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 楔子 那是一则故事。 一则用美丽图片封印的故事,横贴在满布风景照的墙上,包围在深蓝色的森海里,一株株、一丛丛的林木中都有它的故事。 它在蓝色酒馆内,淡蓝色的木头板上刻著它的寂寞,像极了都会中寂寞的男男女女。 不怎么起眼的巷道中,它俏俏的矗立著,不为无知的生命暗自守护一盏灯,由著白色贝壳串起的风钤邀请都市丛林迷失的灵魂。 清一色的蓝不是天空,那叫寂寞,由忧郁和孤寞组合而成。 路过的人偶尔一抬头,总会讶异的含著微笑。 啊……蓝色酒馆要开幕了吗? 一头不长不短的发散著任凭飘乱,风轻扬苦,笑容迷人的男子和路人打招呼,一张红得显目的单子在指间扬动。 看得出那是一张徵人启示,潦草的字迹尚能辨识,即使张贴的男子有著中西皆宜的脸孔,以及带有浓浓外国口音的别脚中文。 「请人?」 男子一回头,猛然以为是位帅气的男孩在问话,但他很快知道自己错得彻底,温尔的笑意溢满他诚恳的眼,看来十分满意目前的收获。 「是的,我需要一位酒保。」 然後,他带她进入酒馆,请她为他调一杯酒,并问她对酒馆有何期待。 「不由客人点酒,行吗?」 「行。我们店里没有menu。」 一阵低沉的钢琴声由角落传来,昏暗的灯光下但见一抹绝美背影忘我的弹著琴,丝毫不把两人的交谈听入耳中,沉浸在一人世界里,陪伴著蓝调爵士乐。 「那是靳,酒馆的钢琴师,你可以叫他narcissus。」 「我是hermit。」 「隐者?!」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千万别叫我的中文名字。」她慵懒的神情中有著认真的坚持。 愣了一下,他随即扬起眉微笑。「我是老板,幸会了。」 不久之後,有个不请自来的大学生自愿来当工读生,他抢走老板手中的托盘代为送餐,无视小学妹的真情告白,热情得像颗小太阳, 他是蔚杰,t大的学生会长,大家都叫他james,酒馆斩任侍者。 风扬过,风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像在诉说苦一则则正在发生的故事,欢迎大家来歇歇脚,畅饮寂寞。 五个鲜明的大字映入瞳眸之中—— 维也纳森林。 第一章 晚上七点,一间坐落在台北街头不起眼巷道内的小酒馆,还未开始营业。 晕黄的灯光、木质的地板、吧台,蓝调爵士乐缭绕在小小的空间里,酒馆内的四名工作人员都在做著各自的工作,身兼主厨的老板kin口中随著音乐哼哼唱唱,正在厨房内清洗今晚餐点所需的食材:吧台内,酒保hermit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著已经明亮逼人的玻璃杯;侍者james将椅子一张张排列好,再将桌子擦拭乾净;小酒馆专属的钢琴师narcissus正在替钢琴调音。 这间酒馆就叫维也纳森林。 擦完最後一张桌子,james的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漾出阳光般热力四射的笑容坐上吧台前的高脚椅,单手支著颊望向吧台内那张帅气却没啥表隋的脸庞,「hermit,我跟你说一个秘密。」 hermit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兴趣显然不大。 narcissus继续调音。 james也不管人家有没有搭腔、想不想知道,兴致勃勃地继续往下说:「昨天晚上坐正角落里的那位女客人,你还记得吗?」 那个一身珠光宝气的富家太太是来过两三回了,不过还不算是常客。她将擦乾净的杯子归位,又拿了另一个,酷酷地道:「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我昨天送餐点过去之後,她拉住我问了一句话。」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hermit懒得理他,仔细地擦拭著高脚杯的杯缘, 「她问我多少。」他就不信她还能继续无动於衷下去。 多少?敢情那位富家太太是走错地方了,这儿是酒馆,可不是牛郎店,什么都卖就是不卖身。她淡然地道:「然後?」 「我随便伸出一根指头,她就开价十万块,啧啧啧……十万块耶!」james咋舌道。「只要一夜就可以赚到十万块,真是轻松呢!」 以一介不具备明星或牛郎身分的普通男人而言,这样的价码算是天价了。「怎么?你想赚外快啊?」她不是挺认真地随口问了一句。 他似假似真地答,「我是想啊。」 「去啊,又没人拦著你。」他随便说说她就随便听听。 他无限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很可惜人家要的不是我。」 要的不是他?她擦拭杯子的动作一顿,扭头看他,「是谁?」 「她指名要你,就算我再怎么想赚这一ムャソ也没办法,人家不要我……奇怪了,我哪一点比你差了?」他瞧噍自己又噍瞧她, 「蔚杰——」她忍不住连名带姓地吼他。他竟然自作主张地替她出了价码,十万块?她有这么便宜吗?更何况她是女的耶! 他不伯死地又道:「要是你觉得十万块太少,我可以请那位女客人再加价。」 narcissus冷眼旁观几乎天天上演的戏码,绝美的容颜漫著一股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冷漠,勾魂摄魄的眸子在粗框眼镜的遮掩下有些看不真切,一头乌黑柔亮的发丝在脑後扎成马尾。 来酒馆消费的客人往往只能瞧见他弹琴时优雅柔美的背影,或者稍稍窥见他那令人屏息的绝美侧面,他周围缭绕的冰冷气息让人没有勇气轻越雷池去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 hermit放下玻璃杯,扳著手指发出喀啦的声响,「你认为应该加价多少?」从她齿缝中迸出的每个字彷佛还在冒著烟。 他要是真敢说出个数目来就试试看。 在厨房的kin隐约听闻到hermit熟悉的低吼,面带微笑地出来—探究竟,「james,你又说了什么话让hermit生气?」 james一脸无辜地道:「我说的全是实话,要是不信,如果今天晚上那位女客人来了,我可以请她过来当面说清楚。」 「你——」她瞪了他一眼。 kin相当感兴趣,「说什么?」 「有位女客人愿意出价十万买hermit一夜,我只是代为转达而已。」他耸肩笑笑,人生就应该要快乐的活著,高兴的时候开怀大笑、伤心的时候痛快哭一场,就算是生气时的跳脚咆哮也胜过她老摆著一张酷脸,她现在的样子不是显得有生气多了。 「你还说!」她叱喝。 瞧hermit那削短的男生头、俊俏的脸庞、顽长的身形,许许多多不知情的女学生和女客人都偷偷地爱慕著她。「出价十万啊……」kin摩挲著下巴,用那带著浓浓异国腔调的国语沉吟著。 「kin,你不会也要跟著他瞎闹吧!」hermit抬眼望去。 kin打趣地笑道:「要是将来酒馆经营不下去,也许可以考虑改成星期五牛郎餐厅,」以他们四个人的条件肯定会大发利市。「james,改天你问问那位女客人,她愿意出多少价码来买我们其他三个人。」 hermit啼笑皆非地瞄瞄他,「你确定你当牛郎不会太老?」 kin不以为然地声明,「我才三十五岁,哪里老了?」 narcissus冷冷地瞟了一眼过去,「不要把我算上。」 james打了个寒颤,他还是冷得教人受不了。 他随即又将视线调回,认真地点点头,「hermit肯定会是红牌。」 「蔚杰——」她再度咆哮。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来,挂在门板上的风钤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kin扬起职业的亲切笑容。 narcissus收回目光投注在面前的乐谱上。 hermit调匀气息,回复一贯酷酷的表情继续擦拭杯子。 james的笑容更加灿烂地转过身迎接客人,「欢迎光临,」 维也纳森林开始营业了。 ***** 吧台内,hermit聆听著吧台外一个五十年岁的老太太叨念著她今天摔破了几个盘子,又吓走了第五个负责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佣人,还有以前她那几个孙子回来的时候有多么吵闹不堪,让人无法忍受。 她探手取出一个鸡尾酒杯,将调好的「绿色蚱蜢」倒入,再饰以红樱桃,「james,送过去给那位小姐。」她抬手一比。 「好的。」james立即将调酒送过去,然後走向连接厨房的门,「kin,一份餐点。」 「知道了。」套著连身围裙的kin看起来十足是个居家的新好男人。 只要来过维也纳森林的客人都知道,酒馆有个奇怪的规矩,它没有menu,想吃东西只能看充当厨师的老板今天想煮什么,想喝啤酒以外的调酒也端看帅气俊俏的酒保认为你适合哪种酒,由她来为你调制。 hermit继续调制下一杯酒,淡然地搭腔,「其实您只是寂寞而已。」 她、她为什么……老太太怔楞住了,而後一股热气陡地袭上眼眶,她若无其事地端超面前的果汁吸了一口,「你不认为我是个难缠、讨人厌的老太婆吗?」只是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偷偷地泄漏了她心中的激动情绪。 「您会那么做不过是要引起子女们的注意,希望他们各关心您、多陪陪您。」 就是没有办法坦诚地说出来。hermit抽走老太太手中已经见底的杯子,换上才刚调好的「红色俄罗斯」,「这杯我请客。」 「这样……好吗?你也只是替人工作……」酒馆毕竟是做生意的地方,怎么好意思让她破费。 「您放心,一杯调酒我还请得起。」她清洗起方才使用过的shaker。 「那就谢谢你了。」老太大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红色俄罗斯滑过喉咙进入胃里,顿时温暖她孤寂的心。 「不客气。」hermit微微扬起嘴角。 门板上的风铃又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四,五名男子大剌剌地走了进来,随便找了位子坐下,随即扬手吆喝,「喂!我们要点餐。」 酒馆内原本轻松舒服的气氛顿时被破坏掉。 弹琴的narcissus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 james即刻趋前,噙著笑说明,「各位一定是第一次光临,敝酒馆没有menu……」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打断。 「这里是台湾,说什么英文我听不懂啦。」穿著流里流气花衬衫的男子吊吊地挥手。 顾客至上。他也只好改口了,「敝酒馆没有菜单。」 「没有菜单开什么店、卖什么东西啊?」花衬衫男子有点错愕。他还是头一遭遇上这样的店,这家酒馆还真不是普通的拽呢! 「如果各位想用餐的话,我待会就送过来。」 待会送过来?「送什么?」他们又没点餐。顶著山本头的男子听得一头雾水。 「今日特餐。」没有其他的选择。 那……喝酒总行了吧!「我们要点酒。」 james清了清喉咙,「除了啤酒可以单点外,其他的调酒类皆由酒保凭感觉来为客人调制。」 痞子男不爽地重重一哼,「你们酒馆的狗屁规矩还真多!」 他笑笑地道:「这也是本酒馆的特色。」 是错觉吗?他总觉得这一行人似乎来意不善,不过他们之中有个人看起来虽然相当的落魄颓废,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和另外那流里流气的四个人很不搭轧。 自始至终,那个颓废男都只是独坐在一旁,不发一语、 hermit唤了一声,「james。」 「抱歉,我先失陪一下。」他回到吧台端来hermit调制好的酒返回,将四杯「螺丝起子」和一杯「教父」送上来。「请用,稍後若是各位决定要用餐的话再叫我。」语毕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有人开口叫住他。 james只得又回过头来,「请问还需要什么吗?」 痞子男指著桌面上排列开来的五杯调酒,「为什么就只有他那一杯不一样?」 「很抱歉,这个我也不知道。」他的脸上仍旧挂著笑容。 痞子男又问:「那一杯是什么?」 颓废男根本不理会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端超面前的酒一仰而尽。 「他那一杯是用苏格兰威士忌和杏仁香甜酒调制而成的,名为教父。」在这儿打工一段时间了,他多少懂一些调酒。 「教父?!」 除了颓废男以外的四个人同时爆出一阵大笑,笑得前俯後仰、用力地拍著大褪,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没事的话,我还要招呼其他客人,恕我失陪了。」 「你去把调酒的酒保找来,我们有问题要问他。」花衬衫男子对james颐指气使,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所有的人都得听他的命令行事一般。 「有什么事吗?」他顺口问。 「跟你没关系,罗唆那么多干什么!你去把他找来就对了。」痞子男不耐烦。 「好的。」先看看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好了。他走到吧台前,「hermit,那桌客人要找你。」 他们的嗓门那么大,她又不是聋子也没有耳背,怎么可能会没听见。「嗯。」 她自吧台内走出,james也跟了过去。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环视他们一眼,语调平平地问。 痞子男比了比桌上的四杯调酒和一个空酒杯,「这些全是你调的?」 「没错。」她淡淡地颔首。 颓废男迳自道:「再给我一杯。」 「好的,稍后帮你送上。」james立即回应。 「这个服务生说他刚刚喝下去的那杯谓酒名字叫做……」顿了一下,痞子男和同伴们相视一眼,又爆出一阵大笑。「教,教父!他……他没说错吧?」 「没错。」她丝毫不受影响,语调没有半点起伏。 又是—阵猖狂的大笑。 hermit冷冷淡淡地瞧著他们,任由他们去笑个够。 花衬衫男子最先止住笑,「听说你是尽感觉来为客人调酒?」 「没错。」她用词简洁,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是浪费口水。 「看来你的感觉根本就不准,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个教父了?别污辱了那杯酒的名字。」另一个男子揪起颓废男的衣襟,语气充满嘲讽。 颓废男不闪不避,任由同伴揪住他的衣襟,一动也不动。 hermit横了他一眼,随即义将视线调回说话的男人脸上,「我没说过他是。」 「但是你觉得他适合,所以才调了那杯酒给他喝。」 她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还不承认你自己的失误吗?」痞子男不屑地重哼一声,「说什么凭感觉为客人调酒!根本就是狗屁嘛。」 「不过就是一杯酒。」他们未免太小题大做了点。 「要是你说不出个合理的交代,凭什么不让我们自己点酒?」花钱的是大爷,哪有他们被牵著鼻子走,决定他们要喝什么、要吃什么的道理! 「感觉之所以为感觉,就是没有办法具体贴切地形容出来,至於不能点酒一事,不好意思,这是本酒馆的规矩。」她只是陈述事实。 换言之就是合则来,不合则去。又没人拿刀强押他们来这儿消费。 更何况他们酒馆也不欢迎这种低级又没品的客人来破坏气氛。 痞子男击桌而起,「x的,拽什么拽,叫你们老板出来。」 「砰」的一声巨响,引起店内其他客人的侧目。 hermit不疾不徐地道:「抱歉,老板没空。」 花衬衫男子打算掀桌子的企图被hermit察觉,她早一步伸手按住桌子。 另外两个男人也站了起来。 只有颓废男仍旧坐著不动像个没事人,对眼前一触即发的紧张情况视若无睹。 「咦?怎么让客人站著呢?」适时出现的kin亲切地微笑招呼,「四位,请坐、请坐。」 幸好老板出现了,没有人想看见酒馆内上演全武行的戏码。其他客人见状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他们相信八面玲珑、无所不能的老板一定有办法摆平。 痞子男上上下下瞟了他几眼,「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kin低头瞧了瞧自己,他看起来不像是老板吗?「各位有何指教?」 他以为他是厨师,「你就是老板?」 「如假包换。」kin颔首笑道。 维也纳森林的三名成员一字排开的阵仗几乎掳走了酒馆内所有雌性动物的视线,narcissus专注忘我地弹奏著霍金斯的「somebodylovesme」,完全不理会其他的 「你来得正好,有些事跟他们这些小员工说了也没用。」痞子男环视了酒馆内一眼,呵呵笑道:「看起来你的酒馆生意很不错嘛。」 小员工再怎么样也比他们这些小瘪三好。「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james先行离开。 「好说、好说。」有抹精光在kin深邃的眸海里急速掠过,随即隐没。 痞子男又道:「你的酒馆赚大钱我们也很替你高兴。」 「谢谢。」 酒馆的生意好不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高兴个什么劲?hermit冷冷地横了一眼,「我回吧台去。」 颓废男这时又开了口,「再给我一杯酒。」 闻声,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听见了,才又继续迈开步伐往吧台方向走去。 「不过……」痞子男走上前去想摆出凶恶的态势,赫然发现自己的身高矮人家一截,气焰顿时灭掉不少。他连忙往後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才又大声地道:「这一带是我们赤日盟的地盘,你要在这儿混口饭吃是不是应该先来拜一下码头?」 「哦。」kin扬了扬眉。「然後呢?」 他说得已经够清楚了,这个阿豆仔竟然还问然後呢!他是住在「巷子外」的喔! 花衬衫男子接下话,「这一带是我们赤日盟的地盘,要是有我们罩著,其他一些混混瘪三就不敢来你们酒馆找碴了;相反的,要是没有我们罩著,三天两头就会有人来闹事。」这样的暗示他总该听得懂了吧!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要签约?」kin点点头。 签、签约?几个人都傻眼了,面面相觎。他们混黑社会这么久,还没听说过收保护费要签约的!「签什么约?」 kin一脸认真地提议,「你们赤日盟愿意罩我们酒馆,让其他一些混混瘪三不敢来闹事,我们酒馆也提供给你们赤日盟的成员五折优惠。这样的合作条件你们觉得如何?」 噗!老板真是天才。刚好经过的james闻言闷哼了一声,极力忍住想大笑的冲动,将托盘上的调酒送到客人面前。 该死的阿豆仔!「谁希罕你们酒馆的五折优惠啊!」痞子男大吼。 「优惠的折扣可以再谈。」kin依然是面带笑容。 去厕所的男子返回,凑近花衬衫男子颊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花衬衫男子霍地转头瞪视著他,「你确定?」 男子点点头。 花衬衫男子回过头来望著面前的阿豆仔,语气一下和缓了不少,「你认识孟老?刚刚怎么不告诉我们呢!」孟老不仅仅是赤日盟的大老,和上一任老大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将来更可能是他们老大荀哥的岳父大人,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孟老的 「孟老?」kin挑挑眉。 看他的样子又好像不知道孟老这一号人物。花衬衫男子转头朝同伴投去质询的一瞥,「该不会是你眼花看错了吧?」 男子信誓旦旦地道:「我真的在那面贴满照片的墙壁上看见孟老的照片。」 「哪一张?」kin问,他隐约有个概念了、 「最上面那一排从右边数来第三张。」 果然没错。「哦……你们说的是孟鸿基,我凑巧帮过他一点小忙,也算是朋友。」他轻描淡写地带过。 那应该不会错了。花衬衫男子迅速堆上满脸的笑,「原来我们都是自己人,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还请老板你宽宏大量,原谅我们的莽撞无礼,别跟孟老提起这件事。」 「事情过去就算了,今晚我请客,各位就尽情享用吧。」kin笑笑地尽释前嫌。 不过他们哪还有脸留下来,连忙掏钱付帐之後就匆匆忙忙离去,不敢多待一分钟。 收取保护费一事就此落幕。 ***** 酒馆打烊之後—— james一边清理酒馆,一边道:「kin,你真的认识稍早闹事那群人口中的孟老?又帮了那个孟老什么忙?」 kin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让他借宿一晚,帮他做了一些针线工作,又借他一些药而已。」 什么针线工作?james听得一头雾水,「缝衣服吗?」 「相去不远了。」横竖都是缝东西。 清洗完所有杯子和器具之後,hermit拿出塔罗牌在桌上排列开来,不知在算些什么。 james忽然一脸认真地上上下下瞟他,「kin,你以前该不会也是一个喊得出名号的角头老大吧?」越看他越觉得有可能。 kin饶富兴味地加深唇际的笑,摊开双手,「你认为我像吗?」 「人不可貌相,光用眼睛看是不准的。」james有所领悟。 kin笑笑地浑挥手,「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回家去休息吧,不然明天上课会起不来的。」 「嗯,那我先走了。」james将清洁用具归位,抓过自己的背包,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你真的没有混过黑道?」 「没有。」真拿他没辙。 「好吧,各位拜拜,明天见。」 「快滚。」hermit头也不抬。 narcissus淡漠地横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收拾琴谱。 james的身影一离开,维也纳森林的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 hermit将塔罗牌一张张地翻开,谁也不知道她在算些什么。 敛起职业性的亲切笑容,kin在空荡荡的吧台前落了座,顺手点了根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沉思的表情漫著一股淡淡的疏离感,这是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只有hermit和narcissus才能窥见。 第二章 「小球,拜托拜托嘛,你陪人家一起去,好不好?」 「可是我还有事……」孟小球有点儿为难。 巧莉要告白的对象是她的直属学长,也是t大现任的学生会长蔚杰,她在场可能不太合适吧。 陈巧莉双手合十做祈求状。「事关我的幸福,有什么事会比我的幸福重要?你就陪我去帮我壮壮胆嘛。」 她还在犹豫不决。 陈巧莉仍不放弃说服她,「好啦、好啦,陪我去嘛。」 拗不过好友兼室友的恳求,再者,她要是不答应陪她去,今晚恐怕也别想睡得安稳,没办法她也只好同意陪她走一趟了。「好吧。」 「谢谢、谢谢!」陈巧莉欣喜地迭声道谢,随即拉了她就往外冲,「我们快走吧。」 「等等,虽然里面没什么贵重的物品可以偷,但要出去还是把门锁上比较好吧,」孟小球挣脱她的手,回过身将门上锁。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是太急躁了一点。」 孟小球认真地看著它。 陈巧莉不解地低头瞧了瞧自己,「干么这样看我?」 「你……你好像很有信心?」她尽量婉转地探问。 「很有信心?你在开我的玩笑吧!」陈巧莉的音调微微拔高,「蔚杰他那混血儿特有的俊美外貌风靡了校内校外多少女生,而且课业成绩顶尖,更别提他那响当当的学生会长头衔了,喜欢他的女孩子里条件优於我的比比皆是,我一点信心也没有。」但是心底终究还存有一丝微小的希望,盼著奇迹会出现。 「其实你也不是完全没有……」 陈巧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不要让我抱有太大的希望,期望越高失望也会越深。」 「好吧。」她从善如流地打住。 两个女生下了楼,拦了辆计程车就直奔维也纳森林。 约莫十来分钟的车程之後,司机先生将车子转进一条不起眼的巷道内,又行驶了一会儿才停下。 「两位小姐,到了。」 「谢谢。」孟小球掏钱付了车资,随即下车。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学长在一家酒馆打工,也听说过那家酒馆一些奇怪的规矩,只是她一直没有机会过来瞧一瞧。 陈巧莉作了几个深呼吸,旋即迈开步伐拾两阶阶梯而上,刻工细腻的木头板上有著「维也纳森林」的字样,推开厚重的木门,门上的风钤随著门板的移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欢迎光临、」清亮好听的嗓音在门被推开之际同时响起,充满味道和感晴的bluejazz也流泄而出。 「学长。」孟小球先打了招呼。 「咦?」james拿著托盘走过来,瞟见她身旁的女孩,笑著点点头,才又将视线调回,「小球,你是特地和朋友一起来捧场的吗?来吧,我帮你们找个好位子。」 蔚杰的笑容就像阳光般耀眼而且温暖,让陈巧莉的呼吸为之一窒。 孟小球把握时机替好友介绍,「学长,她是我同学陈巧莉。」 「你好。」他带她们到位子上,「坐一下,我去端酒。」 「,你在发什么呆啊?」孟小球用手肘顶了顶看直了眼的陈巧莉。 「你不觉得蔚学长他很帅吗?笑起来的样子超迷人的。」陈巧莉眼中散发出梦幻般的光芒。 她完全赞成她的话,「他是很帅,笑起来也很迷人。」 「难道你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陈巧莉很纳闷,那小球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没有。」她的心早已经另有所属,没有空间再容纳其他人了。「更何况我要是也喜欢上学长的话,你不是又多一个情敌了吗?」 「你不会是因为我才不去喜欢蔚学长吧?」陈巧莉一脸狐疑地瞅著她,「你不用顾忌我,真的,就算最後蔚学长选择和你在一起,我也会祝福你们的。」 「不是,真的不是那样。」她加强语气声明。 james和店里的客人都很熟稔,不论别人在谈什么他都能插上一两句,经常三五句话就逗得大家笑声连连,开朗的他有著灿烂的笑颜,就像太阳般让维也纳森林亮了起来。 「来了,你的是『银色海岸』。」james将托盘上的白色饮料放置到孟小球面前,然後将另一杯橘红色的饮料端给陈巧莉,「这一杯是『夏日微风』。」 「谢谢。」陈巧莉浅尝了一口。 「你们两个吃过晚餐没有?」他看著她们,「虽然我们酒馆的餐点没有太多的选择,不过我们老板的手艺,保证值得一尝。」 没有太多的选择?学长的说法还真是含蓄,是根本没有选择权才对吧。孟小球压低声音提醒陈巧莉,「你不是有话要说?」 jamcs扬起眉,「课业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她连忙摇摇头。 「呃……」陈巧莉还没来得及起头,另一桌的客人已经先出声把james叫了过去。 「刚刚有机会你怎么不说?」 之前的勇气都已经消失殆尽。「我、我还没准备好。」虽然她早就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了,不过还是希望会有奇迹发生。 「好吧,那就等你准备好再说。」孟小球支著颊打量起维也纳森林里的一切,充满异国情调的装潢和摆设、轻松舒服的音乐、温暖的气息,可以三五好友热闹聚会,也可以独自一人不受打扰地享受宁静、沉淀心灵,这里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完全没有负担。 「我准备好了。」陈巧莉脸上有著慷慨就义。 「那我帮你把学长叫过来了喔。」孟小球再一次确认。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 孟小球挥挥手引起蔚杰的注意,「学长。」 「决定要用餐了吗?」james来到桌边停住。 她超身替他把椅子拉开,「学长,巧莉她有话要跟你说,你可以拨一点时间坐下来听她把话说完吗?」 他的视线转到陈巧莉身上,心中多少有个谱了,「好吧。」他在她的对面落了座,将手中的托盘住桌上一搁。 「蔚学长,我……我喜欢你。」陈巧莉酡红著脸,将心中的感觉用言语传递。 「谢谢你对我的欣赏。」james嘴角噙著温和的笑,委婉地道:「不过很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 她微微怔愣了一下,眸匠飘过一缕伤心,随即若无其事地笑笑,「其实我也想过学长可能早就已经有女朋友或喜欢的人了,只不过我还是希望能让你知道我的心意,这样就够了……我没关系的。」 「你以後一定会遇到更好、更适合你的对象。」他温柔地安慰她。 「那是当然的。」她以轻松的口吻回应,不想让人察觉她心中被拒绝的难过。 孟小球插不上话也帮不上忙,只能静静地坐在一旁。 「james。」又有客人找他了。 「现在是上班时间,我得去工作了。」james长身而起,「往後要是课业上遇到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嗯。」她还是好喜欢他。 夏日微风入口时有点甜、有点酸,还掺杂了一丝烈酒的辛辣,让人既期待又怕受伤害,但喝下後却很温柔。 就像蔚学长给她的感觉。 ***** 孟小球推开门,一股浓浓的,剌鼻的酒臭味立即扑鼻而来,她差点破熏昏了。 她先是打开窗帘和窗户,让阳光洒进阴暗的匡内,让空气流通,转过身捡起散落在脚边的外套和一地的空酒瓶,却赫然瞧见上头已经乾涸的血渍,心跳陡地漏了一拍。 在客厅没瞧见柳葵的身影,她冲向卧室,「葵哥!」 还是没有,她慌慌张张地继续在屋子里找寻,最後才在浴室发现躺在浴缸里一动也不动的他。 「葵哥,醒醒。」她轻摇著他的肩膀。 倒在浴缸里的柳葵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若不是还有呼吸,可能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具尸体。 「葵哥、葵哥,你醒醒。」她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可以把他从浴缸里拉起来搬回房间。 原本醉倒昏睡的柳葵禁不起声音和摇晃的双重攻击,脑子里浓雾般的睡意稍稍被驱散,透进一丝微弱的曙光。 「葵哥、葵哥。」 这个声音……他不听使唤的脑袋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小球……你又来做什么?」脑袋里像有八百匹马在践踏奔似的,他挥开她的手。 「葵哥,你怎么又受伤了?」三天两头看到他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她都快要忘记他本来的样子了。 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也劝过了,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死不……呃、了的。」他打了个酒嗝,不在乎地道。 「葵哥,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好不好?」看他这样糟蹋自己,她的心比他身上的伤更痛。 「你不要管我。」他闭上眼不想再说话。 孟小球拉著他的手,「葵哥,你起来啦,不要睡在浴缸里,而且你身上的伤也需要抹药包扎。」 柳葵粗鲁地抽回手,怒吼道:「我说不用了,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她呆愣了好半晌,眼眶慢慢地红了,雾气开始凝聚。 葵哥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著珍珠般的眼泪一颗颗从她的眼眶溢出坠落,柳葵的心一阵紧缩,他强迫自己闭上眼不去看她伤心垂泪的模样,「出去!」 她抹著眼泪掉头走出浴室。 听著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才睁开眼睛,茫然地瞪著天花板,浑浑噩噩的脑袋完全无法思考。 不一会儿脚步声又响超,越来越近。 她还没走?柳葵又将眼睛闭上,脚步声最後在他身旁停住。 他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用湿毛巾轻轻地擦拭他的脸,然後是他的手和上身,即便脸上身上的伤口都传来刺痛,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一滴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胸膛上,灼入他的心底。是小球的眼泪。 她为什么还不走?! 孟小球垂著泪帮他脸上和身上的伤抹药,她知道他在自暴自弃,她好害怕某一天会接到什么不幸的消息。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找回以前的葵哥? 一滴、两滴、三滴……她滚烫的泪一次又一次地灼伤他的心,沉闷的气氛让他急躁的情绪瞬间冲破了界线,他霍地睁开眼,暴躁地挥手将医药箱打翻,里头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红的、黄的、紫的…… 「滚!我叫你滚,听见没有!」不要再来管他的死活。柳葵抓起昨晚没喝完的啤酒,仰头一灌。就让他这样醉死好了。 「不要再喝了。」孟小球上前抢走他手中的啤酒,一下小心踩到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唔。」她闷哼了一声。 「把酒给我。」他伸出手。 「不要。」她将啤酒藏在身後。 「我再说一次,把酒给我。」他眯起眼,沉声低吼。 她摇摇头。 柳葵头痛欲裂地扶著墙站起身,跨出浴缸,「你到底想怎么样?!」 「葵哥,你这样酗酒很伤身体的,不要再喝了。」她踉跄地退了一两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他这时才注意列她踉跄的脚步,还有由她脚底汩汩流出的那一道血红,「你的脚怎么了?」他的脸色难看得像个鬼。 「刚刚不小心踩到玻璃碎片。」她一直强忍著痛楚。 「为什么不马上说?你在逞什么强?」他几个跨步来到她的身边,二话不说就将她拦腰抱起走出浴室。 「葵哥。」她轻呼了一声。 柳葵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审视了一下她脚底的伤口,「你的伤需要上医院处理。」他找了条手帕将她的脚绑紧,稍稍减缓血流的速度。 他回到浴室洗了把脸,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些,随即拿了车钥匙准备送她到医院去。 抱苦她走向门口,门一打开,赫然瞧见外头站著两个男子。他的脸色蓦地一沉,不带一丝温度地问:「两位有何贵干?」 「荀哥、达叔?」孟小球感到相当意外。 「大哥,我……」较年轻的男子长得白白净净,眼底眉间漫著一股歉疚,见到柳葵脸上身上的伤,微微一愕。「大哥,你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柳葵抿著唇没有回答。 一旁的中年男子立即接口道:「我们是来找小球的,你想带她到哪里去?」 「达叔,你别这样对我大哥说话。」柳荀出声制止宋建达毫不客气的质问。 「小球的脚受伤了,我要带她到医院去。」柳葵面无表情地回答。 「为什么小球的脚会受伤?」更多的怀疑在宋建达的眼神中表露无遗。 孟小球连忙出声说明,「达叔,是我自己不小心踩到碎玻璃,所以脚才会被刺伤,跟葵哥没关系。」 「把小球交给阿荀,我们会送她到医院去,让她接受最好的治疗。」宋建达努力控制自己想践踏柳葵的自尊的冲动。 「达叔,不用了,如果大哥他要——」柳荀的声音因为怀里突增的重量而一顿。 不待他的话说完,柳葵旋即将怀里的孟小球塞给他,「请便。」手里的重量忽然一轻,柳葵不想承认自个感觉有点儿失落。 「不送。」他不让自己有太多时间沉溺,退了一步将门关上。 「葵哥……」孟小球望著紧闭的门扉,「荀哥,放我下来,我不要去医院。」 「小球,你脚底的伤口还在流血,怎么可以不去医院!」柳荀不由分说地抱著她走向车子。 门外,宋建达对著门板撂下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门里的人可以听得见,「柳葵,你最好离小球远一点,她是阿荀喜欢的人,想想你自己现在的身分,别自不量力了。」 「达叔,快一点。」柳荀在车上催促。 「好,我马上来。」他这才迈开步伐。 门内,柳葵拿了一瓶酒坐在沙发上猛灌,曾几何时,他竟成了配不上孟小球的癞虾蟆,真是可笑亦复可悲。 他又仰头灌了一口。 谁会相信在一年多以前,他还是一手掌控赤日盟的老大,当时的宋建达根本什么都不是,一年多之後他失去了所有,随便一个赤日盟里的小喽罗都敢骑到他的头上来撒野…… 「哈哈哈……」他放声狂笑,随即将手中见底的酒瓶用力扔了出去,匡当一声酒瓶碎裂落了一地,「报应……这是报应……」他喃喃地道。 这一定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没有资格逃避,不能反抗,再大的磨难、再多的羞辱他都只能承受。 耳际仿佛还听得到忠心下属的警告,不只一次提醒他要多注意同父异母的弟弟柳荀和继母可能会有不轨的行动,只是不管他们怎么说,他都当成笑话一桩听过就算,不曾认真地去思索防范、 他和荀虽然是不同母亲所生,但从小到大他都是真心对待荀的,他一直以为荀也是;在父亲去世之後,他理所当然地接掌了赤日盟,他打算好好照顾唯一的手足,即便继母从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他以为荀的个性温和、优柔寡断,不适合打打杀杀的黑社会,所以他想送他到国外的艺术学院去发展他的兴趣,过著单纯而惬意的生活,至於继母,他也愿意看在荀的面子上给她一笔钱,让她和男朋友去过幸福的日子。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联合起来算计他,夺走了原本属於他的一切,还杀了对他忠心的下属,就为了要铲除他在赤日盟内的势力。 是他的疏忽害他们枉送性命的,他还有什么资格要别人为他效命效忠?! 柳葵自沙发上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酒柜拿了瓶伏特加,打开瓶盖仰头就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 他并不是非要当赤日盟的老大不可,若是荀要赤日盟,他大可直接开口跟他说啊,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增加无谓的伤亡?他猛灌酒的样子活像不要命了。 要是能醉死的话,对他而言倒也是一种幸福。 在柳葵又急又猛地灌完一整瓶伏特加之後,不到十分钟他就直挺挺地往後倒下,不省人事。 第三章 两辆黑色房车驶到t大门口附近停住。 「荀哥,到这里就行了。」孟小球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柳荀还是不放心,率先下车绕到另一边,「我陪你到教室去。」 他的贴身保镳也跟著下车,迅速来到他身边候著。 这样的阵仗太引人注目了。「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到教室去上课。」她不想让自己的背景曝光,免得引来其他人异样的眼光。 他的心中有个念头一动,「小球,我还是派个人留在你身边好了。」 「我不要,你带他们回去吧,我要去上课了。」将背包拿回来,她迳自转身,跛著脚一步一步地走进校园。 被赋予责任的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後。 她抓著背包,微愠地回过身,瞪著尾随的男子,「不要再跟著我,听到没有?」 「小球小姐,请你不要为难我、我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男子躬身道。 说的也有道理。她又跛著脚走回柳荀的面前,「荀哥,不要派人跟著我,不然我会大叫非礼的。」 「小球……」柳苟显得为难。 「我是认真的。」要是有人再继续跟著她,她真的会大叫。 他只好妥协地收回命令,「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 「我知道。」她点头, 柳荀又出声叫住走开的她,「小球,你的课上到几点?我来接你。」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她知道荀哥对她很好,但她喜欢的是葵哥。 荀哥明明不是那种贪权自私的人,为什么他会夺走原本属於葵哥的一切,成为赤日盟的老大?她的父亲是赤日盟里重量级的人物,虽然影响力仍在,但是已经逐渐不再插手管盟内的事,她对赤日盟的了解也不多,等她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定局。 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她不懂,兄弟之间到底有什么好争的? 虽然同父异母,但他们兄弟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为什么不能继续同心下去? 她好怀念以前三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光,但是她明白那样的日子已经成为过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球学妹……」 咦?这个声音……是学长,他一直都是叫她小球的,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生疏?孟小球纳闷地抬眼,「学长,你不是都直接叫我的名字,为什么——」james俊脸上的神情—映入眼帘,她登时明白泰半了。 学长他……全看见了! 他惶惶然地道:「直接叫你的名字会不会太不敬了?我会不会被扁啊?」 「你都看见了。」她只是陈述出事实。 他纠正她,「很多人都看到了,不只我。」 经他这么一提,她才转移目光瞧了瞧四周,果然发现有不少人都以异样的眼光在偷瞄她,毁了毁了! 「小球学妹,我来帮你拿背包。」james一副战战兢兢、不敢怠慢她的样子,看起来很好笑。 「学长,你就别揶揄我了。」当初就是不想让同学知道她家世的黑道背景,才会极力隐瞒,这下子她之前的心血全都泡汤了。 james笑笑地打趣,「想不到你竟然是个黑社会大姐头,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他动作俐落地劫走她手上的背包,减轻她的负担。 「学长,我自己拿就行了。」这怎么好意思。 「能够为球姊效劳是我的荣……哈哈……」话还没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爆笑出声。 什么球姊,听起来怪刺耳的。 「我才不是什么黑社会大姐头。」她叹了一口气。「我的样子看起来像吗?」 他真的很认真地打量起她来,边看边摇头,「是不怎么像,不过刚刚那三个男人是混黑社会的,没错吧?」 「嗯,他们是赤日盟的成员。」她据实以告。「我父亲也是。」 赤日盟啊……这个名号有点儿耳熟耶!好像曾经在哪儿听过。james的视线调降至她包扎著纱布的脚上,「对了,你的脚怎么了?」 学长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跟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她俏俏地吁了一口气,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不小心踩到碎玻璃刺伤的。」 她还记得读小学和国中的时候,学校的人知道了她的父亲是黑社会帮派里喊得出名号的人物之後,级任老师还有主任什么的都对她客客气气的,不敢有一丝责难,同学们全都跟她保持距离,躲她像躲凶神恶煞似的,她根本交不到朋友。 所以上高中之後她学乖了,绝口不提父亲的职业,还有和赤日盟有关的事,才能平平凡凡地度过三年高中生涯,也交到了一个好朋友——陈巧莉。 那段悲惨的过去不会又要重演了吧?! 「很严重吗?」看她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还好,只是缝了几针。」她轻描淡写地带过。 「以後要小心点。」james陪著孟小球一步一步慢慢地踱到她要上课的教室前,把背包交还给她,「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只要你无隗於心就好。」 「学长,谢谢你。」 「待会儿就要上课了,进去吧。」挥挥手,james旋身往另一个方向迈开步伐,脑中还在思索他究竞是在哪儿听过赤日盟这个名号。 孟小球低著头走进教室,没有勇气抬头去看其他同学脸上的表情。 「我看到了。」陈巧莉的声音低低的飘来。 她的心猛地荡了一下,「看到什么?」 「蔚学长陪你走到教室这儿来,还帮你提背包。老实说吧,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虽然她还是很喜欢蔚学长,虽然还是会有点伤心,不过若是小球能和蔚学长凑成一对也没什么不好。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真的没有。」她没有办法当做什么也没看见,有些同学看她的眼神里已经不同於往常,多了一丝什么。 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 「不管那个了,我帮你留了位子,先过去坐下吧。」陈巧莉接过她的背包。「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发生什么事了?」 「不小心踩到玻璃,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她没看到她和荀哥他们站在一起的那一幕吗? 陈巧莉睨著她,调侃道:「你的眼睛应该还保有最基本的功能吧?」 「当然有啦。」此刻,孟小球的心里一片混乱,她一方面想要对巧莉坦白,一方面却又害怕坦白之後会失去她这个好朋友,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告诉她一切。 不过,她也很清楚,即使此刻不说,过几天消息终究还是会被大肆宣扬开来,传遍校园,传进巧莉的耳朵里,到时候她又会有什么反应。 她到底该怎么做? 陈巧莉忽然想起,「那三个送你到学校来的男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们……他们……」她有所保留地回答,「其中一个跟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陈巧莉压低声音道:「他们不是善良老百姓,对吧!」她的直觉这么告诉它。 「嗯。」孟小球踌躇了好半晌之後,还是照实答了。 而通常物以类聚……陈巧莉疑惑地问:「你以前该不会是在江湖中打滚过的小太妹吧?」她无法想像小球把头发染成炫金色或艳红色,跟著不良少年四处横行霸道的情形。 「我不是。」现在正好是个开口的时机。她终於下定决心,还是自己坦承好了。「不过,我爸是……黑社会帮派里的人。」 陈巧莉愣了一下。 她吓呆了吗?孟小球的一颗心直往下沉,开始後悔刚刚莽撞的决定。 巧莉会不会也像她以前的同学一样,从此跟她划清界线,形同陌路? 她害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吗?偏偏她却无力去阻止。 陈巧莉回过神来,「是角头老大吗?」 「算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只是她还搞不懂巧莉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惴惴不安的心情就像是正在等候宣到的犯人。 「喔。」她淡淡地应了声。 喔?这一声淡然的喔代表什么意思?孟小球怎么也想不透。「就这样?」巧莉的反应不太寻常,她仍旧在担心。 「不然你认为我应该还要有什么反应?」陈巧莉饶富兴味地反问。 「你……你难道都不觉得害怕吗?」她有满腹的疑问。 陈巧莉不假思索地反问她,「我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我爸是黑道大哥……」大多数的人都会因此畏惧、疏远她。 「那又如何?你爸是你爸,你是你。」事情一桩归一桩,不要混为一谈。 孟小球几乎要沉到无底深渊的心又拉回原位,体内的血液也慢慢地活络起来,「我以前的同学朋友只要一知道我父亲是黑道大哥,就会避我如蛇蝎,马上闪得远远的……」 陈巧莉了然地接下话,「你以为我也会跟他们一样,所以从我们高中同班开始,你对家里的事就只字不提?」 孟小球默认了。 「想想,我们认识也三年多了,我还会不了解你的为人吗?虽然你的父亲是黑道大哥,可你不曾仗恃著自己的家世去欺压别人或横行霸道,我没有必要害怕你。」顿了顿,陈巧莉才又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们的友谊?」 一个突如其来的嗓音插入,「我相信你们的感情很好,不过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们能不能安静听课?」 「对不起,教授。」 「对不起。」 她们谈得太专注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早已经是上课时间。两人连忙噤声,静下来专心听课。 ***** 「睡什么睡!」 「喂!你给我起来,不要装死。」 「快点起来!」 隐隐含著怒火的叫嚣声中夹杂著物体撞击发出的闷响。 孟小球一跛一跛地走进柳葵的住处,看见的就是四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或踢或踹的,拳脚全往不省人事的柳葵身上招呼过去。 这几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找葵哥的麻烦? 「你们在做什么?」她气得将手中的背包朝他们扔过去,最好能够砸得他们鼻青脸肿。 他们竟敢这样对待葵哥!真的是,真的是太过分了。 「小球小姐!」四个人一见她将手中的背包砸过来,连忙闪了开去。「小球小姐,我们、我们没有在做什么。」 他们叫她小球小姐!那么他们也是赤日盟旗下的成员了。赤日盟里的人她认得的屈指可数,通常都是他们认得她。 孟小球一走上前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冲进鼻腔里,她屈下膝审视柳葵的情况,他仍旧在昏睡中,完全没有转醒的现象,说是醉死也不为过。他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你们……」她气得语不成句。「你们怎么敢……这样子……」 他们四个人很有默契地慢慢朝门口移动,仍旧是死不认帐,「小球小姐,我们什么也没做。」 她明明看见他们赐他、踹他,还说没有!「都给我站住。」她是第一次以这种命令的口吻说话。 四个男子只得乖乖停住。「小球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是谁教你们这么做的?」她敢肯定幕後一定有个主使者。 葵哥已经失去赤日盟的一切,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还有人不肯放过他? 「小球小姐,你真的误会了,我们只是要叫他起来而已。」 「用脚叫人起床?」她质疑。 「呃,那个,那个……对,我们是在做运动,没有踢到他。」男子还在睁眼说瞎活。 他们坚决不肯承认,她也无计可施。「是不是在做运动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从现在开始,我不准你们再来找葵哥的麻烦。」 「呃……」男子迟疑著。这跟他们接到的命令不一样。 「要是你们再来找葵哥的麻烦让我知道的话,我……我会让你们吃不完兜著走。」她不怎么习惯恐吓威胁别人,但是为了保护葵哥,她别无选择。 四个男子面面相觑,没有人搭腔。 她恶狠狠地瞪著他们,虽然受了伤,跛了脚,无损於她为保护柳葵而展现出来的强悍气势,「你们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她不想再理会他们。 「是。」四个人快步地走向门口。 她忽然又想到,「等等。」 他们还来不及跨出大门,「小球小姐,还有事吗?」 「帮我把葵哥抬到卧室的床上,你们再走。」她一个女孩子抱不动也拖不动一个昏睡的大男人,更何况她的脚还受伤了。 她是老大未来的老婆,他们还是别得罪她好了。「是。」 四个男人连忙合力将死尸似的柳葵搬到卧室的床铺上。 「小球小姐,没有其他的事了吧?」先确定一下免得定到大门口又被叫回来。 「没有了,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她的脚受了伤,走来走去的既费时又费力。 「是。」 孟小球一拐一拐地走向浴室,拧了一条湿毛巾回到床沿,细心地替柳葵擦拭色彩丰富的脸,擦著擦著,她的眼泪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滴落,一颗接著一颗。 葵哥曾经是赤日盟呼风唤雨的老大,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就连几个小喽罗也能够随意羞辱他、践踏他! 到底是哪边出了错? 她觉得现在的葵哥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她想拉他一把,却不知从何使力,只能在一旁穷担心、乾著急。 似乎感受到滴落在脸上的温热液体,醉死的柳葵发出模糊的呓语。 「葵哥,你说……什么?」孟小球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想凑近去听个究竟,眼中的雾气却怎么也消退不了,迅速地凝聚成泪水滑落,一滴滴落在他的睑上。 「唔……」柳葵撑开沉重的眼皮,空洞无神的眼没有焦距,望著头上方的孟小球,眼神却像是穿透了她、跳脱了空间落在不知名的远方,喃喃地道:「蛮牛、阿山、阿海……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你们的……」语气里漫著沉重得让人心疼的愧疚。 蛮牛哥、阿山哥、阿海哥……为什么葵哥会说是他害死他们的?她一直以为他们是金盆洗手,退出黑社会了,原来……原来他们都死了!盂小球震惊地瞪著神智不清的柳葵,忽然间明白他这些时日来的自暴自弃、用酒精麻醉自己的举止,全是心中那一股愧疚感所致,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他吼出这一年多来不断啃噬他心灵的悔恨,像是困兽发出哀嚎。 她听在耳里痛在心里,「葵哥,你别这样。」 柳葵的眼睛里布满红色血丝,目光仍旧定在遥远的某一点,对她的话听而不闻,只是喃喃地重复,「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她才不要他死,「葵哥,你不要再怪自己了,谁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蛮牛哥他们不会怪你的。」她扑上前去拥著他,暗哑著嗓子道,虽然知道葵哥并没有清醒,不会听见她此刻所说的话,但她还是希望能够弭平他心中的歉疚和罪恶, 「为什么死……的人不……」柳葵的语音逐渐模糊,终至消失不见。 久久没听到下文,孟小球稍放开他才发现,他不敌酒精的又陷入昏睡状态。 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宇仍旧深锁。 原来葵哥的心中背负著这么深的愧疚,所以他才会放任自己像行尸走肉般地苦受罪,他用这种方式在惩罚自己。 她伸出手抚平他眉宇间的皱摺,轻轻印下一吻,又在他紧抿的薄唇上印下一吻,期望能抹去他所有的痛苦和不快乐。 她冀望能早日看到以往意气风发的葵哥。 孟小球拉起棉被帮他盖好,又坐在床沿痴痴地望著他的睡颜好一会儿之後才起身,拖著隐隐作痛的脚帮他整理凌乱不堪的屋子。 葵哥这一醉可能要到半夜才会清醒,他醒过来的时候一定会觉得肚子饿,她想煮些菜放在冰箱里,等他醒来肚子饿的时候,加以微波之後就能够吃了。 孟小球打开冰箱,比人还高的冰箱内只冰了一样东西——啤酒,除此之外就找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葵哥他……不会只靠啤酒度日子吧?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食材,就算她的厨艺再好也变不出美味的食物来。孟小球别无他法,也只能坐计程车来到最近的一家超市买齐所需的食材,然後又回到柳葵的住处下厨烹煮。 她煮好了三菜一汤放进冰箱里冷藏,留了张纸条贴在冰箱门上—— 葵哥: 你醒来的时候肚子一定饿了,别老是灌酒来填饱肚子,那很伤身体的,冰箱里有三菜一汤,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小球 第四章 「爸,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蛮牛哥、阿海哥他们都已经死了?」孟小球还无法平复这个消息带给她的震撼。 戴著斗笠,正在花圃里翻土种花的孟鸿基闻言停下手,「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傻傻地相信他们真的是金盆洗手,脱离黑社会了。 他淡然地反问了一句,「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都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改变不了了。 她能……孟小球倏地默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力量太过薄弱,打架打不赢、杀人没胆子,她是无能为力。 孟鸿基又继续翻土,「事情都过去了,多说无益。」 「爸,你明明有那个能力,为什么不帮葵哥拿回原本属於他的一切?」她知道父亲有那样的实力、 他不带半点私心地评论,「葵和荀都是你彦伯父的儿子,他们谁当赤日盟的老大我都没有意见。」 「可是……葵哥才是继承赤日盟的第一人选,是荀哥背叛葵哥的信任,夺走一切的。」她想帮葵哥讨回这一切,她希望葵哥能回复原来的样子。「爸,你帮帮葵哥好不好?」 「就算我答应帮他也没用。」 她不明白,「为什么?」 「葵现在自我放逐的颓废情形你也看见了,彷佛他的生命已不再具有任何意义,就算我帮他把赤日盟老大的位置要回来,他也坐不稳、坐不久。」 以前的葵有著敏锐的判断力,是个果决、魄力十足的老大,不论失去什么他都有能力去讨回来,现在的他只剩下躯壳, 「葵他得先重新振作起来,而後人助才能发挥作用,要是他自己没那个心,就算是有老天爷帮助他,也是徒劳无功。」 她知道父亲说的没错,但是要怎么做才能让葵哥走出心中的愧疚,重新振作起来? 佣人快步走来通报,「先生,宋先生和沈小姐来访。」 建达和丽媚?他们来做什么? 「请他们到客厅用茶……」孟鸿基拍拍手取下斗笠,一转身才发现他们已经跟在佣人的身险走进花圃,不经意瞥了孟小球一眼,眸底闪过一丝光芒。 「鸿基兄。」宋建达今年四十六岁,但是保养得宜看起来像三十几岁。 「达叔,伯母。」孟小球礼貌地出声叫人。 「鸿基,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沈丽媚一头大波浪鬈发染成酒红色,涂著蓝色眼影的眸光一转,「小球也在那正好。」 商量什么事?他已经不大管盟里的事了,「嫂子、建达,我们进屋里谈吧。」为什么要小球在场?事情和她有关系吗? 「好。」沈丽媚点点头,「小球,你也来。」 被点名的孟小球来不及找藉口遁逃,只好乖乖地跟著他们走进客厅。 佣人很快地送上咖啡。 孟小球选了一张离他们比较远的单人沙发坐下。 沈丽媚跟宋建达的目光都胶著在孟小球身上,看得她浑身不对劲了起来。 他们为什么这样一直盯著她看?爸去洗个手怎么洗这么久?她开始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沈丽媚漾出相当满意的微笑,「小球啊,你觉得阿荀怎么样?」 她觉得荀哥怎么样?孟小球心中的警铃登时大作,他们该不会是想……「荀哥他就像是我的亲哥哥一样。」她不著痕迹地点明。 沈丽媚闻言神情上掠过一抹失望,随即又不死心地道:「小球,你难道不觉得阿荀他特别关心你、照顾你吗?」 她佯装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那是因为荀哥也把我当亲妹妹看待。」爸怎么还不出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宋建达的眼中急速闪过一抹不寻常的光芒,转瞬间就隐没。 孟鸿基终於返回客厅,落了座,不疾不徐地端起咖啡尝了一口,才悠然地开口道:「不晓得嫂子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嫂子应该知道我近来已经不太插手管盟内的事了。」 沈丽媚立即澄清,「不是盟内的事。」 「那是什么事?」他也不点破,极有耐性地等她自己主动说出口。 「小球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沈丽媚笑吟吟地称赞。「追求者一定多得可以排队绕台北市三圈。」 孟小球对她的夸奖没什么感觉。 「谢谢。」孟鸿基淡淡地回应。 她又继续说下去,「阿荀已经二十四岁了,各方面的条件也都很不错,他很喜欢小球,你和彦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生死至交,如果我们两家能够因为下一代的结合成为亲家,彦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没错。」孟鸿基频频点头同意她说的话。 爸不会是认真的吧?孟小球轻蹙著眉头,打算开口反对之际,接收到父亲示意她稍安勿躁的眼神,她只好将话吞回肚子里。 沈丽媚连忙又加把劲,「阿荀那么喜欢小球,他将来一定会好好照顾小球,给她幸福的。」 荀喜欢小球,他也知道。 沈丽媚偷偷地用肘子顶了宋建达一记,白了他一眼——你是哑巴啊! 接收到她眼底传来的讯息,宋建达开口帮腔起来,「鸿基兄,你是不是愿意把小球嫁给阿荀?」 「小球还年轻而且也还在念书,结婚的事过几年再说。」这个回答合情合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沈丽媚退而求其次,「那么……就选个日子让他们小俩口先把婚约定下来好了。」 孟小球在一旁听得很火大,她是当她死了还是当她不存在?好歹也该尊重一下她这个当事人的意愿吧。 孟鸿基徐缓地道:「要是他们年轻人能看对眼,我当然乐见其成,要是不能也不勉强,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所以我才说先让他们小俩口订婚,好好培养感情,要是将来真的觉得不适合,再解除婚约就好了。」沈丽媚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促成这段姻缘的机会。 「小球你的意思呢?」他徵询女儿的意见。 孟小球毫不考虑,「我不要。」 沈丽媚的嘴角微微抽搐,面子有些挂不住地乾笑,「小球,难道你觉得阿荀对你不好吗?」 「荀哥对我很好,只不过对我来说他就像是亲哥哥一样,我没有办法和他订婚。」重点是她爱的人不是他。 她仍不放弃,「小球,感情是可以细心培养的啊。」 「伯母,你死心吧,我和荀哥是不可能的。」孟小球连一丁点的希望也不给她。 宋建达不是挺认真地加入说服她的行列,「小球,不要拒绝得那么快,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试试看,反正也没有损失啊,你说对不对?」 「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她依然很坚持。 「小球……」沈丽媚还想说些什么, 孟鸿基适时地出声制止,「嫂子,事关荀和小球两个人的终身幸福,不能勉强的,还是让他们自然发展就好。」 是她太急躁了,果真是欲速则不达。沈丽媚深吸了一口气,「嗯,你说的有道理。」 「两位要留下来一起用餐吗?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他微微笑,打算开口唤来佣人。 「不用麻烦了,我们等会儿还有事,也该走了。」她立即出声阻止,站起身准备离去。 孟鸿基起身送他们到门口,「不送了。」 在他们离去之後,孟小球立即按捺不住地主动声明,「爸,我是不可能会喜欢上荀哥的。」爸应该不会被说服,进而同意她和荀哥的婚事吧?! 他调回视线,对女儿的心思了然於胸,「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葵。」更何况他们会这么积极地想要柳荀娶小球,主要是想拉拢他的势力,当然,荀喜欢小球也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脸倏地飞上两朵红霞,「爸……」 他脸上的浅笑敛起,严肃地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若是葵他一辈子就那样堕落颓废下去,你要怎么办?」 「我会一直陪在葵哥身边,我相信他会振作起来的。」她坚信不移。 「希望那一天不会让我们等太久。」他有感而发,顿了一下,这时他才有空档问出心中的疑问,「对了,你的手指头怎么了?」十根手指头里有七、八只都贴了ok绷。 孟小球的脸更红了,连忙把双手藏到身後去,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啦!」 孟鸿基好奇地探头查看,「真的没什么吗?你的手指头好像都受伤了。」 她扭捏地推著父亲转过身去,「没事啦。」 ***** 翌日,孟小球不放心柳葵,也想知道他昨儿夜里有没有醒过来,吃了她煮的菜,一早就搭车来到他的住处。 她探手握住门把一转,门立即应声而开。 客厅的沙发上有抹黑影背对著她,她先是狠狠地倒抽一口气,多瞟了几眼之後,随即发现那抹黑影就是柳葵,已经提到喉咙的一颗心又慢慢地降回原位。 「葵哥,你醒啦!」她绕过沙发,桌上的酒瓶立即映入她的眼帘,「怎么一大早又在喝酒了?!」 「我不是叫你别再来了,你又来做什么?」他没有抬眼看她。 她一点也不受他的冷漠态度所影响,「葵哥,我昨晚煮了菜就放在冰箱里冷藏,你吃了没?」 「我不饿。」 「一日之计在於晨,早餐是最重要的,我去把饭菜热一下,很快就可以吃了。」语毕,她转身朝厨房走去。 柳葵在她转身之际瞥见她的手指头好几根都缠了ok绷,他的胸口像挨了一记闷棍。 孟小球到了厨房,打开冰箱却找不著她昨晚下厨用心做的三菜一汤,心下有些纳闷,那些菜不会平空消失不见,那么……她的心猛地—荡,忐忑不安地—步步走向洗碗槽前的垃圾桶,凝目一看,心头像被划了一刀,痛楚悄悄地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昨晚的心血全都赏给了垃圾桶,又想起不小心被油烫伤、被刀子划破皮,伤痕累累的手指,顿时一股热气直冲而上,觉得既伤心又委屈,眼眶儿一红,盈盈水光在她的眸底闪闪烁烁,随即凝聚成泪珠沿著颊畔滑落。她捂著嘴,不让呜咽逸出口。 虽然她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葵哥故意这样践踏她的心意就是想把她气走,最好是从此不要再来找他。可明白归明白,她还是感觉被刺伤了,控制不了心中的难过,那酸楚像乌云一样漫开来。 无声地哭了一会儿,心情才逐渐恢复平静,孟小球吸吸鼻子,抹去脸上的泪痕,深呼吸调匀气息之後,转身返回客厅。 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柳葵又灌了一口酒,有些坐不住了。 他知道她看见那些菜都被他丢进垃圾桶的时候一定会很伤心,但是,为什么他没有听到一声呜咽或者是抽泣? 她在厨房里做什么? 就在他按捺不住,重重地放下手中的酒瓶,发出「砰」的一声,准备起身之际,孟小球自厨房走了出来。 他不著痕迹地瞟了她—眼,她泛红的眼眶和鼻子陡地跃入眼帘,狠狠地撞击著他那颗早该被酒精麻痹的心,撞击出一阵阵的抽痛。 「葵哥,我昨晚煮的那几样菜都不合你的胃口啊,那……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一定努力去学。」她竭力地撑起嘴角,将伤心放下。 她的强颜欢笑比哭更教他难受,他的心像有千百万只蚂蚁在啃咬—般,她为什么要这么委屈地承受他的无理对待?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我、只、要、你、滚、远、一、点。」就让他独自一人继续在这里堕落糜烂下去,直到发烂发臭。 孟小球的眼眶又不争气地蓄满泪水,她知道哭哭啼啼是没有用的,连忙深吸一口气将泪雾逼退,力持语调平稳地道:「我、办、不、到。」 「你——」他气结。 她对他怒发街冠的样子视若无睹,「从昨天到现在你一定都没吃东西,我去煮一些粥、煎几个荷包蛋,我们一起吃早餐。」 她为什么还是愿意对他这么好?!那只会让他更加烦躁不耐,「你要煮粥煎蛋回你家去,不要来烦我!」他继续灌酒。 「葵哥,酒喝太多不好——」她探手想将他手中的那一瓶酒抢走却未果。 「滚出去,不要管我!」他瞪眼咆哮,瞥见她伸长过来贴著许多ok绷的手指,让他的心忍不住又瑟缩了一下。 她的态度坚定,「我不走。」 「你不走我走。」柳葵霍地站起身,几个跨步走向门口。 「葵哥,你还要这样糟蹋自己到什么时候?」孟小球激动的嘶喊中带了一丝哭音。「蛮牛哥他们都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浑身一僵,「你知道什么?」 她对著他僵直的背说话,「我知道蛮牛哥、阿山哥、阿海哥他们都已经死了,不管你再怎么自责,再怎么糟蹋自己,他们都不可能再活过来,更何况他们一定也不愿意看见你现在这种堕落、醉生梦死的样子。」 她的话刺痛了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他将手中的酒瓶扔了出去,重重地击上墙壁,酒瓶的碎片随著破裂的声响四处飞散开来,「够了,不要再说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孟小球的肩膀陡地一震,莫名的惊惧在心中荡漾开来,可她不能退缩。「我知道,你认为蛮牛哥他们的死全都是你的错,你宁愿死的人是自己,对不对?所以你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放任自己堕落,你在糟蹋自己也让别人糟蹋你,你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再多的痛苦磨难都是他应该承受的,这是他的报应。柳葵像尊雕像似的动也不动。 他愿意做任何事情、付出任何代价来挽回蛮牛他们的性命。 是他的一念之差铸成无法挽救的大错,即使已经过了一年多,他心中仍旧懊悔不已。 「我们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但那却是在黑社会中打滚的每一个人都该具备的认知,毕竟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宝贵的生命。」若不是近年来父亲因为诸多原因已经渐渐淡出赤日盟,她也会每天为了父亲的安危提心吊胆。 「是我、是我害死他们的!」他猛然握住她的肩膀剧烈摇晃。 「葵哥……」孟小球楞了一下。「这件事不全是你的错。」 「是我——」他恶狠狠地低吼,眼眶泛红。 望著他的样子,她比谁都心疼。 放开双手,柳葵颓然地滑坐在沙发旁,怔怔地开口说了下去,「蛮牛他们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不只一次地提醒我要小心防范,是我固执不愿相信荀会做出背叛我的事,就这—念之差……就这—念之差害蛮牛他们枉送了性命……」他暗哑地低语,无限的悔恨在他的心版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的印记,让他的心坑坑疤疤、伤痕累累。 他好恨呐,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被蒙蔽了双眼! 只是再多的悔恨也唤不回已经逝去的人。 「你只是错在太相信荀哥了,蛮牛哥他们不会怪你的。」孟小球在他的身前蹲下,放柔了语调试著纾解他心中的罪恶感和歉疚。 可他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这是他的疏忽,为什么付出代价的却是他忠心的下属们?这不公平!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上天凭什么做这样的安排?他不服气啊…… 「葵哥,你应该要好好地——」 柳葵没听她把话说完,突然推开她,站起身就住屋外奔出去,远远地将她的叫唤声抛在身後。 「葵哥,你要去哪里?葵哥……」她跌坐在地上,随即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跛著脚追到屋外时,只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她不死心地追过去,男女生的脚程本来就有很大的差异,再加上她的脚又受了伤,更不可能追得上他。 她的腿一软,跌坐在路中央,目光直直地望著柳葵身影消失的方向。 「叭叭!」 孟小球完全没有反应。 轿车见状只好方向一转,绕过她直驶而去。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葵哥推开她的那一瞬间,她瞥见他的眼泪滑落,她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叭叭叭!」伴随著喇叭声而来的是一句恶声恶气的咒骂,「你活得不耐烦了?要找死去别的地方,别挡路!」 车子从她的身边急速呼啸而过,看来十分惊险。 她还是不动。 忽然有一双手将她抱离大马路,「小球,你这样坐在马路中央太危险了。」真教人替她捏了把冷汗。 这个声音……「放我下去!」她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离开男人的怀抱。 柳荀只好顺她的意,将她放下来。 「葵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葵哥是你的亲哥哥,他比谁都关心你,更是真心对待你,你却背叛了他,亲手把他推入地狱里……这就是你的回报?」孟小球愤愤不平地指责。 他默然了,小球说的全都是事实,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脸为自己辩驳。 「凶手!蛮牛大哥他们也都是被你害死的。」她嘶声呐喊。 他紧抿著唇,默默地承受她的怒骂。 「荀哥,你以前不是这么无情,会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不懂,真的不懂,权力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能让人性腐败至此? 柳荀还是没有开口。 「你……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荀哥了,我讨厌现在的你。」孟小球朝他大喊一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还有,请你管好你的爪牙们,别让他们再来找葵哥的麻烦。」 第五章 「我们应该要怎么做才能让鸿基答应把小球嫁给阿荀?」沈丽媚总觉得这件事要速战速决才好,免得夜长梦多。 宋建达专注地查看赤日盟的帐册,心不在焉地回答,「慢慢来,这件事是急不得的。」 烦躁地来回踱步的沈丽媚觉得有点不对劲,脚跟霍地一转逼近他,狐疑地瞅著他,「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关心阿荀和小球的婚事?」 「没有的事,是你太多心了。」他连忙扬起笑。 她越想越觉得有那么一回事,「真的没有吗?我觉得昨天你也没有很认真地帮忙说服鸿基……你该不会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宋建达手臂一伸将她拥入怀里,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我没什么立场、没资格对这件事表示意见。」 她不以为然地道:「你是阿荀的叔叔,谁敢说你没有资格关心他的婚事!」她大有一副谁敢那么说就要跟谁拚命的态势、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我的身分比较敏感一点,总是不好太多事,不然是会惹阿荀反感的。」 她同意地点点头,「不过别忘了,要是阿荀在赤日盟内的地位能够更加稳固的话,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提醒他。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孟鸿基昨天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他对这桩婚事并不是很热中,我们要是太心急的话,反倒会让他怀疑我们的用心,更何况重点是在小球身上,只要阿荀能够搞得定她,婚事肯定没问题。」他轻易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沈丽媚思忖道:「只不过小球那丫头的一颗心全在柳葵的身上,要让她心甘情愿答应嫁给阿荀,恐旧很难。」 「嗯。」 「软的不行,那就只好来硬的了。」她的念头一转,决定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 「妈、达叔,你们想对小球做什么?」正巧回来的柳荀听到了话尾。 「你别管,只要照著我和你达叔的意思去做就对了,包准你可以得到你心爱的小球。」沈丽媚站起身离开宋建达的怀抱。 「妈,你们不要乱来,不要对小球动歪脑筋,我是不会再配合你们的任何计划了。」柳荀的警告少了几分魄力。 「阿荀,你不是喜欢小球吗?」 「我是喜欢小球没错,但是……」 「既然喜欢郡事情就好办了,我和你达叔一定会帮你把小球——」 他提醒母亲,「小球喜欢的是大哥。」 「所以我才要你照著我们的意思去做,我和你达叔会帮你制造机会,只要你和小球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她就是你的了。」沈丽媚已经设想好一切。 生米煮成热饭?母亲是要他趁人之危还是霸王硬上弓?「妈,你们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做出伤害小球的事。」 「阿荀,你难道不想把小球娶回家吗?你愿意看到小球甜甜蜜蜜地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卿卿找我、你侬我侬吗?」她知道该怎么挑起男人的占有欲。 只不过她没把自己儿子的个性计算在内。 「妈,小球喜欢的人不是我,她想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柳荀还很理智。 小球喜欢的人是大哥,他更没有资格和立场去争取,也没有他可以介入的余地了。 「阿荀你别那么傻……」 「不要说了,总之我不会再配合你们的计划就对了。」柳荀斩钉截铁地打碎沈丽媚的美梦,随即话锋一转,「达叔,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放过我大哥,为什么还会有人去找我大哥的麻烦?」 宋建达一脸惊诧,「有人去找葵的麻烦?是谁?」 「不是你派人去的?」他提出合理的怀疑。除了达叔以外,他想不出还有谁会为难大哥。 宋建达连忙否认,「当然不是了,我既然都已经答应你要放过葵了,怎么还会派人去对付他!」 「你敢发誓吗?」他直勾勾地瞪视著他。 「阿荀,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达叔都说他没有派人去对付柳葵了,你不相信他说的话吗?」沈丽媚看不过去。 「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他很後悔自己当初在母亲以死胁迫下心软妥协,点头答应出面当名义上的老大,让他们夺取赤日盟的行动师出有名。这一念之差害死了蛮牛他们,也将大哥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谁都无法回头了。 「我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的。」宋建达允诺。 「还有……」 沈丽媚不耐地打断儿子的话,「好了,你达叔他做事自有分寸,你别拿他当把人似地审问个不停,你这样教他怎么管理底下的人?!」 事情也只能到此为止。「我回房间了。」他希望母亲没有跟错人才好。 ***** 半夜,时近维也纳森林打烊的时间,酒馆里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去,最後只剩下一个客人,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空的酒杯。 james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漫不经心地旋转著手中的托盘。「我看他也差不多快挂了。」他对他有印象,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就是之前来酒馆勒索的五个地痞流氓其中一个。 hermit瞄了一眼。「先去把空酒杯收回来。」 「快要打烊了,等会儿再一起收就好。」客人也应该要打道回府,总不会要narcissus弹奏晚安曲赶人吧。 人生本来就是由无数个抉择堆积出来的,不论对错、结果为何都要自己去承担。hermit耸耸肩,「你高兴就好。」她已经给过他暗示了,是他自己没有细心去思考,怪不得人。 咦?hermit有点儿古怪喔!这边心中的念头方兴,那头就传来一阵铿锵匡当的声响。不祥的预感……james的心蓦地一沉,慢动作地转过头去。 那个客人醉趴在桌面上,已经阵亡了,而原本在桌上的空酒杯全都被扫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天呐!怎么会这样?要把那些玻璃碎片清理好、清理乾净是一项很花时间的工程耶。他好想大哭。 hermit似笑非笑地斜睨著他,「反应迟钝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刚刚已经提醒过他,是他自己不用大脑想一想的。 「你是故意的。」控诉归控诉,james也只能认命地拿了抹布、扫帚和畚箕,准备过去收拾残局, 「有吗?」她可不承认。 收拾好厨房的kin闻声出来一探究竟。「怎么回事?」 hermit简洁地解释,「没什么,只是客人醉倒了,不小心把桌上的酒怀全都扫到地上打破了。」 「原来如此。」kin淡笑道,「james那就麻烦你了,要清理乾净才行。」 「好,」他还能说什么、来到桌旁,他试著唤醒醉趴了的客人。「先生、先生,你醒醒!」 男子完全没有反应。 「真是麻烦。」james嘀嘀咕咕地开始清扫地上的玻璃碎片。 hermit将自己的清洁工作做完,整理好吧台就准备下班了,「我明天早上要去职训所教调酒,先走了。」 「先生、先生,你醒一醒,我们酒馆的打烊时间到了。」 james再试著叫醒他,还伸手推了推他,他仍一点反应也没,摇也摇不醒,就算是现在发生大地震恐怕也震不醒他。 走近看了看他的情形,kin摆摆手,「不用叫了,你是叫不醒他的。今晚就让他睡在这里好了。」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把人丢到马路上去吧,那样太没有道义和人情味了。 「很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kin习惯性地叮嘱。 narcissus轻轻将钢琴盖阖上,「你开的是酒馆,不是收容所。」冷冷的嗓音荡漾出一丝寒意。 他笑吟吟地道:「每个人都有低潮的时候,包容一下无妨。」他看得出这个年轻人的心中埋藏著不足为外人道的痛苦过往。 narcissus一副事不关己的调调,「我没意见。」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kin拿了—条薄毯子来帮柳葵盖上,免得明天醒来之後感冒了。 *****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啊……」化著浓妆、穿著暴露的女郎嘴里嚼苦口香糖,搀扶著摇摇晃晃的柳葵,好奇地打量房子内的摆设。看不出来这个一脸落魄、浑身酒臭味的男人竟然住在这么好的地方!以这栋房子的地段和现值来算,大概也要上千万。 不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房子是自宅还是租的?等会儿她服侍他的时候一定要趁机打探清楚,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呃。」柳葵打了个酒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的房间在哪?」「啪」的一声,她吹的口香糖泡泡破掉了。 他抬手指了指方向。 她搀扶著他走进房间内,让他躺上床,帮他脱去鞋子。「我叫珊珊,先生怎么称呼?」 「柳……呃,葵。」被酒精麻醉的脑子思绪有些迟缓。 「我可以直接叫你葵吗?」她想要拉近两人关系的意图非常明显。 他不置可否。 她自动自发地改口,「葵,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洗个澡。」 他觉得开始天旋地转了起来,索性将眼睛闭上。「嗯。」 「很快的,我去去就来。」她起身朝浴室走去。照房子里的情形看来,他应该是一个人住,只要她能让他满意,甚至让他迷恋上她的身体,那么她就可以对他予取予求了。 不一会儿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等珊珊洗好澡走出浴室,她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胸前的丰盈挤出一道诱人的幽壑呼之欲出,浴巾底下的修长美腿和迷人景致让人心猿意马。 躺在床铺上的柳葵也差不多快要睡著了。 「葵,人家洗好了,你醒醒嘛。」她一屁股坐列床沿,不依地摇晃他。 他撑开有点沉重的眼皮,直勾勾地望著眼前的女子,却怎么也想不出她刚刚说她叫什么名字,「你……」 「人家是珊珊。」她将白藕般的手臂伸到他面前,娇声道:「闻闻看,我身上香不香?」 他敷衍地颔首。 「我一定会好好服侍你,保证让你很满意。」她站起身,缓缓地揭开身上的浴巾,让姣好的身材毫不保留地呈现在他眼前。 柳葵面无表情地望著她,冷眼旁观她的一举一动。 珊珊赤裸著身体爬上床,跨坐在他的身上,纤纤玉手探向他胸膛上的钮扣,一颗颗地解开来。 对於眼前不停晃动的养眼美景他完全视而不见,像具死尸似地笔直躺在床上,任她摆布。 她拉开他身上的衬衫,柔弱无骨的手贴上他结实的胸膛挑逗地爱抚,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身下的柳葵,一点反应也没有。 污辱!这绝对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污辱。她赤裸著曲线玲珑的身躯在他身上的重点部位磨蹭,他竟然没有半点冲动的反应。 他该不会是现代的柳下惠吧!还是……他无能不举?若是以上两种情况,他又何必回应她的搭讪,还把她带回家来? 她压根儿不考虑是自己魅力不够的缘故,她有著三十二d、二十三、三十三的魔鬼曲线,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好身材,不论是外表斯文还是道貌岸然的男人,一看到她的裸体都会兽性大发,马上将她扑倒在地,根本不用她出手勾引。 她不服输,决定使出浑身解数来对付他。 珊珊倾身向前,以胸前的丰盈抚过柳葵的胸膛,诱人的红唇在他的唇上轻轻呵气,欲擒故纵地拉开一点点距离想引诱他主动靠近,却没有半点成效,她只好继续使出下一招。 她的吻细细地洒落在他的胸前,挑逗的小舌极尽勾引之能事,就是为了要挑起他的欲望。 仿佛带著火焰的唇逐渐住下移,他的身体却还是漫著寒意,怎么也温暖不了。 虽然酒醉晕眩的感觉仍在,他的意识却益发地清醒—— 明天……小球看见他如此放浪的举止,应该就会对他死心了…… ***** 「葵哥,起床了。」孟小球一如往常地直接杀到柳葵的卧房来,一把将窗帘拉开,阳光登时透射进来,挥洒了一地璀璨。「我买了烧饼豆浆——」 「吵死人了!」棉被里传出一声沙哑的咕哝。 女人的声音?她还拉著窗帘的手微微一僵,慢慢地转过身,这时才瞧见散落在地上的大浴巾和男性衣物,她朝床铺上看去,先是一只纤细白哲的藕臂从棉被下伸出来,然後是一颗头颅。 上一秒还睡眼惺忪的眸子在察觉到不对劲之际突地圆睁,登时澄明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教养啊!进别人屋子之前要先按门铃,你懂不懂规矩?」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珊珊先发飙再说,在气势上她就略占上风了。 以她的经验来到断,柳葵应该还没结婚才是,那……眼前这个带点青涩的女人又是谁? 「这个房子就像我家的厨房一样,你有听说过进自家厨房还要按门铃的吗?」 在最初的震愕平复之後,孟小球也不客气地冷嗤了一声。 珊珊顿了一下,才又道:「这里是葵的家。」 柳葵仍旧睡得很熟。 葵?才过了一夜就叫得这么亲热了!「然後?」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相。」珊珊故意翻过身趴在柳葵的身上,手指在他的胸膛上画呀画的。「你打扰到我们亲热的时间了。」 那顺势露出来的一大片性感裸背让人刺眼。孟小球迳自找了个舒适的位子坐下,以平板的语调道:「请便。」 珊珊楞住了,她、她不会是要坐在那儿观赏吧? 这怎么跟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那样说了之後它会很生气,然後伤心地转身离开,结果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请开始啊。」孟小球不愠不火地开口,彷佛正等苦欣赏一出精采的表演。 开什么玩笑!请她当a片女主角现场表演可要另外谈妥价码才行。珊珊坐直身体,对自个裸露出来的酥胸毫不在意,「我干么要表演给你看!」 孟小球先是有点尴尬地别开目光,随即又转了回来,既然她都毫不遮掩地将身体大方示人了,她也没有必要感到羞赧。 她直视著她,「你的意思是不做了?」 珊珊没好气地轻哼,「有人在旁边看谁还做得下去。」 「既然你的工作已经做完了,那么可以领钱走人。」孟小球从皮夹里抽出四、五张干元大钞递到地面前,「我不太清楚现在的行情是多少,不过这样的报酬应该还算合理吧!」 「你……要帮葵付钱给我?」有没有搞错啊!她竟然帮男人付嫖妓的钱?! 「没错。」 怪女人一个!「但是我还不想走。」柳葵是她好不容易才遇见的有钱凯子,还没捞到钱之前,她不能轻易放掉这条大鱼。 「你有两条路走。」孟小球微微笑。 两条路?她有点纳闷,「什么两条路?」 「一条就是你拿了这些钱自己离开,另一条就是我让人把你架出这间屋子。」横竖她都得离开葵哥的住处。孟小球笑得更加甜美,「而且我希望不会再在这里遇见你。」 她这是在威胁她吗?珊珊眼神充满怀疑地瞅著面前看起来一点威胁性也没有的女人,嗤笑道:「你要把哥哥姊姊弟弟妹妹都叫来吗?」 她在风尘中打滚,好歹认识几个混黑社会的兄弟,若要「落兄弟车拚」,她摆出来的阵仗肯定会吓死这个没见过坏人的女人, 「好啊,你叫吧,我们就来看看谁的靠山来头比较大。」她也打算给她一点颜色瞧瞧,珊珊拿起床头的电话就拨。 看来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孟小球拿出手机准备拨电话给父亲,请他派几名手下过来处理这件事。 珊珊的电话先接通,「隆哥,是我珊珊,有人要找我的麻烦,你快点带人过来救我。」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危急,好像已经命在旦夕。 天知道她根本就还没有采取行动,孟小球拨电话的动作一顿,冷眼看著她唱作俱佳的精采表演。 「你在哪里?」手机里的声音大得让珊珊的耳膜微微震动。 她连忙将住址告诉他。 「你怎么会在那里?」电话彼端的人一愕。「谁要找你的麻烦?」 「有一个女人要找人来修理我,隆哥,你们快点来!」珊珊语气急促地加油添醋把话说完,随即将电话挂掉。 孟小球看傻了眼,有股冲动想为她的表演鼓掌,她还真能睁眼说瞎话呢! 「你找到人没有?找等著呢!」瞄了她一眼,珊珊掀开棉被大剌剌地下了床,光著身体走向浴室,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第六章 四名男子在十分钟後火速赶至,直接杀进柳葵的卧房。 「隆哥。」 「是谁要找你的麻烦?」总不会是柳葵吧。被称为隆哥的男子看向床铺上还沉沉睡著、丝毫没有转醒迹象的人。 他们都没注意到卧房内除了珊珊和柳葵外,还有第三个人。 「是她。」珊珊得意扬扬地指向孟小球,「你不是要找人来把我架出去,人呢?你的哥哥姊姊弟弟妹妹他们都不敢来啦?」 四名男子同时转过身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小球小姐?她怎么也在这儿?! 原来是他们四个。孟小球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神色淡然地迎视他们的目光。 那么她父亲的手下可以不用来了。 「隆哥。」珊珊先是爱娇地腻到他身上,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想博取同情,「就是这个女人,她欺负我,还说要找人来修理我,你一定要——」她的声音因为他将她推离身边的举动戛然而止。 「小球小姐。」四个男人同时躬身道, 原本自个该是稳占上风的,为什么情势会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珊珊双眼圆瞠地瞪视著此刻急转直下的情势,脑袋在一瞬间糊成一团。 为、为什么隆哥他们要对她鞠躬哈腰?还称呼她为小球小姐? 「你们是来给她撑腰的。」孟小球用的是肯定句。 「没、没有的事,小球小姐,你千万别误会,我们只是普通朋友。」隆哥连忙将关系撇清,免得等会儿被连累。「珊珊她……哪里得罪你了?」 他们哪是什么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会上床吗?珊珊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正要开口反驳之际就被另一个男人捂住嘴巴,让她咿咿唔唔地语不成句。 男子在她的耳畔低声警告,「你最好闭上你的嘴,不然等一下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等一下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事情有这么严重吗?她还是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不过看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样子,她最好收敛一点,先观望观望再说。 「我要她离开这里,而且以後不许再来,她执意不肯,硬要跟我杠上……」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不会让这女人留下来迷惑葵哥、算计葵哥的。 隆哥立即提出保证,「小球小姐,我马上把她带走,而且不会再让她来跟柳葵纠缠不清,请你宽宏大量原谅她……」 「你是你,她是她,你的保证又不能代表她的意思。」她要她亲口保证。 隆哥将珊珊拉到身边,压低声音道:「你最好乖乖照小球小姐的话去做,要是惹毛了她,连我都救不了你。」 珊珊困惑地偷偷投去一瞥,「隆哥,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怕她?」她一点也不觉得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就算是一对一单打,她也稳赢的。 他瞪了她一眼,「因为她父亲是赤日盟里最具影响力的元老,如果你想找死的话请便。」他不会阻止她,不过也不奉陪就是了。 她、她竟然是帮派大老的女儿?!珊珊一愕。她觉得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但是转念一想,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所谓黑帮大老女儿的典型啊!谁知道黑帮大老的女儿该长成什么样子才能符合那个身分? 孟小球好整以暇地等著。 隆哥捺不住性子地催促,「快点,小球小姐还在等著你的回答。」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我马上离开这里,以後不会再和他纠缠不清。」她没有必要自讨苦吃,况且她还要在这里讨生活,和赤日盟的大老过不去无疑是自找死路。 「小球小姐,我这就带她走。」隆哥拉著珊珊就要离开,连一秒也不想多待。 其他三人也跟著举步朝门口迈进。 「等等。」 隆哥不得不停下脚步,忐忑地回过身来,「小球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孟小球将那五张千元大钞递出去,「你昨晚陪了葵哥一夜,这是你应得的报酬。」没有理由让她做白工。 珊珊不确定地望向隆哥。 他婉拒了她,「小球小姐,不用了。」 孟小球定定地道:「拿去。」 他看孟小球的态度相当坚决,只好妥协,「那你就收下吧。」 珊珊不自在地上前接过那些钱,然後和其他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有好几个人一直在他的身旁嘀咕个不停,他要是还能不受影响地继续倘佯梦乡,不是睡死了就是醉死了。 柳葵转醒之际正好听见孟小球给了那个叫美美、莉莉还是娜娜的女人一笔钱。 「你留在这儿做什么?」难道那样的景象还不能让她对他死心吗? 「等你起床一起吃早点,我今天买的是烧饼油条。」孟小球嘴角噙著微笑,彷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那个女人陪我睡了一夜,她的服务很周到。」他故意说道。 「找付给她五千块的报酬应该没有亏待她吧?」她平心静气地徵询他的意思,一点也不被他的话所影响。 普通女人撞见心仪的对象和其他女人同床共枕,都会大受打击地哭著跑走,而她不仅没有哭,更没有跑走,还掏钱付了那一笔陪宿费。 他的安排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心情恶劣透顶,「你很有钱是吗?连我嫖妓的花费你也愿意付,很好,往後多得是机会,」她根本就没有必要留在他的身边忍受这一些。 她点破他的用意,「葵哥,我知道你找女人只是要伤我的心,让我对你死心,所以你不用再白费力气了,我不会中计的。」 他怒声咆哮,额上的青筋浮现,「你难道还看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烂人吗?」 「就算你再烂,我喜欢你的心意还是不会改变。」不论是好是坏,她都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柳葵瞪著她,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她劝过他无数次,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仍旧没有办法将他从自责愧疚的深渊中拉出来,她明白自己用错方法了。 葵哥早早放弃自己的尊严、自己的生命,但是她知道他并没有放弃她,所以当他看见她的脚受了伤会急著送她就医,对她恶声恶气是不希望她再把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你要堕落、你要自暴自弃,不管你要做什么,就算是你要下地狱去,我也奉陪到底。」 「孟小球——」他连名带姓地吼她。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缩了一下肩膀,一脸无辜地道:「葵哥,我又没有重听,你不用吼得那么大声。」 「你疯了吗?说的是什么话?」他火大地弯腰抓超地上的浴巾往腰际一圈,走下床。他说什么都不会允许的。 她反问他,「那你自己呢?」 他顿时哑口无言。 「既然你都知道那样的行为就跟发疯差不多,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她又问。 「我们的遭遇和处境都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他走进浴室,「砰」的一声甩上门。 尾随在後的孟小球差点被甩上的门板打中,急急止住去势。她才不管那么多,对著将她阻绝在外的那扇门板叫道:「就算你要下地狱去,我也跟定了。」 回答她的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 孟小球说到做到。 「乾杯。」她将怀中的酒一仰而尽,不小心被呛著了,顿时一阵猛咳。「咳咳咳……」 虽然咳得满脸通红,她还是又倒了一杯。 他真不敢相信她竟然三天两头跷课跑来跟他厮混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她拚得比他还凶,而她每每喝醉酒之後都会昏睡一两天;要是遇上有人来挑衅找麻烦,她更是不怕死地冲第一,也不想想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是已经豁出去、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了,却怎么也没有办法不救她。 她的额头,嘴角和颊畔此刻都还记录著那些「伟大」的辉煌事迹。 这真的让他为她的安危担足了心、吃足了苦头。 「葵哥,你怎么不喝?」孟小球睁著一双茫然失焦的眸子转向他,双颊已经被酒精醺红了。她又端起杯子继续倒酒。 要是他也醉倒了的话,谁来照顾她?不得不保持清醒的柳葵抢走她手中的酒杯,杯内的酒洒了出来,「够了,不要再喝了。」 「葵哥,你不要一直动来动去的嘛,我看得头都晕了。」她没发现在摇晃的其实是她自己。「把酒杯给我嘛。」 「不要再喝了,我送你回家。」他抓住她的手臂。 她手里还拿著一瓶酒,乾脆以瓶就口直接用灌的。 他夺下那一瓶酒,狂怒地丢了出去,「我不准你再喝酒,听到没有?」小球从不碰酒,却为了他硬逼著自己把酒当成开水狂饮,她这样就算没有急性酒精中毒也会把肝脏搞坏。 「呵呵呵……」孟小球的反应开始有些迟缓。「葵哥……你自己不是也很喜欢、很喜欢……」喜欢什么啊?混沌的脑袋开始不听使唤。 「好了,我送你回去。」他拉起她。 她奋力地挣脱他的手,又坐回沙发上,「不要,我还没喝够——」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软绵绵地倒向沙发。 柳葵轻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凝望著不省人事的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拨开她额际的刘海,审视她额上的青紫肿包、颊畔的擦伤,还有破皮的嘴角,心中的不舍和愧疚顿时排山倒海而来,几乎淹没了他。 她虽然是黑社会大老的女儿,但是从小到大不曾参与过任何帮派的活动,更遑论是打架了。 而那天,她却为了他不顾自身的安全、漠视心底的恐惧害怕,抄起棍棒帮他对付前来寻仇的仇家,她的样子活像不要命了似的…… 挡住他们去路的一群人手上都握有球棒或木棍,很明显的,来者不善。 「你以前不是很神气吗?」男子开口的同时给了柳葵一棍。 他不闪不避地挨了那一棍,剧烈的痛楚瞬间迸射开来。 「想不到你也会有这么一天吧!」另一个男子手中的球棒也朝他的肩膀招呼过左。 肩上挨了一棒,柳葵的身体整个往旁边倒去。 「住手……」孟小球急躁地四下梭巡,找著了一根生锈的铁棍,她无暇多想,抄起铁棍就街上前去胡乱挥舞。「你们凭什么乱打人啊!」铁棍打中人的震动几乎震麻了她的手。 他怎么会忘了小球就跟在他的身後?! 「该死的女人!」吃痛的男子狂啸,反手就是一棍。 眼看那又狠又重的一棍就要打上孟小球,柳葵的双肩一晃、身形一闪,以自己的身体护住她,那一木棍狠狠地击中他的背部。 他们竟然下手这么重!孟小球的脸色刷白,从他双臂圈成的保护下钻出来,更加用力地挥舞手中的铁棍展开攻击。 他不能不出手。 柳葵旋身踢向一个男子握著武器的手,神准地接住飞射而出的木棍,反手替她架开一棒。 他开始全力展开反击,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击退这一群拦堵他的人,以免她受到伤害,但终究是以寡敌众,不论他再怎么小心防范,她的颊上还是被揍了一拳,嘴角破了皮。 柳葵只觉得一股怒火盈满胸臆间,转瞬直冲上脑门焚毁他的理智,「混帐!」他们竟然对女人也毫不留情。他的出手一棍比一棍重,同时还得注意孟小球的安危。 他很快地打倒了三个人,不经意一转头却瞧见一根高举的球棒正往小球的头击过去,他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脑子无暇多想,身体立即做出反应—— 一个转身探手,揪住孟小球的後领一带。 但还是稍嫌慢了点,球棒的顶端仍旧划过她的额际,她立即晕了过去,身子软绵绵地往後倒下。 「小球!」他接住她。 被打昏了的孟小球完全没有反应。 他不在乎自己挨打受伤,但是他们竟然打昏小球,不可原谅! 仅存的理智被彻底焚毁,柳葵的身体周遭仿佛燃起了熊熊火焰,愤恨的眼光像锐利的刀剑,狠狠地朝下手的男子刺过去,紧握著木棍的手指关节开始泛白,他想将他们碎尸万段。 下手的男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彻骨的寒意迅速地在血液里蔓延开来,他悄悄地往後退了几步。 柳葵轻轻地将孟小球平放在地上,霍地站起身,握紧手中的木棍朝他们走去,宛如复仇之神。 他像野兽般开始疯狂地攻击对方,眼底充斥嗜血的光芒,非得将他们全都打倒在地不可。 短短的几分钟内,他就将剩余的三人打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他扔掉染血的木棍,踅回孟小球的身边,弯下腰将她抱起,快步走出巷子拦了一辆计程车,直奔邻近的医院。 垂眸凝望著她昏迷的容颜,心口揪紧发疼,脑海里浮起她方才拚了命、无畏无惧的模样,耳畔蓦地响起她曾说过的话—— 你要堕落、你要自暴自弃,不管你要做什么,就算是你要下地狱去,我也奉陪到底。 她不是随口说说罢了,她是认真的。 所以,喝酒的时候她灌得比他凶,打架的时候她冲得比他快,完全不顾自身的健康和安全,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是早就已经放弃自己的生命了,打算每天颓废委靡的过日子,直到断气的那一天,但是小球突如其来的决定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她那形同凌虐自己的举止让他原本趋於冰冷死亡的心慢慢又回复温度,再度跳动了起来。 她是真的打算陪他下地狱去。 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柳葵支著额际,重重地叹息,他的心终究还是放不下她,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 孟小球双手按揉著太阳穴,却没有办法减轻宿醉的头痛欲裂,脑袋里像被好几只大象踩过似的。最近她常连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都没有印象,但是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葵哥送她回家……唔……头痛得像是快要裂开来了! 她不喜欢喝酒,更讨厌宿醉的难受,父亲也很担心她,但是为了将葵哥拉回人生的正轨上,再难熬、再危险她都必须坚持下去。 可是……有没有治疗宿醉头痛的特效药啊? 头痛得让她恨不得立即作颈部以上切除的手术……孟小球步履不稳地走在人行道上,根本就没那个精神去注意周遭的情形, 她想到这一段时日以来,葵哥喝酒的量明显地减少了许多,不管他保持清醒是为了要送她回去,还是真的被她所打动,总之他不再烂醉如泥、自暴自弃才是最重要的。 倏地一阵刺耳的煞车声响起。 好吵。孟小球皱起眉头,徐缓地转过身去,惊见一辆黑色轿车快速地朝她冲撞过来。 「呃……」她完全无法反应,身体像被定住了,只能错愕地怔立原地,眼睁睁看著车子急速逼近身前。 「啊——」有路人发出惊呼。 「危险,快点闪开!」有人出声警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有抹颀长的身形敏捷地飞射而出,抱住她堪堪闪过那辆轿车就地滚了出去。 那辆轿车笔直地冲上人行道,将跟人一般高的围墙撞出一个窟窿来。 孟小球愣住了,久久回不了神。 「你还好吧?」虽然语带关切,声调仍旧是冷冷的。 「我……」她的心脏跳得飞快,急促地喘著气。 那人站起身,顺手将她自地上拉起来的同时闻到她身上飘散的浓浓酒味,「有没有觉得身体哪边不舒服?」 孟小球捂著胸口,迟疑了一下才开口,「我……没事,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她的头还是很痛,不过跟刚刚的冲撞没关系,她抬头,一张熟悉的俊俏容颜地跃入眼帘,她又是一愣,「你、你是……hermit。」维也纳森林的酒保。 「不用客气。」hermit颔首,信步走向兀自冒著白烟、已经撞得变形的轿车,探头瞟了几眼。 「哎唷……痛死我了啦!」轿车的驾驶被卡在车内,不停地哀嚎,看来已经酒醒了。 hermit只冷冷地看了几眼,随即转身走开。又是酒醉驾车惹的祸!他们这种人活得不耐烦了是他家的事,但是没有资恪拉别人当陪葬品。 「快、快点啊!谁帮……帮我叫一下……救护车?」车内的男子痛得频频抽气,醉意全消。 孟小球张望了一下四周,好像没有看见人在打电话叫救护车,她准备找出手机拨打一一九时,却被制止了。「hermit?」 「晚点自然有人会打电话,让他多痛一下死不了人,走吧。」正好给他一个血淋淋的教训,让他记得以後别再酒後开车,免得危害自己和别人的性命。 她被动地跟著hermit走。 「你要去哪?」hermt转头瞥了她一眼,看她的步履仍旧不稳,苍白的脸色、浓浓的酒味,还真教人不放心。 「我来找朋友,他就住在这附近。」 「我送你过去。」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会不会耽误到你的时间?」孟小球觉得麻烦人家太多不好意思。 「不差这几分钟,」hermit不以为意地陪著她一起走。「倒是你,以後要小心。」 第七章 hermit陪著孟小球走到一栋屋子前,停下。「是这儿?」 「嗯。」孟小球伸出手,大门照惯例没有上锁。「hermit,进来坐一下喝杯茶再走。」 「不用了,我也该回去了。」hermit婉拒了她。 刚起床打开房门走进客厅的柳葵闻声转头望过来,一愣。「小球,你怎么了?」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狼狈,身上的衣服好几处都有脏污破损。 原来她和他是一对。hermit的眼中掠过一抹光芒。 「刚刚有辆车差点撞上我,幸好是他救了我。」她简单地解释。 他的目光飘了过去,她……她是那间酒馆的酒保。「谢谢你救了小球。」 hermit微扬起嘴角点点头。 会不会是以前跟他有过节的人找上小球了?柳葵的眼神转为犀利,「记得车牌号码吗?」他得弄清楚,免得让小球受到牵连而有生命危险。 她又没有受到什么伤,所以就没有费心去注意其他的事,更何况那个肇事者应该连人带车都在原地。 孟小球摇摇头,脸色却因为摇头的动作变得更加的惨白。 hermit知道他的担忧所为何来,「这件事纯粹是意外,开车的人是个醉汉。」 不是他的仇家找上小球就好。柳葵悄悄安下心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她就交给你了。」她的责任已了。 hermit离去之後,柳葵关上门,扶著孟小球到沙发上坐下,「你的脸色很苍白,受伤了吗?」关切的目光急急浏览过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地方。 「我没事。」她紧拧著双眉,正在努力和已经涌上胸口的一阵翻搅抗拒。 怎么她嘴里说著没事,脸色却越见惨白?他没办法放心,「真的没事?不要骗我……」想想不妥,还是走一趟医院检查一下好了。「我带你到医院去。」 他倾身向前要抱起她。 「不要碰我……我想吐……」低叫一声,孟小球用手捂住嘴巴。 柳葵探手抓过垃圾桶递到她面前。 她抱过垃圾桶就是一阵狂呕,完全止不住的感觉,彷佛要将她的胃掏空似的,直到她吐完胃里少得可怜的食物残渣後,才稍稍止歇。 他一直轻拍著她的背,「有没有撞到头?会不会是脑震荡?」若是严重的话,很可能会致命的。 她用面纸擦了擦嘴,深吸了一口气,无力地靠向椅背。「没有,我吐跟刚刚的车祸意外没有关系……」吐完之後是好点了,胃里不再翻搅,但头还是很晕。 「那是怎么回事?」 「呃……」她顿了顿,欲言又止。 他瞅著她紧闭的双眸、攒紧的柳眉和死白的脸色,她不舒服的样子怎么有那么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柳葵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地在她的身上看见了自己以前的样子,倏地恍然大悟了,是宿醉引起的不适。他的心微微一震,难受得快要窒息,她会这样全都是因为他。 看看他把她害成什么样子了!难不成真要等到她为了他把身体搞坏,他才来後悔吗?他扪心自问,那他不是又犯了相同的错! 柳葵终於下定决心,「我……我不会再酗酒了。」 孟小球激动不已地抓住他的手,「葵哥,你说什么?」一不小心太过剧烈的动作又引起一阵晕眩和恶心。 「不要太激动,先靠著好好休息,」他轻轻地将她按向椅背。 她仍旧紧抓著他的手不放,执意问出个所以然来,「葵哥,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再酗酒了。」他定定地道。 「真的?」她欣喜若狂地从椅背上弹了起来。 他点点头,「真的,你不要激动,不然又要头晕了。」 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你保证不会反悔?」 「我保证。」以往的醉生梦死和自暴自弃也算是死过一回了。 「啊——」她一把抓过旁边的垃圾桶又开始呕吐了起来。 他拍拍她的背,「真是的,我不是叫你不要激动了吗?看吧,又不舒服了。」 「恶……恶……」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吐了,只能乾呕。虽然身体很不舒服,可她的心情却飞扬了起来, 以前的葵哥又回来了!不管她在这段时间内忍受了多少不适,一切都值得了。 虽然孟小球抱著垃圾桶吐得一塌胡涂,一抹满足的浅笑却悄悄地跃上她的嘴角,缓缓地绽放开来。 「就算再难受我也甘……恶……」 但是这辈子她都不会再碰酒,打死她都不会。 ***** 「葵,坐啊。」孟鸿基走向酒柜,「你想喝点什么?威士忌还是白兰地?」 孟小球率先发难,「爸,葵哥戒酒了。」她好不容易才让葵哥把酒戒掉,爸竟然还要请他喝酒。 重新振作起来的柳葵一改之前的落魄颓废,不再镇日与酒精为伍之後,虽然削瘦了点,但显得神采焕发。 孟鸿基淡笑道:「小球,我问的是葵。」 孟小球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柳葵不疾不徐地答道:「伯父,我喝茶就行了。」 闻言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葵哥会抗拒不了酒精的诱惑,再度沉沦。 「嗯。」他替自己倒了杯威亡忌,踱回来。「小球说你有事找我,什么事?」 「我去过蛮牛、阿山和阿海他们家了,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都是伯父您替我照顾他们的家人,」这原本就是他该负起的责任,他却被愧疚和罪恶感击垮了,终日沉溺於酒精中。「谢谢您……」满心的感激无法言喻。 「自家人还需要客套吗。」孟鸿基摆手阻止他。「倒是赤日盟,你准备好要收复故土了吗?」 柳葵显得一派淡然,「赤日盟的事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他只想不受打扰地过著平静的日子,从此他的生命里不再有赤日盟、黑社会。 孟鸿基也不急著说服他改变心意,「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葵天生是领导者,不会有人比他更适合带领赤日盟了。 「先找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正常上下班,过一般人过的门子;他也会尽全力替蛮牛、阿山、阿海照顾他们的家人。 「那是你要的?」就怕人不惹事事惹人。 「是的。」他毫不犹豫。 只要葵哥不要再堕落下去,不管他作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他。 就让一切顺其自然。「那么你就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他确信葵终将会回来领导赤日盟。「不过,可不准你辜负小球喔,不然我也会找你算帐的。」 「爸……」孟小球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柳葵望著孟小球徘红的俏颜,「我不会辜负她的。」 「那就好。」他的回答让孟鸿基很满意。 只不过柳葵很快就发现现实和希望之间终究是有差距的,在他四处找工作频频碰壁之後。 当他还是赤日盟盟主的时候,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名气有多响亮,却在他要找份普通工作,平静过生活之际,深受之前的盛名所累。 数不清他寄出多少张履历表了,可始终等不列一丝回应。 他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打电话去询问,结果都得到相同的一个答覆—— 「柳先生,您真是爱开玩笑,以您的身分哪需要到敝公司来应徵工作、再者,敞公司是一家正派经营的小公司,恐怕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请您多多包涵。」 他是想好好地工作,但是对方都这么说了,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也曾亲自前去应徵一个助理工作,报上名之後,在十余人的公司里引起巨大的骚动,所有的人都以惊惧的眼神偷瞄他,稍後,老板就双手奉上一大叠千元大钞来送神。「大哥,这些请您笑纳,并请高抬贵手放过我这间小公司吧。」 他当他是来勒索跑路费的吗?「把你的钱拿回去。」 柳葵冷冷地撂下话,随即起身离开,留下一脸困惑的老板,兀自在原地纳闷。 这一天孟小球一下课就直奔柳葵的住处,她瞧见他手上几乎画满红线的报纸就业广告版,心下登时明白了。「葵哥,现在大环境经济不景气,几乎每间公司都在裁员,找工作当然也比以往更困难了,慢慢来,不急。」 放下手中的报纸,他明了她安慰他的好意,只不过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的求职受挫跟大环境的经济不景气没关系,是他的黑道背景让正派经营的公司不敢雇用他。 「小球,我待在台北是没有办法找到工作的。」往南部走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待在台北没有办法找到工作,葵哥的意思是……「你要到南部去?」 他点头,「嗯。」 「我跟你一起去。」她不想跟他分开。 他拍拍身旁的位子,示意她坐下,「小球,我是要到南部去找工作。」 她扁扁嘴,拉下脸。「我知道,可是我不想相你分开。」她不信任长距离的爱情。 他揉揉她的发,「我得有个收入稳定的工作,不然将来怎么养得起你呢?等你放寒暑假的时候就可以来找我了,只要伯父同意,大学毕业之後你再搬来和我一起住。」 「那还要好久耶!」听到他这么说她很高兴,但是仍旧恨不得明天就毕业。「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他睨著她。 孟小球绞著衣角,「南部有很多热情如火的美丽姑娘。」要是葵哥一个不小心被迷惑了去,那她不是欲哭无泪吗? 「然後呢?」他明知故问。 她心中的警铃大作,「像你这样有男子气概,既英俊又潇洒的男人,肯定有很多女人排队抢著要。」 他失笑地道:「我和其他女人同床共枕了一夜,你都不吃醋,还大方的替我付陪宿费,现在却只因为我要下南部就大吃飞醋,这实在是没道理……」她的逻辑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你和其他女人同床共枕是为了把我气走,可是你去了南部之後,我们两个相隔那么远,不能常常见面,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热情的漂亮妹妹趁机缠著你不放,要是你一个把持不住……」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高,心情益发地焦躁不安。 「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他不认同地挑高眉。 「我是担心那些热情的南台湾姑娘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勾引你。」男人是感官动物,很容易就会被撩拨。 「那就祈祷吧,祈祷我有足够的定力能够抵抗那些诱惑。」他无关紧要地随口道。 那要是没有足够的定力呢? 他无所谓的调调更让孟小球神经紧张,那她更是非得跟去不可了。「葵哥,我也要去。」 「不行。」他一口否决了,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他用无所谓的调调说那种风凉话,而且不准她跟去南部,这……这是不是他即将要变心的预兆?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葵哥,你是不是打算一到南部就要去把美眉?」不然为什么不准她跟去? 他啼笑皆非地提醒她,「你还要上课,记得吗?」 「我可以转学到南部的大学去就读。」她的脑筋动得飞快。 「没有那个必要。」柳葵再度否决了她的提议。 这个不准,那个没必要,孟小球的心情更加地忐忑不安,「葵哥,你准备要变心了,对不对?」 他敲了敲她的头,「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我去南部是要找工作,你当我是去玩啊?还把美眉呢!」 「你真的不会被其他女人勾引吗?」她还是不怎么放心。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有些话我只说一遍。」 「咦?」什么话只说一遍? 「以前风光的时候,我都没正眼瞧过其他女人了,你又怎么会认为在你陪我走出人生的低潮之後,还会轻易变心?」他知道荀也喜欢小球,所以在他放弃自己的同时,希望小球能离开他到荀的身边去,但是她始终都没有放弃他。「更何况我现在既无权也无势,还有哪个女人会笨得看上我?」 她为他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谁说的,我就一直……」她不认同他的说法,出声抗议的同时也惊喜地瞠圆了眼睛,「葵哥,你说什么?」他刚刚说以前风光的时候,都没有正眼瞧过其他的女人,那也就是意味著他的眼里一直部只有她一人。 「所以你就是那个笨女人。」他答非所问。 她问的不是这个,而且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笨。「葵哥,不是这个,是最前面那一句啦。」 「没听到就算了,当我没说过。」他耸耸肩。 孟小球不依地跺脚,「说了就说了,没有收回的道理啦,而且你刚刚还承认你不会轻易变心的。」 「有吗?」他故意思忖了一下,「我……好像没有说过这句话哦。」 「可是你说的话就是那个意思。」她是将他的话稍加演绎,但是意思没变。 他瞅著她没开口。 「我说的对不对?」她要他亲口承认。 「你不是没听清楚吗?」柳葵促狭地睨著她。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她睑泛红潮地坦承,「只是人家还想再听一次。」那是葵哥对她说过最甜蜜的话,只要他愿意说,她听上千遍、万遍也不会厌倦, 「听见了就好。」他避重就轻地一语带过。 孟小球可没那么容易让他唬弄过去,挽著他的手臂撒娇道:「葵哥,你再说次好不好嘛?」 「同样的话为什么还要再说第二遍?」意思就是no。 「可是我很想听啊,说嘛、说嘛。」她决定跟他「鲁」到底。 柳葵的俊颜掠过一抹赧然,「小球……」 「拜托啦……」软的不行,来硬的,「我不管,你一定要说。」一皮天下无难事。 他实在是拗不过她,只好竖起白旗投降,「好啦,我说就是了。」 她闻言立即静下来,一脸期待地凝望著他,竖起耳朵要听个仔细。 她专注期待的模样让他浑身不对劲起来,他有点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忽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孟小球的一双大眼睛一瞬也不瞬,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好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刚刚说了什么来著……柳葵决定照本宣科,「以前风光的时候,我都没……正眼瞧过其他女人了,你又怎么会认为在你……陪我走出人生的低潮之後,我还会轻易……变心……」只不过这次说起来就是有那么一点扭捏不自然。 她偎向他,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告白不够完美,她已经很满足了。「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好想大声向全世界宣告,让大家分享她的快乐、 他将她拥进怀里,将心中的感觉化为语言,「只要我能力所及,会让你一直幸福下去,幸福一辈子。」拥苦心爱的女人许诺未来,这种平凡而又幸福的感觉让他心满意足,他和小球会展开另一段平静、全新的生活。 他的话让她甜进心坎里,心情愉悦得像是漫步在云端,「好吧,我留在台北把书念完就是了。」 「你要好好用功念书。」 「我知道。」虽然她相信葵哥到南部之後不会四处拈花惹草,但是一思及两人即将要分隔两地,满心的甜蜜顿时揉进一丝淡淡的酸涩。「葵哥,你什么时候要动身?」 「当然是越快越好,这一两天我就会先到南部去找房子。」他做事一向速战速决,不喜欢拖泥带水。 当然是越快越好……什么嘛,说得这么爽快,一点都不能理解她想天天看到他、触摸到他、依偎在他怀里的想望。孟小球神情有些哀怨地瞪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和我分开。」 柳葵低下头望著她一脸哀怨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心里正为了两人要分开的事感到难过,他却笑了。「葵哥,你还笑……」 他敛起笑,正色道:「小球,分开只是暂时的,将来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而且从台北到台南也不过是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只要你有空,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假日我也会回来看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将来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是啊,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可是人家就是会觉得难过啊。」她微微噘著嘴。 他好笑地点了点她噘高的嘴,调侃地道:「你的嘴巴嘟成这样,看起来好像鸡屁股。」 「嗄?!讨厌啦!」竟然说她的嘴巴像鸡屁股,孟小球连忙抿起唇,葵哥一点都不了解女孩子想在心爱的人面前保持完美形象的求好心切。 不过换个角度来想,这不也意味著他不会用甜言蜜语来逗女孩子开心,她是应该感到高兴。 「哎,我肚子饿了,晚上想吃什么?」柳葵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又想下厨了,「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买材料回来自己煮,好不好?」上次煮的东西他没尝到。 「我没意见。」他也想起上一次她怕酒醉的他半夜醒来肚子饿,体贴地做了菜放在冰箱内冷藏,他却故意糟蹋她的心意,将所有的菜都扔到垃圾桶里的事。 她徵询他的意见,「你想吃什么?」 他牵起她的手,细细审视,她手指上的伤已经痊愈,只剩下淡淡的痕迹,他心疼地圈住她的手置於掌心,「只要是你亲手做的,我都想吃。」 看见了他眼底的自责,她淡淡一笑地安慰他,「我手指上的伤早就好了,没事了。」 「这一次我会把你做的菜全都吃完。」 「嗯。」她露出满足的浅笑。 第八章 「哎唷……达哥,你别这样嘛……」坐在长形会议桌上的女人假意推拒身前男人的磨蹭亲吻。 「来来,让我亲一个。」宋建达的嘴从她的颈项转移至脸上,最後落在她丰厚的唇瓣上,他的手也开始不规矩了起来。 女人欲拒还迎地对著他的唇呵气,周遭缭绕著暧昧的氛围,「达哥,这样不好啦!要是被盟主知道,我可就吃不完兜著走。」 「你怕什么!」不以为然的轻哼由女人胸前的幽壑中传出。 「我当然怕了,不论是得罪赤日盟的盟主还是盟主他妈,我都别想再在台北混下去了。」嘴上说的是一套,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却挑逗地滑过他的胸膛。 「放心好了……」宋建达拉出她的衣服下摆,双手立即探进里头感受她滑腻的肤触,原始的欲望开始在他的血液里流窜。「不会有事的……」 「嗯……」女子轻吟,双手改环上他的颈项。 他将她的衣服往上推,解开她内衣的环扣,包裹在内衣里的两团丰盈登时挣脱束缚蹦跳出来、 他低下头将一朵粉红花蕊含进嘴里吸吮、轻轻啃咬,他的手贴上她的大腿顺势滑进裙底,拉下她的性感小裤裤。 「媚姨,达叔正在忙——」慌乱的声音陡地在门外响起。 「忙什么?」沈丽媚的反问伴随著开门声。 门内的两人身体同时一僵,女子先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将褪到膝盖的小裤裤拉起,「达哥,怎么办——」 沈丽媚一瞧清门内的景象,脸色登时一变,尖声咆哮道:「宋建达,你在做什么?」 女子连忙拉下被推到胸口的衣服遮掩住自己,滑下会议桌,十分尴尬地站在一旁。 怠忽职守的人上前领罪,「达叔,对不起,我拦不住媚姨。」 宋建达低叱了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 「宋建达,你竟然敢背著我和其他女人乱来……」熊熊妒火几乎焚毁了沈丽媚的理智。 他不以为然地打断她的话,「我们有什么关系吗?你既不是我老婆也不是我妈,我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管得著吗?」 「你、你——」她为之气结。 「你现在知道也好,那就不用我再费事去瞒著你。」他揽过女子柔软的娇躯,转头埋进她的颈窝深吸一口她身上的幽香,斜眼睨著沈丽媚,「琳琳她又漂亮又年轻,你认为你有什么地方比得上她?再笨的人也知道该选谁。」 沈丽媚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他没好气地反问:「不然,你认为我该怎么对你?」 「你……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爱我?」急转直下的情势让她措手不及。 「我是爱你没错,不过爱的是你所能带给我的权力和财富。」他直言不讳,不再费事去做掩饰。 爱的是你所能带给我的权力。沈丽媚简直不敢相信此刻所听见的话,那么他和她在一起、为她做过的一切都是假象,是他为了得到她的信任而精心设计的手段罢了。 他会接近她、和她在一起全都是为了要得到赤日盟!沈丽媚如遭雷殛,不敢相信自己完全被他营造出来的虚伪假象所蒙蔽,对他说的话,做的事深信不疑,让他很顺利地在赤日盟里巩固了地位和势力—— 看看她做了什么好事! 恐惧顿时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阿荀只是赤日盟名义上的盟主,实际上处理盟里事务的人是……宋建达。她的心直往下沉,「来人啊!」沈丽媚大声叫唤。 经过会议室外的人闻声进入,「媚姨,有什么事吗?」 她强忍心中的忐忑不安,下令道:「马上把宋建达撵出赤日盟。」 「媚姨……怎么了?」男子没有任何动作。 她的心慢慢地沉到无底深渊,歇斯底里地大喊,「我要你们把他赶出赤日盟,听到没有?」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只是她仍不肯死心、不肯承认面对。 没有人奉行她的命令。 「你们是聋子还是木头?我是你们盟主的妈妈,你们敢不听我的命令吗?」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我……叫你们把他赶出去,现在、马上把他赶出去!」 「他们只听我的话。」宋建达得意地宣告。 恶梦成真。血色刷地自她的脸上褪去,沈丽媚只觉浑身冰冷,过往的事情一幕幕地浮掠过她的眼前,像锋利的匕首在她的心上划出一道比一道还深的伤口,鲜血汩汩地淌著。 想到自己为了他以死胁迫阿荀出面争夺赤日盟盟主之位,造成许多不必要的内讧和伤亡,葵也因此自我放逐了好长一段时间……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到底是怎样的鬼迷心窍,眼里只看得见他、耳朵也只听得见他说的话,完全被他迷得团团转。 她好恨!「你竟然敢欺骗我的感情,我跟你没完没了……」她冲上前去发狠地槌他、打他。 宋建达抓住她的双手,毫不留情地用力将她推了出去,「你闹够了没!」 她狠狠地跌在地上,身体痛心更痛。她狼狈地爬起身,满心不甘地又扑向他,弓起的十指胡乱地往他脸上乱抓,「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他猝不及防地被她抓了几下,脸上登时出现好几道泛著血丝的抓痕,他勃然大怒地掌掴了她一巴掌,「啪!」 沈丽媚的头一侧,半边脸立时肿了起来,嘴角淌下血丝。 她愤恨地转回头瞪他,「你敢动手打我?我要杀了你……」 他怒叱道:「你们是死人啊?还呆站在那里做什么?快把这个疯女人抓住。」 「是。」旁边的手下连忙一拥而上,转瞬间就将沈丽媚压制住。 他走上前,探手抓住她的下巴,反手又甩了她一巴掌。「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她的两颊都肿得老高,几乎让人认不出她来了, 「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乖一点,别再惹我生气,那么我或许会考虑放你们母子俩一条生路,要是惹毛了我,你们就准备买棺材办後事吧。」宋建达不耐地挥手,「把她丢出去,不准她再踏进这里一步,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两名男子立即将沈丽媚架离赤日盟总部。 「啊——」沈丽媚狠狠地、重重地跌坐在赤日盟总部外的大马路上,她的心也狠狠地跌了个粉碎,眼泪像决堤的河水在脸上泛褴成灾。 她是个自私而且不负责任的母亲,为了成就自己的爱情,强迫阿荀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也是她破坏了阿荀和葵之间的手足情谊……她到底对阿荀做了什么事啊? 她悲痛地哭倒在大马路旁。 她怎么会让自己和儿子陷入如此悲惨的局面? 这是她的报应……但阿荀是无辜的…… ***** 「妈!」柳荀大叫一声。 沈丽媚转过头去,不想让儿子瞧见自己现在可怜亦复可悲的模样,却无法掩饰还未消肿的双颊和清晰可见的指印。「我没事,你……」 他抓住母亲的双肩,不让她闪躲他的目光,「妈,你的脸都肿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不小心撞到的。」她还想隐瞒。 他细看她脸上的一道道红色指痕,「撞到如来佛的五指山吗?」 沈丽媚哑口无言。 「是达叔打的?」他沉声道。 「阿荀,事情过去就算了……」不然又能如何?现在赤日盟几乎都在宋建达的掌控下,就像他说的,惹毛他是很不智的事,他们母子俩还得求他放他们一条生路。 「算了?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他都不应该出手打你。」火气窜了上来,他转身就要走。「我去找他算帐。」 她死命地拉住儿子不放,「阿荀,你别去……去了也只是让自己多受罪、多受一些羞辱而已,赤日盟里没有人会听我们的命令,我们动不了他一根寒毛的。」更何况荀并不是和人动武的料。 「我倒要试试。」他不能坐视母亲被打伤不管。 她几乎要拉不住他,忍不住痛哭失声地道:「阿荀,算妈妈求你,不要冲动……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报应,怪不得别人,妈求你不要去……」谁教她被爱情蒙蔽了眼睛,识人不清。 柳荀扶住母亲虚软下滑的身体,「好,我答应你……」 她抬起泪眼求证,「真的?你保证?」宋建达不再是以前的他了,她很害怕他会对阿荀不利。 他语气沉重地点头应允,「我保证。」但是他不懂,母亲和达叔的关系为什么会在短短的一天之内有这么大的转变?「妈,你和达叔发生什么事了?」 沈丽媚难堪地承认,「他……根本就不爱我,他是为了赤日盟才和我在一起……」为什么她会愚蠢至此?「阿荀,是妈对不起你……」她抽泣不止。 都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了,再怪罪任何人也於事无补。「妈,你不要这么说,我又没有怪你。」他没有必要再加深母亲心中的愧疚。 「是我害死蛮牛他们,是我让你和葵兄弟失和,该死的人是我……」沈丽媚激动地捶打胸口。 柳荀抓住母亲的双手,紧紧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妈,你不要这样,事情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只是他不知道将来大哥会不会有原谅他的一天,这一辈子他们还有没有机会继续当好兄弟…… ***** 「嗯……」陈巧莉饶富兴味地打量著孟小球。 孟小球被她看得一头雾水,「你在嗯什么?干么那样看著我又不说话?」 「满面春风哦……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你却没有告诉我?」这样太不够朋友了啦! 「你看出来啦。」她摸摸双颊,有这么明显吗? 「那当然,不然我们好朋友是做假的喔!」陈巧莉自鼻腔哼了哼,一副准备要对她严刑逼供的态势,「快说!」 「我喜欢的人重新振作起来了,而且也接受了我的感情。」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幸福在她的唇畔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美满幸福的康庄大道已经在她眼前拓展开来。 陈巧莉迅如闪电地出手戳了她的腰侧一记,「真教人嫉妒啊!」 「哇——」孟小球犹如触电般尖叫著跳起来,引来不少校内同学的侧目。 面对她指责的阵光,陈巧莉只是无辜地耸耸肩,「谁教你连我也隐瞒,亏我们还是好朋友呢!」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有适当的时机把这件事告诉你。」 好吧,可以接受。「什么时候要把你男朋友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葵哥已经在台南找到房子了,今天就会回来。两三天没见到面,她很想他,今天地只想和他独处,「明天下午好了。」 她没有异议,「没问题。」 她们两个人并肩走出学校大门,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唤—— 「小球……」 孟小球转过头去,「达叔,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宋建达一脸忧虑地道:「小球,葵被其他帮派的小混混围堵打成重伤,现在正在医院里急救,我来接你到医院去,迟了怕会来不及。」 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葵被人打成重伤,现在在医院里急救,我们快点到医院去。」他急切地催促。 她像被一道闷雷劈中,顿时丧失了所有知觉,不停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车子在旁边等著,我们快走。」 「喔、好。」 一旁的陈巧莉听得是一头雾水,还搞不清楚状况。 「巧莉,我有急事先走了,晚点再跟你联络。」 「嗯。」看小球这么紧张担心的样子,那个葵应该就是她喜欢的对象了。 孟小球此刻已没了主张,满心满脑都只想快点到柳葵的身边,「达叔,我们走吧。」潜意识里隐约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她却无暇去细想。 「上车。」 一等他们两人都在车内坐稳之後,司机立即踩下油门,车子急驶而出。 孟小球心急如焚地催道:「司机先生,麻项你再开快一点。」她恨不得能插翅飞到葵哥的身边去,对了,葵哥明明跟她说傍晚才会回到台北,怎么突然提早还被一些小混混打伤…… 「达叔,葵哥的伤势严不严重?有没有生命危险?」 「实际情况还是要问过医生才知道。」宋建达安慰她道:「不过,吉人自有天柜,葵一定会没事的。」 「嗯。」她握紧双手,认真地在心中为柳葵祈祷。 等葵哥伤势痊愈之後,还是尽快搬到南部去比较好,才不会三天两头被人找麻烦。 她不经意抬起头,发现车子行驶的方向有点奇怪,「达叔,葵哥在哪家医院急救?」 宋建达迟疑了一下,「在……在马偕医院。」 她再看了车窗外一眼,质疑道:「可是这并不是往马偕医院的路啊。」 「哎呀!人的年纪一大,记忆力就会退化,脑袋不管用喽。」敲敲头,他连忙改口道:「是荣总才对。」 她捕捉到他眼底有不寻常的光芒在闪烁,「达叔,你是不是在骗我?」这其中肯定有古怪。 「达叔怎么会骗你呢?」宋建达佯装出一脸诚恳的神情。「葵是真的被人打伤了,现在在荣总急救。」 「停车!」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还在装蒜,「小球,怎么了?你难道不想马上赶到医院去吗?」 「让我下车,我自己搭计程车过去就行了。」孟小球倾身向前,「司机先生,请你马上停车。」 司机没有任何反应。 「我要下车,快点停车!」她用力地扳著车门的把手想打开车门,却压根打不开、这下子更证实了她心中的怀疑,葵哥被小混混围堵打成重伤的事肯定是假的了,那全是为了要引她上钩所编出来的谎言。 宋建达淡然地道:「小球,你不用再白费力气了,车门是打不开的。」 「葵哥他根本就还没回到台北,你说他被打成重伤送医急救都是谎话,对不对?」她放弃扳动车门的把手,转过身看他。「为什么要骗我?你又要把我带去哪里?」 「我根本就不知道柳葵在哪里。」他冷冷地说。 孟小球这时才幡然想到一事——达叔一向对葵哥极不友善,怎么可能会关心葵哥的生死,还说什么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没事之类的话!她早该发现的,若不是她太过担忧葵哥的安危,慌乱得像无头苍蝇似的,又怎么会上他的当! 是自己太大意才让他有机可乘,「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参观我的新家。」他笑道。 他的新家是什么样子她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不想去。」 宋建达面不改色地道:「恐怕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火大了。 「想请你到我的新家去作客几天。」他说得轻描淡写,丝毫没有泄漏出他心底盘算已久的企图。 「我、不、要、去。」她一字一句地说清楚,字字铿锵有力。「这是绑架。」 他压根儿就不在乎,「既然你说这是绑架,那就是绑架了。」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一股莫名的战栗窜了上来,「我爸很快就会发现我失踪了,你最好快点放我走,不然等他找来,你的麻烦就大了。」 「那倒不见得。」他有不同的看法。「知道我的新家所在的人不多,你爸爸要找到这里来恐怕也得花上好几天的时间。」而时间就是他需要的。 他不会是想要……一股深沉的恐惧俏俏地漫进她的体内,紧紧地缠住她的心。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她想太多了。她强迫自己往其他方面想,他应该只是想用她来威胁父亲,要他支持他坐上赤日盟的盟主之位。 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 「到了,下车吧。」宋建达率先跨出车外。 孟小球一开车门,掉头就没命地往外拔腿狂奔,在场的人都料到她会有这么一招,在她还没来得及跨过铁门,就被两名男子逮了回来。 「放开我、快点放开我!听到没有?」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箝制,却撼动不了一分一毫。 他攫住她的下巴,「你最好乖乖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爸不会放过你的。」她气愤不已。 「那我们就走著瞧吧。」一切都依照他的计划在进行。 「救命啊、救命啊!我被坏人绑……唔唔……」她扯开喉咙嘶声求救,下一刻她的嘴巴被塞进一条手帕,让她咿咿唔唔地语不成句。 「好了,把她带到房间里,小心看管。」宋建达摆手下令。 「是。」架住孟小球的两名男子准备依言办事。 他突然又出声,「等等。」 他们马上停止动作。 为彻底阻绝她和外界的联系,他没收了她的背包。 那是她的背包耶!「唔……晤……」孟小球还在奋力挣扎,仍旧逃不过被反锁在房间内的命运。 「呸、呸、呸。」她吐出塞在嘴里的手帕,胡乱地抹了抹嘴,烦躁不安地在屋内来回踱步著。 葵哥是不是还在台南?他……应该没事吧! 屋子外、房门外都有人看守著,她要怎么做才能顺利逃离这里? 第九章 未来柳葵只想和孟小球过著平凡不受打扰的平静生活,并且在彼此都准备好的时候,生几个延续两人骨血的可爱娃娃,一家人过著幸福的日子。 但是,现实往往不能尽如人意。 开了三、四个小时的车回到台北之後,时间已接近他和小球约定的时刻,他以为一开门就会看见她,但是迎接他的却是空荡荡的屋子。一抹失望悄悄地划过柳葵的心头。 他先将脏衣服分类整理好放进洗衣机内,然後简单地梳洗一下,耐心地等候孟小球出现。 在他们约定的时间过了十分钟之後,他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小球在电话里跟他说今天的课只到下午三点,也没听说她下午还有什么社团活动,况且她一向都很准时。 再者,她如果临时有事也应该会打通电话跟他说一声才是。 柳葵心念一动,随即掏出手机拨了孟小球的电话号码,电话才响了两声就被切断——「您的电话将转接到语音信箱,嘟声後开始计费。」 小球没有理由拒接他的电话,是不小心按错键还是…… 他又拨了一次,结果仍旧相同。 一定是哪边出了差错。他的心猛地一荡,荡漾出惶恐不安的氛围,这一次他打的是孟家的电话,彼端很快就有了回应。 「喂,孟公馆。」 「我是柳葵,请问孟伯父在吗?」他力持语调平稳,不露半点蛛丝马迹。 「葵少爷,我去叫先生。」 「谢谢。」他耐心地等著,不一会儿话筒里就传来孟鸿基的声音—— 「葵,你打电话过来不会是要跟我说,小球今天晚上不回来睡了吧?」 「呃,不是的……」他连忙否认。 孟鸿基却大笑,「我没那么老古板,更何况小球和你在一起,我再放心不过了。唉……」他忽然又叹了一口气。 这么看来小球不在家了。「伯父,你为什么叹气?」 「女大不中留,这句话说得还真是一点都没错,你到台南去的这几天,小球经常咳声叹气的,整个人无精打采,一直到今天才又恢复元气,下午上完课之後,她也没回来,是不是跑到你住的地方去了?」 「唔。」他含糊其词地带过,心中却更加地担忧她的安危。 小球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他索性顺著孟鸿基的语气道:「伯父,那……小球今天晚上会晚点回去……」 孟鸿基呵呵笑,「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年轻人高兴就好。」 挂断电话之後,柳葵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赫然发现自己对小球的交友状况和同学一无所知,不过幸好,他至少还记得一个人—— 「抱歉,我们还没开始营……」 「是你啊!」james笑笑地道:「我听小球说你戒酒了,你应该不会是要跑来偷喝酒的吧?!我可是会跑去密告的喔。」他这直属学长是最挺学妹的。 「我有点事想请教你。」柳葵正色道。 james似乎也察觉到他神色里的一丝凝重。「怎么了?」 「小球从三点下课之後就行踪不明,我想请问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学校里和哪个同学的感情最好?」也许那人会知道小球的下落。 james立即想到,「陈巧莉,我打电话给她。」 「谢谢。」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陈巧莉充满意外惊喜的嗓音传来,「蔚学长,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巧莉,今天下午上完课後,你有没有和小球在一起?」她们两个经常凑在一起。 「有啊,我们一起走到校门口,然後有个中年男子叫住她,说什么葵被其他帮派的小混混打伤了,现在正在医院急救,小球听完之後二话不说,立刻坐上那个男子的车走了。」 james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柳葵听。 是谁捏造他受伤的消息拐走小球?目的又是什么?「问她知不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他点点头,又问。 陈巧莉闻言思忖了一下,努力地回想,脑海中忽然绽放出一道光芒,「我记得小球好像叫他……达叔!没错,她就是叫他达叔,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顺口问问,那……没事了,再见。」james没让她有追根究底的机会,挂断电话後对上柳葵的视线,「她听到小球叫那个男人达叔,你知道那个男人的身分吗?」 是宋建达!他为什么要捏造他受伤的消息骗走小球?「我知道,谢谢你的帮忙。」 「需要帮忙吗?」小球有难,如果有需要,他当然也应该要伸出援手。 「谢谢,我自己去解决就好。」没有必要让其他人趟这淌浑水。 james也不勉强,「需要的时候说一声。」 「嗯。」他转身走向门口。 hermit忽地出声,「你往南方去找。」 南方?停顿了一下,柳葵点点头,才又迈开步伐。 他立即飞车赶往赤日盟总部,途中拨了通电话给一个许久未联络的好友。 「老兄,你总算从坟墓里爬出来了。」嘲弄的语气里漫著一丝淡淡的欣喜。 「别揶揄我了,能不能帮个忙?」 「这还用问!要我做什么?」他没有第二句话。 「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帮我查出宋建达的下落?」柳葵将车停在赤日盟总部门口,火速地下了车。 「没问题,等会儿打给你。」对方说完话也不等他回答就将电话挂了。 柳葵理所当然地在门口被拦下来。 这种场面委实尴尬下已,「抱歉,你……不能进去。」高层的兴衰斗争不是他们这些小喽罗有资格置喙的。 另一名较年轻的男子显然不知道柳葵的身分,不客气地出声赶人,「你当这里是饭店啊,爱来就来吗?走走走,快走,免得等会儿被揍。」他不明白良哥为什么要对眼前这个男子那么客气?呃……他那凌厉的眼神真的很吓人。 阿良连忙斥责他,「你不懂就少开口。」 年轻男子只好乖乖地闭上嘴。 柳葵也无意为难不相干的人,「宋建达他在不在里面?」 「达叔他不在。」阿良照实回答。 车库里是没看到宋建达的座车,那么他应该是不在总部里。柳葵定定地望著他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到车上等好友的消息。 年轻男子望著柳葵坐进车内,不解地道:「良哥,他是谁啊?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客气?」 他是新进的成员,所以不知道葵哥是谁。「不懂就少开口,他是上上任老大葵哥,以後再见到他别太放肆……」他很高兴看到葵哥又振作起来,他相信葵哥一定会再回来领导赤日盟的。 年轻男子打了个哆嗦,下一次罩子要放亮一点才行,不然改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我知道了。」 柳葵一坐进车内,口袋里的手机立即响了起来,「在哪里?」 「,你终於打算跟他对决,要回那些原本属於你的东西了吗?」对方有些好奇地问,嗓音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 「没有,那些东西他要就拿去。」他一点都不在乎。 「那为什么这么急著要知道他的下落?」彼端的人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焦躁地道:「先把位置告诉我,等等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好吧。」对方给了个明确的地点, 那个地方……不正应验了hermit要他往南去找的提示。柳葵旋即掉转车头,急驶而出。 「你找宋建达做什么?」 他沉声回答,「他抓走小球。」他不在乎赤日盟、不在乎失去的那些财产,只想远离台北、远离赤日盟去过平静的日子,但是宋建达却抓走了孟小球——这将会是他犯下最致命的错误。 「你不会是现在只身要去救孟小球吧?」 柳葵默认。 「等等,你又不知道他身边带了几个爪牙,就这样单枪匹马闯进去太危险了,等我一下,我马上带人过去。」 「谢了,我可以等,但是小球不能等。」若是宋建达敢动小球一根寒毛,他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们晚点再联络。」 「葵……」 ***** 宋建达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著酒,一边思索著要用什么方式才能不费力气的得到孟小球,嗯……用迷药好了。 待会儿让人送点吃的跟喝的去给她,等药效发作之後,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一打定主意,他立即吩咐一旁的手下,「你让厨师准备一份简单的餐点,掺入一些迷药,然後送去给孟小球。」 「达叔,这样不好吧?」男子有些犹豫,「孟老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就麻烦了。」 宋建达勃然大怒地拍桌,「到底是我听你的命令还是你听我的命令?」 「当然是我听达叔的吩咐。」男子垂下头。 他余怒未消,「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少废话,快去。」 「是。」男子只能奉命行事。 陡地,一阵音乐铃声回荡在偌大的客厅里。 宋建达的视线扫过客厅内的每一个人。 大夥儿都面面相颅,俱是摇头。 他循声瞟见了扔在沙发一隅的背包,那是孟小球的背包。 立刻有人拿了背包趋前送到他手中。 他打开背包取出铃声兀自响个不停的手机,看了看萤幕上的来电显示,是柳葵。 他怎么会那么凑巧地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孟小球?!宋建达不悦地将电话切断,但是只间隔了几秒钟,方才那一阵音乐铃声就又再度响起。 还是柳葵。他索性将手机关机,免得听了心烦。不过,柳葵没和孟小球联络上,一定会起疑心的。看来他得马上采取行动,免得夜长梦多。 「你……」他抬起眼,「叫厨房不用准备餐点了。」 「是。」听令办事的人毋需有意见。 他站起身,「其余的人都在这儿好好给我守著,要是出了差错,我可不饶你们。」语毕,他随即迈开步伐朝软禁孟小球的房间而去。 「喂!有没有人在啊!我口渴要喝水……」远远地就听见孟小球在房内大声嚷嚷,「我要喝水!」 守门的喽罗冷冷地回道:「浴室里有水。」 「我要喝的是茶、是白开水,不是自来水。」 「把门打开。」宋建达示意, 在门打开来之际,他大跨步地走进房间内,眼角瞥见一道黑影由高处朝他冲过来,他反应迅速地避了开去,凝目细看才发现孟小球手中紧握著一支尾巴磨成尖锥状的牙刷。 下一秒,他的手下即刻动手夺走她手中那危险利器。 「好了,你们全都出去,把门锁上,没我的命令不准开门。」宋建达有些急躁地挥挥手。接下来的部分他自己一个人就行了,他不会无能的连个手无寸铁的丫头也搞不定。 「是。」所有人鱼贯地退到房间外,最後一个还带上门锁好。 房间内顿时只剩下孟小球和宋建达,防身的武器被夺定让她的心情更加悚惧不安,「你……你要做什么?」她的神经开始绷紧,戒慎恐惧地望著他。 宋建达一步又一步地逼近她,饶富兴味地反问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锁在房间里还能做什么?」 他脸上猥琐的神情让她冷汗不住的从脊椎淌下,湿透了衣服,她假装听不懂,努力和他保持一段安全距离,「达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没关系,我们可以直接用做的。」他忽然欺身逼近,仅差一公分就抓住她了。 「啊——」孟小球尖叫一声,勉强闪开去。恐惧登时像一波波凶猛的海浪,转瞬间就将她吞噬。他……他怎么敢打这种主意?他是长辈,她刚刚还叫他一声达叔,他竟然无耻至此? 「我就不信你能飞天钻地。」宋建达邪笑地解开衬衫的扣子,打算先跟她玩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消耗掉她的体力,然後再将她拆吃入腹。 「达、达叔……你是开玩笑的吧?你跟我爸也算是朋友,你是长辈,怎么可能会对我有非分之想呢!」她捺下心中无边无际的恐惧,强颜欢笑道。 「从现在开始,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不然等会儿两人肌肤相亲的时候,她还叫他达叔,那多扫兴啊。「我保证会好好疼惜你的。」 她觉得恶心想吐,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不知廉耻的人渣、禽兽?「你最好别乱来,要是动了我一根寒毛,我爸会把你剁碎了喂狗。」她的虚言恫喝是想让他有所顾忌,不敢乱来。 「没有一个父亲会忍心让自己女儿变成寡妇,让未出世的外孙没有爸爸。」他跟著绕著房间打转。 既然多说无益,她也不用跟他客气了,「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糟蹋。」 宋建达不痛不痒地道:「要死是很简单的事,不过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忍心让他无依无靠吗?」 孟小球的决心动摇了,她若真的死了,那爸怎么办?就这么微微怔忡之间,她一时不察被扑倒在地,他压在她身上,呼出的热气轻拂过她的脸颊,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他的手隔著衣物在她的身上放肆地游移。 好想吐……在她察觉到他生理上明显的反应之际,恐惧在她的心底爆炸开来,轰掉了她所有的知觉。 蓦地,一连串震天价响的枪响连绵不断地回荡在屋子里,就连欲火焚身的宋建达也迅速地回复了理智,翻身站起。 「怎么回事?」他扬声询问房间外看守的人。 「我们也不清楚。」门外的人一样纳闷不解。 又是一阵枪响。 「去看看。」他总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是。」他们领命而去。 有人来救她了吗?孟小球戒慎恐惧地缩到角落去。她不敢想像,若是枪声再晚一些时候响起,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几分钟之後再度响起了两声枪响,「砰!砰!」然後就是一片让人胆战心惊、全身绷紧的静默。 外面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宋建达不安地上前转了转门的把手,还是锁著。 那两个笨蛋真是的!也不会先把门锁打开再去办事,就这样把他锁在房间里,要是他们出了什么意外回不来的话,那他不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那两个白痴!」他的心情益发地焦虑烦躁,愤愤地抬腿喘了门板一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孟小球瑟缩了一下,双眼紧盯著他的一举一动,不敢稍有松懈。 忽然,门板上传来一阵声响,感觉像是有人在打开门上的锁。 「谁?」宋建达大喝一声,诡谲的气氛揪紧了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外头还是只有声音,没有任何回应。 「谁在外面?」他再一次大喊,抓不著头绪的感觉几乎快要逼疯了他。 「叩」的一声,门锁已经打开。 宋建达连忙抽出腰际的枪,几个跨步将孟小球抓到身前掩护自己,屏息地等候门外的人进来。 「啊!你放开我……」她尖叫挣扎。 门被一脚踹开来,柳葵浴血地出现,宛如自地狱前来索命的恶魔撒旦一般。 「葵哥!」孟小球见到救星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她是很希望能够平安脱险,但是也不希望葵哥为了救她而受伤。 宋建达心下一震,他完全没料到柳葵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外头的人呢?」 「死了。」他不带一丝温度地道。眸光瞟向模样有点儿狼狈的孟小球,眼神瞬间转为凌厉,冰霜凝结。 「你……你只有一个人?」却轻易地摆平了他派驻在房子四周的十余名手下……一阵战栗陡地贯穿了宋建达,彻骨的寒意迅速地在他体内蔓延开来,渗透进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里。 「你要财富、你要权力、你要赤日盟都随你,我不在乎,但是你不应该打小球的主意,现在放开她,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柳葵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有蚀骨的寒气。 犹如死神的宣到让宋建达的四肢发软,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手枪……等等,手枪? 他刚刚被柳葵的森冷吓傻了,一时之间忘了自己手中还握有一把枪和孟小球这张护身符。 他先拉起孟小球,用她的身体来护卫自己的安全,以免柳葵有机可乘。「她的死活此刻掌握在我手中,你凭什么命令我?站住!」他发觉柳葵正悄悄地逼近。「她可是我的保命符呢,如果你不想她惨死在你面前,最好照著我的话去做。」枪口正对准孟小球的太阳穴。 柳葵停下脚步,「你想怎么样?」 「把枪丢过来。」柳葵手上的枪无疑是一颗不定时炸弹,时时刻刻威胁著他的性命,太危险了。 「葵哥……」要是葵哥把枪交给末建达,那她和葵哥的下场……宋建达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没关系。」柳葵安慰她,依言将手中的枪轻抛出去。 宋建达动作迅速地将枪踢到一边去,悬在半空中的心顿时定了下来,气焰也跟著高张,「你不是说要我马上放了孟小球,才让我死得痛快一点,要是我不放,那你是不是要把我千刀万剐?」 「没错。」他语调平平地道。 宋建达得意地狂笑,「你现在要怎么把我千刀万剐?」此刻的柳葵对他来说已经不具任何威胁性,他才是掌控一切的人。 柳葵默然不语。 「现在是我最大,我要你死你就得死,我要你活你才能活。」宋建达手中的枪枪口转而瞄准柳葵的胸膛。「下过,你是我的计划里最大的绊脚石,说什么我都不会留下你来妨凝我。」 「达叔,我求你,不要伤害葵哥……」孟小球最先竖起白旗,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他杀死葵哥。 「小球,你不用求他,」柳葵无所谓地道。 「可是……」宋建达摆明了要他的命。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起了剧烈的颤抖,有没有人能救救她和葵哥啊? 「柳葵说的没错,你不用求我,因为他非死不可。」宋建达太过得意忘形,因而疏於防备地露出身体,「我让你能送他最後一程已经是很大的恩惠了,说再见吧!」 「不要啊——」孟小球不停地尖叫,使尽全身的力气想挣脱宋建达的手去护卫柳葵。 「砰!砰!」两声枪响响起—— 孟小球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空,一颗心直往无底深渊沉去,彻骨的寒意迅速冻结了她体内的血液。 她没有勇气睁开眼去面对残酷的事实。 第十章 仿佛过了有一世纪那么久,孟小球才听见耳畔的呻吟声,葵哥还活……咦?不对啊,这不是葵哥的声音。 难道……霎时,她只觉得全身冰冷。 「荀,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替我挨子弹?!」柳葵撑起倒地的柳荀,他胸口的衣襟被鲜血浸湿了一大片,沭目惊心。 原本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等到宋建达大意疏忽的那一刻,他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藏在身上的另一把枪好对付他,但是荀的出现却不在他预料之中。 柳荀在千钧一发之际飞身扑进房中,将柳葵推开,挺身替他挨下那一枪。 是葵哥的声音,荀哥受伤了?孟小球睁开眼睛一探究竟,果然看见安然无恙的柳葵正扶著胸口一片鲜红、脸色却苍白若纸的柳荀。 「葵哥,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她先是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又为柳荀的伤势担起心来,「荀哥的伤要不要紧?」 「我……不要……紧……」柳荀痛得频频抽气。 柳葵准备要抱起他,「不要说话,我先送你到医院去。」 柳荀按住他的手,「大哥……先,呼……我把话……说完。」 「以後说也一样。」时间紧迫。 「不行……我要现在……说……咳咳……不然我不……去医院。」柳荀顽固得跟头牛似的。 拗不过他,柳葵只好依他,「那你说吧。」 柳荀频频深呼吸来缓和胸腔烧灼般的火热痛楚,「大哥……对不起……」他终於视口道了歉。 柳葵没有回答。 他又继续说下去,「我、我知道……我做了那些事……没有资……格请你原谅我……也不值得你原谅……但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他也不想再多解释些什么。 「说完了?我们到医院去。」 「还……没。」柳荀的嘴唇逐渐发紫,瞟了瞟横死一旁的宋建达,他是死有余辜。「大哥,你回来领……导赤日盟,好不好?赤日盟……本来就是你的……你才是赤日……盟的盟主……」赤日盟需要大哥的整顿。 柳葵抿著唇。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去医院……」柳荀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 孟小球紧张地道:「葵哥,荀哥他流了好多血……」 「我答应你就是了。」柳葵终於点头同意。 「谢——」只说了一个字,柳荀就不支地晕厥过去。 「荀哥——」孟小球大惊叫道。 柳葵立即将他抱起,「小球,我们走。」 「喔。」她完全没了主意。 柳葵抱著弟弟才一转身就遇上带著一批人赶到的好友,「你怎么来了?」 男子很无趣地四下瞟了瞟,「真是,枉费我还特地带人过来。」 他知道好友是担心他的安危,才会丢下手边的事马上带人赶过来帮他,「我得马上送荀到医院去,这里就麻烦你了。」 男子嘀嘀咕咕地道:「我是清道夫啊……」念归念,他还是吩咐下去要大夥儿以最快的速度清理现场…… ***** 「就是这里。」柳葵和孟小球带著孟鸿基到维也纳森林。 孟鸿基探手推开厚重的木门,悦耳的风铃声在耳畔轻响。 「不好意思,我们酒馆还没开始营业——」眼前推门而入的中年男子有点儿眼熟,他应该在哪儿见过他。james的声音在瞧清楚中年男子身后的两人之际戛然而止。「小球,这位是?」脑海中忽地灵光一闪—— 他曾径在墙壁上的那一些照片里看过他,没错,有一张他和kin的合照。 「学长,他是我父亲孟鸿基;爸,他就是我的直属学长蔚杰。」孟小球简单地介绍,「kin在吗?」 柳葵将带来的礼盒放在桌上。 「伯父,你好。」james斯文有礼地打了招呼。 吧台後的hermit不著痕迹地瞟了一眼。 narcissus则继续整理他的琴谱。 「谢谢你照顾小球。」他听小球说过她的学长很照顾她。 「伯父,你太客气了,小球是我的学妹,我本来就应该多照顾她一些,请坐。」 小球以前提过她的父亲是赤日盟的人……赤日盟!他记得那些来酒馆内勒索的小混混也说他们是赤日盟的成员,那……恰巧被kin帮忙过的孟老不会就是小球的父亲吧?!「伯父,你认识我们老板吗?」 落了座,孟鸿基笑笑地说明,「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再一次郑重地跟他道谢却一直找不到他,没想到原来我们距离这么近。」 救命恩人?james相当好奇地问:「可是kin说他只是让你借宿一晚,帮你做了一些针线工作,又借你一些药而已,跟救命又有什么关系?」 孟鸿基卷起袖子,出示手臂上将近十公分长的疤痕,「这就是他当年帮我做的针线活,很漂亮吧?」 「哇!哇……」jame,大吃一惊,原来kin所谓的针线工作竟然是帮人缝合伤口!kin到底还隐藏了多少能耐? 「james,你在鬼叫个什么劲——」kin手拿著菜刀走出来。 「好久不见了。」孟鸿基激动地起身走向kin,给他一个狗熊式的大力拥抱。 kin连忙将手中的菜刀高举过头,免得菜刀在混乱中捅进孟鸿基的肚子里,那可就麻烦大了。「别激动、别激动,小心我手里的菜刀。」 孟鸿基带点责怪意味地道:「这些年来你为什么不跟我联络?你知道我住在哪里,也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当初他身陷险境,若不是kin伸出援手,他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 「请坐。」kin笑了笑,「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所以就没有去打扰你。」 「那哪叫打扰!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孟鸿基喃喃地抱怨,「还有,你在这儿开了店也不通知我……」太不够意思了。 「你当时已经谢过了。」kin提醒他。 但是他觉得不够,「那还不足以表达我的感谢。」他一向秉持著「受人点滴,涌泉以报」的信念行事,希望有机会能好好报答他的恩惠。 kin微微蹙起眉,「我怕的就是你这样开口感谢、闭口报答的。」 孟鸿基从善如流,「好吧,我不说了。」他会将他的救命之恩放在心底,一辈子不忘。 kin这时才注意到他身後的孟小球和柳葵,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他忍不住露出会心一笑,为人与人之间奇妙的缘分安排喝采,原来james的学妹是孟鸿基的女儿,而她和柳葵是一对。 不论分离多久、不论相隔多远,有缘分终究还是会兜在一起的。 「今天不营业。」kin宣布,今晚他只想招待老朋友。 不待kin吩咐,james立即在酒馆的门外挂上「本日公休」的牌子,再将门锁上,阻绝不必要的干扰。 kin站起身,「你们先坐一下,我煮几样拿手菜请你们尝尝。」 hermit开始调酒,漂亮俐落的动作有吸引人目光的魔力。 充满强烈个人风格的jazz乐曲从narcissus美丽修长的手指下流泄而出,优雅抒情的音符让人沉醉。 「james。」 james走向吧台端起hermit调好的三杯酒,不消问,「红粉佳人」当然是给小球的,剩下「教父」和「神风」。 「照旧。」hermit看出他的迟疑。 为什么hermit会调教父给柳葵饮用?以前颓废不振的时候是,脱胎换骨之後还是,到底有什么意义?他边走边想,将酒送上。 他将红粉佳人递给孟小球,将她拉到一旁轻声地问:「小球,我怎么都没听你提过赤日盟的老大,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她指向柳葵,「他人不就在这儿。」 什么?柳葵他竟然就是赤日盟的老大?!james愕然,下巴差点掉到胸前,「既然他是赤日盟的老大,当初为什么会那么落魄潦倒?」 他没有忘记柳葵第一次踏进维也纳森林时的样子,当时他随著四、五个小喽罗前来酒馆勒索,因为hermit调给他的一杯教父而被同伴羞辱的悲惨遭遇……谁想得到他竟然会是赤日盟的老大!hermit的眼睛肯定是x光,可以透视人心。 还是女人真有奇怪而无法解释的神奇第六感?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 维也纳森林里有一面贴了许多照片的墙,上头贴满了kin从世界各国拍回来的照片,最近又新增了一张,是柳葵和孟小球甜蜜依偎在一起的合照。 开店营业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完全做好了。 james偷瞄了一眼又摆着一张酷脸的hermit,嘴角悄悄地绽放一抹坏坏的笑,kin你上次不是要我去问那个女客人愿意出多少价码来买我们其他三个吗? kin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扬起笑,「你还真去问了!」 hermit目露凶光地瞪著james,不敢相信他真的那么做。 james一脸无辜地道:「你不是要我去问吗?」 他很感兴趣地问:「她怎么说?」眼中闪烁著了然的光芒。 james公布遗憾的结果,「那位女客人只对hermit情有独锺,对我们其他三个没兴趣。」 kin摩挲著下巴,不是挺认真地感叹,「这可真伤人呢……」 「对啊,就是说嘛。」james点头附和。 narcissus只是冷眼旁观,身上依旧寒气逼人。james那小子肯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要让hermit气得跳脚了。 james笑笑地提议,「kin,我们找一天来办个公开招标的活动好了,价高者得,得标者可以有我们陪伴一整天的时间,来看看谁的身价最高,你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是挺有趣的。」kin颔首表示。 hermit火大地吼,「有趣个鬼啦!kin你几岁啦?还跟他玩这种幼稚的游戏。」话锋一转,她寻求之narcissus的支持。「narcissus,你也说句话嘛。」 narcissus顺手敲了个琴键,无可无不可地道:「随便。」就算真的要办,大概也没几个人敢亲近他。 随便?james欣喜地扬起眉,难得narcissus的兴致好,没泼他们一头冷水,「kin,你觉得我们要订在什么时候好呢?」 kin煞有其事地沉吟著,「嗯……不过事先要有足够的宣传,这样办起来才会热闹……」 hermit为之气结,「要卖身,你们自个儿去。」她可不奉陪。 kin摇了摇食指,「hermit,不可以这么不台群喔。」 james点头如捣蒜,「没错、没错,而且hermit是我们酒馆最受欢迎的大红睥耶,怎么可以缺席!」 narcissus的嘴角有几乎察觉不出来的轻扬。 「james,闭上你的嘴!」hermit气得直跳脚,还来不及臭骂他一顿,悦耳的风铃声又在吟唱著。 她努力地将胸臆间的怒气沉淀下来。 james阳光般的笑容瞬间照亮整间酒馆。 kin的亲切笑颜可以轻易地拉近与客人间的距离。 只有narcissus的冰冷依然故我,一点也不受影响。 「欢迎光临。」维也纳森林继续敞开怀抱,迎接上门的顾客。 三名女孩粲笑地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