好想你。」 「别说话,快吃。」他命令道。 她却笑了。 「笑什么?」看她笑,他也放心了。 「我以为再也听不到你这种命令的口气,现在听了,反而觉得放心。」他不会丢下她的! 「你真是……」他抱着她来到桌前,让她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再替她倒了一杯水。「以后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不能再像现在这样,知道吗?」 「这是什么意思?你会离开我吗?」她好心急。 「你总不能时时刻刻黏着我吧?」他马上转移话题,「你别忘了,你还自夸能养活桦枫山庄的三百多张嘴呢!所以从此刻起,你要学着担起责任,不能事事任性,知道吗?」 今天,他终得负她,为此,他心疼、无奈,也为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他报复的棋子而不舍。 他欠她好多、好多,多得连用下辈子来偿还也不够。 「任性?」她有吗? 「当我的妻子要能独当一面,你能吗?」 一听到当他的妻子,她便急着点头,「能!我什么都学,你得教我。」 他将她紧紧的圈进怀里,「傻圆儿!」 这样的女人,教他怎么放得开呢? 他觉得自己好自私、好残忍。 「哇!你看那水底有好多小鱼喔!」坐在游湖的小船只上,葛圆月不安分的小手不断的拨弄湖水,玩得不亦乐乎。 上官御坐在一旁,「你小心点,别掉进湖里了。」 她转身,端坐在他身边,不安分的往他怀里钻,「怕什么?有你在嘛!」就算掉进湖里,也不是第一次落水,有经验了。 「这么有恃无恐。」他的大手往她肩上一摆,让她坐得更安稳。 她笑了,「虽然我爹是经营船运的,但是从小到大我没坐过船,这是第一次。」以前她没兴趣,这一次是因为有他在。 「明天得回洛阳了。」他无法在长安城待太久,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明天? 「这么快?!」她舍不得葛明宏。 「你在长安多待几天吧,过些日子,等我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会来接你。」反正回到洛阳,他恐怕也没时间陪她。 「我……」她不要,没他在身边,她一刻都没有安全感。 「你在担心什么?」他望着她的愁容。 她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离开你的身边,我便会莫名的害怕,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我只是回洛阳将那些得运送出城的酒点好、办好,若误了时间,恐怕会造成损失。」上官御安抚道。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她当然知道他的身分是商人,时间对他而言相当重要。 「不然?」 「我觉得你有好多事是我不知道的。」这些日子,她对这层感觉更深刻了,「象是我爹为什么不喜欢宋家人?这背后有故事,对不对?」 「那故事好长。」不适合现在说。「以后有时间再说。」 虽然她很想马上知道,却不想为难他,「你们男人都有不想和人分享的秘密吗?像我爹也是。」 「喔?」 「我也是几天前才知道,原来我爹深爱过一个女人,之前都没听他提过。」她突然有感而发。 他沉默不语。 「我爹说我的眼睛像他深爱的女人。」她抬头,让他看看自己的眼睛,「我想他会这么疼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上官御望着她的眼睛。是呀!真像。 「别胡思乱想,你只是你,天生有种让人想疼爱的特质,不是因为你像谁,知道吗?」 「原来你也是因为抗拒不了我这种特质才爱上我的,对不对?」听他这么说,她得意的扬起笑容。 爱? 「你说的都对。」他不忍心反驳她纯真的认为。 葛圆月紧紧的拥住他,「御哥,我好爱你,这辈子我都要这样黏在你身边,让你甩不掉。」 他回拥着她热情的身躯,「你忘了吗?当我的妻子要……」 「要能独当一面,不能任性!」她当然记得,要不然怎么当他的妻子。 「有一天,你若发现这一切事实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美好时,就把它当成一场梦,好好的活下去,别让我担心,好吗?」 听着他沉重的语气,她的笑容跟着一沉,「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这怎么会是梦呢?」 真希望她能永远拥有这样的天真…… 「对,这不是梦。」梦会醒,可是事实永远不会变。 「你也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对不对?」她感觉得出来。 「放心吧!以后你会知道我所有的秘密和故事。」但愿她能勇敢的接受。 「真的?」她还是单纯的以为,他只是想与她分享。 此时,她颈项间的玉如意露在衣领外,似乎是预告着他的秘密与故事即将被解开…… 「老爷,不好了。」 这一天,葛府上下乱成一团。 「出去!」葛明宏将来人赶了出去,再也不想听到更坏的消息。 「别走,进来。」负责葛家船运的总管何原站立一旁,连忙将被轰出去的人再唤进来。「官府那里有了消息?」 报讯的人连忙点头,「那批真的贡酒是从葛家漕运出去的,官府查下来,赖不掉啊!」 「官府那里怎么做?」何原再问。 「明日午时查封。」报讯的人说出最坏的消息。 葛明宏几乎站不住脚,「查封?」天啊!他毕生的心血呀! 何原也慌了,「怎么办?河运上还有几批货呢!」这些货都是大宗,该怎么赔才是另一个难题。 「还有多少?」葛明宏紧接着追问。 「景记绣庄的万匹上等布料,最糟的是一批运往岷州的古董,价值何止千金,还有桦枫山庄的千坛上等白酒……」其余的货别说了,光这些便够赔的了。「但现在最让人担心的还不是赔偿问题,而是那批酒,当初是我们帮襄州知府将酒运往杭州……」 「哼!你以为襄州知府会出面帮我们吗?」别想了,做官的人永远是两张口,吃定了他们这些利多的商贾。 为了这漕运权,葛家把赌注下得太大了。 「现在怎么办?」何原问。 「先让人传口讯给襄州和杭州两位知府。」虽然他们出面的机率小之又小,「我得出门去见个人。」 「谁?」 「桦枫山庄的宋御!」葛明宏紧握拳头。 葛明宏气冲冲的来到桦枫山庄,却让下人一句「二少爷已出门」的话挡在外头,直到宋青山出门遇见,才将他请至前厅。 「千秋,不!现在该称你一声葛老爷。」宋青山一眼便认出来人。「你怎么会有空闲过来我这里叙旧呢?」 「叙旧?」葛明宏不屑的冷哼一声,「问问你的好儿子吧,看他做了什么事。」 宋青山虽不明白上官御做了什么,可是对近来的风声却有耳闻,「我不懂葛老爷的意思。」 「把宋御交出来。」他不想和他多说。 「不巧,他出门了。」这是真话。 葛明宏根本不信,「这就是宋家的人,性子里全是要不得的背叛,看来我的女儿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棋子,这一切全是安排好的,对不对?」他不笨。「但是为什么?我和宋家早已不相往来,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宋青山苦笑,「御儿不姓宋。」看来是让他知道的时候了。 「不姓宋?你别把我当娃儿玩。」他是他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姓宋? 「他姓上官。」宋青山冷冷的说。 葛明宏的脸色瞬间僵凝,「上官?」 「聪明如你,应当想得到。」用不着他多做提示。 「他是如意的儿子?」当年那个八岁的小男孩?「不可能,他不可能还活着!」他中了五毒散,不可能存活至今。 「千秋,你应当相信因果,有些事并不是认为时间过了,便消逝了,御儿怨你,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这场悲剧就是因为放不下啊! 第十八章 「原来这就是他精心计划的报复行动?」葛明宏的心头像吹过凉风那般冷冽,眼中再次爆发愤恨。「那也好,是他自己再来招惹我的。」 「别再做后悔的事了……」宋青山提醒他。 「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当初你又为何让如意嫁给上官言?」葛明宏激动的逼问。 「是因为……」话到了嘴边,宋青山却又不得不吞回去,「你做事太冲动了,往往伤得最重的便是自己。」 「用不着你来说教。」他用不着他这般矫情,「把上官御交出来,不然……」别怪他又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宋喻平从门外走进来,「他已在昨天傍晚策马离开洛阳了。」 葛明宏转头,望向来人,「他去了哪里?」 「去找圆儿。」 葛圆月从后门探出头,四处张望。 这些天,她知道家里出了事,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到底是什么大事,每次她想问人,大伙便装忙,她知道再这么待在葛家,铁定什么事都不会知道,所以只能出门打听,看看葛家上下齐心合力的瞒了她什么? 眼见四下无人,她赶紧走出后门,迅速关上门。 「你偷偷摸摸的想去哪里?」高墙上传来一个声音。 她先是吓住,而后认出那个声音,兴奋的朝高墙上望去。 「御哥!」 上官御轻松的跳落地面,站在她的眼前,笑颜以对。「你出自家的门都需要这样偷偷摸摸?」 他看起来心情好像很好……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好想你!」她扑进他的怀里。 「不久前到的。」他一到,便马上赶来找她。 原来他也会思念。 她伸出手指头,「七天耶!」没想到短短的七天对她来说,竟是漫长的等待。 上官御抬头看了看太阳,已过正午了。「我忙着赶路,没空进食,现下肚子饿了,愿不愿意陪我去用膳?」 葛圆月点头,「我带你去葛府的客栈,那儿的料理可不输桦枫山庄的酒馆。」 「走吧!」 他牵着她走向系在一旁的马匹,然后抱她坐上马背,他再坐在她身后。 「我听府里的人说,爹去了洛阳,怎么你倒跑来长安?」她疑惑的问。 「我是来找你的,至于你爹……他为何到洛阳?」他佯装不知情。 她摇头,「不知道,听说最近有些麻烦,可是没人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刚才正想出门打听。」 「你爹的船运出了点事。」他老实的对她说。 「真的?」她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紧吗?」 「不要紧,过一阵子就没事了。」他悠然回答。 听他的口气,可能真的没什么事…… 「那你的事忙完了吗?」 「完了。」他简略的回答。 「到了。」她指着前头一家客栈。 他在客栈前让马停了下来,自己先下马,再将她抱下来。 「先进去。」他得将马交给客栈的人照料。 她点了点头,先进客栈里,点了几样菜,等到他进来,便摆了酒杯,替他倒了杯酒。 「这几样都是招牌菜,吃过的人赞不绝口。」 「几日没见你笑,还真想念。」上官御边夹菜边由衷的说。 她发现,他变得不一样了。 「你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以前的他不会说这些,虽然她喜欢听,却更担心他的转变。 「有吗?」看着她,他微微一笑,「听说城里今天会有热闹的庙会,我们等会儿去看看。」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对噢,我都忘了。」而后连忙点头,「好,咱们去看看。」 好高兴喔! 葛圆月正要出门,却看见葛明宏从外头回来,步伐有些匆忙。 「爹。」她唤住他。 葛明宏停下脚步,「上官御呢?」他知道上官御若是来到长安,一定会来找她。 上官御? 「爹在找谁啊?」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上官御就是宋御?」她当真只是一颗棋子,对上官御这个人一无所知? 「御哥?」怎么可能?「爹,你一定是忙胡涂了,他们怎么可能是同……」 「圆儿!」他大喝,打断她的话,「你被爱情冲昏头了,没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你只是他的一颗棋子,你知道吗?」她怎么没清醒呢? 「你说的话,我真的听不懂,御哥怎么可能姓上官?」这太难懂了吧? 「他在哪里?」他必须先找到他。 「你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葛圆月看着盛怒的爹,非常坚持。 这几天,上官御一直陪着她,游遍了长安城,他对她呵护备至,温柔非常,虽然这样的他让她觉得疑惑,却也幸福,她不想再因为一些小事影响他们的幸福了。 「十七年前,是我害上官家家破人亡,如今他要回来报仇。」葛明宏简短的陈述,却也够让人胆战心惊了,「你只是他复仇的棋子,他不会真心爱你的。」对上官御来说,她只是仇人的女儿啊! 听完之后,她傻笑的摇头,「爹,你是不是改变心意,不让我和御哥在一起,所以编了这些事要让我死心、让我离开他?」 御哥是真心爱她,她相信! 「你不懂当时被背叛的我有多愤怒,那口怨气足以害死他们一家。」葛明宏不讳言的坦承,「他恨我,所以回来报复我,因为他,我投入毕生心血的船运毁了,能不能安然渡过这一关都还不知道。」 「不会的,御哥他不……」 「你清醒点,他不可能真心爱你的,因为你姓葛,和他的仇人同姓。」他的眼里泛着血丝,愤怒的面容可怕极了。「他早就算准了我会因为你而接受他,他才有机会接触葛家漕运,也才能从中作梗。」 「不!我不相信。」她不相信御哥对她都是虚情假意,「我感受得到他在乎我,他是爱我的!」她好不容易才能待在他身边,以为就要一辈子这么过下去,为什么…… 「已不容许你信或不信,现在你只能选择和他一起毁了葛家,或者和爹一起面对他。」最后还是走回这一步,是报应来了吗? 怎么又要她选择了? 「我不要!」 这一次远比上回还要痛苦。 「你会留在爹的身边,对不对?」没有她,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她摇头,「别逼我好吗?」 「圆儿……」 「我去找御哥,当面问他,我一定要把事情问清楚,一定要……」 她心里好乱,只想见他一面,让他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让他告诉她,他是真心爱她…… 【第九章】 来到上官御下榻的客栈,葛圆月怀着不安和激动的情绪,鼓足勇气,敲了下他的房门,听到里头有人应门,连忙将门推开。 「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怎么了?」上官御拉她到桌边坐下。 她望着他,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问起。 他倒了杯茶,递给她,「你爹回来了?」 她静默的点头。 他象是明了发生了什么事,「他跟你说了?」 她的脸色发青,「什么意思?你觉得我爹该对我说什么?」他的反应让她更不安。 「说我是他的仇人。」他的态度从容,像在陈述一件没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的手一松,茶杯从高处落下,摔成碎片,「这么说,是真的?」 他点头,「真的。」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事已至此,她还是希望这只是玩笑。 「不对。」他依然没给她一丝希望。 葛圆月站起身,退后两步,「就算是真的,至少你应该急着跟我解释,不该这么平静,难道我在你的心中什么都不是?」天啊!她的世界崩碎了。 他也站了起来,「解释能让你心安?」 不能! 「从头到尾真的都是你算计好的?」 他怎么可以这么冷静,这么无所谓? 「没错,我接近你的确是为了让你爹知道他当年错得有多离谱,想让他尝尝绝望是什么滋味,会不会比我十几年来所受的苦还难受。」他面对她,清清楚楚的说。 他忍着心痛欺骗她,如果这一次能让她死心离开,那么她也许不用承受以后分离的折磨,这何尝不是好事? ★!她用力的给了他一巴掌。 「上官御!你知道自己正在毁灭我的世界吗?」他怎么可以这样?把她的心填满后,又在瞬间抽离,这样的感觉好痛,他知道吗? 第十九章 她以为自己已经认识他好深、好深,这一刻起,才知道他根本是一个陌生人,她一点都不了解他,甚至连他的姓氏也是今天才知晓。 好蠢!她真的是蠢到了极点! 他舔了舔嘴角,尝到咸咸的滋味,「你姓葛,原本就该替他偿还所欠的债。」 「你可知道,就这么简单一句话,已经抹杀了所有的美好,足以让我肝肠寸断?!你怎么可以在对我这么温柔之后,又忍心将我推入谷底?」害得她连泪水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流才能让心不痛。 上官御摇头叹气,「反正事已至此,什么都改变不了,你自己做选择吧!」 没想到见到他,面对的还是唯一的问题。 「你放心,这么多日的相处,我也不是个没感情的人,若你能舍去葛明宏,那么你依然会是桦枫山庄的二少奶奶,端看你做怎样的选择了。」虽然他已知道她的答案。 「为什么你们同样的自私?」这就是她最在乎的两个男人!「你们想过我的处境吗?在乎过我吗?那种从天上掉入地狱的痛,竟要由我来承受,我爱错你了!」 「你也怨不得谁,不是吗?是你闯入我的世界,是你自己爱上我的,我没有逼你,不是吗?」 让她怨吧,痛过以后才能忘了他。 她不知道,其实他跟她一样难受。 「我懂了。」她真的懂了,扯下颈子上的玉如意,她的魂象是失了一半,「还给你,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她无法忍受他的无情,无法忍受此刻他伤人的言语。 望了桌上的玉如意一眼,他拿起,将它收入袖子中,「如果这样你能舒服点的话。」 葛圆月一步步退到门边,「从这一刻起,我自动离开你的世界,忘记自己曾经爱过你,一切回到最初,我们不曾见过、爱过!」 「既然这是你最后的决定,就依你。」她可知道他的心底在淌血。 这不是她的决定,是他们逼她的。 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软弱,她潇洒的转身,以为这样就能永远离开这场恶梦,直至奔离的刹那,她身上彷佛仍残留着他昨日的余味,昨日,他们明明还那么相爱…… 眼看着她离去,上官御心底那股乱窜的邪气终于不被控制的扰乱他的心脉,他颓坐至椅子上,平复内息,想镇住两股相互冲挤的毒,却被一个反扑,浓浓的血腥涌上喉头,最后,一口气呕出了几口黑血。 他心一惊,没想到竟在这时候毒发,这是他唯一没算准的。 是她扰了他平静的心绪…… 他扶着桌边,试图稳住心脉,却发现力气象是在一瞬间被抽干,整个人无力的瘫在椅子上。 原来放开她,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只是他不能再自私了,留下她,只会让她为自己伤心难过,若这份情如此了了,那么往后她应该还能这么无忧的活下去吧? 他很少见她落泪,但次次都是为了他,她脸上该拥有的只是那抹单纯的笑,若流泪是必须的,他只希望泪水短暂出现后,她又能海阔天空,尽情欢乐。 那是他的圆月,他紧紧系在心上、永远放不下的女人! 「客官,你之前点的酒……」店小二送酒来时,见到了他手上紧掐的黑血,「客官,你怎么……」他吓得倒退两步,然后往门外直奔,「不好了,出人命了,快点请大夫,快去拦住刚才离去的那个姑娘……」 这人命关天的事,总得有个人来扛吧? 听到店小二这么嚷嚷,上官御撑起身子想阻止他,却在站起身的同时便往下坠,然后跌入无尽的黑暗…… 宋喻平忍不住叹口气。 他就知道一定会出事,于是跟着葛明宏的身后追来了,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他真想拉他下床,给他两拳出气。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的身子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他竟然还有力气用剩余的力气来报仇,到底在想什么?找不出医治他的方法,他已经够急、够头疼了,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无视他的头疼,尽情的破坏他自己的身子。 现在可好了,连他都已束手无策。 看着昏迷不醒的上官御,他那快爆炸的头都已经够疼了,偏偏…… 「怎么会?他刚才明明还在和我说话的……」 一旁的自言自语直扰着宋喻平,让他无法耳根清静。 他想破口开骂,却也于心不忍,毕竟她等会儿就得接受一个不能再糟的事实了。 「圆儿,你别吵了。」他受不了了。 葛圆月的声音变小了,「大少爷,他没事吧?」他看起来好像很不好。 之前,她受气跑出了客栈,便遇上来找上官御的宋喻平,被他唤住后,本想来个相应不理,没想到后头追出来的店小二大声告知他们上官御在客栈里昏死过去的事。 她超后悔自己没发现他的异状,前后才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那原本还让她又气又恨的上官御,竟然就这么脸色苍白的昏睡着。 宋喻平站起身,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一帖药,象是考虑着该不该煎煮让上官御服下。 葛圆月急忙靠过来,「这是给御哥的药,对吧?我去煎药。」现在,只要上官御能好起来,她什么都不管了。 他可以讨厌她、利用她,就是不能这么离开她呀! 「等一下。」他决心一下,再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棉布,打开后,只见三朵紫色的花朵。 「这是……」她见过,想了想后,记起来了,这是那丛长在夜明珠下方的粉紫色小花,就种在浴池的矮屋旁。 「这是还魂酖。」 好难听的名字。 「酖不是毒酒的意思吗?」难道这花有毒? 「将它加在药里一块煎煮。」他交代。 她疑惑的张大眼眸。 「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一听,她再也没能研究这花到底是怎样的药物,只能赶紧照他的意思做。 费了好一会儿工夫,她端着煎好的药回到房里。 「大少爷,药煎好了。」 「喂他喝下吧。」他将上官御扶起来。 将药喂下后,宋喻平赶紧替他把脉,脸上的神色更是难看得可以。 「大少爷……」她担心的站在一边,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替上官御将被子拉好,他走到桌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她则是马上坐到床沿,紧握着上官御的手。 「圆儿……」一时之间,宋喻平倒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是不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症?」她象是看出了端倪。 他无奈,却也只能点头,「是毒。」 毒?天呀! 「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她全然没感觉? 「十六年前,葛千秋杀了他的爹、妹妹,想抢夺他娘亲,他为了不让母亲被带走,让葛千秋下了五毒散,我爹访遍各地名医,没有人能解这种毒,最后只能用还魂酖控制毒性。」他详细解说。 「葛千秋?」她之前听葛明宏说他为了背叛,杀了上官一家。「难道葛千秋是我爹?」 他点头,「没错,他杀害了上官一家,便换了名字,在长安定居。」 「那你们为什么不找我爹拿解药?」下毒的人一定有解药才对啊!「难道是我爹不给?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现在马上去找他拿……」 「来不及了。」他挡下她,「我爹得知葛千秋的下落时,是五个月后的事了,那时上官御已经在服用还魂酖控制五毒散的毒性,就算有解药,解了五毒散,却得逼迫还魂酖的毒发作,根本于事无补。」反而更糟。 「我听不懂。」她现在只想要上官御没事。「怎么才能解他身上的毒?你告诉我。」她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他。 宋喻平摇头,「为了他身上的毒,我已试遍各种方法了,还魂酖虽然能控制他身上的毒,却也是一种厉害的奇毒,两种毒在他体内互相制衡,倒是相安无事,只是每当五毒散发作,就必须用更多的还魂酖镇压,久了,一旦还魂酖的毒将五毒散取而代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挽救了。」 「那他现在……」 不!一定没有那么糟! 他叹口气,「他体内的还魂酖已反噬,就不知道他还能撑几天了。」虽然他做了心理准备,可是当这一天来临时,仍然显得慌乱无措,偏偏他没有能力救上官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什么都不能做。 「不会的……」她不信,「一定有办法能救他,一定有!」 第二十章 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看着所爱的人的生命一点一滴的消逝,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更令她难受的是,伤害上官御的人竟然是她爹! 怎么会这样?那个疼爱她的爹竟是害人的刽子手?才一夕的光景,怎么她的人生便出现这么大的变化? 「很错乱吧?」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上官御醒了,噙着嘲讽的笑意,让他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御哥!」她握紧他的手,心疼的看着他,「明明就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样逞强是在伤害你自己,你知道吗?」 他缩回让她紧握的手,吃力的撑起身子,「你该回去了。」 回去? 「这时候我还能放心的回去吗?」 「你不久前才说过,你选择离开我,让一切回到原点,不是吗?」他提醒她。 「现在你还在计较那些气话?」泪水不争气的滑落她的脸颊。 上官御看着她,明了此时她内心的无助,也因此心软。 从没在她脸上出现的泪水终究出现了…… 「快回去吧!你爹兴许快找来了。」他不想让她见到这种场面。 葛圆月急切的摇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你们都是我在乎的人、我最爱的人,我不想看见谁受到伤害,我知道不管怎么做,都已经化解不了那些恩怨情仇,但是我知道,离开谁,我都难过,都活不下去。」 原来一切仇怨到了最后,伤害的竟然是她! 「圆儿……」 她扑进他的怀中,「我不管,你就是要活下来,求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她会受不了的,「刚才大少爷说的那些,我全都听不懂,只知道你病得很重,我的心好疼,怨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怨我什么都不能帮你分担!」 「对不起。」最终,他只能伤她的心。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吸了吸鼻子,她试着拭去泪水,反而流得更多,「我要和你一起白头到老,我要你呵护我一辈子!」 「傻圆儿!」他只能紧紧的抱着她,什么也不能承诺。 这场面,连宋喻平看了都为之鼻酸。 老天呀!这对有情人已让★玩弄得够凄惨了,给他们一点奇迹好吗? 然而,上天象是玩得还不过瘾,硬是要这对有情人连最后的相聚时间都要缩得短促。 就在此时,门无预警的被人用力踹开,来的人是葛明宏。 宋喻平连忙上前阻拦他,「你这是做什么?」 「来送上官一家人团聚!」葛明宏双拳紧握,气愤得青筋暴凸。 「葛老爷,上官一家已经让你害惨了,你又何苦相逼?」宋喻平挡在前头,不让他进去。 葛圆月则是坐直身子,挡在上官御身前,「爹,别伤害御哥。」 「伤害?」葛明宏轻哼一声,「他把我害惨了。」没想到十六年后,他依然摆脱不了上官言,那个抢走他的爱人的背叛者,当初他是多么的相信他。 现在,害惨他的竟又是上官御,船运出了事,官府已经扣押他所有的财产,他变得一无所有,十六年前那种空虚再次袭上他的脑门,让他忆起自己是如何被上官言背叛的。 都是因为上官言,他的一生才会落至如此,原本他是所有的人都仰羡的葛家少爷,最后竟让那个他相信了大半生的人背叛,落得现在这样凄凉的下场。 那种蚀了心的恨意瞬间又侵占他的心头,这一生,他要风是风、要雨得雨,为何偏偏出了可恨的上官言和上官御?他们父子是来毁灭他的人生的! 「若不是葛老爷有做过见不得人的生意,又岂会让人嫁罪?」宋喻平说什也不能让现在的上官御迎战葛明宏。 「大哥,让他进来吧!」上官御悠然出声,「他会知道目前的处境还不算是最糟的。」 「御哥,你别再逞口舌之快,让我爹恼怒了。」她知道葛明宏生气时一向很可怕,可也从没见过现在这样子。 「圆儿,你带他先走。」宋喻平挡着葛明宏,让出一条路。 葛圆月连忙扶着上官御下床。 「圆儿,连你也想背叛我吗?」葛明宏更加恼怒了,没想到养了十五年的女儿竟然和上官家的人一块背叛他。 上官御却制止葛圆月的动作,「圆儿,我走不了了……」 「不!你一定得走,不然我爹会杀了你的!」看着盛怒的葛明宏,她不期望他会念在他们的父女之情而饶了上官御。 他不想浪费这点力气,却看到她哀求的眼神。真是傻瓜,就算他逃了又如何?他这身子也撑不了多少时刻了。 他不想让她失望,勉强撑起身子。 「好,走吧!」 宋喻平的武功自是挡不了葛明宏多久,但还是能让他短暂的让出一条路,上官御在葛圆月的搀扶下走出房间,一路来到马厩外,她牵了匹马出来,将他扶上马背。 「你快点走吧!」葛圆月深知,宋喻平恐怕是挡不了她爹多久的。 虚弱的坐在马背上,上官御朝她伸出手,「你不跟我走?」让他再贪心一次吧,他不想就这样离开她,他还有好多话没说…… 她顿了一会儿,伸出手与他交握,「我跟你走。」而后也上了马背。 她放不下他,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 上官御用力夹了下马腹,马儿往前狂奔。 在他的怀中,她回头看,正好看到追了出来的爹,她难受的抱紧他,陷入两难的境况。 马儿迅速的离开城内,一路往郊区奔去。 「你后悔吗?」上官御出声问道。 「后悔?」葛圆月听不懂。 「后悔爱上我。」 她摇头,「我只后悔对这一切情况都无能为力。」 对于他身上的毒,她没能力解;对于他和她爹的仇怨,她更是没有立场劝阻,只能看着他痛、看着他苦。 他从袖子里掏出她还给他的玉如意,「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有一天,你若发现这一切事实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美好时,就把它当成一场梦,好好的活下去,别让我担心,好吗?」 「我不要!」原来他骗了她好久,「你说要教我经商、酿酒全是骗我的吗?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了,对不对?」 「不对!我爱上你,一切都不在计划之中,是你的天真和乐观吸引了我,与复仇无关!圆儿,答应我,你会好好的活下去。」 「从头到尾你都这么自私,一点也不怕我难过吗?」她不是神! 「你忘了吗?」上官御让她倚在自己的胸怀里,「爱上我要能独当一面,不能任性。」 「没有你,我怎么独立得起来?」他也太高估她了吧? 他将玉如意缠绕在她的手上,「你答应过要帮我喂饱桦枫山庄三百多张嘴,不能食言。」 又来了! 「不算!那些话都不算……」 没等她推卸完责任,他又呕出黑血,难受得放开缰绳,马背上的两人随即一晃,她急忙接过缰绳,却看见前头竟是悬崖,已经无路可走了。 马儿却未发觉前面有危险,直直的往前奔去。 「快跳!」他也察觉到不对,连忙抱紧她,跳下马背。 两人在地面滚了几圈后才停下来,她赶紧坐起身,扶着他。 「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上官御摇头,「你没摔伤吧?」接着摀住胸口,神情显得难过。 她急了,紧紧的抱着他,「你别吓我……怎么办?」有谁能救他? 「圆儿,别急……」他深吸一口气,安抚的说:「我没事。」 他又在骗她了! 「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说的话我全听,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可不可以?」她像个孩子般哇哇大哭。 「你这样,我只会更难受。」他放不下心,怎么能安然离去呢?「这样的你,会让我后悔招惹你的感情,你懂吗?」 她止住哭声,「如果我坚强起来会让你好过一点,我答应你,无论你在不在我身边,我会很努力的过好每一天,不会让你操心、难受,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放弃,好吗?大少爷会治好你的!」她拭干泪水,故作坚强。 他紧握住她的手,「好圆儿。」 葛明宏赶来时,见到的就是上官御与葛圆月紧拥的一幕。 他立刻跳下马背,拉开他们两人。 「该是了结一切的时候了。」 第二十一章 他的声音冷淡,却令人胆寒,嗜血的眼神因为绝望而显得更为吓人,那紧握的拳头道尽他这十几年来的怨恨。 「不!」葛圆月试图用薄弱的力量抵挡他,「爹,你不能杀他。」 葛明宏置若罔闻,用力将她推得远远的,完全不管是否会摔伤她。 「你什么都不懂,这世上没有情爱,你只是他的一颗棋子,我葛家永远得毁在上官家的手里!」 「你疯了吗?」上官御用尽余力撑起身子,「她是你的女儿,你都是用这种方式来对待自己的亲人吗?」 葛明宏直直的逼近上官御,「若是早知道她会为了上官家的孽种背叛我,我情愿十五年前没有收留她。」因为爱得深,所以伤得重,如果付出的爱会成为伤害自己的工具,那么他宁愿没爱过。 「这样自私的你,才是让自己一无所有的根源!你应当很恨吧?自己所爱的女人宁死都不愿跟你走,你真是太让人为你感到可悲了!」 「上官家的人都该死!他们骨子里全是背叛,全是背叛……」葛明宏怒火中烧,迅速攻了过去。 上官御接连闪过几拳,「你杀吧,尽全力的出招,招数越狠,代表你越可怜,三十年的光阴,你都在做什么?悲悼自己的爱情,还是让自私蒙蔽那颗自以为受伤的心?」 「你懂什么?」葛明宏又使出几招,招招朝着上官御的要害击去。 「我什么都不懂,却懂得你的可笑,那种一无所有的感觉,滋味好吗?」上官御象是故意要激怒他。 「该死!」葛明宏气急败坏,只因上官御说的话句句都像针一样,狠狠的扎在他这头狂怒的狮子身上。 「我死了,至少还能和我爹娘相聚,而你呢?不论到了哪里,都是孤独一人……」上官御拿着软剑,连使三招,划破他的衣襟。 愤怒中的葛明宏没察觉,其实他招招都可以取他的性命,却也招招避开他的要害,象是和他玩着,故意挑起他的怨怒。 直到上官御体内的毒再次发作,呕出了几口黑血后,原本占上风的情势便节节败落,让葛明宏逐渐逼至悬崖边。 「不要!」葛圆月因为脚踝受伤,无助的坐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深爱的两个男人拚死缠斗着。 她试着撑起虚弱的身子,一步步爬向他们。 黑血沾染了上官御的衣襟,他蹒跚的退到悬崖边,差一步就要掉进万丈深渊了,却缓缓的露出微笑,「你输了!」 「输?」葛明宏大笑。到了这个时候,他竟还能说笑?!「我只要再击出一掌,便能了结你的性命,结束上官家,我哪里输了?」 「你试试。」上官御放开手上的剑,张开双臂,迎着风。 葛明宏不禁傻眼。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爹,女儿求求你,别伤害他,求求你……」眼前这样的情势,葛圆月急得泪水直流。 「你听,她是你的女儿,却替上官家的人求饶……」 「你……」原本就已怒不可遏,加上他嘲讽的话语,葛明宏使出全力,击向上官御。 上官御完全不闪避,嘴角微扬,接下这一掌。 「你真的输了,爹!」他望着他,轻轻的说。 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让葛明宏知道,负他的人是他自己。 然后上官御踉跄的退后一步,坠入万丈深渊…… 【第十章】 一切都结束了! 葛明宏愣在崖边。 刚刚…… 那不是他的错觉,上官御对着他喊爹,怎么回事? 他心里怎么不踏实的感到后悔了? 「御哥!」葛圆月连忙爬至崖边,「不要……」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她接受这一切?她不要! 她去陪他吧! 想也不想的,她准备往下跳,却被人一把拉住。 「圆儿,你别傻呀!」宋喻平正好赶来,连忙将她拉到安全的地方。 转头望向崖边,他的心狠狠的揪住。没想到上官御真的用这种方法来解开一切仇怨,他可知道,这样做,他得负了多少人? 「爹,为什么……」葛圆月上前,拉扯着葛明宏的衣摆,「女儿好恨你、好怨你……」 她不懂,到底有什么仇恨必须用生命来化解? 系在她手上的玉如意,在一片悲愁中,散发出暗淡的光芒。 葛明宏眼尖,看见那块玉如意,「圆儿,这玉如意是哪里来的?」 他蹲下身,扯下她手上的玉如意,再看到上头的「御」字,顿时颓然跌坐在地上。 这玉如意是他离开宋如意那一年,特别请玉雕师父做的,他要宋如意一看到玉如意便想着他,让她解相思之苦。 他还记得宋如意为了让他安心赴京城,开了个玩笑,说是等以后他们有了孩子,她要在玉如意上刻上孩子的名字,然后挂在孩子的颈子上,让他们的孩子感受到他的爹有多爱他的娘。 他以为这只是宋如意的玩笑,没多留神,竟也没发现她语意中所指,难道他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如果是这样,那上官御…… 他望着濒临崩溃的女儿,急切的问:「圆儿,告诉爹,这块玉……」 「走开!你是杀了御哥的凶手,我恨你!」葛圆月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用尽所有的力气哭泣,最后因为力竭而昏倒在宋喻平的怀里。 「圆儿……」 「那是上官御的。」宋喻平开口,「是姑姑替他戴上的,因为她一直以为玉如意的主人很快就会回来找他们母子,没想到她等到的竟是毁灭……」 「不可能!」葛明宏绝望的否认,「如意不可能不告诉我,她不可能瞒着我……」宋如意一定会将孩子的事告诉他,不可能让事情变成这样的局面。 「不管上官御是不是你的儿子,那都不重要了,不论是谁,都失去他了,不是吗?」 最可怜的人是葛圆月。 从今而后,一切苦难都得她一个人扛起。 「不!」葛明宏紧紧的握住玉如意,「老天爷,★开了什么玩笑?!★疯了吗?怎么可以这样戏弄我?怎么可以……」 忽然,他回想起刚才上官御和他说的话。 「我真的好可悲,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让自己沦落至此?我输了……」 宋喻平先看着昏迷的葛圆月,再看向几乎崩溃的葛明宏,最后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淡淡的叹口气。 宋青山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混乱的场面。 「千秋……」 当他知道事情的始末时,一点也不讶异,却非常心痛上官御的选择。 他选择以短暂的生命来让葛明宏后悔,还予母亲和养父清白。 虽然心痛,宋青山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失去这个孩子了,但愿宋如意地下有知,能原谅他这个无能的哥哥。 这一刻,葛明宏当真崩溃了,看见宋青山,便疯狂的大吼:「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我的儿子?你怎么忍心看着这些事情发生……青山,你怎么这么狠心?」 宋青山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这个故友,「当初,如意宁死也不愿意说的秘密,我有何立场说出口?况且,宋家真的欠上官家太多了,如意临死前,嘱咐御儿,要他永远是上官家的人,我以为这会是永远的秘密。」 所以,除非上官御自己肯认他,要不然这绝对是一个永远不会被揭开的秘密。 「为什么?如意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葛明宏不懂。 「一直以来,如意爱的人都是你,只是她不能负了上官言的情感,她为了情感两难,这样的坚持却换来葛家与上官家的毁灭,她亲眼看见你杀了上官言和年幼的上官蕊,你要她如何说出口?当年如意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而嫁给上官言,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么做不好,却无法阻止,未婚的女孩子家怀了身孕,那可是要不得的死罪,为了保住你和她的孩子,她付出了自己的清白。」 当年,他错杀了上官一家,却从来没后悔过,他觉得背叛他的人都该死。 可是现在,他发觉最该死的人竟然是自己。 「青山,怎么办?我杀了我最好的朋友、最爱的女人和亲生儿子,我这双手沾满了我所爱的人的鲜血,我该死!」葛明宏说着,运了掌风,往自己的天灵盖击去,欲了结自己的生命。 第二十二章 宋青山急忙出手制止,「别傻了!」 曾经是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竟为情字毁了一生…… 「事情都已至此,就算你了结生命也无法挽回,用余生替自己洗清罪孽,替他们积德吧!」别再多添遗憾了。 「啊……」葛明宏疯狂大吼,凄厉的声音在风中回荡。 ▲三年后▲ 葛圆月从马车里走下来,望向澄月酒馆的招牌。 当年秦温儿得知上官御坠落悬崖的消息,几日后便伤心求去,之后再也没有她的消息,近日听说她嫁了人,也好,她等了那么多年,也该有她自己的幸福了。 而澄月酒馆便由她接手,她和宋青山学了两年的经商和酿酒后,将澄月酒馆改成桦枫山庄的酒馆总馆,从此,大小事由她负责掌管,她试着让自己忙碌,尽量不去想心伤的事。 「老板娘,你终于回来了。」店小二阿文看见她跨过门槛,连忙迎上来。 葛圆月拿出手绢,优雅的拭去汗水后,走进柜台里,「把马车上的青梅卸下来,拿进去让小奴处理。」 「老板娘,楼上优兰阁里的严老板说要向咱们订上百坛的竹香酒,可是价钱上不满意……」 不等阿文说完,她收起手绢,往楼上走去。 一进到优兰阁,她看见严重山正在啜饮上官御最爱的竹香酒。 「严老板,笨手笨脚的阿文怠慢了你,别见怪。」她边说边坐下。 严重山放下酒杯,「他可是葛老板调教出来的人,怎么会怠慢我呢?」 葛圆月微微一笑,再度站起身,让外头的人拿了两小坛的酒渍青梅进来。 「听说严夫人怀了身孕,冬天怀孕可辛苦了,这是特地替夫人准备的酒渍青梅,吃上几颗,可以减轻害喜时的难受。」 「这……」严重山微笑的收下,「那就谢过葛老板的美意。」 「不必客气。」她轻松的带过,「听说严老板是特地等我回来,敢问是这批酒有什么问题?」 「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价钱上有些考量。」严重山慢慢的说。 「严老板,三年来你向我们订的酒何止千坛,价钱实不实在自在你心里的秤上,如今酒的原料价钱居高不下,小涨酒价也实非所愿,你也是商人,这生意合不合理当然瞒不过你的眼睛,若你真的不合意,那也不能怪你,若这生意谈不拢,也请严老板以后能多多上我们酒馆品品酒,当做朋友。」她语带惋惜,却又无能为力。 严重山望着桌上的两坛酒渍青梅,「唉!葛老板,你看看,我这人老是犯胡涂,只要酒好,价钱又何必挂意呢?希望你别见怪。」碍于人情,他怎么也难拒绝这桩生意,更何况城里城外要找到比桦枫山庄酿制的酒有更好的质量,也是一件难事。 葛圆月微笑,「严老板好气量,待夫人为你添个麟儿,别忘了通知一声,桦枫山庄一定让人送上几坛上好的补酒,让夫人炖补品补身子。」 「那就先谢过了。」严重山心生欢喜,谁不知道他盼这孩子盼了多久。 送走严重山后,葛圆月见酒馆里没了客人,便让人来清扫一下四周环境。 「老板娘,雅松阁里还有位客官。」正在帮小奴处理青梅的阿文突然想到,「他坐了许久。」 「先擦擦桌面,别出大声,扰了客人。」她吩咐。 「喔!」阿文点头。 葛圆月走进柜台里对帐。 多嘴的阿文擦拭了一会儿桌面,终于忍不住,走到葛圆月的面前,「老板娘,雅松阁里的那个客官真是个怪人。」 她抬起头,「谁要你道人是非!」 「这才不是道人是非,我只是觉得怪,又没说他的坏话。」阿文不承认。 「酒馆里就你最会偷懒了,快去清扫。」她没空理会他。 阿文一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了,「他真的很怪耶,点了好几盘糕点、甜食,却没见他动过,更怪的是,问他要点什么酒,他竟然问:『你们老板娘最爱喝哪一种酒?』」他学着那人的口气。 葛圆月抬起头,专注的听下去。 「我说我们老板娘最爱喝的酒是青果,那名字还是我们老板娘取的,他就马上点了两壶。」阿文越说越起劲,「可是那酒真的是苦涩得要命,我还以为只有老板娘你喝得下口,没想到他不但喝了,还说:『这味道真是令人怀念。』看!怪不怪?」 「他还说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逐渐平静的心突然出现悸动,难道…… 青果就是当年上官御最爱的苦涩果酒,她曾经说过要帮它取名字,因为这酒的味道品尝起来像青涩未熟的果子,虽然苦涩,却有果香,于是她便将它取名为青果。 「他还说……」阿文想了想,「对了,我看他把那苦涩的果酒喝得津津有味,不禁问他,那酒到底有啥好喝?他说:『苦涩过后,所能体会到的甘甜自是不同一般,人人以为这劣酒难以入口,所以享受不到这种滋味……』这句话好耳熟,好像听谁说过……」阿文搔了搔头,突然眼睛为之一亮,「好像是老板娘说过!」 可是刚才还在他眼前的葛圆月早已消失了,阿文转头寻找,却看见她疾步走向雅松阁。 葛圆月站在雅松阁外,只要掀开布帘就能目睹里头那人的庐山真面目,只是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她在期盼什么呢? 若布帘后的人不是她心上的人,那么该用怎样失落的心情去面对这个客人? 三年了,若他会回来,早就回来了,那么久的日子过去,她从悲伤绝望中走出来,只因她答应过他,会好好的活着,会替他喂饱桦枫山庄里三百多张嘴,所以她逼自己成长,逼自己市侩、干练。 他知道她这是熬过多少疼痛的夜才让自己坚强的吗? 现在,她怎么又要让几个巧合来破坏她堆砌已久的面具?正当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淡忘了过去的这一刻,再度提醒大家她的脆弱…… 不!她不要再让所有关心她的人担心,她再也不要听着所有的人安慰的言语来逼迫自己节哀顺变,那痛苦的深渊里,不只有她一人,她不能如此自私,让大家再受一次失望,再看一次她的无助。 紧握着颈项上的玉如意,原本急切的心缓了下来,她转身,靠着栏杆平抚激动的情绪。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雅松阁的布帘被掀起,正好望见她的背影,看着她急着抚平自己的情绪,布帘再次落下。 再次转过身子的葛圆月,看着正垂落的布帘,深吸一口气后,对着布帘开口,「客官,是否还需要些什么呢?」 雅松阁里平静无声。 枯等一会儿后,她正想离去,却在此时,布帘又让人掀开了,与她对望的是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眸…… 「御哥!」 雅松阁内,葛圆月紧紧的抱着让她心碎、失魂、思念了三年的男人。 「圆儿。」上官御随她抱着。 他知道这三年来害苦了这个女人,她变了,变得坚强独立、变得成熟世故,从她刚才和严重山谈买卖的利落手腕,不难发觉她花了多少心思只为不负他所托,唯一不变的却是她那颗为他守候的心。 「让我这样抱着你吧!」她不想放手,「我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我又得面对没有你的日子,没有人会知道我心里有多苦。」 「你就当真这么傻?若我真的回不来了,你也要这么等我一辈子?」他差点误了她的一生,好在,他能平安无恙的回来,好在他能用一生补偿她。 「等,别说一辈子,要这么天长地久的等下去,我都无怨无悔,只要让我等到这一天……我等到了,不是吗?」她抬头,「我应该狂喜,应该欢呼,应该跪地感谢老天爷,我曾经想过,如果再见到你,该以怎样的喜悦面对你?可是现在你真的回来了,我却找不出半个字汇能形容心里的澎湃。」 「你的心,我感觉到了。」她是他回来唯一的理由。 「你不会再离我而去了,对不对?」她强忍着泪水的眼眶也不禁湿润,「就算死,你也要带着我一起,别再放我孤单了。」她真的不想再过着行尸走肉般的日子了。 「我怎么会将你害成这样?」她的无助,让他看了好心疼。 第二十三章 「为了你,我曾欣喜过、幸福过、伤悲过,也彻底绝望过,我很庆幸遇上你,却心痛不能一直守着你,但是为了你,我坚强了,我发誓不让你见到我的悲伤,我答应没有你一样会过得很好,我试着勇敢,却在见到你的这一刻,又全盘瓦解了……」她泪流满面,「原来我是这么无助、这么软弱,一直欺骗我自己的心,以为不会让你失望,可是……」 上官御拭去她的泪水,「别说了!」 「不!我要说。」她坚持,「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是神,不能忍受失去你,不能忍受在别人面前佯装无所谓,我不想让你失望,所以硬逼着自己在所有的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你为了让爹知道他错了,用了最笨的方法,你知道这么做等于是负了我,而我为何要为这样的你做这么多困难的忍受呢?」 「我知道错了。」 「我要的不是这句话,而是你的保证。」 「保证?」 「我要你保证永远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为了我,你说什么也要活着,我是女人,所以自私自利,我不许你比我早闭上眼睛,不许你先离开我,知道吗?」就一次,她已经受够了。 这是应该的! 「我保证,从今而后再也没有离开你的理由,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活得比你更久,因为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为我流泪、心碎,这样好吗?」 葛圆月喜极而泣,在他怀中尽情发泄。 他低头吻住她,结实的占据她的唇瓣。 一吻过后,他坐下,也让她在自己的腿上坐稳。 「你放心,我不会再离开,这一切是真的,就算是梦,也永远不会醒。」 她紧靠着他的颈项,「这三年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来?你知道这段日子有多难熬吗?」 她好开心,好感谢上天让他回来了,这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但上苍让她的梦成真了。 这又是一个很难解释的事了。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想奔回你身边,可是受到一点阻挠,不过现在都已经没事了,我回来了,再也不离开。」 她安心了,「你的身子没事吧?全好了吗?」她突然想到,赶紧查看他的身子。 他心疼不已,伸手擦干她脸上的泪痕,「全好了,没事了,你放心吧!」 他的身子被毒缠了二十余年,虽是好了,但仍虚弱,每每入冬依然难受,不过这不要紧,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这世上真有奇迹吗? 「你不能再骗我,我只能坚强一次,如果再失去你,我也会死去的。」 「圆儿,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严苛的要求你,让你为我而改变,这太自私了。」他从没想过她会有多痛。 她摇头,「我从没后悔爱上你,也请你别说这种话,只要你没事,我受多少痛苦都没有关系,真的!」 「做回从前那个天真无忧的你吧!放心,从今以后,就算天塌了,我也会替你顶着。」 泪水一颗颗的滑落她的脸颊,倾诉着相逢的喜悦,「这是你说的,我把它当真了,不能食言喔!」她真的好害怕再失去他,好怕! 「不食言!」他的承诺,从今而后会实现一辈子。 倚在他的胸怀里,她发现幸福又回到她身边了。 「你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治好你身上的毒?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出现?」高兴之后,她发出一堆疑问。 他正想解释,雅松阁外传来了声音。 「圆儿,阿文说你在里头,我……」宋喻平边说边掀开布帘,看到里头的情景时,大吃一惊,「我没看错吧?」 他…… 上官御回来了! 他就知道这小子福大命大,绝不是短命相。 当初他派了许多人在悬崖下寻找他,经过了三个月,仍然没有他的踪影,虽然最后他们放弃了找寻,却从没一刻放弃过他依然活着的可能性。 葛圆月连忙从上官御的身上下来,迅速擦干脸上的泪痕,然后安分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上官御则将几盘甜食推到她的面前,「这是帮你点的。」然后他转头面对宋喻平,「来得真巧,我正想找你。」 宋喻平赶紧在他身旁坐下,抓起他的手腕把脉,然后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神色自若的人,「你身上的毒……」 「解了。」 「是谁?」他一定得去拜会、拜会。 毒虽然解了,但是他这破身子也得好好调养,这可是大哥接下来的工作。 「刘湘。」上官御照实回答。 这个答案让宋喻平直觉的大笑。 「大哥,你在笑什么?」葛圆月不解。就一个人名而已,有那么好笑吗? 「刘湘可是四十年前震惊医界的神医,据说他的脾气坏到可与他的医术相比,多少人捧着大把银子求他医治,他都不肯,还有人散尽千金,只求当他的徒弟,他却坚持不收弟子。」这人的名气,他听过。 「这样有什么好笑的?」她边说边偎近上官御。 「四十年前,他都八十六岁了。」这就是笑点,「现在他怎么可能还活着?更遑论替人治病!」宋喻平再次抓住上官御的手腕,替他把脉,「你能平安回来,我应该高兴,可是你该不会身上的毒解了,却也傻了?」 葛圆月连忙推开宋喻平的手,握住上官御的手腕,「你才傻咧!」他怎么开口就没好话? 上官御会心一笑,疼宠的让葛圆月坐在自己身边,将她拥入怀里,紧接着从怀中拿出一本破旧的书籍,放到宋喻平的眼前。 「这个老家伙在崖底架了一张网,说是让他网上的人就是有缘当他徒弟的人。」 厚!她知道了。 「三年前你坠落悬崖,正好落在他的网上?」 「也许是吧!我醒来时,已经在他的草屋里了。」上官御想,也只有这个可能。「虽然他治好我的病,三年来却软禁我,好说歹说的要我当他的徒儿,说只要我学成,他便放了我。」 「你说什么?他求你?」这怎么可能?宋喻平翻阅那本旧书,里头记载的尽是奇花异草的效用,想来也只有对医术成痴的人才会收藏,书背上竟还写着刘湘撰等字样。 「那你是怎么逃走的?」对他说的一言一语,她可是深信不疑。 「我跟着他学了两年医术,直到他摇头,受不了的骂我没慧根。」他本来就不是神,经商、酿酒、书画,他也许能精通,可是医理,他就是不行。「后来我同他商量,说我有一个对医术有慧根的大哥,只要他放我回来,我就说服大哥当他的徒弟。」 「所以你就被放回来了?」好奇妙喔! 「嗯。」上官御点头,「大哥,且不论他是不是刘湘,他的医术是真的在你之上,若你想要有所突破,去找他也许是个捷径,还有,他在我身上下了药。」 「下药?」葛圆月着急的看向他,「他对你下了什么药?是毒药吗?」别再发生这种事了,她承受不了的。 「算是。」他缓缓的点头,看着急坏的两人,「放心吧,这药三个月后才会发作,只要大哥乖乖的去当那老家伙的徒弟,我便没事了。」很简单,一人换一人。 「大哥,你赶紧去找他吧,你不是对医术很有兴趣?」现下也只能将他推入火炕,谁教她只担心上官御的安危呢? 「圆儿,别为难大哥。」上官御轻声斥责,「你放心,大哥不会见死不救的。」吃定他了。 这算什么? 「我怎么觉得三年后再见到你,你的深谋算计不变,却变得更诡谲?」不过这样也好,现在的他多了人气,不像以前那个死气沉沉的上官御,也许是一切已成过往,葛圆月为了他变了很多,但他不知道有没有发觉自己为了葛圆月也变了! 「那是因为有人一直停在原地没进步。」葛圆月为了准夫婿,不惜攻击其他人。 「唉,之前还大哥、大哥的叫得那么亲热呢!」现在会围攻他了?不过他的确对这个帮上官御解毒的人很有兴趣,他真的是刘湘吗? 也许该试试,毕竟他深知自己离达人境界尚远,若想救更多人,便得在医术上有所突破。 「若要找他,上哪里找?」 只是,他有种被卖掉的感觉…… 「他在崖底架了一张网,你跳下去就成了。」葛圆月故意拿来说笑。 「跳下去?」宋喻平真想敲一下她的脑袋,「我又不是傻子!」 然后,两双眼睛同时瞄向上官御。 而他只是淡然笑着。 是!他就是那个傻子! 不过一生当一次傻子,或许人生就因此而变得不同…… 尾声 【尾声】 「你在这里等我吧!」 葛圆月放开上官御的手,往距离不远的佛寺走去。 三年前,葛明宏放下了尘世所有,来到这清静的佛寺出家赎罪,法号明悟。三年来,当所有的人都已逐渐淡忘之际,只有佛寺里的钟声仍然嘹亮。 她进到佛寺内,正好看见打坐的僧人起身,往内院走去,然后瞧见了葛明宏,于是快步走过去,轻声唤住他。 「爹。」 看见她,他行个礼,「阿弥陀佛,施主有事?」 她习惯了,「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她见他瘦了,气色却红润多了,因此也放心了。 「贫僧过得很好,请施主别再挂念。」他现在的心清静得很,再也没有世俗的愤恨。 「女儿也过得很好、很幸福。」这样的结局也没什么不好。「你能陪女儿到外头走走吗?」 他正要拒绝,不想让自己的心再入尘世。 「就一次。」她赶在他拒绝之前要求。 「那贫僧便奉陪。」 「请。」她伸手邀请。 于是,两人一起走到佛寺外。 她抬头望向天空,「今天天气不错,是不是?」 他点了下头。 「真看不出来早上还下了场大雨。雨过了,天便清澄晴朗了,女儿真的不怪爹,因为爹,我才有这美好的生命,我会一生感谢的。」 身旁的人无语,只是望着佛寺外的不远处。 那里,有一个俊朗的年轻人正站在树下,弯身捡起被风吹落地面的雏鸟,然后轻功一展,将鸟儿安稳的放回树上的鸟巢,跃下树后,他朝着他们扬起一抹怡然的笑容。 「他是我的夫婿。」葛圆月依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而后,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他没事,回到我的身边了,我们过得很好。」 一颗泪珠从明悟的眼眶中滑落,落下这滴泪后,他对尘世便真的无挂碍了,他会用余生来向佛,祈求他所爱的儿女活得更好。 别了明悟后,葛圆月走向心爱的夫婿。 「这样的结局很完整、很好,对不对?」 上官御亲吻她的额头,「嗯。」 「我爱你,要这么跟你一辈子过下去。」从此,她会过得很幸福。 他轻轻搂着她的腰际,「嗯。」淡淡的尾音,像风一样轻柔,却深情无限。 就这么过下去吧!不只是一辈子,是生生世世……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