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情郎》 楔子 【楔子】 风飒飒的呼啸而过,一男一女在万丈悬崖附近挺直的对立。 「水儿,回去吧!这里风大。」袁行天软言劝说。 寒水摇头,泪水溢出眼眶,湿润了脸颊,那凄美的神情惹人心疼,却高傲得令人难以消受。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向着她、爱着她,连你也是?」她控诉着这世间对她的不公平。 她是寒风堡的二小姐,理当被众人包围、疼宠才对,偏偏她有个样样都出色,又绝美得宛如天仙的姊姊寒心,上天把所有的美好全给了寒心,众人的赞美与宠爱也都集中在她身上,而她,什么都没有,甚至比不上寒心的一根手指头,现在连她心爱的男人都爱着寒心,这到底是为什么? 寒风堡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制毒世家,无论是谁,都得畏敬三分,世代的制毒秘方都是由历任堡主在众儿女中挑选一个传授,而这一代,当然是由寒心承袭,从此,寒水在堡里的地位更低了。 「我……」寒水对自己的情愫,袁行天怎么会感觉不出来,之所以装傻,只是不想带来更大的伤害,他与寒心相知相爱,那已是无法变更的事实了。 见他无言,她的心又碎了一次,「行天哥哥,你明明知道我一直爱着你,我比寒心更早遇见你,为什么你却爱上她?」 「傻水儿,感情没有先来后到之分,只要是注定的缘分,在相遇的刹那就会明白,我爱心儿,就在见她的第一眼便已注定。」他不讳言的坦承。 「我就是不懂。」她不想懂、不愿懂。 她只想有个人陪她、爱她,袁行天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真心疼她的人,为什么她不能爱他? 他轻笑,「以后你遇上了,自然明白。」 「以后?」寒水的笑容有点无奈,有点可怕。 突然,他觉得四周诡谲得可怕,才明白她为何带他来此,难道她已有同归于尽的打算? 望了悬崖一眼,他不禁打了个冷颤,但愿不是如他所想的才好。 「你爱寒心有多深?是不是爱到连失去生命都愿意?」 她怎么会问这些? 袁行天更加焦虑了,「水儿,我们先回去,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说好吗?」先将她带回去再说。 「我要你回答我。」她的态度坚定,任性的说。 「你为何要这么问?」既然她非要答案,那么他总得知道这个答案对她究竟有何意义。 「因为我不相信这世上有这样的爱情,没有人会爱另一个人胜过自己的生命,你不能,寒心也不能。」她冷冷的说。 「我能。」至于寒心,他无法代替她回答。 「是吗?」寒水边说边往崖边靠近。 「回来。」袁行天跟上去,深怕她真的跌入万丈深渊。 「行天哥哥,我要你永远记得我。」这是她的目的,更是她献给那完美的姊姊寒心的诅咒,「我要用我的生命阻止你们相爱。」 因为她恨,也怨。 「你这个傻瓜,回来。」他想拉住她,以免她再后退,「别拿生命开玩笑,总有一天你一定会遇上一个爱你胜过他的生命的男子,别为了我做傻事,你听见没?」 是吗?她也会遇上吗?只是此时她的心已遗落在他的身上,就算遇上了,那又如何? 她再退后几步,来到了悬崖边,只要稍稍移动,便会掉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水儿,别再退后了……」袁行天伸手,总算拉住她的袖子。 「永别了,行天哥哥。」她露出凄美的笑容。身后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只要再退后一步……她应该就解脱了吧? 从此,寒心也不再完美…… 她心里升起了一股愉悦。终于,她能走出那个阴影了。 袁行天满脸错愕,「水儿……」 袖子被他一扯即断,他来不及拉住那个瞬间掉落悬崖的人儿…… 「水儿!」 站在袁行天身后不远处的寒心清楚的看见这一幕,心一急,疾奔到崖边,甚至想跟着跳下去。 袁行天连忙伸手拉住她,「心儿,危险……」 他不能让她也掉下去。 不愿相信眼前所见,寒心一度失神。怎么会…… 「你为什么将水儿推落悬崖?为什么?」她的眼眸因为不敢置信而圆睁,泪水不断的滑落脸颊。 她竟然……看见心爱的男人将自己的妹妹推下悬崖?! 「我没有……」他百口莫辩。 原来这就是寒水的用意,她是故意要让他和寒心反目的…… 寒水竟然用她的生命制造这个仇恨……她真是傻呀! 第一章 【第一章】 又浓又臭的药水味! 这是寒水睁开眼睛的第一个感觉,不由自主的皱眉、想吐,最后难受的轻咳。 「醒了?」隔着木珠串成的垂帘,帘外的男人边捣着手上的药钵边说。 她望了望四周,「我没死?」 天呀!好疼…… 她的四肢百骸象是散了一般,只要稍微一动,便痛得眼泪直流。 捣药声停了,男人又开口,「你没死,被小白带回这里,算你命大。」 她没法动弹,只能逸出几声嘤咛,「为什么要救我?」因为身上的痛楚,泪水滑落得更厉害了。 「因为无聊。」在这人烟罕至的山谷里待久了,真的很无聊。 这是什么回答? 「我用不着谁救,你无聊就去找别的事做,别来救我。」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倔强得很。 男人叹了口气,没再回话,但轻轻浅浅的笑声却若有似无的传进她的耳里。 「你笑什么?」寒水不悦的问。 捣药声继续,他说:「我已经救了。」来不及了。 她一时气愤,顾不得身上的痛楚,硬是撑起身子,却也忍不住痛叫出声。 「你再乱动,就算伤好了,也半残了。」男人一动也不动,只是出声警告。 「你管不着!」所有的疼痛都由她承受,关他什么事? 「唉!你别动,我说点劝世文给你听听。」男人又说。 什么跟什么?「劝世文?」 「你会跳下悬崖,是因为想不开吧?」这世间的人总有几分傻。「为了情还是为了财?」 「少罗唆。」这男人怎么这么多话? 「我想你是为了情吧?」看她年纪轻轻,身上的衣裳布料不俗,应当不是为了财。 寒水冷哼一声,没回答他的问题。 「为情最傻。」但就是这种傻子最多。「天下何其大,视野如此广,只为了一个人,狭隘了这一切,真可惜。」 「你能否闭上嘴巴?」很吵。 男人笑了笑,「可以。」 终于安静了,她再次试着挪动身子,却闻到一股香味,突然变得嗜睡,缓缓的合上眼皮。 「这是什么味道?」很怪,却让人很舒服。 「迷香。」男人从容的回答,然后掀开隔在他们之间的垂帘,「你好好的再睡一觉吧!」 「迷……香?」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却很困难,眼皮完全不听使唤,沉沉的睡意侵袭着她的意识,「你……」 她堂堂寒风堡的二小姐,竟然栽在这小小的迷香里?! 就在失去意识之际,她看见一个身着粗布衣裳,却如神只般俊逸无俦的男人,这…… 是她的幻觉吗? 她看见男人对着她微笑,那个笑容好美、好美,美得让她恍若身处梦境。 她真的是在作梦吗? 寒水再次悠悠转醒,仍然闻到那股浓浓的药味。 她轻轻撑起身子,发现竟然不像之前那般一动便疼痛不已,虽然痛楚还在,却减缓许多,甚至能动动手脚了。 只是就在她坐稳之际,发现一旁好像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转头一看…… 「啊……」她忍不住放声大叫。 是老虎!一头白色的老虎坐在一旁,那毛色白得发亮,也白得可怕。 外头的人听见她的叫声,马上明白发生什么事,朗声大喝:「小白,出来!别吓着人家。」 白虎看着寒水好一会儿,然后缓缓的走开,边走还边回头。 她的一颗心被吓得差点跳出来,直到看见老虎走远了,情绪才慢慢的平抚。 这时,有人掀开垂帘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粥,来到她的身边。 「你太伤小白的心了。」 要不是小白从深潭里将她救起,她现在早就到阎王殿报到了,不过她也很命大,正好掉进潭水里,才没摔死。 「是你……」他就是那个俊逸绝美的男人,她还以为那是她的梦。 一个男人生成这样,上天对他是不是太好了? 他在床沿坐了下来,「我姓公孙,单名梅。你呢?」他吹了吹手中的热粥。 「你就是那个救了我的多事的男人?」寒水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怒气冲冲的问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倒是先发问了。」没礼貌。 算了,不想理他。 她移动身体,试着下床,却发现那只硕大的白色老虎就坐在门口。 「你快把牠赶走!」她看见牠就害怕。 公孙梅看了白虎一眼,轻声说道:「出去。」 白虎象是听得懂人话,起身离开。 他转头看着她,「小白在床边守了你七天,没想到你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牠走,真是伤到牠的心了。」 真是个怪人,养了一头大老虎,还叫牠「小白」? 她可一点都看不出牠哪里小了! 「七天?我昏睡了七天?」他的意思是,自从闻了他的迷香之后,她整整睡了七天? 公孙梅点点头,「不过这样也好,睡眠是疗伤最好的药,怎样?觉得身上的痛楚减少许多了吧?」 她再次想要下床。「我要离开这里!」她根本没想过要活下来。 他却按住她的肩膀,轻松的阻止她的动作,「如果你不想让我再使一次迷香把你迷昏的话,就别乱动。」真是个不配合的病人。 她果然安静下来,「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看起来并不像个善心人士,怎么就这么想救她呢? 「只是觉得终于有人陪我说说话了,不如你留下来吧!小白好像也满喜欢你的。」日子过得太安静、太无聊,他终于不用再终日对着一头老虎自言自语,感觉还不错。 小白? 她望向门口,发现老虎仍然不时的往房内探头,又深怕被她瞧见,畏畏缩缩的,突然,她笑了,这画面真是滑稽,牠是一头老虎耶,怎么现在看来像个讨糖吃的孩子,一点都没有万兽之王的风范! 「你笑起来挺可爱的。」有别于凶巴巴的一面。 她又瞪他一眼,「你说你叫啥来着?」 留下来? 她得好好想想。 见她友善多了,他笑道:「公孙梅。」 「你是个大夫?」闻闻这屋内的药味,答案绝对是肯定的。 果然,他点点头,「我本来以为小白会是我最后一个病人。」没想到她会出现。 她瞪他的眼神更凶狠了。她是人,怎么拿她来跟老虎比? 「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却没回答我半个问题,满不公平的。」他抗议。 「你有问我问题吗?」怎么她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叫她「喂」吧? 名字? 她的眼神变得悠远,「水儿。」 不知道寒风堡的人知道她跳下悬崖后,是怎样的反应? 她的爹娘会难过吗? 行天哥哥呢? 他会不会后悔没接受她的爱意? 她使了心机,试图用生命破坏寒心和他之间的感情,成功了吗? 突然,一颗心又纷乱了起来。 活着,好复杂呀! 「小白,出去!」寒水躲在床角,大声吼着。 之后,一头白色老虎急急的冲出房间。 这几天,这样的戏码总会在一大早上演,然后,接下来的戏文也会重复出现── 「水儿,粥凉了。」公孙梅在白虎跑出去后,端着碗走进来。 「我不要。」她领教了他煮粥的功夫后,重新思考过,留下来是对抑或是错?那粥……真的只有难以入口四个字可以形容。 嗯……不只是粥,就连中饭和晚饭,反正只要是公孙梅下厨,绝不会有美食出现。 但是算算日子,她竟然吃这些东西吃了整整半个月! 他皱起眉头,为了她的难以伺候,可知道在这没有人烟的山谷里想吃碗热粥是多么奢侈吗?能在这山谷里存活的稻株真的没几棵,这可是他存了好久的米粮,如今把大部分都分给她了,她还不满意! 他将碗放在桌上,笑说:「今早小白去猎了几只山鸡,中午烤一烤帮你加菜,你的伤刚好,身子虚弱得很,正好可以补补身体。」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寒水发现公孙梅根本不懂得生活,吃的东西,只要能入口就是美食,身上的衣裳,只要穿得暖就是华服,难怪他跟那头小白能在这人烟稀少……不!是根本没有人烟的山谷中,生活这么久。 第二章 这跟刚开始见到他的感觉完全不同,那张漂亮的脸蛋配上那颗脑袋,实在是不怎么搭,可惜、可惜。 她那时一定是摔昏了脑袋。 还有一点,就是他非常罗唆,老爱念一些劝世文给她听,像个老头子一样。 像他这么多话的人,一点都不象是会躲在深山之中跟一头白虎生活的人,应该会闷死他吧? 虽然心中有疑问,但她也没想过要问他,反正不关她的事。 「这附近有泉水吗?」她问道。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沐浴过,之前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没好,如今她都能下床走动了,当然是要把身子弄干净了。 公孙梅点头,「有,一里外有一处温泉,小白最爱去了,你待会儿可以叫牠带你去。」 小白? 「不要!」她怕死那头老虎了。 「你放心,小白也是母的,你用不着害羞。」 难道要他一个大男人带她去? 虽然身处荒山野岭,但他还是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怕老虎啊! 算了,跟一个笨蛋相处,她合该认命。 「这个山谷有出口吗?」 她突然想到,若要离开,又该从哪里出去呢? 他摇头,「没有。」 「什么?」她没听错吧? 「不然你以为我何必长住在这里呢?」他说得淡然轻松。 寒水快昏厥了,「那我不就要永远跟你一起困在这里?」真是个恶耗。 他很认真的点头。 「天!当初你干嘛救我?困在这里,不如死了算了。」生不如死啊! 「跟我一块住在这里比死还痛苦吗?」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有人来陪他和小白耶! 她又朝他翻个白眼。 她不只是要跟一头白虎生活,更要跟一个白痴一起在这里相处下去。 她开始后悔了。 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冲动,从悬崖上跳下来? 她应该先到悬崖下来访查一下再跳! 又过了几天,寒水终于能行动自如了。 这个公孙梅虽然罗唆,但医术还算厉害。 她步下床榻,走出房外,今天的太阳不会太热,气温正好,很适合走动走动。 走到屋外,她看到公孙梅闭上双眼,靠在小白的身上晒太阳。 小白看到她,大大的眼珠子转啊转的。 经过这些日子,对于这头大老虎,她没那么害怕了,但要接近牠,也不可能,于是她在离牠远远的石阶上坐下来,吹吹凉风。 「你的身子才刚好,最好少吹风。」公孙梅没张开眼睛,继续养神。 她转头面向他,「你每天都这么过日子,不会觉得无聊透顶吗?」在这个山谷里,什么事也不能做,只见他每天不是采药、捣药,就是吃饭、睡觉,乏味、无趣极了。 况且准备那么多味药要做什么?这山谷中除了他们以外,也没别人了,真是莫名其妙。 他张开眼睛,缓缓的伸了个懒腰,慵懒却惬意,「我过惯了。」日复一日,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她抬头望着蓝天,「想这么爬上去,似乎也不太可能。」真的很不想被困在这里。 「外头的世界那么纷乱复杂,待在这里也不是坏事啊!」像他,就很自得其乐。 「你待在这里多久了啊?」她突然想问。 这个……他得好好算算。 「有八年了吧!」 八年? 寒水不解,瞧他说得云淡风清,怎么能在这个地方一待就是八年? 「看你的年纪也没多大,应该不是来这里养老的吧?」 他的脑袋真的有问题! 公孙梅淡淡一笑,「既然都选择跳崖结束生命了,待在哪里有差别吗?」 「你当初会来这里,也是因为想跳崖自尽?」那他们不都是天涯沦落人? 「我是问你。当初在跳下悬崖的那一刻,你有后悔过吗?也许你的亲人现在正为你悲恸欲绝,这么想,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傻呢?」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那是她的事。 不过经他这么一问,她心底的失落与疑问也被挑起了。 如果他们知道她其实没死,会是高兴还是失望呢?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近她,「我只是好奇罢了。」 「哪来那么多好奇心?!」她被问烦了,而且话说回来……「刚才好像是我在问你问题,怎么变成我在回答呢?」 「呵,你也没回答我半句啊!」扯平了。「你的脾气真是不太好。」 人人心里都有不可说的秘密,也有不愿碰的伤口,既然她和他一样,那么,他也不想多问了。 噢,她又被挑起了怒火。 「我的脾气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当然了。」他一脸认真,「以后的日子我们都得一起过,你总不能每天朝我大吼、大叫,这样日子多难过?」 寒水更火大了,「谁要和你过日子?我一定会想办法出去的。」 她才不要被困在这里,面对只会惹她生气的公孙梅。 「嗯哼。」他点头,「那……你中午想吃些什么?吃鱼好吗?我叫小白到溪边捉几条……」要想办法离开这山谷,总得先填胞肚子吧? 「不要!」她的火气未消,「你弄的东西难吃死了,我没胃口。」虽是气话,也是实话。 他皱起眉头,然后微笑,「我还以为是我的味觉有问题,没想到那些东西真的是很难吃。」 她忍不住摇头。这样还能笑得出来,他真是够了。 「那我去采野果好吗?野果不用烹调,会好吃许多。」这也是变通的办法。 「不要!」她气呼呼的起身,「与其要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如饿死算了。」反正她本来就不想活了。 采野果来吃也不要,他只能再想想更好的办法了。 「啊……」她本来想走进屋里,却因为一时大意,没发现路上有个凹陷的窟窿,不小心踩空,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地面跌去。 公孙梅来不及拉她一把,只能先趴在地上,做她的肉垫,要不然她这一跌,才刚结痂的伤口可能又要裂开了。 预期的疼痛没出现,反而跌在一个软绵绵的胸膛上,让她惊呼出声,「噢!」 「哎哟。」他也跟着痛呼一声。 她定神一看,发现自己就躺卧在他的身上,连忙爬起,不料却又不稳的一滑,身子再一次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两人的脸颊还紧紧的贴在一块…… 公孙梅身上淡淡的药香味沁入她的鼻腔,她的心跳突然乱了节奏,顷刻间不知道应该有什么动作。 经过两次折腾,他身上可能要多几处淤伤了。 「水儿,你没事吧?」他想转头探问她的伤势,不料却触碰到她的唇瓣,并紧紧贴合。 突然,两人静止不动。 半晌,寒水有了反应,连忙起身,「公孙梅,你在做什么?」他竟然非礼她。 「我……」这下子,他也无言以对。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公孙梅摀住脸颊。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我只是怕你摔伤。」新伤加旧伤,不好治啊! 看他一脸无辜,寒水才发现自己的反应过大。 「你……活该!」谁教他鸡婆。 她站起身子,气呼呼的进屋。 公孙梅紧跟着爬起来,「水儿,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他只是很好心的想救她…… 转头一望,正舒服的晒着太阳的小白朝他露出同情的眼神。 砰! 关门声回应他的道歉。 不过屋内的人倒是露出一抹笑,抚着自己的唇。那笑声虽小,却咯咯的响着。 怎么世上还有这样可爱的蠢蛋呢? 【第二章】 「公孙梅!」寒水走进充满药味的矮房子。 「怎么了?」一直埋首于药堆中的公孙梅,抬头看了她一眼。 望着一屋子草药,又看见他正在煎药,她忍不住皱眉,「你整天顾着这些草药,别的事都不做吗?」 他站起身,笑了笑,「我偶尔还会带小白出去散散步。」这算是别的事吧? 无聊!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他无视那对白眼,「对了,已经快到午时了,你肚子饿了吧?我去弄些东西给你吃。」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 第三章 以前只有他一人,都是饿了才想到要弄些吃的,现在多了寒水这个客人,他当然不能让她跟着他饿肚子。 又要吃他弄的东西?!干脆杀了她好了。 「这附近应该有野菜可以拔吧?」她想想,还是自己来好了。 「有。」他笑说,没有多想,「你今天想吃野菜吗?」那他得花点时间拔些回来。 寒水摇头,「我自己下厨好了,我再也不想吃那些难吃的东西。」 「可是你的伤还没康复……」 「再吃你弄的东西,我可能还没康复就先自杀了。」她的胃再也禁不起折磨了,那挑食的味蕾也不能再忍受那些难吃的东西。 「这样啊!」为了她的生命着想,公孙梅决定顺从她。「好吧,那我带你去拔些野菜,看你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弄。」反正对烹调之事,他本来就不会,没什么好逞强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沾满药屑的衣物,然后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想扶她。 她却一手将他的好意拍掉,「我可以自己走,别鸡婆。」 她真的好难亲近喔! 「那你小心点。」他只能收回手,率先往前走。 他带着她走到山边,一旁有着小瀑布,他用手接住水,喝了几口。 「这里的水很清澈甘甜,你要不要试试?」 她摇了摇头,径自走到一旁,蹲下身子,寻找野菜。 公孙梅走到她的身边,「你会分辨哪些是能食用的吗?」 她没理会他,只是采了几株植物,拿到鼻子前面闻了闻,有些放进篮子里,有些则随手丢弃。 她是寒风堡的二小姐,从小在毒物堆中长大,有没有毒性,她闻了便知道,但好不好吃,她可就分辨不出来了,不过没有差别,再难吃的菜,跟公孙梅做的食物相比,都是人间美味。 看着她的举动,他又忍不住开口,「你真厉害,是谁教你的啊?」他花了好些时间分辨这些野菜的可食性,有时候差点把自己毒死,但她却只是闻了味道,就分得出哪些是有毒性的,真棒。 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你很吵。」 一直这样啐碎念,他不烦吗? 他却是呵呵笑着,「好久没有人说我吵了。」这感觉真好。 她快受不了了,「你最好闭上嘴,否则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我把你杀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做掉他,图个清静也好。 「水儿真有趣。」他喜欢。 连要杀了他这种威胁的话都出笼了,还阻止不了他的愚蠢,那她再也没有办法了。 「你走远一些,我们分开采,会比较快。」把他支开吧! 他却摇头,「这里野菜很多,我们一块拔。」他也拔了几株,放入篮子内,「这样也可以作伴,聊聊天。」 寒水,你听不到……听不到……她开始催眠自己,试着别理会他。 因为她发现,不管她的态度与口气好或坏,只要她一开口,他便会源源不绝的说下去。 「水儿,你待会儿除了这些野菜,还想吃些什么吗?要不要让小白去猎些野味?」他继续问。 听不见……听不见……她默念着。 「说到小白,今天怎么一整天都没看到牠?」他还是不停的说话,「对了,水儿,你想吃鱼吗?等会儿我们去捉鱼好吗?这附近溪里的鱼,条条肥美,小白也爱吃……」 「闭上嘴!」 「闭上嘴怎么说话?」 「就是要你别说话……」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问的……」 她真的还得继续和他相处下去吗? 她的头好疼啊! 这天,寒水将采来的野菜放在屋子旁边。现在她对周边的环境越来越熟悉了,自己去采野菜已不是难事,况且在这山里无事可做,采野菜倒成了她每天必做的事情。 她转头,远远的就看见公孙梅正在喂小白吃奇怪的药。 「你给牠胡乱吃些什么?」她提高音调问道。 公孙梅抬头,「你回来了?」 将最后一颗药丸塞进小白的口中,他站起身,朝她走近。 她站在这里,当然是回来了,问什么蠢问题? 「你到底给牠吃了什么?」 他露齿一笑,「你这么关心小白啊?」 「公孙梅,请你回答我问的问题。」每次都扯一堆废话,很讨人厌。 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那是我师父交代的,每日给牠服用。」 「你师父?」这里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他点头,「我捡到小白时,牠才出生不到七天,就被牠的父母遗弃了,那时牠身上伤痕累累,还一度失温,是我师父救牠的,牠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大病一场后身体也特别虚弱,所以必须长期服用我师父替牠开的药物,才能长命百岁。」 当初师父是这样交代的,不过到底长期服用是多长,他没问清楚,只知道师父在离开前嘱咐过他,只要他在山谷里的一天,就不许中断,他也很听话,一日都没中断过。 听他这么解释,她倒不是关心小白坎坷的命运,而是…… 「你是说,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你师父?」 他没多想就开口,「嗯,原本师父和我一块住在山谷中,后来他因为有要事,两年前离开这……」等等,好像被套话了。 「离开这里?」她指了指这个山谷。 这么说,是有办法离开了? 「呃……」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公孙梅!」这个骗子!「你师父是怎么离开这里?用飞的吗?」飞上天,然后飞出山谷。 「这个……」真是该死,简单几句就让人把话套出来。「这个重要吗?」 「你说呢?」她已经头顶冒烟了。 他退后两步,决定走为上策。 「站住!」想逃?!她大喝一声,「你最好老实一点,乖乖告诉我怎么走出这里。」 「你这些日子住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干嘛一定要出去?」这里山明水秀,夜晚还有虫鸣蛙叫陪伴入眠,很不错,不是吗? 「你想待在这里终老,我可不想陪着你浪费生命。」每天做的都是同样的事情,看着日出日落,渐渐忘了要数日子。 对啊!他凭什么要人家陪他浪费生命呢? 「你说得没错,我不该将你强留在这里。」 他只想多个人陪,能够关心一人和被人关心,那感觉多好!只不过这一相情愿的做法,没有人能接受的。 听见他失落的语气,她可不会因此心软,而不离开。 「你少装可怜喔!」 公孙梅收敛可怜兮兮的神情,「那你离开后会去哪里呢?」 去哪里? 这问题,她没想过。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她还有哪里能去吗?离开了这里,她还能去哪里呢? 看见她面露犹豫,他笑说:「如果你不知道要去哪里,不如留下来陪我……」 「休想!」就算没有地方去,她也不会留下来的。 「可是……」他一个人,又要重新过以前那种只能对着小白自言自语的日子了。 「既然怕寂寞,为什么不干脆离开这里?」外头的世界虽乱,但至少很热闹。 离开这里? 「不行。」他毅然决然的说。 「为什么不行?」 「我师父帮我算过,我今年绝对不能离开这个山谷,否则会有性命安危。」他还想陪小白久一些。 「你师父?」不也是个大夫吗?「你师父不是大夫吗?难道他还会算命?」 公孙梅点头,「他老人家厉害得很,我还有个师兄,他跟着师父学卜算之事,听说……」 「好了,停!」她不想听他说故事,「既然你不想出去,我也不勉强你,只要告诉我怎么走出这里就行了,其余的废话就别多说。」 「外头的世界是很危险的……」 「这里有老虎,更危险。」看,他身边不就坐着一头? 「小白牠……」 「还不说?!」寒水的耐性快被他磨光了。 「这……」他望了望放在一旁的野菜,「那些野菜,你不趁新鲜入锅,老了、黄了就不好吃……」 「公、孙、梅!」她的语调非常不耐烦。 知道她要离开,他还真是舍不得。 「你不能多留几天吗?」 「不行。」一刻钟都不行。 「那……」 「别跟我说废话。」 「那我跟你一块出谷吧!」 第四章 这一刻,他真的不知道着了什么魔…… 不敢相信! 她真的把公孙梅带出山谷了。 原来山谷的出口就在一个岩洞里,进入漫天荒草覆盖的岩洞后,就会看见一排直通山谷外的长梯,顺着阶梯上去,便会看见出口,乍看之下简单,不过若不是熟人带路,可能找个几天几夜都找不到那入口与出口。 不过,这一刻她后悔带着他了。 所有路过他们身边的人全都望向有张绝美容颜的公孙梅,这一路,好像每个人都恨不得把眼睛贴在他那张脸上一样。 再也无法忍受别人投射过来的目光,寒水伸手往墙上一抹,再把脏灰往他的脸上涂去。 「你做什么?」他顿时变成了一张「灰头土脸」。 「一个大男人长得这么漂亮干嘛?」美丽的女人她看多了,但像他这么漂亮的男人,她头一回遇到。 他的眉头微蹙,隐含着哀戚,但没让她发觉。 「如果能够选择,我也不想生得这样的面容。」若能长得平平凡凡,该多好。 她没注意听他说些什么,只是拉着他走进一家当铺。 「你进当铺做什么?」他跟在后头,不明白的问。 他真的是太久没接触外头的世界了,寒水不得不稍作说明,「你不知道吗?在这里没有野味能猎、没有野菜可拔,无论吃、穿,全要用上银子。」 然后她往当铺的窗口走去,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交给当铺老板估价。 「你那金簪看起来挺漂亮的,典当了不可惜吗?」他又忍不住问。 「不典当的话,就没饭吃,肚子与簪子,哪个重要?」当然是以吃饱为重。 公孙梅无言。 从当铺老板手中拿了十两纹银后,她拿出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将银子放进去。 「这荷包好精致。」他光看那绣工,就知道耗费不少工夫。 她紧紧握住荷包,「你废话这么多干嘛?」这是她娘绣给她的,唯一一个。 又说错话了?他赶忙解释,「我只是……」那荷包对她而言明明就很重要,从她的表情便看得出来。 「少废话。」 她打断他的话,拉着他到附近的客栈用餐,看着刚上桌的各道菜肴,她的口水差点流了出来。 「这才是美味,懂吗?」她夹起蜜汁鱼酥往嘴里放,「好吃。」 他也跟着吃了几口,「嗯,果然有别于我烹调的那些野味。」 「岂止是有别,简直是差多了。」她毫不客气的说。「你吃了那些东西八年,身子没吃出异样吗?」至少胃肠总会有问题吧? 公孙梅没生气,倒是笑了,「你忘了我是大夫吗?」总是有几次吃错东西闹肚子疼,不过服几帖草药就没事了。 「也对。」她差点忘了他的医术不差。 接着,两人自顾自的填饱肚子。 半晌,寒水看着他优雅的吃相,忍不住开口,「现在已经出谷了,你准备上哪里?」 他停下动作,「你上哪,我便上哪呀!」他是跟着她出谷的,没理由把他丢下。 他要跟着她?她没听错吧? 「我自顾不暇,哪还能带着你?你总有家可回吧?」不像她,有家不想回。 家?家对他而言只是个遥远的记忆,他不愿回想。 「没有。那你呢?有家可回吗?」 「你少管。」关他什么事?! 「原来我们是同一种人,对于家这个地方,有着陌生与恐惧。」又找到相同之处了,可喜可贺。 「谁跟你是同一种人!」他是怪人,她可不是。 「我们……」 正聊着,突然一个红色人影钻到他们的桌子底下。 寒水和公孙梅互望一眼,一同朝桌下望去。 「嘘……」有一个漂亮的小女娃抬头望着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干嘛躲在我们桌下?」寒水没理会她,径自问道。 小女娃双手合十做恳求状,「有坏人在追我,好心的大哥哥、大姊姊,你们帮帮我,把桌下借我躲一下。」 坏人?他们又一块抬头望了望四周,果然看见客栈外头有几个人象是在找人,从远处慢慢的走近。 接着,他们有默契的缓缓移动椅子,借以挡住躲在桌下的小女娃,直到那几个人走远。 小女娃马上从桌下爬出来,「谢谢大哥哥、大姊姊,你们人真好。」 寒水发现她是个笑容甜美可人的女娃娃,于是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呃……」小女娃低头,「我爹病得很重,听说同源药坊有朵千年灵芝可以让我爹补身子,但药坊里的文大夫和我爹是死对头,不论我们出多高的价钱,他都不愿卖,所以我才想说……」 「你该不会是想偷吧?」寒水不等她说完,也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不,不是偷,我有带好多银子,准备跟他换。」小女娃拍了拍腰间那沉甸甸的荷包。 「那有什么不同?!不告而取谓之贼,人家不肯割爱,你这么做就不对了。」寒水忍不住训话。 「水儿,她只是担心她爹……」公孙梅想出声替小女娃说话。 她却给他一对白眼,「担心她爹就能使坏吗?」 嗯……他还是噤声好了。 「可是我爹病得很重,坊间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说我爹是积劳成疾,加上长年抑郁,没有千年灵芝当药引,就没救了,我不想爹死啊!」小女娃说着,干脆哭给他们看。 寒水一听,也心软了,拍了拍小女娃的肩膀,「别听他们胡说,没有珍贵的药材,病就好不了?哪有这个说法!」她看了看身边的人,「你是大夫,去帮她爹看看吧!凭你的医术,说不定有办法。」 他终于可以开口了? 「好。」 小女娃一听,泪水马上收干,面露欣喜,「大哥哥也是大夫啊!不过很多大夫都说爹病得太重了,没救了……」 「别灰心,我们先去看看再说。」寒水不想见她失望。 公孙梅点点头,「是啊!你家住哪里?先带我们过去看看吧!」说不定他救得了她爹。 小女娃伸手遥指城西方向,「嗯,我家就在那边,城西的向阳侯府。」 公孙梅脸色大变,「向阳侯府?」 一切就这么巧合? 「你怎么了?」寒水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 他看着小女娃,轻声的问:「你是羽儿吧?」都长这么大了。 小女娃眨了眨大眼,「大哥哥认识我?」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过这么漂亮的大哥哥? 何止是认识?!公孙梅的神情复杂,不知该喜或是该忧。 「你得改口叫我叔叔。」 叔叔?寒水听得一头雾水,「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 「公孙羽。」 「那你爹是?」她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两人都姓公孙,这应当不是巧合。 「我爹是向阳侯公孙柏。」 这下子不只是同姓,连名字都相像,难道…… 寒水震惊的望着他,「你是向阳侯府的人,而且还是侯爷的兄弟?」 【第三章】 「你到底又怎么了?」寒水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刚才还答应公孙羽要去帮她爹看病,现在一听到对方是他的亲兄长,又摇头说不。 他是不是在山谷里待太久,脑子坏了?连自己的兄长都不肯医治。 公孙梅摇头,「他见到我,只会让病情更加重,不会对他的病有帮助的。」他也是无奈。 如果他与公孙柏的心结一天不解开,那他们兄弟俩是不会再有见面的一天。 「叔叔,你快点去看看爹爹,他真的病得很重。」公孙羽拉扯他的衣袖,差点流出两行热泪。 听寒水姊姊说,公孙梅的医术很高明,连她从很高的地方摔下去,伤得很重,他都能把她医好,那么爹的病,他一定有办法医治。 公孙梅依然无言,只是轻叹一口气。 「公孙梅,你到底是不是人啊?」寒水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大哥都快病死了,你不去帮他医治,难道要眼睁睁的看他病死?」 他只是冷冷的望着她。 寒水的心跳突然一沉,因为在他的眼里,她看见一股悲哀和力不从心,「你到底和向阳侯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第五章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了公孙羽一眼,「羽儿,不是我不愿意去医治你爹的病,而是……」他摇了摇头,「有些事情,解释不清,有些人,相见不如不见。」 「你说这些,羽儿听不懂,既然你是爹的弟弟,就没有理由不去替他看病。」公孙羽只是单纯的担心她爹,其他的事,她不管了。 「也许你们会觉得我无情,但我若是真的去了,才是害了他。」并非他不想见到公孙柏,而是公孙柏恨他,恨不得他就此从这世上消失。 「是你不想见他吧?你们是亲兄弟,他怎么会不想见你呢?」寒水不假思索的问,然而这句话却让她想到寒心…… 她们也是亲姊妹,但她不想见到寒心也是事实,难道公孙梅和公孙柏之间也存在着这个问题? 呵,她只会顾着说别人,自己呢? 想着,她也无言了。 「你会这么问,是你不懂得被亲人厌恶的感觉。」那时他无能为力的看着一切发生,当时他是那么的不知所措…… 要不是那件事情的发生,公孙柏到现在都还是疼爱他的大哥吧? 「我……」寒水望着他透露出绝望的眼神,「现在不是想这些繁杂琐事的时候,而是你想去帮公孙柏看病吗?」这是重点。 「我想,但不能。」他不想让公孙柏的病更加重。 「既然害怕被公孙柏看见,那么就蒙着面吧!」她淡笑的说,想出了这个办法。 公孙梅和公孙羽一起望向她。 「如果觉得以兄弟的身分见面太过沉重,不如遮住面容,就以大夫的身分去替他治病吧!」她紧接着说。 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公孙梅又露出傻傻的笑容,「水儿,你真聪明。」 他怎么没想到呢? 公孙柏不想见他,那么别在他的面前露脸就成了。 公孙羽听得模模糊糊,不清不楚,不过倒是听得懂公孙梅愿意到向阳侯府救她爹了。 「叔叔,你愿意去救爹了?」 公孙梅点点头,「嗯,不过在侯府里,你得叫我大夫,不许叫叔叔。」 「为什么?」公孙羽满脸疑惑,等着两个相视而笑的人替她解答。 寒水和公孙梅随着公孙羽来到向阳侯府。 来这儿的途中,寒水替他买了套像样的衣服,也替他准备了一条白色面纱,将眼部以下的面容全部遮掩,这不但是进向阳侯府替公孙柏治病的好方法,更让寒水满意得直点头,因为自从他把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遮住大半后,一路上再也没有人对他投以迷恋及赞叹的眼神,特别没压力,而且舒服。 进入向阳侯府后,公孙羽直接带他们来到公孙柏的房间,才进房里,就听见那不绝于耳的咳嗽声。 公孙梅的心情一度紧闷、不舍,连忙上前,在床榻边坐下,举起公孙柏的手腕,替他把脉。 「咳……」公孙柏吃力的张开眼眸,「你是……咳……」 「爹。」公孙羽走到床边,「他是羽儿替你请来的大夫,医术很高明,一定能将你的病治好。」 公孙柏摇摇头,「我这病…咳……是好不了了……」 公孙梅抬头,与他对望,「侯爷别灰心,这病有得治的。」 「有得治?」公孙柏难受的笑了,「咳……」越笑,越是咳得厉害。 「爹……」公孙羽轻拍公孙柏的胸膛,试图减轻他的难受。 公孙梅转头,对寒水吩咐道:「请府里的人帮我准备一套针灸的针具,我得替侯爷施针。」 这病不好好治疗,再拖些时日,就真的没救了。 「嗯。」寒水点头,连忙走出房间。 公孙梅再转头,对公孙羽说:「替我准备笔纸,我先开帖药方,你让人去抓药。」 「好。」公孙羽点头,连忙去准备。 「咳……」公孙柏依旧狂咳。 公孙梅则拿起一旁厚重的被子,将其摺叠后,扶起公孙柏,将被子垫于他的身后,再轻拍他的胸口,让他顺气。 「这样有好些吗?」他关心的问。 公孙柏点了点头,「好多了。」 「侯爷,你这是长年抑郁加上身子操劳所致的病,需要长时间的调养和休息。」他担心的望着公孙柏的脸庞。 八年不见,他衰老许多。 算算,他现在当属壮年,但是憔悴的面容和虚弱的身子,竟比老人还不如。 「我的身子恐怕是不行了。」多少大夫看了之后都摇头,他也放弃了,「也该是时候了。」他的身子与心灵被折腾了那么多年,也是该结束了。 「侯爷别灰心,在下会尽力医治侯爷的病。」他绝对会将他的病治好。 「咳……」公孙柏抬头望了他一眼,「我之前见过你吗?」他怎么觉得眼前的人异常熟悉?就算他蒙着面容。 「没……没有。」公孙梅心虚的摇头。 就在此时,寒水与公孙羽都将他要的东西准备好,拿了进来。 公孙梅立即起身,先拿了纸笔开了味药方,然后交给公孙羽,「你马上照这药方去抓几帖药。」 「嗯。」公孙羽拿了药方,疾奔出门。 接着公孙梅准备帮公孙柏施针,「侯爷,现在请放松心绪,在下得替侯爷施针。」 寒水静静的站在一旁,望着公孙梅专注且忙碌的脸庞,突然看得入神,舍不得将视线移开…… 因为公孙柏的病得长期调养,因此公孙梅和寒水被安排在向阳侯府的客房住下来。 隔日早晨,公孙梅独自走到数梅阁外,望着熟悉的阁楼别院,深深的叹了口气。 人事已非,景物却依旧,这是最引人不胜欷吁的事。 他走到阁楼前的老梅树下,现在正入秋,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因此枝叶长得翠绿茂盛,替树下的人遮去了炙人的烈日。 梅树的粗干上系了座秋千,随着风,微微的摇动。 「咦?」一位老嬷嬷从阁楼里走出来,「你不是昨日来替侯爷看病的大夫吗?」 听说这个大夫还亲自替侯爷煎药,守了药炉一整晚,今日一早就听说侯爷的身子好了很多,府里的人都说他的医术高明。 公孙梅转头,随即点头,「嗯。」 他认得眼前的老嬷嬷,她是在侯府里帮佣多年的乔大娘。 「你怎么会走到数梅阁来呢?」乔大娘又问。 他这时应该在望柏阁才对啊! 「我只是随便走走罢了。」他随口回答。 乔大娘点点头,「那你还是到别处看吧!数梅阁通常是不让人进来的。」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没有为什么,侯爷就是不喜欢有人在数梅阁里走动,久了,除了打扫之外,也不会有人进来。」再说里头也空无一人,没有进来的必要。 公孙梅的神色一沉。 原来公孙柏从来没有停止怨恨他,就连他之前居住的数梅阁,也不想让人踏进半步,是怕沾上晦气吧? 「原来你在这里。」寒水走进数梅阁,她可是问了好多人,才找到公孙梅。 「找我有事?」公孙梅望向她。 她摇头,「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吗?」 他一大早就不见纵影,害得她到处找人。 「我只是随意走走看看。」他突然很想念以前在侯府里的日子,很想念离开许久的数梅阁罢了。 「大夫,你可以随处走走,但请小心,别弄坏了数梅阁里的东西,侯爷会生气。我还有事得忙,不陪你聊了。」乔大娘插话。 「嗯,你放心,我们不会乱碰这里的一草一木。」公孙梅点头,保证道。 乔大娘先行离去。 寒水坐在秋千上,忍不住荡了两回。「这秋千系得真牢固。」 「这是大哥帮我系的秋千,那时他怕我会摔下来受伤,因此特别找了最稳固的绳索,当然牢固。」他的眼眸弯成弦月状,言语间不难感受到他们兄弟之间的情深。 「这么说来,你们兄弟的情感应当很好才对,为什么之后会演变成怨恨呢?」她不懂。 他走近,帮她推着秋千,无奈的说:「因为我这张脸。」 「啊?」她望着他蒙着白色面纱的脸庞,「你那张绝美的脸庞世间少有,怎么会……是因为他妒嫉你吗?」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原因。 「不是。」当然不是为了这种原因。 第六章 「别卖关子了。」寒水受不了了,有时候跟他说话真的是一种折磨,慢条斯理的,是准备急死人吗? 「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也许我大哥现在还和大嫂感情甚笃,也就不会害羽儿失去娘亲。」回想往事,他又是一阵心酸。 看见他感伤的眼眸,她不忍心再逼他,「如果你不想说,就别说了。」她不想见他难过。 「我和大哥因为相差十四岁,所以从小他很疼爱我,直到爹和娘都过世了,我还觉得这世上只要有大哥在,我就不会孤单。」他娓娓诉说,「在我八岁那年,大哥娶了妻子,大嫂是个贤良淑德又美丽温柔的女人,从此,又多了一个人疼我,我高兴极了。 「三年后,大嫂替这个家添了一个女儿,也就是羽儿,所有的人和乐融融的过了两年,直到我渐渐成长,大家才发现大嫂的行为越来越怪异,她总是喜欢将我带在身边,刚开始,所有的人以为那是因为大嫂疼爱我,直到我十七岁那年,大哥有意替我说门亲事,一切才开始变调的。 「那时,我只是隐约觉得大哥和大嫂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淡、争吵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直到有一次我不小心听到他们的争吵内容,才知道……原来一直喜欢将我带在身边的大嫂,竟然病态的迷恋我,就为了这张脸,这张在别人口中称为绝色的面皮,她深深的着迷,且与日俱增……」 寒水好生惊讶,不禁深吸一口气,「她疯了吗?」他是她的小叔,怎么可以…… 他的神情暗淡,勉强挤出笑容,「也许吧!」因为后来的事,更是证明了她的疯狂。「大哥为了阻止爆发丑事,连忙将我们隔离,为了这件事,他象是在瞬间老了几岁,最后,他所想到的办法就是将我送走,让大嫂死心。 「就在大哥要将我送走的那一夜,悲剧便发生了,大嫂为了阻止大哥这么做,不惜以生命要挟,为了不酿成丑闻,大哥将她关进房里,不管大嫂在房内如何哭闹,他还是执意将我送走,我慌乱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疼爱我的大哥和大嫂为了我决裂,我心乱如麻,却无法停止这一切,就在我要被送走的前一刻,房内的哭闹声停止了……」 「她不会真的……」 天呀!寒水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个慌乱的场景。 公孙梅点了点头,「她以一条白绫结束了这一切的闹剧,也终止了所有的人原本以为会一直下去的幸福。」 所以公孙梅注定得背负着这条罪过……她忍不住开口,「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一条白绫终止了她的痛苦,却开启了公孙梅的苦难。 「接着几天,整座城里的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大哥终于受不了,日日夜夜买醉,醉了,便对着我诅咒狂骂,他怨恨我这张脸,话语间甚至认定我是个不祥之人,才会为这个家带来毁灭。」 「这根本不关你的事。」寒水忍不住为他抱不平。 从头到尾,最无辜的人莫过于公孙梅,难道公孙柏不知道? 「也许我真的是一个不祥之人吧!不然怎么会才出生不久,爹、娘便相继辞世,就连大哥原本幸福的家,也让我弄得家破人亡。」他淡然笑说。 「不,你不能这么想……」她都快受不了,他怎么还能这么冷静? 「处于当下,我不得不这么想。」那时,他只能扛下所有的罪过。 「你……」等等!她想到了。「这就是你之后会一直待着山谷里不肯出来的原因?」 公孙梅点点头,「嗯,我以为只要不离开那里,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只要我消失,所有的伤痛也会跟着消失……」 因为他怕自己还无法面对当年发生的一切,现在想来,好像没那么困难。 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通往山谷的路?」总不是刚好有人带他下去吧? 他只逸出怡然的笑声。 「你该不会跟我一样,也是从悬崖上跳下去的?」这么想,更说得通,不是吗? 「那里是最快的捷径,不是吗?」他没否认。 「你这个大笨蛋,竟然为了这种事想不开,从头至尾,错的人根本不是你,你是在傻什么?」她为了他心疼,为了他抱不平。 他还是轻笑着,然后望着自己的手心。 随着他的视线往下望,寒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掌。 接着,抬起头,她再望向他的笑容,随即象是遭到电击,连忙放开他的手掌。 「我只是……只是……」她越说越词穷,「你别乱想。」 自从上次在山谷不小心与他双唇对碰之后,她总觉得与他之间存在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这种感觉怪异得可以。 「我知道,你只是关心我罢了。」说真的,自从感觉到她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掌后,以前的事对他而言好像没那么伤感了,就象是有一股安定的力量注入他的心神。 「谁关心你了?!少臭美。」她死都不会承认。 「呵……」他的笑声隐含着得意。 公孙梅又在顾药炉了。 寒水走过去,「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来顾药炉,再这么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她真的只是忍不住想关心他,最近,这股异样的反应越来越频繁了。 他摇摇头,「侯爷的身体已经渐渐有起色,这种时候,更不能大意。」 她蹲下身,陪着这个傻瓜,「你这样费心劳苦,他知道吗?他能感觉得到吗?」她为他不平、不舍。 「人的生命中,总有几个人值得为他费心劳苦,那个人毋需知道,因此,在我的心里,已经注满八年来未曾有过的满足。」对于满足一词,他从来不会要求太高。 他从来没想到能再见到公孙柏,如今与他靠得这么近,又能照顾生病的他,他已满足了。 寒水不禁动容,拿了小木椅,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好,你喜欢费心劳苦,就费心劳苦呗。」她管不着,「不过你若是累了,就靠在我的肩上休息一下吧。」她指着自己的肩胛。 他感动的望着她,「水儿,你真好。」终于又有人关心他了,感觉真好。 哇!会不会太夸张了? 「喂,你别想太多喔。」她话说在前头,「我只是怕你累瘫了……不,我是怕你……」怎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反驳呢? 公孙梅的双眼依旧闪烁着感动的泪光,「总之,你关心我,我很高兴。」 他真的是个容易满足又好打发的呆子耶,她怎么会对这个笨蛋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再胡说,我就不陪你了。」 她无言辩答,走开总行吧? 「水儿!」他连忙拉住她的衣袖,阻止她离开,「你陪我说说话吧!」只要她陪在他身边就行了。 「你真的很多话。」话少说点会死吗? 「嘴巴这么好用,只用来吃东西、不说话,多可惜啊!」他又露出那招牌的傻瓜笑容。 看着他专注在她脸上的眼神,她竟然越来越不自在…… 「那你还不快看好你的药炉!」 药炉又没长在她的脸上,他一直望着她做什么? 公孙梅听话的移开视线,看向药炉,「水儿,你不想回去看看吗?」 「回去哪?」她故意装傻。 「你心里有惦念的人吧?」一定有!「你不想知道他们过得如何?一切都好吗?」 她别开脸,「再问,我就真的离开,不理你了。」 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对那些人而言,她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惦不惦念又有何意义?反正她在寒风堡本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不会有人替她伤心、挂念的。 「水儿……」他又叫唤。 「又有什么事?」他真的很烦人! 「少去想那些心烦的事,有时候,怎么让自己开心的过日子,才是最烦人的问题,你要不要多花点时间想想这个问题啊?」 寒水朝他翻白眼,「你懂什么?」 开心? 这种感觉离她好远、好远,远到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碰触过它。 他只是一个呆瓜,他能懂什么? 「我是不懂,不过……」他握住她白晳的柔荑,「我可以陪着你,一直。」 第七章 听着,她忘了缩回手,就这么让他握着,让他陪着…… 她怎么觉得因为这个呆子,她的心燃起了未曾有过的温暖呢? 【第四章】 公孙梅坐在床边,替公孙柏把脉。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公孙柏的病情已有起色,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恢复以往的健康了。 等他把完脉,公孙柏也幽幽转醒。 「侯爷,你醒了。」公孙梅上前,扶他坐起来。「感觉好些了吧?」 公孙柏点头,「有大夫的悉心照料,感觉是好了很多。」 「侯爷近日的心情轻松许多,这才是这场病最好的药引。」宽心是最好的良药。 公孙柏露出笑容,「是大夫的医术高明,你就别再谦虚了。」 「那在下就多谢侯爷的夸奖。」人家都叫他别谦虚,他也不客气了。 「大夫真是风趣。」公孙柏开怀大笑,然后移动身子,疑惑的问:「大夫为何一直蒙着面,不以面目示人呢?」 公孙梅顿了下,「在下生得奇丑,怕吓到了侯爷,到时候没将侯爷的病医好,反而害侯爷吓出病来,那可不好。」随便找了个理由蒙混过去。 听出他在闪避自己的问题,公孙柏也不再追问,另起一个话题,「大夫身边跟着的姑娘,是你的妻子吗?」 「不,不是。」公孙梅不自在的摇头,怕坏了寒水的名声,「水儿是个好姑娘,我福浅,配不上人家。」 「药煎好了。」这时,寒水端了一碗药走进来,发现公孙柏醒了,连忙走到床边,「侯爷,你醒了,正好喝药。」 公孙柏接过碗,「谢谢你,水儿姑娘。」 「侯爷,趁热快喝,药要趁热喝才有疗效。」那是公孙梅说的。 「我这个病,可让水儿姑娘和大夫颇费心,真是过意不去。」公孙柏又客套的说,接着象是想到什么,「大夫,你照料我许久,都还不知你尊姓大名。」 啊?尊姓大名?能说吗? 「在下……」他看向寒水,用眼神向她求救。 寒水眼珠子一转,连忙替他解围,「他姓梅,侯爷称呼他梅大夫就成了,至于名字,不重要、不重要。」 「是啊!在下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穷酸大夫,名字不甚重要。」公孙梅连忙跟住她的话尾。 「姓梅啊……」公孙柏轻轻点头后,幽幽的望了公孙梅一眼,「梅,好个梅字啊!」 寒水替公孙梅捏了把冷汗,「侯爷,你快趁热把药喝了吧,梅大夫熬了整整两个时辰,你可别浪费了梅大夫的心意。」 公孙柏点头,乖乖的喝药。 寒水和公孙梅默默的呼出一口气。 公孙柏把药喝完,又看向寒水,「对了,水儿姑娘,我们刚刚正好聊到你。」 「啊?」寒水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公孙梅,「我?能有什么好聊的?」 公孙梅也不明白,公孙柏为何将话题绕到她的身上? 「梅大夫人不错,你可别辜负他。」公孙柏接着说。 公孙梅总算是明白了,「侯爷,在下和水儿姑娘只是朋友……」 「难道朋友就不能成为恋人,甚至结为夫妻?」公孙柏乐在其中,却逗得他们两人很不自在。 「侯爷……」寒水也想抗议。 「不然,就让我做个现成的媒人,你们说好吗?」公孙柏继续他感兴趣的话题。 寒水受不了了,「侯爷,你就饶了我和梅大夫吧!」 这一点都不好玩。 但是,耳根子竟然微微的发烫,这是怎么一回事? 隔着白色面纱,没有人知道公孙梅的嘴角扬得多高,「侯爷想当媒人,也得先把病养好。」能开这种玩笑,那表示离痊愈越来越近了。 「那好,我就把病调养好,等着作这个媒。」公孙柏大笑出声。 他好久没这么开怀笑过了…… 公孙柏深深的望了公孙梅一眼,那个笑容,在众人无所觉的情况下,更加放肆、开怀。 退出公孙柏的房间,一关上门,寒水忍不住大大的吁了口气,「你大哥可真厉害,在他面前说谎,就是特别心虚。」尤其是他的眼神,好像随时会看穿人家的谎言。 公孙梅端着空碗,迈步往前走去,「你也很高明,说谎都用不着事先套好。」她也不错,不是吗? 寒水跟在他的身后,「喂,你这是褒还是贬?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有必要说谎吗?」她是在帮他耶!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些问题。」他的身分可能就此曝光也说不定。 「知道感激就好。」她接受他的道谢。 公孙梅停下脚步,「有你陪着的感觉真好。」他开始庆幸当初自己跟着她离开山谷。 她跟着停下脚步,望进他那好看又善良到几近好骗的美眸,「少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的眼神很容易让她自惭形秽,从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全是对她的信任和依赖。 这个公孙梅真的很笨,她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这么骂他了,难道他不知道这世上的人有好坏之分? 对她,他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信任她?凭什么依赖她? 她明明不是一个好人,然而从他那双眼睛散发出来的光芒,却让她觉得自己不是那个会用尽心机让一对恩爱的情侣反目的人,但她明明就是! 所以她不喜欢他看她的神情…… 「我是觉得很高兴可以遇到你、认识你。」这不对吗? 是吗?还真是第一次听见人家对她说这种话,她的坏脾气是众所皆知的,从来没有人能忍受,他是第一个。 「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说过这种话。」没有人会喜欢和她相处,没有人会喜欢有她在的地方。 她一直被所有的人冷落,也决定冷落所有的人,不会有人在她身上感受到热情,谁会高兴遇上她呢? 他正想否认她的话,却看见一抹鹅黄色小身影从不远处跑来。 「叔叔。」公孙羽看到一旁无闲杂人等,忍不住唤了公孙梅一声。 「小声,你不怕别人听见吗?」公孙梅提醒她。这几天与公孙羽相处,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顽皮又惹人怜的小女娃。 「又没有别人。」她望了望四周,「叔叔真厉害,我刚才看见爹爹喝下一大碗粥,他的胃口好久没这么好了。」 爹的病终于快好了,她好高兴。 「嗯。」他感觉得出来,「只要你以后乖一点,少顽皮,别再惹你爹生气,他就不会再生病了。」他像哄小孩一样。 「我才没有。」她一直都很听话。 「你爹的病慢慢的转好,以后你就不用再担心了。」一旁的寒水也替她感到高兴。 「嗯。」公孙羽点了点头。「姊姊,你就嫁给叔叔好了,叔叔这么厉害,以后你都不怕生病了。」 又来一个了!怎么?他们父女俩是说好的吗? 「谁会为了怕生病而嫁给大夫啊?」 「但是叔叔长得很漂亮,很赏心悦目,你天天都可以看到,不也很好吗?」公孙羽总觉得寒水和公孙梅很配。 寒水皱起眉头。「男人怎么能用漂亮形容呢?」虽然她这么说也没错,但总是怪怪的。 这不是重点啦!公孙羽不肯放弃,继续追问,「姊姊,那你到底要不要嫁给叔叔?」因为只有如此,她们才会变成一家人。 公孙梅只能摇头苦笑。这对父女还真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羽儿,叔叔陪你去放风筝好吗?」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转移她的注意力。 「好啊!」 这招果然很成功。 见他替她解围,寒水转头与他对望。 当她发现那双美丽的丹凤眼正流露出一抹温柔,深深的望着她时,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从来没有人这么看她,让她的心绪全乱了…… 这个公孙梅,竟然慢慢的在改变她,可怕啊! 沁凉的秋夜,没有月亮。 寒水坐在台阶上,无神的望着远方。 最近,她越来越容易发呆了,也越来越容易让公孙梅左右情绪,有时候她发现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便能吸引她的目光和她的心,好像越来越习惯他陪在身旁。 真糟糕…… 公孙梅端着一杯热茶,走到她身边,「你最近好像很喜欢发呆。」老是看她双眼无神的望着远方,「有什么烦恼吗?」他会是很好的听众。 第八章 还不是因为他! 「哪像你,不管是什么时候,都罗哩罗唆的。」永远都不会改变。 他将热茶递给她,「天气转换了,这时候很容易生病,这茶是我特地调配的,多喝点,可强身保健。」这是他特别为向阳侯府的人调配的,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 她接过杯子,「侯爷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等大哥的身子健朗了,我们就离开侯府。」他可以陪她流浪。 「就这样离开?」他舍得吗? 他点头,「嗯。」依旧面露笑容。 还笑得出来?! 「你怎么不跟侯爷把事情说开?从头到尾根本都不是你的错,你干嘛放弃这里的锦衣玉食,窝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山谷里啊?」 「我又不希罕锦衣玉食。」清闲的日子过惯了,就不会想过太富贵的日子。「不如我陪你到处流浪吧!」 「你?」寒水瞄了他一眼,「我才不要。」 「我可以照顾你。」公孙梅好受伤。 「不要!」她依旧摇头,但心里好开心,「你不用人家照顾就要偷笑了,还想照顾我?!况且你长得这么漂亮,一路上,所有的人都把眼光聚集在我们身上,很麻烦、很讨厌。」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他再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上哪去,你跟着我,能做什么?」她叹了口气,「不如陪你到处行医,反正你的医术这么高明,别浪费。」 他好高兴,拚命点头,倒不是因为能四处行医,而是…… 「只要你陪着我就好了。」到哪里,都行。 又是这么认真的眼神与口气,寒水忍不住想骂他呆。 「你不怕我把你卖了吗?」她的心底其实有着莫名的兴奋和感动。 「你不会。」就算真的被卖了,他也认了。 「真的只要有我陪着你,只要有我在,不管到哪里,你都不在意?」她再也不能否认自己为他的认真而心动。 「嗯。」他很认真的点头。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冲动,她扑进他的怀中,「你这个笨蛋,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坏,你怎么可能这么认真呢?」 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一种被在乎、被重视的感觉。 「你人这么好,怎么会坏呢?」这些日子和她相处,他知道她是善良的。 就为了这股冲动,她爽快的说:「好,我们一起去流浪,一起四处行医。」有个伴也好,反正他们都是孤独的人。 公孙梅点头,然后象是想到了什么,「那……那我们可以常常回山谷里看看小白吗?我怕没人陪牠说话,牠会很寂寞……」 他以为小白跟他一样,没有人陪着说话会难受啊? 寒水噗哧一笑,「牠会去找牠的虎朋友,你担什么心?」这个男人,美得过火,却天真得可爱,看起来很精明,其实傻乎乎的。 「是吗?」 小白还有虎朋友啊?不过…… 「你笑起来好看极了。」这不是他第一次夸她的笑容,他就是忍不住。 她抬头,望着他,露出好看的微笑…… 这是公孙梅最后一次替公孙柏把脉、施针了。 寒水如往常一样,端着刚煎好的药汁走进公孙柏的房里,把碗往桌上一放后,便静静的看着神情专注的公孙梅。 直到公孙梅替公孙柏诊治完后,她才将碗端给公孙柏。 「侯爷的病已大致痊愈了,在下再开几帖养生补气的药让侯爷温补,不久之后侯爷就能恢复以往的健康,但是切记,别再过度操劳,记得事事宽心,别再因抑郁而生病。」公孙梅将公孙柏的被子拉好,怕他着凉。 公孙柏心里一急,「大夫言下之意,是要离开向阳侯府了?」 公孙梅起身,「侯爷的身体已经康复,在下自然是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只要你以后多注意……」 「那梅大夫之后会在哪里落脚?」公孙柏关切的问。 公孙梅摇头,「暂时没有落脚处,在下已经和水儿姑娘说好,要四处行医。」 寒水推他一下,连忙澄清道:「一定要说得如此暧昧吗?我们只是相互作伴,没别的。」她却心花怒放。 「那以后我怎么找得到你?在外头四处行医应当很辛苦吧?三餐能温饱吗?天气也冷了,餐风宿露的日子肯定不好受……」公孙柏一脸担忧的说。 寒水察觉不对。 公孙柏怎么这么关心公孙梅?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侯爷怎么会如此关心梅大夫呢?」 「我……」公孙柏望了他们两人一眼,「我是怕万一这病又复发,找不到梅大夫,如何是好?」 「这一点侯爷不必担心,在下已经交代侯府里的人该怎么应变照顾,何况,刚才说过,只要侯爷事事宽心,便能保持身体康泰。」公孙梅说。 「若梅大夫想行医济世,我可以替梅大夫开家医馆义诊,不必四处流浪。」公孙柏提议。 公孙梅摇头拒绝,「在下本就无心定居于某个处所,四处行医也能放眼天下,侯爷的好意,在下心领。」 「不过水儿姑娘到底是个姑娘家,让她跟着你行走四方,也不是个好办法。」公孙柏就是要公孙梅打消四处流浪的念头。 「这个就请侯爷不必担心,水儿不是什么娇贵的花朵,不怕吃苦。」这是实话,如果她真的怕苦,就不会想到要跟公孙梅四处行医了。 公孙柏知道说服不了他们,「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今日天色已暗,我们明天一早起程。」公孙梅答道。 早点离开,也许对他们兄弟而言是好事。 「明天一早?」公孙柏脸色一沉,「不多待几天吗?我尚未设宴款谢梅大夫的救命之恩……」 「侯爷不必客气,在下和水儿姑娘也在府里打扰多时,就当作扯平了吧!」他心意已决。 「我……」公孙柏还想再说什么。 「侯爷,趁热喝了汤药,好好的休息一下。」这次换她帮他解围吧! 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说什么,公孙柏只能端起碗,乖乖的喝下药汁。 「侯爷,你要好好的保重身体,别忘了,你还有羽儿要照顾,她可是很担心侯爷的身体。」寒水接着说。 公孙羽虽然看起来顽皮不懂世事,但毕竟面对唯一的亲人病重,难免会担心难过。 公孙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是他亏欠了这个女儿。 「那侯爷早些歇息,水儿和梅大夫先出去了。」她拉了拉公孙梅的衣袖。 「嗯。」公孙柏点了下头。 「在下不打扰侯爷休息了。」公孙梅起身,跟着寒水离开。 在房门关上之前,公孙柏紧盯着公孙梅的背影,那苦药彷佛无味,因为更苦的是他的心里…… 「你大哥会不会是已经认出你了?」才走不久,寒水见四下无人,连忙发问。 公孙梅看着她,「是吗?」 他是在装傻吗? 「你应该不会没有感觉才对。」 「嗯。」他点头。 千头万绪,谁能理清?怎么猜都不对,不如就平心静气的面对。 嗯?就只有这个「嗯」字?怎么该多话时,他就变得这么沉默寡言? 「算了,不关我的事,我操什么心啊?」 他停下脚步,温煦的笑着,「我很高兴你这么关心我、这么替我操心。」这种感觉真好。 他真是…… 她真的是败给他,而且败得很凄惨。 「我们好像不是在讨论我关不关心你这件事吧?」呆瓜、呆瓜、呆瓜。 这种人竟然能在世上活这么久,她真的不得不佩服! 可是他现在只关心这件事啊! 「有些事情,我不想去猜,有时候抱持着希望,只会换来失望,所以不管以后如何,就顺其自然吧!」 这样过日子会轻松许多,不是吗?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都别具深意,像他这么泰然的过日子,也许也是种开心的根源。 或许她该想想他曾经说过的话,怎么让自己过得开心一点,是她最该烦恼的。 「公孙梅,有时候我会想,你到底是真的傻,还是一直都在装傻?」明明他把每件事都看得很透彻,却又觉得他什么都不曾明白…… 他只是望着她,又露出傻傻的笑容。 但这一次,他的笑让她觉得,那股傻劲若真似假。 这大概是最高明的境界吧? 第九章 【第五章】 早晨,寒水在数梅阁的秋千旁找到公孙梅。 「你不会一整晚都站在这里吧?」 一早,她就到他的房里找他,看见他的东西都已整理整齐了,想想,他只会到这里来,没想到还真让她猜对了。 公孙梅转头,「你醒了?」 又是个白痴问题! 「不然我是在梦游吗?」 他笑了,「水儿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这样的反应,总比懒得理会他来得好。 翻了个白眼,她不想与他继续这无聊的对话,「如果不想离开,就留下吧!」这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留恋是理所当然的。 他摇头,无言。 她走到他身边,拉他在秋千上坐下,「我帮你推秋千。」 说完,她伸手推动秋千。 随着秋千的摇荡,他抬头望着她,「谢谢。」她总是用冷冰冰的温柔对他好,这点,他感觉得到。 与他温柔的眼神对望一会儿,寒水撇开头,「我说过,别这么看我。」他望着她的眼神,只会让她更自惭形秽。 「我喜欢看着水儿。」偏偏他就爱这么看她。 「你会后悔的。」她只是个可恶的女人,总有一天,他发现后,就算再笨,也会讨厌她。 他足下一蹬,定住秋千,然后缓缓的起身,与她对望,一阵风吹开了遮住他的面容的白色面纱,才让她望见他的笑容。 看着那张俊逸绝美的脸庞,她不禁出神、着迷。这人是公孙梅,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认识不久的人,此时,她却为了他牵动心扉。 他忍不住凑近她的脸庞,在她的唇上重重印下一吻,然后移开。 如果他们第一次亲吻是意外,那么这应该是两人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吧? 她的脑袋完全空白,想不出该有的反应,从来没有人能这么轻易的扰乱她的思绪,让她无所适从…… 以前,她喜欢袁行天,但无论袁行天如何疼爱她,她都没有这种感觉,难道她认为的爱情,和真实的爱情是有出入的? 天啊!她好混乱啊! 「水儿,我能喜欢你吗?」他充满期盼的问着全身僵硬的寒水。 她的脑袋又更混乱了,只是茫然的伸手轻轻抚摸着刚刚被他温柔亲吻过的唇瓣。 「你……」这是谁教他的啊? 「可以吗?」他眨了眨眼,又问了一次。 寒水在瞬间拉回一丝理智,狠狠的退后一步,「不行。」 如果她爱上他,那么她设计袁行天和寒心反目,又算什么?这样会让她变成真正的罪人!她破坏了别人的幸福,凭什么那么轻易的得到属于她的幸福? 她退一步,那他就前进一步。 「为什么?」他轻声问道。 「我……」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他直接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又凑上前,吻住她的唇瓣,而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般浅尝即止,而是放肆且浓情的深吻。 她无力挣扎,只觉得从他唇瓣上传来的温柔是她一直渴望的,所以无法自拔,渐渐的放手,沉沦…… 为什么? 她爱的人不是袁行天吗? 为何在他的身上,她象是找到了寻觅已久的心灵寄托?是因为他对她如傻瓜般的信任,还是放下一切之后,丢下了姓名和身分,她也丢下了原本的冷漠,所以才感受到没有束缚和压力,能轻易的放心接受一份情感? 还是这一切只因为……公孙梅? 她放任的享受他的温柔,才是让自己深深陷入的主因? 四片唇瓣分开后,他们深深的凝望着彼此。 「你从来不曾认识我、了解我,你不怕吗?」他虽然看起来傻,却不至于这么愚蠢吧? 他甚至不知道她是谁,却把她当成倾吐心事的对象;他从来不曾了解她,却这么轻易的投入感情……如果他知道她只是个善妒且心机深沉的女人,还会想要喜欢她吗? 「你是水儿啊!」公孙梅依然露出那傻傻的笑容,「我喜欢水儿。」他喜欢的就只有她。 爱不就是这样傻傻的喜欢吗? 「你这个呆子!」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庆幸遇到的是这个呆子,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和他一样呆,喜欢这个笨笨的呆子! 脑子里一片混乱,却忍不住投进他的胸怀,这就是被爱吗?不辛苦、不难受,只是微漾的甜味和笑他傻气的心疼吗? 真的只是这样简单吗? 而相拥的人儿,没发现不远处有个人影,望着公孙梅那被风吹落的白色面纱,两行热泪不禁潸然落下…… 「叔叔,你真的要走了喔?」公孙羽拉着公孙梅的袖子,舍不得他离去。 好不容易有人陪她放风筝、说故事,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公孙梅竟然要离开了。 公孙梅点点头,「乖羽儿,叔叔答应你,会回来看你,好吗?」他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手。 「不要走啦!」公孙羽眼眶含泪,转头看向寒水,「水儿姊姊,你跟叔叔一起留下来嘛!」她知道,只要寒水不走,公孙梅也会跟着留下来。 寒水无奈的微笑,只能望着公孙梅,不知道如何是好。 公孙梅拉起寒水的手,然后低头在公孙羽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没一会儿,就听见公孙羽逸出笑声,眉开眼笑的望着寒水。 寒水皱起眉头,「你到底说了什么?」她想知道。 他只是微笑,与公孙羽对望一眼。 「叔叔说,等他娶了水儿姊姊,就会带着小堂弟回来唤我堂姊,而且很快,不会让羽儿等太久。」所以她才笑得这么开心。 「公孙梅!」寒水啼笑皆非,瞪他一眼。 「说好是秘密的,你还说!」没想到羽儿竟会出卖他。 「羽儿高兴嘛。」听到他很快就会回来看她,还要带着她的小堂弟,她当然高兴,「水儿姊姊,那你快点嫁给叔叔,羽儿不想等太久。」 寒水又给他一个白眼,而那个遭白眼的人却笑开怀。 「梅大夫。」公孙柏缓缓的走上前来。 寒水望了公孙梅一眼,却见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转变,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形。 「爹。」公孙羽走过去,扶他一把。 「侯爷,天凉风大,你实在不应该出来吹风。」公孙梅提醒。 公孙柏摇头,「我的身子已不碍事,只是梅大夫真的不接纳我的建议,留下来吗?」 公孙柏追出来不是为了送行?寒水的脑中闪过一堆问号。 深深的与他对望一眼,公孙梅摇头,「在下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何况侯爷的身子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在下……」 「你不肯留下来,是因为还在怨恨大哥吗?」公孙柏忍不住了,只想留下他,只想弥补这八年来的亏欠。 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公孙柏果然认出他来了,毕竟兄弟情深、血浓于水,并不是一层薄薄的面纱便能遮挡得住。 寒水只能望着公孙梅,不想出声阻碍他的思绪。 公孙梅沉默了一会儿,「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八年来,他等的又何尝不是这一刻呢? 「那为何要走?」公孙柏问。 他很早便发现他就是自己思念八年的弟弟了,今天早上在数梅阁看见他白色面纱下的面容,那更是笃定的答案。 当初,是他逼自己疼爱的弟弟跳下悬崖,他无能的把一切罪过都加诸弟弟身上,没想过弟弟的无助,如今,老天爷垂怜他,把弟弟还给他,让他有弥补的机会,他怎么能再次让弟弟四处漂泊?!这里才是他的家啊! 「离开,只是不想再因为我的出现,让你回想起不堪的过去,不想剜开那已然复元的伤口。」公孙梅不想再让所有的人心痛,那段往事是他们心里的伤口,好不容易结痂了,就别再轻易触碰。 「大哥错了。」公孙柏心痛不已,流下热泪,「也不想再失去更多,你能原谅我吗?」因为失去太多,那道伤口才一直都在、一直都痛。 寒水能清楚的感觉到公孙梅的颤抖,「留下来,不也是你一直期望的吗?你对这里有太多的依恋和不舍,离开,你真的开心吗?」 公孙梅望向她,揭下那层已不必要的面纱,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第十章 「叔叔,你留下来好吗?」公孙羽看着爹如此难过,忍不住出声。 「你若怪我,我无怨言,只是你让我有个弥补的机会好吗?」公孙柏的声音显得虚弱,「你知道大哥这八年来有多后悔吗?只能望着数梅阁,悔恨自己的过错,怀念数梅阁里那消失的笑声……」想到这里,他已经泣不成声,抚着胸口,难受的撑着微倾的身子。 寒水望着这对兄弟,明明那么思念对方,却…… 她再也忍不住了,放开公孙梅的手,走过去扶住公孙柏摇摇欲坠的身子,然后对着公孙梅说:「我不走,我要留在向阳侯府,你不是说只要有我在,到哪里都没有关系吗?现在我要留下来,所以你也得留下来。」 公孙梅脸上的表情变得生动,笑说:「记住,是你要留下来的。」然后他走到他们身边。 他知道她不是为了公孙柏而留下来,是为了他,就因为这样,他才如此开心。 「啊?」寒水不明白的望着公孙梅,「什么意思?」她怎么觉得自己落入陷阱却毫无所觉? 公孙梅伸手搀扶着公孙柏,「大哥,我先扶你进屋里,这里风大,你不能待太久。」 「梅子,你不会离开了吧……」公孙柏望着他,尽管紧张,却没忘了公孙梅的小名。 公孙梅朝他眨了眨眼,露出笑容,但这一切动作都没让寒水看见。 突然,公孙柏明白了,也跟着笑了。 这个从小就聪颖过人的弟弟,他很了解,自然与他心意相通,一次算计两个人……这颗梅子啊! 八年了,终于再次走进数梅阁,公孙梅看着偌大的房间,一切的摆设都没变,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寒水跟着他走进去,果然是数梅阁,墙上的画作和书法,全和梅花脱不了关系。 她不经意的被桌案上写到一半的书法吸引,走过去,边看边喃喃念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她转头看向公孙梅,「这诗词怎么写到一半?」这字看起来苍劲有力却生嫩,一旁还放着摹拟的字帖,看得出来是在练字。 公孙梅走到桌旁,开始磨墨。 「你做什么?」她问。 他的举止真的是让人越来越摸不着头緖。 「完成它啊!」 他坐下来,拿起笔,蘸了墨,迅速的写下五个字:为有暗香来,完成整首诗词。 寒水发现他的字与纸上原先的字迹颇为相像,只是显得流利熟稔,那苍劲的力道也化为干净利落的柔和,就像一个人变得成熟。 「这是你以前写的?」她终于猜到了。 他点头,「嗯。」 她抬头看着墙上的画作,「这些画……」 「这些是大哥画的。」他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以前只要他有空闲,都会来教我写字画画。」 寒水低下头,「真好。」 以前,她总是一个人,面对着严厉的夫子,读书写字都学得心不甘情不愿,也气走了好多位夫子,从此,她的爹娘认为她的性子太野,管教她也更为严厉,他们从来不肯了解她,所有的人也回避着她这个脾气坏且不易亲近的二小姐,只有袁行天愿意听她说话,愿意忍受她的脾气…… 想到袁行天,她的心又沉重了许多。 「你在想些什么?」他看出她的神情变得凝重。 她摇头,「没有。」 公孙梅将她拉到身边,「听羽儿说,明天有场庙会,很多杂耍团都会来这里表演,我们去看看好吗?」 庙会? 她皱起眉头,不太感兴趣,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就让她觉得心烦。 从她的表情,他已经看出答案了,「我都已经陪你在向阳侯府住下来了,那么你也应该陪我去逛逛庙会,这才公平。」 嗯? 「我怎么觉得这话怪怪的?」她还不至于毫无所觉。 是他陪她住在向阳侯府吗? 「有吗?」他装呆,「反正明天一块去就是了。」 他是呆子,可不要以为她也是笨蛋喔! 「我……」 「咦?天色暗了耶,大哥说要我们陪他用晚饍……」 「公孙梅!」她朝他翻个白眼,别以为她很好唬弄。 呵……他又露出呆滞的笑容。 从开始逛庙会以来,寒水的表情没一刻好过。 公孙梅跟着她,「怎么了?你好像很不高兴?」 高兴? 「这里人挤人,我一看就心烦。」 她就不懂,这么多人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想来?挤来挤去的,啥都看不清楚,有什么好玩的? 他还以为女孩子家都喜欢热闹呢! 「不然我们回去好了。」看她逛得这么不高兴,他也没有兴致了。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她明明就不爱逛这种人挤人的庙会,却还是陪他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呢? 寒水马上点头,「好。」没第二句话。 「那走吧!」他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 她眯起眼,提醒道:「我不是小孩子。」 「我怕咱们走散。」他笑着说出「借口」。 「是吗……噢!」她才正要开骂,却让人狠狠的撞上,一时站不稳,跌进了公孙梅的胸怀。 他稳稳的接住她,「没事吧?」 她站直身子,摇头,「没事。」随即发觉不对劲,立刻摸向腰际,「我的荷包……」她的荷包不见了。 一定是刚才撞她的那个人…… 她的荷包不见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追。」他迈步朝着那个扒手离去的方向追去。 「公孙梅……」她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望着他的背影叹气,「这个笨蛋,他打得过人家吗?」 她赶忙追上去,但并不是为了追回荷包,而是担心公孙梅那个呆子! 只是,来逛庙会的人真的太多了。 才没多久,寒水就找不到公孙梅,尽管来回走了三、四趟,仍然不见他的踪影。 找着、找着,天色渐渐暗了,她也更着急了。万一公孙梅不是那个扒手的对手,也或许对方是成群结党的,那要解决公孙梅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越想,她的心情越沉重。 「公孙梅,你到底在哪里?」 她已经找到力气全没了,仍然没看见他。 越找,心底越慌…… 她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脸上的担忧也越来越明显。 直到撞进一个结实的胸怀里,抬头望见胸膛的主人,她担心的情绪瞬间转化为怒气,且烧得旺盛。 「你跑到哪里了?我找了很久,你知道吗?」她望着公孙梅,大声吼道,将紧张的情绪发泄出来。 公孙梅将荷包递到她的面前,「我追了很久,才找到那个扒手,不过只把荷包追回来,里头的银子还是被他抢走了。」 她这才发现他脸上和嘴角的伤痕,「你这个笨蛋,荷包不见就算了,万一你被他们……」她的心情更糟了。 他露出笑容,「你放心,我没事。」虽然被打了几拳,不过还挺得住。 「没事?」她伸手按了下他脸上的伤痕。 「噢!」他痛呼一声。 寒水气急败坏的瞪着他,「不是没事吗?还知道痛啊?」他怎么这么不会保护自己?为了那个荷包,不值得! 「对不起。」他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让你担心了。」 她的情绪立刻失控,泪水也不自觉的滑落脸颊,「如果你出事了,怎么办?如果我找不到你,怎么办?不是说好要陪着对方……不是说好了吗?」她真的找不到言词形容刚才害怕的心情。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不只是公孙梅依赖着她,她也逐渐依赖他,甚至比他陷得还深。 他轻轻的将她拥入怀里,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别担心,如果以后你找不到我,就回山谷,我会在那里等你。」 「不要。」她真的生气了。 「哪,荷包还给你。」他轻笑,将荷包放到她的手心上,「我看得出来,这个荷包对你而言很重要,这也是我为何一定要帮你追回来的原因,你就看在我这么拚命的份上,别生气了。」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荷包,心中的担忧与怒气渐渐消失。 她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让人放在手心呵护的一天,就连她的荷包,他都那么在意,奋不顾身的帮她追回来,她真的被他感动了…… 那颗冰冷的心似乎越来越暖和了。 第十一章 【第六章】 一回到向阳侯府,寒水马上让人拿了一瓶治外伤的药到公孙梅的房间。 她先拧了条毛巾,将他脸上的灰尘擦拭干净,再小心翼翼的替他上药,动作轻柔得象是怕把他碰坏。 望着她的举动,公孙梅不禁笑开怀。 她拧起眉头,「又怎么了?」她脸上长了什么吗?这么好笑? 「没什么。」他摇头,「只是觉得水儿对我好,想着就开心。」他是很容易知足的。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动作太过温柔了,「这有什么好开心的?如果你这张大花脸让侯爷看见了,相信他的反应绝对会比我夸张。」替自己找台阶下。 「不一样!大哥自然会担心,那是出自亲情的反应,但是你不同。」她又不是他的亲人,会这么关心他,只有一个解释,不是吗? 「我是因为同情一个呆子竟然会为了不值几毛钱的荷包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才替他擦药。」那个呆子自然是他。 他依然笑容满面,轻轻的贴近她的唇瓣,贪婪的嗅闻她的芬芳…… 「你又想做什么?」有了之前的经验,她知道他又想做什么了,赶紧伸手抵住他的额头,禁止他再靠近。 这算是被她拒绝吧? 他眼神哀戚的瞅着她,乍看之下楚楚可怜,其实透露出深切的渴望。 他的眼睛真会演戏,她被他款款的柔情骗得不自觉的放下手,「你别看……」 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眸马上多了一抹得逞的笑意,双唇迅速攫住垂涎已久的猎物。 她不懂,自己刚才明明制止得了他那正在她双唇上攻城掠地的唇瓣,却轻易的弃守城池,毫无防备的请他入侵,这分明是在玩火。 她竟然慢慢的在为这个男人改变,自从与他相遇,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她开始会担心一个人,在乎一个人,替一个人难过,替一个人设想……为什么她会心甘情愿的留在向阳侯府?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因为他啊! 聪明如她,怎么欺骗得了自己呢? 「水儿……」他放开她的唇,低声呢喃。 「嗯?」她轻声回应。 「永远陪在我身边好吗?」他深切的期盼。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摇了摇头,「不,我没有资格。」 她怎么能拥有这么多呢?罪恶如她,有什么资格拥有? 他紧紧的拥抱她,「你忘了吗?你是水儿。」是他独一无二的水儿。 「就因为如此,我才不想害了你这个傻瓜。」因为与日俱增的在乎,她更不敢奢望。 傻瓜?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傻瓜呢? 「你能,只有你能……」再次温柔的吻上她的唇,他要更贪心的拥有她的心、她的人。 她回应心神上的荡漾,就象是弥补彼此所欠缺的,原来交付一颗心是这么简单、这么容易…… 他柔情的吻着她,用最原始的本能,呵护怀中心爱的女人,对于她的过去,他或许不好奇,但是清楚在他们之间存在着一根难以剔除的硬梗……这若是能让她敞开心扉的唯一途径,也许他该试着去了解! ▲寒风堡▲ 寒心站在窗边,幽幽的望着遥远的星辰,逸出叹息声。 打从寒水跳下悬崖,她不放弃的在崖底寻找数月,仍然没有一丝消息,为了这个妹妹,她已和袁行天决裂,甚至为了要替寒水报仇,有几次她几乎要了断袁行天的性命,面对亲情与爱情的纠缠、拉扯,她再也无心去想未来。 现在她只求能找到寒水,不管是死是活,唯有找到她,才能让一切结束。 女婢敲了下房门,「大小姐。」 「进来。」她收敛紊乱的心思。 女婢推开门,走进来,「堡外有个男人要见你。」 「谁?」寒心问。 女婢摇头,只是呈上一支金簪,「他说你看了这支簪子便会出去见他。」 寒心接过簪子,仔细一瞧,「这……是水儿的簪子。」没错,她绝不会认错的。 这簪子有一对,她们姊妹俩各拥有一支。 她转身,抓了件风衣披在肩上,「带我去见他。」 她要知道这支簪子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一个男人的手上?也许能找到寒水也说不定。 「是。」女婢点头,领着寒心往寒风堡外走去。 出了寒风堡,便见一旁的老树下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她们。 「你先进去。」寒心将女婢支开,慢步走到那男人的身后,出声说道:「公子。」 男子闻声转头,露出一抹笑容,弯身作揖,「寒姑娘。」 紧紧握着手中的金簪,寒心定神的望着这个俊逸绝美如神只的完美男人。 他…… 这一日,寒水正要回向阳侯府,却在侯府前不远处见到她最不想见的人。 「水儿。」寒心一看见她,立刻出声。 寒水缓缓的转头,她不想见到寒心,却也不想再躲了。 向阳侯府距离寒风堡本来就不远,她已在这里待了些时日,被他们发现行踨,根本没什么好奇怪。 「真的是你。」寒心走近她。 「怎么?我没死,你很失望?」寒水的口气冷淡。 现下好了,她没死,寒心可以继续和袁行天做一对人人称羡的鸳鸯了。 寒心一向知道妹妹厌恶她,但也无力改变什么,「我只想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行天将你推下悬崖的吗?」 数个月来,除了牵挂寒水的生死之外,她只想理清这一点。 「没错,是他把我推下悬崖的。」寒水望着她,「他怕我阻碍了你成为寒风堡当家主子之路,所以采取杀了我这最省事的法子,我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天下太平。」她没打算说真话。 从小,寒心夺走了她的一切,众人的目光、爹娘的宠爱,还有袁行天,她一直活在寒心的光环底下,没有人会替她觉得累。 所以她讨厌寒心,更想摆脱这个枷锁。 「水儿,我要知道的是真相。」寒心痛心疾首的说。 当时她亲眼目睹寒水坠落悬崖,从此,她失去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更与袁行天反目成仇。 「这就是真相。」寒水冷冷的说,自私得不想让寒心好过。 「如果是真的,那么恭喜你,我已经替你报仇了。」寒心的表情冷然,话语中没有温度,心底却淌着血。 寒水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什么意思?」她不懂。 寒心别开目光,「他差点害死你,要他以性命相抵,算是便宜了他,不是吗?」 「你说清楚,什么意思?」寒水不敢相信,她当初的计谋真的成功了?但她怎么感觉不到快意呢? 「他已经中了蚀血散,七天之内没有服下解药,必死无疑。」寒心面无表情,没有人知道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底有多痛、多沉重。 今天已经是第七日,就算她现在想救袁行天,也没有把握能在今日之内找到他。 蚀血散? 那是寒风堡最狠毒的毒药,中毒体必须在七日内服下解药,否则毒性会随着血液传遍全身,最后蚀心而亡,那种痛苦,若非中毒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寒水笑了,「怎么可能?他是你深爱的男人,你不可能用蚀血散对付他。」她不信。 「没错,他是我深爱的男人,你又何尝不是我深爱的妹妹?如果他真的伤害了你,我杀了他又有何不对?」寒心紧咬着下唇,不让情绪过于激动。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姊姊这么会演戏?! 「杀了他,你活得下去吗?」 袁行天是她深爱的男人,不是吗? 他们不是已经到山盟海誓、誓言同生共死的地步了吗? 「没错。」寒心点头,「既然已经找到你,确定你还活着,那么我的心事已了,等我找到行天,就跟随他而去。」要她丢下心爱的男人独自活下去,不可能。 他们真的疯了!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没死,不会赶快拿解药去救他吗?别把我说得像罪人,这样的结局不也是你们自找的吗?」没人要他们爱得那么深、那么重,那是他们自己招惹的,不是吗? 寒心摇头,「晚了,他没救了。」 第十二章 「你……」寒水的一颗心直往下沉,「好吧!那我也让你们死得瞑目。当日不是袁行天将我推下悬崖,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因为我要看看你们的感情有多坚贞,是否坚贞到值得我放弃袁行天,成全你们?现在看来,我真的只能祝福你们了……」 ★! 寒心痛心疾首,用力赏了寒水一巴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样的结局,你真的满意了吗?」再也忍不住了,泪水狂流。 「你凭什么?」寒水摀着脸颊。 「就凭行天是那么的疼爱你,就凭你是我的妹妹、是我最亲近的家人,难道这些还不够?」寒心怎么也没想到寒水会极端到用她自己的生命来破坏她和袁行天的爱情,她们是姊妹,不是吗? 「你……」寒水竟说不出答辩的话语。 「水儿,你赢了,但是你得到了什么?你心里的怨恨又消除了吗?」难道她没发现,失去的已经多于能得到的?「如果你因为恨我,我无话可说,只愿你在遇见真心所爱时,能感受得到你在我和行天之间做了什么,又赐与我们怎么样的磨难!」 话完,寒心转身离开,不愿再面对这个残忍的妹妹。 望着寒心离去的背影,寒水抚着灼热的脸颊,两行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她真的错了吗? 「水儿。」公孙梅走到她身边,轻轻的扣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的怀里。 寒水抬起头,「你都听到了?」 不想骗她,所以他点头。 她使力的推开他,「那么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了吧?」她退后两步,「我就是这样的恶魔,坏到骨血里,连我都厌恶自己,你也开始讨厌我了,对不对?」 连自己都讨厌的人,凭什么得到别人的关怀和呵护?更别说是感情了! 「我没有。」他不会讨厌她,永远不会。 「不要骗我了。」她摇头,「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我,所有的人都能松口气,因为我的存在,大家都痛苦,不是吗?」 「水儿,你冷静点。」他再次靠近她,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为什么要这么想呢?你忘了吗?因为你,我才会走出山谷,才能面对过去,才能得到现在的快乐和幸福……从遇见你开始,我就一直是幸运的,不是吗?」 「你这个傻瓜,你说的不算……」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既然已经知道她是这么可恶的人了,为何不讨厌她呢? 「你错了,是我说的才算。」 她是他的水儿啊!她又忘了吗? 「你……」望见他眼底的坚定,她的心被震慑住了。 公孙梅温柔的吻去她脸上的泪水,缓缓的锁住她的唇,将他的温柔慢慢的锁进她的心里,让她明白,此刻有他在她身边…… 寒水偎在公孙梅的怀里哭累了,他拦腰抱起她,走进向阳侯府。 这些日子和她相处,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其实她是善良的,若她真的如她自己所言,冷血恶毒,今日她也不会如此难受,更不会因此落泪。 也许她的一切表达方式,只是想让所有的人知道她的存在,只是不甘心自己被冷落,她用冷漠疏离所有的人,让每个人忘了她这个渴望被人关怀的小女孩,也许她用错方法,但至少她有因此而感到罪恶,不是吗? 「公孙梅……」她擦拭泪痕。 「嗯?」他边走边应答。 「放我下来。」她的口气冷漠。 他听话的让她的双脚踩在地上,「哭过之后,感觉好一点了吗?」哭泣是人类最原始的情感宣泄方式。 「罗唆。」她抬起哭红的眼眸,定定的望着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这样只会让她在他面前更加自惭形秽。 「因为你是水儿。」他又回答一次。 「我从不相信有人会爱另一个人胜过自己的生命,我恨袁行天和寒心爱得如此之深,从来没想过我的感受,我以为结束自己的生命,也等于了结他们的爱情……」她幽幽的说。 所以她才以生命当作诅咒,想要阻挡他们相爱。 「但是没有,他们依然相爱、依然生死相随。」她不懂,真的不懂。 她说了,她终于对他敞开心怀,终于肯让他分享她的心事了。 「情爱这种问题,只有遇上了,才能明白。」他遇上了,所以他懂,不晓得她明白了吗? 她伸手推开他,「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教。」这会让她想到袁行天,在她跳下悬崖的那一刻,袁行天也说过类似的话。 「水儿。」他心疼她,「且不论袁行天和你姊姊之间的感情,先说说你吧!你真的想让他们反目,仇恨对峙,进而由爱生恨吗?」 「我……」她回答不出来,这原本是她的目的,但想与不想,仍在她心里拉扯。「重点是,我已经这么做了。」那就没有后悔的理由。 他明白了,「我们先找到袁行天好吗?」 若要她重拾快乐,得先解决这个难题;若要让她明白何谓爱情,得先拔除她心中的梗。 「为什么?」找到袁行天,又能如何呢? 说不定这一切只是寒心编的故事,也许他们此时正腻在一起恩爱甜蜜,她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因为你得从他们身上学会成全,也是爱一个人的方式。」只要明白这一点,爱一个人又有何难?! 「对,你教训得是,我就是不懂得如何成全,不懂得怎么爱人,我就是不懂……唔……」 公孙梅紧拥着她,吻住她的唇,阻止她继续说出伤害她自己的言语,他只是想让她摆脱枷锁,并没有要让她如此责难自己。 她的泪水和入了彼此的激吻中,闭上双眼,让自己感受他的存在。这是他要让她知道,从现在起她再也不是一个人的方法吗? 她紧紧的抱住他,成全他的放肆,也成全他的柔情…… 两天后,公孙梅领着寒水,来到幽僻的山林间。 坐在马车里,他拥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胛上。 她知道他准备带她去见什么人,因此一路无语,甚至面无表情,这几日的变化太大,她几乎无法消化。 她抬头,看见身旁的人对着她傻笑,「你又在笑什么了?」他的笑总是和现实格格不入,却每每牵动她的心房。 「不知道。」这是实话,「只要水儿在,我就想笑。」这是最简单的理由。 她已经很习惯这个呆子的作风了,「那你尽量笑吧!」笑死了活该。 他还是面露笑容,就算她每次说话的口气都是冰冷的,但至少已经从一开始的不屑回应,到现在冷冷的回答,算是小有进步了。 他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好冰冷,随即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覆在她的肩上,「出门时便叮咛你要多加件衣服,就是不听。」 寒水转头与他对望,接着又低下头。 这两天,她一再的深思寒心临走前说过的话── 只愿你在遇见真心所爱时,能感受得到你在我和行天之间做了什么,又赐与我们怎么样的磨难! 真爱? 她眉头深锁,偷偷瞄了公孙梅一眼,他正出神的望着窗外,那好看的脸庞近在咫尺,这些日子他总是默默的守护着她,一开始她也许能装作不知情,但现在她再也不能说自己没感觉了。 没错,她为他动心,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一切牵动她的情绪,她更在意起他看自己的眼神。 寒心找到她的那一刻,她心底所恐惧的竟然是一旦公孙梅知道自己是这么可恶的人时,他还会理会她吗? 她被自己吓到了。 如果这才是真正的爱,那么她真的该想想自己为寒心和袁行天带来怎样的灾难…… 她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疼宠不代表爱,当时袁行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就是听不进去,只因为袁行天是第一个不把她的冷漠放在眼里的人,第一个疼她的人,第一个肯听她诉苦、说话的人……他是第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啊,她怎么会这样回报他呢? 「怎么了?」公孙梅才转头,就看见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她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她欲言又止。 「觉得什么?」他急着想听她说下去。 寒水笑了,低下头,「没事。」 第十三章 她只是觉得,能遇见他,真好! 因为他,她渐渐懂得爱…… 竟然懂得吊他胃口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小白?」他紧拥着她,此时的他心满意足,「这么久没见到牠,挺想念的。还有……」 厚!他又开始啐碎念了。 「你很吵。」 但是她越听越习惯,如果有一天没听到,一定会不自在…… 等等,她怎么会有揪心的感觉?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她身边,那她该怎么办呢? 寒水抬头望着他,「公孙梅!」 「嗯。」他立刻回应。 她迅速凑上自己的唇瓣,吻住这个让她越来越习惯、越来越依赖的男人…… 【第七章】 来到了山中的一栋小屋前,公孙梅扶着寒水走下马车。 她才站定脚步,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那是寒心的马车,显然寒心早就到了。 「走吧。」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打开小屋的门。 寒心的贴身女婢端着一只空碗,从房里走出来,看见寒水,连忙弯身行礼,「二小姐。」 「他的情况如何?」寒水知道袁行天和寒心都在房里,但是根本提不起勇气去面对他们。 女婢还来不及回答,寒心从房里走出来,与他们两人对望一眼。 「他刚睡着。」她的脸色苍白,显示身心正承受着极大的煎熬。 寒水走上前,「七日刚过,那蚀血散的解药真的无效吗?你试了吗?」 寒心摇头,「能试的,我都试过了。」她救不了心爱的人,那种无力的痛楚快要将她淹没了。 寒水转头望向公孙梅,「你去替行天哥哥看看好吗?说不定你有法子救他。」 她真的后悔了,但是后悔救不了袁行天。 「你先别急。」公孙梅握住她冰冷的手,「我们一块进去看看吧!」他还没替袁行天诊治过,能不能救,还没个定数。 寒水看着寒心,「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如果她不肯,那也是人之常情。 寒心点头,「行天也想见你。」 此时此刻,她已不想再怨了,也看开了,若袁行天真的没救,那也只能听天由命。 寒水连忙跟着公孙梅走进房里。 袁行天毫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原本的意气风发消失无踪,如今只剩下微弱的气息。 泪水瞬间濡湿了寒水的眼眶,坚硬的心防也随即瓦解。 她真的害惨他了。 以前,这或许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永远的拆散了袁行天和寒心,她没得到的,寒心也得不到,如今,她却为了当初的幼稚行为感到懊悔、心痛。 「别哭,我先替他看看。」公孙梅轻声安抚,也许他能救他也说不定。 「我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他是疼爱我的行天哥哥,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破坏他们,并没有要害死他啊……」寒水好难过、好自责。 他伸手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嘘,你没听寒姑娘说吗?他刚入睡,你别吵醒他。」 寒水忍住哽咽,连忙点头,「我噤声,不哭……」泪水却禁不住的滑落脸颊。 公孙梅在床边坐下,轻缓的替袁行天把脉。 寒水静静的站在一旁,望着床上的人,也望着公孙梅,心底的着急让她悔不当初。 如果救不活袁行天,她哪还有颜面在世上活下去?当初她应该坠崖死掉才对…… 她这样的罪人,老天为什么还让她活下去呢? 公孙梅把完脉,替袁行天将被子拉好后,站起身。 「怎么?还有救吗?」她紧张的追问。 公孙梅不知道应该如何启齿,只是拉住她的手,「我们到外头说,别吵到袁公子。」 寒水的心凉了半截,「是不是连你也无法救他?」 既然她急着知道,那么他只好据实回答。 「他体内的毒血已经慢慢侵蚀他的心肺,就算他的身体底子不错,恐怕也撑不了三日。」 「我不想知道这些。」她是寒风堡的二小姐,怎么会不知道蚀血散的毒会如何侵蚀中毒体!「我要知道,你能不能救他?」 也许人外有人,寒风堡的毒厉害,不代表无人能解。 「我……」公孙梅欲言又止。 此时,一道虚弱的声音由床上传来── 「水儿,是你吗?」袁行天幽幽转醒,听见寒水的声音,忍不住出声。 寒水立刻靠到床畔,「行天哥哥,我在这里。」 袁行天缓缓的睁开眼眸,一看见她,笑了,「真的是你!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一直深深懊悔,当初在崖上没来得及拉她一把,如今看她完好如初的回来,他高兴极了。 「行天哥哥。」听他这么说,寒水羞愧得无地自容,握住他宽厚的手掌,「都是我不好,是我任性,才把你害惨了。」 袁行天摇头,试图起身。 「别,你躺着休息……」她阻止他。 「我想起身,好好的看看你。」他还是坚持坐起来,「水儿长大了。」从她的言谈和举止,看得出来她成熟不少。 寒水一边扶着他,一边摇头,「我求求你,骂我、打我好吗?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真的不知道会害死袁行天。 袁行天摇头,发现一直守在一旁的公孙梅,也看见公孙梅望着寒水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你看,行天哥哥没骗你吧?你会遇见命定的男子,是不是?」 寒水望了公孙梅一眼,「他是公孙梅,当日我坠崖,是他救了我,他的医术很高明,一定能救你的,你别……」 「傻水儿,我身上的毒是解不了的,你别为难公孙大夫。」他深知自己身子的状况。 「不会的,你不会有事。」上天不会这样对待一个好人,如果老天爷连她这样可恶的人都能放过,那么更不应该夺走袁行天的性命才对。 「公孙大夫,水儿的脾气不好,你可得多担待。」袁行天笑说,很高兴寒水终于找到她命定的男人,一个能包容她、疼惜她的男人。 「袁公子说笑了,水儿是个很美好的女子,我会好好珍惜的。」公孙梅也客气的回应。 袁行天轻轻拍了下寒水的头顶,「水儿,你真是好福气,遇到一个疼你的人……」 寒水忍不住了,整个人扑进他的怀中,「行天哥哥,你不要离开水儿好吗?水儿只要你疼我,只有你对水儿好,只有你,水儿向你认错,你别离开水儿好吗?」 她像个孩子一般,耍赖的在他怀中哭泣。 公孙梅低垂眼眸,从这一幕便可以看出来,寒水有多么依赖袁行天,难怪当初她会为了袁行天爱上寒心而失去理智,甚至跳崖,也许她是怕袁行天和寒心相爱之后,会失去被宠爱的感觉、失去这个一直对她很好的男人。 但是,他又能如何?毕竟她的过去,是他从来不曾参与过的。 「傻女娃。」袁行天拭去她的泪水,「别再让行天哥哥操心了好吗?你是我最疼爱的好妹妹,我真的舍不得你难过,答应我好吗?」他放不下的人除了寒心,就是这个直唤他哥哥的小妹妹。 寒水摇头,「我就是要你担心,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我……」 公孙梅靠了过去,「水儿,别这样……」他看了也很心疼。 「公孙梅,你能救行天哥哥,对不对?你能,对不对?」她拉着他的衣袖,无助的求救。 「我……」公孙梅只能默默叹息,他真的是力不从心。 「告诉我,你能……」她象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坚持不放手,否则便会灭顶。 「水儿,你冷静点。」公孙梅拥住她的肩膀,看着无助的她,却也无能为力。他不是神,无法从阎罗王手中抢人。「你让袁公子好好休息,我答应你,会想办法,好吗?」 她稍稍镇静,「真的?」 他点头,「嗯。」此时,他只想先安抚她的情绪,其他的事,稍后再做打算。 袁行天默默的看着他们,欣慰极了。至少有一件事是让他不会遗憾的…… 待袁行天又睡了,公孙梅才带着寒水走出房间。 寒水看见一直守在房外的寒心,立刻在她跟前跪下。 「水儿。」公孙梅陪着她,蹲在她的身边。 第十四章 寒心看了,也跟着蹲下身子,「起来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那些都不重要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多做挣扎也无益,再怪谁也不能改变什么。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我才是你的灾难。」寒水难过不已,「以前我一直以为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连我爱的人都不放过,现在我明白了,原来被夺走一切的人不是我……」 到现在她才知道,寒心一直默默的包容她,也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寒心拭去她的泪水,「我的好妹妹,都过去了。」她不想再多说。 「我……」寒水还想再说什么。 寒心打断她的话,「公孙大夫,你好好照顾水儿,我进去陪行天。」她的心冷了,再无热情去消化这些。 「嗯。」公孙梅点头,搂住寒水的身子。 寒心起身,往房间走去。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起来吧!」公孙梅扶起寒水,让她在椅子上坐下,「你也累了,要不要先回向阳侯府?」 她摇头,「我想守在这里,至少能陪陪行天哥哥、陪陪寒心。」 「嗯。」他点头。 「如果你累了,就先回去吧!」她两眼无神,幽幽的望着前方的房门。 「我陪你。」他在她身边坐下。 她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抚着自己的胸口,「好闷、好痛、好难受。」 「怎么了?」他担心的问。 寒水摇头,「我这个大坏蛋达到目的了,我真的拆散了行天哥哥和寒心,我做到了……」却换来心痛和热泪。 「水儿。」他心疼的紧拥着她,「别这样,事情也许没那么糟……」 「公孙梅,你知道吗?我是个恶魔……」 她从来没想到寒心竟然会为了替她报仇而在袁行天身上下毒,她从来不认为自己这么重要,但事实证明,寒心有多疼爱她这个妹妹,她就伤寒心的心有多深,却害惨了最疼爱她的袁行天,她满身的罪恶啊! 公孙梅不语,只是紧紧的拥着他心爱也心疼的女人,任由她在他的怀中哭泣。 沁凉的夜,却令人毫无睡意。 公孙梅望着远处漆黑的天际,无奈的叹息。 寒心走至门外,看见他,举步走向他,轻声唤道:「公孙大夫。」 公孙梅转头,「寒姑娘。」 寒心环顾四周,「水儿呢?」她应该和公孙梅在一块才对。 他轻笑一声,「她的情绪太激动,我设法让她休息一下。」老方法,还是迷香。 算算,迷香的药效也快过了。 「谢谢你救了水儿,还照顾她这么长一段时间。」她熟知自己妹妹的脾性,能受得了的人没几个。 他摇头,疲惫的脸庞终于露出笑意。「你相信吗?不是我在照顾她,而是她在照顾我。」 能遇到寒水,他觉得很幸运。 「别怪水儿,她只是害怕再失去更多。」旁观者清,偏偏当局者行事太冲动,以致无法挽回。 寒心摇头,「我不怪她。」她从来没怨过寒水,也许她真的从寒水身边夺走太多。「我现在只想好好的陪陪行天,只想待在他身边,其他的,不再多想。」经过这么多事,她累了。 「对于袁公子的情况,我无能帮上忙……」他只怪自己才疏学浅。 她摇头,「怎么能怪你呢?」毒是她下的,「要怪也只能怪我对他不够信任,对自己亲眼所见太过自负。」 「事情还没走到绝地,也许这几天我们能想出救袁公子的方法……」还不至于绝望。 「别安慰我了。」寒心摇头,「如果能够的话,我倒希望能用自己的性命与他交换,让他好好的活下去。」但是事与愿违。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用性命交换?」他喃喃念道。 「公孙大夫,你想到什么法子了吗?」她急忙问道。 「呃……没有。」公孙梅摇头,却回答得一脸心虚。 是吗? 「如果真的有办法救他,请你别瞒我,就算要我赔上一条命,我也愿意。」 「寒姑娘……」见她如此心急,他还是摇头,「我真的还没想出法子,你别激动。」 她怎么能够不激动? 「只要公孙大夫能救行天,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请你救救他。」 「我……」他欲言又止。 「你不会见死不救吧?」寒心望着他,希望他给与一个奇迹。 他叹了口气,摇头,「我真的无能为力,能救,我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寒心无奈的点头,「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他说得对,若能救,他又怎么会不出手呢? 「不,这不怪你。」他只能看着她无力且心急。 她轻声叹息,「谢谢公孙大夫没怪罪我失礼。」 他摇头,「寒姑娘,你也许是累了,应当休息一会儿。」 「嗯。」她点头,「那我先进去了。」她还得陪着袁行天。 他扬唇,点了点头,看着寒心走入屋内。 直到门被合上,他才缓缓的吐气叹息。 他们的对话,和公孙梅见寒心离去后的表情,寒水全看在眼里。她就站在不远处,原本是想出来责怪公孙梅又使用迷香将她迷昏,却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 她走到他的身边,劈头便问:「你有办法救行天哥哥,对不对?」 以她对公孙梅的了解,当然察觉得出来,他知道救袁行天的方法,只是,他为何不说? 难道他根本不想救袁行天? 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公孙梅只能装傻,「水儿,你醒了?」 「回答我!」 公孙梅脸上挂着呆笑,「晚上风凉,你怎么不多加件披风就走出来?万一病了,怎么办?」说着,他欲将她带回屋内。 寒水退后一步,「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只想听到我要的答案。」 「什么答案?」他笑望着她。 「别装傻。」他老是用这招对付她,相处那么久了,她怎么可能没发现他其实一点都不傻! 他深深吸了口气,表情无辜的说:「好吧!是我无能,没想出救袁公子的方法,还亏我的医术堪称高明,让你骂吧!」 她却不领情,「你的反应早就露馅了,或许寒心不了解你,没有发现,但是你瞒不了我,快说,你一定有法子救行天哥哥,对不对?」 他们相处那么久了,她算是很了解他了。 「你了解我,那也一定知道我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怎么会问我这样的话呢?」真令他心寒。 她摇头,「我不知道。」她什么也无法肯定了,「一切都好乱,乱得我无法一一理清,乱得连我都不知道结局该是什么样子。」 「水儿,外头风凉,我们先进去好吗?」尽管她说的话令他伤心,他仍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公孙梅。」但显然对她无用。 「嗯,好吧!我道歉,不该在你身上使用迷香……」他再次转移话题。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跟我打哈哈。」她受够了,一再被他唬弄过关,并不代表她愚蠢。 「需要我回答吗?你不是已经认定了吗?」她这不是要他的答案,而是逼他给她想要的答案。 「真的有办法救行天哥哥?」听到他的回答,她已管不了他的怒气,只是执着在她要的点上。 公孙梅摇头,「没有。」这就是他能给她的答案。 这算什么?! 「你明明……」 「我从来没说过我有办法救袁行天,就算你逼我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那又如何?我点头,不代表阎罗王肯放人。」她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她狠狠的推开他,「是你说过要想法子救行天哥哥,现在却见死不救,这算什么?」她就是认定他有办法救袁行天,却不愿意出手。 「水儿。」他靠近一步,「相信我,如果有办法救他,我一定会救,我比谁都不愿意看见你为了袁公子而难过。」这是他的真心话。 「既然你也没有办法救他,那么我只能把自己的命赔给他,当作赎罪。」这事情是她惹出来的,那么就由她来结束吧! 她害死了袁行天,用一命相赔,又有何不对? 「你在胡说什么?」公孙梅大骇,更相信她会说到做到,因此担心不已。 寒水低垂眼睑,「他是最疼爱我的行天哥哥,我却用这样的方法报答他,我错了,却无法弥补……」 第十五章 「水儿。」他握住她的肩膀,「袁行天会希望你这么做吗?」她不能再给别人带来更大的痛苦了。 她摇头,「他当然不会。」他是疼爱她的哥哥啊! 「那你……」 「如果他死了,我会活得很痛苦,与其这么痛苦,不如到黄泉地底跟他赔罪。」这么做,比她罪恶的活在世上好得多了。 公孙梅无言,只能摇头苦笑,那笑中的悲苦,只有他自己知晓。 原来爱一个人,这么累…… 此时,他却也明白了一点。 「你在威胁我?」 【第八章】 望着天上难得出现的皓朗明月,公孙梅与寒水沉默无语,适才的对话,在两人之间纠缠、拉扯。 半晌,公孙梅开口,「还是水儿了解我。」而这样的了解却让他不知该喜抑或该忧。 她抬眸,与他对望。 他深吸一口气,「没错,我的确有办法救袁行天。」他突然希望自己不是大夫,没有精湛的医术。 果然不出她所料,「真的?」 他点头,「不过……」他想再说什么。 她却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抓住他的手,「那我们赶紧去医治行天哥哥,再晚就来不及了……」她的心上只挂念着这件事。 「水儿。」他甩开她的手,望着她急切的表情,心头的酸楚却只能隐忍着不发作。 「你怎么了?不想救他吗?」她停下雀跃的步伐。 他摇摇头,露出笑容,「我当然会救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又不是会食言的人。」 「那快点,若是晚了,来不及的话,该怎么办?」袁行天现下的生命就像风中的烛火,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你放心,袁公子不至于连我们说几句话的时间都等不了。」既然决定要救袁行天,他当然不能让她的希望落空。 「那你有什么话,快说啊!」她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公孙梅靠近她,牵着她的手,「水儿,如果……我今天救不了他,你会恨我吗?」 这下换她甩开他的手,「会。」 她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已经说要救袁行天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么问?还是他仍然不愿意救人? 如果他能救袁行天却不肯救,那么她绝对会恨他一辈子。 果然,她刚烈的性子依然不变,殊不知道她的一个字,却让他心痛得有苦难言。 「那如果……」他望着她,心里有万千期待,「如果要你在我和袁行天之间做一个抉择,你会……」 「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不像他的性格。 他现在总算发现自己的度量其实并没有那么大,他能看着寒水抱着袁行天哭泣,但那已经是极限了。 「只是做个抉择,不难吧?」唯有知道这个答案,他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 「那你要的是什么答案?」她问。 啊? 「什么意思?」 他要的答案在她的心里,不是吗? 「我该选择谁,你才会去救行天哥哥?」她当他是打翻醋醰子,不过在这时候吃醋,他的心眼会不会太小了? 他总算明白了。 她的选择是袁行天,只要能救得了袁行天,就算要她扯谎说选择他,她也不会在意,她的答案只是为了袁行天而回答。 只要有她的行天哥哥在她身边,其实他根本不重要。 「你选择袁行天?」明明知道答案了,他仍然不死心。 其实答案一直很明显。 如果袁行天死了,她也不活了,她从没想过他,不是吗?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对,这样你满意了吗?」可以救人了吧? 公孙梅点头,「如果救了袁行天,你可能永远见不到我,也没关系?」这样,她总该有点反应了吧? 「你到底要表达什么,能直接告诉我吗?」若他只是因为吃醋,那她更不需要回答他这无聊且幼稚的问题。 「在袁行天身边,你才会开心?」跟她相处这么久了,他从没见她开心过,如果这是他无法办到的事,那么交给袁行天,也许更好吧? 「对,在他身边,我会很开心,他那么疼爱我,会陪我笑、听我诉苦,在我心里,谁也无法取代他,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想活。」如果只是要她承认袁行天在她心里的重要地位,那么她就老实告诉他吧! 「所以只要他不死,你就会开心的活着?」原来让她开心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 「没错。」她坚定的说。 她已经害惨了袁行天,如今只希望他能活下去,至少能够弥补她心底的缺憾。 「嗯,我懂了。」在她心里,他永远取代不了袁行天的位置。「走吧!」他已经得到他要的答案了。 至少他知道,若袁行天活着,她便会快乐,那他就为了她的快乐牺牲一点,无所谓吧? 「好,快。」她好怕去晚了,救不了袁行天。 「嗯。」他点点头,并在她的唇上印下轻浅的吻,「我先拿走奖赏,没关系吧?」 公孙梅望着眼前的女人,满足却苦涩的笑着。 寒水兴奋不已,拉着公孙梅走进房里。 寒心正在喂袁行天喝药,看见他们,不禁问道:「怎么了?」 「行天哥哥有救了。」寒水拉着公孙梅的手,走到床畔。 寒心抬头,望着公孙梅,「真的?」她可不想燃起希望,接着又落空,这样的玩笑,她禁不起。 公孙梅点了点头,「嗯,我想到一个法子能救袁公子。」 袁行天却笑了,「水儿,你这个玩笑开大了。」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救了,也不抱持希望。 「是真的,公孙梅说他有办法救你,就真的有办法。」寒水说。 袁行天抬头,「公孙大夫?」 「嗯。」公孙梅再次点头,然后对着寒心和寒水轻声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别进来,若是打扰到我医治袁公子就不好了。」 「这……」寒心望了寒水一眼,再看看袁行天。 「你们相信他吧!」寒水握住寒心的手,「公孙梅的医术很高明的,当初我坠落悬崖,他都能救了,相信这一次他也能救行天哥哥。」 她选择相信公孙梅,深信不疑。 「好吧!」寒心点头,至此,她也只能选择相信。 直到寒水带着寒心离开房间之后,公孙梅才拿出一把利刃,在烛火上烤着。 「公孙大夫……」袁行天不解的望着他的动作。 公孙梅轻笑一声,「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更不会让寒水失望。 「我不是担心。」他已是将死之人,哪还怕死!「只是这蚀血散的毒无解……」 公孙梅拿着烧热的利刃走至他身边,「待会儿我帮你扎针,你会昏睡一阵子,醒来之后,就没事了。」 「但是……」袁行天就是觉得不对劲。 「你真的很幸运。」公孙梅打断他的话,「有两个女人如此爱你,甚至肯为你赔上性命。」 一个是寒心,还有一个是他心底的女人──寒水,她们都想追随袁行天离开,唉,这个袁行天真是好福气。 想到寒水,他的心揪痛了下。 不是已经打算不再理会俗事了吗?为什么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为了她而破坏原来清闲的生活? 看来他的师父真的算准了,他不该离开山谷,否则会有性命安危,他早知道了,不是吗? 但是如果时间重来一次,他扪心自问,还是会跟着寒水出谷,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能牵动他的思绪,让他越来越不清醒。 明明她显少给过他好脸色,他却还是放不开;明明知道她的心底有别人,他却愿意放手一搏……这么多解释不了的谜题,全是因为她。 这就是七情六欲吗? 就算他再装傻也逃不过,她是他命定的劫数啊! 这能算是潇洒吗? 袁行天只能陪笑,此时,他又能说什么呢? 「待你康复后,别忘了好好对待这两个女人。」公孙梅叮咛道,然后开始动作。 他在袁行天的穴道扎针,袁行天开始昏昏欲睡,闭上眼之前,他清楚的看见公孙梅拿着利刃往他自己的手腕上划下去,瞬间出现一道怵目惊心的血痕…… 「你到底……在做……做什么?」袁行天维持着残余的意识,大惊失色的问。 「救你。」 第十六章 迷蒙间,他只听到公孙梅这么回答,然后失去所有的意识…… 寒水和寒心在房外等了近三个时辰。 「你别担心,公孙梅说有办法医治行天哥哥,就一定有办法。」寒水安慰着寒心。 她见识过公孙梅的医术,他都能将垂死的公孙柏救活了,那么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寒心点头,微笑的说:「你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她既已不抱希望,那么就算公孙梅无法治好袁行天,她也不能算是希望落空。 「我当然紧张。」寒水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是我把你们害成这样,如果行天哥哥不能好起来,那我……」 寒心握住她的手,「水儿,你长大了,真的不需要再让人担心了。」那么,就算公孙梅无法救袁行天,她也能很放心的跟着袁行天离开了。 「别说这种话,我们不会失去行天哥哥的。」寒水相信公孙梅一定能治好袁行天,那是她对他的信任。 「嗯。」寒心点头,「我相信,因为有公孙大夫在,不是吗?」她看着妹妹,欣慰她终于遇上对的人了。 寒水的脸儿微红,「对啊!有他在。」 她打算在袁行天康复之后,就陪公孙梅回到山谷,再也不理会世事,两人天天采野菜、猎野味,过着无忧的日子。 只有他们两人,嗯……还有小白,差点忘了算牠一份。 就像袁行天曾经说的那样,她总会遇上命定的情人,一个用生命爱她的男人。 终于,房门被推开了,公孙梅从里头走了出来。 寒水连忙上前,「怎么样?」 公孙梅虚弱的笑了,「等他醒来,再休养一段时日,便能康复了。」 「是真的吗?」寒心简直不敢相信。 「真的,你问问水儿,我不说谎的。」他点头,傻傻的笑着。 寒心连道谢都忘了,直接奔入房里,挂念着心爱的男人。 「你还好吧?」寒水望着公孙梅,「你的脸色很苍白。」 他摇头,「也许是累了。」 没事就好。寒水说:「那我先进去看行天哥哥。」 「嗯。」他点头。 她踏进门里后,突然又想到什么,转身,露出灿烂的笑容。「公孙梅,谢谢你。」 他也回她一笑,「这是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看着她的背影,他好想唤住她,却勉强忍住,虚弱的身子靠着墙壁,缓缓的往门口走去。 来到屋外,他望着黑夜,忍不住笑了。 「公孙梅,你真的傻了,你真的当傻瓜当上瘾了……」 寒水拧干毛巾,递给正在替袁行天擦拭脸颊的寒心。 「两天了,行天哥哥怎么还不醒来?」寒水面露担忧,而她要担心的不只是袁行天一个人,还有公孙梅! 自从两天前他医治好袁行天后,便消失无踪,从马车旁的那匹马消失无踪看来,他已经骑马离开了。 真是小气,没想到一个大男人这么会吃醋,说走就走。 寒心见她心不在焉,于是开口,「行天就由我来照顾,你赶快去找公孙大夫吧!」 「才不要。」寒水负气的说,「他说走就走,连一句话也没交代,像他这么任性的人,我干嘛去找他?」 说到任性…… 寒心不由得一笑,「再怎么任性,也远不及你的一半,还敢说别人!」如果不是她的任性,今天会变成这样吗? 不过至少寒水在最后关头知道错了,她也不计较了。 唉!事情都过去了,她还记恨! 寒水跺脚,「我都道歉了。」 「水……」 这时,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行天哥哥醒了。」寒水连忙倒水。 「你终于醒了。」寒心接过寒水递过来的水杯,扶袁行天起身。 喝了口水后,袁行天环顾四周,面露担忧的问:「公孙大夫呢?」 「行天哥哥,你才刚醒,别理会那个小气的公孙梅了。」寒水赌气的说。 他现在应该做的事,是好好的休养。 袁行天没力气解释那么多,「他人呢?」 「他在医治你之后,不知何时离开了。」寒心回答。 离开了? 「不行,得找到他……」袁行天急着下床。 「行天哥哥,你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不然怎么急着找公孙梅? 「是啊!」寒心也跟着开口劝说,「如果你是想跟公孙大夫道谢,就等身子好些再……」 「来不及了……」袁行天虚弱的吼道。 怎么会来不及呢? 寒水微笑,「他是大夫,医治你本来就是他应该做……」 「他这不是医治,而是拿他的命来交换!」袁行天急急打断她的话。 寒水和寒心瞬间静默。 半晌,寒水率先打破沉默,「什么意思?」 她听不懂袁行天的意思。 「他只是拿他的血和我交换,拿他的命续我的命。」在他昏死前,就想到了,只是无力阻止。 「换血?」寒心的背脊一冷。 她怎么没有想到…… 「你中了蚀血散的毒,只要有人跟你交换血,就能救你一命,但是他……」 她从来没想到这个方法,毕竟寒风堡的人只会下毒,虽然医毒不分家,但不会有人想到换血这个方式,这不是正宗的医道,没有几个大夫会这么做,公孙梅竟然…… 「他会怎样?」寒水急了,扯住寒心的手腕。 「蚀血散的毒是跟着血液在体内流动,如果换了血,那……」后果想象得到。 「不!」寒水往门外奔去,「公孙梅,你这个笨蛋!」难怪那时候他的脸色那么苍白,她竟然没有发现。 这个骗子,还说自己不说谎,他连她都骗了! 她得尽快找到他…… 但,找到他之后,她又能如何呢? 她把自己的血换给他吧…… 只要他别死! 【第九章】 寒水找了一整天,在确定公孙梅没有回到向阳侯府后,除了山谷之外,他根本无处可去,因此她飞快的来到山谷的入口,一颗心已经飞到公孙梅那里去了,希望他不是真的如袁行天所言,拿自己的血与袁行天交换,希望他一点事也没有…… 飞奔到矮屋前,她急着高喊他的名字,「公孙梅。」 没有人回应她。 她连忙开门,看见小白守在门口,用凄楚的眼神望着她,她便觉得事情不妙了。 她已忘了自己害怕这头白虎,绕过牠,搜寻屋里的每一个角落,直到踏进堆满药材的药房,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不用多想,她知道一定是他。 「公孙梅!」 她着急的奔到他身边,扶起他,「你醒醒……」她轻拍他的脸颊,试图唤醒他。 但他依然紧闭双眼,一动也不动。 「公孙梅,你给我醒过来……」 她被他吓到了,既着急又害怕,不断的摇晃他的身躯。 「你不要吓我,要是你再不醒来,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望着他苍白的脸色,她心底的害怕逐渐升高。 不!他不能离开她…… 她已经打算和他过一辈子,她已经在他身上学会依赖了,他怎么能在这时候丢下她? 不行! 「公孙梅……」滚烫的泪水溢出眼眶,滑落她的脸颊,「你回答我,快跟我说话啊!你不是老爱罗哩罗唆的……我不习惯你这么安静,你快起来,快点出声音,你知道我找了你整天吗?你怎么可以不告而别?快起来跟我道歉,不然……」 她的声音越说越哽咽,然后想起他问过她的话── 如果救了袁行天,你可能永远见不到我,也没关系? 寒水的心揪痛着,他已经提醒她了,若是救了袁行天,他便会消失,她怎么没听出来? 那时候,他是以怎样的心情跟袁行天换血呢? 在袁行天身边,你才会开心? 只要他不死,你就会开心的活着? 难道他用生命和袁行天交换,就只是为了让她开心? 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 这个大傻瓜。 「水儿……」 她怀中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缓缓的睁开沉重的眼皮。 察觉到公孙梅轻微移动身子,也听见他微弱的声音,寒水激动的抱着他,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头靠在她的肩胛上。 「你醒了,终于醒了。」她好害怕他会一直沉睡下去。 「真的是水儿。」 第十七章 他还是等到她了。 他曾经对她说过,如果找不到他,就到山谷来找,他会在这里等她的,他没食言。 「你这个大笨蛋!怎么能和行天哥哥换血?你会死的,你知道吗?」她真的好后悔没早点察觉他话中的含意。 「我没事。」公孙梅摇摇头,微微一笑。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笑得出来?! 「你快点起来,把我的血换给你,我不要你死,听到了没?」惹事的人是她,没有理由要他背负责任。 一想到他正忍受着蚀血散的毒,她更加心痛,他明明不用受这种苦,为什么要因为她而忍受?不值得。 「水儿,我告诉你,前天我到溪边,发现开了一片花海,万紫千红,很美,你要不要去看看?」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字字清晰。 女孩子都喜欢花朵,相信她也一样。 他还有心情说这些! 「你别岔开我的话,我要你把我们的血换过来,你听见了没有?」别以为这样就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没有。」他摇摇头,又转移话题,「水儿,我跟你提过,我师父除了医术高明,还精通卜算之术,他自吹自擂的说从来不曾算错……」 寒水真的没那个心情跟他聊这些,「这些话,你以后再说好吗?」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你先救救你自己,好吗?」 以后?他已经快没机会说了。 「他说我是个有福之人,会长命百岁,我想试试是不是又让他算准了,如果他没算准,你记得要帮我去砸他的招牌……」 「公孙梅,我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她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已经到这种时候了,他还耍笨! 「水儿,你开心吗?」他突然问道,「袁行天不会死了。」 说到这个,她的泪水又扑簌簌的落下。 「你还敢问这个?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用这种方式救他?还说你从来不说谎,你骗了大家,更骗了我。」 看他现在的样子,她会开心吗? 「水儿,我问过你了,袁行天是你的选择,你不能后悔……」他已经事前征求过她的意见。 「才不!」她就是后悔了,「你没有告诉我结局会变成这样,你没有说……」 这样还教她不能后悔,太强人所难了。 「我只是希望你开心。」这只是他简单的愿望。 开心个头啦! 「你不要这么自以为是好吗?我有说过这样的结果我会开心吗?救了行天哥哥,却失去你,我怎么开心得起来?你说啊!笨蛋。」她都难过死了,还会觉得开心吗? 他伸手拭去她的泪水,「其实我不笨,反而聪明得很……」 啊?他明明笨死了! 「一点也不!」 用了最笨的方法,还说自己聪明。 「如果袁行天死了,寒心和你都活不下去。三个人的性命,若用一个人来相抵,也算赚到了……」 「失去你,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你听到了没有?」她终于知道自己无心的话对他的伤害有多深了,也明白在他心里她有多重要。「我不要这样的结果,这一切根本不关你的事,你快点……快点把我的血换过去,这是我造成的错误,受罪的人不该是你……」 却也因为她对他而言很重要,才把他伤害到这个地步,他宁愿牺牲自己,就为了让她开心…… 「来不及了。」他宣布一个绝望的消息。 什么意思? 「你骗我,什么来不及?你的医术这么高明……」他明明把她和公孙柏都救活了,为什么独独救不了他自己? 「水儿!」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袁行天不适合你,他的心里只有寒心,你别再执着于他,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深爱的男人,你会的……」他真的不希望见她再执着于不对的情感。 为什么他到现在还只关心她?难道他不知道此时真正该担心的是他体内的毒? 「你真的这么笨、这么呆吗?我已经找到这个男人,你不知道吗?」她望进他的眼眸,大声骂道,「他叫公孙梅,你听清楚了没?」 她爱他啊!只是没来得及承认。 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水儿是个好人,还懂得安慰我……」 寒水泪流满面,却无法阻止已然发生的事实,只感到绝望。 「在你的身上,我学会依赖,甚至懂得爱……我爱上你,你却想在这时候丢下我,不可以,你听见了没?如果我早点知道,就不会答应让你去救行天哥哥……」 听到她说的话,值得了,不是吗? 「水儿,好好的活着,开心的活下去,我只能给你这些了……」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怎么还能期望她会开心? 「别教我该怎么做……」他不是她,不会懂的。 「水儿……」 「你真的笨到连简单的算数都不会!」她忍不住想骂他,「你刚才算错了,不是一个人抵三个人的命,而是两个人……」 什么意思?公孙梅不解。 「你……」 「像你这么罗唆的人,没有人陪你,一定会无聊到发慌。」她的嘴角渐渐上扬,眼眶中的泪水却滴滴滑落。「那里连小白都没有,你找谁说话?不如我陪你吧!」 「不……」他讶异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却不能否认自己因为这句话得到了慰藉。 「没有你发言的余地。」她阻止他开口,「听说那里又黑又冷,很寂寞的,如果没有人陪着你,我会心疼,不如我去陪你吧!我已经听习惯你老是碎碎念,要是几天没听见,也会觉得乏味……」 她紧紧的抱着他,好想就这么直到地老天荒。 「水儿,别做傻事。」他不许。 很好,他还知道要她别做傻事。 「让我陪在你身边吧!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能让我依赖,还有谁能让我开心,还有谁教我懂得爱!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爱另一个人胜过自己的生命,但是有个傻瓜爱上我,爱得连命都不要了,这时候我才慢慢发现,原来真正傻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她竟然傻得不懂珍惜。 这时候才发现,也许晚了,不过总比不知不觉来得好,她真的遇到对的人了,而这个人爱她爱得好深、好真。 他的心底溢满感动,原来他不是一相情愿。 「所以我决定了,不管到哪里,我都要陪着你。」她下定决心,发自内心的扬起笑容,「你说过,只要有我陪着你,只要有我在,不管到哪里,你都不在意,不是吗?既然如此,我怎么能把你丢下呢?你寂寞,我会心疼的……」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都会开心。「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把你说过的话还给你,只要有你在,不管到哪里,我都不在意,这次我跟定你了。」 这世上若是少了他,那么她活下去的意义也不存在了。 「不,我不要你这么傻……」他要的不是这样的回报,只希望她过得开心。 「那好,还有另外一个方法。」她很好心,给他一个选择,「你现在马上跟我换血,然后好好的活下去。」 公孙梅摇头,「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为什么要逼我做到呢?」 他也知道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为什么他还要她这么做? 「之前我说若是行天哥哥死了,我也不活,那是因为我愧疚,我恨自己做了这么愚蠢的事,如果无法弥补,只能以死赔罪,至于你……」她顿了下,泪湿衣襟,「失去你,我无法说服自己独活,没有你在身边,你教我怎么度过以后的每个日子?此刻,我终于懂得寒心说的话了,我给与她和袁行天一个天大的磨难,而这个磨难现在报应在我的身上了……」 这是她的报应,但是他何辜?为什么要他受这种折磨? 「水儿……」他很开心,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满意的报酬,但如果变成这样的结局,他也后悔了。 她在他苍白的唇瓣上印下一个吻,「我爱你。」这是她欠他的,一次还给他吧! 「回去吧!」他依然不忍心让她陪着他落入黄泉,「就当你从来没来过好吗?忘了这里,忘了我。」 听到她说的这些话,他应该满足了,就算死,也值得。 寒水难过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紧紧的拥着他,任由泪水沾湿他的衣裳。 第十八章 他怎么到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 这样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好自私、好残忍! 他敌不过沉重的眼皮,也敌不过体内那被毒贯穿的痛苦,「快走吧!别再回来这里……」 他是听不懂她说的话吗? 「公孙梅,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已经招惹我了,我不会离开这里,更不要忘记你,我要跟着你。」他以为忘记一个人像喝水一样容易吗? 她已经下定决心了,再也没有什么能把她从他身边拉开,她爱定他、跟定他了。 「我累了,没有力气再和你争论。」他发现自己的力气慢慢的被抽干。 她没有放开他的意思,「要等我,知道吗?」 此时,她的心境变得平静。 难怪寒心知道袁行天活不下去的时候,心情会那么平静,因为她知道,不论生死,都无法将他们分开,他们只会在另一个时空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忧愁、烦恼,就只有两个人手拉着手,永远陪伴着彼此。 这样的画面多美啊! 「傻瓜……」公孙梅再也无力阻止她的傻劲,只是缓缓的闭上眼睛,任由灵魂从身体抽离。 他做了一件傻事,也招惹了一个傻女人…… 尽管身体上的痛苦已大于意识,他依然笑着,庆幸自己没有白白的笨一回…… 「公孙梅……」她紧拥着他的身躯,察觉他的气息逐渐减弱,眼眶再也没有泪水,只是平静的笑着,低头,脸颊贴着他的额头。 此刻,也算是一种幸福吧?终于认清自己的情感,终于找到了一个会为她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的男人,她懂得爱了,也深深爱上了这个罗唆的呆子,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接着,她缓缓的从头发上拿下一支银簪,望着公孙梅,「我来陪你,以后,我再也不会嫌你罗唆,不会再叫你闭嘴了,我要天天听见你的声音。」 说完,她高举银簪,闭上眼睛,狠狠的刺向自己的心脏。 他们就要永远在一起了…… 就在银簪即将没入心脏的刹那,一只粗糙的手掌抓住她的手腕,然后抢走银簪,接着响起一串咒骂声── 「我费尽千辛万苦的建造这栋木屋,是用来遮风避雨的,不是让你们拿来当坟墓用的,这山谷清静得很,我还想拿来养老……」 寒水抬头望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一把胡子遮住那人的面容,看似邋遢的衣着却闻不着臭味,总之,一看就是个怪人。 「你是谁?」她瞪着他,「把簪子还给我。」 那人没理会她,只是蹲下身,抓起公孙梅的手腕,替他把脉,嘴上依然叨念着,「这小子只知道给我惹麻烦,他以为老子闲得很,整天没事就等着替他善后吗?真是的……」 收了一堆徒弟,也惹了一堆烦恼,他上辈子肯定是做了太多恶事,才得一个个的慢慢还债。 呼!还有救,总算是没有迟来一步。 「你到底是谁?」寒水本来应该阻止他触碰公孙梅,但是看他的举动,似乎又不像坏人。 那人还是不理她,只是朝着门外大吼:「小白!」 听起来是叫那只白虎进来。 果然,没多久就看见白虎疾奔而入,在他身边坐下,然后撒娇似的轻舔着他的手指。 那人抬起手,狠狠的在小白头上敲了一记。 「你是头老虎,不是狗,别做这种笨狗才会做的动作。」然后他瞪了昏死的公孙梅一眼,「这蠢蛋是怎么教你的?好好一头老虎都教成笨狗了。」 如果是平时,寒水一定会用力点头,认同他的话,但此时…… 「你是公孙梅的师父?」她心中只有这个答案,除了公孙梅,只有他的师父知道这里的出入口。 那人微微一笑,「小女娃,你不笨嘛!」总于遇到一个聪明人。「我叫逍遥子,是公孙梅这个蠢家伙的师父。」 公孙梅的师父?这么说…… 「你是回来救他的,对不对?那你快点救他,我可以把我的血换给他……」她现在只想要公孙梅好好的活下来,其余的不多想了。 逍遥子冷哼一声,「把你的血换给她?」这才是下下策吧?「他不要命,你陪他死,那么你死了,他又会独活下去吗?结局一个样,我干嘛这么费事?」他的时间可没这么多。 寒水伸出手,「你不救他,那就把簪子还我。」既然他不救公孙梅,那也不要浪费她的时间。 「我有说不救吗?」 这小女娃的脾气差,耐性更差。 这可是两条人命的事,他的心肠没这么狠。 她的眼神又发亮,「你到底能不能救他?」 「唉!」逍遥子点点头。真是上辈子造的孽,注定欠公孙梅的。「先帮我一个忙吧!」 她点头如捣蒜,「好,我能帮什么忙?」只要公孙梅没事,她连命都能赔上,帮个忙算什么? 「帮我把这个蠢蛋抬到床上。」 他已经一把老骨头,这种粗活做不动了。 逍遥子拭去额头的汗水,终于把床上这个蠢蛋徒儿的小命救回来了,接着,他抓了瓶药,转身,走向一旁的白虎。 寒水走到床边,替公孙梅拉好被子。 「原来能解他身上的毒的竟然是小白的血。」刚才她看逍遥子在白虎右腿上狠狠的划下一刀,取血,之后才知道那是解毒的药引。 逍遥子替小白包扎伤口,「这家伙也算是幸运,七年前我看他抱了一头白色的小老虎回来,也吓着了,白虎是头神兽,只跟有福之人,他能遇上小白,是彼此的福气。」白虎也因为他而捡回性命,所以他替公孙梅和白虎算过,他们注定相生相依。 小白既是神兽,牠的血自是有神奇的功效,加上长年喂药,牠的血已是解百毒最佳的药引。 「既然小白的血能解毒,为什么公孙梅不自己取血解毒呢?」还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吓死她了。 「他可能不知道吧!我从没跟他提过。」逍遥子回答。 之前他叮咛公孙梅要准时替白虎喂药,其实就是在为他这一劫做预防,那帖药既能延续白虎的生命,也能与白虎的血融合,成为解百毒的药引,不提起的原因是希望永远也别走到这最坏的一步,他算准公孙梅在今年会有生死劫数,也许这样能替他逃过一劫,还真让他算准了。 不知道? 「也对,像他这样呆头呆脑的人,怎么会想到小白的血其实能救他。」她一点也不怀疑。 「你真觉得他呆?」逍遥子笑问。蠢蛋叫久了,人真的会变蠢吗? 公孙梅不是呆,而是不习惯聪明。 也许他以为傻傻的过活,才能无忧无虑吧? 如果公孙梅当初多用点心,学习他所传授的绝世医学,那么他不会没发现白虎的血其实能解毒,他总是对所有的事情少了一份专心,点到为止,他若是多份心思,聪明如他,早就青出于蓝,胜过他这个师父了,以为自己毕生所学的医术终于有传人,没想到所托非人,他怎么会挑上公孙梅呢? 不过刚刚有点说错了,公孙梅对凡事是少了份专心,但他对于这个女娃,好像挺认真的…… 有时候他也会怀疑,公孙梅是不是连在他面前都在装傻? 「不然呢?」他竟然用自己的命救袁行天,这种人不呆吗? 逍遥子点头,笑说:「也是,不过傻人终是有傻福。」不就让公孙梅遇到寒水了吗? 这个小女娃愿意陪公孙梅死,这算是他的福气吧? 寒水摇头,「如果傻人真的有傻福,就不会让他遇见我。」和她相遇,只是灾难的开始。 唉!原来是两个呆子,正好绝配! 「不说了,我去弄吃的。」肚子饿死了,为了这个笨徒弟,他一整天没时间进食。 逍遥子走出房间,让他们两人好好独处。 寒水握着公孙梅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低声呢喃:「公孙梅,其实那天我在马车上想说的是,能遇见你,真好。上天待我真的不错,在我固执任性的人生里,遇上你,帮我在认为悲观的生命里注满了爱。告诉你喔,这山谷里真的有神仙,这个绝美俊逸的神仙救了我的命,赎了我的灵魂,却偷走我的心,从今以后,你要好好的活着,因为我的心已经系在你的身上了,只有你好好的、幸福的、开心的活着,我也才能一起存活。」 第十九章 此时,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 她没发现,躺在床上的人因为她的话而动了动眼睑,似乎想回应,却又力不从心…… 一旁的小白不甘被冷落,缓缓的移动身子,靠到寒水的身边,将头枕在床沿,望着床上的公孙梅,象是在期盼他快点醒来。 寒水轻轻抚摸小白的头,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遇上公孙梅后,她越来越喜欢笑了。 【第十章】 寒水坐在床沿,仔细的替仍在昏迷中的公孙梅擦拭脸颊,一见逍遥子进来,连忙开口。 「都五天了,他怎么还不醒来?」她很着急。 逍遥子在桌子旁边坐下,「快了。」 是吗? 「从三天前你就这么说了。」 她越来越质疑,若不是看见公孙梅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几乎要认定被他骗了。 逍遥子倒了杯水,「有我在,这家伙绝不会有事。」 连自己的徒弟都救不活,他的脸往哪里放啊? 「倒是你,五天了,连眼睛都没合上,我反而比较担心你。来,喝口水吧!」他将杯子递到她的面前。 寒水没多想,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我怎么睡得着……」因为担心,她根本睡不着。 逍遥子伸手指向床铺上的人,「你看,他这不是醒了!」 她转头,果然看见公孙梅正缓缓的睁开眼睑,心中一喜,握住他的手,「公孙梅……」 公孙梅困难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水儿?」他只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他身边。 「我在这里,在这里。」她激动的回应,却也开心的笑了。 「水……」他觉得口干舌燥。 逍遥子又倒了杯水,吩咐道:「沾沾唇即可,别让他喝太多。」 寒水点头,扶起公孙梅,喂他喝两口水。 此时,公孙梅总算是完全清醒了,朝寒水露出笑容,「真的是水儿,你真的在我身边……」 如果他不是病人,她一定用力打他两拳。 「你知道吗?我快被你吓死了。」她边说边扶他躺好,泪水又在眼眶中打转,但此时是因为欢欣。 「对不起。」他轻声道歉。 她的泪水不禁滑落脸颊,「以后不许你再说对不起,听到了没?我再也不要看见这种事情发生了……」 「嗯。」他点头。 他也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既然知道自己不是一相情愿,那么他再也不会让任何事将他们分开。 「我……」寒水突然觉得头昏,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怎么回……」身子一软,倒在公孙梅的身边。 「水儿。」公孙梅原本要接住她,却发现自己毫无力气。 好在逍遥子眼明手快,上前接住她,然后让她在公孙梅的身边躺下。 「放心,她没事,我在她喝的水里下了点药,要让她好好的休息。」不然这么多天没合眼,任谁都挺不住。 在这种时候下药? 公孙梅虽然虚弱,还是用不谅解的眼神望着逍遥子。 他才刚醒来,和寒水有好多话要说,这也是他们培养感情最好的时机,能说说肉麻话,没想到逍遥子竟然…… 「别瞪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好。」他怎么知道这小子醒得这么是时候,「她为了照顾你,已经五天五夜没合上眼了,再不休息一下,你康复了,却换成她病倒,我可不想这么忙。」 「你老人家每次都把时间控制得正好,是想整我吧?」逍遥子可是个神医,怎么会不知道他何时醒来?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整人的成分绝对占多数。 「你这小子,让我一堆事情没做,赶回山谷救人,醒来没说声谢,反而怪我这个师父多事,唉,心酸啊!」孽徒!「算了,是我多事。」逍遥子气得差点跳脚,真是好心没好报。 又来装可怜这一套。公孙梅面无表情的看着。 「这一次要不是我赶来,你和那女娃还真的要在地府相会了。」逍遥子从袖子里拿出一支银簪,丢给他,「我找到你时,正好看见她拿着这支银簪要刺进自己的胸口……唉!两个傻瓜。」 人生自是有情痴,这两个小儿女看似痴傻,却是最真挚的情感,他也曾经历过这样深刻的爱恋,不是吗? 紧握着银簪,公孙梅五味杂陈,没想到她是真的想陪他,她向来聪明,怎么只有在这时候傻了? 「不想理会你们了,我出去陪小白。」反正他在这里也只是占空间。 说完,逍遥子转身,朝门口走去。 「老头。」床上的公孙梅望着他的背影,出声唤道。 逍遥子转身,吹胡子瞪眼睛,「又怎么了?」 「谢谢你,师父。」虚弱的公孙梅面带笑意和感激。 这才像人话! 「不必客气,谁教我收了你这个孽徒呢!」 除了自认倒霉,还能说什么? 不过这声谢,让他心理平衡多了。 公孙梅的笑容更加扩大。 逍遥子再次转身想离去,却又象是想到什么,转头,「喂,别说我没提醒你……」他望着公孙梅身旁的寒水,语带暧昧的说:「想做些什么,得再等个三、五天,等力气足了再来,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知道吗?」 公孙梅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却不忘回应,「谢谢师父关心,徒儿谨记在心。」 逍遥子点头,走出房间,然后逸出不客气的笑声。 这里好黑…… 寒水发现自己走在没有灯火的荒野中,冷风呼啸而过。 她很害怕,却不得不往前走。 走了好久,终于看见前头有一丝光亮,她疾步走上前,然后看见一个人影。 「公孙梅!」 她惊喜不已,加快步伐奔向前,跑了很久才发现,不论自己跑得多快,公孙梅依旧离她好远,但是她可以清楚的看见他深情的望着她,露出微笑。 「公孙梅,你等等我好吗?」她继续加快步伐,一心只想追上他,「你听到了没?等我……」 她跑得好急,眼见终于要追上他了,却在触碰到他之际狠狠的跌了一跤,等到她起身抬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公孙梅……」她无助的望着四周,却看不见他的踪影,泪水不断的溢出眼眶,「别丢下我!公孙梅,你听到了没……」 「水儿。」公孙梅知道身旁的人儿作了恶梦,着急的唤着她。 睡梦中的寒水仍然泪水直流,「公孙梅,你不能丢下我,不能……」她在梦境里不断的挣扎、找寻。 「水儿,我在这里……」他轻拍她的脸颊,试图叫醒她。 终于,她停止挣扎,缓缓的睁开眼睛,「公孙梅。」泪水仍然不停的滑落。 「别怕,我没有离开你。」他感觉到她的脆弱,心疼她的无助。 听见他的声音,她头儿一转,发现他就躺在自己身旁。 「你躲到哪里去了?我找不到你……」 她伸手紧紧的抱着他,脸埋入他的胸膛,泪流不止。 「你作恶梦了。」 而他竟成了她恶梦里的主角。 她变得好爱哭,是因为差点失去他让她感到害怕,她从来不曾如此,那么担心、受怕。 「那个梦好真实。」她真的吓到了。 他抱着怀中的小女人,「别怕,我就在这里,你抬头看看。」他在她身边,不会再离开了。 她抬头,与他对望,「都是你,要不是你害我以为会失去你,我才不会作恶梦。」好在梦与现实相反。 公孙梅替她拭去泪珠,「你从来不曾说过,我怎么会知道?」 她忘了吗?他不聪明的。 那她现在说,总来得及吧? 「公孙梅,不许你离开我,听见了没?」这彷佛命令的口吻,却有万千依赖。 他点头,笑说:「有人已经在梦里喊了千次、万次了,我已经听得够清楚,记得够牢了。」 这时候看见他这抹傻傻的笑容,好像已经隔了千年之久,恍若隔世,她现在只想抱紧他,好好的感觉他的存在。 「公孙梅。」她唤他一声。 「嗯。」他回应。 她望着他,「我哭成这样,会不会很丑?」 「会。」他也很老实的回答。 听到他的答案,她的神情转为不悦。 不妙! 「我只是老实说,如果下次你要我说谎,可不可以先知会我?」这样他才不会拿捏不当,惹她生气。 第二十章 「听着,我哭得这么丑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他让她着急、难过、伤心,她也不会哭。 「嗯?」全怪他? 「所以……」寒水认真的瞪着他,「以后你不能再惹我哭,就算你不要命,也要问清楚,直到我同意,绝对不能语焉不详的带过,更不能以自己的感觉去决定我的意思,听清楚了没?」就这一次,已经吓死她了。 要不是她的表情认真,他真的会捧腹大笑。 他不要命,也要经过她同意? 好难懂的意思。 她依然瞪着他,「你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我会参考看看。」看他一脸忍住笑意的表情,她就想扁人。 这一次要不是逍遥子及时出现,她现在可能真的在地府找他了。 公孙梅摇头,不敢表示意见,从怀中拿出一支银簪,温柔的插进她的头发里。 他望着她,「以后别这么傻了,没有我,你依然可以找到一个疼爱你的人,用不着执着。」他感动于她愿意陪他共死的勇气,却不忍她这般的傻劲。 「那你呢?」她反问,「你也能找到比我更好上千倍的女子,你又在执着什么呢?」 「因为你是水儿啊!」他露出傻笑,这个问题真好回答。 这个呆子! 她忍不住,吻住他的唇,宣告自己对这份感情至死不渝,对这个男人永远深情不变。 他回应她的热情,享受她主动献吻的愉悦,让两颗交缠的心进一步的感觉着彼此,让心底的依恋化为行动,成为无语的呢喃,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可以眷恋、依赖的彼此,就让这份眷恋加热、蔓延吧…… 他激/情的拥抱着她,狂恋着她嘴里的甜蜜,那原始的欲望一触即发,旋绕在两颗真心之间,怂恿他火热的放肆。 他居于主导的地位,渐渐游移至她美丽的颈项,嗅闻着熟悉贪恋的气味,身心瞬间获得解放,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好好爱身下的女人。 「咕噜……咕噜……」寒水的腹部发出一阵杀风景的声响。 霎时,激/情的两人傻眼。 公孙梅正打算扯下她身上衣物的动作就这样停摆了,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 「我……饿了。」寒水不想打断他的动作,但肚子的抗议也不能置之不理。 他一咬牙,还是动手扯去了她腰间的衣带,「可以等等吗?」他停不了,能请她忍一下吗? 她都已经饿得咕噜叫了,他还要她等?就为了成全他的兽欲? 「公孙梅,你是禽兽吗?我都说肚子饿了,还要我等什么?」她就是等不下去。 「嘘……」他连忙要她噤声,因为外头…… 「禽兽?」 逍遥子抚着小白身上白亮的毛皮,乐不可支。 「这小子恐怕连禽兽都不如吧?禽兽也不会在肚子饿的时候想那档子事,对吧?」 小白只是看看他,然后又低头打盹。 「交代过他得休息个三、五天,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唉,我怎么会收这种徒弟呢?」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寒水坐在门口,对着小白念着,一遍不够,再一遍,「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 这时,公孙梅从屋里出来,笑看着她。经过几天调养,他的身子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 「你什么时候爱上这首诗?」他记得她只读过一次,这样就记下来了,她真有天分。 她一笑,算是回应他。 因为她爱上了一枝凌寒独自开的梅花──公孙梅。 他一个人在这幽幽山谷等着她这个爱梅之人的到来,而她是否是因为闻到这枝梅花远远飘来的暗香,迷恋不已? 小白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公孙梅伸出手,轻抚着牠的额头,然后露出迷人的笑容。 寒水看见这一幕,忍不住问道:「你的医术这么高明,当时真的不知道小白的血就是解毒的药引?」越想越不对劲。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望了望四周,「师父呢?」 寒水眼眸微眯,「他离开了,说是有重要的事。」然后露出诡谲的笑意,令现场的空气变得冷凝。 「怎么了?」他感觉到不对劲。 如果认识他这么久,还不了解他,那他真的太小看她寒水的功力了。 「你每次只要遇到不想回答或是得逼你说谎的问题,总会顾左右而言他。」 他挤出不协调的笑容,声音颤抖的说:「是吗?」 大事不妙。 「你说呢?」他自己,应该是他自身最了解的吧? 这…… 「我怎么会知道呢?水儿了解我,知道我不说谎……」 「闭上嘴。」她不想听这些废话,「你只要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到底知不知道小白的血其实可以解毒?」 如果是的话,那他跟袁行天换血,之后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就都很可疑? 「你说过,不会再叫我闭嘴。」他一时之间找不到话堵住她的问题。 他不说还好,一听,她不禁头顶冒火。 「公孙梅,你那时候不是昏死了吗?怎么会记得这句话呢?」 很好,这个公孙梅不但不笨,可能还是个聪明人,她完全在他的设计之中…… 他真是太好套话了! 「水儿说的话,每一句都很重要,就算我意识不清,还是会把它记下来。」谄媚再谄媚,撒娇再撒娇。 他以为这样就能博得她的感动吗? 休想! 「你到底要不要老实说?」她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唉!又栽在她的手上了。 「其实我有猜测过。」从逍遥子开的药方里,他能察觉蛛丝马迹,不过因为从来没想过,所以自然忘了这回事。「但是在救袁行天的时候,我还真的没想到,况且那只是我的猜测,没有十分把握,如果真的不是我所猜的,那岂不是害了袁行天,到时候你会恨死我。」要是真的如此,那不如他拿自己的生命来交换,想到她会恨他一辈子,他便真的傻了。 其实他也不曾想过要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那时候失落的情绪让他无法想太多,一听到她要陪袁行天死,他便无法思考,以为自己的付出,她永远感觉不到,他消极的想着,如此能让她永远记得他,那也好,有点赌气,也有点伤心。 既然他当傻瓜当上了瘾,那么再傻一次又如何呢? 他说的是有点道理…… 「公孙梅,你真的不聪明吗?」她总觉得被他设计了很多事情。 「谁说的?!我很聪明的。」他突然露出坚定的神情。 寒水不客气的笑了。他那神情,根本就是笨呆子才会出现。 「公孙梅……」她想再问些什么。 他忍不住出声抗议,「水儿,能不能别再连名带姓的叫我?这样我会很讨厌自己的名字。」一点都不亲切。 「不叫你公孙梅?那要叫什么?」她偏头想了想。 呼,终于转移了话题。 「总之,就别这么唤我。」他不喜欢。 「那叫你……笨梅?」很贴切。 他皱起眉头。 「傻梅?」很顺口。 皱眉头的人脸色更难看了。 「呆梅?」很适合。 脸色难看的人已经头顶冒烟了。 「你真的很麻烦,我以后都不叫了,就叫你喂!」怎样?这样好了吧? 这样更惨。公孙梅暗自哀号。 「算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别叫我喂就行了。」他退而求其次,真委屈。 她之前真的以为他是装傻的,可是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既然你都不喜欢,那……」她再想了想,「我以后叫你相公,如何?」 既然都选择一辈子跟定他了,那么迟早得这么叫他。 相公? 「水儿……」他笑了,笑得好傻、好呆,却很幸福。 「怎么?不要?」她作势的说,不要拉倒。 他连忙点头,「要!」 「那你还叫我水儿?」 「娘子。」 公孙梅兴奋的抱起寒水,两个人相拥着,笑声回荡整个山谷。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从此这朵寒梅再也不会独自盛开了,因为伴着他的,还有不怕冷的寒水,深深的恋着梅……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