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到小刺猬》 第一章 “嗨,可以请我喝杯酒吗?” 娇嗲嗓音伴随著浓郁香水味霍然而至,正坐在吧台座位聆听演唱的申中澈反射转头,瞧见旁座多了一位正妹。 “没问题。”他挑了挑眉,绅士的没有拒绝,随即向酒保扬手示意。“给这位小姐一个杯子。” 吧台里的莫虹渊抬眸瞧了瞧,面无表情的在正妹桌前放上杯垫,接著再放上空酒杯,立刻闪到一旁去忙,识趣的不当电灯泡。 担任酒保将近三年,什么样的搭讪戏码没看过,请异性喝酒是最普遍的方法,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纯喝还是加苏打水?”申中澈很有风度的动手服务,还不忘询问。他是常客,习惯开酒寄放在店里,每次来只需报上姓名或拿出酒卡,服务人员就会把一切张罗好。 “你怎么喝我就怎么喝。”正妹缓缓的把名牌手拿包搁上台面,眼神妩媚的瞅著他,浑身上下都在放电。 她注意他好一会儿了,体格高大、五官深邃,黑发随兴的垂落在饱满的额前,为那斜飞的剑眉掩去些许霸气,他坚毅明亮的黑眸专注的欣赏乐团表演,修长手指跟著节奏敲打桌面,悠闲姿态散发著危险魅力。 她还发现他穿著很有品味,有种精锐出众的气质,而且他桌上摆的是整瓶的洋酒,在她眼里,无疑是经济能力的证明。 所以她主动过来,展开行动了。 申中澈似笑非笑的勾唇,替她在杯里斟了三分之一的威士忌,接著倒进苏打水,用搅拌棒混和,再移向她面前。 “谢谢。”正妹举杯,与他的杯子碰出一记清脆声响,随即浅酌了口。 到目前为止,申中澈的回应一直保持著风度和礼貌,但也清楚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这是夜店常见的生态,看对眼就转移阵地,干柴烈火翻滚去,隔天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如果彼此感觉真的不错,就来段短暂的恋情。 总之,这是寂寞族群寻求慰藉的一种游戏,认真的成分少之又少,只不过透过在夜店的放纵,他们得以在现实夹缝中喘一口气。 而他之所以清楚,则是因为过去身处国外,在那开放风气的感染下,他也曾有过一段放荡的岁月。 后来,不知是年纪增长的关系,还是突然顿悟开窍,厌腻了那种生活——感觉上夜夜笙歌、生活精采,可内心深处只会愈来愈空洞寂寞,于是他渐渐的收敛心性,不再那么荒唐,偶尔才有例外。 不过,例外也得看人看时候,他今天没有需要。 “我从刚刚就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在等朋友吗?”正妹性感的交叠起修长美腿,媚眼如丝的瞅著他。 “没有,我一个人。”申中澈迎视她放电的目光,丝毫不受影响。 他潇洒自若的神态充满男性魅力,反而令正妹芳心悸颤,忘记迂回,只想尽快亲近他。 “我也一个人呢!”正妹嫣然一笑。“这么晚了,你待会儿应该没有事吧?可以送我回家吗?” “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当司机。”申中澈婉拒她的暗示邀请。 正妹微怔,不相信无往不利的自己会被拒绝,随即娇笑。 “呵呵……你真幽默耶!那我当你的司机吧,嗯?”高跟鞋尖挑逗的碰触他的腿。 既然要勾引的是骄傲的男人,就不能摆高姿态。 申中澈笑了,侧头定定凝著她。 正妹心跳加速。太好了!他没有闪避,凝视她的目光那么深邃,应该是被她吸引了。 “美女,你找错对象了,我今晚只想一个人过。”片刻,他徐缓掀动唇瓣,明白道出拒绝,以免太委婉她又听不懂。 正妹脸色骤变,如火般的热情被冷水淋得一阵狼狈。 “你太不解风情了吧……”她怨怼的瞅瞪著他,勉强挂著僵硬的笑。 “没办法,你正好不是我的菜。”他摊手耸肩微微笑,一副不在乎她指控的模样。 “你!”正妹气结,恼羞成怒的拽著包包离座。“哼!跩什么跩!” 就在同时,桌上的酒杯被包包扫到,好死不死杯里的酒就这么倒向申中澈的衣服,他直觉的急急往后闪,但因为太过突然,胸前还是感到了一阵凉意。 “shit!”斯文面具破裂,他忍不住咬牙低咒,瞪看那女人的背影。 这是强迫中奖吗?连拒绝也不行?来搭讪之前就要先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吧?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申中澈重重吐了口闷气,敛回视线,不悦的拍拂身上的酒渍。 就当是今天走霉运好了,才会连安分坐著也招来麻烦! 蓦地,一盒面纸出现在他面前。 “谢谢。”他抬眸,有点意外拿面纸给他的人竟是以往总是不苟言笑的酷酒保,于是他友善的微笑道谢。 莫虹渊看也不看他一眼,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走到距离他三步远的流理台继续为水果雕花。 申中澈愕然一愣。 刚刚是她给的面纸吧?他明明有瞥见她的手从面纸盒上移开啊!怎么她冷淡的模样,仿佛与她无关似的? 会及时拿面纸给他,表示她应该有注意到方才正妹与他的互动。瞧她总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其实耳朵拉得跟兔子一样长,眼力也媲美雷达扫描吧? 他对她是既熟悉又陌生,因为过去这半年多,他经常到“寂寞边界”来报到,每次坐的都是吧台位置,自然也都会见到这位不论造型和言行都极有个性的女酒保。照理说,两人光是看也应该看到熟了,但是,除了点东西之外,他们又几乎不曾交谈,所以要以陌生形容也没什么不对。 其实撇开“寂寞边界”这家店的特质不提,他会成为吧台座位的固定常客,主要也是因为来到这里纯粹想放松心情,懒得动脑动嘴巴,而这位沉默寡言的酒保和某些喜欢攀谈套交情的酒保不同,正好符合了他的需求。 不过,今天看来,她未免也太酷了吧? 得不到善意回应,他收起残留在嘴角的愚蠢笑容,抽了几张面纸,擦拭上衣的酒渍,值得庆幸的是,他今天穿的不是浅色上衣,否则就报销了。 “哈啰,谢谢你的面纸。”或许是心血来潮,或许是不甘被忽视,他特别拿到她面前归还,想跟她多聊两句。 视线受阻挡,莫虹渊蹙眉暂停手中进行的工作,抬眸对上他蕴含笑意戏谑的眼神。 “不客气,你放桌上就好。”她一手拿刀子,一手拿水果,没有第三只手接面纸盒。说完,她往旁挪了一步,继续低头切水果、雕花纹,没再搭理他。 申中澈依言搁下,却没打算走开,还倾身盯著她俐落熟练的动作。 这家伙是怎么搞的?没事这样盯著她工作,叫她怎么做事!莫虹渊被他盯得心浮气躁了起来。 她是看在他是常客的分上,又是好咖,不像有些客人老爱攀谈,造成她的困扰,再加上他很有格调的拒绝了美女的搭讪,并不是色欲薰心的那种猪八戒,所以见他被台风尾扫到,她才会难得好意且主动的拿面纸给他,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进一步的跟他聊天好吗? 她微抬头,吊著眼看向他,射出不善的目光,希望有吓阻作用。 “看你切水果就像在欣赏表演,这应该学很久了吧?”终于得到注意,就算是被“青”,申中澈还是绽开牲畜无害的笑容。 “嗯。”她惜字如金。 “酒的种类这么多,你每一种都背得起来吗?”与她工作相关是最保险、也最不会冷场的话题。 “嗯。”她还是只愿吐出一个音节。 他没看见她脸上透露了“生人勿近”的讯息吗?还不闪远点? “会调酒的人,酒量一定也不差吧?”有点冷,但他继续攀谈,猜想她或许是属于那种比较慢热的人,再多问几句应该就会改善。 “还好。”多了一个字,但目光渗入防备。 有些自以为大方的客人会点酒请她喝,其实这反而会造成她的困扰,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希望他没有这个念头才好。 很好,有进步,起码多了一个字。申中澈欣慰的勾起嘴角。 之前注意到她,是因为那头极短的头发和冰冷的气质,但那明显想与一切隔离的疏离感,让人下意识不会去接近她。 今天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她,身材高瘦,五官冷艳,肤色白得有点不健康,但肤质却好得像豆腐那样滑嫩。 她的鼻梁秀气高挺,涂了暗红色唇膏的嘴唇虽然看不出自然唇色,却看得出唇型漂亮,两道充满英气的秀眉下,是一双结了一层寒冰却清亮无比的眸子,仿佛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却令人不自觉的感到心会被吸引牵动…… 真是个好发现!相较于方才来搭讪的女人,他反而对这酷酒保更有兴趣。 “你最喜欢哪一种调酒?”他再接再厉地问。 “没有。”她有点不耐的撇嘴答,加快手中速度,想赶紧完成这盘水果,好尽快摆脱他。 申中澈哂然。“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酷?”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懒得理会他最后带著调侃的问话,莫虹渊洗刀洗手,索性自己端著水果盘送出去,免得再站在原地接受他的攀谈。 噢喔~~踢到铁板了!申中澈自嘲的笑了笑。 有正妹跟他搭讪,他不要,反而来搭讪别人,还碰了一鼻子灰,却觉得很有意思? 真是奇怪的心态! 她都走人了,他还是乖乖的喝自己的酒,别自讨没趣喽! 反正他常来,以后有的是机会,想认识她也不必急于一时。 三天后,申中澈再次来到“寂寞边界”报到,一样的位置、一样的酒,一样面对酷到不行的女酒保。 不知为什么,那天虽然出师不利,他却对她念念不忘,就像是有个挑战未完成,怎么也不甘心。 不过,他今天来,同样碰了软钉子,面对他的微笑,她的嘴角连上扬个一度都没有。 她没有因为他向她攀谈过,而对他稍稍热络,任何客人在她眼里都一视同仁,也一视同“冷”。 他不禁怀疑,有人欠她钱吗?她是不是无时无刻都这样不苟言笑?这样生活有任何快乐可言吗? “嘿,阿莫,给我一杯血腥玛莉好吗?”轻快嗓音自吧台另一头传来。 申中澈反射的看去,认出是这家店的老板——潘达琳。他听到她叫那位酒保“阿莫”,所以那是她的名字喽? 察觉到他的目光,潘达琳朝他微笑颔首打招呼,他也点头回应。 他忽然好奇起来,想知道她在面对老板时,还能这么酷吗?偷偷观察一下好了。 “喏。”莫虹渊超迅速的送上饮料。 潘达琳愕然瞠目,瞪著桌上金黄透明的饮料。“喂,这什么啊?”血腥玛莉可是红通通的耶。 “你喝太多了。”她直接跳过她的问题,简言说明理由。 “厚,你真像管家婆耶!”潘达琳嘴里虽然抱怨,但还是乖乖的喝下,明白这是好友表现关心的方式,不多说什么,只以行动表示。 申中澈莞尔的蹙眉。点血腥玛莉,却送上蜂蜜水;明明冷酷得像冰块,却被说是管家婆? “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莫虹渊冷笑的瞥她一眼。 说的对。申中澈摸摸额角,同意的低头抿笑。虎姑婆还比较可能! “那是因为别人不了解。”潘达琳努努唇,身为阿莫的闺中密友,她当然清楚原来的阿莫是什么样子,只不过后来受了打击才改变的,但是,她改变的只是表面,本质并没有变。 莫虹渊但笑不语,低头切著柠檬片,未几,突然又开口:“我明天休假哦,不要没看到我又大惊小怪。” “你休假哦?”潘达琳果然不记得,经她提醒才想起。“不如我们再找凯罗一起去郊外走走?” “要去哪儿?”虽然对很多事她都提不起劲,但是并不排斥和姊妹淘一起出游。 潘达琳侧头想著,须臾,有了计划。“去苗栗泰安泡汤好了,这个时间还有草莓可以采。” 除了逛街吃饭,泡汤是她们最常做的休闲活动,三个女人在一起,裸裎相见、无所不谈。 “好啊,我想去清水老街吃豆腐。”兴趣被勾起,莫虹渊难得漾开笑容。 默默注意著她的申中澈有一瞬间看傻了眼,感觉心窝仿佛被什么射中,酥酥麻麻的…… 她笑起来很好看啊,脸部线条变得柔和,弯弯的眼让人看得心都融了……何必要老是绷著脸呢?她应该要常笑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再查查哪间饭店好,还有什么小吃或景点。”潘达琳开心的拊掌。 “泰安那边的温泉真的很不错。”内心的悸动转为行动,申中澈突然介入,想打进她们的话题。 莫虹渊和潘达琳同时闻声望去,前者笑容立刻敛起,恢复平常的面无表情,后者则是兴致勃勃的探问。 “是吗?你去过吗?” 潘达琳的回应让申中澈可以顺利继续。“去年去过,住的是观……” 莫虹渊瞥看他,隐隐不悦。他刚刚一定在偷听她们说话!她不习惯、也不喜欢跟陌生人聊天! “你们聊吧,我先去忙了。”她打断他的话,找了借口退出。 看著她离开的背影,申中澈难掩脸上的僵凝和失望。 平时他可是很受异性欢迎的,怎么她却这么排斥他?难道他的魅力已经衰退了? “呃……不好意思捏!”气氛瞬间降到冰点,潘达琳尴尬道歉。 “看来,我的人缘似乎不太好。”他自嘲地说。 “你别这么说啦,她这个人本来就是这样,对谁都很冷淡。”潘达琳赶紧摇手解释。 “是吗?我刚看她跟你就有说有笑。”就是看她心情好像不错,所以他才伺机介入,没想到一开口她就走开……唉,他不得不承认自尊受损了。 她干笑著。“我们是老朋友了,当然会不一样嘛!”真是的,阿莫太冷酷了啦,这样怎么从事餐饮服务业嘛! “所以是因人而异喽?”他挑眉问。 “也不是这么说……”潘达琳真担心得罪客人,而且这位先生还是常客呢!“反正,跟她比较熟了以后,就不会这么冷漠了。” “像她那样的个性,要跟她熟应该很难吧?”他继续打探军情。 潘达琳忽然察觉到异样。 他对阿莫干么这么好奇?该不是对阿莫有意思吧? 咦?说不定他是因为阿莫才成为常客的? “呵,说的也是啦!”她悄悄打量起他来,顺便给他暗示。“不过……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是吗?” 她不担心眼前这个男人是好是坏,因为想要打动现在的莫虹渊,如果不是真的有心,是绝对做不到的,所以她是很乐见有人追求阿莫的。 聪明如申中澈,当然听得懂潘达琳的弦外之音,她这话无疑是在鼓励他展开行动。 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他只是对她感到好奇、有兴趣,还没想那么多呢!这位好朋友未免也太敏感了吧? 不过,姑且不论追求不追求的问题,他倒是还挺希望能成为少数看得见她的笑容的人。 第二章 好友的邀约,莫虹渊通常都会接受,但大多数时候,她还是习惯当独来独往的独行侠。 偶尔,她会负责店里采买的工作,例如调味品、卫生纸之类的,还有吧台内用来免费招待常客的饼干点心,同时也添购自己的日常用品,或者挖掘一些新玩意儿。 有时在家觉得无聊,待在大卖场里,她可以耗掉一个下午,慢慢走、慢慢选,还有书可以看,刚好打发时间,就像现在。 莫虹渊推着推车走在宽广走道上,目光在两旁的商品上流连,正当她抬手打算拿下一箱饼干察看时,小腿忽然被什么给抱住,她反射地朝下方看去—— 一个小孩。 搞什么?!干么来抱她? 她不由自主的蹙起眉。 “妈妈~~”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像是终于找到她,抬头就冲着她叫妈妈。 莫虹渊愕然一愣。 拜托,哪来的小鬼,居然半路乱认妈妈?要不是受到箍制,她肯定倒退三大步! “小弟弟,我不是你妈妈!”她冷静响应,但否认的同时也忙着抽腿。 啧,一脸的眼泪鼻涕都抹在她裤子上了!幸好她不是穿短裤,不然实在有够恶! 小男孩仔细一看,认出她的确不是自己的母亲,愕然的松了手。 怎么会这样?妈妈也是穿着黑色的衣服裤子啊…… 他仰着头,小手怯怯揪着她裤管,瘪着嘴继续问:“那我妈妈咧?” “我怎么会知道?你快去找你妈妈吧!”她轻轻拨开他的手,不打算管闲事,推着推车往前走去。 老实说,她不擅经营人际关系,更遑论是小孩子,她压根儿不懂得怎么跟小孩子相处。 “呜……哇……”小男孩没走开,陡然大哭,咚咚咚的跟上她。 凄厉哭声划破闲适氛围,炸得她耳朵痛,购物心情猝然被打断,她眉头一皱,同情心拉住她的脚步。 怎么办?她不想蹚浑水,添麻烦! 可是……可以不理他吗?应该还是会有好心人来帮忙的吧? 但看他哭得这么凄惨,哭得她的心也跟着揪在一起…… “唉!”几经挣扎,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停下步伐转身。她的心肠终究不够冷硬,没办法放个走失的孩子独自哭泣! “妈妈……我要找妈妈……”小男孩抽抽噎噎的揉着眼睛。 “乖,别怕,我们先站在这里等一下,妈妈说不定马上就回头来找你喽!”莫虹渊蹲下来,轻轻的拍抚他,很不习惯的尝试以诱哄的语调说话。 “呜……”小男孩仍然害怕惶恐,就算没有号啕大哭,也还是不断啜泣。 “不要哭,阿姨会帮你找妈妈的。”莫虹渊从皮包里拿出面纸替他擦拭,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温柔的神情。 天晓得,这可是她生平头一遭哄小孩啊! 给点面子吧,麦搁靠啊…… ☆☆☆ 同一时间,走道的另一头站着的恰巧就是申中澈。 他是这家连锁卖场在台湾地区的执行长,北中南共有四个卖场,办公室就设在这里,空闲时他会在卖场中巡视,没想到今天会遇见她。 本想开口打招呼,却意外看见一个小孩忽然抱住她的腿,好奇心让他停下脚步,暗暗观察是怎么一回事。 目睹所有过程,他不禁露出笑容——那酷到不行的女洒保,此刻正化身为温柔的保母,安慰诱哄着一名哭泣的孩子。 真令人意外! 她温柔微笑的样子像月光那样柔美,此时此刻,她的周遭仿佛漾开了璀璨的光圈…… 看来,她真的不像表面上那么冷酷! 不过很奇怪的是,她明明不是对着他笑,也不是在安慰他,为什么他会莫名的觉得心也跟着她变得柔软? 蓦地,他注视的目光与莫虹渊四处张望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她愕然一怔,他从容的扬唇一笑,举步朝她走去。 “真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不期望她热络,他先主动开口。 “嗯。”敛回讶异目光,她敷衍应声;眼前还有烫手山芋要处理,没空理他。 “需要帮忙吗?”冷淡是意料中的事,他转移话题,看向已经哭得有点累的小男孩。 “他跟妈妈走失了,我不确定要在原地等,还是把他带到服务台去。”真的对这种事不在行,既然遇上了比陌生人还熟悉一点的人,就干脆向他求援。 “交给我来处理吧。”他毫不犹豫的揽下责任,拿出一支迷你的无线电话拨打,几句交代后,卖场里就传出了小男孩与家人走失的广播。 “你在这里工作的吗?”从他指挥若定的态势,莫虹渊讶异的推测。 “宾果,你猜对了。”他一个弹指,朝她挑了挑眉。 面对他潇洒帅气的表情,她的反应是撇嘴加白眼。 申中澈不以为忤,反而笑笑的弯身抱起小男孩。“弟弟,叔叔带你去玩玩具,妈妈会在那里等你哦!” 相隔这里三条走道就是玩具区,一来家长容易找,二来可减少小朋友等待时的害怕不安。 “既然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那就交给你了。”莫虹渊说着便要走向自己的推车。 “欸……”他才想出声叫住她,小男孩就已抢先一步的倾身拉住她的袖子。 “阿姨……”小男孩瘪着嘴叫她,眼里还蓄着眼泪,大有随时施展魔音穿脑之功的可能。 “弟弟想要阿姨陪着对吧?”申中澈轻问,嘴角扬着很得意的笑容。 “嗯。”小男孩重重点头。 莫虹渊看向楚楚可怜的小男孩,那眸底的依赖又软化了她的心。 她没辙的轻叹一口。“好吧,我陪你等妈妈。” 有了申中澈的协助,应该很快就能等到家长来把小孩领走,她就多待一下,当作是难得的日行一善好了! ☆☆☆ “事情已经解决了,你怎么还不去忙你的工作?”送走了迷路的小男孩,却引来了另一只跟屁虫,莫虹渊有点不耐的看向身旁的申中澈。 他不是员工吗?怎么可以闲闲的跟着她乱晃? “没关系,我可以陪你逛逛。”申中澈佯装听不懂她的驱赶,答得很顺口。 “我不需要人陪。”她冷冷拒绝。 “可是怎么办呢?我正好也要从这里走啊!”他赖皮,难得在寂寞边界外有可以和她相处的机会,他不想轻易放过。 莫虹渊蹙眉,横瞪他欠扁却俊郎的脸庞,但又拿他无可奈何。 “在这里工作可以这么光明正大摸鱼的吗?没有上司会管你?”陌生人跟在身旁令她觉得很不自在。 “我的上司在国外,我是台湾区的最高管理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挨骂。”他勾起笑,自负道。 她懒懒的嗤哼。“你想太多了。”她才不管他会不会挨骂,只希望他别再跟着她了。 他看着她淡然的表情和莫名显现孤寂的背影,发现她不只话少、笑容少,对于外界的干扰,她根本无关紧要,仿佛想把自己与世隔绝,尤其她又穿了一身黑,脸上脂粉不施,表情平静无波,看起来像是心如止水到可以修道念经的地步。 以他的猜测,她应该不超过三十岁,正值花样年华,怎么会有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性格呢? 是天生的,还是后来的影响? 他对她是愈来愈好奇了! “你还想买什么?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些优质的?”跟上她脚步,申中澈热络的攀谈。 “不用。”她想也没想的拒绝。 “我帮你推推车吧?”他把手伸向推车手把。 “不用。”她加速走向前方的交叉口,一点也不领情。 申中澈哂然失笑,才想再次跟上,却见她“巴库”回来。 呵呵……后悔了厚,有人服务总比自己推轻松嘛! “改变主意了吧?交给我就对了。”他笑着要接手推车,没想到她的手却握得死紧,指关节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他迟疑的把视线调向她脸庞,这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还透露了些许的恐慌与脆弱。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莫虹渊听不见他的问话,惶然的前后左右张望,寻找可以落跑的路线;如果可以飞天遁地,她绝对毫不犹豫就这么做。 怎么办?前方转弯处有着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所以她从来没有做过再见到他们的心理准备。 他们马上就要转进这条走道了,此刻她唯一的路线是继续往后“巴库”,但是依照这距离,她恐怕还退不到一半,就得跟他们打照面…… 既然都得碰上,那当然不能让他们看见她退怯畏缩的模样! “帮我一个忙!”她慌乱的看向他。 “什么忙?”突然听到她要求,他一头雾水。 “来不及解释了。”她瞥见一辆推车已转进这条走道,全身细胞进入警戒状态,忙不迭挽住申中澈的手臂,佯装出自然的模样。 申中澈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帮忙,只能静观其变,再看看她到底想要他怎么配合。 “唷,瞧瞧这是谁啊?”尖锐挑衅的女声为这紧张气氛拉开序幕。 莫虹渊防备的看向声音的主人——她前男友的老婆,以及那杀千刀的浑帐负心前男友! 如果说,他是变心娶别人那也就算了,可恶的是,他隐瞒已婚身分来跟她在一起,害她背上破坏家庭的罪名,成为众矢之的。 “我们没有要买调味品,逛隔壁那条好了。”韩文迪扯了扯妻子,心虚尴尬的不敢对上莫虹渊的目光。 白菲菲陡地甩开丈夫的手,像是被针扎到的气球突然爆炸,凶恶的目光在丈夫与心目中的狐狸精之间来回瞪视。 “为什么要躲她?是她看到我要闪远点才对!”她愤然低吼,像是巴不得扑上前抓花莫虹渊的脸。 “我没有理由要躲你,做错事的人是你的老公。”她据理争辩,事实上,她也受骗上当,她也是受害人。 “哼,第三者还敢理直气壮啊!”白菲菲听的是丈夫推卸责任的另一套说法,所以对莫虹渊只有敌意,没有谅解,当初没有告她,已经是莫大恩惠了,此刻再见,旧恨妒意全部涌上心头。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对于这种烂男人,我早就抛到脑后,压根儿不当一回事了。”莫虹渊满不在乎地说,挽着申中澈的手故意紧了紧,像在炫耀自己已有更好的对象,对过去毫不留恋。 白菲菲看向一直静候在侧、神情严肃的男人,微微感到退怯,不敢对莫虹渊太过分;韩文迪则目光闪躲,愧疚感令他无法坦率面对莫虹渊和她现在身旁的男伴。 “这位先生,我告诉你,这女人私生活复杂,男女关系很乱,你如果跟她在一起,要特别小心,否则早晚被她害得身败名裂!”白菲菲指着莫虹渊毫不留情的批评。 莫虹渊不甘被诬蔑,忿然的想反驳,申中澈地气定神闲的按住她挽着他的手,示意由他来应对。 “是吗?她复不复杂、乱不乱,用不着别人来跟我说,倒是你,很明显的,嘴巴很坏、心肠很黑,你老公肯定忍耐得很辛苦。”见她炮火一直对着莫虹渊猛轰,他实在看不下去,不由得站出来替她出气。 “你!”白菲菲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又见自己老公杵在一旁,不像莫虹渊的男伴会站出来维护,于是迁怒到老公身上,用力的打了他肩膀一下。“你是死人还是木头啊?看见别人骂你老婆,都不会骂回去吗?” 韩文迪小声的劝道:“算了啦,是你先骂人家的。”自从犯了错之后,他就成为ptt——怕太太俱乐部的会员了。 “什么算了?!”老公没跟她同一阵线,白菲菲暴跳如雷。“你干么?舍不得我骂她是不是?该不会是对那贱女人还有留恋吧?” “你又扯到哪去了!”韩文迪烦躁的皱眉,想赶紧把老婆带走,她只要碰到跟莫虹渊有关的事就会失控。“走啦,不要在这儿丢人现眼。” “我有什么好丢人的?都是你……”嫉妒蒙蔽了理智,白菲菲拿起皮包猛k韩文迪。 申中澈摇了摇头,娶妻如此,不向外发展才奇怪。 “你应该没有欣赏闹剧的兴趣,我们走吧!”他一手推推车,一手轻搭莫虹渊的肩膀,护着她离开这一隅的纷闹。 ☆☆☆ 沉默在申中澈与莫虹渊之间蔓延,沉重的低气压,压过了卖场中的广播声和路过顾客的谈话声,只剩一种诡异窒闷包围笼罩。 莫虹渊一路抿着嘴、绷着脸,快步前往结帐出口,连刷卡付账,递出写着统编的纸卡,全都不发一语。 申中澈帮着她把东西从推车中拿出来放到结账台上,再又放回推车里,耐心等待她主动开口,可是等到他们都已经进入了停车场,还是没听见她吭上半句话。 他悄悄觑看着她,那阴郁的侧脸、压抑怒意的目光,和那明明纤弱却硬是强撑着挺直的肩膀,不知为何,他的心也跟着揪紧。 即使他还没搞清楚来龙去脉,就可以感觉得到她受了莫大的委屈和伤害。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瞧见了她一闪而逝的脆弱。能让总是冷漠态度示人的她,出现慌乱紧张的反应,和倔强愤慨的反驳,可见那对夫妻和她一定有很深的恩怨纠葛。 “你……不跟我说一下是怎么回事吗?”申中澈尝试着开口。 莫虹渊停顿了下,冷冷瞥看他,随即又继续朝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 韩文迪夫妻的出现,让她平静的心湖掀起汹涌巨浪,直到此刻,仍一波一波的撞击着她的胸口,无法平复。 “那个男人……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吗?”他再次探问。 她嘴角抿得更紧,脚步也加快了些,无奈推车是他在操控,根本摆脱不了。 “好歹我也帮了一点忙,想知道事实也不为过吧?”他跟上她的步伐,没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好奇已经超过一般人的程度。 心烦意乱,他又像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的吵,莫虹渊心火烧旺,恼怒的停了下来,申中澈连忙紧急煞车。 “你刚刚不也已经听到一些了吗?何必还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她叉起腰,明显有发火的前兆。 今天是突发状况,没有办法,才会让他目睹了这一切,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希望再有人知道她那段愚蠢的过去。 “听到的只是部分,所以才想听你说。难道你希望我断章取义吗?”他噙着温和微笑说道。 “那你断章取义的结论是什么?” “大概就是那男人背叛老婆在外头偷腥,而你是他外遇的对象,但却不知他已婚的身分……猜归猜,还是得听当事人亲口说才准确。”从刚刚他们的对话中,他也拼揍出个大概。 “你现在要开庭审理谁对谁错吗?”即使他推测的没错,但她的口气仍十分尖锐。 “不是的,你别误会,我只是关心……”并不是八卦,更不是爱探人隐私,只是……他下意识想更贴近她、更了解她。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想以我们的交情,应该还没好到需要你来关心。”莫虹渊重重吐了口闷气,一把抢过手推车。“你要怎么断章取义都无所谓,反正我不在乎。” 语毕,她重新迈开步伐,然后拿出车钥匙遥控打开只剩几点远的座车后车厢。 别人怎么想她管不着,她只需要对自己负责,介意得太多,只会让自己受伤,更何况他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你不想说就算了,可别把气出在我身上啊!”申中澈尾随跟上,尴尬的扯唇,觉得自己似乎被台风尾扫到了。 莫虹渊唇瓣紧抿成一直线,再度恢复沉默,闷头把购买的东西放进后车厢。 或许他说的没错,她对他这么不善,的确也有几分迁怒的成分,但谁教他这么不识相,非要挑起她结痂的伤口?!她只好竖起尖刺保护自己,因为不堪回首的往事,她一点也不想再提起。 东西搁好后,她把推车归位,返回车旁,见他还杵着,只好不情不愿的开口。 “不管如何,今天还是很感谢你的帮忙,再见。” 说完,她便坐进驾驶座,将车子利落的驶出停车格,毫不犹豫的扬长而去。 申中澈看着那黑色的休旅车消失在视线中,觉得自己的心已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似乎系在她身上,跟着她离开了…… 想到她这副冷酷的模样,是因为曾被伤害过,才会将内心封闭起来,他就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这种莫名的疼惜,到底源自于什么样的情愫? 他迷惑了! 第三章 心情恶劣到极点,莫虹渊没有心思再到寂寞边界上班,所以临时请了假,颓靡的赖在家中。 虽说是往事不堪回首,但却自有意识的浮现,像跑马灯似的在脑中一幕幕播放,扰得她心神不宁,烦躁不已。 她倚卧在沙发上,天黑了也懒得起身开灯,在一室的清冷孤寂中,只有电视陪伴她。 不知不觉,她沉沉睡去,梦境中,她又跌入那三年前的黑暗深渊中…… ☆☆☆ 啪! 清脆的巴掌声像魔咒般,顿时将办公室的空气凝结,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射向声音来源处。 坐在办公椅上的莫虹渊捂着疼痛的脸颊,震愕的看向怒不可遏的女人。 怎么回事?她干么二话不说就打她? “莫虹渊,你这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抢人家的老公、破坏别人的婚姻!”女人一把抓住她束在脑后的长发,猛烈摇晃,张牙舞爪的模样彷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你……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谁?”她反射的推她,挣脱箍制,脸颊热辣辣的,不知是因为挨打还是羞惭所致。 “好,装傻是吧?”女人冷笑,恶狠狠的瞪视着她。“别告诉我你连韩文迪都不知道是谁!” “文迪?”顾不得披头散发,她的心纠结起来,怔忡重复。 她怎么会不知道韩文迪是谁——他是她交往了半年多的男朋友啊!但这女人为何会说她抢她老公?! “你还敢否认吗?”女人把手中的牛皮纸袋打开,取出里头的照片,像洒碎花似的洒出,故意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能看见。 莫虹渊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拾起落在身上的一张照片,里头的主角正是她与韩文迪亲昵相依的画面,偷拍的手法让照片看起来相当暧昧不堪,她急忙再捡拾其它照片,不禁白了脸色。 莫虹渊颤颤的拿着照片起身,羞怒的质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有这些照片?” “哼,我是韩文迪的老婆!”女人趾高气昂,愤怒的抢过她手中照片,愤恨的再掷向她的脸。“这些照片是我找征信社拍的!莫虹渊,你这狐狸精,我要告你妨碍家庭,还要告你们通奸,惹上我白菲菲,我要你吃不完兜着走!”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一阵哗然,同事们纷纷交头接耳,看向莫虹渊的目光渗入了鄙夷嫌弃和指责。 莫虹渊闻言如遭雷击,望向凶恶的白菲菲和看热闹的众人,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众人评论的声浪与谴责的目光彷佛噬人巨浪淹没了她,将她推进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翻不了身…… ☆☆☆ 啪! 又是一记巴掌,来自她那严厉且感情疏离的父亲——莫庆彪。 “爸!”莫虹渊扑跌在地,震惊扬声。 客厅里,父亲另一个家庭的成员排排坐——奶奶、大妈、同父异母的大哥、二哥、三姊和妹妹,而她的母亲也被召来这里,罚站似的杵在一角,不敢吭声。 “不要叫我爸爸,我们莫家没有这种丢人的子孙!”莫庆彪怒气冲天的斥喝。 八卦传播的速度惊人,不到一天时间,整个集团里的人都听闻了莫虹渊的不伦之恋,而大家也都知道莫虹渊是莫氏集团董事长跟外面女人生的私生女,虽然地位不被承认,但拥有莫家血缘是事实,所以全都在议论纷纷。 “对啊,妨碍家庭?通奸?我们莫家怎么丢得起这种脸!”莫家老奶奶不屑的啐骂。 “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她摇着头,眼泪像流星雨不断飞坠。 “人家老婆都找上门兴师问罪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真是不检点!”莫庆彪怒火高涨,听不进任何解释。 “哼!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小孩!”莫庆彪的元配乘机连莫虹渊的母亲也数落进去。 “庆彪,我们莫家不承认这样的子孙,我要你跟她断绝关系,免得家族声誉被她破坏!把她赶出去后,她要怎么不检点就不干我们的事了。”莫家老奶奶不容置喙的严厉要求。 “妈?!”莫虹渊的母亲诧然惊呼,慌张的看向丈夫。“庆彪!” “早就该这么做了!”莫庆彪的元配立刻附和。 “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就自立门户去吧!以后你的行为自己负责,跟我们莫氏集团毫不相干。”莫庆彪顺从老母亲的意思,但或多或少还是有顾虑到小老婆,因此还想到为莫虹渊安排后路。 惶恐的莫虹渊,泪眼婆娑的看向母亲,但她的眼神里,除了怯懦闪避,她没看得到任何的安慰和疼惜……这一屋子里的人,个个目光都充满鄙弃和指责,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 这是她的家人,她的父母,在她遇到人生中最大挫折打击时,还落井下石的亲人! 她心灰意冷,绝望得彷佛处于万丈深渊…… ☆☆☆ 在心痛与泪水当中,莫虹渊终于醒来,梦境中挨的耳光,疼痛的感觉却异常清晰。 她的恶梦很混乱,反复的扎痛着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一个角落,每次作完恶梦醒来,就会觉得经过一番煎熬折磨,比没睡之前还要累。 她翻身坐起,深深呼吸,拭掉满脸濡湿的泪痕,盯着不知播放多久的电视发呆,努力让自己从那些沈痛的感觉中抽离。 自从与潘达琳、俞凯罗合伙的这家寂寞边界上轨道后,她的生活作息很稳定,心情也趋于沈稳,最近她已经不太作恶梦了,但下午那个意外的插曲,又重新挑起她的记忆。 她这才发现,她原以为忘记的事情,其实还深深锁在心里,抛不去! 是啊,根本没有抛去,所以她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总维持着奇异的淡然态度。 也难怪好友们老说她的七情六欲好像缺了哪一环,冷漠消极的态度和她二十八岁的年纪一点都不协调。 她会就这么不痛不痒、无悲无喜的终老一生吗?因为对爱情、亲情失望,所以永远敬而远之、排斥抗拒? 蓦地,莫虹渊打了个寒颤。 猛然回神,立即感受到一室漆黑,以及牢牢笼罩的寂寞氛围,她心口不由得发慌,忙起身开灯。 可灯点亮了,却更加突显屋里有多空荡。 一阵孤单冷不防的袭来,她突然有种担心被世界遗弃的恐慌感。 还是到寂寞边界去好了!那里有她温暖的好朋友、可爱的员工同事,和他们在一起,温暖和欢乐会驱走这份过于浓厚的孤单寂寞! ☆☆☆ 莫虹渊故作坚强的形影萦绕在心中,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申中澈再次吸引到寂寞边界,下意识想再见到她。 可是他从进门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还是不见莫虹渊出现,只好提个人来问问。 “请问一下,阿莫今天有上班吗?”他向旁人打探到她叫莫虹渊,而且也听到别人是这么叫她的。 “她今天临时休假哦!”吧台里的另一名酒保答道。 “原来是休假。”申中澈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还以为来到这里就会遇到她的,没想到扑了个空,真失望!他一口饮尽杯里的酒,悄然喟叹。 之前没感觉,现在才发现,虽然她总是一身暗色调衣服,静静的驻守在吧台里,存在感并不强烈,但是此刻没有她的吧台,显得好陌生,他坐在这儿,也觉得好空虚…… 怎么会临时休假呢?是受了下午那件事的影响吗? 虽然她没有流露出受伤的样子,但他就是知道,她只是以尖锐的刺做掩饰,并没有外表那么坚强。 她是不是还在伤心难过? 郁卒的时候,有人作伴说话,不是比较好吗? 唉,光是猜想她可能躲起来独自流泪,他就莫名觉得心好闷。 奇怪,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鸡婆了?他摇头嗤笑,再斟了点酒,加进冰块,晃了晃,仰首喝光。 该走了,反正再待下去也见不到想见的人,还是早点回家休息比较实在。 结帐离开寂寞边界,申中澈步行前往取车;这一带不好停车,他每次来都得停到一条马路远的公园附近。 在莹亮月光下,他沿着红砖道漫步,听着虫儿鸣叫,他的心也跟着躁动。 他明白自己这样的感觉并不单纯,但还有待厘清,因为他知道她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对象,她受过伤,想接近的话,得更加小心翼翼。 “喵……喵……” 就在他快抵达他的座车时,忽然有小描叫声传进耳里,他下意识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瞧见不远处有个蹲下的人影。 该不会有人在欺负小动物吧?这年头,变态可不少,没有同情心也就算了,还会对小动物施虐,真是要不得! 思及此,他不由自主的靠近了几步,打算若是看见有什么不对劲,就要出面制止。 没想到当他定睛看清楚,却讶然发现那正是害他一整天心不在焉的罪魁祸首—— 莫虹渊! 太好了,还以为今天要败兴而归,没想到还是让他遇上她了! 只不过,她蹲在那儿自言自语的,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偷偷听一下好了…… ☆☆☆ “嘿,小家伙,你的妈妈呢?”莫虹渊蹲在毛色掺杂了黑白的小猫旁,一开始没伸手碰触,只是轻声问道。 她的住处离这里只有约莫二十分钟的步行路程,一方面顾虑到车不好停,一方面需要运动一下,所以她索性走路到店里,没想到今天经过这公园,听见凄凄猫叫,叫得她心生不忍,才在矮树丛下找到一只似乎是被遗弃的幼猫。 “喵呜……”小猫还是叫,圆滚滚的眼睛望着她,但眼角沾了不少分泌物。 “是肚子饿了吗?还是受伤生病了?”她前前后后察视,没有养猫的经验,见牠叫不停,只能兀自猜测。 “喵……”小猫看起来很虚弱,瘦小又干瘪,卧在稀疏草地上,若不是叫声还很亮,看起来像是快要不行似的。 莫虹渊蹙着眉,考虑该怎么做。 她没有养宠物的打算,又无法视而不见,弃牠于不顾,如果她就这么走了,恐怕要不了多久,牠就会一命呜呼!而且最近这附近的野狗不少,要是小猫被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管了!”她忽然把罩衫脱下,上身只剩一件坦克背心,把小猫放在衣服上。“你跟我走吧,以后就由我来当你的妈妈。” “喵……”回应似的,小猫叫了声。 “小家伙,你听得懂吗?”莫虹渊扬起温柔的微笑,轻轻抚了抚牠。 收养流浪猫第一步——送到兽医院检查,也可询问一些照顾幼猫的方法。 她看了看手表,兽医院应该还没有关,连同衣服把小猫抱起,站起来转身,赫然看见一株青仔楪不知何时开始杵在那儿。 “嗨,又见面了。”申中澈绽开笑容,看着她的目光,就像她刚才看着小猫那样温柔。 “你站在那里干么?”莫虹渊没好气的横睇着他,觉得有点窘,脸蛋热烫烫的。 他站多久了?是不是听到她跟小猫讲话? 真是冤家路窄,每当她失常,流露出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面貌时,却都刚好被他撞见! 该不会……他是故意跟踪她的吧? 怪不得她最近又开始觉得怪怪的,好像有双眼睛在哪儿一直注视着她……但,这又好像不太可能,因为那种被监视跟踪的感觉在更早之前就有过,不是最近才突然出现,况且她今天是临时请假又临时想到要出门的,他不可能未卜先知。 “我是被猫叫声引来的。”面对她的防备,他显得气定神闲。 啧啧,刚刚明明柔情似水,一看到他就摆酷,难道他就这么不讨人喜欢吗? 不过,她冷傲淡漠的态度现在已经吓不了他了,连着两、三次看见她不同于外表的行径,他知道她有脆弱的一面,知道她有一副好心肠。 “噢!”她撇了撇嘴,眼神避开他的注视。 他干么那样看她?八成是在笑她,觉得她跟动物说话很幼稚很蠢吧? “你要养牠吗?”他望向她怀中小心抱着的小描咪。 “不然咧?难道放着让牠自生自灭吗?”她低头看着小到几乎没有重量的猫咪,嘴里虽然说得有点无奈,动作和眼神却是充满怜惘疼惜的。 就算不养牠,也会照顾到牠健康后再送去收容所……她蓦地眼神一黯,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初遍体鳞伤的自己,却遭到父母亲的遗弃驱赶,不在乎她正需要抚慰与温暖,只是给她一笔钱,任她自生自灭。 人对于流浪动物都有怜悯之心了,为什么他们对于自己的骨肉能那样狠心绝情? 她若有所思的盯着小猫瞧,申中澈也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瞧。 她虽然留着极短的发型,打扮中性,看起来一副不好惹的狠样,但她的五官其实很美,清瘦的身材也很有料,心肠比谁都柔软。 这样的她,令他好奇、令他欣赏,也令他心动了……是的,他确认了内心奇异的感觉就是心动! 当她神情温柔、目光专注时,那吸引人的魅力完全是无庸置疑的。而且,也就因为她的笑容极少,温柔稀有,所以每每看见,他的心弦总是受到撩拨。 他忽然有种渴望,想要拥有她专属的温柔与微笑,想要她清冷的目光掺进对他的热度…… 小猫的叫声唤回他们远扬的神思。 “牠看起来需要去一趟医院。”申中澈率先开口。 “我知道。”是他拖延了她的时间。 “我的车子就停在这里,我送你们去兽医院吧。”他指向路旁一辆白得发亮的bmw。 “不用了,我到店里跟朋友借车……”她拒绝的话都还没说完,臂弯就被他握住,直接拉往他的车。 “眼前就有现成的车和司机可用,干么还要多此一举?”趁她抱着小猫不敢拉扯挣扎,他动作迅速的打开车门。 “我说不用了。”她皱着眉头拒绝,像是他车里藏了只妖怪。 “我也是发现小猫的人,虽然是你要收养,但好歹也让我出点力吧!”他说得很诚恳,让她没有理由拒绝。 莫虹渊那双清亮的眸子横睇着他。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似乎对她的事情热心过头了! 难道他不能安分的当他的客人就好吗?非要越界跟她有交集才行? 但是,即使她排斥他的接近,似乎也不该剥夺他做好事的权利。 “好吧,要去就快点,没什么时间了。”她悻悻然的撇嘴,弯身坐进副驾驶座里。 申中澈替她关车门,嘴角不住上扬。 能让她坐上他的车,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吧? 依他观察,她应该是属于细火慢炖的类型,只要一步步来,总能突破她心防,走进她心中的。 他期待有那么一天! ☆☆☆ 申中澈和莫虹渊在一般的打烊时间前,才抵达一家颇具规模的兽医院,让医生为小猫做一连串的检查与诊疗。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后,断定小猫只有两、三个月大,不知流浪多久,太过虚弱,状况不怎么理想,所以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以免新手饲主照顾不来。 他们向医生询问如何饲养猫咪、该准备哪些用品,以及大概的习性和可能发生的问题,莫虹渊还认真的抄写在纸上,详细得就像学生在做笔记。 离开前,她不放心的再到留置小猫的笼子前察看。 “嘿,你要乖乖的哦,医生叔叔会先照顾你……”她伸出手指触摸小描的背,轻声诱哄。“我明天再来看你,要赶快健康起来呀……” 怕别人听见,她说得很小声,没想到方才还在用品区浏览的申中澈,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她身后,再一次偷听到她和小猫的秘密谈话。 “真不公平!”他冷不防冒出一句,吓了她一跳。 莫虹渊转过头来瞪他。什么公不公平? “你对人怎么没有像对描那样轻声细语?”他怨声抗议。 她毫不犹豫地说:“因为小动物的心灵是单纯澄净的,不像人类那么复杂。”对小动物,你多爱牠,牠就多爱你,甚至更爱你;而人呢?她不予置评! “你似乎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他很无辜地应。 “全打翻不是比较干脆省事?”医院准备打烊了,她往外走。 “话不是这么说。”他想纠正她偏激的想法。 “你不是我,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所以不要说服我。”她霍地竖起尖刺。一个搞不清状况的人,还想跟她争辩什么? 更奇怪的是,她跟他说那么多干么? 这男人,真有扰乱人心的本事!不知不觉就被影响了。 “不说服你,我怎么争取得到机会?”他首次透露出心意。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的脚步在医院门口停下,又冷冷看他。 他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怪胎?她自觉对他态度不友善,不是冷淡就是尖锐,这么做为的就是吓退试图接近她的人,但是他为什么还没打退堂鼓? 她很怀疑,她现在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怎么还会对她有意思? 男人是不是天生犯贱,不好追的才有挑战性? 所以他应该只是觉得新鲜有趣罢了,根本没几分认真! “你没有机会,别白费心机了。”她不留余地的拒绝。不给他机会,也杜绝自己动摇的可能性。 “为什么?”他不意外她的答案,但是他有冒险精神,有达成想望的冲劲。 因为男人薄情的观感已在她心里根深柢固,所以她情愿忍受孤单寂寞,也不要再让别人有机会伤害她的心,就算他看起来不错也一样! 她心里有答案,但不打算跟他多说。 她没好气的随口掰道:“因为我要出家当尼姑啦!”问问问,他是好奇宝宝吗?问题那么多! 申中澈愣住,随即哂然一笑。“混夜店的尼姑?谁相信啊!” 莫虹渊被他这句话给逗笑,又想维持冷酷,才上扬的嘴角硬是被自制力压下,只得抿着唇掩饰笑意,走到马路边扬手招来小黄。 “欸,我送你就好了。”他来不及阻止她,已有出租车慢下速度靠边停。 “不必麻烦了,我自己搭车回店里,再见。”为免他继续自作多情,她决定各走各的,不再啰嗦的坐进出租车里。 啧!说走就走,连开口邀她吃宵夜都来不及……真的有够无情耶! 申中澈扼腕懊恼的叹气。 他想,他应该知道她不给机会的原因——因为原本柔软的心,混杂了伤口的结痂与疤痕,为了保护自己免于磨难而长出了厚厚的茧,所以不论是好的、坏的,一律阻挡在外,排斥到底对吧? 不要紧,那就由他来为她的心去角质吧! 第四章 隔天,因为担心小猫的状况,莫虹渊特地在上班前开车来兽医院探视,才走向柜台准备询问,就瞥见诊疗区站了个熟悉的身影,正当她愕然发愣时,他也瞧见了她! “来看小猫哦?”申中澈咧出一口白牙,遇见她,他笑得很灿烂。 太突然,莫虹渊蓦地感到心口一悸。 啧,干么笑得那么开心,又不是很熟!她赶紧忽略异样感受,努力嫌弃。 “嗯,难不成我来这儿看病吗?”对于老是碰上他,她实在很困扰,原本的平静受到影响,想要维持平心静气变得不容易。 “欸?原来你这么有幽默感啊!”申中澈一副对中统一发票的惊喜模样。 她受不了的瞥他一眼。 奇怪了,他怎么有源源不绝的热情来面对她的冷脸和冷言冷语呢? “医生,我想请问牠现在……”她叫住正要走开的医生。 “我刚刚都问过了!”申中澈勾着微笑抢白,示意让医生离去。“医生,我跟她说明就行了。” 莫虹渊双臂环胸,脚尖不悦的点着地,摆明不满意他的鸡婆。 申中澈根本不把她的态度当一回事,尽责说明:“小猫的问题还是跟昨晚差不多,但是进食后比较有精神了,医生有替牠做体内和体外的除虫,也打了疫苗,所以这两天还不能洗澡,等牠状况稳定了才能洗澡。” 虽然他是个大男人,但他也很有爱心,当然,部分原因也是想藉由小猫搭起他与莫虹渊友谊的桥梁。 莫虹渊点点头,绕到诊疗室内的“病房去”,弯身看着被放在第二排笼子里的小猫。 “牠在睡觉,医生说幼猫很会睡,尤其牠在外面流浪很久,一定都没睡好,所以更需要补眠。”申中澈跟在她身旁,同样弯身看小猫,一边继续解释。 “你……”觉得魔音穿脑,她转过头想揶揄他会不会口渴,没想到他靠得那么近,差一点点就亲到他,吓得她心跳漏了拍,整个人往后一弹。 “你不要靠我那么近啦!”她忘了揶揄,只记得羞恼抗议。 见鬼了,她的心脏跳得好快——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心跳加速过,一时觉得很不适应。 申中澈耸耸肩,被凶得有点无辜,而且她的反应未免太大了吧?活像他身上有传染病似的! 不过,他怎么觉得她好像脸红了?是今天气色比较红润吗?还是因为他的靠近?不对,应该是前者,冷冰冰的她怎么可能单单因为他的靠近而脸红! 他注视着又把注意力放回小猫身上的她,打探地问:“你今天还是休假吗?” “哪有天天休假的!”她头也没回地答。 “那这时间寂寞边界不是已经营业了吗?”他看了看手表,已经五点半了,没休假的话,也该上班了吧? “这时间不是尖峰时段,不需要那么多吧台人员,我七点才上班。”但她通常没事就会提早到,反正到家也只是一个人无聊。 宾果!听到有利的答案,申中澈忍不住窃喜。 “现在距离七点还早,我请你吃饭吧?”他把握时机,提出邀请。 “不要,我不喜欢吃饭。”她想也没想就拒绝。 “那请你吃面?吃饺子?吃西餐?”怕再被打回票,他连珠炮似的提供多种选择。 她差点又被他的反应给逗笑。印象中,他是个挺酷的客人,怎么自从不小心被人家泼到酒后,就开始变了样? “不是吃什么的问题,是我不喜欢让人家猜。”欠人情也是件麻烦的事,她难得耐着性子,好心解释。 可话说回来,她似乎就是欠了他人情耶!大卖场一次,昨晚搭他的车又是一次……麻烦了!欠了人情,好像就不适合太过冷淡了。 莫虹渊突然觉得有点心虚,顿时理不直、气不壮了。 申中澈闻言,立刻有对策。“那各付各的?只要一起吃就好,我知道……” “咦?有人的车被拖吊了……”柜台处突然传来一阵讨论违规停车和拖吊的声浪,让申中澈和莫虹渊同时一顿。 未几,莫虹渊像火烧屁股似的冲出兽医院,想察看自己的休旅车是否还在,没想到原本停车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再望向马路,只见拖吊车已拖着她的车扬长而去! “该死!动作这么快!”心情恶劣,她忍不住啐骂。 申中澈追出来,看到地上的粉笔字。“是你的车吗?” “嗯。”她忿怒的扠着腰在原地来回踱步。 他同情的开口:“你并排……”而且好死不死,她并排的就是他的车。 “这附近找不到车位,我想应该不会逗留太久,而且就离门口不远,可以注意到,怎么知道……”觉得自己对他说太多,她又陡地打住,心里还迁怒到他身上,都是他打从她进来就一直缠着她说话,害她忘了留意自己的车! 可是换个角度想,怪他也不对,是她不该受他影响……她猛皱眉,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她跟他的交集似乎太多了,让他看见,知道的隐私也太多了…… “吊都吊了,懊恼也没用,我载你去拖吊场牵车吧!”申中澈的出声正好打断她差点冒出来的抗拒。 “不用了,我自己……”反射的抗拒在意识到整个包包都在车子里一起被拖走时陡然消失。 完蛋!她摸摸身上所有口袋,脸色顿时青青,额头挂上三条黑线。 她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除了车钥匙以外,什么都没有,想坐车去拖吊场也没钱,想打电话求援也没手机,而且向好友求援,还得在这儿干耗上一阵子,何必舍近求远? 只是开口有点尴尬罢……唉!识时务者为俊杰,脸皮ㄍ1ㄥ厚点,牙一咬就过了吧! “也、也好,那就麻、麻烦你了。”刚刚拒绝得太顺口,现在要请求帮忙反而难为情,害她舌头险些打结,觉得一股热气冲上脑门,不好意思迎视他的眼。 “一点都不麻烦。”他乐意之至,莞尔笑开。 真要命!她羞窘难为情的样子,居然可爱得让人想把她搂入怀里揉一揉、捏一捏! 不过这只能幻想,要是他现在真这么做的话,很有可能被她踹去撞电线杆,不然就是手被折断,他可不想冒这个险。 再一次载送她,让他士气大振,俗话说得好,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然后就有更多更多的发展啦! ☆☆☆ 知道小猫大概何时出院,申中澈提早准备了许多宠物用品,大包小包的带到寂寞边界来展示。 “欢……迎光临。”服务生见状不由得一顿,要不是申中澈是熟面孔,还以为他是来送货的销售员。 申中澈颔首示意,直接走往吧台,自己找了空位,把所有东西摆上台面。 “这是干么?”莫虹渊蹙眉瞪着满桌的东西,他一坐下来,她几乎看不见他了!幸好今天是周一,生意比较清淡些。 “我现在才知道有人养宠物这么讲究……”他拨开东西,探出头跟她讲话,兴致勃勃的介绍各种东西的用途。“这是牠睡觉的地方,这是外出用的笼子,这是猫砂、逗猫棒、玩具、幼猫奶粉、罐头……” 莫虹渊愣了愣,没想到他这么用心,她本来打算明天再去买的,他就已经准备齐全了。 “你去哪儿买的?”她也不掩好奇——拿起来察看、把玩。 “你不知道我们卖场有设一个宠物用品区吗?除了销售,还让顾客寄放宠物,可是专心购物。”他可是有专门的人员替他做详尽的介绍与推荐呢! “之前没养宠物所以没去注意。”她耸了耸肩。琳琅满目的用品让她目不暇给,应该花了不少钱吧?“这些多少?我把钱给你。” 人情是欠下了,总不能再欠他钱!因为再三欠他人情,她已经不太好意思把脸绷得太紧,若再继续占他便宜,她怕到时候不知什么会被他索讨去! “不用了,自己的公司有打折。”他想都没想的拒绝,根本不介意这种事,在为小猫选购的同时,也像在为她选购,当时的那份心情,想来都觉得愉快甜蜜…… “怎么可以不用?”虽然小猫住院的这几天,他们每天都见过面,比起从前是相熟许多,但这并不代表可以占对方便宜。 “可以。只要你以后不要对我那么酷,稍微有点笑容就可以了。”申中澈勾着唇,凝着她,乘机要求。 莫虹渊反射的别开眼,逃避他的视线,免得老是被迷惑。 这男人经常一逮到机会就出其不意的对她放电,起先几次没心理准备,她还真的会被电得暗自心悸心慌,但现在她知道他的企图了,就懂得事先避开了! “我又不是卖笑的,拿笑容抵扣费用。”她没好气的撇嘴,不接受他的贿赂。 “什么卖笑啊?”潘达琳看见满桌东西,也好奇的靠了过来,正好捕捉到奇怪的用词。 “他买了这一堆小猫的用品,还不跟我收钱,叫我对他有点笑容就好。”莫虹渊指了指台上的小山,皮笑肉不笑地说。 潘达琳莞尔的瞥看申中澈。被阿莫扎怕、冻怕了齁?连这种招都使出来了! “收钱伤感情对吧?”她笑睨着他。 “没错,你说得对。”申中澈点头如捣蒜的附和。 “那就送他一张半年期的会员卡,就算是礼尚往来嘛!”潘达琳想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难得有男人无惧于阿莫的冷漠,硬是要和她混熟,甚至好像已经展开追求,再加上申中澈看起来条件很不错,她身为好友,当然要使劲推一把喽! 而半年期会员卡原本是需要购买的,内含两瓶洋酒、半年内特别表演时的优先入场权以及低消对折的优惠,拥有会员卡后,就有助于他日后可以常常来报到,而不需要太伤本。 “嗯……这样也好。”没想到背后用意,莫虹渊点点头接受提议,转身走向与吧台相连的柜台,索取会员卡和资料单,随即再折回来。“喏,填一下,认卡也认人,记得人来卡也要带来。” “那我就不客气喽!”申中澈喜孜孜的收下,像是收到什么许可证或通行证,放佛已经可以更进一步的靠近她。 潘达琳常在交际应酬打公关,果然比较上道,替他要了一个最需要的东西! 在他埋头填写数据时,莫虹渊把台面上的东西收下,放到不碍事的角落,只留下一个手提笼。 “你明天就可以拎着这个去接小猫了,先说好,我也要一起去!”瞥见她拆开外包装,他分神说道,直接表明要当跟班。 “牠已经出院了。”她难得浅浅勾唇。 “嗄?”手顿下,他讶然一怔。 “医生说牠已经很ok了,要提早带走也可以,所以我就直接用纸箱把牠带来了,你现在带这个来刚好。”见他着实关心,她不禁也多说了些。 到今天为止,小猫住院已经是第六天,体力恢复、健康恢复,澡也洗了,看起来更加干净可爱,很讨人喜欢。 “那牠现在在哪里?”惊喜让他语调微扬,目光四处找寻小猫踪影。 “凯罗把牠抱进员工休息室玩了。”潘达琳今天穿得美美,怕衣服被爪子勾坏,不敢抱小猫。“阿莫,你去把她抱出来吧!” 莫虹渊向另一位酒保示意,便走出吧台,片刻,她再折回时,手上已多了只可爱的猫咪,身后还有对猫咪爱不释手的俞凯罗。 “抱好哦!牠会乱动,别摔着了!”她也还在习惯怎么抱宠物,特别小心翼翼,叮咛交代。“我们投票取好名字了,牠叫rocker。” “rocker?”申中澈有点手忙脚乱,听到这名字又觉得想笑。寂寞边界有不少音乐人,当那些真正的rocker,看到一只瘦巴巴的蹩脚小猫也叫rocker,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莫虹渊抿唇,挑眉耸肩,像是取这名字并不完全是她的主意。 “叫起来还满顺口的。”他要合群,所以从善如流。“离开医院,牠好像活泼多了。” “这是一定的吧,在医院里怕都怕死了。”天生无胆的俞凯罗心有所感地讲,像她光是听到吃药就退避三舍了,更何况住在医院里。 “我看连小猫的胆子可能都比你大。”潘达琳调侃揶揄。 她们在一旁抬杠,申中澈专心逗弄小猫。 他一手抱着小猫,一手用食指跟猫爪打架,偷袭瘙痒,俊脸洋溢笑容,流露赤子之心。 莫虹渊则不自觉的看着那一人一猫,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拉抬。 这样的男人是温柔的、可爱的吧?虽然用温柔可爱形容一个男人似乎不太恰当,但她此时此刻真的这么觉得。 这阵子,他为了小猫尽心尽力,而且不管她态度怎么冷淡,连再三接受他的帮助也没改变,但他都没有计较,一直维持笑容…… 她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好对象,但可以确定他是个不错的人,只可惜,她并不想谈感情。 “啊……”申中澈忽然低呼,一脸错愕。 “怎么了?”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rocker……好像尿尿了!”他摸摸湿掉的polo衫,又闻了闻,俊脸立即成了苦瓜脸——猫的鸟臊味……恶!这辈子第一次闻到! 闻言,她们不禁呆了一呆,面面相觑,须臾,爆出一串大笑。 苦主没好气的瞪着幸灾乐祸的她们。 啧啧,真没有同情心!笑也笑小声一点嘛!像阿莫,就笑得含蓄多了…… 欸?!她笑了! 目光朝莫虹渊挪去,申中澈忘了被尿湿衣服的懊恼和嫌恶,被她的笑容眩惑了。 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看得到牙齿的笑,而不只是似笑非笑的淡淡勾着唇! “看我遭殃,你居然可以这么开心?”他苦笑。 “没错……”莫虹渊还大剌剌的承认,根本不跟他客气。“谁教你一直对牠搔痒,牠受不了当然就撒尿了。”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先制止我?”早知道可能会这样,还不先告诉他! “因为我是黑心鬼啊。”她把小猫抱走,给了他一记皮皮的挑衅笑容。 她首次露出那样顽皮的神情,申中澈也不禁感到莞尔。 如果被小猫撒泡尿,就可以博取她真心的笑容、俏皮的反应,那他也心甘情愿了啦! 就照这样继续保持下去吧,一天一点的改变、一天一点的进步,日积月累,他相信总有一天,她清冷的眸底会慢慢漾满对他的温柔,霜冻的心也会渐渐弥漫对他的爱恋。 第五章 时光匆匆,转眼就过了两个多月,申中澈没有被莫虹渊的冷淡击退,相反的,她对他的吸引力在这段时间里持续发酵,所以他仍坚持着对她的心意,继续在奋战当中。 除了到外地分店视察,他几乎天天到寂寞边界报到,关心、殷勤、邀约都没少,但他还是没有打动她。 不过,稍稍的进展还是有啦,至少她对他说话的次数和字数比较增加了,冷淡的程度也降低不少,但也仅仅如此,再多就没有了! 所以目前他的追求算是陷入瓶颈,一直想突破,却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原地踏步。 然而,期望自己的诚意日积月累可以打动她的同时,他对她的喜欢也日积月累,不能停止了! 愈是看着她的冷漠淡然,愈是发现她的寂寞脆弱,他就愈想温暖她、呵护她。那股自心底涌出的渴望,强烈又无处可抒发,已鼓胀得令他心口发疼。 该怎么办呢?不能停止,也只能硬着头皮,勇往直前了!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月圆人团圆的日子,申中澈的家人都在美国,没人可团圆,不过卖场员工倒是已计划好在打烊后办一场烤肉大会,他这个台湾区的最高领导人,当然得露露面。 不过现在距离打烊后的同欢晚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当然是把握时间到寂寞边界晃晃,哪怕只是半小时也好,和莫虹渊讲讲话、见过面,才不会觉得很空虚。 “你今天没有节目吗?”忙到一个段落,莫虹渊总算在工作台前站定,有空开口探问。 他噙着微笑答道:“有啊。”这也是进展之一,她终于会对他产生问题跟好奇了! 不知为什么,听到他另有安排,她心里涩涩闷闷的,洗水果的动作慢了下来。 “有你还来干么?”口气微妙的变差了。 “时间还没到,就先过来喽。”因为她冷言冷语冷脸惯了,所以他还没察觉异样。 “什么样的节目?也是烤肉吗?”虽然是探问,她还是摆出一副只是随口问一下、一点都不在乎的酷样。 “是啊,员工们提议打烊后要在卖场外围的空地烤肉。”他晃了晃酒杯,冰块敲撞出清脆声响。 原来是公司的聚会啊!她心里闷闷的感觉奇异的消散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中秋节好像就一定要烤肉才是过节。”莫虹渊有点嘲讽的勾着嘴角。 她最不喜欢过节了,那些热闹幸福的节日反而更加突显她的孤单寂寞。 情人过的情人节、圣诞节,她只想到过去那段害惨了她的情伤;家人过的春节、元宵、中秋,会令她想起自小就疏离的父亲,以及懦弱怕事、爱情至上的母亲! 幸好她还有工作,可以让自己忙碌,转移心思。 “我刚进来时有看一下,你们店里准备的烤肉好像弄得很丰富。”他思忖着要开口邀请她。 “那是免费招待客人的,你去吃啊!”她直觉地说。 “你应该也还没吃吧?跟我一起去如何?”他目光炯炯的瞅着她,眼底盛着期待。 “你自己去啦!”她瞥了他一眼,拒绝似乎成了习惯。 “我自己去会害羞……”他掰理由说服她。 莫虹渊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一个大男人居然这样说? “你少来了,脸皮跟铜墙铁壁一样厚,还会害羞?” “真的啦!跟我一起去嘛!”他诞着笑脸努力游说。 “不行,吧台很忙,我走不开。”她低头沥干柠檬,准备拿出水果刀来切片备用。 “阿莫,现在比较不忙,吧台我看着就够了,你先去吃些烤肉吧!”另一名酒保凑过来接手,不小心扯到她的后腿。 哇咧……莫虹渊皮笑肉不笑的瞥看同事,眼角抽搐。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她借口很忙时,冒出来说不忙! “哈哈,人家明明说现在比较不忙了,你没理由再拒绝了吧?”申中澈得逞的咧出一口白牙。 “可是……”莫虹渊有点不自在。 “欸,你们怎么还没出去吃烤肉?”潘达琳见申中澈来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去吃烤肉,心想一定是阿莫又在ㄍ1ㄥ,于是进到店里来催促。 申中澈悄悄向潘达琳使了使求助的眼色。 “阿莫,你跟申先生一起出去嘛!不然他一个人没伴多无趣。”帮忙游说的潘达琳直接进到吧台逮人,比较有效率。 经过这两个多月来的观察,她发现他是真的很有诚意在追阿莫,否则不会踢了无数次铁板、碰了无数次钉子,依然像刀枪不入的超人一样打死不退!所以她们真的很希望阿莫能打开心房,尝试新的感情,得到真正的快乐。 “欸……”莫虹渊的抗议被音乐声淹没,一出吧台,便被申中澈拉住,再也无法拒绝。 这种明显送作堆的感觉……真的好不习惯啊! 还有,他怎么可以乘机就牵住她的手? 她想挣脱,却发现他的手好大,将她的手牢牢紧握,连可以扭动的缝隙都没有!不想冒骨折的危险,她也只能乖乖就范了。 不过,她现在心跳加速是怎么回事?才牵个手,心里就小鹿乱撞,未免也太逊了吧? 难道,她真的已经被他打动? 她扪心自问,浮现的答案让她心惊…… ☆☆☆ 寂寞边界是占地百余坪的三角店面,店面外围设置了固定的休闲木椅,烤肉炉具则架在近门口的步道上,派了两名员工负责烧烤,供客人自由取用。 申中澈和莫虹渊端着刚刚去取来的食物,选择没有烤肉炉的另一边最角落坐下,前者是想静静跟心上人相处,后者则是怕和申中澈走近被别人看见、当作玩笑调侃时,会羞窘尴尬的不知如何面对响应。 申中澈抬头望着天空,微笑道:“我记得来的时候还看不到月亮,现在却看得到了。” “今天天气不太好,云层比较厚。”莫虹渊也随他瞥看一眼,旋即敛回视线叉起香菇开动。 “中文是不是有句话叫做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不耻下问。高中就随家人到美国去,他的中文虽然不差,特殊词句还是得查问一下。 “没错。”她点了点头。在平时的交谈里,他总不会吝啬告诉她关于他自己的事。 “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申中澈突然有感而发,侧过头定定凝视着她。 莫虹渊没有迎视他的目光,但浑身细胞顿时全部绷紧,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缓缓的咽下嘴里东西。 “听不懂。”她装傻不面对。 他已经习惯捕捉她细微的表情和反应,知道她其实很清楚他指的是什么,但她的逃避,让他感到很挫败,忽然觉得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你觉得我应该再追求你多久才放弃?”他正色问。 莫虹渊陡地心口一窒。 奇怪,为什么听到他要放弃了,她心里会觉得那么不舒服? “你本来就不应该追求我,我根本就不想要让一个男人来扰乱我单纯的生活。”与冒险改变相较,她情愿选择漠视内心感受,所以不承认自己已有那么一咪咪的在乎。 “我这么让你讨厌吗?”他问得很忐忑。 就图个痛快好了,她若真说讨厌他,那他真的要鸣金收兵,回家疗伤了。 “你认为我会跟一个讨厌的人坐在这里吃烤肉?”她没有正面回答,但还是维持一贯很酷的作风。 意思是她并不讨厌他喽?申中澈总算有小小安慰的感觉。 既然问题不在他身上,那就是她的关系了!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他打算今天问个究竟,看看是不是需要改变作战策略。 她斜睨着他,眼色很冷,像是被戳中了伤处,就要勃然大怒。 “我会问你,不是喜欢打探你隐私,而是……就算失败,也得知道理由吧?”他诱哄她说出症结。 她还是抿着唇看他。 他的要求合情合理,毕竟不明不白的被判死刑是会死不暝目的,可是,她一时不知如何启齿。 申中澈很有耐心的回看着她,进行着一场沉默的比赛。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像是要穿透她似的,让莫虹渊心悸不已。 他总是这样深深的注视她,不然就是对着她笑得那样温柔,仿佛无限包容着她的态度和言语…… 凭良心讲,如果她一开始对他的冷漠是自然习惯,那么现在已经变成是伪装掩饰了。 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说对他这段日子以来的追求无动于衷,那是骗人的!只不过她情愿寂寞、宁可孤单,也不要再让自己的心暴露在任何危险之中,所以即使清楚他是个很不错的对象,她也没有勇气改变,也因此始终维持着冷冷的态度。 既然没有勇气改变,那就不该再耽误人家了对吧? 干脆就告诉他吧,反正那次在卖场的意外,他也知道了大概了,今天就明白告诉他,让他打消念头,别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因为我在感情的路上栽过一个大跟斗。”她黯下眸色,垂首拨弄着盘里的食物。 “是上次在卖场遇到的那对夫妻?”他立刻作了联想。“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你是会当第三者的人。” 以他这些日子的观察,莫虹渊是绝对不屑做那种事的。她如果真那么滥情,就不可能到现在还不接受他! 听到他的信任,莫虹渊淡淡的勾起嘴角,很欣慰还有达琳和凯罗以外的人,无条件的相信她。 “我和他是因为公务认识的,几次公事上的联系之后,他开始大献殷勤追求我,直到我接受他,两人展开交往,他始终隐瞒已婚的身分。他对我很好,给我承诺,甚至让我天真的以为他会娶我,没想到……”回想起当时情况,真是天大的讽刺,她忍不住嗤笑摇头。 听她亲口叙述,见到她嗤笑的表情,申中澈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握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静待她继续。 “有一天,忽然有个女人冲到办公室来,不由分说就赏我一巴掌,揪住我的头发痛骂,还把征信社偷拍到我和他的亲密照片,洒遍整个部门,当时我才赫然顿悟,毫无保留爱着的那个男人,竟是别人的丈夫。”她说话的语调很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 申中澈听到这里,已是眉头深锁,为她异常的冷静而心疼。 “那女人难道不知道是自己老公的错?” 他可以理解那女人遭到背叛的气愤伤心,但事情总该分是非对错,不该莫名其妙动手,算起来,阿莫也是受害者。 “那家伙东窗事发就全都推到我身上,说是我去勾引他的。”她目光若有所思的直视着前方。 他忍不住啐了声。敢做不敢当,真是个没种的男人! “我还差点被告妨碍家庭、通奸。”讲到这个,她不由得愤怒的咬牙,不再一副波澜不兴的表情。 申中澈听了,觉得胸口仿佛闷了一股怨气,超想亲手把那伤了她的家伙给狠狠教训一顿! 谈个恋爱却变得如此不堪,难怪她会对感情避如蛇蝎了。 “事情都过去了,你应该走出来,如果继续被影响,就太不值得了。”他安慰鼓励她。 “如果你以为只是这样,那就错了!”莫虹渊陷进了过去沈痛的记忆中,没把他的安慰听进耳里。“我是个私生女,没有家族地位,这种消息迅速传到了我父亲的耳里,回到家又是被赏了一巴掌,宣布跟我断绝关系,然后用一笔钱把我赶出家里,连我的亲生妈妈也没为我说话……” 不会吧?天煞孤星吗?怎么会这么惨? 申中澈愕然得一脸呆滞。 “公司里的同事全都对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家里也容不下我,当时我几乎无处可去,抬不起头来做人,幸好有达琳和凯罗这两个好朋友陪着我度过那段低潮期,然后藉由筹备这间店转移我的注意力。”想到两位体贴的好朋友,莫虹渊寒冷的心终于稍稍回温。 他可以想象她当时有多万念俱灰,脆弱一点的人说不定就寻短见去了……很庆幸她熬了过来,他也才能遇到她!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对她的怜惜与不舍、以及浓浓的爱意在胸臆间席卷翻涌着,一股冲动驱使他搁下手中杂物,张开双臂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莫虹渊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怔住了,他的拥抱很有力量,他的体温非常温暖,他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 在这一瞬间,她心底高筑的围墙像是完全隐形不见,只剩赤裸裸、柔软脆弱的心…… 她赫然惊觉这刻的自己竟毫无防备,猛然推开他。 “你干什么?!”她愠怒的低斥,不知气的是他,还是自己。 申中澈被她激烈的反应吓到了,稳住身子,怔怔的愕视着她。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很心疼、很难过,刚刚那个拥抱,不是占便宜或吃豆腐,纯粹是想要给你一点安慰和力量,让你知道自己并不孤单。”他诚恳解释道。 “不需要。”她拧眉拒绝他的好意。“我现在说出过去的用意,不是要你的同情,而是要你明白,我有前车之鉴,不可能再把感情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你不要白费心机了。” 语落,她起身欲离座。和他靠得太近不是明智之举,稍稍不留意,心就会被他入侵,她需要更大的意志力才能抗拒得了他…… 见她就要不悦的离去,申中澈眼捷手快的拉住她。 “你这是因噎废食,这样不对。我跟那个男人一点都不同,你怎么能混为一谈?这对我太不公平!”他不禁愤慨起来。 “是你自己硬要来搅和,能要求什么公不公平?”她别过脸,冷冷一盆水,浇熄他的一片热情。 申中澈仰头定定的注视着她,心中浮现羞恼怨怒的感觉。 她真懂得如何伤一个男人的心!而可悲的是,她都已经这样说了,他竟还无法转头就走,还是不想放弃…… 可是不放弃,并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莫虹渊,你真的很狠心!没想到我这段时间付出的心意,在你眼里只是硬搅和!”他松开了她的手,受伤的控诉。 莫虹渊眸光一闪,手腕重获了自由,竟感到一阵空虚失落,看见他怨怼受伤的眼神,她心头掠过歉意。 她并不愿意伤害他……但是先前的教训,让她深到体验到要爱自己,她不想再经历爱情可能的危险,所以只好先自私的伤害他,让他主动撤退,以避免自己动摇,到时又跌得满身伤。 “反正我的立场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你最好马上就放弃,免得像现在还反过来怪我浪费你的时间和心意。”她愈是心软动摇,保护自己的反应就愈是激烈,语调也相对的变得尖锐。“我要先去工作了。” 心情和感觉都太混乱,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去,不想再谈下去。 申中澈看着她的背影,气闷的没有出言挽留。 所有的付出,真的完全都白费了吗? 他不相信…… 第六章 “欢迎光临。” 大门口传来服务人员训练有素的招呼声浪,正在制作调酒的莫虹渊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随即难掩失望的敛回视线,继续机械式的工作。 “阿莫,你在等人吗?”潘达琳和俞凯罗动作一致的托肋坐在吧台一角,唇边噙着玩味的笑容,懒懒的瞥看莫虹渊,异口同声地问道。 莫虹渊吓了一跳,讶异的看向她们。干么吓她啊? “什么时候坐在那儿的?”她怎么都没注意到? 潘达琳莞尔的调侃:“一会儿喽,你心不在焉,都没发现我们。” “阿莫,你好像在等人哦?在等谁呀?”俞凯罗明知故问。 “等什么人?没有啊……”莫虹渊眼色一黯,下意识否认。 “真的没有吗?”俞凯罗抠抠额角,佯装一脸纳闷。“可是怎么一有客人来,你就赶快朝门口看?” 连这小动作都被发现,心事怎么瞒得过她们? 莫虹渊撇了撇嘴,哑口无言,借着手边的工作逃避回答。 “欸,奇怪,好像好几天没见到那位申先生了耶!”潘达琳故意疑惑的提起申中澈。 闻言,莫虹渊手一顿,心口揪了一下。 的确,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了,大概有五天了吧?不对,好像有一星期了……他一定是生气了,所以就不再过来店里。 那天,她把话说得很无情,连她自己说了那些话心里都觉得很难过,更别说是他了。 看来,他应该是决定放弃了,否则不会突然说不来就不来。 没错,这样就对了,别来惹她、别来烦她,她要的就是这种平静,不用担心受怕,不用被没有把握的事情扰得心烦意乱。 可是……为什么事情如了她的意,她心里却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觉得空荡荡的,只剩浓浓的失落盘据在心口…… 俞凯罗见她陷入怔忡,好奇的继续追问:“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能发生什么事?他只不过是客人。”莫虹渊还在嘴硬。 “少来了,是不是你把人家赶走了?”潘达琳美眸斜睨,料准了好友的无情作风。 她抿唇不语,完成手中调酒,让服务生送出。 见她默认了,潘达琳和俞凯罗不禁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息。 “你怎么这样啦?吓走每个追求者,是打算一辈子单身吗?”俞凯罗很同情申中澈。 “喂,小姑独处的人有资格跟我说这个吗?”莫虹渊勾了勾嘴角。“再说,一辈子单身又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无牵无挂。”她自在一套说法,说服别人也说服自己,但现在却没办法说得那么洒脱了! 俞凯罗不服的努了努嘴。“我虽然胆子小,但尝试爱情的勇气还是有的,你啊,好像还不如我哦!” “我不想在爱情这方面逞能。”莫虹渊没有中激将法。 爱情可以是甜美的糖果,也可能是杀人的毒药,一点都不能轻忽。 不想冒险,就干脆拒绝。 “阿莫,我看那申先生对你是认真的,要是错过了,真的很可惜。”潘达琳苦口婆心地劝道。 “是认真的就不会那么容易打退堂鼓了。”莫虹渊这话隐含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埋怨。 她真的很矛盾,既想要他走、又不愿他走,这两股力量在拔河抗衡,拉扯她的心。 “你老是那副铁树永远不开花的样子,还怪人家打退堂鼓?”潘达琳没好气的反驳,为真诚的申中澈打抱不平。“难不成你觉得他是个呆子傻蛋,付出不问收获?你好歹也要有点响应,否则再多的热情也会有枯竭的时候啊!” 阿莫那段灰暗的过去,她们都很清楚,也知道她的心受到了双重的打击与创伤,痊愈的速度很慢,所以如果没有必要,她们都尽可能不主动提及,劝也劝得保守,没有开门见山地讲。 “就是要他打消念头才不回应的。”她有点烦躁地应。“反正他也不来了,不用再讨论了。” “这样你就高兴了吗?”潘达琳气结的横睇她。 俞凯罗被打败的摇头。“你会后悔啦!” 坦白说,阿莫不像以前长发披肩,秀外慧中,她不但剪了超短男生头,还穿了一整排吓人的耳洞,冷色调的妆、中性的打扮,个性冷若冰霜,待人不苟言笑,申中澈还这么煞她,殷勤追求,真的很难得! “你们俩是怎么搞的?收了他的贿赂吗?全都帮他说话?”莫虹渊听她们一人一句的,实在哭笑不得。 “那是因为我们是你的好朋友,我们都希望你能过得好、过得快乐,所以没办法眼睁睁看你错过可能的幸福。”潘达琳坦承心里话。 “对啊对啊。”俞凯罗在一旁点头如捣蒜。谈恋爱的人果然不一样,讲起话来真情流露,比较有说服力。 莫虹渊怔忡了。 把申中澈赶走,真的错了吗? 或许他是可能的幸福,但说不定他也会是可能的伤害啊! 过去被刺伤的痕迹还清晰可见,甚至会转化成恶梦影响着她,如果她真的打开心房接受了他,接踵而来的会是什么,她没有把握。 刚刚达琳问她,这样她就高兴了吗?答案是no,她并不高兴,心里还隐隐有种悲伤的感觉。 可是她已经赶走他了,没有后悔的余地……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啦,只要你愿意把心打开,抛掉过去,现在还不算太迟。”潘达琳见她似乎接受了劝言,重新考虑,鼓励的续道。 “对啊对啊。”俞凯罗还是像啄木鸟一样点着头,忙附和。 “我知道你们的好意啦,但是别给我压力,我会好好想清楚。”好友们无庸置疑的关心让莫虹渊浅浅微笑。 她现在还没办法做什么决定,也不知道会不会太迟,但有一件事她非常确定,那就是—— 她还想再见到他! ☆☆☆ 申中澈消失的第十天,莫虹渊下意识前往他管理的那家知名卖场,心里暗暗期待能像之前那样偶遇。 其实,会员数据里有他留下的手机,但是她拉不下脸打电话给他,毕竟之前是她要他放弃的,这会儿若是又主动打电话给他,根本不知道该讲什么,还是偶遇比较自然。 但偶遇之后要干么?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也没概念。但她就是这么不由自主的来了! 她逛了很久,推车里只有意思意思的两袋东西,目光没放在眼前附近的商品,而是扩大到视线所及之处。 看见卖场员工,好几次她都有一股冲动想上前询问申中澈的行踪和下落,幸好理智歼灭那些冲动,没让自己丢脸。 被好友们一劝,她脑子里浮现他模样的次数增加了,耳朵像出现幻听,老回荡着他温柔含笑的醇厚嗓音,本来已经不平静的心也变得更加紊乱烦躁,心情矛盾复杂又郁闷。 她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相信任何男人,也不可能再对男人产生丝毫的好感,可是,申中澈却像是上天故意派来推倒她心中高筑的厚墙,存心挑战她冰封的情感…… “啊!” 一声惊呼突然传进恍神的莫虹渊耳里,猛然回神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意心不在焉的用推车去撞人屁股! 路人横瞪她一眼,忍不住轻斥:“走路要看路嘛!”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道歉,赶紧离开现场。幸好她不是正在开车,不然就是交通事故了! 还是打道回府吧,再继续瞎晃下去也没意义,遇不到就是遇不到。 她实在是很懊恼,懊恼中秋那晚的不欢而散,懊恼他真的不告而别,也气自己竟被他如此影响…… 就说爱情是麻烦的东西吧,还没开始,就让她这么困扰烦闷了,要是真的相恋同,接踵而来的问题会有多少是可想而知的。 或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让缘分自然逝去,省得她再费心。 毕竟不受控制的心,太危险,还是把持住自己比较好。 反正用不了多久,心悸的感觉就会淡去,她也会恢复成原来的心如止水,至于那些怅然失落…… 她很清楚,时间是有效的良药,沉重的痛苦都会过去了,更何况是才萌芽的情愫。 他现在放弃也好,这证明他并不执着;不冒险对她而言,反而更好。 ☆☆☆ 凌晨三点,寂寞边界打烊时间,客人走光光,员工们各司其职的做着清洁整理的工作。 “阿莫,今天要不要也找个人护送你回家?”正在柜台里结帐的俞凯罗分神关问。 莫虹渊一边洗杯子,一边扬声回答:“还是不用好了,天天要人陪也不是办法。” 很早之前,她就偶尔会觉得被跟踪或监视,但因为只是偶尔,所以她总是过了就算了,可是最近不知为什么,这种奇怪的感觉特别明显,所以闲聊时不禁向好友们提起提起,而她们一听,马上替她征求自愿担任护送工作的男性员工,以保护她的完全。 不过,这种事偶尔一、两次也就算了,经常的话就太麻烦了! “可是,如果真的有坏人怎么办?”俞凯罗停下工作,转过椅子来面对吧台里的她。 “安啦,我有带你们送的防狼喷雾、电击器和哨子。”她洗完最后一个杯子,反盖在沥水盘上。 达琳和凯罗真的很贴心,一听她说好像有人在跟踪,立刻去为她买来这些防身用品,像亲人一样照顾她。 “可是……”俞凯罗秀眉打了个结,如果是她,光吓就吓死了,恐怕连家都不敢回了吧。 “说不定只是我太敏感,事实上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她率性的耸耸肩,擦干双手,弯身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物品。 “还是小心点比较好嘛!”俞凯罗努了努嘴。“你最近还是别走路上下班了,开车好像完全些。” “知道了,小管家婆。”莫虹渊扬起浅笑,穿上外套,背上背包,走向大门。“我吧台ok了,先下班喽!” “要小心啦,掰掰。”她还是不放心的叮咛。 潇洒摆手,莫虹渊走出店门,一阵凉风吹来,她拢拢身上夹克,深深呼吸,挤掉心头那没来由涌上的空虚感。 秋天的空气中总是带着莫名的寂寥与清冷,让人不由自主跟着多愁善感起来…… 她停止无谓的思潮,随即朝小公园方向迈开步伐,可才走没几步,前方路灯下一抹挺拔的身影让她不禁诧异的顿在原地。 “嗨,好久不见了!”申中澈一见到她,扬起开朗笑容,轻快招呼。 莫虹渊的心脏瞬间奔腾起来,强烈而急促的跃动在胸口鼓噪,炯亮的眸定定看着他,一时忘了响应。 他穿着米色风衣、棕色休闲裤,姿态潇洒的斜倚在车门旁,路灯在他身上洒落一圈光晕。 他脸上有胡渣,看起来却神采奕奕。 “很意外吧?吓得说不出话来了?”申中澈莞尔的勾起嘴角,一派从容的朝她走近。 瞧他泰然自若的模样,又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心情的换气和烦扰,一把无名火猛地烧上莫虹渊心头,让她不加修饰的吐出胸口闷气—— “你不是不再来了吗?不声不响的消失,现在又突然出现是怎样?搅乱别人的生活和心情很有趣是不是?”她连珠炮斥责,恼怒的瞪视他,眼潭氲开薄薄迷雾,芳心在胸口急促的震颤。 以为会得到冷响应的申中澈,被她骂得一愣一愣。 乍听之下,她像是很不欢迎再见他来,但又隐约有种感觉,她似乎很介意他的消失…… 难道这阵子的忙碌,带来了什么效果? 在她的瞪视下,他目前无从深究,但这么僵凝的气氛和问话,他应该先想想要怎么以幽默来化解。 “我不是故意消失的,这阵子我被外星人绑架了。”他无奈的摊摊手,跟她开玩笑。 “……”莫虹渊翻白眼。一点都不好笑! 申中澈嘴角僵住,天气凉爽,背脊却滑下一滴冷汗。 “好吧,我知道不好笑。”他自嘲承认。“这半个月我回美国去了,一方面向总公司做例行报告,一方面看看我父母。” 原来是这样……莫虹渊恍然大悟,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所以他并不是放弃了,也所以他忙完还是到寂寞边界来了! 突然再见到他时的惊讶和油然而生的愠恼过去,她发现空荡荡的心口,像是被填满了,有种无法言喻的心情在胸臆间荡漾开来…… 她刚刚做了什么? 劈头就用机关枪式的抱怨轰炸他吗? 真糟,她似乎反应过度了! 之前还告诉自己,他放弃也好,这会儿干么介意成这样?太明显了……他该不会察觉了吧? “你不需要跟我报告。”亡羊补牢,她口是心非的回他一句。 “呵呵……我猜过你会这么回答,所以没告诉你要暂时回美国的事。”他一副猜中她会说什么话、很有成就感的样子。 其实没跟她说,最大的原因是她中秋那晚所说的话让他有点受伤,另一方面则是想,她应该没兴趣知道…… 不过,从她刚刚看见他的激动反应判断,她对他的事,似乎并不是完全没兴趣的。 莫虹渊抿了抿嘴,横瞪他一眼,越过他往前走。 臭家伙!他要是有先说一声的话,她这阵子的心情就不用那么煎熬了。害她以为…… 话说回来,要不是这样刺激,她也不会知道自己在意他的程度,已经远超过自己所想象。 “欸……”申中澈拉住她身后的背包,害她差点倒头栽。 “干么啦?”她没好气的转过头低嚷。 他窘赧地说:“那个……我肚子饿了。” 莫虹渊愣了愣,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我看起来像饭桶吗?肚子饿找我做啥?” 申中澈忍不住笑开。 她是冷面笑匠吗?居然比他还有幽默天分耶! “不是啦,我下了飞机就直接来等你了,而且我在台湾没有这么晚出门过,不知道这时间还有什么可以吃。”他据实解释。 下了飞机直接来?她打量了下他。 难怪他脸上冒出了胡渣,穿着风衣,一副从哪儿赶来、风尘仆仆的样子! 想到他搭了那么久的飞机,一抵达就来这儿,她的心淌过一阵暖流,没办法再对他板起脸孔。 “要吃清粥小菜还是豆浆油条?”她态度软化,口气转好。 “清粥小菜。”申中澈绽开灿烂笑脸做选择,立即回身打开车门,欣喜的她上车。 第七章 申中澈笑容满面的端着菜走向已先找了座位的莫虹渊,其实长途飞行和时差已造成他的疲累,但能够和她一起吃宵夜,他心情很亢奋。 莫虹渊瞧他那副喜孜孜的模样,就差没有像小孩子一样边跳边走,她忍不住莞尔好奇。 她拆了两双筷子,磨掉屑屑,一边不经意地问:“有什么好事吗?看你合不拢嘴的。” “有啊。”他搁下托盘,把小菜和地瓜粥摆上桌,张罗得很开心。“认识这么久、追求这么久,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在外头用餐哩!”没想到出国一趟,会有这样的转变,真是值得庆祝! 知道他是为这种小事而高兴,她突然不知该怎么回答,也不太狠得下心泼他冷水。 “因为我刚好也觉得有点饿,才跟你一起来的。”当成顺便比较自在。她把筷子递给他,动作自然,像是已经做过千百次一样。 “那你以后可不可以觉得有点饿的时候,就找我一起?”就算是顺便也无所谓,只期望她想起他的机率高一些。 “再说吧。”她没有下面回答,兀自开动。 没有直接被拒绝,对申中澈来说已经是很大的鼓舞了。 照理说,她如果不要的话,绝对会不留情的说no,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已经代表无限可能。 “这菜脯蛋看起来很好吃,青菜也炒得很青脆。”他先替她挟菜,自己才开始用餐。 莫虹渊顿了一顿,感受他自然的关心举动,默默接受了。 申中澈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心情佳、胃口好,唏哩呼噜就扒完一碗粥,又要去餐台买一碗。 “欸,我想吃那种红红甜甜的……”莫虹渊抬头叫住他,本来想加菜,却敏感的察觉到似乎有一道视线投射而来,她蓦地转头,环顾四周,但周围的客人用餐的用餐、交谈的交谈,根本没有人在看她。 申中澈纳闷的循着她的视线张望,不晓得她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停止,是在看什么? “在找什么吗?” “没有。”她摇摇头,尽管感觉不对,但没有实际证据,所以索性不提了。“你帮我买一点红红甜甜的那种酱菜。” “小的遵命。”他俏皮的装出小喽啰为首领效力的模样,动作勤快迅速,不一会儿就折回原位。 “那个……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她低垂着头,视线停留在自己的碗里,尴尬困窘的开口。 申中澈不由得紧张起来。向来都是他有话跟她说,而她对他无话可说,现在听她这样讲,他完全是剉在等,突然觉得消化不良。 他硬着头皮,忐忑接口:“没关系,你有话就说。”该不会是要用比上次更冷血无情的话逼退他吧? 她搁下筷子和碗,神态认真。“中秋节那天,我说的话如果让你觉得受伤难过,我很抱歉。” 除了对达琳和凯罗两位好朋友,她几乎没有这样低姿态过,一时之间有点不自在,赧然的红云悄悄飞上她白晳的脸颊。 欸?他有没有听错?她不但知道他的心情,居然还道歉?申中澈着实是受宠若惊。 “当下是难过没错,不过,在美国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冷静的重新想过,所以我决定不生你的气。”他绽开爽朗笑容,让人看了心情也跟着愉快。 “是喔,谢谢你大人有大理。”听那一副赦免她罪行的口气,莫虹渊调侃的回应。 “谢我倒是不必了,接受我比较实在。”他意有所指的朝她“使目尾”。 莫虹渊瞪他,忍住抬手戳他眼睛的冲动。 给他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了?居然还敢放电?! 等等,他说接受他? “难道被我那样讲,你还是没打算放弃?”她看见他立刻点头如捣蒜,心里百感交集,既有微微的窃喜,也有浓浓的歉意和深深的感动。“我真怀疑你的毅力和耐性到底是哪儿来的?” “从这儿啊。”他指了指自己厚实的左胸膛。 想到他把她放在结实胸膛里的那颗心上,莫虹渊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悸。 “我不明白……我这么不可爱,态度讨人厌、说话讨人厌……你为什么还……”她很清楚自己给别人的感觉和印象。 “我口味独特嘛!哈哈……”他自我揶揄,随即又一本正经的告白:“因为爱情让我看到了另一面的你。表面上冷漠无情,实际却温柔善良,看起来骄傲尖锐,其实却率真脆弱……我打从心底想对你好,也想要得到你稀有的笑容和温柔——就像你对rocker和走失小孩的那种笑容和温柔。所以即使你已经明确的拒绝了我,我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 莫虹渊想笑嗤他恶心肉麻,想否认他对她的了解,但是,那深情款款的眼睛望得她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到一股电流传导过她的心弦。 原来,在他眼里,看到的并不是她的表面……心底深处那蠢蠢欲动的勇气在此刻死灰复燃,悄悄蔓延。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她敛下眼睫,撇嘴掩饰心动。 “给我机会吧!”他鼓起勇气,冒着手可能被扭掉的危险,覆上她的手背。“我不会逼你马上接受我,但至少不要那么排斥抗拒。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表现给你看,等到你可以信任我、觉得我合格了,再把我升等成正式的男朋友,好不好?” 莫虹渊凝瞅着他,感受到他掌心紧张得冒汗、热情得发烫,她心里头万马奔腾,咚咚作响的声浪伴随着他的告白,在她耳畔翻涌,一波波的电流悸颤,在她四肢百骸流窜。 他的告白诚意十足,对她的尊重和珍惜的心意表露无遗……不知为何,鼻间一阵酸,眼眸泛开淡淡薄雾,她明显察觉到心房那坚硬的外壳已一层层的剥落,那久违的、粉红又柔软的心已赤裸裸重新出现。 “我……没办法保证什么时候才能……”心动的迹象清晰可见,她无法再否认掩饰,但是应允他的口吻胆怯而忐忑。 “我明白,我可以等、我愿意等。”他知道她想说什么,急切的响应,欣喜这情溢于言表。 他能了解深刻的伤疤需要时间才能痊愈恢复,但只要她不再抗拒,他就有把握和她一起抹去那些不快乐。 “先说好,我对爱情的要求可是很高的。”有过先例,她担心自己的不安会造成问题。 “放心,我绝对经得起考验。”他拍胸脯、挂保证。他这么辛苦追求,怎么可能会让她伤心? 只要等到她敞开心扉,他就会把阳光倾注在她的生命里,到那时,他们都会很幸福的! “那……”因为有点难为情,她说话速度很慢。 “那就表示你答应喽?”他等不及的抢白。 “嗯。”她点点头,嘴角牵起柔和的笑弧。 他开心的握住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捉到唇边,在她手背上烙下一个吻。 她连忙缩手,嗔瞪他一眼,突然要适应刚改变的关系,感觉有点尴尬。 “我可不可以要求一件事?”他涎着笑脸凑近她。 她防备的捂住胸口弹开。“想干么?” 这家伙该不会以为拿到什么许可证了吧? “在这里能干么?”他被她的反应逗笑,有没有这么紧张啊?“我想……摸摸你的头发。” 还没得到允许,他就张开手掌放到她头顶,让那抹过发雕、刺猬般的短发扎刺他的掌心,然后有趣的笑开。 “这什么要求啊?无聊!”她笑嗤。 “你都不知道,每次坐在吧台边,看你在我面前低头工作,我就忍不住手痒想摸摸看你的头发,可是碍于你手上的水果刀,我只好作罢。”得偿所愿,他笑得很满意。 “现在没有水果刀,但竹筷子也能当武器。”她故意耍狠地讲。 “现在不怕了,因为我已经是准男友候选人。”申中澈不忘宣扬已经晋级的身分。 莫虹渊笑睨他一眼,没有否决他的说法;刁难他这么久,就让他继续开心下去好了。 她重新举筷,继续把剩下的食物解决,任他在她的头发上作怪。 聊那么久,粥都凉了,可吃在嘴里,心却好暖好暖…… 其实,说要审核、观察只是一个退路,平心而论,他这些日子的表现,已经够有诚意了。 她想,有他陪伴,或许会真的很不赖。再爱上一个人,或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之前,是她太过害怕而自我设限了。 这一次,她有预感,这个选择应该不会错! ☆☆☆ “申先生,终于见到你了!你前阵子是躲到哪儿去了?”潘达琳看见睽违了大半个月的申中澈出现在店门口,忍不住惊喜的迎上前来。 “回了趟美国。”斯文俊朗的脸庞扬起笑意,申中澈目光搜寻着吧台里的那抹冷艳身影。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潘达琳微微朝他靠近,压低了嗓音。“你打退堂鼓了呢! 申中澈哂然,看来,阿莫还没把几天前所做的决定告诉好友。 也对,依她的个性,的确不会主动提及,不过他可不同,他乐得想昭告天下,冰山美人终于愿意打开心门,试着接受他。 “已经有进展了,怎么可以打退堂鼓?”他留下充满想象的话,朝吧台的老位子走去。 欸?有进展? 潘达琳呆在原地,愣愣的看见申中澈身后藏了一朵红玫瑰,笑咪咪的落坐,等着阿莫来招呼。 怪了,她记得之前劝阿莫时,状况不妙,像是已经gameover,申中澈也到今天才现身,什么时候有进展的? 难道……在今天之前,就有过什么变化,而阿莫没跟她们提? 就在此时,她看见阿莫走向申中澈,向来冷淡的眼神似乎不再那样没有温暖,好像已经有什么不同了……呵呵,好啊,有好消息还想暗杠,她就不动声色,偷偷瞧个清楚。 “送你的。”申中澈突然向莫虹渊献出藏在身后的红玫瑰。 莫虹渊淡淡看着阻挡她视线的鲜艳花朵,眸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光芒,但抬起头后,表情却是波澜不兴。 “谢谢。”她收下。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但我想要象征爱情,应该就要选择玫瑰。”清锐目光凝看着她脸上神情的变化,这女人太会口是心非、隐藏自己,从今以后,他要更细心的观察她、了解她。 “不用送我花,几天就枯了,我不太喜欢。”她嘴里嫌弃着,可还没为他送上酒和酒杯,就先为玫瑰找来空酒瓶住下。 申中澈察觉了,嘴角悄悄勾起。“看着心情也好啊。” “不是一朵花心情就会好。”清出一个空位放好花,她着手准备他寄放在店里的酒,以及酒杯、冰块等物品。 “那看见我心情应该就会好吧?”申中澈咧出一口白牙,练厚脸皮,涎着笑问道。 莫虹渊懒懒瞥看他,差点笑出来,还好意志力控制着嘴角。 “你想太多了,并、不、会好吗?”但话一说完,他垮下嘴角的表情还是害她破功。 “看吧,不就笑了。”能让她笑,他很有成就感,凝睇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惜的疼宠。 莫虹渊斜睇向他,把笑容抿住,端上所有东西。 没办法,爱情有魔力,会让人变得温柔,发不了脾气、板不起面孔,让人想关怀、会担心,再冷淡刚毅的表情也会忍不住微笑。 她替他挟冰块放进怀里,随口问:“你吃过晚餐了吗?” “还没。”他照实讲,才刚说完,面前的东西立刻咻咻咻的消失,不禁一脸呆愣的望向莫虹渊。 “没吃饭还喝酒?”她抛出一本menu。“先点东西吃吧。” 申中澈拿起menu,笑得眉眼弯弯,故意很三八的瞅着她。 莫虹渊被他看得背脊一阵寒。“叫你点东西,干么对着我笑得那么贼?” “你这种是关心我吗?”他迅速搧动眼睫,嘴角快要咧到耳朵了。 她一怔,一股热气陡地往脸上冲,幸好昏暗的灯光掩饰了热潮衍生的红晕。一定要这么恶心的讲出来吗? “你说是就是吧。”承认就如他的意了,她偏偏答得模棱两可。 “那就是了。”他一脸幸福的打开menu。 如果是之前,她才不会管他死活咧,哪里会这么细心体贴得注意到这种小事! “咦……我好像闻到不寻常的气息哦!”潘达琳耐不住兴奋与好奇,终于还是凑了过来。 “你不是感冒鼻塞吗?”好友明显要调侃的意图,让莫虹渊先一步吐槽。 “突然好了咩。”潘达琳在申中澈旁边落坐,打量的视线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瞧着,旋即用手肘碰了申中澈一下。“欸,你是不是成功打动我们阿莫了?” 申中澈喜孜孜的点头,莫虹渊忙不迭否认。 “还没有,他还在观察期间。”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着。 潘达琳抿着笑,没戳破。 阿莫这个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么进入观察期的名目,根本就是她动心的掩饰。 “是啦,她答应要给我表现的机会。”申中澈的话是说给潘达琳听,但眼睛看着的是莫虹渊。 “好耶!那你可要好好表现哦!”潘达琳开心的拊掌,为好友终于打开心房而高兴。“对了,眼前就有一个可以表现的大好机会。” “是什么?”申中澈眼睛一亮,正愁不知要如何好好表现。 “阿莫最近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她,我们打烊时间太晚了,她一个人很危险,你刚好可以担任护花使者。”潘达琳也记挂着莫虹渊这件事。 “达琳!”莫虹渊皱起眉心,低呼制止。 “有这种事?”申中澈同时讶问。 潘达琳根本不把莫虹渊的制止当一回事,继续说道:“有啊,之前就有过,但最近这次比较明显。” “你怎么不跟我说?”申中澈问向莫虹渊。 “说不定根本没事,只是我太敏感罢了。”她保守地说。达琳也真是的,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申中澈觉得不能轻忽。她虽然看起来酷酷的,但是实际上很瘦弱,要是真遇到坏人,怕是没什么力量抵抗。“今天起,就由我来送你回家。” “不用啦,三更半夜的怎么送!”莫虹渊摆手兼摇头的拒绝。 “可以的,反正打烊时间我就会到。”他坚持决定。 潘达琳点头附和。“对啦对啦,要追女朋友,接送是最基本的咩!”她没有看走跟,这申中澈果然很不错!真的喜欢阿莫的话,知道她有危险,无论如何也不会推辞。 “他白天还要上班,怎么还能半夜过来?”莫虹渊忧虑的打断潘达琳的起哄附和。 “你别担心,我自己会把时间安排好。”申中澈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诚恳倾吐。“这已经不是表不表现的问题了,而是攸关你的安危,我是自愿这么做的,你不用有压力。” 莫虹渊说不出拒绝的话,感动的心情在胸臆间充斥。 他说不是为了表现而来保护她,而是因为她的安危…… 其实,她不是不怕,而是不愿意太麻烦别人,可他的态度就像这是他的责任、他应该这么做。 知道有人对自己如此的珍视宠爱,这种感觉……很温暖! 或许,她的戒心不应该那么重,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像韩文迪一样可恶,而她也不是永远都这么带塞,注定要遇人不淑! 他,几乎是零缺点,而她,却是缺点多多,他能图她什么、骗她什么呢? 如果,他是真心对她好,却只能得到她保留的对待,那岂不是太委屈、太无辜了吗? 不自觉为他叫屈的她,似乎也不自觉的开窍了…… 第八章 生活里多了一个人,看似改变不大,但在许多小地方已经有所不同,独来独往惯了的莫虹渊,还在努力适应中。 拉近距离后,申中澈已经无所顾忌,虽然还没有正牌男朋友的福利,但关心照顾无微不至,不只是为了表现,而是发自于内心。 对于持续融化莫虹渊,他很有信心,尤其这一个月以来,她的响应已愈来愈好,这对他无疑是最大的鼓励和安慰。 这天假日,申中澈近中午起床,心里还在盘算着要怎么利用下午莫虹渊还没上班的时间,好做些安排,电话铃声就已响起。 “喂,申中澈吗?”很冷静的声调,他一听就认出是莫虹渊。 “阿莫?妳怎么会打来?”他很意外,向来都是他打给她,她从来没有主动来电! “我想出去走走,你要一起吗?”或者是今天心情好,也或者是其他不知名的原因,她今天休假,打算安排休闲时间时,不知不觉就想起他了。 “要要要,当然要了。”申中澈喜出望外的连声应道,乐得像是捡到天上掉下的礼物。“妳想去哪儿?” 喔买尬,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阿莫一反往常的主动来电也就算了,没想到还主动约他? 莫虹渊晒然,可以想象他点头如捣蒜的样子和脸上欣喜的表情。 “还没决定,就是想出去走走。”唯一确定的事,就是先要找到他。 只是想出门,就能想到他……这令申中澈感到欣慰极了!这就是他想要的——在她有任何需要或问题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好,那妳再想想,随便去哪我都奉陪到底,我整理好就过来接妳。”他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太感动了,皇天不负苦心人,他对她的用心总算没有白费。 “嗯,待会儿见。”莫虹渊说完即收线,在电话这断轻轻抚摸着蜷睡在身旁的rocker,嘴角不禁向上扬起,神情好温柔。 因为他所给予的关爱,把她周遭的空气和氛围都改变了,使得她也有了奇妙的转变,打从心底温和柔软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婴儿新生、就像是蟒蛇脱皮,仿佛要展开一段崭新人生,而前途无限光明。 他是那么热情且不容拒绝的朝她逼近,她再防备再矜持都变得多余,就算她倔强的没有松口,但爱情闯入心扉已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纵使还没习惯有个人三不五时就要嘘寒问暖、想插手有关她的所有事,但她必须承认,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已经愈来愈稳了。 而她曾经冰封的心,也在融化后发出了一个无法漠视的讯号——她,想要好好爱他。 担任夜间护花使者长达两个月,申中澈乐此不疲,莫虹渊却替他觉得累。 凌晨三点整,莫虹渊步出寂寞边界,毫无意外的看见路灯下那抹昂藏挺拔的身影,她轻勾嘴角,朝他走去。 申中澈扬起大大微笑,自然接过她手中的背包,在她额上轻轻啄吻。“累吗?” “是你比较累吧?”她睇了他一眼。 这两个月来,风雨无阻,从没有一句抱怨,让她打心底感激,臣服在他温柔体贴里,也渐渐习惯了他亲密的小动作。 “我?睡过一觉才来,怎么会累?”他晒然。 她看着他眼窝淡淡的黑影,不舍的感觉在心间流淌而过。“我看你以后不要来接我下班了。” “为什么?”他猛地皱眉。 他该不会做错了什么,让她又想疏远他了吧? “你这样中断睡眠时间,作息都乱掉了,白天精神一定会不好,以后我自己在更小心一点就好了。”她是为了他着想,长期下来,身体会吃不消的。 原来她是顾虑他!申中澈欣慰的松开眉心,嘴角向上拉抬。 她本来一副对什么事都无关紧要的样子,到现在能够为他思虑关心,这样的转变让他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 “我没关系,最近这样也习惯了,没差。”他为她打开车门,绅士风度贯彻始终。 “都快变熊猫了,这么丑,还没差。”她坐进副驾驶座,仰头指向他眼睛,撇嘴嫌弃,认为他硬撑。 “为了妳变熊猫,还嫌!”他不信的照照车窗检视自己。 “所以才要你补充睡眠,好好补回来呀,而且最近那感觉比较少了,应该不会有问题才会……” 莫虹渊还在解释,申中澈却顿住动作,疑惑的看看车窗反射的影像,在连忙转头查看。 “怎么了?”莫虹渊察觉到他的一样。 “我好像看到有人!”申中澈立刻追过去,第六感告诉他,刚刚那一闪而逝的人影,绝对跟阿莫感觉的异样有关。 “中澈,你小心……”莫虹渊也赶紧下车跟上。 “喂!站住!”申中澈手长脚长,在对方想要坐进自己车里逃离之际,挡住车门。“你刚刚在看什么……” 看见对方的脸,让申中澈所有的话都堵在嘴巴里,膛目结舌的呆住。 是女的! 他没有想到是女的,而且还是一名中年妇人,甚至开的是奔驰名车,气质容貌显现出她环境的优渥。 “你快让开!”妇人神情慌张,想要推开他的阻挡。 “这位太太,我刚刚发现妳似乎躲在一旁偷偷观察我和我的朋友,请问……”申中澈困惑不已,开门见山的质问,妇人却反应激烈的反骂他。 “你有毛病啊,谁要偷偷观察你们!”怕被某人发现,她急着要离开。 “如果没有,妳为什么要这么慌张心虚?”申中澈不轻易放过她,急欲揪出一直躲在暗处造成莫虹渊困扰的神秘人。 “就跟你说了没有……”推不开他,妇人记得脸都白了。 “妳在这里做什么?”莫虹渊赶到,瞧见妇人,神色转为冷凝,逸出唇畔的嗓音冷得犹如冰块,气氛瞬间冻结成冰。 原本在争执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怔住,妇人是尴尬困窘,申中澈则是一头雾水。 阿莫问的应该不是他吧?申中澈看看阿莫,又看看妇人,奇怪,她们交会的视线为什么有火花? “渊渊……”唐秀雅低低唤出女儿的小名。 莫虹渊倔强的抿着嘴角,意外看见暌违三年多的母亲,不但没有见到亲人该有的喜悦,当初被遗弃背叛的记忆反而一整个倾泄而出,无法厘清的复杂情绪剧烈冲击着她心口。 “我问妳,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她不愿叫她,冷冷质问。 搞不清楚状况的申中澈呐呐问道:“妳们……认识?”他以为大家都叫她阿莫,没想到还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名。 “你先别多说。”莫虹渊伸手把申中澈拉到自己身边,这小小的动作,无疑透露了已把他当成亲近的人。 “妳跟踪我、监视我?”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不只一次感觉诡异,原来是早就被监视着,她不禁心火烧旺。 “不是的,我只是想看看妳,知道妳过得好不好。”唐秀雅望着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惜与愧疚,三年多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 莫虹渊冷笑,眸底不着痕迹的掠过一抹哀伤。 她最需要关心安慰的时候,她袖手旁观,过了这么久才想到要关心她,未免太迟了! “我不需要虚情假意,离开的时候,不是说过我是好是坏都跟莫家无关了吗?”她愤慨的拒绝她的好意。 “那不是我说的!”唐秀雅红了眼眶,女儿的不谅解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没有联络了。 眼眶红大概是一种会传染的毛病,看见她眼眶红,莫虹渊也莫名的觉得眼眶热热的,不禁膛大了眼,以免水雾不争气的冒出来。 “对,不是妳说的,但妳默许了,眼睁睁的看着我走了。”她怨愤的指控,柔荑紧握,之间陷入了柔软的掌心里,就像此刻揪痛的心。 “渊渊……妈妈没办法……”唐秀雅上前一步,想要碰触她,她却倒退了一大步,排斥的举动相当明显。 “我三年多前就没有妈妈了!”莫虹渊激动嚷出伤害彼此的话,她胸口因翻搅的心情而剧烈起伏着,清亮的大眼也充满怨愤的瞪住她,可是当她看见唐秀雅捂着唇落泪,她并没有痛快的感觉,反而觉得更加难过。 莫虹渊皱眉咬牙,不想再继续失控,于是转身就走。 “渊渊……”唐秀雅心痛的低唤。 申中澈不知所措的来回看着他们,大概知道了这妇人就是莫虹渊的母亲,可这混乱的情况,他暂时插不了手,只得急急忙忙的跟上莫虹渊。 申中澈的车子在莫虹渊住处外停了下来,他忧心的看向副驾驶座的她,自上车到现在都不发一语,只是面无表情、目不转睛的瞪住前方,眼泪不停的从眼眶出来。 他不催促她下车,也没出声打扰她,更没拿面纸帮她擦眼泪,只是心疼的、沉默的陪伴着。给她整理心情的空间。 他知道她想讲就会讲,她只是心情还没平静,不过话说回来,她刚刚真的很激动,在他印象中,她就算生气也是冷着脸,顶多声音扬高一点,连话都不想多讲,可是方才她居然大嚷,气到整个胸口都剧烈起伏。 莫虹渊哭够了,这才转头找面纸擦眼泪,抹鼻涕,也懒得顾什么形象了,反正在爱人面前放肆的流泪,似乎是爱情里的一种特权。 “她是我妈妈。”她冷不防的冒出一句,咬牙切齿得像是非常不甘愿,才这么说。 她曾跟他讲过过去经历的那些事,所以他现在应该能够明白她心情的冲击有多大。 “我晓得。”申中澈立刻响应。 莫虹渊又再度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开口:“你要上来坐坐吗?” 申中澈敏锐瞧见了她眸中的惶然无助。 担任护花使者那么久,她从没有让他去过她家,今天会突然解严,肯定是真的需要有人陪她讲话,他当然义不容辞。 “好啊。” 他们停好车,一起上楼,开门的第一时间,rocker热情迎接主人。 “你先坐一下。”莫虹渊脱下外套,π自往卧房走去。 申中澈在沙发落坐,引诱rocker靠近,抚摸着它。rocker被她养得很好,跟以前瘦不啦叽的垂死模样相较,现在简直是养尊处优的肥仔。 他目光四处浏览,好奇打量她的家。 这间屋子看起来有二十几坪左右,风格和摆设简单利落,而且不失个人风格,跟她的人很像,物品也整理的有条不紊,就跟她负责的吧台一样,随时保持清洁整齐。 换过衣服的莫虹渊走了出来,留长许多的短发让她不再给人那么强烈的叛逆和距离感,柔软的发质就像她内心温柔的原貌,卸去彩妆劲服,像个清秀佳人,纤柔的令人心怜。 “你要喝什么?”她踮脚在厨柜那红酒杯,扬声问他。 “跟妳一样就好。”他走过来帮忙。 “我今天想喝点酒,你早上还要去公司,别跟着我喝比较好。”她考虑到他的状况。 “没关系,我也陪妳喝一点,我自己会节制。”他给她一记安抚的笑容,接过她手中的红酒和酒杯。 想喝酒没人陪,一个人只会愈喝愈闷,而他可舍不得她郁闷想不开。 莫虹渊准备了两盘小点心,两人移师到客厅。 她酒一开,意思意思的倒了半杯给他,接着自己就一口气连灌了两杯。 申中澈傻眼。 “那个……我不会跟妳抢,妳可以喝慢点。”他担心地劝。 她鼓着双颊,横睇向他,才缓缓咽下嘴里漫着果香的酒液。 “之前薄酒才上市,我才搬了两箱回来,不怕你抢。”偶尔,心情烦闷的时候,她需要小酌两倍才比较好入眠。 “妳别喝太猛,我担心妳明天会不舒服。”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才想喝一下,可是宿醉更磨人。 “妳别和太猛,我担心妳明天会不舒服。”她顾不得酒醉的后遗症,只想要麻痹此刻的辛酸与难过。 在没有见到母亲之前,她可以很很绝的说自己没有妈妈——毕竟是妈妈先放弃了她,可是今晚见到了面才知道,对她说这话的同时,自己竟心如刀割。 申中澈看着她落寞哀伤的神情,以及迅速泛红的眼睛心生怜惜,胸口也跟着窒闷了起来。 他坐近她,安慰的揉揉她发顶。 “不舒服妳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他鼓励地说,大掌揽上她的肩。 莫虹渊再喝了一杯,螓首枕上他可靠的肩膀,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对她的态度很不好吧?”她突然开口结束宁静氛围。 “是很不好,但我能理解。”揽着她肩头的手,安抚的紧了一紧。“不过,我知道妳这样对她,妳也很不好受。” 她的心咚的一快,反射的抬头望向他。 他知道?他是除了达琳和凯罗以外,唯一了解她且体谅她的人啊! “没错,我现在的难过,不只是生气、怨怼,还因为自己面对母亲竞得竖起尖刺武装……我们是母女,本来该是最亲的两个人不是吗?为什么她不能像别的母亲一样爱护自己的孩子?现在才冒出来偷看我,这能代表什么?” 她讲得很心酸,眼眶凝聚的雾气已化成泪水,被她强忍着不落下。 莫虹渊忿忿的又倒了杯酒,轻叩他的酒杯,π自咕噜噜的干光。 申中澈举杯浅啜,见酒瓶已空,负责开酒服务。 “也许,她当时虽然懦弱,没有挺妳,但她心里还是很爱妳的。”申中澈轻叹,试图帮她母亲讲话。 她猛地打了他肩膀一下,害他手中的酒瓶差点滑出去。 “如果你沮丧得想死,我却什么都没做,连安慰也没有,还看着别人对你落井下石,我说我爱你,你信吗?”她尖锐的反驳。 申中澈干笑,不忘逮住表达心意的机会。“妳放心,如果妳遇到了困难,我绝对义无反顾,力挺到底。” 莫虹渊抿着唇,歪着头与他互视,嘴角渐渐扬起。 瞧他刚刚为了要逮住跟踪者的那股冲劲,还有这两个月来风雨无阻的陪伴,她绝对不怀疑他说这话的可信度。 她相信他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她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申中澈凝视着她,那斜睇的眼神很性感、扬起的嘴角很诱人,他感觉到气氛似乎对了,时机似乎到了,于是抛开强撑多时的自制力,缓缓靠近,吻住那渴望已久的唇畔。 莫虹渊感觉到唇际一暖,微微讶异,却没有感到排斥,她闭上了眼,任他在她唇上烙下属于他的温度,任他辗转探允。 申中澈以舌尖爱抚着她的唇腔,轻柔得想在抚慰她心里的伤痕,在气息交融、亲密接触的这刻,她感受到的不是激情,而是深深地疼惜,心弦不禁为之震荡,自然的温柔回应。 两人缠绵拥吻,情意如水波轻轻荡漾,在这温暖而甜蜜的氛围中,她的心像是突然有了归属,停泊了、安稳了、笃定了。 他们慢慢拉开距离,额头低着额头调匀呼吸,然后相视而笑。 “我正式升格了吗?”申中澈明知故问。 莫虹渊嗔瞪了他一眼。“你不是早就以我的男朋友自居了吗?” “要恭喜我一下。”他噙着得意笑容拿起她杯子递给她,再拿起自己的,相扣出清脆声响。 “恭喜。”她失笑,干杯。 “心情好多了吧?”他宠溺的看着她的笑容。 重新提及,她眼神一黯,仍微笑点头,明明很低落的心情,的确因他而好转许多。 “现在知道了跟踪我的人是谁,你以后就真的不用再接我下班了。”虽然很意外,但起码不是坏人,可以松一口气了。 “嗯。”知道是母亲在暗地里关心,申中澈这才可以放心的同意。 “她被发现了,应该也不会再偷偷跟着我了。”讲到母亲,她眸底的情绪是复杂紊乱的。 “阿莫。”他蓦地唤她,轻轻抚上她细致的脸颊。“其实妳也很想她吧?” 莫虹渊震住,一语中的。 他有透视眼吗?连她压抑在内心深处,始终不愿承认的心事,他都看见了! 再也没有人能像他对她这么用心了吧? 他说得对,自己的母亲,身体发肤都是她赋予的,骨血相连,哪有可能不想念?但又爱又怨的情绪扭曲了她的心,也将她对母亲的情感冻结在角落。 即使没听到她的回答,但申中澈已知道她的答案,他定住她的脸庞,深情凝视,深情倾诉。 “我希望从现在开始,妳能得到真正的快乐,人生再不要有遗憾和后悔,所以如果还有修复的机会,我希望妳不要错过。”他由衷的劝慰着她。 心结存在已久,一时半刻不可能说解就解,可是他的话和方才见面所带来的冲击,让莫虹渊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九章 一个星期后的某个下午,莫虹渊家里来了个意外的客人。 “怎么是你?!”透过铁门的纱网,她瞧见了母亲,惊讶之余,她以刻意伪装过的冷静回应。 “渊渊。”唐秀雅僵硬的牵起笑容,因为不确定会得到什么响应,所以相当的忐忑不安。 她疏离地问:“你来有什么事吗?”知道被她跟踪,所以也不意外她是怎么知道她住处的。 “我、我只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方便让我先进去吗?”唐秀雅往里望,目光里盛满了期盼,同时也担心也会被拒绝。 已经步入新的年度了,此时正值严冬,寒流接连来报到,外头冷得连呼气都看得到白烟,讲起话牙关还会打颤,莫虹渊心生不忍,撇了撇嘴,还是打开了大门,侧身让她进屋。 唐秀雅在客厅找了位置坐下,把握机会打量女儿生活的地方;莫虹渊则是走向厨房迅速冲了杯热奶茶,再回到客厅,酷酷的递给她。 “喏,喝点热的。”或许是见面三分情吧?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一直维持冷酷态度。 “谢谢。”唐秀雅欣慰的接下,当那杯身热热的温度暖着她冰凉的手心,她不禁心酸的红了眼,低头浅啜,掩饰还没开口就要失控的眼泪。 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入莫虹渊眼里,但她立即别开眼,佯装没察觉。 唐秀雅关爱的视线挪到了女儿身上,她不禁欣然扬唇。“看到你过得很好,我很欣慰。” 当初不敢出声帮腔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但她心里还是爱女儿的,所以在没有见面的这段日子里,她都有请征信社定期观察女儿的状况并回报,有时则是她自己躲在暗处偷偷瞧着她。 不过,她所知道的,也仅于工作、外貌、作息这些表面上的状况,至于住处、内心感情就太过私密,也就没有办法神通广大的获知了。 但是最近,她知道女儿身边终于出现了一个男人,而且据她从旁观察,那男人对她呵护备至;今天又来到她住的地方,看见她舒适的生活环境,她忧虑的心总算平抚许多。 “爹不疼、娘不爱的,我当然要多爱自己,让自己过得很好。”莫虹渊的话中带着浓浓的埋怨。 “渊渊,妈妈没有不爱你。”唐秀雅挪位想坐近,她却防备的小小移动了下,她只好打消念头。“我当时是因为怕你奶奶和爸爸生气,才不敢多说话……” 莫虹渊冷哼了声。 曾经听过“为母则强”这句话,看来不是人人适用,至少就不适用在她母亲身上!她因为小老婆的身分而自卑,所以怕事懦弱,逆来顺受,连女儿受了委屈也不敢吭声。 “既然你这么怕那家人,那现在来找我,难道就不怕他们不高兴吗?”她绷着脸质疑。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渊渊,妈妈……是真的很想你……”此刻坦白想念,唐秀雅已忍不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一开始感觉还没那么强烈,但那种锥心的思念经年累月的堆积,她已经无法负荷。她虽然很爱她的丈夫,但孩子是骨肉至亲,同样难以割舍啊! 莫虹渊见她那样哭泣,不禁瞪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可事实上,整颗心已经揪结在一起。 这就是所谓的母女连心吧?所以她一哭,她明明心里还有怨,却也忍不住跟着鼻酸想落泪。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妈妈,没名没分的跟着你爸爸,害你也背上私生女的污名,在家里没地位,还得听冷言嘲讽,在外面也抬不起头来,受人轻视。甚至在你被别人欺负的时候,没能好好的安慰你,连奶奶爸爸赶你出门,也不敢替你说话……”唐秀雅拿出手绢,优雅的拭泪,像是心力交瘁般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愈讲愈觉得自己是差劲的母亲,怎么还能要她的原谅呢? 由妈妈口中一句句说出自己的委屈,莫虹渊再也无法忍住泪水了,她咬住唇瓣,指关节握得泛白,怕自己哭出声音。 “其实这些年来,我都有默默注意着你,所以关于你开店做生意、房子买在这儿的事我都知道,也包括最近出现在你身边的男孩子。”唐秀雅转头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到茶几上。“这个,是妈妈目前唯一能为你做的。” 听到她一直默默注意自己,莫虹渊心里的结,不自觉的松开许多。 原来她的委屈,妈妈都知道,她并不是不关心她、不爱她,只是生性软弱! “是什么?”莫虹渊没动手去拿,先抹去自己的眼泪。 “之前那次,是你涉世未深太单纯,才会被人恶意欺骗,这一次,妈妈帮你调查过了,这个申中澈没有问题,家世清白,学历高、工作好,最重要的是,他单身、没有婚姻记录。”唐秀雅把调查所得资料叙述出来,为女儿找到好对象而欣喜的有了笑容。 莫虹渊怔住。“你去调查他?” “呃……”唐秀雅一顿,忽然担心她又因此而不悦。“我是怕你又遇到不好的男人……” “我明白。”莫虹渊收下牛皮纸袋,接受了她的好意。 虽然她目前还没顾虑到这些事情,但是母亲所提供的讯息还真的是她想知道且需要知道的。 或许,妈妈是真的心疼她、关心她,否则也不用费心调查,还偷偷的跟踪她、偷看她了…… 其实你也很想她吧?蓦然间,申中澈温柔的嗓音在她的脑海浮现,令她心中一震。 是啊,她又何尝不想她呢? 她不只一次担心过妈妈的身体是否安好,不只一次担心妈妈待在那个家里,有没有受到奶奶、大妈的刁难,有没有受到哥哥、姊姊不尊重的对待? 莫虹渊思绪翻腾,内心挣扎,忽略了窒人的沉默正在蔓延。 没听到善意的响应,恐怕女儿还是无法原谅她吧?唐秀雅觉得尴尬,饮完女儿亲手冲泡的奶茶,提起包包,准备离开。 “那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莫虹渊猛然回神,抬眸看向起身的母亲,申中澈说过的话又在耳边缭绕—— 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你能得到真正的快乐,人生再不要有遗憾和后悔,所以如果还有修复的机会,我希望你不要错过。 她内心激荡,焦急的犹豫着。 这是修复的机会,她要捉住吗? 她最在意的就是妈妈不够爱她,可现在知道并不是这样,只不过个性太软弱罢了! 那么她还要计较多久?一辈子吗?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不,这不是她所希望的。 眼看着母亲的手已经碰上门把,她无法再踌躇不决了。 “妈!”她急忙站起来,这声呼唤,代表了心结的化解,象征着尽释前嫌。 唐秀雅震撼的停住脚步,猛然旋踵,身体不禁激动的轻颤。 她……愿意叫她了?! “你赶时间吗?”莫虹渊也很激动,嘴唇颤抖。 “不、不赶,一点都不赶。”唐秀雅的头摇得犹如博浪鼓,眼泪也跟着飞落。 “那就多待一下吧。”在说出口的同时,莫虹渊觉得压在心间的重石,忽然全都消失了。 “好、好……”刚摇完头,唐秀雅又点头如捣蒜,看着女儿破涕而笑。 “我再帮你泡一杯热花茶。”莫虹渊扬起了这几年来,最最轻松的一记笑容。 原谅别人,也是放过自己,她,终于解脱了! ☆☆☆ 莫虹渊解开了对爱情与亲情的心结之后,整个人宛如新生。 她母亲偶尔会到店里或家里看她,甚至母女俩会相约逛街吃饭‘而最早打开她心结的功臣——申中澈,还是一如以往的对她那么好,而且随着彼此关系愈加亲密,对她愈来愈好,好到莫虹渊的付出与主动也渐渐增多。 申中澈对这倒吃甘蔗的状况十分满意,现在是真的守得云开见月明,而不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阿莫,你觉得我们一起住好不好?”在亲密缠绵的结合之后,心爱人儿正疲软的枕在臂弯里,申中澈的手还在她滑腻的肌肤上流连,低哑询问的嗓音还残留着浓浓情欲。 “一起住?”她侧撑起身子,手掌支着脑袋,模样慵懒的重复。 春光乍现,申中澈不由得眸光一黯。她之前都包得紧紧,看起来很瘦弱,根本无法将此刻好身材的她联想在一起!她很有料,只是深藏不露,匀称玲珑的身材给了他额外的惊喜。 察觉他的目光,莫虹渊脸蛋微红的横他一眼,拉高被子遮掩。“看什么看!” 他哂然一笑。“刚刚都看过了,多看一眼又没关系。” 她秀眉一挑,出其不意的掀开他的被,顿时只见他露出光溜溜的身子,她得逞的大笑。 “想看就说啊!我很乐意让你欣赏的!”申中澈丝毫不介意,反而很乐。 “厚,暴露狂!”她受不了的啐他,再把被子盖回去。 他也学她侧着身子,支着脑袋,继续试探。“你还没回答我,一起住好不好?”他心里另有计划,正在为彼此的未来做打算。 “那不就是同居?”她睨着他,不满意的拒绝。“不要,我现在自己住得好好的,干么无缘无故跟你同居。” “住在一起可以互相照顾,见面也更方便啊!”游说她的同时,不安分的手又溜上她光洁的手臂。 “我们现在没住在一起,也是可以互相照顾,而且天天见面啊!”她很满意自己目前的生活,同居这理由还不足以吸引她改变现状。 说服不了她,申中澈有些挫败。 “你不想跟我生活在一起吗?”他口吻哀怨。 交往都半年了,他已经想得很远,可她却连住在一起也不愿意?那接下来怎么进行? 虽然他们现在感情很好,但是正所谓好要更好,他希望两人能更加稳定,将彼此的爱情以另一种型式延续下去啊! “没有啊!现在还不是时候嘛!”她无辜地答。 在她的认知,结婚才需要住在一起,可他又没说要结婚,所以她当然不答应了。而且这种事由男人开口比较好,也不能叫她主动说想住在一起就得结婚吧?听起来像是迫不及待似的。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啧,像在念绕口令!他不解。 她耸了耸肩。“不知道。” 她当然希望能和深爱的男人永远在一起,但她有她的原则和坚持,所以在等到他主动开口之前,她是不会先说的。 “喂!”他不满意的抗议。“你话中有话耶,还不说清楚?” “考验你的领悟力喽!”她翻身找来他的浴袍穿上。“总之,我不会跟你同居就对了。”撂完话,她故意笑笑的踩着婀娜步伐朝浴室走去。 还关系到领悟力去了哦?申中澈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傻掉,脑筋打结。 不会跟他同居,但又不是不想跟他生活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弹坐起身,抓着头想了又想,想不出来又烦躁的倒下来继续想。 “有了!”想不出答案,但他想到了有谁可以帮他了! ☆☆☆ 莫虹渊虽然没有答应要和申中澈住在一起,但身为一位女友该做的事,她还是会去做。 例如偶尔替他简单的打理家务,或做基本的打扫,毕竟他的家,她也有在使用,理当维持环境的整洁。 这天下午,他们约好要在家吃晚餐,因此在莫虹渊买完食材之后,便一个人先到他家准备,让申中澈下班回来后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可以享用。 食材处理到一半,电话铃声响起,她连猜都懒得猜,就知道百分之两百是他打来。 “工作的时间不认真工作,打来干么?”她懒懒的拉长了尾音。 “看你有没有认真准备我的晚餐啊?”申中澈佯装一副雇主的口吻笑问,可以想象她撇着嘴说话的模样。 “有,我很认真的准备要在你的晚餐里下毒啦!”她没好气地说。敢情是把她当台佣了是吧? “啧啧,想要谋杀亲夫?”他趁工作空档打电话跟她抬杠几句,心情会变得非常好。 昨天他找了时间请潘达琳和俞凯罗两位军师来家里作客,向她们请教讨论有关阿莫的问题,她们三个臭皮匠揣测出阿莫暗示的意思,同时他也在她们的建议下,开始筹谋一件相当重要的计划。 “呿,我又没说要嫁你!”她漾开了笑脸,当场把他降级。“顶多只能说是谋杀情夫。” “嗄?我什么时候沦为情夫了?”申中澈哀叫。 莫虹渊失笑的拿开话筒,受不了的掏掏耳朵。“别吵啦,你不要偷懒,好好工作,免得拖延下班时间。” “遵命,我的女王,晚上见喽。”听听她的声音,他就满意的收线了。 莫虹渊没辙的摇了摇头。 女王咧?为他洗衣煮饭打扫,这是哪门子的女王?女仆还差不多。 对了,说到打扫……她环顾四周,半个月才来一次的钟点佣人根本不够,三、五天家里就会有灰尘了,待会儿还有时间的话,就稍微整理一下好了。 抱着这个想法,莫虹渊整理食材的速度下意识的变快,果然多出不少时间,她扭了条抹布便先从客厅开始擦起。 基本上,申中澈是个还满有规矩的男人,除非累积多日,否则是不会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东西四处散置,幸好他习惯不差,跟她能互相适应,不让要是以后生活在一起,要磨合也会很辛苦。 发现自己想到以后去了,唇角不禁扬起浅浅笑意。 她二十九岁,他也三十二岁了,算起来都到了适婚年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开窍呢? 平时瞧他挺聪明的,怎么偏在这事上变钝了咧? 或许是自小没有生活在正常家庭的关系吧,她其实还满渴望能拥有一个平凡幸福的家。 而这渴望,在爱上他之后变得更加清晰明确,让她偶尔会忍不住向往起幸福而踏实的两人生活。 她一边擦拭整理,一边任由思绪飘飞,抹布累积了不少脏污后,她又折回流理台搓洗,可就在此时,一根顽固纠缠的头发,攫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好长的头发!她拉长后检视了下,顿时心口像是猛遭一击。 她的头发虽然比以前长了不少,但还是很短,这根长至内衣后扣长度的头发不可能是她的!钟点帮佣她看过,是个短鬈发的欧巴桑,也不会是她。 不由自主的,她的手颤抖起来,发丝飘落,她的心也陡地一沉。 她像被按了慢速键的机器人,缓缓捡起那明明没有重量却沉重得如有千斤的发丝。 为什么他家会有长头发?有别的女人来过? 一阵寒意自脚底陡然窜过全身,不堪回首的过往瞬间浮现,赶走了她脸上的血色。 他……劈腿?! 除了她以外,他还和别的女人来往? 可能吗?他对她这么好,还会乱来吗? 她不愿这么想,但猜忌的情绪像只猛兽,张牙舞爪的威胁着她的心。 因为有过那样可怕的经验,所以一旦有什么蛛丝马迹,她就不由得变得多疑。 为什么又要让她经历这种折磨?莫非她受了诅咒,注定遇到的男人一定会不忠? 光是想到他把温柔也用在别的女人身上,她就嫉妒得快要发狂! 她不敢想象,要是真的再经历过一次被深爱的人背叛的伤痛,她会变成怎样? 他明明花了很多心思才追求到她,为什么在稳定之后,又要做出让她伤心的事呢? “没道理呀……”她困惑的低喃出声。 如果没打算好好珍惜,当初又何必辛苦付出? 该死的!她心乱如麻,无法思考了。 如果是真的,她该怎么办?为何要在她已经爱上他的时候,才发现这种事? 会不会,这只是她多心呢?可这根长发又该怎么解释? 她应该要冷静,她要不动声色的暗地观察或探问,如果有问题,他就会露出马脚的。 思及此,她不禁在心中祷告,她担心的事可千万不要成真才好啊! 第十章 自从发现了那根长发后,莫虹渊成天闷闷不乐,若有所思,好不容易找回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和申中澈在一起的时候,她经常看他看到出神,没在一起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想打电话……走不出猜疑的魔咒,她的心情一直处于灰暗之中。 当天,她就找了适当的时机探问过—— “除了我,你还有没有别的女人?”她佯装成酯桶,故意开门见山地问。 “拜托,光是你一个人,就花尽我所有的心思精神了,怎么可能还有别的女人!”他笑嗤,口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后来,她又质疑地问—— “你带过别的女人到家里来吗?”她一副想找碴的问法。 “没有,只有你啊。”他还是答得很自然。 怀疑的种子既已撒下,他的回答无论再自然再真切,都无法让她全心相信。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再度碰触爱情,已经够有勇气,但这不代表她能够忍受得了再次受伤。 第一次受伤,她心灰意冷得恍如行尸走肉,第二次,她恐怕就要魂归西天了! 现在,她变得草木皆兵,探他的班时,看见有长发的女性员工跟他说话,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怀疑;看见他有电话时,就会暗暗注意他说话的语气、神情和内容……她知道这样不好,可是难以自抑。 就像现在。 两人好不容易有兴致一起来看电影,他趁还没开演,说要去上厕所,她就忍不住要怀疑,还着魔似的偷偷尾随。 不过这次,还真的让她发现异样了—— “……我觉得她应该开始怀疑了……看我的眼神不太对,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你帮我安排好了吗?我们这事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好,我会找时间和你见面的。”讲完电话,申中澈才走进男生洗手间。 莫虹渊颓然的倚在转角墙上,整个心彷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狠狠扭拧,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直觉告诉她,和他对谈的人一定是女的。 光就他单方面说的话推断,内容明显是对谁隐瞒了什么,而她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他终究无法忠于他们的爱情,她再害怕再祷告也没有用! 还没听到这通电话之前,一部分的她想当侦探查出个所以然,另一部分的她又想当鸵鸟,可现在,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她该怎么办才好? 继续装傻,她做不到;直接拆穿戳破,她也没勇气。 事情一旦摊开来,就很难再有转圜的余地,她满腔的爱,顿时失去归处,要如何承受? 矛盾在心底拔河,她无法像以前那样冷酷潇洒的做抉择,在这当口,也不知怎么面对他…… 未几,她离开此地,只留下一则简讯给他—— 我不太舒服,先回家休息了。 ☆☆☆ 莫虹渊这一不太舒服,回家休息,居然就此没了消息、拒绝联络,申中澈不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唯一能够稍稍放心的一点是,她还有跟潘达琳和俞凯罗联络,所以确定她的不舒服并不是身体生病。 申中澈见不到她,只能来找她的两位好友求援,毕竟她们是她最信任的人,也是一直以来最关心她的人。 “她一定察觉了什么,误会了才突然这样!”申中澈担忧道。 “她电话里没透露是不是跟你有关,但听得出来心情不太好。”潘达琳照实说道。 “阿莫最近也没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烦恼,而且她只不理你,所以一定是在生你的气。”俞凯罗以她简单的头脑猜测,也觉得阿莫的异常源自于申中澈。 “以前那种不好的经验,让她对感情此较没有安全感,如果有了误会,情况会更棘手。”申中澈相当焦虑。要打动她不容易,这下子触怒了她,要再取得原谅也不容易吧? 更令他担心的是,她这些天会有多难过? 想到心爱的女人可能因为误会而伤心着,他就觉得心口扎了根针,一抽一抽的痛着。 “谁救你这么不小心,让她察觉。”潘达琳撇嘴睨他。 “唉……”他无奈地叹。这发展是始料未及的,他本来是一片好意,但似乎弄巧成拙了!“我觉得还是提前好了。” “你不是说要等阿莫生日吗?”俞凯罗讶问。她们那天去申中澈家讨论的结果,就是要在阿莫生日当天求婚,安排一个惊喜。 “我已经三天没见到她了,再拖下去,她对我只会愈来愈气吧?”自从交往后,他们几乎天天见面,就算没有,也会通电话,这次是真的三天完全都没联络,他这才知道这种彷佛心被掏空的感觉有够难熬。 瞧他那副三天不见就受不了的模样,潘达琳和前凯罗忍不住相视而笑。 会如此在意难捱,可见申中澈是真的很爱阿莫! 这样很好,太好了,阿莫终于遇到一个真心疼爱她的男人,身为好友,她们打心底为她高兴。 “阿莫的生日距离现在还有半个月,太久了!”他不要再局限什么特定的日子,满腔浓郁的爱,让他想尽快彻底拥有她,再说,现在的僵局要赶紧解决啊!“不能再慢慢安排,要快快进行,就后天好了,只要我真心诚意,不一定要别出心裁,对吧?” “对啊。荒郊野外吃泡面兼挖土找戒指,我都觉得很浪漫了!”潘达琳想到前阵子心爱男人的用心就忍不住喜孜孜的笑。 “好羡你们们哦!都有心爱的男人为你们设计求婚过程。”又是达琳又是阿莫的,俞凯罗开始觉得自己孤伶伶了,她的mr。right到底身在何方啊? “你也会有的,缘分还没到嘛!”潘达琳安抚的拍拍她,随即向申中澈说:“你尽管吩咐吧,为了阿莫,我们一定配合到底的。” 申中澈扬起感谢笑容,赶紧把握时间说出自己的想法,才来得及准备。 努力调整好心情,莫虹渊还是回到了工作的岗位上。 达琳告诉她,另一位吧台同仁连续几天一个人负责吧台工作已经有点吃不消,忙不过来的后果就是被顾客抱怨。所以尽管情绪依然低落,在责任感的驱使下,她还是不得不现身。 这些天,她一个人跑到山上的民宿住,故意不接申中澈的电话,不让他影响她的思考,让大自然的美景、新鲜的空气、宁静的氛围洗涤她紊乱混沌的心。 当一切混乱沈淀下来,她抛开主观的认定,开始自我反省。 她不喜欢猜忌多疑的自己,如果无法改变,那么以后都要过这种无法信任伴侣的日子,那会是对被此的折磨,会过得很辛苦。 她也不愿意自己一遇到这类事情就只会退缩逃避,正面突破或许会是更好的方法,愈害怕反而愈容易受伤。 她不该一发现异样就往不好的方向想,说不定,只是自己想太多。最重要的是,他对她那么用心,她最起码应该给他一点信任,有疑问就直接问他,而不是偷偷看、乱乱想,愈搞愈复杂。 因此,即便是不好的结果,她还是得面对,毕竟逃避并不会让问题消失。 有了结论,她决定先回来工作,明天再找个时间约申中澈出来,两人好好的谈一谈。 不过,几天没来店里,摆设好像有点不一样,多了些奇怪的东西。 “上面这些球是做啥的?”莫虹渊走向坐在柜台的俞凯罗问道。 俞凯罗瞧了瞧吧台上方一整排用粉红色缎料包裹的小圆球,忍住笑出来的冲动。 “哦,装饰啊!” 莫虹渊皱起眉头,嫌恶的看去。 “搞什么啊?丑死了!”这太跳tone了,跟店里的风格一点都不合。看起来还比较像是那些婚宴场地的装饰品。 俞凯罗耸耸肩。“不会啊,很可爱。”圆球下方还垂了精致的蝴蝶结呢! 莫虹渊翻了个大白眼。 “为什么要挂在我吧台上?”吧台是她的管辖区,要作怪也别选在她的地方吧。 “哎唷,挂一天就好嘛!不喜欢明天随便你喽!”俞凯罗笑咪咪的安抚她的不满。 莫虹渊撇撇嘴,勉强接受。明天,她就直接丢垃圾桶! 折回吧台后,有点单送来,她着手调制,刚好可以忽略碍眼的粉红球。 “各位来宾,感谢莅临寂寞边界,这个时间,由我们xx乐团为各位演唱,不过,今天有特别节目,待会儿可能会让你们感到意外,所以先向大家报告一下……” 刚上台准备的乐团主唱流利的介绍着,莫虹渊手在工作,耳朵在听,一点都不期待所谓的“特别节目”是什么。 “有special哦!”潘达琳靠过来,表情奇怪的提醒,刻意引起她注意。 莫虹渊抬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舞台上的乐团,没多说什么,继续埋头工作。心情不佳,special在她眼中说不定一点都不special。 “……好,废话不多说,我们来听歌,第一首为大家带来的歌曲是五月天的-让我照顾你~。” 坐在我身旁你的心伤不懂我也不想但你的眼泪下在我心脏 回家的太阳红着眼眶心疼你的模样影子的悲伤也变的更长 听了一段,莫虹渊渐渐感到奇怪。这个主唱退步喽,声音也不对,是感冒吗?这种水平,下一季就甭再续约了…… 正当她这么想,并且抬眸察看时,舞台上所站的人,让她震惊得连手里的橙子滚了出去都没有察觉。 “中澈?!”她困惑的低呼,讶异的看见他不自在的握着麦克风,正眸光炯炯的凝望着她,继续演唱。 昨天谁让你受过伤今天想要让你都遗忘 是你爱你让转变得更强为你战斗永不投降 让我照顾你我要让雨停出太阳 我超越我自己的想象风雨刀枪能为你挡 让我照顾你让你未来放在我肩上 新的冷笑话巧克力糖开始为你收藏最近连睡觉手机也在手上 幻想着未来满头白发公园的长椅上你也许会说一声谢谢我 如果这一生到尽头换你的这句话很足够…… 趁着间奏,申中澈鼓起勇气在大家面前对着她说:“这首歌,要送给我最深爱的女人——莫虹渊,她现在人就呆呆的站在吧台里……那个看起来很酷的短头发女生。”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吧台看去,然后响起热烈的掌声,莫虹渊猛然回神,那瞬间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的感觉,让她迅速的脸红耳热,差点没蹲进吧台躲起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阿莫,这首歌代表我的心意,你要仔细听了……”申中澈继续唱,在感情的烘托下,歌声益发充满感情与力量。 有了提醒,莫虹渊特别注意了歌词,望着他认真演唱的模样,再感受那写进心坎的词句,她不由得一阵鼻酸。 一曲唱毕,申中澈步下舞台,朝吧台走来,那挺拔的身形、稳重的步伐与翩翩风度,令莫虹渊看得心悸。 “你这几天上哪去了?为什么不见我?知道我有多担心吗?”申中澈定定看着几日不见,就又变得更加清瘦的她。 “我……在你家捡到了女生的长头发,又听见你在电影院的厕所外跟女生讲电话,所以……”本来是打算明天约他出来谈的,但既然现在提,那就现在摊牌吧! 申中澈愣了一愣,赶紧仔细回想,未几,他恍然大悟。 “我那时在跟达琳讲电话!”他指向站在不远处的潘达琳,寻求证人。 “我可以证明。”潘达琳立到出声帮忙,拍胸脯保证。 “我也可以证明。”连趴在柜台看热闹的俞凯罗也帮腔。“长头发说不定是我们去申中澈家讨论计划的时候,不小心谁掉的。” “前阵子你如果有看到我在偷偷讲电话,那都是在跟她们讨论有关今天的事。”申中澈继续解释。为了惊喜,只好瞒着她,没想到真的让她误会了! 莫虹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她很确定自己真该骂——他是在用心计划给她惊喜,她却还处处怀疑他! 她活该伤心难过这么多天,因为这全是她庸人自扰嘛! “你误会人家了厚?”潘达琳忍不住讨一下公道。 莫虹渊难为情的点了点头,随即愧疚的看向他。 “我以为他背着我有别的女人。” “我不会做这种伤害你的事的。”申中澈有点哭笑不得。被误会很冤枉,但她吃醋的反应又令他觉得很欣慰。 “对不起。”虽然是带着歉意,但莫虹渊终于露出多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是我做得不够好,才会让你不能全心信任我,以后我会更努力的。”他伸长手,将她的柔荑拉出来紧握。 “是我不好才对,疑心病这么重。”莫虹渊认错,早就已经反省过了,现在更笃定是自己不应该。 “我也觉得这次是你不好,所以你要弥补人家才行啊。”潘达琳乘机说,偷偷向申中澈使眼色。 “对,我需要弥补。”他立刻反应过来,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莫虹渊奇怪的看着他们。“怎么弥补?” “把它们全打开,你就知道了。”申中澈指了指吧台上的一排粉红球。 “什么啊?”她失笑的抬头望,依言好奇的拉开蝴蝶结,字卡一张张从球中垂落。原来粉红球有机关呀! 嫁 给 我 看完,莫虹渊惊喜的望向他。他向她求婚?!本来还在想他何时会开窍,主动提出来,没想到他早就在计划了! “还没开完啊!”申中澈噙着笑,催促她继续。 她再拉开一个,这次是垂落一个信封。 “该不是情书吧?”她笑问,一边打开,没想到竟是一张到美国的机票,她讶异不解的朝他看去。 “我想带你到美国见我的父母家人,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安排出发。”他说出机票的用途。 他周到的安排,让莫虹渊心口一阵暖,眼眶热了起来。 “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你了,他们都很想赶快见到你,希望我能成功把你带回去。”申中澈俏皮的对她眨眼睛。 “你如果失败怎么办?”她噙着泪,但嘴角是不住的向上扬。 “我如果失败,他们会杀到台湾来帮忙助阵。”申中澈开玩笑地答。“你应该不希望让长辈们这样奔波吧?” 莫虹渊没有回答,只是抿着笑,看着粉红球垂落的纸卡,像在替申中澈催促地说着: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 “我很好奇最后一颗球装的是什么。”刚刚这些球看起来很碍眼,现在看起来很顺眼,而且美极了! “这颗的机关有点不一样,拉开时手不能放。”他特别交代了下。 莫虹渊照着他的话做,这一次,看见了一个闪亮亮的东西沿着丝带滑向她的手,定睛一看,才知道是只精致的白金钻戒。 申中澈看着她静静的凝视着戒指没有其它动作,一颗心都悬到半空中了。 “阿莫,嫁给我吧,就像刚刚那首歌唱的一样,把未来放在我肩上,风雨刀枪我都会为你挡。”他热情告白。 莫虹渊横睇他,片刻,才又忽然开口:“我才不要你为我挡。” 申中澈的心咚地一沈,脸上的表情都僵了。这是拒绝吗? 看见他脸都垮掉了,莫虹渊忍不住笑出来,熠亮的眸光像闪耀的星星。 “开玩笑的啦!” 心情简直像坐云霄飞车,刚刚向下俯冲,这会儿是咻地飞上天空,申中澈松了口气,喜不自胜的咧开大大笑容。 还好还好,不是被拒绝! “别再训练我心脏的强度了,我会被你吓死。” 她自己戴上了戒指,然后抬起五指并拢的手,宣示般的开口—— “未来,不管是喜怒哀乐、风雨刀枪,我们都要一起分享承担,绝不分开。” 申中澈听着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些话,感动得不禁红了眼眶。 当初,她是多么冷漠难以亲近的人哪,现在,能得到她的信任与这样真切的情意,真的是非常的难得可贵。 他也五指并拢的抬手,随她许下一生的承诺。 “未来,我会尽一切努力,让我们永远幸福快乐,任何事都一起分享承担,一辈子不离不弃。” 祝福的掌声响起,乐团适时演奏出结婚进行曲,申中澈与莫虹渊隔着吧台,吻住对方,封缄彼此的誓言。 爱,这才真正要开始…… 【全书完】 ☆☆☆ ☆关于潘达琳跟方慎行的爱情故事,请看【真爱不夜城】系列之一——花蝶1199《扑倒小绵羊》。 ☆关于俞凯罗跟蒋日恩的爱情故事,敬请期待【真爱不夜城】系列之三——花蝶近期《误惹喷火龙》。 后记 最近乐思家的陶小子和陶奶奶耍宝的次数愈来愈多,要写后记时,我才发现忘记了,真可惜!应该时时刻刻记下来,这样就可以写出来跟大家分享、笑一下。 先说陶小子好了,最近乐思交了很多新朋友,大家都是有小朋友的妈妈,除了吃吃喝喝,还经常分享育儿心得,甚至带小朋友出来联谊。 有次,朋友讨论到在家里妈妈是扮演什么角色,乐思想了又想,我是黑脸,因为工作关系都在家里,所以管他、骂他、限制他;可我又想,我会陪他玩,看电影、打保龄球、打撞球、玩在线游戏……他超黏我,好像也算白脸。 这种问题问陶小子好像会比较准,于是我把正在玩耍的陶小子叫过来—— “宝贝,你觉得妈咪是白脸或黑脸?”莫名希望在孩子心里是好妈妈的我口气特别慈祥。 陶小子抬高头,很认真的注视我,所有人等着他的回答,几秒后他有了答案。 “应该是白脸吧。” 大伙儿以为这就是答案了,开始夸乐思跟陶小子感情很好,于是我又问他—— “为什么你觉得妈咪是白脸?” “其实我不确定你是黑脸还是白脸耶,因为你皮肤很白,可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一点点黑黑的……”陶小子很仔细的盯着我两边雀斑,一边指一边回答。 所有人愣了好几秒,然后爆出一串笑声。 好啊,这小子,居然在众人面前结老妈漏气!有雀斑又不是我愿意的,还那么大声说出来……=_= 陶奶奶因为年纪大,有时候看电视会听不太清楚,经常自己帮韩剧角色改名字,每部片的角色名字几乎都会被她重新取过。 除了韩剧,她还热爱美食烹饪节目,但是同样有听不清楚的问题,例如台语的“蛤蜊”,她会听成“阿嬷”;“合购”从她嘴里说出来变成“活够”! 有天更夸张,嘴馋的乐思突然说:“几年前去草岭吃的苦茶油鸡超好吃,平地很少看见耶!” 陶奶奶立到回答我:“那个苦茶油不好哦!” “为什么?”我纳闷,明明是不错的东西啊! “因为我看电视有说,它‘不保护骨头酸’。” “嗄?什么是‘不保护骨头酸’?”我更是满头问号了。一定有问题,陶奶奶说的话不太能相信,我要去查查才行。 查了之后,我找到了一个很可能是被陶奶奶听错的名词,原来她听到的是——不饱和脂肪酸。 很好笑,明明是“不饱和脂肪酸”,却说成‘不保护骨头酸’,好东西变成坏东西了! 看来,陶奶奶的耍宝功力已经快凌驾在陶小子之上了! ☆☆☆ 作者私房话——初秋牧场游 陶小子月考结束后,我和朋友们安排了一趟牧场游,五个妈妈带了七个孩子,外加陶奶奶,一大早便在高雄火车站集合,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 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台南柳营乡的“八老爷牧场”和“乳牛的家”,搭了一个多小时的火车,抵达新营站时已经将近十点,我们舍弃了叫价一百元的出租车,徒步前往约莫十五分钟路程外的台糖糖厂。 在这里要特别提一下,新营火车站外,有一间叫做“藏香栈”的饮料店,老板是好人哦! 我们向他问路,顺便想跟他买饮料,老板不但很热心的指路,居然还顺口说糖厂那里就有冰可以吃啦!真可爱,有生意不做,还往外推咧! 在明明是秋天,天气却很热的大太阳底下,我们走了十来分钟,果然抵达了台糖糖厂,要再转搭整点出发的糖厂古早小火车。 走这一小段路,平时鲜少运动的大人们已经开始四处找可以坐的地方歇腿,根本不想花力气去看一旁摆设的小摊子,但小朋友还是精力旺盛,正好糖厂有附设游乐区,单杠、溜滑梯、小木马……可以让他们打发时间。 车站附近过一条马路,就可以看到台糖自营的商店,里头有卖冰,虽然刚刚在饮料店买了饮料,但根本不够喝,大伙儿趁着时间还够,便转移阵地买冰去。 等到了十一点整,小火车出发,车上有一位很local的解说员,从头到尾都相当自high,不过沿途的乡土景色在他的介绍下是真的变得生动许多,缺点则是——真的很吵!吵到两人要讲话都有点需要用吼的! 半个小时后,我们抵达了“乳牛的家”,大大小小兴奋的下车,要先经过纪念品商店才能走出去,陶小子实在眼捷手快,马上就跟同伴们相中了一只大便牛吊饰——软塑料牛,用力按身体,屁股会跑出一团胶状物,放松后会缩回去,看起来很有趣,而妈妈们只好掏腰包付钱了! 由于“八老爷牧场”在另一处,考虑到行程的流畅度,我们一开始就决定抵达后要先前往“八老爷牧场”,再折回“乳牛的家”才好再原路回到新营车站,所以没多想的向现场工作人员问路—— “请问有间‘八老爷牧场’要怎么走?” “我们这里就是啊!”工作人员答。“八老爷就是乳牛的家。” 我们满头雾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明明做过功课,这是两个地方耶…… 好,既然这里就是“八老爷牧场”,那数据里有说,八老爷对面的土角厝是合购里很有名的“玉梅鲜乳包子”,于是我们又问—— “那请问玉梅鲜乳包子在哪里?” “这里就有鲜乳包子啊!”工作人员指了指一旁蒸包子的机器。 “不是这种,是有一家叫做‘玉梅’的店……”大概是我们讲得不够清楚,所以再次强调。 “包子都是一样的啦!”工作人员还抢话硬拗。 “……”大家顿时无言,头顶一群乌鸦飞过。 用不着问了,对方根本不想讲,有点装肖维……做生意有必要这样吗? 大家走到了商店外,终于有个好心的糖厂小火车员工偷偷告诉我们,“八老爷”从这里出去后右转直走十分钟就到了…… 接着我们又浩浩荡荡的,一路顶着大太阳,闻着动物的屎臭味,前往“八老爷”,幸好餐厅里有冷气,赶紧窝进去散热,差点没中暑。 “八老爷牧场”的乳制品很优,牛奶火锅也很浓郁好吃,平均消费一份是两百至两百八左右,附餐的咖啡就像养乐多的咖啡牛奶一样,非常好喝,奶酪比起“某家”也香浓得多。 可惜的是这里的动物不多,只有八、九只狗狗、三、四头的牛,没有其它。不过占地虽小,倒是整理得满不错。 吃完午餐后,我们到马路对面一间相当不起眼、内行人才知的土角厝——玉梅鲜乳包子,每个人都买了一堆,还帮这次没有同行的合购友人带哩!好心的老板娘看我们用走的,而且没有要马上回家,所以约好傍晚送到火车站给我们唷! 解决完吃的问题和买的任务,再来就是折回一开始让我们奇檬子不太好的“乳牛的家”。 没办法,这里的动物多,专门规划给游客喂食,为了满心期待的小朋友们,奇檬子再不好,也只能不争气的掏腰包了! 入场费是每人二十元,只要是人都要算,但可以抵用场内消费。一小把红萝卜十元,一把牧草二十元,半瓶牛奶三十元,场内有牛、羊、马、鸡、鹅、鸵鸟、兔子,动物还不少。 在这里我要特别提醒有兴趣前往的朋友们,此时相机请先准备好,否则当你开始喂再拿相机已经来不及,场内动物非常非常非常饥饿,抢食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年纪太小的小朋友会被吓到,牧草握得太紧被抢食时手会割伤!乳牛抢不到会用很可怕的长舌头舔你勾你…… 牧草是整把绑好给你,但这是陷阱,因为草一伸出去,整个人会被拖走,放手的话二十元就嚼间不见了! 里头的山羊相当凶猛,为了抢吃,大的欺负小的、壮的欺负弱的,会用头上的角去顶撞其它的羊,还有一只小羊因为围栏缝隙大了点,半个身体被挤出来,反而比较有得吃,可大山羊眼红,气愤之下,居然用头狠狠把小山羊整只给顶出来…… 除了刚开始吓到之外,小朋友都玩得很开心,抢食的状况和乳牛的长舌头都让他们大开眼界。 另外,场内还设有古玩区、商店区,对大人而言有点无聊,但对小朋友来讲都很有意思。 回程我们就是依照来时的路线,抵达高雄时已经是七点多了,孩子们还意犹未尽呢,不过大人真的都累瘫了。 我觉得都市住久了,偶尔可以去郊外走走,接触大自然,虽然难免疲累,但是心情会变得轻松愉快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