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班对》 楔子 七点多,莘莘学子充斥在路上,年轻的孩子们背着书包,正用活力迎向着崭新的一天。 许多同路的学生们一路嬉笑打骂的往学校去,也有形单影只的人疾步向前走;当然,在这所贵族学校前,最多的上学方式就是“名车大赛”。 一台又一台豪华高贵的座车缓缓驶进校园,这所“菁顶名校”是从小学到大学一应俱全的菁英培养专校,一个学期的学费三十万起跳,学生几乎来自企业家及政要的后代。 所以学校设置了一条长长的大道,直通豪华的教室大楼,在每一栋教室的建筑前,还不忘设计一个美轮美奂的喷水池,一来为了美观,二来为了方便家长的座车回转。 不过每一台车一进入校园,速度更慢了,许多老师严重认为,那座喷水池的慢速回转,简直就是为了炫耀名车用的。 “浔歌,就是这里了,妳的新学校。”一台普通的家用房车,不敢进入校园跟那些闪耀的名车相比拟,选择在附近街道停下。 男人瞇着细小的眼睛,贪婪似的盯着近在咫尺的豪华校园,这里是他的梦、他的计划、他富裕生活的开端。 坐在他身旁的罗浔歌,用那慧黠的双眼透过车窗观察着校园前的一切,明明家境不好的她,还是被迫转到这里来了。 “妳要知道,爸爸为了让妳跟对方同班,花了多大的力气!”父亲严正的对她开了口,“无论如何,妳一定要给我钓到梁至尊!” “那也要人家会被我钓上才行。”罗浔歌紧握着书包,眼眸低垂。 “开玩笑,妳是我的宝贝浔歌耶!妳又聪明又漂亮,爸爸相信妳的!”陈大祥贼头贼脑的笑了起来,用力握住女儿的手,“宝贝,要让爸爸以妳为荣,知道吗?” 罗浔歌看向父亲,眼底充满渴望,她当然希望父亲能以她为荣!要不然她怎么会答应爸爸转学到这种贵族学校,只为了勾引一个同年纪的男孩? 她很小就失去了母亲,被阿姨收养之后,才知道自己其实是个私生女,寄人篱下的生活很痛苦,一直到两年前,她才大胆的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在一个脏乱不堪的巷子里找到了父亲,他跟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住在一起,她怀抱着不安的心情,勇敢的说明一切,期待着父亲的反应。 结果她意外地得到了认同,那天,她第一次得到来自父亲的拥抱,哭得泣不成声。 自此而后,她就搬去跟父亲一起住,不顾阿姨们的冷嘲热讽与阻挠,她确信自己跟着亲生父亲是正确的道路。 为了得到父亲更多的爱,她愿意做任何事! “我去上学了。”她微微点点头,开了车门离开。 “加油!浔歌!”陈大祥满心期待,“中午爸爸帮妳送便当来。” 罗浔歌感动的看着父亲,眼泪差点没掉下来……爸爸第一次要为她送便当呢!这多令人欣喜若狂! 她微微一笑,转身往校门口而去。 罗浔歌一走入人群中,立刻就引起注意,除了因为她那身普通公立高中的制服外,还有她那聪慧的气质与姣美的脸庞。 不过再怎样,也敌不过校门口那群……后援会? “学长,你今天好早来喔!” “学长,我帮你买了早餐,你想吃哪种?” 校门口有位男生,并没有坐着轿车进入校园,取而代之的,是被一大群男男女女围着,如同众星拱月般的进入校园,天天如此。 面对身边围着人群,他不仅处之泰然,全身还散发着强烈的王者气息。 真是人如其名,梁至尊,她的目标。 “嗳!至尊!有美女。”身边有个男人,拍了拍梁至尊的肩。 他顺着看过去,立刻瞧见站在校门口,那突兀的制服跟没见过的生面孔。 梁至尊挑起自信的笑容,不避讳的打量罗浔歌精致的面容,还自然的跟她伸出手,打了个远距离的招呼。 这个招呼,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女孩子。 然后罗浔歌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随即以极度不屑的姿态,旋身进入了校园。 “天哪!那是什么态度?”女孩子们看了义愤填膺。“至尊都跟她打招呼了……” 头一次被忽视的梁至尊瞬间收起笑容,转过去交代身边的喽啰甲乙丙丁。 “那是转学生,我要知道她是哪一班、叫什么名字!”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敢不把他梁至尊放在眼里、在他的学校里造次! 第一章 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利落的写上“罗浔歌”三个字时,台下一阵窃窃私语,多半是在讨论学期中转来的转学生很特别、不知道是哪间企业的第二代,其次是讨论那看来难写的名字。 坐在教室最后头的梁至尊,有着全班最特别的皮椅,正倚着窗边的墙,高高的抬起双脚放在桌面,想看清楚站在门外的人是谁。 转学生?该不会就是早上那个女生吧? “同学,进来吧!”老师冷淡的叫着外面的同学,依照口气判断,大概不是什么名门之后。 罗浔歌步了进来,黝黑柔顺的长发及肩,戴着一只白色发圈,简单却相当的适合她优雅的气质。 梁至尊睁大双眼,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站在讲台上的罗浔歌,这么巧,她竟转到他的班上! “妳的座位在后面。”老师指着后头的空位,并不想让她自我介绍。 “老师,她的自我介绍呢?”梁至尊缓缓的开口,老师如惊弓之鸟般的站直。 “对对!罗同学,妳还没自我介绍呢!”立刻换上一张嘴脸,老师眉开眼笑的请她开口。 果然嚣张至极,就连老师也都畏惧他吗?罗浔歌浅浅一笑。这也难怪,这所学校根本就是梁家的,谁敢不让他? “我叫罗浔歌,从b女中转学过来的。”她的自我介绍只有这样。 一听见是全国第一女中转学过来的人,台下有人惊讶、有人不以为然的挑了眉,原来是因为功课优秀才有本事转学到这间学校呀……不过功课好有什么用,还不如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他们。 “请问妳家是哪个企业?还是集团?”有人不怀好意的举手发问。 “我家什么都不是,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罗浔歌从容自若的回复,“会转来这里是凭脑子里的东西,不是凭家里有多少钱。” “脑子里的东西?”几个学生大笑起来,“值几个钱啊?哈哈!妳付得起一学期三十万的学费吗?” “脑子当然很值钱,因为聪明的脑子可以让企业永续经营。”罗浔歌不客气的将眼神落到梁至尊身上,“像有人每天早上被人围着就很开心,这种人一旦继承家业,不到几年就会败光产业,那种脑子才不值钱!” 在场师生全屏住呼吸,教室里弥漫着一片死寂。 有没有搞错?这位转学生一来就呛他们的至尊王子,直盯着他讲,摆明就是在讲梁至尊脑子不值钱,全装豆渣嘛! 某方面来说,这转学生超带种的,却是个带种的笨蛋,惹到不该惹的人。 梁至尊瞇起双眼,凭他值钱的脑子,怎么会听不出来那女生对他的嘲讽?但是他意外地不动声色,只是放下长腿,往他身边的同学踹了一脚。 “滚开!”他高傲的下令,“给我滚去空位坐!” 被踹到的男生急忙站起身,直接搬动整张桌子离开,而其他同学飞快地把那张全空的座位跟椅子给摆到梁至尊隔壁来。 这下子,“空位”就落在梁至尊身边了。 班上泛出一片低笑声,这个转学生呛到梁至尊,只怕怎么被整死的都不知道。 “嗯……”老师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那个……很好,罗同学妳找空位坐下来。” 语毕,老师假装没看见下头的情况,拿起粉笔背对同学,先抄他的课文,避避风头再说。 罗浔歌倒是毫不犹豫的走下讲台,几个千金小姐斜着眼交换眼色,准备等到她走近时,再伸出脚来将她绊倒,后头的同学则可以把桌上的可乐往她身上洒去。 眼看着罗浔歌逼近,后头竟然也有人走了过来。 只见梁至尊走进桌子间的走道,睨了想作怪的女生们一眼,那眼神彷佛在警告着她们,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班上气氛僵硬,看着窄小的走道上,一对男女面对面的停了下来,真是应了冤家路窄这句话。 “有事?”罗浔歌不畏惧的昂首迎视。 “我来带新同学到座位上。”梁至尊骄傲的抬起下巴,以睥睨的神情瞧着她,“妳以后就坐我隔璧,当然由我照顾新同学。” 罗浔歌瞥了一眼自己的座位,相当冷淡的微扬嘴角。 “看来我运气真背。”她别开眼神,懒得再看梁至尊一眼。 “喂,罗浔歌!妳是怎样?一转学来就想找碴啊!”梁至尊的粉丝们忍无可忍的拍桌子叫骂了。 “妳能坐到至尊旁边是便宜妳了,嚣张什么!” “眼睛放亮一点,妳知不知道这是哪里啊?中产阶级的家伙也敢说话!” 一瞬间,罗浔歌知道自己成功的变成校园焦点,不必到放学时刻,她就会变成“梁至尊后援会”的公敌了。 只要她是焦点,就不怕梁至尊忽视她的存在。 毕竟年纪还轻,罗浔歌难掩心中喜悦,嘴角掠过一抹笑容,偏偏这抹笑意被梁至尊准确的抓到。 “妳好像很得意?”他竟弯下身,好正面瞧清楚她的神情。 咦?罗浔歌吓了一跳。她刚刚偷笑时被看见了吗? 她漂亮的眸子圆睁,尽可能不流露出惊讶的模样,但却只能望着梁至尊的脸,一时半刻接不上一句话。 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看清楚梁至尊,这个集所有光耀于一身的男人。 “奇梁财团”向来三代单传,因此梁至尊也是梁父唯一的独生子,未来手中将掌握着数百亿的资金!奇梁现在的当权者是梁许丽华,极度溺爱孙子的祖母,极力培养孙子为接班人,另一方面却也宠溺过度。 这也就是为什么梁至尊在学校会跟霸王一样目中无人,老师们全都不敢招惹他,想导正他的老师不是被恶整就是落到离职一途,虽然大家对他的目中无人再头疼,却也束手无策。 天生戴着冠冕的王者风范,松软的前发浮贴前额,浓眉鹰眼,宛若峻刻般的鼻梁,自负的薄唇,梁至尊散发的不仅仅只有霸气而已,还具有童话故事中,那种翩翩王子的气质。 那张脸庞只要放软,态度只要够绅士,他就会变成彬彬有礼的贵公子了。 只可惜,这家伙傲气冲天,她只瞧得见一脸的自以为是。 “借过。”她决定第一幕该暂停,不想再跟梁至尊杠下去。 只可惜走道何其窄小,梁至尊随便长手一拦,就可以挡下她的去向。 “我带妳去。”难得他梁大少爷愿意服务同学呢! 罗浔歌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但在还没有得及反应之际,一只手旋即被梁至尊攫住,直直往教室后头走去。 他们身高最少差了十公分,梁至尊却刻意扯着她的手,也丝毫不顾她的步伐,使劲的往后头拽!罗浔歌根本跟不上,只得一路踉跄,简直是狼狈的被拖着走! 最痛的是,梁至尊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量,让她差点喊出声来。 她是被甩上椅子的,若不是她眼捷手快的攀住桌缘,只怕会连人带椅向后倒栽葱,跌了个四脚朝天! 她好不容易平衡住身子,强忍住咆哮或是转头瞪梁至尊的举动,她知道越不如他所愿,他就会越记得她! 罗浔歌悄悄的握紧右手,她的手腕红肿疼痛,但她却捺住火气将椅子挪好,拿出文具,彷佛无事一样,平静地准备上课。 梁至尊满心期待的激怒她不但失效,眼前的女生再一次对他视若无睹,好像他根本不存在! 他紧皱起眉头,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敢这么对他!早上的忽视就算了,可以解释成她并不认识他。 但是这女生从一转学进教室就处处针对他,嘲讽兼之以挑衅,现在他响应了,她却当他是空气? 可恶!梁至尊怒气冲冲的握紧双拳,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遇过不顺眼的佣人,顶多叫他回家吃自己;遇到厌恶的同学,只要利用家族的力量,让同学家长没工作就好了。 但是这个罗浔歌,他不熟悉、家里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更何况……她是个女生! 全校所有的女生都黏着他不放,献殷勤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有人无视于他的魅力! “混账!”梁至尊忽地站起身,低吼一声,使力的踹向自己的桌子。 前头的女同学惨遭池鱼之殃,被那桌子一顶,椅子不禁大为震荡,吓得她站起身,紧靠着墙,白着脸色不知所措看着天霸王又生气了。 梁至尊二话不说,拎起自己的书包就往门外走,老师急忙喊他,他全当耳边风,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然后,全班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她身上。 很好。罗浔歌力持镇静的注视着黑板,如果全班都认为是她害的,那么梁至尊必定也会这么觉得;如果有人因此对她气愤不已、甚至要恶整她,那么梁至尊也会知道。 只要给她理由跟借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近梁至尊,一而再、再而三……直到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而已。 罗浔歌的大名很快地在校园里传开,不到一个星期,她业已成为全校公敌,所有人对她的行径感到惊讶,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公然忤逆至尊王子,更别说视他们这些有钱人士为粪土了。 搞不清楚,只有他们这些有钱公子哥儿们瞧不起她的份,哪轮得到她嚣张啊? 从国中部到高中部,每个或崇拜、或倾慕、或想巴结梁至尊的女生,无不沆瀣一气,谁都不许惹她们心目中的偶像,整个后援会目标一致,绝不让罗浔歌有好日子过! 也就是这样,明明有超奢华营养午餐的罗浔歌,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吃到中餐了。 不过她很开心,因为这样子,爸爸就会送便当来给她。 “妳还好吗?”陈大祥在校门口送午餐,总会这样关切询问。 “嗯,还好,虽然都是有钱人,但脑子很简单。”罗浔歌开心地接过便当,“他们想的那些整人招数,多半都是从电影跟漫画学来的,我都猜得到。” “那就好!爸爸可不希望妳受伤。”尤其是这美好的脸蛋吶,千万不能受到一丁点损伤,“那跟梁至尊……” “爸,他现在就坐在我旁边,虽然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了,但有的是机会。”罗浔歌轻声安抚父亲,“我会帮爸爸达成愿望的!您放心。” “呵呵,我就知道妳是我的宝贝乖女儿!”陈大祥开怀地笑着,“好了,快进去吃便当吧!” 罗浔歌乖巧地点头,能得到父亲如此的关心,做再多事情她都愿意。 光看梁至尊就知道,整个梁家上上下下都是目中无人的典范,父亲前些日子在奇梁财团的子公司工作,原本做得好好的,谁知道爆出内部有人挪用公款的事,在尚未详查之际,梁家决定息事宁人,不想成为新闻,所以找了个人背黑锅。 陈大祥是会计之一,一夕之间所有的账目表都变成父亲经手,搞得证据确凿,他瞬间被资遣,奇梁财团还放话说要他赔偿挪走的两百万元。 父亲回家后呼天抢地又藉酒浇愁,嚷着明明一毛钱都没拿到,现在却被开除,还得要还给公司两百万,直呼上天对他不公平。 接着便一蹶不振,成天注意奇梁财团的消息,谩骂无度,甚至也不再去找工作,只因为相关企业全都拒绝录用他;大体来说,父亲被封杀了。 那段日子为了生活,她去找了工作,幸好去年她已满十六,已经过了童工的年纪,才勉强可以继续打工。 高二开学没多久,父亲突然兴奋的告诉她,他找到一个可以扳回一城,还可以还债又赚钱的方式了——找梁至尊下手。 因为梁夫人有个极度宠爱的孙子,恰好与她同年,按照梁夫人这么爱面子与爱孙子的行径,若是有任何负面消息或是丑闻,奇梁财团一定会很乐意的开支票将事情隐瞒下来。 他们不等丑闻爆发,要自己制造新闻。 为了赢得父亲的爱,罗浔歌一直是个言听计从的女儿,这一次,她也选择了依顺父亲的意思,听话的想完成父亲的计划。 抱着便当,罗浔歌每天总得费尽心思找地方吃饭,否则父亲辛苦送来的便当,又会被同学打翻,她可没办法一直饿着肚子上课。 而她最近找到了一个绝妙地点,那就是梁至尊的小提琴社。 这位大少爷总喜欢在中庭的花园里吃饭,还有人为他设置桌子跟大阳伞,所有学生也习惯群聚在那附近;而他参加的小提琴社,由于里头摆有一把一百五十万的小提琴,所以早被勒令:除非梁至尊在场,否则谁也不许进入。 真好!罗浔歌打开门,这间社团果然空无一人。 她开心的拉开椅子,慢慢品尝她的午餐,虽然是外卖的,但只要是父亲为她准备的,她就会觉得是珍馐佳馔。 分离十几年的父女要重新建立起感情很难,她也知道父亲并不是多高尚的人,也知道当年似乎是他对母亲始乱终弃;可是这些话都是从阿姨那儿片面听来的,事实真假无从断定。 但至少他愿意接纳她,甚至赶走同居人,把家理整理干净,也去认真的找了份工作;虽然有些喝酒跟小赌的坏习惯,偶尔会对她咆哮,但是她还是爱着这个父亲。 “实在很烦!为什么到哪里都是人!” 忽然间,罗浔歌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糟糕!是梁至尊!她慌乱的把便当盒盖上,一时手忙脚乱,在来不及收起之际,眼看着门上的雾玻璃已经出现了人影。 “我要去抽根烟,下午见。”另一个声音这么说。 “你少抽一点吧?身体那么差还抽烟,想早死啊?”梁至尊没好气的念着,一只手已经搁在门把上。 “啰哩巴唆!”另一个男声渐渐远去,门把跟着被扭开。 当梁至尊一开门时,就发现社办的桌上有个盒盖没盖好的便当盒,而且筷子跟汤匙都还在。 他狐疑的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不动声色的,梁至尊悄悄的关上门,甚至按下钮,把门给锁上。 他走到桌边,打开便当盖一瞧,里面还剩下一半,看来对方不但还没吃饱,而且人应该也来不及跑掉,还躲在这个他勒令谁也不准进入的小提琴社! 罗浔歌正狼狈的躲在柜子里,她一时找不到地方躲,发现大铁柜的下方有个空间,便蜷缩着躲了进来。 她到底在干么?有什么好躲的?遇上梁至尊不是求之不得的事?这一个多星期他都因为厌恶她而不来上课,害得她完全无法跟他有交集。 她刚刚应该要从容的坐在那儿吃便当,再跟梁至尊好好大吵一架,气死他才对,躲什么躲! 咿歪——有人拉开了铁椅,吓了罗浔歌一大跳。 事已至此,她只能祈祷梁至尊最好快滚,不要见到她这种狼狈的画面……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的便当还摆在桌上! 罗浔歌懊恼的双手圈住双腿,整张脸埋进双膝之间。 突然间,她听到几个拨弦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悠扬的小提琴乐音,传送在这间社办里。 她缓缓抬首,在黑暗中她瞧不见什么,但是可以听得到那纯熟的技巧与悦耳的音乐。 真是看不出来,梁至尊拉得一手好琴耶!真是好听。 虽然他的琴音有点落寞。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她就是听得出来,他明明弹奏的是一首飞快的歌曲,她却听不见愉快的感觉。 音乐要能打动人心,就是因为音符可以给人感动不是吗? 但是透过梁至尊的琴音,她听到的是一种窒息的沉闷感。 突然间,小提琴的音停了,罗浔歌还来不及反应,她眼前的铁柜门霎时被拉开! “啊——”她失声尖叫,整个人被吓到向后弹,因此撞上了放在里头的物品,那是一落铁盒。 “在玩躲猫猫吗?”梁至尊蹲踞在她面前,一手拿着琴,一手拎着弓,罗浔歌惊慌的瞧向他,下意识却觉得他长得真好看! 她因为痛抚着额角,对目前这种情况感到又羞又窘,只能紧咬着唇别开眼,根本不想见到他嘲弄的眼神,或是听到任何难听的话语。 此时,炙热的液体渗了出来,罗浔歌感到有点奇怪,松开抚着额角的手一看,有片湿润的红花在她掌心绽开。 然后,红色的液体开始顺着她的脸庞下滑。 “妳受伤了!”第一个迸出声的,竟是梁至尊。 他几乎是立刻把那百万名琴甩到一边,探身进入柜子,直接勾过她的腰际与双脚,将她打横抱了出来。 他的力量很大,即便是抱着她直接站起身,也丝毫没有重心不稳的问题。他飞快地将她抱坐到桌上,然后双手紧张的探视她出血的伤口。 罗浔歌第一次感受到同年纪的男生原来跟女生差那么多。 以前她会跟女同学勾着手一起去操场、一起去买东西,但是跟男生抱着她的感觉差了十万八千里。 梁至尊明明看起来也很瘦啊…… “妳一直在流血……”他拿出手帕擦掉她额角不停渗出来的血。 “没关系,应该一下就好了……”她跟梁至尊的距离,害得她只能瞧见他漂亮的唇瓣,“我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伤口很深!”他皱着眉,视线移到她的脸。 如日本娃娃般的脸庞现在有点惨白,她黑白分明的双眼也正对着他,他很少这样触摸一个同年纪女生的脸庞,但是罗浔歌的脸……好白又好细喔。 这样的脸,怎么可以受伤?就算是额角也不允许! “妳无缘无故干么躲进柜子里?”他用手帕压住她的伤口,有点生气的质问。 “……”罗浔歌瞪大了眼睛,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拜谁所赐啊?我到学校后还没吃过营养午餐耶!每天都被人打翻,连吃个便当都要找地方躲起来吃!” 梁至尊从口袋里拿出最近才出现在市面的新型手机,直接拨给在附近的司机,“喂,我现在要离校!到社团办公大楼来接我。” 离校?罗浔歌一时接不上话,在他前面说了这些废话后,他大爷又要不爽而离校了吗? “没吃饱等一下我再买东西给妳吃!”他把手机塞回口袋。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罗浔歌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我要吃我的便当了,你不喜欢我在这里吃,我立刻换位子。” 对啊,他怎么还没有对她擅入社团办公室而大发雷霆呢?请制造机会跟她吵架好吗? 结果梁至尊根本没理她,大手又滑到她的后腰际,瞬间再度横抱起她。 “哇呀——你、你、你干么?”罗浔歌尖叫不已,却只能赶紧勾住他的颈子,才不至于摔下去。 “送妳去挂急诊。”梁至尊踢开挡路的椅子,直接往外头走。 “急诊?”这下她真的花容失色了,“无缘无故干么送我去急诊?你会不会太夸张了?你、你快点回去你的中庭,那儿有一堆人在等你!” “等着奉承我?”他睨了她一眼,“妳以为我喜欢那些恶心巴啦,脸上写着我爱钱的人吗?” 罗浔歌讶异的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飞动着,害得梁至尊一直用眼尾瞥她。 “呵……”她禁不住笑了起来,“想不到你还有点脑子嘛。” “比妳的值钱!”他跟着浅笑,罗浔歌笑起来超好看! 他打开门,急惊风似的冲了出去。 中午社办里是没什么人,不过刚抽完烟的朋友倒是愕然的目送他们远去。 那头长发、那模样……好像是罗浔歌? 电梯里,被抱着的罗浔歌经过拚命挣扎后,放弃下来自行行走,因为梁至尊根本没打算放手。 “刚刚你开门时,我听见开锁声。”她闷闷的说,这家伙竟然锁门? “我本来想吓妳。” “你吓到我了。”她趁空压着伤口,还想跟他斗嘴。 “闭嘴!” 第二章 梁至尊抱着罗浔歌离开社办大楼,甚至坐入私家轿车中早退的事,不必一个小时,就闹得沸沸扬扬。 整个午休都没人在睡觉,只顾着讨论这件不可能的事。 至尊王子跟优等生罗浔歌从开始认识不就剑拔弩张吗?全校都一同付出心力在对付罗浔歌,王子也气到不愿意去上课,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发生那种剧目? 是跟抱公主一样地抱着她耶!全校有哪个女生有过这种福利?连碰着王子都不可能! 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不是世仇吗? 众多猜疑纷纷出笼,当天下午,被梁至尊送回来的罗浔歌,是在注目礼之下进入校园、走进教室,忍着刺目人的注视,假装没事人儿般地继续上课。 没人对她冷嘲热讽,那是因为梁至尊就坐在那旁边,他竟然也回来上课了! 事情在几分钟之内大逆转,罗浔歌原本以为还要花一段时间才能够跟梁至尊建立起关系,没想到一场意外拉近了他们的关系。 受伤那天,她回家时父亲紧张死了,不停地问着怎么受的伤,那为她担心的模样,让她觉得缝这三针真是值得。不但能够自然地跟梁至尊说话,还能够得到父亲的关爱,太值得了! 父亲知道是梁至尊害的后,神情略微一沉,旋即面灵喜色。他也知道,梁至尊既然愿意送她去医院,那就表示事情大有进展。 是啊,而且进展完全超出她的预料。 “喂,吃饭了!”有个人站到她身后,口吻狂妄得很。 罗浔歌正在把上一堂的笔记做个整理,懒得理他,她只剩下一行。 “你到底是在认真什么?”那个声音突然离她好近好近。 罗浔歌瞬间僵直身子,她眼尾偷瞟,发现那高挺的鼻子竟然就在她耳边……梁至尊是离她多近啊? “你真的很认真耶,笔记写得这么密密麻麻。”他的声音很低,即使正在经历变声期。 “因为我必须努力念书,才有奬学金可以拿。”她勉强静下心写完最后一行,才把笔记本给盖了起来,“跟你们这种虚度时间的大少不一样!” “说的也是,有人生来命就不好。”梁至尊没拿她的嘲讽当一回事,还反将一军。 罗浔歌微愠地转过头去瞪着他,但悄悄地往后挪移了点,谁让他靠她靠得那么近,要是她没注意就回首,说不定会擦到他脸颊也不一定。 脸颊……她难以控制地注视着梁至尊的俊脸,他不是男生吗?为什么皮肤也那么好?以前向她告白的男生脸上全部油得要命,还坑坑洞洞的,谁有这种快要跟女生比美的肌肤? 真讨厌!她觉得梁至尊条件好到不公平。 然后,她又会不小心多看了他的唇瓣一眼,她发现自己很爱“观察”他漂亮的五官,尤其是他讲话嚣张的唇。 “那你找命不好的人有什么事?”她沉静地质问,浓密浏海下的双眸挑衅着。 “吃饭!快点!”他竟不耐烦的双手穿过她腋下,直接架她起来。 “喂!梁至尊!”她再度因他的动作吓到,每次总逼得她非得抓住他才能稳住重心,这男生很喜欢借机碰她,害她往他身上跌去! 这数不清是第几次了,罗浔歌再次攀住梁至尊的双臂,这次左手甚至勾住了他的颈子。 她发誓,她听见了班上一帮女生的哀怨声。 “你不能好好说吗?每一次都这么粗暴!”她急忙推开他,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的,他喜欢出其不意地吓罗浔歌,喜欢看她那种手忙脚乱的模样,也喜欢她攀着他的感觉。 女孩子柔柔软软的,而且她身上总是香香的,碰起来很舒服。 “我叫一次就该走了,我已经叫了两次!”他完全不在意她的反应,转身就走,“我快饿死了,你是好了没?” “我还没去装饭。”营养午餐就在前头,他是在催什么? “那种东西能吃吗?”他挑眉,直接拉起她的手,往教室外头走。 又这样!罗浔歌懊恼地看着营养午餐,这间贵族学校的午餐已经够奢侈了,跟外面普通学校差了十万八千里,六菜一汤,精致得吓人呢! 结果这种菜色他梁大少还嫌难吃?这人味蕾跟普通人差很多吗? “你每次都拉我去吃别的,那我营养午餐的钱不就白缴了?”虽然是奬学金,但是好歹有几万块吧? “是吗?才多少钱你也在计较!”梁至尊说起来像几块钱而已,“那我明天叫会计把那笔钱取消,再拨下来还你好了。” 真的假的?罗浔歌有点瞠目结舌,当初转学到这里的条件就是因为她的高分数,第一学期免学费,其后只要每学期都拿学年第一,就可以免下一年度的学费! 谁让外来看他们这所菁英培养专校都像有钱子女混时间的地方,没人看好所谓的成綪,害得他们非得从外面找一些优等生来创下名牌大学的上榜率…… 虽然愿意去读名牌大学的寥寥无几,因为这所学校就有直升的嘛! 现在梁至尊真的有办法把营养午餐的钱退下来给她吗?这简直求之不得,因为爸爸买便当来也不过五十元,一餐几百元真的太浪费了! 不对不对,重点不在这里。 “你为什么每天都要准备我的午餐?”她狐疑极了,早就该问了。 “你不是说有人会打翻你的营养午餐?”她被拽进电梯里,他们正前往办大楼。 “自从你送我去医院后,你认为有人敢再这么做吗?”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她因此成了“特别人物”。“问题是我回来后,一样一餐都没吃到。”因为他会为她准备豪华午餐。 “我家厨师准备的不够好吃吗?”他觉得莫名其妙,他们家可是请大厨来做菜耶。 “好吃……”她开始觉得跟梁至尊有些地方难以沟通,“但太奢侈了。” 梁至尊耳里没听过奢侈这个两字,他们再次来到小提琴社办,午餐已经准备妥当,甚至还铺上餐巾。 “真好玩,还有花。”她看着桌上纤细花瓶里的玫瑰,觉得自己每天中午活像在餐厅里用餐,超有气氛的。 “你喜欢玫瑰吗?我家有一大片玫瑰园,每天看都看腻了。”老何怎么不换点别种花啊? “喜欢。”罗浔歌拿起了那枝玫瑰,凑近鼻前深深一嗅。 早已坐定的梁至尊看着站在桌边的她,那陶醉于汲取花香的模样,相当动。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着罗浔歌,她乌黑亮丽的长发,她纤长的睫毛,还有那双盈满智慧与聪颖的眸子。不过,他的注意力最近都会放在她小巧鼻尖的下方,他发现女孩子的唇跟他的不一样,看起来是粉红色的,而且看起来很柔软。 还有她的肩膀也很小,上次抱过她,好轻、好舒服。 “坐下来了啦!”他催促着,自己早就动手大快朵颐起来。 罗浔歌不可能拒绝梁至尊的任何邀约,这样的互动她可是求之不得,虽然完全偏离了她设计好的剧本走,但情况更完美。 只是她不懂,她原以为一开始的挑衅应该只是让他注意到她,或许讨厌她,为什么他会有如此温柔的举动表现呢? 她悄悄地瞥了一眼斜后方的铁柜,那天她躲在那儿,真的做好大吵一架的准备,当他拉开铁柜门时,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被言语羞辱一番。 然后……她记得他那天的每一个表情,他惊讶、他紧张,他没有嫌隙地将她抱出来,甚至担忧地为她擦拭血迹、检视伤口。他的动作看起来很粗鲁,可是落在她脸上却轻柔万分。 他左手轻捧着她的脸,右手拼命拭去冒出的鲜血,试图看清楚伤口究竟有多深。 就在那时刻,他在她脸上留下了烫人的记号,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有她自己感受得到。 她执起刀叉,一个高中生中午就吃烤鸭胸,这是她做梦都没想过的奢华生活。 梁至尊大口嚼着肉,却偷偷瞄着对面的罗浔歌。看!她吃东西好慢,一刀一刀慢慢切,然后小口地塞进嘴里……奶奶吃饭也这样,可是罗浔歌吃起来好像那食物比较好吃。 她的手好细,看起来很白净,摸起来很舒服喔,他常借故拉她的手,因为她的手很软而且粉粉、嫩嫩的。 遇见罗浔歌之前,他从不知道女孩子能引起他这么大的好奇心,他看过许多辣妹照,但是为什么紧裹着制服的她,却让他想要接近。 他喜欢玩她的头发、想再摸一次她的脸颊…… “你在看什么?”罗浔歌被看得羞赧了脸,这家伙看得也太直接了吧! “咦?没有,我哪有在看什么?”梁至尊脸一红,故作镇静地再塞进一大口肉。“我、我在看我的小提琴啦!” 他的琴?罗浔歌赶紧回首,上次那把被掉到一边的百万名琴,真的挂在后头墙上。 “上次听你拉琴,很好听呢!”这是肺腑之言,“校庆时你会表演吗?” “有什么好表演的?我们这种出身的人,会一两样乐器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的理所当然。”梁至尊耸了耸肩,相当不以为然,“而且多的是一堆音乐专门班的人抢着出风头,我末没兴趣呢。” “因为你平常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罗浔歌深深觉得关键在这里。 “嘿,有你的!”梁至尊开心地咧嘴而笑,食指直比着她,这女生真了解他!“再说啦,本少爷也不随便拉琴给别人听的!” “喔……这么说来,我那天有幸听到,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喽?”开口闭口都不忘炫耀自己的身份地位,这位男生病得不轻。 “可以这么说,你知道就好。”他还真的附和起她来。 罗浔歌没好气地挑起嘴角,其实私下相处之后,她早就知道梁至尊并不是她一开始所想象的那种人。 他看起来自负倨傲,跋扈嚣张,那是环境给他的特权;从小被溺爱、学习如何运用权势,才会长大之后变得目中无人;到了校园生活,所有人不是抢着巴结就是奉承他,连大多数的师长们面对他时也都畏畏缩缩,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会懂得什么叫谦虚? 但意外地,他脑子还有在运作。 他知道那些缠着他的人在想什么,知道他们攀着的是奇梁财团这四个字,并非他梁至尊这个人。 “改天我们可以在中庭吃饭,然后你拉一曲来听听?”她笑如春风,幻想在阳光洒满的喷水池边用餐,而梁至尊能拉一曲动人乐曲,那气氛一定超完美。 “我不要。”梁至尊断然拒绝,“我说过我不拉琴给别人听!” 罗浔歌的幻想瞬间破灭,自讨没趣地挑了挑眉,当她多嘴。 “你想听我拉琴吗?”下一秒,梁至尊竟然有点期待般地凑近她。 她被这话问傻了,莫名其妙他怎么会……好,她是想听他拉琴,更想看他拉小提琴的模样。 这种傲气冲天的人,如何能驾驭这把优雅的小提琴? 她微笑地点了点头。 “好,就拉给你听。”梁至尊不知道在开心什么,起身就往小提琴那儿走去。 “喂,你也太慷慨了吧?刚刚还说得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什么不拉给别人听,现在又急着想拉琴! “我只接给你听。”他回首,那骄傲的神情里掠过一丝宠溺。 罗浔歌被那笑容给震慑住了,她的心脏莫名加速,喉咙有些紧张,脸颊甚至还微微发热。 他干嘛那样说话?好像把她当成很特别的人似的…… 很特别的人?这不就是她的目的吗?为了勾引梁至尊,要他被她吸引,然后趁机制造出各式新闻…… “来,大师出马喽!”梁至尊拿着琴,自在地走到桌边,“亲爱的罗浔歌小姐,这首贝多芬的小提琴协奏曲仅献给你。” 小提琴架上肩头,弓弦跨上提琴,只见梁至尊的手轻轻一挥,清脆的音乐就这么自音箱共鸣而出。 他仿佛不费力般,她却以为自己看见那弓弦飞舞在空中,在梁至尊手心之间,轻柔曼妙地舞动着。 而合上双眼的梁至尊,整个人业已沉浸在音乐当中,他的姿态优雅,全身散发着优雅的氛围……罗浔歌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因为如果她一呼气,恐怕会破坏这唯美的气氛。 光这样看着梁至尊,她就无法把他跟平时那个被众星拱月的男生联想在一起,更不可能会观察出这男生平日是如何的目中无人。 现在的她,终于了解到梁至尊那王子般的气质从何而来,他现在就像个翩翩贵公子,演奏着美妙的曲子。罗浔歌目不转睛地瞅着他,谁叫拉琴的梁至尊……让她有点迷恋。 一曲奏毕,罗浔歌才微微地吐息。 梁至尊扬高了弓弦,九十度一个欠身,完美地落幕鞠躬。 罗浔歌笑开颜,轻柔地鼓起掌,单薄的掌声在社办里回荡着,也荡进他的心间。 “bravo!”她激动地起立喝彩。 “不错吧?”梁至尊自信十足地看着她,确信她会说出些好话。 “非常动听!你拉的琴里有你的感情、你的想法,我听了好感动!”罗浔歌载满微笑,宛如陶醉般地赞叹着,“我真的很荣幸可以听到这样的琴音。” 她没有多做什么包装,纯粹只是把她心中的感触说出来而已。 却不见梁至尊露出喜色,他反而诡异地盯着她,双眼专注地望进她的眼底。 “怎么?我说错了吗?”瞧他呆愣的神情,罗浔歌有些错愕,“真的是完美的演奏,难道硬要我挑缺点吗?” “缺点?”他喃喃地重复着。 “好!缺点……缺点……” 罗浔歌认真地想找出个缺点,几只指头在唇上点呀点的,偏偏她不是专家,对她来说,刚刚真的听见了一场世纪飨宴,哪找得到什么缺点啊? “啊!”她想起来了!罗浔歌抬头,却看不见梁至尊了。 一瞬间她只瞧见他的睫毛,然后── 有股生涩的柔软贴上了她的唇瓣。 如果说是她主动贴上梁至尊的画面,她暗自勾勒过很多次!每次都在脑中预演,要怎么做才能让彼此的感情升温,又如何运用自己的魅力吸引梁至尊。 主动献吻的戏码也在她的剧本当中,为了让事情进展迅速,一个吻算不了什么……只是,这剧本是自己写给自己看的,该行动的是她啊! 怎么……罗浔歌脑子彻头彻尾空白了,这意外的吻、唇上有些僵硬的触感,都让她完全反应不及。 为什么?为什么梁至尊会吻她? 她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庞,看着梁至尊离开她的唇,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触及自个儿的唇,然后凝视着她。 被他那电人的双眼一瞧,罗浔歌瞬间觉得脸宛如火烧般发烫。 下一秒,她终于回神,紧张地捂着双唇,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你的唇好软。”他竟挂上满足的笑容,“刚刚那是感谢加兴奋之吻喔!” “……”为什么这家伙可以这么从容?“什么叫感谢加兴奋?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就吻人!”原本有羞赧,全因他的自大而烟消云散。 “随便?我哪有随随便便?”他正色,一脸不悦,“我梁至尊吻人有那么随便吗?” 哇,她得谢主隆恩吗? “你是男生我是女生,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你这样吻我就叫随便!”她有点恼怒,讨厌梁至尊把这吻当赐予一样。 “你干嘛生气?”梁至尊倏地抓住她挥舞的手,“我刚刚是真的非常非常想吻你。” 青涩的高中生,从未谈过恋爱的罗浔歌,即使心智再早熟,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告白,她还是禁不住的尴尬。 “我好开心,第一次有人真心喜欢我的音乐。”梁至尊竟然弯了双眼,柔和得令人吃惊,“我从来没想过,有人会欣赏我的琴音!” “咦?”这话说得罗浔歌更胡涂了。她不是音乐班的学生,但是她听得出来,梁至尊的琴艺根本不是普通水平而已。“你少找借口了,你拉得明明很好……” “是吗?”他收起真心的笑容,“夸赞我的都是学校里那一帮奉承专家、奶奶公司里的员工,全都是一些惧于财力权势的人!剩下的亲人……每一个都嫌我不够认真、琴音不够出色、不够用心,只会一再地要求我更上一层楼!” 罗浔歌承认她非常讶异,可能她不是专业人士,所以会觉得他的琴艺精湛,再怎样也是水平之上,何必这么吝于赞美? “然后呢?”她小心翼翼地询问。 “然后我就不拉了!老子懒得学!我要继承的是财团,又不是交响乐团。”梁至尊一副很干脆的样子,“反正又没人真心欣赏,学这种东西干嘛?” “可是你却参加小提琴社?”这好像互相矛盾哦?“表示你还是喜欢小提琴啊!” 梁至尊仓皇地看了她一眼,一脸被说中的模样,露出腼腆的神情,还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因为这是我真心喜欢的兴趣,不是取悦别人的工具。”梁至尊噙着笑容,愉悦地看向罗浔歌,“我只想拉给真心赞美我的人听,以后就只有你听得到本少爷的小提琴演奏啦!” 罗浔歌难掩轻笑,虽然梁至尊说得一副傲然的模样,但从他的话中听得出来,他其实很希望能够自由自在地学习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再的严格要求,有时只会扼杀了兴趣。 她的赞美是真心诚意的,但是她想不到只是这样由衷的称赞,竟会让梁至尊如此感动,甚至……喔!罗浔歌这才想到,他甚至激动地吻了她一下耶! 虽然跟电视演得不一样,只是四唇相贴,但是给她的冲击依旧迟迟无法消散……更别说,他开口闭口的“只有你”,反而给了她一种被独宠的特权优越感。 “好了,小提琴大师,可以继续吃饭了吗?”她主动伸手,想要帮他把琴搁在桌子的另一边。 梁至尊竟也自然地把宝贝提琴递给了她,平时他是不许任何人碰他的琴,但是如果让罗浔歌拿……嗯,他觉得他能放心。 “我可以问一下,嗯,梁夫人……对你很严格吗?”这是父亲交代的,必须要趁机了解梁家的一切。“我是说像学琴都这么严格要求了,那其他的事情呢?你平常都在做什么啊?” 扣掉在学校呼风唤雨、逃课当天王以外。 “能做什么?学不完的东西!什么财务管理、金融讯息,反正一堆数学看得我头昏眼花!”梁至尊说起这个立刻变脸,“这就是所谓的英才教育,奶奶希望我早点接触公司,硬塞这些给我念!不管我愿不愿意。” “所以在学校你才会混吃等死!”罗浔歌真的觉得他有点可怜,“花时间在玩乐上面……然后把不爽的心情发泄在同学跟老师身上……” “是怎样?你现在变成心理医生了吗?”梁至尊没好气地瞪着她,“我啊,不趁机在学校喘口气,回家就只能忍气吞声,任人摆布的份!” 她了解,身为独子的梁至尊,回到家只有一个人,面对庞大的教育跟功课,亲人只会要求,又没有兄弟姐妹能够聊天,他不找管道疏解是会疯掉的。 结果连唯一的兴趣都被教育化……最后只剩学校是他唯一松懈的天地。 难怪,他如此钟爱小提琴,但是他的琴音中却隐藏那若有似无的寂寥。 这样比起来,身为平凡家庭的孩子或许还幸福的多。 “都在讲我,你呢?我除了你叫罗浔歌,脑子很值钱,又看我不顺眼外,其他就不清楚了。”梁至尊语气超激动,他非常想知道有关罗浔歌所有的事情。 “我?”她怔了怔,怎么莫名其妙扯到她了?“我没什么好讲的……就你口中说的那些中产阶级子女。” “有兄弟姐妹吗?住哪里?爸爸是做什么的?”梁至尊活像在要人填写履历表呢,“平常兴趣是什么……不要跟我说是念书!” “呵呵呵……”罗浔歌禁不住地轻笑起来。 她从来没有那样笑过。 梁至尊整个人都看傻了,他瞧见漂亮的娃娃柔美地笑着,她的眼儿如弯月似的,长睫轻轻地扇动…… 注意到被凝视的罗浔歌,尴尬地收了笑容,她不知道自己的双颊透出了粉色,只是抿了抿唇,掩饰紧张的情绪跟加速的心跳。 “我的兴趣还真的就是念书。”她故意避重就轻,“然后我家没有兄姐妹,我住哪里这个不重要,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就是了。” 父亲的事她选择跳过,总不好提起他被人陷害,欠了他们梁家两百万吧?更不能说出,父亲希望她来勾引他,制造丑闻,为了跟冷血的梁夫人谈判…… 她喝了一口果汁,到口的杯子缓缓停滞,谁让对面那个男生一直撑着脸颊,肆无忌惮地凝视着她。 “你可以不要一直看着我吗?”害得她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你为什么讨厌我?”梁至尊语出惊人。 “我、我没有讨厌你啊!”罗浔歌不禁紧张地辩解,立刻反驳他的言论。 啊!等话出了口她才想到──该死!她一转学过来的表现还不明显吗?全世界都看得出来她对梁至尊有意见,但是她现在却、却……唉! “你现在不讨厌我了?”对方天线有故障,只接收到这样的讯息。 “啊?”罗浔歌错愕地瞧着他,“对……对啦,也可以这么说。” 他喜欢这样解读也好,刚好可以把她的前后矛盾给抵销。 “那就好!”梁至尊欣喜般地直起身子,他突然觉得胃口更开了,操起刀叉大块地切下鸭胸肉。 “好什么?”他干嘛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因为我不讨厌你啊!”梁至尊举动果汁杯,嘴里还塞了肉,“那几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喽!” 事实上,他不但不讨厌她,还很喜欢罗浔歌笑起来的模样。 这是他的秘密,以后再告诉她。 罗浔歌转了转眼珠子,心里不停地涌出笑意,她微微一笑,也举起果汁杯,与梁至尊互相碰撞。 “好朋友。”她同意他的说法。 一个月的时间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出人意料了,她成功地跟梁至尊拉近了关系,也成功地制造出有些暧昧的气氛……甚至被夺去了小小的初吻。 回去告诉父亲,他应该会很开心。 但是,罗浔歌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她并不想让父亲知道,这份属于自己的甜美秘密。 第三章 一大早,罗浔歌发现自己起晚了,匆匆忙忙地急着要去上学,跑到房间去叫父亲起床,她得赶紧坐车过去。 陈大祥昏昏沉沉地走进浴室梳洗,罗浔歌则紧张兮兮地在外头等待。 都是梁至尊害的!昨天放学后说什么要带她去看个好东西,结果跑到机场去看飞机起降……好!她承认那是个很棒的地方,但是害得她回来晚了,功课熬夜才写完。 “浔歌啊,我听隔壁说你昨晚很晚才回家?”做夜班的陈大祥总是三更半夜才到家。 “嗯……梁至尊带我去吃饭。” “真的吗?你们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陈大祥简直喜出望外,立刻上前握住她的双臂,“然后呢?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喔,不能急、不能急,浔歌,这一切都要安排好。” “……”罗浔歌不安地看着父亲,“我们都还是学生,梁至尊对我也还是同学之间的感觉,我不知道有没有把握……” “浔歌!你怎么能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呢?”陈大祥相当不以为然,“现在你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他还会主动约你去吃饭,这就代表他真的喜欢上你了!嘿,我的宝贝是漂亮大美人,算那个梁至尊有眼光。” 梁至尊喜欢她?罗浔歌压抑内心的激动与震撼,父亲是不是会错意了?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就算喜欢,也只是同学之间的好感,他们只是化解了“讨厌”的误会不是吗? 虽然她不清楚同学间会不会总是一在一起,一起吃中饭,放学后他会带她去河堤边看夕阳,或是晚些载到哪边山上去数星星…… 她喜欢假日到偏僻的郊区,他会吩咐佣人准备简单的野餐,他们找一处很僻静的大树下,他会拉小提琴给她听,而她或坐或卧,或是在那儿写功课也无所谓。 两个人的世界真的很美好,静谧且安详,没有所谓英才教育的叮嘱,也没有父亲逼问进度的纷扰,她可以自在地度过平静的时光。 这些她都没有跟父亲说,她通常都是说去图书馆念书,偶尔也说梁至尊找她出去吃饭。 跟梁至尊走得越近,她发现自己越不想按照剧本走。 “我们一定要好好安排一下……不能够妄动。”陈大祥喜滋滋地计划着,“等再熟一点,爸爸会告诉你怎么做。” “爸……我们做的事,会伤害到梁至尊吗?” 陈大祥瞬间一愣,为什么女儿会关心起梁至尊?总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他原本想开口训斥她一番,但转念一想,如果女儿流露出真实的情感,也比较做戏来得好啊!这种纯纯的爱,或许更容易引诱梁至尊那浑小子上钩。 反正事情成功就算了,小孩懂什么叫恋爱? 他要盘算的是怎么制造丑闻,还有该如何好好地敲一大笔…… “放心好了,怎么会呢?”陈大祥换上一副慈祥面目,“接下来是我跟梁老太婆的事情,你就不要担心了。” “是吗?”她狐疑地蹙起眉。 “当然是啊!爸怎么会骗你!唉,生女儿真好,有这么贴心又能帮助爸爸的女儿,实在是太幸运了!”陈大祥趁机给了罗浔歌一个拥抱,“这件事过后,爸爸一定会弥补过去对你的疏忽。” 他知道,罗浔歌有多渴望父爱。 因此他也知道,适时的拥抱与关心,可以让罗浔歌为他做任何事! 罗浔歌果然满足地窝在父亲怀抱里,她喜欢这种撒娇的感觉,喜欢被父亲当成掌上明珠般呵护的时刻。 她的父亲,她是有父亲的孩子。 “好了,不是要迟到了?我们快走吧!”陈大祥亲切地为女儿拿起书包,急忙拿起钥。 “好!我去拿外套。”教室的冷气很强,她不穿外套会冻死。 看着花样年华的女儿身影,陈大祥不禁乐在其中,如果知道女儿这么漂亮,他早早跟她相认了!她长得真像她母亲,当年也是迷上她生母那花容月貌之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到她的。 只是那女人不识相,没想到她是个执着的人,不懂得什么叫逢场作戏,一直嚷着要结婚,那时他正忙着跟另一个比她还年轻的美女交往呢…… 不过浔歌这孩子跟她妈个性一样,为了得到他的爱,总是言听计从,他偶尔对她好,就乐得跟什么似的……只是她母亲最后以孩子威胁他,吓得他远避他乡,来个人间蒸发。 阴错阳差,他就在这里定了下来,懒得讨老婆,但身边从不缺女人,只要不挑剔,要几个女人都有。 直到浔歌找到他,他根本不可能怀疑,因为她长得跟她生母很像,甚至更加美丽!不一样的是,她有颗聪颖的脑袋,还有非凡的气质。 嘿,不管用不用她的美貌赚钱,有个头脑好又渴望父爱的女儿在身边,以后养老他都不用担心啦! 当然,钱还是要靠自己去赚才实在,机会是不等人的! 等到他跟梁家狠狠敲一笔之后,他就可以过好日子喽! “啊,罗浔歌来了……” “让一让……梁夫人来了!” 现在走在走廊上,罗浔歌都会听见这种声音。 忘记从哪个瞬间开始,欺负她的人不见了,找她麻烦的亲卫队也消失了,伴随而来的是更多“好心”的同学加仇视的眼神,但是所有实际的排挤行动都消失了。 连老师也对她礼遇有加,尤其是数学老师,自从她开始教梁至尊数学之后,见到她时,双眼总是盈满感激涕零的泪水。 而这位成天逃课的梁大少爷,也莫名其妙地因为她,没有再迟到早退过──因为他都跟着她上下课。 “嘿,梁夫人!”有个女生扯着大嗓门喊住她。 罗浔歌回首,是个短发俏丽的女生,从制服上的领巾颜色看来,跟她是同年的女孩。 “请你不要这样叫我。”她难为情地制止,“我叫罗浔歌,不姓梁。” “嫁给至尊之后就姓梁了呀!”女孩自然地与她攀谈,丝毫不惧生。 “我才十七岁,怎么会提到嫁不嫁人这么回事?”罗浔歌觉得无奈,但是这个称号在学生间似乎是难以改变了。 最讨厌的是梁至尊,他听见时只有哈哈大笑,乐得跟什么一样! “怎么会?像我就已经结婚啦!”女孩伸出手来,左手有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我结婚快半年了!” 什么?罗浔歌瞠目结舌地瞪着眼前同年纪的女孩看。真的假的?这女生已经结婚了? “倒霉鬼,你在干嘛?”后头的t型走廊走来的梁至尊,他皱着眉瞪着那女孩,“你无缘无故找浔歌干嘛?” “什么倒霉鬼!我叫杜玫儿!你学学发音好不好!”杜玫儿气定神闲,没被他激怒,“我是来帮你鉴定一下未来的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杜玫儿?她跟至尊很熟吗?而且鉴定这个词,她听了全身起鸡皮疙瘩! “鉴定什么?你这女人一定是心怀不轨!”梁至尊飞快地走过来,当众就搂过罗浔歌的肩头,往身后藏起来,“说!是不是奶奶叫你来看浔歌的?” “嘿,你越来越有脑子了耶!”杜玫儿用力比了一个赞,“的确是奶奶叫我来看的。谁让你最近心花都开了,动不动就出去,奶奶当然会去查到底是谁让你心花儿开啊!” 吓!在梁至尊身后的罗浔歌煞是紧张,梁夫人有动作了?好可怕的一家人,只是跟至尊走得近她就会派人调查吗? 那爸爸的事…… “我就知道!我跟奶奶说过了只是同学!”梁至尊说这句话时,竟牵起罗浔歌的手,紧紧执握。 那力道仿佛在告诉她,什么都不要怕,一切有他。 “骗鬼啊!你按时上下课耶!这可以列入十大奇迹了。”杜玫儿声音洪亮,引来走廊上一阵窃笑声。 “反正你回去不准说浔歌的坏话!”梁至尊紧皱着眉,开始左顾右盼,“你不要以为老公不在就没人管喔!他该不会永远治不好,就一辈子待在美国吧?” “呸!呸!呸!你少诅咒他!”杜玫儿脸色一变,认真地瞪起梁至尊。 “你最近都不准到我家去!”梁至尊紧护着罗浔歌,往t型走廊步去。 “你不知道有电话这种东西吗?梁大少爷?”远远地,还传来杜玫儿很夸张的笑声。 罗浔歌紧张地跟在梁至尊后头,他显得有点紧张,握着她的手很用力,冷汗从颊旁滑落下来。 “至尊,你等等……你走太快了!”她缓下脚步,知道梁至尊一向会为她停留。 “喔?对不起……”他果然立刻停下脚步,回首。 “你们刚刚讲的那个人,是杜玫儿的……老公?”她到现在还有点难以置信。 “嗯,他叫胡绍宁,跟我们家有点熟……那个杜玫儿是他的新娘子,一起长大的,整个人鬼灵精怪得很!”梁至尊惶惶不安,“奶奶都叫人调查了,还叫倒霉鬼来探你,我怕她乱说话,找绍宁比较妥当。” “等等!你说得我都乱了……你说你奶奶派人调查我?”她还是好紧张,一颗心怦怦地跳。 梁至尊看着她,露出一脸难受的模样,然后心烦气躁的,往矮墙狠狠踹了一脚,叱了一声,“烦!” 他最近的变化太大,大到所有人都发现了,光是再也没迟到早退这件事,就已经让一堆人讶异非常了!学校里一堆长舌鬼,每天定时跟管家报告,再转述给奶奶知道。 然后他的数学家教对他突飞猛进的成绩咋舌,还拿给奶奶炫耀,期中考成绩偏偏考了前所未有的九十分,她老人家简直喜极而泣。 于是乎,身为一个财团的当权者,精明的奶奶自然会去探讨他改变的原因,而罗浔歌这个名字想当然就跟着跑出来了。 “你不要担心啦,倒霉鬼随便说的。”他最后选择跳过,直接安慰罗浔歌,“大家只是同学,你不要管其他人在讲什么!” “只是同学……”罗浔歌有些失落,她承认她讨厌听到这种形容。 可是他们明明只是同学而已呀,这种身份天经地义,她有什么好失落的? 但她又会想起这段时间极度密切的互动,会忆起那个吻,想着她独占梁至尊的所有时光……这些都是“只是同学”? 梁至尊瞧出她有些难受的模样,紧张地紧盯着她的俏脸瞧,好端端的怎么皱起眉头来了?他又没说错什么话。一切都是倒霉鬼啦,为什么要突然接近浔歌? “下堂是体育课,我们赶快去操场吧!”他再度执起她的手,要往操场去。 只是罗浔歌更快地把手给甩开。 梁至尊明显感受到她的拒绝,立刻回首瞪着她。浔歌果然在生气,但是不能把气出在他身上吧!那不公平! “我们既然只是同学,就不要碰我!”罗浔歌一肚子火,冷哼一声,略过梁至尊笔直而去。 “等一下!”梁至尊飞快地抓住她的手肘,直接拉转回身,“你干嘛对我生气?” “我哪有?叫你不要碰我没听懂吗?我们只是同学,不要老做那种像男女朋友的事!”她尖声喊着,理智被气愤掩盖过去。 梁至尊看着情绪头一次失控的罗浔歌,虽然不是什么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但是她真的比平常要激动许多……瞅着她,他竟然笑了起来。 “原来你在生这个气啊……”喜滋滋的,他松手,长臂一揽将她拉近身来,“好,那我们不只是同学,这样可以吗?” “胡说八道什么?没一个字听得懂!”面对他的温柔,罗浔歌只能举动双手投降。 到底哪个人说梁至尊是天霸王的啊?为什么每次要跟他吵,没一次吵得起来? 只见梁至尊有些神秘兮兮地左顾右盼,把过路的人全支了开,然后又搔耳又抓头的,眼神瞥她两秒又别开去,这样的动作持续一分钟,罗浔歌真的不耐烦了。 “你到底要干嘛?我上课要迟到了。”她不想理他,因为她在生气! “我喜欢你。” 蓦地,梁至尊倾身在她耳边悄悄但迅速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罗浔歌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直勾勾地瞅着他的眼神,生怕自己刚刚产生了幻听,还是听错了他所说的话。 梁至尊……果然喜欢她?父亲猜对了,他真的……真的喜欢上她了! “你就不必说了,我知道。”他笑得跟孩子似的,腼腆得可爱极了。“那我现在可以牵你的手,一起去操场了吗?” 罗浔歌说不出话来,她双颊酡红,异常娇羞地点了点头。 天哪!她好高兴!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重心的感觉……听到她期待已久的答案,她好想要尖叫。 她喜欢梁至尊,是的!她也喜欢梁至尊! 那天午后,梁至尊跟罗浔歌正式交往的事,迅速传遍了整个校园。 听说有一大帮女生的哭声,也一起传遍了校园。 极喜之后还是得面对现实,罗浔歌原本想隐瞒父亲几天,也不知道父亲去哪儿打探的,也知道了她跟梁至尊交往的事。 她想想就觉得可怕,只是孩子的交往,说不定传得连奇梁财团的子公司都知道了……不过学校里的企业后代这么多,陈大祥依旧在商业圈子里混,要探听的确并非难事。 只是让父亲知道他们交往,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她开始担忧,生怕父亲会对至尊做出什么事;更担心的是,万一让至尊知道她是有意接近他的,那他一定非常生气! 她了解他的个性,他对她温柔是因为真心喜欢她,可是一旦知道她背叛,那冲天怒气她连想都不敢想。 几天几夜睡不好觉,她总是在懊悔,为什么连自己都偏离了常轨,一出戏码竟假戏真做,真的喜欢上梁至尊? 喜欢跟不喜欢是差很多的!如果对他毫无所感,那她可以尽情地照父亲的指示做,一点也不需要担心害怕。 但是她是喜欢他的!她根本不想欺骗他!她该找个时间跟至尊讲清楚,然后…… 然后?父亲跟至尊,她只能选一边。 难道她要背叛父亲吗?罗浔歌陷入了痛苦的抉择,一边是期待十多年的父爱,一边是初尝甜蜜的爱情,孰轻孰重? “你想去哪里?”梁至尊喝着可乐站在她身边,心情愉悦。 他可是放下身段陪浔歌出来约会,她说讨厌一直坐在轿车里,也不想老是跑郊外跟山上,她想要一场都市约会,所以他才甘愿陪她出来搭公交车、看电影的。 “我想去哪里你都会陪我去吗?”罗浔歌今天穿着父亲特地买给她的洋装,看起来恬静迷人。 “当然啊!干嘛问?”梁至尊总是这么理所当然地宠她。 “那……”她昂起头,咬着唇,“如果我说我想去……旅馆呢?” 梁至尊瞬间瞪大双眼,可乐没咽下去,不到两秒钟就开始在路狂咳。 罗浔歌吓着了,紧张兮兮地拍着他的背,没料到一句话会让他呛着。 天哪!他刚刚听见什么了?梁至尊边咳边看着身边的女孩,他不知道浔歌那么大胆,竟然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什么?”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把她拉到旁边紧张地问。 “知道啊……”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当然知道,这是父亲交代的,要他们今晚到旅馆过夜,八点后check-in,然后先洗个澡,他会气急败坏地去梁家找女儿,指称梁至尊把她拐去宾馆开房间! “你怎么会……”梁至尊右手握成拳状,紧张地往嘴边搁,还不时压着指头。 他整张脸红得跟关公一样,主动献吻的女生很多,意图主动献身的女生也不少……可是,这话怎么会从浔歌口中说出来? 他是男人耶!她不知道这是百分之两千的诱惑吗? “你生气了吗?”她不安地攀住他另一只抱胸的手。 “有男人会为这种事生气吗?”应该是高兴都来不及了吧? “喔……”她一听,跟着绯红了脸。 她知道主动提出这种事很尴尬,但是父亲说事情不会成真的,只要算好时间,他就会带人冲进来…… “你确定吗?”梁至尊忽然很正经地看着她,“你要知道,我这个人绝对不会中途罢手的喔!” 唔……罗浔歌被他那认真的神情吓到了,下意识想要退缩,但想起父命难违,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现在就走!”梁至尊伸手招了出租车。 “现在?”现在才下午两点钟耶,不会太早吗?“等等,我还想……” “我现在只想你一个。”梁至尊专注地看着她,那模样竟添了一丝成熟。 被那种真诚的表情跟语气告白,她想,没有一个女生能抵抗至尊的魅力吧……在她恍惚之际,就被梁至尊带上了出租车,前往他所谓的高级旅馆。 怎么办?时间好像提早了些……不,是提早太多了!但是她要怎么联络父亲? 还是不要联络?罗浔歌瞬间涌起要不得的想法。 就不要联络,不要让父亲的计划成功,就让她跟至尊两个人……独处就好了。 出租车载他们到旅馆后就离开了,她站在黑漆漆的一楼,那原本该是车子的停车位,右侧有道楼梯,梁至尊先去点亮了灯。 “走吧!”他朝着她伸出手,像王子般迷人。 罗浔歌轻柔地搭上了他的手,感觉自己像公主一样,被王子牵握着,走上前往幸福的天梯…… 进入旅馆后,她羞窘地发现浴室跟房间之间是没有墙的!只有一片雾化的玻璃,害她僵直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梁至尊却咯咯笑个不停,竟去为她把帘子拉好,请她慢慢洗,他保证不会偷看……她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做?怎么会主动邀至尊到旅馆来呢? 罗浔歌历经了无数的挣扎,最后还是洗好澡,套着一件浴袍,满脸……不,全身通红地走了出来。 梁至尊凝视着她,一眨不眨,当她对上他的眸子时,她发现至尊好像转瞬间变成了一个大人。 然后换梁至尊进去洗澡,她坐在床缘,瞪着他搁在床头柜的手机,她应该要拨给父亲的,至少要告诉他,他们在哪一间旅馆,还有他们现在已经……已经进来了。 她紧张朝手机伸出手,她得打给父亲,必须…… 刷!一个声音吓着了她,她赶紧往声音的方向看去,竟然发现梁至尊把帘子给掀开了。 “哇呀!”她尖叫着,看着他赤裸的身子。 因为玻璃雾化的关系,她是没瞧见“清晰版”的梁至尊,但是也算是瞧得差不多了。罗浔歌随手抓不着东西,只能吓得双手掩面,听着浴室里放肆到很讨厌的笑声。 只是遮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偷偷地分开指头,偷偷看一眼…… 浴室里站着一个人影,她可以瞧见梁至尊有些朦胧的身形,给了她许多幻想空间…… 哎哟!她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想看还是在偷看啦! 紧接着浴室门一开,梁至尊已经穿着浴袍,大方地走了出来。 男生头发短,所以他顺劫洗了头,全身上下都是水珠,还有些热气氤氲……罗浔歌瞧着走近的他,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很性感。 他来到她眼前,蹲了下来。 “灯光太亮了。”他的声音变得好温柔,拿起控制器将屋内的灯光转为柔和。“再来点音乐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你好像是个中好手。”她紧张死了,吓得双手发冷。 “我也很紧张耶,不找点事情做我会很尴尬。”他语调轻松地说着,让罗浔歌不免觉得他在骗人。 然后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察觉到她的冰冷。 “冷气太强了吗?”他这么问着,开始细细摩挲她的手。 罗浔歌说不出话来,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明明血液如此沸腾,为什么还会发冷? 梁至尊终于挨近了她身边坐着,然后手指挑逗般地描绘她的唇形……那柔软的唇,早在交往之初就成功地品尝过几次。 只是,今天他会得到更多。 “你确定吗?”他再问一次,因为一旦开始,他保证决不放手。 “现在才问这个太迟了吧?”她紧张地响应着,发现自己的眼神落在他凑近的唇上。 当两唇碰触的那一瞬间,所有热情顿时被激发开来。 从吻开始就是激烈的索求,面对梁至尊忘情的吻,罗浔歌曾一度吓得反抗,但很快就被他的热情淹没了所有害怕。 她的恐惧也不佑何时被温柔的抚触所化解,他吻着她的脸颊、纤颈跟肩膀,她也这样回吻着他,然后发现至尊有着比她宽阔的肩头,比她健壮的肌肉…… 她被他拥在怀中时,她发现那种几乎要脱离现世的感觉,跟父亲的拥抱截然不同。 一样都感到幸福,可是至尊给她的……要更加的激烈。 她甚至觉得可以为了这一刻舍去所有。 青涩的热情燃烧着,他们用热情引燃一切,什么也不在乎了,什么也不怕。 当然,罗浔歌也完全忘记正等着她通知的父亲。 第四章 台上老师讲得正口沫横飞,时序已经近年底了,眼看着寒假就快到了,大家纷纷在为最后一次考试而努力。 罗浔歌也不例外,她必须考取学年第一名,才能够保障下一学期免学费,继续就读。 振笔疾书之际,突然有个人戳了戳她,接着从腋下塞来一张纸条,对方还刻意以手背略过她的身子,充满挑逗意味。 罗浔歌偷偷斜眼瞪了他一眼,坐在隔壁的梁至尊却挑着性感的笑容,又一副大爷姿态地盘踞在位子上。 她浮上一抹羞赧,打开纸条,上头写着﹕圣诞夜我们出去现好不好? 她没回应,把纸条搁在一边,但是笑容已经给了梁至尊答案。 梁至尊跟罗浔歌交往众所周知,而且后来还把桌子并在一起,若不是罗浔歌觉得这太夸张,硬把桌子挪开的话,只怕连老师每天上课都得看那小两口卿卿我我。 后来梁至尊勉强妥协,让他们两个的位子挪近些,但不许并在一起、不许动手动脚,不可以在众人面前摸她或是亲她! 想也知道梁至尊有多么不甘愿,但是为了浔歌着想,他还是点头允应了。 大家都知道他们在交往,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发生关系了。 罗浔歌严禁他在颈子上留下记号,她得庆幸现在是冬天,不至于让人看到身子上栽种的那片草莓园;当然,最近梁至尊有放肆的本钱,因为天凉了,围巾系在颈子上,他就可以胡作非为! 但她决不让他跨雷池一步,在学校能系围巾,在家怎么办?她并没有告诉父亲,她跟至尊的事情! 那天回家,她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父亲说对她失望透顶,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时刻她却背弃了他! 不管她编造再多借口跟理由解释,陈大祥一概相应不理,家里现在的气氛非常冷淡,她也从所谓的“宝贝乖女儿”,一瞬间变成了“无情的婊子”。 她很难受,煮饭给父亲吃会被倒掉,为父亲泡的茶也会被倒掉,她不知道该怎样做才会让父亲开心…… 只要不伤害至尊,她愿意为父亲做任何事的! “今天晚一点回去。”放学后,梁至尊早背好书包在等罗浔歌。 “不行,我得回家做饭给我爸吃。”她苦笑着,就算父亲对她绝情,她会再努力。 “我帮你叫外烩去给他吃。他干嘛不会自己出去买来吃啊!”梁至尊讨厌所有阻止他跟浔歌在一起的因素。 “你别闹喔!”她将书包扣上,梁至尊立刻一把接了过去。 “真讨厌,那星期六总可以出来吧?” “嗯,我尽量。”又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梁至尊无奈至极,谁让他喜欢上一个优等生?考试要到了,浔歌总是说要努力念书,也不知道是在拼什么。 小两口手牵手步出校园,梁至尊现在喜欢走路陪她回家,虽然要走上一个小时,但是他珍惜跟罗浔歌在一起的点点时光。 只是今天一出校门,就看见了个不速之客。 一个戴着银边眼镜的长者站在奔驰车外头,四周环绕着佣人或保镳之类的人士。 “奶奶!”梁至尊见状,吓了一跳。 奶奶?罗浔歌比他更惊吓,梁夫人怎么会亲自到学校来?她立刻注意到彼此紧握着双手,直觉想要甩开。 手才抽回来,梁至尊的注意力立刻移到她身上。 他明显不悦,大手用力一抓,再一次把她的手给抓回来,紧紧地握在手里,十指交握。 “看来你的意思很明显了。”梁夫人出声,但那声音里没有感情。 罗浔歌不认识奶奶,但是她有外婆……所谓的阿嬷应该是和蔼可亲的,不过,梁夫人却不是那么回事。 她穿着合宜的套装,灰白但盘起来的头发,表情严厉,而且双眼凌厉得让人无法亲近……不,是根本不敢靠近! “你要看就让你看,她就是我女朋友,叫罗浔歌。”梁至尊想保护着什么似的,一边介绍他还把她往身后挪,“我很喜欢她,就这样。” “罗浔歌?听都没听过。”梁夫人依然没有表情地看向她,“哪家千金?家里是做什么的?你搞清楚了没?” “我干嘛搞清楚?我只知道我很喜欢她。”其他那些拉拉杂杂的事,他根本懒得管。 从梁夫人的话就知道,她调查过她们家了。知道父亲是所谓挪用公款的人,知道他欠他们家两百万。 “不要把千金小姐的挂在嘴边,不是只有有钱人才配得上梁至尊。”罗浔歌深吸了一口气,跨步站向前,“那些人喜欢的只是梁至尊这个名字、喜欢奇梁财团这四个字,并不是喜欢他这个人。” 浔歌!梁至尊紧张地扯了扯她的手,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怎么敢在奶奶面前造次! “你意思是说,你喜欢的就是他这个人?” “很不幸地,就是喜欢上了。”罗浔歌还一脸不太甘愿的样子,“先把话说在前头,是你孩子黏着我不放的喔!可不是我死皮赖脸地去缠他。” “喂,谁黏着你不放啊?”扯到面子问题,梁至尊赶紧反驳了。 “是谁每天强押着我跟你吃午餐的?”罗浔歌回头瞪他,他还敢否认!“又是谁下课也要跟、体育课也要跟,还要我教他数学?” “你、你不要以为功课好就了不起!”梁至尊窘了,亏他还在家里炫耀他是突然开窍的数学天才,这下秘密都被抖出来了。 “我才没有觉得了不起呢,是你数学太差了……不对,是根本不专心听课!”罗浔歌到现在还在念他,连上课时坐在她身边,他还要偷偷拉着她的手。 “所以这阵子至尊功课变好,是你的功劳?”梁夫人又冷冷地开口。 罗浔歌实在很难喜欢梁夫人的口吻跟态度,“讲功劳不敢当,是至尊愿意学。” 梁夫人上下打量着罗浔歌,论外貌是相当精致的,论气质也不输那些千金小姐,又是成绩优异的孩子,气势跟勇气也相当出色。 虽然釶父亲是挪用公款的人,但是她可是改变至尊的大功臣呢! 让她既疼爱又头痛的至尊,上了高中后更加不听话,不上课就算了,还一天到晚招惹事端;前些日子听说他转了性,功课突飞猛进,甚至在学校也安分许多时,她简直吓了一跳。 原来只是因为一个女孩子,这看来冰雪聪明的女孩。 “我知道你父亲挪用我们子公司公款的事。”梁夫人下一句就直接往要害戳,“我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种人的女儿。” 果然!罗浔歌喉头紧缩,这是逃不掉的现实,她也不打算逃避。 “我……” “她爸是她爸,浔歌是浔歌,你怎么老爱混为一谈啊!”身边的男孩比她更快地出口,“我喜罗浔歌,跟她的家世、背景,她老爸用不用公款完全没有关系!” 至尊……罗浔歌看着维护她的男孩,不禁激动地咬着唇,她怎么会那么幸运,可以拥有这样的爱? 她值得吗?这一切都是有计划的,虽然计划目前胎死腹中,可是,他们会在一起,都是有目的的啊! 她这种女生,怎么配得上至尊! “你太天真了,她父亲手脚不干净又懂得投机取巧,教出来的女儿可能是同一个样。” “奶奶,不要再讲了!我不许你这样说浔歌!”梁至尊侧身大手一揽,当众把罗浔歌搂进怀里,“就算今天她是杀人犯,她也是我的!” “至尊!”罗浔歌悄声地说,“你不要太激动,说不定会误事。” “才几岁的小毛头,就想跟大情圣一样吗?很多事需要再考虑的。”梁夫人瞥向身边的保镳,“先把少爷带回家,这件事我好好跟你谈。” 梁至尊怒目瞪视着奶奶,他知道奶奶一定注重什么门当户对这种狗屁倒灶的思想,但他才不管这些东西呢。他只知道好喜欢浔歌,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她每一寸肌肤他都喜欢! “我才不是小毛头,我已经是大人了!”梁至尊跨前一步,“而且是个负责任的大人。” 梁夫人笑了起来,但是嘲讽的冷笑。 “负责任?你对这个家族负过什么责任?上高中后就一直惹事,不知道制造了多少麻烦,还敢跟我谈负责!” “从现在起不一样了,我知道负责的意义在哪里!”梁至尊忽地转向罗浔歌,挂上深情款款的笑容,“我要先对浔歌负责。” 咦?一瞬间,罗浔歌明白梁至尊要干嘛了。 “不行!”她惊叫了起来,“你不能讲!” 这一吼,反而让梁夫人觉得更加可疑。 “至尊,你现在提这个……”罗浔歌手忙脚乱地想捂住梁至尊的嘴,却徒劳无功。 “我怎么可以对浔歌始乱终弃呢!” 这句话,像有人丢了一枚手榴弹,未爆,但是却足以震撼全场。 天!罗浔歌羞得无地自容,立刻背对众人,双手掩面。 “你们……” “浔歌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梁至尊骄傲地抬起头,把躲到后面的罗浔歌给拽回来,得意扬扬地公诸于世。 炸弹终于炸开了。 炸出个公开的绯闻,一个晚上就传遍了所有商业圈。 最后还炸出一张张精致的火红喜帖,快到连罗浔歌都想不到! 宽敞的餐厅里,中央设置了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大概有五公尺的长度,上头铺上绣着金线的桌巾,再摆上丰盛而奢侈的桌布。 梁夫人坐在最前端,她的左手边坐着梁至尊,桌上零星地坐满了许多家族亲戚,而罗浔歌则被安排坐到了梁至尊的身边。 她不懂戏剧里的桌子为什么要这么夸张,等到了梁家才知道,原来家大业大人口多的家族,果然需要这种奢华长桌,只是……这样子梁夫人说话,后头听得见吗? 自从至尊把他们的关系说出来之后,情势急转直下,原朲应该被轻视的她,竟然立刻被笑吟吟地迎进梁家大门,梁夫人还说,她只是试探而已,因为能改变至尊的只有她,她感谢都来不及了。 当然还有一堆她打小听到的废话,什么她人美气质佳,又相当聪慧,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新娘子人选……喔!天哪!她听到时简直发傻,一个杜玫儿十六岁结婚已经够夸张了,现在要把十七岁的她也算进新婚排行榜中吗? 结果,父亲不但没反对,还举双手赞成,对他来说,原本想讹诈五百万,想不到一晃眼竟然能跟梁家攀上亲家,怎么可能会放弃。 她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就在明天,即将嫁给梁至尊! “紧张吗?”梁至尊悄悄在桌下握紧她的小手。 “我头疼……”要面对这么一大家子的人,她头能不疼吗? “我们家稍微复杂了点,不过你会习惯的!”梁至尊偷偷摩挲她的手,“明天我爸妈也会从美国回来喔!他们都迫不及待想见到你!” “至尊……你不觉得有点夸张吗?”她总是觉得踏实不了,“我们才十七岁,根本还是孩子……” 梁至尊突地一笑,捧着她的脸,当众就吻了下去。 “我啊,是真心想娶你的!”他双眼里盈满幸福,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他知道什么是他要的。 既慧黠又冰雪聪明的女孩,了解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又能由衷地欣赏他,甚至喜欢着他这个人,而不是他代表的钱、财、权、势。 他相信,浔歌转学过来是天注定的,是上天特意要把这样的女孩赐给他! 桌上一阵惊呼跟轻咳声,老一辈的觉得太夸张,怎么当众做这种事;年轻一派倒是口哨声四起,希望多看几个。 罗浔歌红遍了脸,赶紧低下头去,娇羞地打掉梁至尊的双手,他一向都不会看场合……嗯,是懒得理场合。 叮叮叮!梁夫人拿起汤匙,在高脚杯上敲了敲,现场立即一片肃静。 “明天,就是至尊结婚的大喜日子了。”梁夫人眉开眼笑,心情好得很,“而未来我们家族也要多添一个人,浔歌。” 罗浔歌听完之后,跟大家点头微笑。 “不愧是至尊喜欢的,既漂亮又聪明,最让我满意的是……”梁夫人若有所指地看向梁至尊,“她好像是唯一制得住至尊的人啊!” “奶奶!”现场一阵哄堂大笑,惹得梁至尊面红耳赤。 “不管怎么,今天家族齐聚在这里,祝福你们小两口。”梁夫人举杯共饮,“希望你们永远幸福……当然,生孩子这件事虽然不急,但可是必要的喔!得为单薄的梁家多添点人口!” 罗浔歌甜甜地笑着,不时地看着身边的未婚夫,她觉得,十七岁就结婚这件事很荒唐,但是为什么她没有极力地阻止呢? 因为对象是至尊的关系吧!因为她也深深地喜欢他,喜欢这种感觉很微妙,她想要二十四小时都与他在一起,喜欢他吻她的感觉,喜欢他的抚摸。 他们喜欢腻在一起,因为那时仿佛他们遗世而独立,窝在彼此怀中永远都不离弃。 婚礼前她早就住进梁家了,梁夫人也没有反对他们共住一房,梁至尊不安份,她记得期末考前一天,他还硬缠了她一整晚,害得她隔天考试超级想睡觉。 婚礼几乎是一考完就举行,赶在农历新年之前,举办得盛大圆满。 “浔歌。”趁着罗浔歌去洗手间时,陈大祥跟了过去。 “爸!怎么了?晚上还吃得饱吗?”她在梁家经过妆点,变得更加可人。 “很饱,爸真的很佩服你,可以直接钓到金龟婿,比爸原本的计划更好……”陈大祥深深觉得自己不如女儿的智慧,“你不知道那一白万聘金,都快让爸几天几夜睡不着觉了。” 罗浔歌听着父亲的话,异常觉得刺耳。她咬着唇,握紧裙摆,想把心中的话一吐为快。 “爸,我想跟你说一件事。”罗浔歌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想清楚地说明白自己的真心。 “要说几件都可以……不过亲爱的,你要记得,他们给你的首饰什么的,蜜月旅行完就拿给爸。”陈大祥盘算着是比一百万更大的数字,“还有记得跟老公要钱,爸爸还需要五百万。” “五百万?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罗浔歌狐疑地蹙起眉,“奶奶都说那两百万可能是误会,不必还了啊!” “奶奶?哼,瞧你叫得多顺耳!”陈大祥啐了声,“反正你现在就是要负责把钱拿给爸,不然要我怎么生活!” “爸!一百万已经很……” “浔歌!”梁至尊远远地在呼唤她。 激动的罗浔歌不得不缓下情绪,她实在觉得有必要跟有些贪婪无度的父亲好好谈一谈。 只是不是现在,她一定要找机会讲清楚! “我在这里。”她赶紧疾步上前,迎向梁至尊。 “嘿!”梁至尊一瞧见她,总会宠溺般地拥抱、吻着,好一会儿才会放开她。 “干嘛……”她总是被吻得如痴如醉,软着身子偎在他怀里。 梁至尊注意到后头已然消失的人,十分好奇。 “你爸爸好像常找你讲悄悄话?”从浔歌住在这里开始,陈大祥三天两头往这儿跑,动不动就找她密谈。 “嗯……他只是关心我。”罗浔歌觉得有些心虚。 “哦……所以你们感情不错嘛!说的也是,唯一的宝贝女儿要出嫁了。”梁至尊一时没想太多,“不过好怪,为什么他姓陈,你姓罗啊?而且我听奶奶说你跟他的户籍并没有在一起。” “噢,这说来话长。”这些细微末节的事只有奶奶知道,她即将嫁入梁家,梁夫人自然调查得一清二楚,她也跟奶奶交代过。 只是母亲被离弃的部分轻描淡写地带过,着墨在她辛苦地寻觅生父,与他们感人的重逢。 提到这个,罗浔歌心中又开始不安,她昂起头凝视着梁至尊,这个长得英姿焕发的十七岁男孩,即将是她的丈夫,这样的婚姻未免太仓促也太随便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究竟了解彼此多少?存在他们之间的,是爱情吗? 他们懂得什么是爱情吗? “别那样看我,你那样看我就一定有事。”梁至尊低首,剑眉微拧,指尖抚上她的脸颊。 “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荒唐吗?”她精致的脸蛋上罩上忧愁,“我们才几岁?人生的意义都还不明白,就要结婚了?你甚至连我家的背景,我过去的一切都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管你家跟你的过去?”梁至尊立即打断她,“我很喜欢你,浔歌,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其他的关我屁事?” 噢!罗浔歌泛出无奈又感动的笑容,她实在很佩服至尊的思考模式,但是也深深喜欢他这样的霸气与单纯。 单纯地喜欢她吗?罗浔歌张开双臂,环住了他的身子,她也是,她也单纯地很喜欢很喜欢至尊。 爱情这码子事,等她懂了,再说吧! 说不定在她与至尊之间的,就是世人所谓的爱呢! “唉,我们蜜月旅行多待一星期好不好?我想要在威尼斯待两星期。”一星期好短喔,而且回来又要开学了。 “你寒假作业不必写吗?” “我们带去写啊!”梁至尊算盘早算好了,有浔歌在,他根本不需要担心,“边写边玩,一定写得完。” 罗浔歌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她也想跟至尊多待些时间……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能待在只有他们两个的世界里。 “喂,先说好,一定要给我时间写!”她噘起了嘴。 “这有什么问题!”他挑高了眉,拍胸保证。 “还有要让我睡觉喔!”这是重点……至尊晚上总是不轻易放过她。 “嗯……”果然有人犹豫了,“那我们玩白天好了。” “色鬼!” “食色性也,你没听过吗?”还有人讲得振振有词。 “色胚!” 第五章 历经了几个寒流,庭园里的樱花开了又落,杜鹃花开始绽出五彩缤纷的花朵,让整条杜鹃花道生意盎然,美不胜收。 罗浔歌清晨即起,她披着毛衣站在庭园里,呼吸新鲜空气,观赏薄雾中的春景。 “夫人,早。”路过的佣人,恭恭敬敬地跟她行礼。 罗浔歌回以浅笑,她说过不要这么叫她,但是个家族太庞大,豪门的规矩避不得,她只得接受这样的尊称。 算一算,嫁给至尊,已经两个多月了。 呼……罗浔歌叹了一口气,形成一阵白烟,与薄雾融为一体。她怎么也算不到,去年学期被的转学,会让自己在半年内成为新嫁娘,而且成为一个有丈夫的女孩。 再三个月她才满十八耶,现在已经是梁太太了。 嘴角掩不住轻笑,粉颊藏不住酡红,她现在的生活,是幸福到无法想象的。 豪门深似海,这句话虽不错,但是她却还能应付得游刃有余,至在少梁夫人或是其他亲戚前,她知所进退;至尊对她更是好得没话说,他们就像两玩扮家家酒的孩子,现在玩的是扮演夫妻。 奶奶总说,他们两个都跟小孩一样在玩,一点都没有夫妻的模样。 至尊总是笑着说,他们本来就是小孩子,但是她是他货真价实的妻子! 她喜欢至尊的拥抱,他强而有力的手臂总是能搂着她,给她扎实的温暖。 才想着,一双长臂由后环至,将她紧箍了住。 “这么早就跑来吹冷风干嘛?”梁至尊睡眼惺忪地抱着她,还把力量压在她身上。 “早晨的庭院很美耶!喂,你好重,不要把力量都放在我身上啦!”她拍了拍他,重死了! “美?哪里美?不是雾茫茫一片?”梁至尊皱着眉环顾四周,根本冷得要死,“今天星期天不必上课,你这么早起就为了看这堆白蒙蒙的东西喔?” 罗浔歌轻笑,至尊一向不喜欢太不切实际的东西。 “你想睡就回去睡啦!而且连件毛衣都没搭就跑出来,会着凉的。”她挣脱他的怀抱,转而面向他。 “我的抱枕不见了,我睡不着。”他再度把她拥入怀中,浔歌就是他的抱枕。 “干嘛这样……庭园里都是佣人!”她娇羞地轻嚷着,要他快放手。 “他们会视而不见的。”这家伙说得理所当然,双手搂得更紧,“我们今天出去玩好不好?” “不好,你功课没写,我出给你的题也还没写。”正经事没做完,其他都不得通融,“下午叔父跟伯父都要来,我们不能走开。” “干嘛理他们?他们每次看到你都冷嘲热讽,嫌你不是名门之后,,我听了就一肚子火。”一下嫌家教差、一下说气质不佳,不然就暗讽年纪轻轻就很会勾引人,每次他都很想冲上前骂人。 “因为我真的不是嘛!”罗浔歌倒是笑吟吟的,“我不在意,你少讲两句话,就是帮我了。” 梁至尊不甘愿自己的宝贝受辱,但是也不能否认,浔歌总是能话里藏针地暗讽回去,又不失礼貌;在这个家族里,她真的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真厉害。 “我去梳洗,再叫人把早餐端到凉亭那边去吃。”梁至尊终于愿意松手,“你喜欢这里,我们就在这里吃早餐。” 语毕,他大爷利落旋身就走,罗浔歌总是为他那淡淡的体贴打动芳心,漾出甜甜的笑容。 是的,至尊不喜欢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他也不认为一早醒来吹冷风看白雾是什么明智的举动。但是因为她喜欢,所以他会极尽所能地让她拥抱所喜爱的东西。 这样被捧着、宠爱着,那是种无以言喻的满足。 “夫人。”后头传来佣人的声音,“您的父亲来了。” 罗浔歌霎时僵直了身子,倒抽一口气,“父亲”两个字,是她现在最不愿意听见的。 回首,陈大祥站在佣人身后,提着一锅鸡汤,满脸笑容地看着她。 罗浔歌的笑容有些僵硬,带着他前往凉亭,屏退了佣人,她并不是嫁入豪门就忘记父亲,而是这个父亲现在却是她的压力来源。 他的存在仿佛在提醒她,当初她是如何有目的、有计划地接近至尊,现在的一切全是计谋的一部分,这是她心里挥不掉的疙瘩。 多少次想开口跟至尊说清楚,但是她总会畏惧,怕真说出事实,她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我炖了鸡汤给你补身子。”陈大祥笑吟吟地把鸡汤搁在桌上。“我昨天熬夜炖的喔,想一早拿来给你吃。” “谢谢爸爸。”她看着那锅鸡汤,这是过去的她求之不得的父爱,但是现下……她知道父亲这样做一定有目的。 “浔歌,最近过得还好吗?梁家人有没有欺负你?”陈大祥满脸胡碴,进出梁家的衣着依旧不修边幅,要是给梁夫人看见了,她一定会被念叨。 “没有,大家都对我很好。”她的声音微颤,因为她在等父亲说到正题。 “是啊,你真是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大家都对你不错……”陈大祥神色有异,终于露出诡异的神情,“浔歌啊,你能不能给爸爸一些钱?” “钱?爸,我回来后不是先给了您五十万吗?”加上聘金有一百万,才两个月,怎么会不够用? “哎呀,那一点钱哪能塞牙缝?”陈大祥皱起眉,有些心急,“你一定有零用钱或什么的吧?多少拿一点给爸吧!” “到底怎么回事?爸,钱呢?”罗浔歌拧起双眉,这情况根本有问题!“那一百五十万到哪去了?你花到哪里了?” “你问那么多干嘛?有没有钱说一声!”陈大祥恼羞成怒地骂起人来,“你现在是出嫁了,就不屑你老爸了吗?” “不是这样的!你不告诉我钱花到哪里去,这样我要怎么给你钱?我这里又不是印钞机!” 一百五十万……她可以用多久啊!罗浔歌越想越忐忑不安,除了赌博外,她真的想不到其他让父亲花钱如水的原因。 “你的婚戒呢?不是有两克拉的戒指?”陈大祥的眼搜巡到她光裸的双手上,发现她竟没戴着婚戒,“把戒指拿给爸!” “婚戒……那是我的婚戒耶!”她突然庆幸把婚戒放在房里。“您想拿去变卖吗?会不会太过份了?” “爸哪有那么笨?我只是换一下上面的石头而已。你不知道玻璃切割的也可以跟真钻一样,换一下就好了,反正那个傻小子又不会发现。” 罗浔歌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从逼她转学开始,就是为了钱;敦促她结婚也是为了钱,让她嫁入豪门,她就变成现成的提款机了! 至今,连她的婚戒都不放过! “不可能!”罗浔歌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父亲,“爸,那是象征我跟至尊婚约誓言的戒指,我不可能让你拿去换什么玻璃。” 陈大祥怒目瞪视着女儿,他现在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结果这个住在豪门的女儿竟然连一毛都不肯给? “什么狗屁婚约,你少在装清高了!你不要忘记,当初是我叫你去勾引梁至尊的!”陈大祥气得上前抓起她的手腕,“是你厉害,直接把他勾上了床,还顺理成章地嫁进梁家,现在跟我谈承诺,笑话!”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当初是当初,现在已经不一样了!”罗浔歌挣扎地想把手给抽出来,却徒劳无功,“爸,我现在很幸福,我跟至尊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根本是想把我甩了!忘恩负义的贱女人,跟你妈一个样子!”碍于身在梁家,他不敢出手,要不然他会打到罗浔歌不敢顶嘴!“有张漂亮的脸蛋就以为可以如鱼得水?也不想想看这机会是老子帮你制造的。” 一拉一松,罗浔歌瞬间因为反作用力而向后踉跄,直到撞上了柱子。 她重心难稳,跌倒在地,但却立刻握紧双拳,打算在今天把这件事给说清楚。 只是站起来时,她的眼尾余光发现了站在凉亭石阶上双手拿着托盘,双眼比今晨温度还冰冷的枕边人。 “至尊……”罗浔歌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却发现自己难以动弹。 陈大祥惊愕地回首,发现他们刚刚吵得太激动,以至于没有发现有人靠近。而梁至尊也是故意的,他从佣人那儿得知陈大祥前来,想亲自打声招呼,顺便好奇地想知道这对父女为什么常常在讲俏俏话。 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他此时此刻深刻地体会到。 “是这样吗?”他沉下声音,看着眼前这对父女。 不是的!罗浔歌应该大喊辩驳,可是她现在却只能双眼看着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原来……转学、故意跟我作对,这些都是为了刻意吸引我的注意啊!真的很厉害,这招很高明,我那时真的只会注意到你。” 唯一敢睥睨他的女生,加上那优等生的气质,洋娃娃般精致的面容,神秘的气息,这些都是让他移不开目光的原因。 果然是全学年第一名的人,头脑真好,知道怎么样才可以引起他的注意,也对自己的外貌有极大的信心。 “主动说要开房间的也是你……我怎么这么呆……啧啧啧!”记忆飞快地浮现在脑海,跟动画片一样迅速飞掠,“你还敢说欣赏我的琴音?很厉害,事前做了很多调查嘛!” 琴音?陈大祥不解,什么跟什么?他怎么不知道这段? 罗浔歌都没有响应,她发现自己被冻住了,她无法言语、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梁至尊冷然的脸庞,耳里听着那句句无情的话语。 “我竟然会傻到跟你结婚……”梁至尊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强迫压抑自己的痛苦,“我竟然……被你这种──啊啊啊啊!” 下一秒,伴随着大吼,梁至尊把手上的托盘整个往凉亭里扔去! 杯盘错落,铿锵声此起彼落,若不是陈大祥闪得快,只怕东西全砸在他身上。 梁至尊全身散发着怒气,他恨恨地瞪着罗浔歌,简直不敢相信,几分钟前的甜蜜跟幸福,全是计划里的一部分! 十七岁的婚姻,虚假得令他作呕! “聘金我不会收回,戒指你可以带走,我买给你的东西也全部带走。”梁至尊气得全身颤抖,“你值这些价码的,放心!” 罗浔歌咬着唇,全身发冷,她现在在他眼中,已经沦为出卖身体的妓女了…… “等等,至尊,有些事你误会了。”陈大祥见女儿一直不吭声,心急如焚,他怎能让女鸭子飞了? “你闭嘴!”梁至尊暴吼着,他不想听见任何解释,下一瞬间再转向罗浔歌。 她为什么不说话?她为什么连动都不能动?为什么像尊雕像似的被钉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而不辩解? 因为她知道什么都辩驳不了!她一开始真的就是为了勒索梁家才转学,才接近至尊的。 眼泪终于淌下,而且如决堤般越滚越多,盈满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 “你……”她勉强才挤出这点声音,“不打算听我说吗?” 梁至尊以绝无仅有的冰冷眸子看着她,突地扬起一抹冷笑,摇了摇头。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他后退几步,梁夫人已经闻声奔出主屋,“我给你两天时间办转学,在我回来前给我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罗浔歌心痛得紧闭双眼,泪水被悲偒压挤而出,她凄楚的脸庞,让梁至尊依然动容。 他现在恨死她了,但还是会为她的哭泣而难受。 他真是天杀的白痴、蠢蛋,他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不准哭。”他最后撂下了这句话,“你已经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哭泣了。” 梁至尊决绝地回身,直挺挺地走向主屋,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那背影是无情的、没有温度的,连一丝丝情感都没有留下,那是她最后见到梁至尊的模样。 那是她应得的!罗浔歌这么想着,在这一刻,对着自己的父亲── 扬起了一抹悲戚的冷笑,她失去最爱、最宠她的人…… 就当做我买了你两个月吧!戒指、珠宝、衣服你全部都带走,我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这个人! 你该知道我的,不要逼我用方法让你消失在我眼前,大家好聚好散。 我回来前就离开,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这只是一场游戏,现在是游戏结束的时候了。 我算是认裁了!我是彻底的输家,这辈子,我都不要再看见你那张恶心的脸! 吓!女人眼皮倏地张开,全身冒着冷汗,映入眼帘的,是白浄的天花板。 她眨了几下,几乎确定这才是现实,才松软身子地闭上双眼,缓缓地坐起身子。窗外的天已蒙蒙亮,夏天的五点就能够见到白昼的阳光。 她一定是太累了,女人揉了揉太阳穴,怎么又梦到当年那个情景? 她撩了撩长发,下床往浴室走去,她依然喜欢早起,呼吸最为清新的空气。 冷水泼在白皙的脸上,让神智趋于清醒,她对着镜子用毛巾压干脸庞,然后优雅地往阳台走去,打开落地窗。 今天有些心神不宁呢!真是奇怪,一定是做了刚刚那场梦的关系。 她浅笑,都七年了,那情景在梦里,却是真实得仿佛历历在目呢。 “小姐。”房门外传来叩门声,“您起来了吗?可以用早点了。” “好。”罗浔歌响应着,一甩长发,从容地进入房内,再度关上落地窗。 七年了,从在梁家那一个早晨至今,已经过了七年的光阴。 七年改变了什么呢?她走出客厅,跟了她好久的佣人张妈已经为她准备好简单的早餐,并且到后头洗衣服了。 经过七年,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虽然才刚满二十五岁,但是她的早熟程度,远远超过许多同年纪的人。 经历那个锥心刺骨的早晨之后,她在梁夫人的辱骂声中迅速收拾,离开了梁家,也办了转学。看着跟在身边呼天抢地的父亲,她内心有无尽的矛盾,她为了得到父亲的爱,做出了等同欺骗的行为。 但她不后悔,因为若不是父亲,她根本无法认识至尊,也无法得到那种永难忘怀的爱,即使下场如此不堪,她从未后悔走过那一遭。 离开梁家后,她也彻底离开了父亲,她转去私立学校,以助学贷款完成高中最后一个学期的学业,接着以优异的成绩顺利地考取了第一学府。 而她与至尊的最后一面,就是那冰冷的背影,那天他就飞去了美国,再也没有回来过。 与父亲断绝关系后,父亲很快就搬离了他们过去的家,听邻居说,他欠赌债千万,地下钱庄追讨得凶,现在也不知道哪里去了。那笔钱梁家出面帮父亲付掉,因为父亲当初对外拿着梁家的亲家这面旗子到处挥舞,高利贷自然找上有钱的地方。 梁家很注意“名誉与声望”,所以甘愿付出大笔金额,消弭纠纷。 正因为他们很注重名声,因此在她上大学后没多久,小杂志披露“梁至尊夫人”在外打工赚学费,名门夫人凄惨落魄的八卦,逼得梁夫人飞快派人要她搬去一栋公寓,并且外派佣人给她。 她原本是拒绝的,但是碍于情势,她以必须给予租金的方式,接受了梁夫人的安排,自此之后,她跟梁家再也脱不了关系。 “小姐。”张妈突然出现在她身边,有些忧心忡忡地报告,“昨天我又收到了这些信件。” 张妈递上一迭以橡皮筋捆束的信件,上头全是以计算器打印或是报纸剪贴的字样。 “又都是威胁信吗?”她懒懒地看着。 “嗯,我拆了几封,里面都是威胁性的字眼。”张妈担心地看着她,“小姐,他们连地址都知道,这会不会……” “放心,光要进楼下,保安那儿就不是那么容易。”罗浔歌轻松自在地挑起一抹笑,“别忘了,这是我的大楼。” “说的也是。”张妈跟了罗浔歌几年,早已把她当女儿般疼爱。“喔,这些我都带着手套拆,是不是要交给律师?” “我会的,你放心。”她微笑以对,优雅地起身,“我换件衣服,等一会儿就要出门……克威来了吗?” “还没,应该快到了。”张妈必恭必敬地回应着,程克威是罗浔歌的贴身秘书,总是会一早来接她。 当初跟在这个有名无实的梁夫人身边时,她还有点怨怼,莫名其妙从大宅被派到学区的小公寓照顾一个大学生,而且还是个被梁家驱逐出去的人!要不是她打死不签离婚协议书,夫人也不必对她那么好。 等开始接触之后,她才发现罗浔歌是个相当聪明冷静的女孩,她内敛的性格让她为之鼻酸,多少次半夜听见她闷在被窝里哭泣,隔天又故作坚强,仿佛没事般地生活,就不禁为这孩子心疼。 然后碍于她依旧是梁家人,夫人没有办法让她到外头去自由发展,她还没毕业就找了间子公司的闲住子给她做,月薪五万元,就是要她待在梁氏的相关企业中,只要别生事就阿弥陀佛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罗浔歌早看出翱翔企业这小小子公司依然有她发挥的余地,一年之内创造出惊人的成长,三年内跨足新领域,五年之内这间子公司已经成为占比百分之二十的大股东了。 她这个陪伴的佣人,走路也有风呢! 但由于罗浔歌走的是并购,因此仇家也不少,身为重要人物之一,危险性居高不下。 “张妈,没什么事您就休息吧,去做做运动或是逛逛街都好。”罗浔歌换上一袭黑白套装,绾起头发,以利落的姿态出来。“想买什么就买,刷我的副卡。” “哎呀,我哪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啦!”张妈呵呵地笑着,“等会儿我去买样菜,回来给你做些红烧狮子头。” “好啊,您做的红烧狮子头最好吃了!”罗浔歌绽开笑颜,七年的光阴只将她磨练得更加美丽而已。“不过出门记得带保镳,好吗?” “是。”买菜保镳还得跟,实在很累人,但安全还是最重要的。“啊,对了,小姐……还有件事……” 一见张妈支支吾吾,罗浔歌立即回过头,这种语调,肯定有事。 “少爷又寄离婚协议书来了。”张妈咽了口口水,尴尬地把藏了三天的信烚拿出来。 罗浔歌看着那封国际信件,这两个月寄了十封离婚协议书来,次数频繁得有点夸张。 “你今天下午回大宅去看奶奶,买一盒燕窝回去,顺便探探消息。”她沉静地拿过信封,“依我看,他也该回来了。” “他……啊!少爷他?”张妈非常错愕,十七岁突然出国留学的少爷要回来了吗? “也差不多了吧……”七年了,他想躲在美国一辈子吗? 罗浔歌勾起一抹笑,至今想起梁至尊,她的心依然会隐隐作痛。 即使她事业有成,即使她在梁氏企业里占有一席之地,即使她与梁夫人的关系如同儿孙一般亲切,但是她跟她的丈夫,依然形同陌路。 她不会依赖“时间会解决一切”这句话,当初那件事,伤至尊太深,也伤她太深。 她不签离婚协调议书,是希望至尊能与她面对面,至少要让他知道她的心意。 只是过了七年,她的心意是什么? 罗浔歌发现眼角有些湿润,赶紧以指腹扫过,年纪一大就变得很爱哭,每次想起他,都会涌上莫名其妙的酸楚。 她一直以为对于梁至尊,应该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才是。 “夫人,早。”出了门,程克威已经在外头等她。 他是她的贴身秘书,两个人从几年前就一起搭挡,于公于私,克威都对她非常好……而最近,她打算试着跟他发展看看。 按照惯例,程克威都会在车内跟她报告今天的要事,两个人偶尔聊聊天。只是抵达企业大楼时,发现重要干部竟在一楼等她。 “怎么回事?一大早就来公司?”她皱眉,这绝对没好事。 罗浔歌婀娜地离开车子,她穿着黑色衬衫,深灰裙子,罩着白色套装,显得既利落又能衬托出她高雅的气质。 远远地,有个人正看着她。 “达观企业的老板率领员工躺在他们的大楼前面,不让动工拆房子!”部门经理慌慌张张地低声报告着。 “哦?”罗浔歌只是一顿,然后竟扬起笑容,“他们只是想要更多钱而已……就让他们躺着,今天中午时我们再过去一趟。” “啊?等到中午?”部门经理一早接到消息就睡不着觉,总经理竟想拖到中午再处理? “等气温升到三十七度时,我们再去跟他们谈。”罗浔歌嫣然一笑,神态自若,“记得先准备几箱冰凉的饮料。” “呃……是。” 她迈开步伐往办公大楼里走去,岁月未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比过去长得更高,更加美丽,唯一改变的是由女孩转变为女人的姿态,以及那成熟的风范。 对街的奔驰车里,男人凝望着她的身影,直到隐匿为止。 第六章 每次走进梁家的庭园,那满园的馨香总是令人惊艳,她最爱这偌大庭园的花香,因为梁夫人也钟爱花儿,所以种植了不同时令的花卉,只是站在庭园的一角,都能令她心旷神怡。 中午才刚去解决抗议的争端,她不信抗议的人耐得住仲夏的酷夏,尤其那群人全曝晒在阳光底下,所以她吩咐人备妥饮品、冰凉的毛巾,然后再换上较温和的服装,亲自步行过去与他们对谈。 其实契约已经签了,但对方老板却营造出被迫害的氛围,因此她放软身段去沟通这件事情,并且对员工保证他们的遣散金以及未来的出路保障。当员工都获得想要的利益之后,“前老板”也就势单力薄,无法有所作为了。 抗议在两个小时内结束,可是她一整天眼皮直跳,她的直觉向来很准,所以无法等待张妈响应,就亲自回到梁家,打算亲口问问奶奶。 由于换过衣服,所以她身上穿的不是套装,而是蓝色民族风的上衣,白色的棉麻长裙,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泻而下,头上系着一条白色发带,透露出一种娇柔的风情。 一如过往的精致五官,粉额黛眉,慧黠灵巧的眸子,气质出众的风采,她很清楚怎么样的场合用什么打扮最能说动人心。 任谁见到这样的她,都会感受到一种温和与亲切。 罗浔歌只身婀娜地站在庭园里,她爱独自在院里最老的树下乘凉,佣人即使已入屋通报,奶奶也会知道她被这绿树耽搁了。 “为什么不签离婚协议书?” 一个唐突至极的声音,闯入了她的冥想里。 罗浔歌惊骇地睁开双眼,她身后有个男人,那是她从未听过的低沉声音。 但是从那话里的冷淡跟用语,她觉得八九不离十,是他! 回过身子,一个陌生且熟悉的男人站在她的正前方。 男人高大伟岸,高了她足足一个头有余,宽阔的双肩,厚实的胸膛,穿着一件白底直纹的衬衫,闲散的单手插着裤袋,扬起下巴,睥睨般地瞧着她。 是梁至尊,她的丈夫,他化成灰她都认得。 他变得更加成熟,完完全全是个男人的模样,那迷人的五官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因着他的男人魅力,变得更加俊美与性感而已。 “好久不见。”响应他久违的第一句话,她是以微笑来迎接他。 “我说过我不想再看见你。”他注意到她的长发,几乎及膝。 “很遗憾,名义上我还是你的妻子,这里还算是我家。”她脸上带着点无奈的表情,“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说切断就能切断的。” “是啊,你比以前更加精明了呢!只要一日不离婚,你知道奶奶会为了家族的名誉,对你百依百顺!”梁至尊以充满不屑的语气对她说话,期待她能有一丝扭曲的神情出现。 可惜的是,罗浔歌自始至终都镶着浅笑,仿佛没把他说的话放进心里。 “这个可能有些误会喔!当年我可是离开梁家,自立自强……奶奶的确为了名誉,所以帮助我完成大学学业──”她伸出食指,要梁至尊别急着开口,“但是这些年我为整个集团所做的事,不但把我在大学时借的钱都还清了,也为我父亲偿还了债务,甚至还把奇梁财团推向另一个巅峰。” 她用温柔的语调说着,把自己的功劳轻描淡写地带过,但这是不争的事实,任梁至尊再如何咽不下这口气也无可奈何。 在国外的他,的确拿到了比罗浔歌更高的学位,但是在实质业务上,却足足比她少了三年! “别误会我所做的,也别高估我。”她忽然上前一步,来到他面前。 梁至尊原本以为自己会退开一步,但却还是忍不住站在原地,看着她站到自己跟前,两人的距离相当近,那是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拥她入怀的距离。 “真有趣,我没想到你又长高那么多……”她昂着首,望着他棱角的下巴,“有一天要仰得这么高才能瞧见你的眼睛。” “……”他皱着眉,喉结微颤地抖动着,“你……好像也比当年高了不少。” “我后来又长了十公分,一百七十一。”她瞬间后退了一大步,“七年了,很多事情会变化也是理所当然的。” “嗯。”他低声回应。 炎夏的风是窒闷的,就像他们之间的氛围,风吹拂着罗浔歌长长的发丝,烦恼就像那三千丝,让她的心难以平静。 她原以为可以很平静地面对梁至尊,但事实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么一回事! “至尊。”她忽然开口,侧首向他,“我会签的。” “嗯?”他正首,拧起剑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七年都不愿意签字离婚的女人,现在却在他面前亲口承诺她要离婚了? 在这个她已经拥有股权、拥有事业的当下? “我只是在等你回来,跟我面对面而已。”她望着他的双眸里深不见底,梁至尊甚至无法揣测她的用意。 “等我面对面……有什么意义?” “我……”罗浔歌张口,却欲言又止。 是啊,有什么意义?当年的意义已经随着时间消失了。 她想要解释一切,想要告诉他,她是真的喜欢他、真的想嫁给他,并不是如同父亲所说的,只是因为钱、为了计划…… 两千五百多个日子,确实把这份意义给瓦解了。 “已经没有意义了!你说得对,说什么都已经是枉然了。”她难掩凄楚地一笑,“时间点已经过了,我们是没有必要再讨论这种话题。” 她从皮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离婚协议书,七年来她无时无刻都带在身边,随时为了梁至尊的出现而准备。 她将信封递给了他,远远地望着主屋。 “虽然不是夫妻,但好歹我还是翱翔的总经理,奶奶……梁夫人是我的上司,她近几年身体不好,我要进去看看她。” “随便你。”他口头上这么说着,双眼直盯着手里的信封。 那是只泛黄的信封,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岁的历史,他不曾忘记听见事实真相的那一天,更不会忘记签下离婚协议书后,是塞进哪一只信封里! 就是他手里执握的这一份,这是七年前的东西! 她保留了七年,就只为了这一刻? 为什么?他不懂,就他对罗浔歌的了解,她不会是一个无所为而为的女人! 他忍不住地回身望去,那纤细窈窕的身段,那比过去更加美丽的脸庞,那种更上一层楼的聪慧,依然是他所认识的罗浔歌。 可是……他不懂。 他认得她刚刚的眼神,注意到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浔歌如果露出那种眼神时,就表示有事,不会错的! 他厌恶般地揉紧手里的信封,他原以为不会动摇的,为什么回到了故土,见到了她,内心却还是波涛汹涌,更甚以往呢? 在那个青涩懵懂的年代里,他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一个女孩子。 他只要闭上眼,就能忆起当年她站在校门口的模样。 及肩长发,厚而齐的浏海,浓密的黑色一如她给人的感觉,神秘而带了点高儌。她用一双带着轻视的眼神看着他,明明面无表情,但他却能从她眼里读出了不屑。 然后她踏进他的教室里,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又闪烁着,然后他接收到挑衅,被激起了兴趣。 从有记忆以来,都是女生围着他、缠着他,从来没有人会如此的不把他放在眼里,不屑他的身份地位,不屑他的迷人外貌。 所以她吸引着他,而且她是第一个由衷称赞他小提琴琴音的人,因为过往的人除了阿谀奉承之外,其他的便是严苛要求,没有一个不在乎他身份地位的人出口赞美过他。 所以他觉得找到了知音,一个美丽、聪慧的女孩子,让他愿意改变自己,愿意为了喜欢她而让自己重拾书本,让自己跟着她前进。 他们或许因为好奇,或许因为喜欢的心满溢,他们上了床,获得了彼此,又阴错阳差地在十七岁那年结为夫妻。 他真的以为,就算不知道怎么经营婚姻,他还是可以喜欢罗浔歌一辈子的! 只是,当初果然太天真。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是有企图地接近他,其实她把他的身份看得比谁都重!所以她刻意与众不同只为了引他注意,她刻意假装不在乎他是梁至尊而赞美他的琴音,再借由教他课业而拉近彼此的距离,最后甚至大胆地偷尝禁果…… 然后,他觉得他可以恨她一辈子,真的这么认为。 “总经理、总经理!”程克威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那个、那个……” “什么事这么急?”罗浔歌正在办公室里,见着程克威难得一脸慌张样。 “那个、那个……”他脸色苍白,“梁至尊来了!” “哦?是这里当家的回国,你紧张什么?”她倒是从容不迫,“别忘了见到他要喊一声董事长,这间公司的名字是他的。” “呃……好。”喊一个从未谋面的人董事长? 梁至尊走进这栋几乎没印象的翱翔大楼,所有人都盯着他看,他知道这里当家做主的是罗浔歌,但是很遗憾,这间子公司是他的。 才步出电梯门,他就见到了盘起头发的罗浔歌。 “董事长。”她挂着职业般的笑容,“欢迎您回国。” 一边全是各部门的主管,纷纷一起跟着鞠躬。 “嗯,这段时间辛苦各位了。”梁至尊倒也没有太大的架子,“很多事我还得仰仗你们,未来休请各位多多帮忙。” “哪儿的话。”罗浔歌直起身子,“有事情请董事长尽管吩咐,我们都会赴汤蹈火的。” 哼!梁至尊难掩轻笑,看见中规中矩的罗浔歌,他还真不习惯。 “浔歌,你跟我进来。”他自然地叫唤着。 “好……呃,你还喝乌龙茶吗?” “喝,拿好一点的茶叶泡!”在国外断货过一阵子,管家只得拿次级品给他喝,真是难喝死了! “克威,你拿我柜子里的茶叶来泡,等一下送进办公室。”罗浔歌转头向程克威交代着,“就照平常你帮我泡的那样。” “好!”程克威自然地把手中的数据递给罗浔歌,然后悄悄地在数据下握了她的手。 虽然只有一两秒,却没有逃过梁至尊的双眼。 罗浔歌带着他来到了整理完毕的董事长办公室,梁至尊回国之后,就要开始在奇梁财团内举足轻重的翱翔公司一展长才。三年前,梁至尊在纽约的分公司已经开始熟悉公司业务与企业管理,算是实习完毕才回国。 梁至尊安稳地坐上位子,他拥有天生的王者气息,即使年轻,还是瞧得出那傲然的模样,与生俱来的王者,指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好久没来这里了……没什么变化嘛!”他悠哉地躺入椅背中,“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好像是……” “圣诞节前。”她怎么可能忘记,“我们跟着奶奶……梁夫人来这里,说是介绍我给大家认识,实质上是让高级主管见过你这位未来的董事长。” “哈哈哈,我记得我记得。”梁至尊大笑起来,罗浔歌这才发现,他连笑声都不一样了。 低沉浑厚,又夹带着一种沙哑般的温柔。 “我还记得那时我们嫌无聊,跑到楼梯那里躲起来。”梁至尊回想起过去就觉得有趣极了,“结果你没让我闲着,还利用时间叫我背课文!” “呵……”罗浔歌有些尴尬,她承认当年真的念书念疯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奇妙的氛围萦绕在办公室中,总觉得时光似乎瞬间倒流,他们回到那间社团办公室里,一样的空间、一样只有两个人,总是能说说笑笑般地度过欢乐时光……$ “董事长,我送茶来了。”程克威端着香茗进门,破坏了唯美的氛围。 “我来就好……”罗浔歌赶忙上前接过托盘,“你先出去吧……嗯,去帮我处理事。” 程克威有些不放心,越过罗浔歌的肩头瞄向梁至尊,又看向她。 直到罗浔歌以肯定的眼神要他不要担心后,他才勉强离去。 梁至尊真的觉得,他看那位秘书不顺眼。 “喝茶吧!”罗浔砍利落地为他倒茶。“然后我们有很多正事要讲,没有时间再沉缅于过去的回忆了。” 那些都已经是不必要的东西了…… “是啊,回忆过去有什么用?”梁至尊执起小杯子,若有所指地看着她,“反正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 罗浔歌瞥了他一眼,不打算正面迎击,这种场面是她用脚趾头都想得到的。她把资料摊开放在桌上,跟梁至尊开始大略地讲解公司目前运作的状况、合作的对象、已经正在进行的计划。 她说得口沫横飞,有道扎人的视线却也刺得她心不在焉。 “……”她终于停下,转过头去,对上一直托着腮凝视着她的梁至尊,“董事长,你有事吗?” “你是怎么想的?”他懒洋洋的,突然迸出一个问题。 “咦?您是指这件开发案吗?我当初是打──” “我是说,为了引起我注意,转学到学校来时,你是怎么想的?” 罗浔歌瞬间敛了神色,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神,黛眉微蹙,她不想再讨论过去的事。 “我觉得现行的并购案比较重要,追问过去的事,一点意义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意义?这件事我闷了七年,我该得到一个答案。”他也收起笑容,“当你父亲要你到学校勾引我时,你就已经把计划全部安排妥当,然后等我一步步地跳下陷阱吗?” 罗浔歌倏地转过头去面对他,她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或许她可以试着说出当年的想法…… 但是,她的羞愧感终究凌驾了一切──她有什么资格解释? “你怎么想就当做是那样吧!我可以跟你打个商量吗?事情已经过去七年了,不管是什么伤害,我们都已经吃足苦头……”她难得露出悲伤的神情,“拜托你,不要再旧事重提,提这些是没有价值的!” “苦头?你吃到什么苦头了?看看你现在的一切!”梁至尊突地轻击桌面,他痛恨她避不谈论的态度,“拥有事业、地位、权势,还交了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她仓皇地看向他,眼神带着点心虚。 “那个秘书,你当我是瞎子吗?看不出你们之间的气氛?”她怒目相向,觉得这事情很碍他的眼。 “我们还不是……只是试着交往而已。”而且是在她递给他离婚协议书之后,她才接受克威的追求,心想,也许投入另一段感情,更容易忽视他的存在。怎知一面对他,她竟慌了。“克威很照顾我,他知道我身边没有人可以依靠,而且跟着我也久了,所以我……” 她干嘛自乱阵脚?罗浔歌连话都讲不清楚,支支吾吾的,别说外面一帮主管了,就连梁至尊都没见过她这么慌乱的样子。 “保持距离。”他干脆地扔下一句话,“上司跟秘书,太超过就调他走。” “你说什么?他是我的人,你怎么可以随便调动!”这家伙一回来就想调动她的人?罗浔歌被激怒了,一时忘了心慌。 “你的人?这种话你敢说得那么理所当然?”梁至尊一脸不可思议地站起来,因为他没看过浔歌为哪个人这么激动过! “我的意思是,他是我的秘书……你不要扭曲我的意思!天!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不,你一向都是这个样子!”她一个人喃喃自语几秒钟,然后女强人的罗浔歌又回笼了,她抬起头警告他,“梁至尊,各人有各人的员工,你不能擅自任意调动!” 克威跟了她这么多年,帮她很多忙,不能因为她和梁至尊的私人恩怨而毁了他的前途。 “我是董事长,调派个人竟需要经过总经理的首肯?”看见她如此维护程克威,梁至尊简直怒不可遏。 浔歌一向以冷静着称,怎么可能为了谁,为了哪个男人如此慌乱! “我跟梁夫人有过协议,我可以用我想用的人!”她这会儿搬出奶奶。 “哦……好,我们不谈公事。”梁至尊只两秒钟就把笑容给端出来了,“身为我的妻子,你本来就不该跟其他男人这么贴近。” “……”罗浔歌一时哑口无言,有没有搞错……现在他把“妻子”这个放了七年的古董搬出来讲?“谁是你妻子?” “你啊,梁夫人。”梁至尊一副自己稳羸的模样,悠哉悠哉地又坐回皮椅里,凉凉地喝起他的乌龙来。 “梁至尊,看来教育没有让你变得更谦虚。”罗浔歌深吸一口气,双手抱胸地来回跫步,“这七年以来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瓜葛,你现在搬出妻子这两个字未免太可笑了……更何况,我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要交什么朋、或是男朋友,全都是……” “我没签。” “……我的自由,你根本无权过……你说什么?”罗浔歌终于听见了他刚刚说的话。 “我没把离婚协议书送出去,我丢了。”他挑高眉,扬起胜利的笑颜,“所以你还是我梁至尊的妻子,保持距离,youknow?” 罗浔歌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被气岔了! 这个男人每年按月寄十几封的离婚协议书来要她签字,这次他回国,她好不容易把签好字的协议书亲手交给他,现在他却说把离婚协议书丢了? “你到底想怎样?”她头一次觉得摸不着梁至尊的心,“你不是盼我的签名盼了很久吗?” “请继续报告吧,总经理。”梁至尊顾左右而言他,存心想气死她。 “梁至尊!你到底要我怎样?” “你想要获得一切,拍拍屁股就走人吗?”梁至尊重新看向她时,眼眸一如当年的冰冷,“如果我没有办法重新获得幸福,你也休想!” “幸福?”她没有啊!她什么时候获得幸福了? 七年的夫妻,却连面都没见过,她得到什么幸福? 他难道以为她会在伤过一个男人之后,还可以再愉快地跟别人交往吗?她可是经历了七年光阴的淡化,尤其是见到现在的他之后,才在最近鼓起勇气,跟程克威迈开第一步。 “你要什么?道歉吗?”她突然领悟到,再这样下去,他们只会互相伤害而已。“对不起,当年的事,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她快哭出来了!罗浔歌强忍着哭泣的冲动,她不能在至尊面前流下任何一滴泪,他说过了,她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哭泣! 梁至尊瞅着她,经过七年,他听见了这个女人的道歉。 但是有什么意义呢?这声道歉来得太晚,改变不了任何事,也改变不了她当年那种为钱嫁入豪门、榨取钱财的阴狠手段。 更没有办法弥补他心底的痛!她不知道他是怀抱着怎么样的心情飞到美国的,她无法想象在美国时,前半年他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更无法想象他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办法相信任何女人! “浔歌。”他突然唤了她的名。 罗浔歌抬首,依旧强忍着泪水,故作镇静地回望他。 “你的道歉、你所说的话、做的事,对我而言……”他挑起淡淡的笑容,“都没有意义。” 那温柔的嗓音霎时化为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罗浔歌的心窝中,旋转一圈后,停驻。 她美丽的大眼只能虚弱地眨呀眨的,毕竟这是理所当然、她应得的答案。 “我知道了。”她轻巧地跟着浅笑,再次来到他身边,“我们刚刚说到哪里?喔,这个并购案……” 她知道所有的折磨才刚开始,也知道这是她的报应,她所应得的下场。 她不会逃避、也不会反抗,单单只要能再见到至尊,她发现她已经欣喜若狂。 因为在大树下回眸时,她就发现──她,依然爱着梁至尊。 这就是上天给她最大的惩罚了! 第七章 梁至尊回国后不久,某天晚上,梁夫人执拗邀请罗浔歌一定得回去吃一顿“家庭大餐”。 当年事件爆发后,其实她一度也对罗浔歌不谅解,整个家族都仇视她。这孩子过了好几年的苦日子,一直到为了名誉问题,她才出面给予她金钱援助,才稍稍改变。 但最大的转变是罗浔歌介入企业之后,跟她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到和解,这孩子虽没有跟她提过当年的心境,但是她早已心领神会。 毕竟以她的经验看来,她无法相信当年罗浔歌的态度全是装出来的。 也因为如此,她虽说不动自己的孙子,但却可以为这两个年轻人制造机会。 不过席间的气氛超差,梁至尊动不动就出言讽刺,家族里四分之一支持罗浔歌、四分之一反对她、四分之一观望,剩下的四分之一对她依旧有所质疑。 所以梁至尊简直是揭竿起义的英雄,他一开口,一堆人跟着数落,“家庭聚餐”简直在翻旧帐,什么演技高竿啦、榨财高手啦、父女情深,反正能讽刺的词全出笼了。 不过他们也太小看她罗浔歌了,不说别的,光至尊回国这半个月,她就已经听到耳朵长茧了。 趁空,罗浔歌算是逃开桌席,可以的话,她不想再回去饭桌了。 喔!她弯进走廊,胃又不舒服了,吃饭不正常已经让她的胃受损,又来吃这种消化不良的餐,怪不得肠胃向她抗议。 她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当年熟悉的房间,那曾经是她每夜入睡的房间。 门是半掩着的,因为没有人敢擅自接近梁至尊的房间。她倒是从容地往里头窥探,陈设一如当年,只是他这次带回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一个闪身,她钻进房里,好像……也七年没再进来了。 白净小手轻轻地抚过了那张大床,他们曾经年少轻狂,窝在这床上翻云覆雨,她还记得至尊是怎么吻她、怎么搂着她,或是如何将她欺压在身下的…… 天再冷,他们都一起裹着一张被,享受着肌肤摩挲的柔顺感,贪婪地品尝对方滑嫩的肌肤。 而这张桌子……她总是坐在旁边,一边念书,一边盯着至尊的情形,谁让他总是不专心,不是写几个题就想出去晃,要不就是手又不安分地往她身上窜。 还有……她旋了个身,看见脚落里的小提琴。 罗浔歌蹙着眉头,望着那布满灰尘的小提琴套。怎么会那么脏呢?至尊明明有带到美国去啊,小提琴是他的最爱,他应该很珍惜才是。 她有些恐惧,因为那把小提琴连结着他们的故事。 直到伸手碰到了那把小提琴,一瞬间回忆全涌向她。 她好想再看一次至尊拉琴的模样,也好想再听一次他那悠扬的琴音……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事了!她伤他伤得太重,他怎么可能拉小提琴给一个恨之入骨的人听呢? 为什么幸福的时光不能永远停留?如果要她用她的所有,来换取至尊在社办拉小提琴的那一剎那,她愿意。 满心酸楚无法压抑,热泪就这么淌了下来。 罗浔歌感受到泪水,赶紧抹去,可是眼泪却越抹越多,等到她手忙脚乱时,早已泪流满面。 搞什么……她在做什么?为这些事哭泣,都已经毫无意义了。要是再让至尊见到她如此脆弱的一面,只怕又会遭来一阵毒舌讽刺。 她连忙站起身,在房内搜索着卫生纸,她记得当年是放在……放在…… “书架上方。” “喔,书架──”她倒抽一口气,因为听见了梁至尊的声音。 电光火石间,她飞快地背对了门口。天哪,她怎么没注意到他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应该没有看见她刚刚的蠢样吧? 梁至尊伸长手,把书架上的卫生纸往床上扔去,刚好扔到了罗浔歌身边。 该死!他看见了。 “你刚在看我的琴?”他略过她往那小提琴走去。 罗浔歌因着他的逼近又转了个方向,面对床,偷偷抽起卫生纸,迅速地拭泪。 “上头都是灰尘……你好像很久没拉了。”她有些鼻音,自己没发觉。 “我早就不拉琴了。”他站在小提琴前,瞪着它看,“我七年没动它了,带去美国时,没被我砸烂已经不错了。” “七年?”罗浔歌吓了一跳,如此热爱小提琴的他,竟然会放弃? “我不想再碰它,连听到相闗音乐都讨厌!”他沉下神色,“我只要想起我自以为最快乐的时光,竟然是拉给一个伤我最深的人听时,我就没有办法忍受!” 罗浔歌倏地回头。因为她?又是因为她? “对于你的琴音,我没有说过一句谎话!”事实上,她根本没对他扯过谎!“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琴音,也很喜欢你拉小提琴的样子,我甚至……” 不该是这样的!他可以恨她,但不该恨音乐! 这是他的兴趣,他说过他有多么喜欢小提琴,如果是因为她而使他放弃唯一的兴趣,那她真的是罪大恶极! 罗浔歌焦急地想要解释,忘记她未拭干的泪痕,也忘记她泛红的双眼与鼻尖泄了她的底,她只顾着澄清自己,昂首迎视着他。 梁至尊瞧见了她哭过的痕迹,事实上他一开始就尾随她离开,注意到她捧着肚子蹲下身去,再注意到她往他的房间走。 没出声制止,是因为他也想知道,对于他们这空白的七年,她是怎么看待的。 她,珍惜般地抚过那曾装满甜蜜的床榻,望着她精雕细琢的侧脸,他看到她对那回忆带有的不舍。然后她望向书桌,嘴角挂着浅笑,他就知道她忆起的是她充当他家教的时光。 再看向小提琴时,她那种既恐惧又却步的神情,震撼了他的心。 如果当年只是演戏,为什么浔歌会有如此令人动容的神情? 她像是认真地回忆着过去,而且极端爱惜过去曾发生的种种…… “甚至什么?”他压低了嗓音,意外的温柔。 大掌竟抚上她的脸颊,轻而易举地包覆住。 过去他也爱这样包覆她的粉颊,只是过去的手没有现在来得这么大,这么的温暖…… 罗浔歌吓着了,她被掌心的温度给烫着了! 所有的感觉在这一瞬间被激发而起,她怀念他的抚触、怀念他的拥抱、怀念他的手指,甚至怀念他那值得依靠的胸膛。 他的气息、他的臂弯、他的声音,甚至只是胸膛的起伏,都激发着她强烈的心跳。 十七岁的恋爱,是刻骨铭心的爱恋,就算青涩,也是切切实实的爱情! 但是,她不值得梁至尊的爱! 罗浔歌逼自己抽离浪漫的幻想,头一转,离开了厚实的掌心,另一只手甚至抵上他的胸膛,强迫自己与他拉开距离。 下一瞬间,她决定逃离这个房间。 以前,她跟至尊常常玩你追我跑的游戏,玩了数千次都不嫌烦!她总是从床上,跳到床下,然后再往外奔,至尊则在后头追着,通常在走廊上才能抓到她。 那时她可是刻意放慢脚步,他才能顺利地逮到她。 所以,她拼命地跑,一推开梁至尊,她几乎是卖命地冲向门口。 结果她只跑了两步,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瞬间勾住她的腰际,拦腰就将她抱了回去! 咦?罗浔歌瞪大眼睛,还来不及反应,一阵天旋地转,她发现自己已落入了梁至尊的怀中。 “让我走……”她仓皇失措,整个人被他箍在怀里,紧紧贴着她的身子,他单单一只左臂便轻而易举地压住她。 长长黑发飘散着,她昂起头,心慌意乱地看向梁至尊,双眼载满了疑惑,然后瞧见了梁至尊眸子里那熟悉的火焰。 他要她。 她在狂热的唇压向她时,领会了那原始的欲望。 他恨她!梁至尊激烈地吻着她,他们宛如在沙漠中缺水多日的旅人,正为这突来的甘霖而贪婪汲取! 罗浔歌被他狂乱的吻得迷醉,她不曾遭受过如此强烈的对待,至尊过去的吻是小心翼翼的、是充满热情的。可现在烙在她身上的是一种更狂野的热情,她感受到霸道的感情向她席卷而来,让她几乎要承受不住…… 至尊的吻比过去更加令她神魂颠倒,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只知道自己被热情袭晕了神智,她的衬衫被粗暴地撕开,火热的吻从唇瓣往下燃烧…… “天……至尊……你……”她禁不起逗弄,身子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轻颤。 “真有趣。”梁至尊忽地钳住她的下巴,让她只能看着他,“你没有别的男人!” “什、什么……”她慌乱得不能自己,整张小脸早已绯红。 从浔歌的反应看来,她几乎跟当年一模一样! 她几乎整个人都已经融化在他怀间,而且难以招架。 “停……至尊……天哪!”她脑子好热,几乎快烧掉了! “你知道我不会停手的。”他抚上她的脸,“你也不会希望我停的。” “至尊……”她神智不清,只知道眼里映着他,嘴里低喃着他的名字。 没有当年在旅馆的青涩,他们拥有的是更狂野的热情。 每个婀娜的女人或许都可以满足他肉体的欲望,但是他发现,唯有罗浔歌,才能填补他精神上的缺憾。 在拥抱着她时,他心里会涌起不该有的爱怜、珍惜、疼爱,以及那种爱不释手的眷恋。 明明应该只有恨的……为什么这个他应该恨了七年的女人,在恨之下,却还存在着这么多的感觉呢? 寂静的夜里,四周无声,唯一透进光亮,是从墙上高窗那儿透进的月光。 梁至尊躺在床上,他根本没睡,神智应该是一直清醒的……但却也非常模糊。 向左手边看去,他身边正躺着一个熟睡中的女人,散乱的长发覆盖着她白皙的身体,正侧着身子蜷曲着,呼吸平稳地枕在他的臂弯上。 她的睡相也没变,他莞尔一笑,以前就是这样,她爱侧着身子睡,跟虾子一样卷起来,不是窝着他,就是爱枕着他的手臂。 在美国,他不允许任何女人留宿,他不喜欢她们躺在他身边,厌恶她们意图抱着他入睡,更不能接受枕上有她们的气味! 可是,现在在他身边的这个人却可以。 她比以前更加美丽,但是却更加不快乐,拨开前发,就可以瞧见眉间有一小道皱纹,那是长期蹙眉的,代表着忧郁。 为什么不快乐?达成勾引他的目的、顺利嫁入豪门,又坚决不离婚,获得经济援助、获得事业,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为什么会忧郁呢? 而且为什么要落泪?为了回忆、为了小提琴、为了过去发生的种种、她脸上出现了哀戚。 那种种神情他看过好几次,七年前在凉亭决裂时,浔歌就是用那样的神情凝视着他,她一句话也没说过,只是用凄楚的神情,挂着泪水看着他而已。 他记得很清楚,她没有辩解,仿佛默然地承认一切并打算接受。 这很诡异,他到美国后几乎发狂,他恨她的缄口不语,就算她是个城府极深的计谋家,他也希望亲口听她说明白,告诉她──她做的一切,的确只是为了嫁入豪门!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害他心中那份恨意没有出口。 轻柔地把手臂抽了出来,浔歌变重了,他手臂一整只都麻掉……不过他知道不会吵醒她,因为通常他们激烈的欢爱之后,浔歌总会疲惫不堪地沉睡过去。 更别说今晚,他几乎是索求无度。 套上睡袍,他肚子有点饿了,想去厨房找些东西填肚子。 “饿了?”深夜里的角落,有个声音幽幽传来。 梁至尊定神一瞧,梁夫人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 “奶奶!你半夜不睡觉吓人啊?” “人啊,年纪大了就睡不着喽!”梁夫人浅笑着,“我都已经睡饱了,起来赏月呢。” “才三点耶!”这么久没见,奶奶真的苍老许多。 “走吧,好久没食奶奶做的东西了吧?” “是啊!不过奶奶你别忙,我做给你吃好了。”梁至尊上前搀扶着梁夫人,一同前往厨房。 “你做给我吃?阿弥陀佛喔!”梁夫人失笑出声,能吃吗? “少小看我,我可是多少学了一点点好吗?”梁至尊将梁夫人扶上座位,开始翻找冰箱,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奶奶,巧克力花生酱三明治如何?” “听起来还不错。” 只见梁至尊动作如大厨般地取出巧克力酱、花生酱、抹刀跟半条白吐司,利落地先将巧克力酱抹上白吐司,就递给了梁夫人,俨然是什么五星级料理呢。 可是这东西天杀的好吃,听说连猫王也最爱这味儿。 “你跟浔歌……怎么样了?”梁夫人没咬两口就问。 “没怎样。”梁至尊深呼吸一口气,“自然而然就……嗯嗯。” “我知道你无论原谅她,那种心情我知道啊……奶奶当年也是恨透她了。”梁夫人望着月光,仿佛在回想当年,“即使后来碍于面子把她找回来时,我还是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只要她安分地不许打工,接受援助。” “打工?她需要打工?”拿了这么多钱,还需要打工啊?听说连她那个主谋父亲欠的一千多万,也是奶奶还的。 “呵……奶奶当年恨她,自然不可能跟你说那么多,我当时也觉得那只是一种假象。”沭夫人幽幽地道出过往。 从梁至尊前脚前往美国,罗浔歌后脚人间蒸发开始。 她除了婚戒外什么也没带,孑然一身离开了这座城市,跟所有熟识的人都断绝了关系。当地下钱庄来讨债时,他们也才知道连她父亲都不知道她的下落。 所以她狐疑地派侦探社调查,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小城市里找到她。她在私立学校里念书,一边在便利商店打工,咬牙撑完最后一学期,然后如愿地考上第一志愿的大学学府。 瞧她的生活,就知道过得非常辛苦。 她认定那是一场戏,所以观望着,只是没多久就被小杂志爆了出来,指出梁至尊的妻子竟然在便利商店打工,还一餐只吃一碗干面度日,她才急着把她接到一栋公寓,禁止她再做出任何破坏梁家名誉的事。 那时逼她签字离婚,她总是一句话都不说,可以坐在桌上跟她耗十个小时,不签就是不签。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她在大学毕业之前都没有跟她说过半句话,直到她要求罗浔歌进入自家子公司为止。 “你让她进翱翔的?” “我不可能让她挂着你妻子的名字去别人公司上班吧?光是要她进子公司,就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浔歌这女孩拗得很。”梁夫人想起那段日子,其实还有些火大。“不过她那时答应的条件是,大学四年的住宿伙食费必须她薪水扣掉,她不要欠梁家一分一毫,我才开始对她改观。” 梁至尊没说话,只是再咬了一口吐司。 后来的事他都知道,分公司的营业额迅速飙高,就算梁夫人想对她施予压力,也无法阻止她大放光彩。 “奶奶,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早知道你是站在她那边了。”这些年来,浔歌甚至已经帮梁夫人管理财团的工作。 “至尊,你信不信奶奶呢?”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当年,我从她眼中看到的,是恋爱小女生的眼神啊!” “……”梁至尊别过头,他想起在怀间的罗浔歌,一如当年般的纯情。 “奶奶认为她是真的喜欢你,只是她对过去的事都不提,我也无从臆测。但是你要想,如果她是贪财的女孩,怎么能忍受两年的贫苦日子?” “两年?一年吧?不是大一就被您接回去了?” “喔……呵呵,年纪大了,记忆力差了。奶奶是一年后才在一所私立高中找到她的。”梁夫人喝了一口茶,“她啊,离开这里后好像休学了一年才复学呢!” “休学?她休什么学?让休学的是我吧?”他听了十分狐疑,还有点火大。 当年他为爱发狂,无法接受打击,因此到美国去也休学了一年。 她有什么资格休学?以她的成绩,根本直接转学过去就可以念了! “我也不知道,浔歌这孩子你知道的,她不想讲的事谁也不能逼她讲。”梁夫人微微一笑。这对夫妻,连分开都这么有默契,还一同休学呢! “那位想把我的戒指拿去换成玻璃的伟大父亲呢?” “奶奶懒得理他!”梁夫人忽地敛色,露出不齿的眼神,“你没看浔歌离开他之后多有成就啊!要是继续待在那种父亲身边,迟早被卖掉!” “哼!陈大祥没那个本事卖掉浔歌,她哪有那么笨……” 梁至尊突然静默下来,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再抽两片吐司,又做了份巧克力花生酱三明治后,他还多泡了一杯热巧克力。 “奶奶,我先回房了。”他跳下椅子,端起餐点。 “在房里不要吃东西!会生蚂蚁的!”梁夫人皱眉交代。 梁至尊没说话,只投以微笑。遇到疑问就要解决,是他一贯的作风。 这七年有太多的谜团未解,一如罗浔歌给他的感觉。 所以,是时候把她挖起来吃宵夜啦! 第八章 车子弯过两个街角,终于停在车阵当中,红色座车里的女人,正双手抱胸的依在窗边,神色凝重非常。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一样锁着眉头,手上抱着笔记型计算器,即使看着上头的数据,但眼尾还是不停地瞟向女人。 她是猪头,她确认了好多次,她简直是世界上最无可救药的白痴猪头! 她在干什么?离婚协议书都签好了,也下定决心跟梁至尊不再往来、卸下夫妻名分……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睡死在他怀里! 更别说昨晚那缠绵悱恻的欢爱,她根本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被侵略式的热情覆盖住理智,大脑完全堵塞,外人说她罗浔歌是什么冷静睿智的新时代女强人,全都是屁! 被梁至尊一吻一搂,所有的脑神经都短路了。 天哪!她为什么会这么没用?就算发现自己仍旧爱着他,也不该做出这种事!这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复杂化,甚至没完没了。 “总经理……”程克威忧心忡忡,“你到底怎么了?这几天都心不在焉。” “啊……没什么。”罗浔歌看向程克威,难免有一丝愧疚,“让你担心了,真抱歉。” “我打你手机都没有接,一连请假三天,公司上下都很紧张。” “没办法,我回家有事……”那是因为她不回答梁至尊的问题,他就不放她走! 人犯错不可耻,最怕一错再错!第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已经够糟了,她竟然连着三天都被秒杀,连举白旗的力气都没有。 “你看起来很累,晚上……要到我那里去吗?”程克威温柔地笑笑,“我可以做点东西给你吃。” 罗浔歌一怔,不由得看向身边的新好男人。 他们出去吃过几次饭,克威对她很好,公私分明,总能在上班时当个称职的秘书,下班后成为体贴的情人。 只是……她的心里先住了一个影子,而现今,这个影子化为真人,存在于她的世界当中。 “克威,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罗浔歌深呼吸一口气,很多劓必须速战速决,“我知道对你很抱歉,但我暂时无法跟你交往了。” 程克威没有很讶异的神情,仿佛他早就知道的样子。 “是董事长吗?”他知道,他们七年前是夫妻。 “他还没把离婚协议书递出去,所以我跟他现在还是夫妻。”最糟的是,有名也有实。“他已经跟我警告过了,我还不能……另外交男朋友。” “那如果你们离婚作功了,你会考虑我吗?”程克威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柔得让罗浔歌有些心痛。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果离婚了,对至尊就不能再有眷恋,彻底地成为陌路人,对彼此都好。再深的爱恋也要深埋心中,因为日子总是要过。 “但是我们还没离婚,所以……”希望克威能谅解。 “我知道的。”程克威意外地泰然,抖擞起精神,“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这几天有十五通留言,我几乎都处理完了,只剩下两通留言需要您亲自处理。” “谁?”她皱起眉,这种事情通常都很棘手。 “是您父亲,口吻很紧急。”程克威转述留言,“他说小狗溱溱一直拉肚子,送给医生看了也没有用,还发烧,问你该怎么办。” 总经理的父亲很有意思,通常都是直接拨给她,万一她在开会或手机不在身边时,都会留跟小狗有关的讯息。看来总经理的父亲是个标准的爱狗人士。 总经理也是。 “发烧?拉肚子!”罗浔歌脸色苍白地会起手机,飞快拨给了陈大祥,“喂,爸,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退烧了吗……你确定?” 看!程克威看着紧张兮兮的罗浔歌,爱狗的人都是好人,只是他没想到在公寓没养狗的总经理,竟会是爱狗人士。 “好,我抽空一定会下去!不,先别讲!万一有事回不去就糟了!她会生气!” 哇,还怕狗生气啊?程克威挑了挑眉,只觉得有趣。 罗浔歌挂上电话,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低首打了几通文字留言,再看向身边的程克威。 “我跟我父亲会联络的事,不能跟董事长说。” “知道。” 至尊一直逼问她跟父亲的联络状况,她都推说不清楚,过去的事随风而逝,欠梁家的债她已还清了,至尊现在找父亲做什么? 生活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她不希望父亲的生活再起波澜。 “啊?总经理……前面那个是董事长吗?”程克威眯起眼看着不远处的高大身影,正双手抱胸地站在大楼底下。 “什么?”罗浔歌以为自己听错了,慌张地往前头看去,随着车子越来越近,她发现,该死的,真的是梁至尊! “停车!”她无力地交代司机,“你送克威回去之后可以下班了。” 大楼前的梁至尊正皱着眉头,看起来不大高兴。 “浔歌!”程克威突然抓住她的手臂。 “怎么了?”打开车门的她,回首问着。 “需要我陪你吗?他看起来……不是很友善。”连在车内的程克威都觉得气氛紧绷。 “呵……至尊从来没友善过。”优雅的双脚挪出车外,嫣然一笑,“而且我们是夫妻,你放心好了。” 程克威迟疑地松了手,他看着罗浔歌那放松的自然神情,却觉得心底像有根针在扎似的。 他们是夫妻啊,是的,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罗浔歌一下车,梁至尊大步走向她。 管理员瞪着一双眼看着他们,这是第一次看见罗小姐带男人回来……虽然这个男人先站在这里等她。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跟管理员招手,请他开门。 “听说你盖了一栋大楼,顺道过来看看。”他说得轻松自若,其实苦等了半小时,火气正大。 “下次要来,先打电话给我,别这样明目张胆地站在外头。”她责难地提醒他,一转头却可以跟管理员亲切地笑着。 下一秒她拉着梁至尊的手,急忙往里头走去。 “这栋大楼有一半是我的,站在这里又不犯法?” “是,是不犯法,但是会有麻烦!”好不容易把他拉进大楼里,罗浔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想找我麻烦的人有多少对吧?” 梁至尊忽地紧绷起来,他从来没想到会有人想找浔歌麻烦。 “张妈,我带至尊来了,东西收拾一下。”罗浔歌上电梯前还先打电话回家,“嗯,是梁至尊没错,我在楼下了喔!”她挂上电话,瞥了他一眼,向他解释,“我的管家。” “你刚说找麻烦是什么意思?”梁至尊神色凝重,怕是猜到了八九成。“威胁吗?” “我从事并购,这种事司空见惯,但总是很小心防范。”罗浔歌进入电梯,刷了卡,才能按专属她的楼层。“在这栋大楼瑞安全无虞,可是出去就得小心点。” “有遇过什么事吗?” “嗯……通常是对车子扔些鸡蛋、在公司下洒些冥纸,有时候会有人冲过来,但保镳会帮我挡下。”罗浔歌说得稀松平常,“哦,比较严重的一次是我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就翱翔大楼前那个阶梯……” 随着她的描述,梁至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脚上那道疤?”他早想问了。 “嗯,骨折开刀痕。”她带着他出了电梯。 竟然有人敢意图伤害浔歌?那天就注意到她的小腿多了条碍眼的疤痕,竟是被人推所造成的?当初她头上撞出个伤口他就自责得要死,现在有人胆敢推她下楼? 门口并没有保镳,他皱着眉,浔歌的保安做得不够好。 罗浔歌带着他到了自家门口,门已经打开,张妈笑吟吟地迎接小两口回家。她一进门就立刻往里头瞧,有些焦急地看着张妈,这老人家挂着慈蔼的笑容,然后趁机也用眼神瞟了她一眼。 “来来来,我盼这一刻盼好久了!”张妈忙着招呼他们,“我做了些甜点在冰箱里,饿了尽管拿来吃。” “张妈,别用那种笑容。”罗浔歌有些不自在,“他只是……顺道过来而已,没有别的用意。” “好好好!”张妈拎着外套,就要出门,“我孙子今天回来,我得回家一趟,想请个两天假!” 罗浔歌当然知道张妈在打什么算盘,摆明了要给他们两个时间,但是她又不好说破,只好准了张妈的假期,顺便让她休到下星期。 送走了张妈,她习惯将门落锁,挂上钥匙,然后……她才想起最重要的事── “你来找我做什么?”她突然止步,转身询问。 都没问清洁,她干嘛把他带进来?她也太没有戒心了吧! “来找你一定要有事吗?”而且他讨厌这种问法,“那我来……拿戒指的!我们昂贵的婚戒还在吗?” “在。”罗浔歌迅速回答,立刻迈开步伐往房间走去。 “你干嘛不变卖戒指?把钻石换成玻璃之类的?”他跟在她身后,话里又带刀。 罗浔歌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在梁至尊也要跟着进入她房间时,她竟转过身子,把他挡在门外。 “不准进来!”她伸手抵住他,试图关上房门。 “干嘛?有男人躲在里面吗?”他皱眉,拉长了颈子往里头探看。 “没有!你不要老是乱猜!这是我房间,我不希望你进来!”她边说,边使劲推,真的害梁至尊往后踉跄几步。 她趁势缩回房里,关上房门。 其实她有点紧张,赶紧在房内所有的架子上搜巡,确定张妈收拾得够干净后,才到床头柜边的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盒子。 她保留了七年,对她而言有着极大意义的婚戒。 这是一份承诺、一个婚约,代表着她还是梁至尊妻子的象征……还有许多难忘的回忆。 她不可能忘记,那种盛大且疲累的婚礼,但是在至尊为她戴上戒指时,那份对婚姻的恐惧与惶恐,瞬间全被喜悦取而代之。 无奈,幸福总是短暂,这就是人生。 “浔歌!罗浔歌!”门外传来非常没有礼貌的猛烈敲门声,“开门!我等很久了!” 罗浔歌握紧盒子,赶忙起身。他怎么个性都没改,一样的没耐性? 她打开房门时,梁至尊又意图想要进入,若不是她挡得死紧,只怕他真的要闯进她房里。 “你为什么想进我房间?”反手关上门,她没好气地问。 “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他扬眉,她越禁止,他越想探个究竟。 “因为你没有权利,这是我家,你是客人。”她拉起他的一只手,把戒指盒交付到他手中。“喏,拿去。” 才想离开,他又抓住她的手。 “做什么?”她蹙眉,不想跟他太亲近。 梁至尊将戒指盒打开,审视着里头的钻戒,两克拉,还是当年那个高等级的钻石。 他拿出戒指,竟要往她手指头戴去。 这一瞬间,罗浔歌变得有点紧张,她焦虑地想抽回手,却只是被梁至尊钳制得更紧,完全动弹不得。 “至尊!”她伸出另一只手以盖住自己的左手,“现在做这件事真的没有意义!” “只是戴戴看而已,紧张什么?”他挑高了眉,“这个戒围你还戴得下吗?”他故意说话激她,但无效。 “我不要!”她扣住五指,她不想要再看到这枚戒指戴上去的模样。 尤其是让至尊为她戴上,她怕会克制不了自己的心! 即使分开七年,她对至尊的爱却越来越深,这几天连灵魂都快交付出寸,再不踩剎车,她怕自己会坠入万丈深渊。 “为什么?”他凝视着她避开的眼神。 “什么为什么?这枚戒指是我们之间最后的联系,把它还给你,我就没欠梁家什么了。”只要他能把离婚协议书交出去,他们就真的没有关系了…… “你没带珠宝、没带衣服,只带了原本的东西跟这枚戒指走。”梁至尊径自说着,“但是你却没有把戒指卖掉,你父亲也没有。如果这么想要钱,为什么你所做的跟我听到的却是完全两码子事?” 七年前他想问的不是她为什么要欺骗他的感情,不是为什么她父亲要指使她来引诱他,他想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有没有真的喜欢过他。 七年后的现在,他知道了更多的事情,他只想问──既然贪图的是他家的钱财,她为什么要孑然一身地过着困苦的日子,自己挣钱上学? “你期望得到什么答案?”不敢看他,怕自己崩溃,她瞪着自己的手,眼看着泪水都快要涌出。 至尊发现了!他发现到她行为中的矛盾点。 但是他会往好的方面想?还是往坏处想呢? 她可以说吗?她可以将七年前就想说的话,赤裸裸地表白出来吗? 她会换得幻想中的幸福与谅解?还是会遭到遍体鳞伤的恶言对待? “我期望得到你亲口说的答案。”他用力扣住她的双手,“七年前你一句话都没说,现在我要亲耳听你说。” 那个充满痛心与泪水的日子,他希望能有人说出个答案,打开他心中的死结。 罗浔歌觉得为时已晚,现在说得再多,也挽不回七年的空白与伤痛! 她想离开,转过身冈想避开梁至尊。 从他们重逢开始,每当遇到重要的话题时,她除了闪躲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我早问过你要不要听……”她有尝试过挤出几个字,但是他没有意愿听。 “我现在要听了。”霸王依旧,为了满足他,大家得为他随时准备着。 罗浔歌不禁开始颤抖,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她就会全身发抖! 她不知道是恐惧还是什么原因使然,这明明是事实,她却害怕面对。 “我的确是有计划地接近你、引起你的注意,这也是我父亲要我这么做的!我是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的人,为了得到父亲的关爱,我什么都愿意做。”罗浔歌开始述说,两眼却发直,“我假装孤傲,我公然挑衅,都只是为了让你注意到我。” “这计划很成功。”梁至尊的声音还是不自觉地扬起,这段往事一直让他不舒坦,即使过了七年,感觉依旧。 “但是,我也被你吸引了。”她缓缓地抬头看向他,“这不是只有单方面的事……我那时,也喜欢你。” 梁至尊静静地看她,没有表情,她无法揣测他的心。 “很多事情我没有跟父亲说,我一方面想获得父亲的称赞,按照他的希望做事,但另一方面我又保留些秘密,担心伤害到你……”她忽地一个苦笑,“像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小提琴的事。” 那是她独享的秘密,全世界只有她跟至尊知道他的琴音。 “旅馆邀约呢?”他轻柔地拉着她往沙发坐下,因为她实在抖得太厉害了。 “那个……”一提到这件事,罗浔歌竟跟十七岁的少女一样,红着双颊,“那是,是我父亲希望我、我诱你去开房间,然后他再叫人来、来……” “捉床在床。”亏这伟大的父亲想得到这招,“那万一来不及呢?就是我跟你已经……不是!你父亲真的叫你这样做你就照做?万一他赶不到呢?或是我们之间真的……” 事实上是真的发生了,他们那天非常顺利地初尝禁果。 “你有手机,我可以趁你洗澡时打给他,告诉他我们在哪里……再拖延时间……”明明是七年前的事,她却连耳根子都红了,纯倩得像是个少女。 “但是……你没打?”他猜得到,毕竟那天他们完全没有受到阻碍。 嗳!罗浔歌尴尬地闭起双眼,再度别过头去,她那时真的不知道是鬼使神差还是怎么了,真的就没……喔,她记得那时发生了什么事,是他把帘子拉开,害她分散注意力。 “你不打,是希望事实成真,好顺势嫁进我们家。”他想了七年,每次的结论都是这个。 “不是!我怎么想都没算到我们会结婚!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有资格嫁入豪门?门不当户不对的,我从来没这样想过!”她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就连奶奶的出现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那时甚至连我爸都不知道我们已经上床了!” 梁至尊有点讶异,他突然发现到,一向冷静的浔歌什么时候会变得激动。 就是她生气的时候。 不管是微愠的辩解,或是护着那个碍眼的男秘书,她生气时都会出现这种瞪大双眼、讲话很快的情形。 “奶奶到学校门口堵我们之前,我们已经……去过多次旅馆了,你说你爸不知道……” “我说我去你家教你功课……所以,我那时不准你在脖子以上留吻痕。”噢,该死!她干嘛说这些?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活像廾七岁的高中生,尴尬地道出羞愧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说,你那时有“真心”喜欢我?“其实他只想确认这一点。 罗浔歌咬着唇点头。她那时的确非常非常喜欢至尊……而且历经七年的光阴,那份爱恋不减反增。 爱一个人,原来可以不管时间或是距离,即使相隔天涯海角,依然深深惦恋着。 “你知道要我相信这些有一定难度,我被你伤得很深。”这是肺腑之言,因为那段历史,让他在美国过着相当荒唐的岁月。 “我不期待你相信,我只是想要你听我说而已。”这就是她坚持不肯签字的原因。 只是直到他回来,面对那冰冷的感情,她才领悟到,说再多已经枉然。 “我那天听到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刻在我脑海里,你跟你父亲一手演出来的戏……非常令我恼怒。” “我说过,我是照着父亲说的话去做……嫁人是意料之外的事,当然我也没有想到,我爸会需索无度地一直跟我要钱……不!这是骗人的,在我爸想制造丑闻威胁奶奶时,我就该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后来她也知道,父亲的的确确盗用公款,却反过来利用父女之情,要她相信他是被冤枉的,进而要求她帮他出口气,转学去勾引梁至尊。 接下来是长长的沉默,罗浔歌却觉得松了一口气。她终于把心底的想法都说了出来,系了七年的大石总算放下。 梁至尊坐在沙发上头,他发现这件事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尤其当他发现自己对罗浔歌不但还怀有感情,甚至依然对她有所眷恋时,所有狠心的话语跟行动全然做不出来。 他望着她起身去厨房的身影,只是这样看着,他就有一种想泛出笑容的感觉。 罗浔歌泡了他最爱的乌龙,重新走到茶几边,他教过她怎么泡茶,那时还被她取笑说,十七岁的男生竟然喜欢泡老人茶。 结果,从那时开始,连她都喜欢喝茶了。 “这七年你怎么过的?”他盘踞在她的沙发上,那浑然天成的气势,正鼓动着她的心。 她比过去更加喜欢现在的梁至尊。 “我以为奶奶会把报告书给你。”梁家人的习惯,什么事都要有份报告书。 “我想亲口听你说。”他忽然直起身子,接过她执起的壶,“我来。” 他的手轻柔地包覆住她的,虽然只是短暂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却已不自觉地交换了眼神。 他为她执壶,为她沏茶,这不是第一次,但距离上次实在太久了,久到她有点想哭。 “那我也想知道你在美国的七年。”她接过他递上的茶杯,小心翼翼地捧着,也蜷上了沙发。 “没有秘密。”他若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重新栽回沙发上。 两人各据一角,面对面地窝在长沙发的两边,眼神交会着,同时品尝着香气十足的乌龙。 “没有秘密。”她好一会儿,难掩笑容地回答了。 七年前在凉亭下停止的齿轮,突然间又开始转动了。 第九章 时代变迁的迅速,快餐爱情满街都是,网络爱情更是流行,不管是同时踏好几艘船,或是一夜情、甚至专属炮友﹐应有尽有,爱情再也不是天长地久的代名词。 初尝禁果的年龄层越来越低,年纪轻轻就奉子成婚的例子也不少,在自己还是孩子时,就要逼自己迈入婚姻及家庭当中,通常好结局并不多。 一来因为心智尚未成熟,二来多半是根本搞不清楚喜欢与爱的分别。 他们当初也搞不懂,只知道很喜欢跟对方在一起,想要二十四小时守候着对方,许多心事只想跟对方分享;当然,除了心灵的交流之外,在那个对什么都好奇又精力旺盛的时代,他们也想要得到肉体上的探索与满足。 在他们彻底的拥有彼此后,感情迅速加温,身体上的触碰让情感更加浓烈。 结婚完全是意外,即使在蜜月回来后,依然没有真实感。 什么是爱情,在十七岁的年代,根本都还搞不懂。 结果,他们花了七年的时间,才确定当年结婚的另一半,可能真的是此生所爱! 不过横亘在梁至尊和罗浔歌之间的心结太大,但谁也没承认这一点。 他们昨晚通宵谈了一夜,根本没时间睡觉。 “不要搂着我。”在急速上升的电梯中,罗浔歌交代着。 “为什么不?”梁至尊大方地搂着她。 “这里是公司,我们进去有很多正事要办!”她掰开他的手,他又放了上来。 “你是我妻子。”他根本不打算放手,浔歌再有意见,说不定他会当众吻她。 “梁至尊!”她有些无可奈何,“公私分明,别把关系弄拧了!更何况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关系。”他们说好暂时不离婚,试着重新开始。 梁至尊懒得理她,只要没离婚,她还是他的人、他的妻,所以他爱怎样搂她、吻她,谁都管不着。 事实上,这七年中双方的境遇不尽相同,许多习惯跟性格也多有改变,他们的磨合,变得比平常人更加激烈。昨晚就算聊得很晚,还是有很多事情双方未曾真正理解。 像梁至尊自然地说出在美国的床伴超过一打,罗浔歌听了一口气闷在胸口不知道怎么发泄。但是她也不遑多让,因为梁至尊问她跟陈大祥的事,她永远只有一句,“我们没有联络。” 重新转动的齿轮中依然存在着这颗小石子,让梁至尊非常介意。 “你父亲到底在哪里?”他根本不信浔歌跟那个贪狼没有联络。 罗浔歌回首看着他,不悦地蹙起眉,“我说过不要谈我爸的问题!” “为什么不能谈?你在逃避我还是逃避他?” 路过的员工纷纷跟他们道早,一边用眼神在窃窃私语,经过再多的风风雨雨,果然还是“贤伉俪”,已经一起上班了耶! “我说过,我跟我爸早在当年就断绝联络了。”她走到走廊底端,准备往左转,“你的办公室在右边。” “是吗?当初为了得到他的疼爱,任何事你都言听计从,现在怎么可能把唯一的亲人给舍掉?”梁至尊从头到尾都不信这个情报。 背对着他的罗浔歌止住了脚步,笔直地看向前方,瞒得过梁夫人,却很难骗过至尊。 但是她不想让父亲再跟梁家有任何瓜葛,至少暂时不是该有接触的时候。 她回过身,脸上挂着优雅的笑容,“找我父亲于事无补,你找他做什么?” “他对我而言依旧是个威胁。”梁至尊倨傲地抬高下巴,双手插在裤袋里,一派嚣张样。“我不希望现在重新面对你时,那个阴影依旧存在。” “他不会是什么阴影,也不会是威胁。”事实上父亲这七年来过得很好。“可以让他从我们之中消失吗?” “不可能!”梁至尊斩钉截铁地拒绝,“他是个见钱眼开的赌徒、是个利用女儿的混账,天晓得得他知道我回来后,还会再盘算什么?” “……”罗浔歌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利落地转回头,“随便你猜,我不想谈我爸的事,再见。” 她回过身,程克威就在不远处等她,她疾步地朝他而去,这时候发现有人在真好,至少可以让她分点心神,找点事做,才能暂时抛开梁至尊的逼问。 程克威笑得有点尴尬,他们两个就站在公司走廊上隔了两公尺距离对话,害得所有员工纷纷走避,谁也不敢从那儿经过。 梁至尊还站在原地,看着罗浔歌的背影,她跟以前一样,坚强的外表,用来掩饰内心的脆弱。 两个男人四目相交,梁至尊不忘给程克威一个胜者为王的笑容。 “你真的很贴心。”罗浔歌拿过程克威准备好的热茶。 倏地有条闪耀的手链映入程克威的眼里。 “好美的链子……”程克威跟着她往办公室走去,“什么时候买的?” “这个?他昨天硬要戴上的!这是我们当年结婚时戴的饰品……说要测试我胖了多少!”幸好她手臂没粗多少,还戴得上去。 “喔……”程克威难掩失望,一听就知道,他们昨晚在一起,他沉默地跟在罗浔歌身边,直到进入办公室。 她桌上摆了一些整理好的数据,现在进行的案子一直让她很头疼,那个老板脑筋有问题,约都签好了,还三不五时闹抗议、要不就是叫嚣,现在又开始说他们是被迫签约的! 另外,他寄给她的威胁信跟山一样高。他到底在想什么?三千万买一家资本额只有一千万的小公司已经很够了,为什么要反悔? “十点要开会的资料弄好了吗?”这个问题她得先摆到一边,因为有家因金融风暴也濒临倒闭的公司正等着她。“标详细一点,别看至尊那个样子,他是很仔细的人。” “都准备好了。”程克威递上一个卷宗,里面是开会的所需数据。“总经理……不,浔歌!你跟梁至尊之间……” 罗浔歌怔了一下,她抬首看向一直以来陪伴在她身边的秘书兼好友,差一点点,说不定就会成为她男朋友的男人。 他对她有好感,她一直都知道,他们的默契也在日夜相处中点点滴滴建立起来,如果不是至尊在这个当口回来,她已经愿意给自己幸福的机会,试着跟克威建立新感情。 但是,至尊回来了﹐那个一直卡在她心口的男人回来了。 只要一个吻、一个拥抱,甚至一个眼神,女人就能知道对方是不是她的mr。right。很可惜,不是克威。 “我们……试着重新开始,目前应该算是朋友。”她放软了声调,“暂时不会离婚……克威,对不起──”她会不会和至尊破镜重圆,这段婚姻关系什么时候结束,她心底没个底,既然如此,就不该拖着克威,硬要他等她。 “别说了!我有我的自尊在。”程克威飞快地打断她的话,露出前所未见的怒容,“我们之间什么都还不是,我知道。” 罗浔歌抿了抿唇,她知道不该再开口,只得拿起手边的数据坐了下来,为十点的会议而准备。 程克威很快地离开办公室,他需要时间来平复长久以来的期待。 一等到办公室没人,罗浔歌便开始心不在焉。她原本预计这个周末回家一趟,问题是至尊一直跟在她身边,她要怎么脱身? 至尊为什么要追寻父亲的下落跟现况?就算再恨他,也没有必要特地把他找出来吧? 罗浔歌完全陷入思绪里,就连走进会议室开会,她还在想着,接着拿出手机,她拨了电话回家,响了五分钟都没有人接,打了手机给父亲,却也在响了几声后进入了语音信箱。 这让她有点不安,因为父亲不会漏接她的电话。 其实她现在还有个秘密,没跟至尊坦白。 昨夜他们彻夜详谈,当然没有办法把过去七年的时光补齐,但他们约好彼此之间不再有任何秘密! 对现在的他们而言,小小波澜都可能破坏他们的关系。 但这个秘密现在还不能对他说!如果他们根本没有未来,她宁愿他永远都不要知道…… “达业公司的资金已经周转不灵,加上这波金融风暴,海外投资的部分几乎全部惨赔。我们打算用一亿收购,再跟永昶谈合并。” 台上有人滔滔不绝的报告,投影片的图表一跳再跳,罗浔歌的心思却放在桌上的手机上头。 “为什么要花到一亿?这不是一间资本额很小的公司吗?”梁至尊靠着皮椅,淡淡地看着报表,“连银行都不肯借贷资金给他们周转了,我们没必要当好人。” 这句话,把罗浔歌的魂给拉回来一点。 “呃……董事长,资本再小,他的身价也不会太差,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我们如果顺利谈成他们跟永昶的并购,获利会更惊人。” “这还需要你教我吗?我当然知道。问题是,现在达业已经腹背受敌,我们出多少钱他都应该卖,总比完全破产倒闭好吧!”梁至尊的着眼点非常简单,“七千万,要不要卖随便他们!” “至尊!”罗浔歌失声喊了出来,“七千万太少了!连安顿所有员工都有问题!” “怎么会?我算过了,他们的产业被并走后会留下三分之一,所以需要安置的员工只剩下三分之二,更别说他们才成立五年,根本扯不上退休金。”只见梁至尊从手中抽出一张电子表格,“我估算过了,扣掉债务,还剩一百多万。” 罗浔歌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电子表格,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你是用……他们应偿还的价值,来估整间公司的价值?”她都是用该企业的名字、合作厂商跟技术来评估的,这才是这间公司的价值所在啊! “当然不是!”梁至尊轻蔑地一笑,“一间已经经营到要破产的公司,怎么可能值七千万?” 在场众人纷纷倒抽一口气,连罗浔歌也不敢置信地瞪目瞪着他。在至尊眼里,所有濒临倒闭的企业都是毫无价值可言的? 所以他只愿意付许可的金钱,以超低价收购他们? “我看过你这几年的案子,你在做好人。”梁至尊啧啧两声,“连员工都会帮他们安抚,出的价多得夸张。” “他们值那个钱!像达业,他们的技术跟产品……” “倒掉就什么都没了。”梁至尊打断她的话,同时举起双手,“一无所有加负债,跟低价并购勉强全身而退,你觉得他会选哪个?” “……”罗浔歌皱起眉,至尊那决绝利落的手段令她咋舌。“狗急会跳墙的,至尊,执行并购案的不只我们一家公司。” “那就把墙拆了!”他轻松至极地笑说,“我梁至尊要并购的公司,谁敢动?下次我就并购那家公司!” 是的,以奇梁财圑而言,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梁至尊不愧是梁夫人一手培养的接班人,行事作风比梁夫人来得更加绝情而且干净。 罗浔歌一开始在进行并购案时,奶奶也说过她太仁慈,多花了太多钱,但在她的坚持之下,也没再多予干涉;她只是想留一条大家都可以走的路,不需要赶尽杀绝,给对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而至尊实行的是要与不要的选择题,讲白一点,对方没有筹码,他也不打算放水。 这种事没有对错,正如至尊说的,一间经营到倒闭的企业,哪有什么价值可言? 只是她希望大都能和气生财,像她这样处处替人留后路,收到的威胁信都跟山一样高了,那照至尊那种方式……唉,只怕他得请二十四小时的保安了。 “谁有异议?”梁至尊飞快地拍案,创下开会有史以来最快决议的速度,“没有的话就即刻进行。” “有!”罗浔歌还是扬起了手,“我们可以谈谈吗?” “ok。”梁至尊挥挥手,“散会,我跟总经理谈完后,明天再开一次会。” 看来,需要磨合的东西有很多,连事业理念都需要…… 众人纷纷离开会议室,只留下梁氏夫妻俩,罗浔歌一直瞪着他,实在不知道让怎么说服他。 唉,她下意识地抚住胃,胃又痛了。 “你是怎么吃饭的?以前没有胃痛这种毛病!”看着她的动作和表情,他责备地开口,语气中明显夹带了心疼。 “那时我只是高中生,压力只有课业跟考试而已。”只剩梁至尊在场,她可以放松地把头往桌上放,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搞一个并购案要花多少心力你知道吗?” “废话,我在纽约休处理过几个case!”他起身,皱着眉头看向她,“你乖乖在这里待着,我去买胃药给你吃。” “我有……在皮包里。”她无力地出声。 “待着!”他下令般地指示她,旋风般地步出会议室的门。 霸道的温柔,一如当年,罗浔歌趴在桌上回忆着,那时她躲在柜子里,被他吓了一跳,不小心撞上铁盒……他为她处理伤口时的一幕幕,全都历历在目。 他是大少爷,担忧时生气、不高兴时也生气,但她分得出他的语气。 迷蒙间,罗浔歌觉得自己快睡着了,昨天聊了一整夜实在不明智,今天明明要…… “浔歌。”温热的大掌覆上她的后脑勺,她缓缓睁开双眼。 她直起身子,意识不明,只瞧见坐在身边的梁至尊,还有桌上一杯热牛奶跟胃乳片。 “我睡着了……”她蹙眉。 “才几分钟光景,你真厉害。”他打开胃乳片,亲自送到她嘴边,“把它吃下,过一会儿再喝牛奶。” 她原本伸手要接过,但梁至尊执意要喂她,罗浔歌有些困窘地往外头瞧,幸好会议室四面都是墙,没有人可以偷窥。 张口含下那胃乳片时,她内心有说不出的悸动。 她真是好打发的女人,为什么爱情的年龄没有跟上现实,似乎还停留在过去那容易为梁至尊脸红心跳的年代? “这样也脸红?”梁至尊托着腮,玩味似的盯着她瞧,“你真的很可爱。” “我脸红?”她低声惊呼,双掌立刻覆上脸颊,“真的假的?你别乱说!” 他只是咯咯笑了起来,让罗浔歌觉得得害羞,不时要他压低音量,而大少爷却笑得更夸张,甚至还逼近她,吻上她泛红的脸颊。 “在公司别这样!”她低吼着。为什么至尊越大越无赖? “有什么关系?你顾虑太多了,我会让你习惯的!”以前在班上他就很肆无忌惮了,现在更不需要在乎了!“对了,我刚去买胃乳片和牛奶的时候,你猜我瞧见谁?” “谁?”这附近有至尊认识的人? “你记得倒霉鬼吧?就是比我们俩还早结婚的那个!”他指的是杜玫儿。 “玫儿?我当然记得,我跟她一直有联络。”她的朋友事实上只剩她。不过,玫儿到他们公司附近干嘛?她们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吶! “你跟她是朋友?”梁至尊一脸狐疑。 “我们两个都是天涯伦落人,两个守活寡的女人,自然惺惺相惜。”她顺便骂人,“说到你那个拜把兄弟胡绍宁,你们还真像……我就算了,杜玫儿也没犯到他什么,胡绍宁却跟你一个样,去了美国就没回来过!” 这不是两个守活寡的女人叫什么?只是她在杜玫儿面前都装作不在乎,毕竟她是自作自受!诱骗别人的情感,如果至尊一辈子不再出现,她都不会有怨言。 问题是玫儿跟胡绍宁之间平静无波啊……至少在她离开梁家前,并没有感觉出什么异状啊!结果胡绍宁飞到国外养病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那有什么关系?我看杜玫儿过得挺好的啊!”梁至尊一点也不以为意,“容光焕发,变得很漂亮,还生了个小孩。” 正在喝水的罗浔歌差点呛到,“小、小孩?” “都跟别人生孩子了,我应该跟绍宁说说,可以离婚了。”梁至尊很认真地打算这么做。 “什么小孩?”罗浔歌血液逆流,手脚开始发冷。 “大概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吧,我远远地看见她们,看得不清楚,但长得相当漂亮。”他自然地抚过她的长发,“跟你一样,有一头有很长很长的黑发。” 溱溱! “我去上厕所。”电光火石间,罗浔歌倏地站起,用光速离开会议室。 她就知道,杜玫儿无缘无故不会到这里来,为什么她会跟溱溱在一起? 罗浔歌几乎是冲进厕所,确定无人后,还特地把清扫中的牌子推到外头,再把一间女厕给上锁。 才拿起手机要拨,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爸!”她简直要发狂,“你带溱溱过来了?” “溱溱之前生病一直不吃药,嚷着说要我带她上来见你才肯吃啊!”陈大祥也是迫于无奈,“她前些天才刚好就急着要上来,我这几天打电话给你都没接,只好先上来再说!” “我手机被……我掉在某个地方了。”在至尊的床下!“你们还没去我家吧?” “我也不放心,担心除了张妈之外还有别人在,只好请杜玫儿来带溱溱,我打算过去找你。”只听见他的声音背后车声隆隆,“我在你公司楼下,要直接上去还是──” “不!千万不能上来!”她倒抽了一口气,现在上来跟至尊碰个正着,事情就大了!“爸,你带溱溱先回我家,我跟张妈交代一声,手机保持畅通……喔,千万不能打给我!” 陈大祥疑惑万千,不由得担心起来,“浔歌,发生什么事了吗?” “爸,现在不是跟你说清楚的时候,你们乖乖待在我家,记得不要踏出我家一步就是了。” “有事记得跟爸爸说,好吗?”陈大祥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嗜赌的那个人。 “我知道。”她叹了一口气后收线。 她要怎么说?她不只隐瞒了父亲的行踪,甚至连另一个人也一起瞒了七年,这是为了同时保护两个人。 想当初他们不欢而散,她独自离开后,听说梁夫人气得火冒三丈,但为了梁家的面子问题,仍替她父亲还清债务。由于父亲一直找不到工作,地下钱庄又想对父亲讹诈更多钱,逼得父亲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 她跟父亲断绝关系几个月后,父亲竟然主动找到她,父亲说他其实一直都在寻找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担心她一个女孩子要怎么过活。 父亲在她面前流泪、忏悔,但她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一个赌徒的话,他甚至跟她坦白挪用公款的事,那真的是他做的! 他骗了她许多事,包括利用对父亲的孺慕之情,试图去勒索梁家;对于她嫁入豪门乐不可支,他知道未来有用不完的金山银山,所以他对外到处放话,尽情豪赌,以为有她这个梁家孙媳妇在,可以供她挥霍。 直到他的计谋被意外揭发,梁至尊要和她离婚后,他才知道自己穷途末路,再也没有人可以帮他!即使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你喜欢他,对吧?”当初父亲涕泗纵横地问她。 到那一刻,她冰封的泪水才又再度决堤。 然后父亲发誓他会改过,为了她,为了他们的家,也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们一起到了遥远的地方,父亲一改过往的懒散,真的细心照她,或打零工,或做粗工,直到她把孩子生了下来。 十七岁嫁做人妇,十八岁身为人母。 其间,父亲一度有故态复萌、好吃懒做的状况,全部因为溱溱而改变了! 而为了养孩子,她必须半工半读,父亲也一起打零工,帮忙在家里带孩子。从未带过小孩的他,把溱溱当成自己的女儿,把屎把尿地带到大。 父亲真的变了,因为是家人,所以她愿意相信他,而这份执着让她如愿以偿。 他是个慈父,是个最棒的外公,再也不是那个好吃懒做或是好高骛远的赌徒了……但是这些,要怎么跟梁夫人说?要怎么跟至尊说? 要不是碍于名誉,当年梁夫人也不可能会接纳她,而且形式上到实质上的接受,经过了多少年的时间? 所以,经过了七年,她为了保护父亲,保护溱溱,她对外一概说早已与父亲断绝关系,现在至尊向她问她父亲,她也不会全盘托出。 这就是横亘在她跟至尊之间,唯一的秘密。 “你在干什么?” 一开女厕门,梁至尊就站在门口堵她。 “没有。”她把手机放入口袋里,克制差点跳出的心脏。 “你有事瞒我。”他愠怒着,忽地抓起她的手肘,另一手飞快地往她口袋里伸去。 “梁至尊!”她尖叫,手却不及他的长,踮了脚还是来不及抢下她的手机。 梁至尊一个反手,将她的手往后轻扭,然后搂在胸前,压制住她;另一手利落地搜寻已接来电或是已拨电话…… 时间是两分钟前,有一通已接来电,清清楚楚地写着──爸爸。 “你不是说跟陈大祥没有联络了吗?”他的声音冷淡,附在她耳边。 如果这个秘密,会影响她跟至尊之间…… 她会选择保护父亲,保护她的女儿! 第十章 挤得动弹不得的车阵里,一辆奔驰车突然开了车门,走下一个身段婀娜的女子,独自在车阵中徒步行走。 没有几秒钟,另一个男子也下车,跟在她后头追赶咆哮,引起路人的侧目。 “你跟我保证你没跟你爸联络的!”梁至尊简直怒不可遏,“你们又在算计什么?又有什么阴谋?” “什么都没有!”罗浔歌回身,大声回吼他才听得见,“你快点把离婚协议书递出去,只要处理好,我就没办法占你们梁家的便宜了!” “你想要什么?多少赡养费?”他怎么想都只能想到这些,灵光一现,“我是不是得查查公司的账,到底被你挪走多少?” “不需要!我不会做那么粗鄙的事!”罗浔歌不想再看他,径自转身加快脚步向前行,“我持有百分之十的股份,我还怕什么?” 真厉害!现在的她什么都不需要拿,只管收购股份就够了。 不能怪他怒火中烧,他非常介意她那位伟大的父亲。当初那出戏也是他导的,连教唆女儿去勾引男生开房间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叫女儿拿婚戒去改造,他对陈大祥真的没有好感。 罗浔歌说她跟陈大祥断绝的话言犹在耳,现在电话里显示的却是他们才刚联络! “你给我站住!”梁至尊忍无可忍,终于认真地追赶,没两步就逮住了她,逼她和他面对面。 “我自己坐出租车走,不必你送!”早知道在车上会吵成这样,她就不要叫司机送,自己搭出租车回去算了。 “你把话说清楚再走。”他压制着心中怒火,“趁我现在很认真地要听你说!” “听起来我好像得感到万分荣幸?”罗浔歌愠怒地瞪着他。“你再对我吼一次,我们就不需要谈了!” “好,你讲我在听。”他不愿松开手,紧紧抓着她,就怕她跑掉。 罗浔歌注意到路人的侧目,决定上了车再说。好不容易等到车开到他们身边,两个人再度闪进车内,避开众人的注视。 一坐进车内,她又抚着肚子,虽然很巧妙地不让梁至尊看见,但是他还是注意到了。 “去餐厅。”他拧着眉,有些粗鲁地把她给搂进怀里。 “你干什……”她吓了一跳,失声惊叫之余,发现温热的大掌覆在她的肚子上。 他的力道轻柔,压着她的胃,像是要为她止痛似的。 一定是没吃东西才会这样!下午在女厕前当场逮到她跟陈大祥联络,她抢回手机后就跟他冷战,永远只有一句“我的家务事”,就把他拒于门外! 虽然他非常想冲进总经理办公室把她压到沙发上教训一顿,逼她说出她和她父亲又在打什么鬼注意,但碍于有正事要办,而且还有一堆会议等着他开,只得强忍着怒气,先把公事处理完再说。 他拼命把会议赶完,四点多时提前到她办公室堵她……果不其然,她真的拎着皮包要提前开溜! 中午在会议上随便塞了面包,他们根本一整天都没吃什么,所以得快点用餐,浔歌的胃捱不住饿。 不知道是拥抱奏了效,还是他的掌心温度够高,罗浔歌真的觉得舒服很多,依赖般地枕在他肩头,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别找我爸麻烦,好吗?”她幽幽地开口,紧绷许久突然放松,顿时觉得很虚弱,“我跟他没有在盘算你什么,你可以跟我离婚,我什么都不要,你执意的话,我甚至可以让出那些股份。”如果一刀两断才能让他安心,即使失去所有,她也在所不惜。 “这让我很难相信。”伤痛还在,此时仍隐隐作痛。 “我说过我不期望什么,自然也不期望你相信我们……像现在,我不是又骗了你?我其实一直都有跟我爸联络。”她仰起头,视线见到的是他有些胡碴的下巴,“我知道你不会谅解他,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非知道他的下落不可?” 视线往上抬,她就能看见梁至尊凝视着她的双眼。 “他知道你在翱翔工作吗?没有要求你做什么手脚?” “我的手法会比我爸精致多了──如果我要做的话!”她轻晒,“我爸变了,或许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狗改不了吃屎,但我爸是那百分之一。” 因为有更强大的力量,让她的父亲变了! 梁至尊无法相信,他现在最恨陈大祥,因为他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毁掉他自以为的希望、愉快跟幸福。 “我可以放掉所有,包括这份工作,让你不用再担心、提防我们。”她的手撑住他的胸膛,罗浔歌面对着他,坚强的眉宇之间却隐约流露出一份哀伤。“我从来不觊觎你什么……” 除了你的人跟你的心。 从以前到现在她觊觎的只有这个,她想重新获得他的心、他的宠爱,多希望可以回到当初那无忧无虑的年代,眼里只有彼此,热吻着、抚摸着,欢乐地笑着。 不可能了!她难受地闭上双眼,别过头。 “前面街口停车。”她吩咐司机。 “去哪里?”梁至尊抓着她的肩头,这女人又要下车了。 “至尊,我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没有人可以在猜疑里过一辈子。你对我有介蒂、对我爸有疙瘩,我伤了你、曾骗过你,这些事实都曾存在,不可能抹灭!”她咬着唇,笑自己奢望改变些什么,“我们离婚吧,不要再有关联,这样对彼此都好。” 一旦分手,梁至尊不必再怀疑她,她也不用再忍受这种痛苦……因为每跟梁至尊相处一分,她就会爱他十分,却也深深明白他永远无法回报她的爱。 前面街口是个十字路口,突然间又塞车起来,原因来自不绝于耳的警笛声。罗浔歌径自下车,看着一辆辆红色消防车呼啸而过,路边聚集了很多人,全往左前方的起火点看去。 “浔歌。”梁至尊跟着走了出来,拉住她的手。 他突然有股不安的感觉,他怕现在让她离开,说不定再也见不到她。 “我要保护我父亲,我不能让他再受到伤害跟刺激。”而至尊绝对会以她无法想象的方式折磨他,她比谁都清楚。“回去把离婚协议书递出去,请律师处理,我会配合。” 一阵风刮来,吹乱她一头长发,让她往左方看去,只见远方有一团黑烟迅速往空中窜升,而那栋建筑……那栋建筑是…… 她的大楼? “那是……那是我们的大楼!”连梁至尊也发现了,他诧异地看着白色建筑被黑烟笼罩。 “怎么会……整栋建筑都有洒水器的!”她惊慌失措,失火的是哪一栋? 爸爸跟溱溱都在里面!因为她要他们回家等她! “浔歌?” 正当她急着要过马路往前冲时,突然有个声音唤住她。 她紧攀着梁至尊的手回过身子一看,在人群里她看到了程克威。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不是回家了?”他一脸错愕,眼底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我还没……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不是……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这些!”此刻的她心急如焚,“大楼失火了,我得回去看看!” “不可能!你不在的话……灯为什么会亮着?”程克威喃喃自语,“那我放火烧的是谁?” 咦?罗浔歌以为呜笛声过大,让她听错了什么。 原本抱着她的梁至尊却突然松开手,已经笔直地朝程克威走了过去。 “你说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瞪着面前眼神有点狂乱的男人,“你刚说你放火烧谁的家?” “都是她不好!我守了她好几年,好不容易她终于给了我希望,可你一回来就全毁了!”程克威歇斯底里地大吼,指着全身僵硬不能动弹的罗浔歌,“我得不到,你也休想得到!” 放火……克威有大楼的磁卡,那是为了方便接送她……管理员也跟他很熟,因为他是她的秘书── 可是爸跟溱溱在里面啊! 罗浔歌完全失去理智,下一秒就冲向程克威,歇斯底里地紧揪着他的衣领,死命地摇晃着。 “你做了什么?你在那里放火!”她发狂地尖叫着,“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浔歌!”梁至尊拉住她,他没看过这样疯狂的浔歌。 “我封住了出入口,我以为你在里面!我明明可以彻底毁掉你的,我明明──”他把汽油全倒在罗浔歌的家门口,让她无路可退! “不……不……不会的!”罗浔歌脚一软,整个人往下瘫软。 幸好梁至尊飞快地搀住她,然后忍无可忍地当众就朝程克威挥出一拳,顺便交代路人制伏这位现行犯,刚刚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程克威亲口承认是他放的火。 “浔歌,你冷静一点,那栋大楼只是一个空壳!”他赶紧逼她转身面对他,捧住她的脸,“烧掉就算了,我那儿可以让你住,多的是地方可以住……人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天!他真不敢想象,如果今天他没有堵住浔歌,让她提早回家的话,说不定现在在这里歇斯底里的人会是他! 只要一想到浔歌可能身处在被大火围困的危险当中,他整颗心为之纠结! 他不能失去她,真的不能我去她! 梁至尊使尽力量地拥住罗浔歌,她却在他怀中扭动身子,拼命挣扎。 “放开我……我得去!我要去看看!”她双眼无神地看向家的方向,脸上却已挂满泪痕。 “浔歌,没有关系的,烧掉我可以再建!”他制止她,不让她接近火场。 “有人在里面啊!”下一瞬间,她竟力大无穷地挣脱了他,直接越过斑马线往前冲去。 爸爸在里面、溱溱也……张妈也在!弄不好的话,连杜玫儿都在她家! 罗浔歌从没跑得那样快过,梁至尊几乎追不上,附近全是车阵,要穿越过他们本来就是一件难事,阻止了他追上罗浔歌的速度。 幸好,在火场外的封锁线消防队员拦下了她。 “小姐,不可以过去!”这么近看,那火舌正残酷地吞噬着所有。 “火是从哪里烧起来的?有没有谁被救出来了?”罗浔歌抓着消防队员,慌乱地逼问。 “从哪间不知道,不过确定是在a栋的35楼开始延烧的。”见状况有异,消防队员狐疑地看着她,“小姐,你住哪里?你是这里的住户吗?” 三十五楼……三十五……不!真的是她家!克威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他怎么可以伤害她的家人? “不──让我进去!我要进去!”罗浔歌拼命地要往里往头冲,出动了两名警才把她拦住,随后赶到的梁至尊直接由后牵制住她,都仍唤不醒她。 “罗浔歌!”他怕她伤了自己,只得出下下策,一巴掌刮上她的脸颊,祈祷她恢复正常,“你在发什么疯?为了一栋房子拼命值得吗?” 也许是这巴掌打得太用力,罗浔歌真的安静下来,呆然地望着梁至尊,然后缓缓地伸出两只手,抓着他衣领,面容扭曲地大哭起来。 “爸爸……爸爸在里面啊!”她哭嚎起来,“溱溱也在里面!我叫他们待在家里别走的,是我的错!都是我……” 什么?梁至尊瞪大眼睛。陈大祥人在里面?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跟浔歌联络了,原来他人在这里。 “小姐,你说楼上有人吗?可管理员说上班时间楼上应该是没有住户在家的!”消防队听见有人,顿时一整个慌乱。 “有!我爸爸带着我女儿上来找我,他们应该已经进去了……”罗浔歌早已泣不成声,“管理员不认得他们,但是他们有我的备份钥匙,他们……” “小姐,请你说清楚,我们好上去……小姐!” 来不及了!看着大火延烧的速度,加上程克威死锁所有的出入口,她心知肚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口气上不来,她整个人颓软在梁至尊怀悝。 “什么叫你的女儿?”梁至尊脑子突然有些短路,但是不至于没听见关键词句。 “我的女儿,溱溱,今年七岁……”她紧揪着他的手臂,伤心欲绝,“也是你的……你的女儿啊!” 他的女儿?他有女儿?他呆愣住。罗浔歌抱紧了他,放声嚎啕大哭,她犯了什么错?如果叫爸爸把溱溱带到公司,就不会有事了! 是她的错,正如克威说的,是她给了他希望却又拒绝他……因为至尊回来了!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经过七年,她更加爱他! 报应!对!这就是报应…… 梁至尊呆然地回拥怀间颤抖不已的女子,他想起奶奶说过,浔歌失踪后休学一年……他们那疯狂的蜜月,她那不甚成熟却令他爱不释手的柔软躯体…… 浔歌怀孕了,所以她办理休学,等到生下孩子后,才再度完成学业。 她没有让任何一个梁家人知道这件事,奶奶也不知道,孩子由陈大祥照顾,所以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跟陈大祥还有往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梁至尊扣住她的双肩,突地大吼起来。“我们一见面你就可以跟我说──不,早在当年你就应该说了!” “说什么?告诉你我有孩子吗?你会信吗?”她尖叫着反驳,“那时你恨死我了,告诉你,你只会来羞辱我爸、羞辱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而看八卦消息的人都会说﹕那是她跟别人生的野孩子,妄想来继承梁家的财产! 梁至尊怔住。当年如果浔歌真的告诉他,她怀孕了,他应该是极尽所能地污辱她吧…… 是啊,他会信吗?他不会相信的。 可是现在,他竟只能怔愣地望着激烈的火焰,耳边不时传来爆裂声……在这生死攸关的当口,他信,那是他的女儿! 但是信了又如何?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竟然有孩子?他…… 一股力量,突然紧紧圈住了他的小腿,若不是那道力量又急又猛,只怕他没那么容易回神。 他跟罗浔歌不约而同地低着一看,发现有一双小手同时圈住了他们。 “爸爸!”女孩子仰首看着他,“妈妈,是爸爸!爸爸!” 罗浔歌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慌乱蹲下身子,盯着眼前的女孩毫发无伤地站在她面前,一只手抓着梁至尊的裤管扯呀扯的。 “爸爸回来了!”她好奇地又抬头瞥了他一眼,“妈妈,他是爸爸对不对?” “对……对……”泪水翻涌出她的眼眶,她紧紧地搂过女孩,又亲又吻。“你说什么都对!” “浔歌!哎呀,怎么会这样?”一个苍老的声音焦急地传了过来,“你没事吧?我担心死了!” 陈大祥站在罗浔歌面前,一如她对小女孩一般,温柔地抚着她的头,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爸,你们……我以为你们在里面。” “我才以为你先回来了,我跟张妈一听见消防车声就觉得不对劲。”陈大祥忧心忡忡地地拍着胸口,“溱溱吵着要去吃麦当劳,我跟张妈就想说趁你回来前先带她吃份薯条,怎么知道一眨眼就失火了,吓死我们,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挤了进来。” 罗浔歌摇了摇头,却止不住鼻头的酸楚,“我被他绊住,来不及回家。” 幸好,没有人来得及回家…… 陈大祥闻言,在惊魂甫定之余,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脸色剎那间惨白,他下意识地僵直身子,往后退去。 是梁至尊!陈大祥握紧了双拳,他从没想过这辈子有脸再见到他! 梁至尊望着他,突然发现,当陈大祥在他面前时,他没有想象的那么恨他。在这当下,他突然很感激他们不是身在火窟。 “爸爸!爸爸!”稚嫩的童音打断了一切,“我的爸爸终于回来了!我有爸爸了!”溱溱抱住梁至尊的双脚,开心地尖叫。 “你出国念书。”罗浔歌哽咽地交代着,她没骗孩子,他的确出国念书,只是一去七年。 梁至尊弯下身子,亲手将那小小的孩子抱了起来。 长得很漂亮,跟她的母亲一样,蓄有一头长发。 “爸爸回来了。”他亲吻着溱溱的脸蛋。 “我等你好久喔!”溱溱欣喜若狂,小手环住他的颈子,用力地、紧紧地抱住,小脸贴着他的脸颊。 她有爸爸了!跟照片……不,比照片还要帅!她要爸爸送她去上学,让大家知道她没有说谎,她有个世界上最帅的爸爸! 他的一只手抱着溱溱,另一只手搂过了历经极悲与极喜,此刻走不太稳的罗浔歌。 然后他回过首,轻轻瞥了陈大祥一眼。 “我们回家吧。” 罗浔歌坐在大浴缸里,享受按摩浴缸的气泡式按摩,四周点满了熏香,脸上覆着毛巾,放松地静静享受。 今天真是够累人的了!她经历了痛苦、悲伤、绝望,然后又得到了希望与狂喜,最终还被接回了梁家。 至尊带他们回来时,算是受到了严厉的注目礼,若不是他厉色以对,所有人不得不噤声,只怕父亲很快就被扫地出门。 为了避免纷端,她让父亲跟溱溱待在客房,请人送饭进去。然后警方来电,请她去一趟警局,因为纵火犯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她的名字。 于是至尊陪她一起去警局,她看着对她怀有恨意的程克威,实在不敢相信,多年来的亲密战友,竟然会因为感情的事想要置她于死地!如果至尊同意离婚,她真的考虑过跟他在一起的! 而在这段时间,至尊都没有问她有关溱溱或是父亲的事,也许他在思考,也或许在思考这个蹦出的女儿。 罗浔歌穿上浴袍,伸手在雾气的镜子上一抹,看着镜中疲惫不堪的自己,不管如何,她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父亲以及钟爱的女儿。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十七岁小新娘,从令而后,不管遭受到什么事,她都承受得住。 走出浴室,她决定先前往女儿睡的客房,却在走近时,赫然听见两个男人重迭的歌声。 她吓得止步,蹑手蹑脚地靠近,不想让里头的人发现她。 里面的人正在为溱溱唱着睡前必听的催眠曲。 “她一定要听歌才要睡,一直都是这样。”陈大祥尴尬地趴在女孩床边,“我想是因为浔歌怀孕时一天到晚都在听小提琴协奏曲的关系。” “哦?她一直在听小提协奏曲?”梁至尊挑高眉,嘴角还扬起自豪的笑容。 噢!爸干嘛多嘴!罗浔歌既懊恼又羞愤,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至尊,当年她一心惦记着他吗? “我可是拼了命学的,这根本是演奏曲,完全没有歌词,我就把音符全给唱出来。”陈大祥腼腆地笑着,才七年,他已苍老许多,“嘿嘿,不过浔歌说我没走音,溱溱也爱听。” 梁至尊看着床上已熟睡的小女孩,她今天晚上超兴奋的,听说在弹簧床上又叫又跳,巴不得告诉全世界,她爸爸终于回来了。 “溱溱都是你在照顾的?”他越瞧女孩子的睡脸,就知道她未来会是个惊艳四方的美人胚子。 “啊……浔歌要念书,后来又被梁夫人找到,原本计划个一星期回来一次也变得困难……啊!我不是在怪梁夫人,我只是说因为这样,溱溱变成我在照顾!”陈大祥一反当年那种狠角色的模样,现在的他像个慈祥的阿公,“这丫头很贴心也很讨人喜欢,照顾她让我很有成就感呢!看……一晃眼这么大了!” 梁至尊脸上挂着难得的微笑。他过去一直在想象,哪天回国再次遇见陈大祥,应该是疾言厉色地对付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挂着笑容。 他想,是因为陈大祥变了吧!他那獐头鼠目的模样已然消失,头发白了一半,脸上增添了许多皱纹,双手因为做粗工长了厚茧,证实他愿意脚踏实地地工作……不管为了什么,他已经不再是当年让他恨之入骨的人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休息了。”梁至尊站起身,也怕再说话会吵醒睡梦中的女孩。 “那个……梁先生。”陈大祥突然有些局促,“我、我明天一早就走,我保证不会再来打搅你们的生活!” 梁至尊停下脚步,微微侧着。 “我知道我当年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我最大的错,就是让浔歌失去了你!”陈大祥几近恳求地看向他,“浔歌很爱你,当年她每天晚上都在哭,哭到差点流产……我吓坏了,看着她床上都是血,我才知道我干了什么好事。” 哭到床上都是血?浔歌差点流差? 外头的罗浔歌开始焦急。爸爸能不能少说两句?这些她一个字都没跟梁至尊提过!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不需博取他的同情心。 “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划的,那时浔歌还小,什么都听我的,但是她对你是真心的!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是浔歌很早熟,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陈大祥不舍地回头看了溱溱一眼,“我最没资格说这些,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考虑跟浔歌重新开始!” 梁至尊沉下双眸,不发一语,那是因为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了地板上出现的长斜影子──外头有人。 “我只求你……可以让浔歌偶尔,我是说偶尔!”陈大祥战战兢兢的双手扭绞着,拉下脸恳求他,“一年一次也没关系,至少一年让我看一次溱溱跟她!我就只有这样的要求!” 爸!罗浔歌喉头紧窒。他干嘛这样?他把她想成什么人了?她有可能为了回到至尊怀抱,而舍弃亲生父亲吗? 他得和她们母女在一起,这是她的底限,如果至尊反对,那她宁可舍弃她和至尊的未来。 “我不唱歌的。”梁至尊莫名其妙扔出这么一句话。 “啊?”陈大祥果然听不懂,外头偷听的罗浔歌也没有搞清楚。 “要我拉小提琴给她听我还勉强可以,但是要我唱催眠曲是不可能的。”梁至尊意外地挂着柔和的笑容,往门口走去,“你不留下来唱催眠曲,要谁唱啊?” 咦?陈大祥瞪大了眼睛。他、他的意思是……陈大祥整个人都乱了,难道梁至尊要他留下来吗? “梁先生!”他焦急地喊住他,“你、你不恨我吗?” 梁至尊都已经站出门口,而且眼神捉到了站在外头的罗浔歌。 罗浔歌前一秒还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下一秒就被梁至尊逮个正着,一个充满感激的眼神才刚交会,气氛瞬间又被陈大祥的话而改变。 她微颤着唇瞅着他,第一次如此期盼着他的答案。 梁至尊也凝望着她,然后缓缓地回头看去,带着点睥睨般的眼神,瞥了陈大祥一眼。 “啍!恨,怎么不恨?”他语出惊人,罗浔歌跟着倒抽一口气,“不过要不是你,我跟浔歌大概一辈子都碰不到面。” 要不是他的贪财计划,浔歌就永远不可能转学到那种贵族学校,他们的人生说不定不可能有交集。 罗浔歌捂住心口,为什么至尊说话都要这样语意不明的! “算是抵销吧!都七年了,再记那些账也是无聊。”他是朝着罗浔歌,泛出有点无奈的笑容。 反正,他在乎的人一直只有浔歌,而她人已经站在他面前,他没心思再去挑起无谓的战争。 重新获得比永远失去来的好,他珍爱的人都已经在怀抱当中,还要去计较什么?他梁至尊不是那么小器的人,也没时间浪费。 陈大祥一时说不上话,酸楚冲上鼻尖,窜至眼眶,激动得老泪纵横,全身发着抖,再也忍抑不住地哭了出来。 连续不断却含糊的“谢谢”不停地自他口中逸出,捂着老脸,不由自主地软下身子。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得到梁至尊的原谅啊…… 不过梁至尊没太多时间搭理他,只淡淡叫他早点去睡,迈开步伐便把躲在外头的罗浔歌给搂了离去。 “你……”她根本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脑子一片混乱。 “你房间在这里。”他大方地搂着她,绕过了几个弯,前往自己的房间。 嫌她走得慢,他索性一把打横抱起她,直直进入房间,左脚一踹就把房门关上,紧接着一骨碌地把她往床上压,接着就是一阵无法踹息的热吻。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当然也来不及拒绝,从一开始的惊愕到缱绻迷恋。 “什么叫做血流了整张床都是?”他惩罚似的咬着她的下唇,“你空白了一年,直接跳过吗?” “好痛!”她疼得皱眉,没好气地打他一下象征反抗。 “她叫什么名字?”他撑起身子,翻身坐起。 “……”罗浔歌就怕这个问题,“罗昀溱。” “她姓罗?”梁至尊果然立即怒眉一扬,“她是我女儿,为什么姓罗?” “因为你叫我滚,因为你说这辈子不要再看见我,因为你叫我签离婚协议书!”罗浔歌也坐直身子,语气平淡地重述他当年的字字句句,“请问哪个女人会白痴到让孩子姓梁?” 这跟当年一样,她母亲因为父亲的离弃而伤心欲绝,生下她之后,她才会叫罗浔歌,而不是叫陈浔歌。 事隔二十几年,她们母女竟然走上一样的路,只是结果……不太一样。 面对罗浔歌“体贴”的提醒,梁至尊有些语塞,他当初真的说过那些话,没法否认。 “她要入籍,姓梁,以后就叫梁昀溱。”他摸摸鼻子,闷闷地说。 “你不验一下dna?”她很认真地看着他,“至少确认一下她是你的孩子,我不希望落人话柄,给别人说嘴的机会。” 梁至尊拧起眉﹐倏地转过来瞪着罗浔歌,这女人有时候真的冷静到很惹人讨厌。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他低吼着。 “我经历过。”所以她完全用实际状况来衡量。 “那是你骗我在先!人在极端愤怒时会失去理智,所以我……” “我没说你不对,当初不对的人是我,你生什么气?”她连忙用纤手压住他起伏的胸膛,“我只是要个保险……我不希望溱溱跟你们住,还遭受异样的眼光,她一个人受不住的!” 梁至尊顿了一下,他觉得浔歌话中有话,而且算术有点问题。 “什么叫做她一个人?” “我想过了,她是你孩子,跟着你比跟着我好,我再舍不得,也应该让她认祖归宗。”她轻叹口气,有些难舍地看着他,“你会让我来看她的,对吧?” “你是要去哪里?”瞧她讲得一副将出远门,不打算回来似的。 “我?等大楼重建好,我会接爸来住,其他没什么变啊!”眨了眨眼,她从来就没有要去哪里。 “你让女儿住在这里,身为母亲的你却要离开?”他感觉有点火大。 “呵……不然呢?你认为我是那种会厚着脸皮留下来的人吗?”亏她在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我们能够好聚好散,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果然很会惹他生气,“谁在跟你好聚好散?你还是我梁至尊的妻子!” 罗浔歌承认自己有点吃惊,她知道离婚协议书还没递交,但是她从不敢期望她跟至尊之间能有完美的结果。 毕竟这是一个家族,至尊不能事事自己做主。 “很快就不是了。”她温柔地主动抚上他的脸庞,她好爱好爱这个男人,只是他不会属于她。 梁至尊抓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扯进怀中,逼得她贴紧自己,“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咦?罗浔歌睁圆了眼,讶然地看着他。至尊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肯接纳父亲已经是奇迹了,现在他不打算跟她离婚? “可是……”她咬着唇。这太荒唐了!哪个男人能够尽释前嫌地再与她在一起? 趁着罗浔歌失神,梁至尊突然将准备好的戒指套进她的手指,快到让她措手不及。 “你──”她被震撼到了。不,她不配戴上那只戒指! “卡住了,戒指有点小……”梁至尊边说,边把戒指塞到底。 天哪!罗浔歌吓了一跳,好痛喔……至尊明知道戒围太小还硬塞,这根本就拔不出来! “我不要戴上这个东西,你明知道我不配的!”罗浔歌焦急地要去浴室,用肥皂试着把戒指取下。 “谁说你不配的?”梁至尊扣住她,不让她逃走。“你没把钻石换掉,我很高兴。” 他低头吻埋进她的发间,这简单的举动,再次逼出罗浔歌珍珠般的泪水。 “这是我的结婚戒指,我怎么可能卖掉它……”她忽然泣不成声,“可以的话,我希望不要再跟梁家扯上任何关系……我只想要再见你一面!” 天哪天哪!她那时夜不成眠,日日哭泣,就是跟上天祈求这微薄的愿望啊! 她不要任何梁家的东西,只要能让她跟至尊见一面,跟他说清楚就好! 她要向他解释她盲目追求父爱的愚蠢,然后想要大声地告诉他,她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他! 这样的祈求过了一年后就停止了,为了孩子,她必须重新振作,面对现实,从今以后,不再存有任何幻想。 然后,一晃眼就是七年,她竟然有机会在七年后对着她深爱的男人道出这一切,不管他信与不信,她已无所求了。 “我听说,你那时夜夜哭泣……哭到差点流差。”语气里听得出他的自豪,“我还听说,你每天都在听贝多芬的小提琴协奏曲,因为那是我拉给你听的曲子。” “因为……因为我爱你!”罗浔歌一古脑儿地喊了出来,“我已经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我爱了你七年,可是也让你恨了我七年……” 她激动地掐住他的手臂,几乎是哭喊着这些话。 后记 爱一个只恨自己的男人,她知道这是对她最好的报应! 望着在自己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的罗浔歌,梁至尊只感到心全揪成一团,他讨厌看到悲伤的浔歌,她的泪水跟硫酸一样,会腐蚀他的心。 她不该狂乱、不该歇斯底里,应该永远冷静慧黠的浔歌,才是他一直钟爱的……唯一难以忘怀的女人。 “我恨你,我真的恨你。”他紧紧地抱住她,“但是我却跟你一样,愚蠢到一直爱着你。” 罗浔歌呆然地望着他的肩头,泪水再也遏抑不住扑簌簌滚落。 “不够爱你,我就没有那个力量恨你七年。”他泼开因泪水而黏在她脸上的发丝。 “至尊?”她攀住他的双手,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捧起她的脸颊,吻上她的前额、鼻尖、脸颊、长发,然后是红肿的嘴唇。 “我曾以为我们的爱无坚不摧,但现在人们在爱情里对彼此所做的事情,将会永远记得。”他最后吻上的是她颤动不已的双眼,如念情诗般地柔柔道出,“如果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那并非是我们忘记,而是我们原谅了彼此。” 她睁开沾满泪水的长睫,这句对白来自一出经典的电影“桃色交易”,一对穷途潦倒的夫妻在一场因缘际会中,一名富商用一百万买了美丽的妻子一夜,天真的他们没料到随之而来的伤害吞没了他们,他们经历了痛苦、怀疑与猜忌,一直到最后。 不需要忘记,需要的是原谅…… “你真的愿意……”她哽咽得说不全一句话。 他扬起爱怜的笑容,手指探入她长长的黑发里,“这长发……为我留的吧?” 他说过,他最爱她的长发,希望她永远不要剪。 罗浔歌的泪涌得更多,呜咽地点着头。 怎么样的戏,可以这样默默地演了七年?为一个没有情感的人蓄着那一头麻烦的黑发? 又是怎么样的戏,可以让她愿意在十八岁就生下孩子,当一个学生妈妈? 他不是愚昧的人,他怎会不知道? 回国时,在返家之前他急着想看到她,驱车到公司对面等着她,从她自车子走出那一瞬间,她那美得令人屏息的姿态,就已经再度震撼他的心。 她站在树下,汲取芬芳的那抹神情,让他没有办法忽视心底涌出的那股冲动。 他知道,他有多恨她,就有多爱她。 “我们试着重新开始,好吗?”他轻靠上她的额头,恢复过往唯独给她的那份温柔。 罗浔歌激动得点着头,从他眼里,她看到了当初令她心动的眼神,还有一份坚定,让她愿意相信他是真心的。为了他们的爱,她也愿意再给彼此一次机会。 “小提琴……可以再为我而演奏吗?”小提琴是无辜的,她渴望再看见他拉琴的英姿,倾听那优美的琴音。 “可以。”他深深地吻着她的额际,像是烙印般的用力,这一吻倾注了他对她的浓烈爱意。 那天夜里,梁氏大宅洋溢着一首悠扬的乐音,那是整整七年没有再响起的小提琴琴音。 听说,睡梦中苏醒的梁夫人哭湿了枕头,却挂着笑容沉入梦乡;听说,客房里一个男人听着音乐,竟闷在被里哭得泣不成声,嘴唇都快被他咬破了。 听说,那首曲子是贝多芬闻名的“小提琴协奏曲”,是当年有个叛逆嚣张的学生给一个优等生拉的定情曲。 时光随着序曲回到了七年前的校园,那空间宽敞的小提琴社办,长发的优等生坐在桌子上,而叛逆的嚣张学生正为她拉出悠扬的琴音,幸福将重新开始,从这里接续下去。 下个月举办的年度同学会,他们想,他们终于又有资格算班对了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