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聘妙娘子》 第一章 【第一章】 大丰王朝碁正二十八年正月。 「容妃娘娘,奴才奉皇上之命,请您到凤仪宫一趟。」 一早,九皇子才来永和宫向生母容妃请安不久,皇后宫里的大太监苏公公便领着一群带刀侍卫浩浩荡荡前来,如此大阵仗令容妃不由得心头一紧,直觉有大事降临。 既然是到皇后寝宫,那肯定是后宫之事,今日后宫大事是怀了第二胎,目前已有三个月身孕的燕妃,一早便莫名失踪……容妃臆测,皇上急召她,肯定和这事有关。 「苏公公,父皇要请我母妃到母后宫里,为何要差带刀侍卫前来?」年仅十二 岁的九皇子关祯卿平日个性虽顽劣,但见眼前此等阵仗也知事态严重,态度严肃了起来。 「回九皇子的话,这……奴才也不知,恐怕得请容妃娘娘亲自面圣后始知缘由。」自恃有皇后和太子撑腰,苏公公对后宫嫔妃的态度向来轻慢。「容妃娘娘,请。」 容妃才刚起身,关祯卿护母心切,挺身挡在她前头:「谁敢动我母妃!」 「九皇子,这可是皇上下令……」 「卿儿,」容妃拉开儿子,对他摇摇头:「母妃去去就来。」 「母妃,儿臣跟您一道去。」 「」容妃一改往日慈母形象,厉喝:「皇上没召见你,你怎能擅闯皇后寝宫,如此没规矩,母妃是这么教你的吗!」 「可是儿臣……」 「好好待着,在母妃回来前不许踏出永和宫一步。」容妃表面虽严厉,但看向儿子的眼神却充满担忧。 若真如她臆测那般,肯定是皇后设了陷阱想陷害她,皇后心思缜密,若无周全计谋绝不会轻易出手,何况皇后已请出皇上,代表有十足胜算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而皇上授意派出此等阵仗,显见已是真的动怒,卿儿若跟着前去,倘若她无法脱罪,难保皇上不会迁怒卿儿。 有罪她一人担,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护住卿儿的性命。 关祯卿虽想坚持随同母妃一道去,可母妃临走前那忧心忡忡的眼神令他裹足。他年纪虽不大,生性又顽劣,但他不是不懂事,生长在宫中,他的思想比同年龄的孩子还成熟些。 可他终究还是个孩子,眼见生母有难,焦急归焦急,他也慌得束手无策。 「九皇子,娘娘她……」永和宫的四大宫女之一,也是年纪最长的华茜,见一队带刀侍卫从永和宫离去,知道大事不妙。 一早听闻燕妃失踪,小主派她去帮忙找人,随后她得知燕妃落水溺毙,捞起时手中握着她家小主的绣帕,心中暗叫不妙,拔腿奔回想告诉小主这事好想法子应对,未料还是迟了一步。 「华茜姐姐,我母妃被押到凤仪宫去了。」关蹢卿一脸慌张。 「九皇子,您别慌,让我想想……」华茜拍拍已长得比她高一点的关祯卿。 小主一入宫,她就跟在身边服侍,九皇子自然也是她帮着照料长大的,他的心性她最懂,他只要一慌或有事想求她帮忙,就会喊她「姐姐」。 现下别说九皇子慌,连她心头也乱纷纷,怀有身孕的燕妃落水溺毙,手中抓的竟是小主的绣帕……就算小主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她深知小主向来是皇后的眼中钉,皇后早想除掉小主,只是小主受皇上宠爱,娘家父兄都是朝堂重臣,家世显赫,皇后不好明着来,好几次暗中下手不成,这回竟昧着良心对和她同一阵线的燕妃下手,何况燕妃还怀有龙胎…… 皇后这一招是一石二鸟,不但能除掉小主,还能让燕妃连诞下龙子的机会都没有,真狠毒呀她! 这一屍两命的事,加上证据确凿,皇上就算再宠小主也偏袒不得,皇后这回是铁了心非要除掉小主,嗜血的剑一旦出鞘,不抹人血绝不收回,这罪势必得有人扛,否则小主这关肯定过不了。 华茜心一定,眼一瞠,做了个重大决定。 「华茜姐姐,我马上派人找外公、舅舅进宫来。」关祯卿急中生智。 华茜咧了个大笑容:「九皇子,您很聪明,以后娘娘遇到危难,您能信的只有护国大将军和安国将军。」 「那我马上……」 「不,九皇子,等他们进宫恐怕来不及了……」华茜猜想,皇后肯定也请来了太后亲审。太后和皇后是亲族,加上她也不喜皇上专宠小主,连带擢升小主娘家父兄,肯定会藉此事定小主死罪,拔了舅老爷一家的官职。 再说,即便舅老爷赶来,皇上也肯卖他们面子,小主最多只能保住一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被打入冷宫,那和活死人没啥不同! 「那怎么办……」 「娘娘,我来救。」华茜斩钉截铁地说,随即附耳同关祯卿说了一些话。 「不,华茜姐姐,那么做你会死的。」关祯卿惶然的摇头。 「能为小主死,我这一生无憾了。」 现下小主身边的亲信四大宫女,一个回老家奔丧,还有两个继续在打探燕妃溺毙的后续消息,留在永和宫的都是些小宫女,她们帮不上忙,能帮小主的只有她。 「九皇子,我得先去一个地方,您赶紧照我的话去做,迟了,犠牲再多人都救不回容妃娘娘。」 关祯卿盐紧眉,迟疑的当口,见华茜毅然决然的转身狂奔,为护主子而义无反顾地慷慨赴义,一个宫女尚且如此,他这个皇子怎能畏缩…… 咬牙握拳,他必须心硬一回,听华茜姐姐的话,才能从鬼门关前救回母妃! 后宫嫔妃齐聚皇后的凤仪宫,燕妃溺毙的事令在座的每个人皆胆战心惊,一来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二来是皇太后和皇上亲审,她们自然个个战战兢兢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严嬷嬷,给我掌嘴!」 面对跪在下方,口口声声坚称自己冤枉,拒不招供的容妃,端着一张怒颜的皇太后厉喝道。 「是,太后。」早候在一旁待命的严嬷嬷扬高手,重重地朝容妃的脸一掴,五道指甲刮出的血痕立即浮现在白净的脸颊上,雪白映着鲜红,格外怵目惊心。 皇上纵使见了心疼,可太后亲自坐镇加上证据确凿,他即便想护短,也会被挡住。 「容妃,平日你装得一副温柔婉约的模样,我和这些妹妹们都被你给蒙骗了,那燕妃已怀有三个月身孕,你竟心狠的推她落水害她母子性命,你的心怎能狠毒至此。」 皇后说完,作势伤心掩面,涕泪纵横:「可怜的燕妃,昨儿个收到本宫亲手缝制给她肚里龙儿的小鞋还雀跃不已,说等娃儿会走路的那天一定让他穿上那鞋,亲自来向本宫答谢……」 说着,皇后煞有其事的哭出声,其他和皇后同流的嫔妃也跟着啜泣,场面顿显哀戚。 「容妃,你连哀家未出世的皇孙都敢害,如此心狠手辣,哀家岂能容你……」见太后未多审便欲下令,皇上立即出声阻止。 「母后,只凭一条绣帕就认定容妃是害燕妃落水溺毙的凶手,这未免……」 「皇上,听你这么说,是哀家冤枉了容妃?她害的可是你的亲儿,哀家的亲皇孙!」见儿子还在袒护容妃,原就气忿的太后更加怒不可遏。 皇后对在座的一名嫔妃使个眼色,那名嫔妃马上出声:「皇上,燕妃姐姐隔了多年才又怀上龙种,初知有喜,她高兴得好几晚都睡不着,我们这些当妹妹的也替她感到高兴,谁知道……」她说着,低泣几声,随即铿锵有力的指控:「容妃姐姐的绣帕之所以在燕妃姐姐手中,那肯定是她推燕妃姐姐时,燕妃姐姐想抓住她却没抓成,只抓到她手中的绣帕……」 「那还用说,一定是这样。」其他沆瀣一气的妃子们也出声附和。 皇上锐眼一扫,厉喝道:「你们倒好,一个个成了审判官,我看你们也别待在后宫了,免得让外头的人说朕埋没人才。」 皇上此话一出,妃子们一个个吓得起身跪地,认错求饶:「皇上,臣妾知错,请皇上恕罪。」 见皇上不理,任由众人跪着磕头求饶,摆明是想藉此转移燕妃落水溺毙一事,太后不耐的出声:「全都起来,罚你们每月的月银减半,半年为期。」 「谢太后,谢皇上。」 待妃子们起身重新入座后,太后继续审问容妃,容妃仍坚称自己是清白的。「太后,臣妾绝无害人之心,臣妾自己也是为人母,绝不可能狠心害死燕妃。」 第二章 「那燕妃手中紧抓着绣了你名字的绣帕,你做何解释?」太后再度质问。 「臣妾不知燕妃手中为何会抓着臣妾的绣帕。」 「还是想不起来?」太后冷着一着脸,对严嬷嬷使了个眼色:「严嬷嬷,再掌嘴,让她脑子清醒点,也许就能想起来了。」 「是,太后。」 见严嬷嬷正要执行太后的命令,皇上心疼的出声制止:「住手!」 「皇上!」太后怒瞪儿子一眼。 皇上也不甘示弱,正眼迎视:「母后,你这摆明是想屈打成招。」 「你……」 母子俩僵持不下之际,被挡在外头的关祯卿忽然疾声大呼:「父皇,我母妃是冤枉的,害死燕妃娘娘的人是宫女华茜。」 一番话让所有人全循声往外头看去,跪在地上的容妃先是一怔,随即惊惶的转头向外看,不是惊诸自己宫里的宫女是凶手,而是顿悟华茜是来代罪的,这代罪之举可不是开玩笑,华茜这么一来绝无活命机会! 「不,不是我,我没有害死燕妃娘娘。」 被侍卫押进来,跪在容妃身旁的华茜,佯装害怕的直摇头否认。 「祯卿,你说燕妃是华茜害死的,可有证据?」太后问着。虽然容妃不得她的缘,但九皇子是除了太子之外,她最喜爱的皇孙。 「回皇祖母的话,母妃被苏公公请来,永和宫上上下下乱成一团,这华茜趁乱玲着包袱欲逃跑被孙儿发现,她辩解早向母妃告假要回乡探望亲人,孙儿不信,直觉她是想逃跑,要她把包袱打开,她死都不肯,让孙儿更加怀疑,便抢过她的包袱打开一看,里头全是母妃珍藏的珠宝……」 关祯卿说着,一旁的严嬷嬷接收到太后的指示眼神,立即打开被丢在华茜面前的包袱,果然里头全是嫔妃阶级才会有的珠宝首饰。 「大胆贱婢!竟敢偷主子的珠宝。」皇上见状,厉喝出声。 「不,皇上,这些珠宝是臣妾赏给华茜的。」容妃试图做困兽之斗,想保华茜。 「容妃,证据摆在眼前,你还想袒护!」太后喝斥。 不等太后指示,严嬷嬷主动上前赏了华茜一巴掌,痛得华茜捂脸求饶。 「太后饶命、皇上饶命,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担心容妃娘娘害死了燕妃娘娘,这一回恐怕……奴婢早就过了可以出宫的年纪,是容妃娘娘不肯放奴婢走,奴婢才一直待在宫中,其实奴婢早想出宫回乡嫁人……奴婢担心被牵连无法脱身,才会、才会偷了一些珠宝想溜出宫……」 「你撒谎!」关祯卿怒指着华茜:「皇祖母,父皇,你们看。」他走近她,指着她的鞋说道:「华茜的鞋沾了红土,宫内唯一有红土的地方就是燕妃娘娘落水溺毙的莲花池。」 「奴、奴婢每天都会经过莲花池,鞋……鞋子自然会沾到土。」华茜佯装心虚不已,辩驳着。 「你……」关祯卿适时装出孩子无助的模样,转身向太后求助:「皇祖母,她、她在狡辩,而且我可以证明母妃一整个早上都未出宫,我昨晚睡不着,今日早早就去向母妃请安,我还背诗给母妃听,皇祖母,我母妃她不会害人的。」 「好,皇祖母会查清楚的。」 在一旁的皇后见太后似已心软,出声责备:「祯卿,你母妃都是这么教你的吗?怎么如此没规矩!」 「皇祖母,燕妃娘娘肯定是华茜害死的,她一定是想畏罪潜逃。」不理会皇后的怒言,关祯卿伸出还滴着血的食指,指向华茜。 「祯卿,你的手怎么流血了,来人,快传太医来。」见到宝贝孙子手指头渗血,太后心疼得不得了。 「是华茜咬我,我要抓她,她就咬我!」关祯卿直指着华茜。 从华茜进来,深知她是来顶罪的容妃一直不愿看她。听到儿子的指控,她陡然一脸惊骇的看向华茜,不是气她咬伤儿子,而是…… 见到华茜眉心沾着血,容妃更加确定华茜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 华茜早过了可以出宫的年纪,为了她这个柔弱的主子,自愿放弃出宫留下来保护她,前年卿儿还小,童言童语问华茜为什么不嫁人,华茜玩笑带过,还装苦恼地说自己未嫁人,死后会成孤魂野鬼被其他的鬼欺负,卿儿要她别怕,说他会叫父皇派兵保护她,华茜笑说鬼才不怕,要派一整队的兵还不如一滴龙血,听说鬼会怕血,尤其是龙血,卿儿说不能跟皇上要龙血,不过他身上留着皇上的血,他的血也算是龙血,承诺着等她快死前,他会在她眉心点上一滴血,这样那些鬼就不敢欺负她…… 当时她还喝斥他们俩,没想到卿儿真将这事记在心头,也真这么做了。 「大胆贱婢!」太后和皇上同时发怒。 严嬷嬷见状,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又一连掴了好几个耳光,打得华茜整张脸顿时布满血痕。 关祯卿佯装吓得大哭:「别打了,都是血,好可怕!」 严嬷嬷一停下掴耳光的动作,皇上立即质问:「华茜,是不是你推燕妃落水的?」 「不,我没……」 华茜才否认,严嬷嬷立即又甩她一耳光。「皇上亲自问话,你还敢不招!」严嬷嬷高举手,掴掌动作正要落下,华茜佯装受不了痛,哭喊着:「别打了,我招、我招,我全招了!」 华茜俯身趴地痛哭,哽咽招供:「一早奴婢去浣衣局取娘娘的衣服,回宫前经过莲花池,遇到燕妃娘娘在莲花池边,奴婢见燕妃娘娘的贴身宫女怜儿不在,好意上前问娘娘,谁知燕妃娘娘心情不好,恶狠狠骂了奴婢几句,还笑奴婢年岁大嫁不出去,几年后就可以当嬷嬷……」 华茜这话一出,方才打她的严嬷嬷登时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来之前,她听闻怜儿因未守在燕妃娘娘身旁,害燕妃娘娘遭遇不幸,已被皇后赐死,所以她才以此为藉口,编造和燕妃娘娘的接触经过。 华茜续道:「奴婢自知不讨燕妃娘娘的喜爱,原欲离去,可燕妃娘娘却借题发挥,说她话还未说完奴婢就急着走,骂奴婢没规矩,奴婢告诉她容妃娘娘还在等奴婢,可燕妃娘娘就是不让奴婢离开,还拉住奴婢,奴婢……奴婢手一挥,燕妃娘娘不知怎地就……就跌入池里,燕妃娘娘跌进池里前想抓奴婢,却只抓到奴婢放在衣服顶端的绣帕,奴婢想救她,可池水深,燕妃娘娘一跌进去就面部朝下吃了水,奴婢一时心慌,见四下无人便……便跑了。」 「大胆贱婢!」 「皇上饶命,奴婢不是存心想害燕妃娘娘,奴婢是无心的。」 「你无心!」皇上厉喝着:「你明知你家小主的绣帕被燕妃抓住,你却想一走了之,让你家小主替你背黑锅,可恶,可恶至极!」 「皇上饶命……」 「来人,拖出去杖毙!」皇上盛怒地下令。 太后冷着脸不发一语,死的是妃子和自己未出世的亲儿,皇上竟只心疼容妃背黑锅,她这儿子着实太过宠爱容妃。 倒是一直冷眼旁观的皇后,急出声阻止:「皇上,这事尚未查明,华茜背后不知有无幕后主使者……」 皇上大发雷霆,怒拍椅臂而起,指向皇后,咆哮道:「你能审都未审就杖毙了一个宫女,难道朕要杖毙一个宫女还得经你批准!」 皇后被皇上怒不可遏的模样骇得张口结舌。 她细想,自己急急赐死怜儿这事本就容易启人疑窦,又见皇上袒护容妃的态度坚若磐石,知道陷害容妃的计画告吹,华茜代罪一事已成定局,不想再生事,免得跌入自己挖的坑中,遂低头噤声不语。 伺候皇上的牛公公一直杵在旁边待命,不想再惹皇上气恼,他眼明手快的差人将华茜拉出去—— 「皇上饶命,奴婢是无心的……」为求演得逼真,早抱着必死决心的华茜仍是哀声求饶。 「皇上……」容妃一出声,皇上立即打断她的话。 「此等贱婢,罪不容诛,谁都不准求情!」皇上盛怒归盛怒,理智可清楚得很,华茜是不是凶手,他心知肚明。 容妃的绣帕被落水的燕妃抓在手中,这事要审下去,不管是不是容妃做的,皆会牵扯上她,他不希望心爱的妃子活受罪。 再者,就算现在燕妃死而复生证明华茜无罪,华茜一样得死,欺君之罪,一样罪不可赦。 横竖得死,华茜能为自己主子犠牲,她这条命也值得了! 第三章 「臣妾不是想替华茜求情,臣妾只是……求皇上念在华茜伺候臣妾这么多年的分上,让臣妾和她说几句诀别的话。」容妃知道华茜出面扛罪的后果,倘若千求万求能护住华茜的命,她又怎会一语不发。 「去吧。」爱妃泪眼汪汪地恳求,这要求亦不过分,皇上自是心软答应。 容妃跪得腿麻难起身,一旁的妃子欲帮忙搀扶时,原本正在让不知何时已到场的太医包紮指伤的关祯卿拉掉还未缠好的布,顾不得伤,亲自扶起容妃,母子俩一起走向门口处。 见容妃过来,跌跪在地的华茜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翻涌情绪,磕头痛哭失声。 「娘娘,奴婢不是存心想陷害您,奴婢只是……」 「华茜,你、你真糊涂。」容妃痛彻心扉,暗指她出面扛罪太糊涂。 「娥娘,奴婢对不起您,您平日的教导,奴婢全没记在心上,才会做出道种伤天害理的事……奴婢不敢求娘娘原谅,只希望娘娘能保重。」 华茜抬起头,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咸咸的泪水剌痛脸上的伤痕,可她的心更痛,没她陪在身边,以后温婉的娘娘不知又要受皇后多少欺负。 「华茜……」关祯卿忍不住哭了,小声的喊:「姐姐。」 「你怎能做这种糊涂事,你呀……」容妃一把抓起关祯卿的手,将沾有血滴的指腹用力压在华茜的眉心、鼻头,还有唇上,状似在指责,实则想用儿子的血护她的魂魄不受野鬼欺负。 不管这举止是否荒唐无稽,现下她这主子能为华茜做的只有这个。既无力救华茜,只好让她安心离开。 「娘娘……」知道容妃的用意,华茜感动的痛哭。 太后被她们哭哭啼啼的声音吵得心烦头痛,不耐的道:「够了!拖出去。」 牛公公不敢怠慢,立即差人拉走和主子难分难舍,哭得泣不成声的华茜。 「娘娘,九皇子,保重!」被拉走的华茜,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着。 见华茜被拉走,痛失心腹、伤心过度的容妃突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人便晕厥过去。 「母妃、母妃……」 「容妃……太医,快,快救容妃!」 一时间,凤仪宫内闹哄哄,焦急的焦急,头疼的更加头疼,至于看戏的,亦大有人在。 大丰王朝碁正二十八年正月,龙京城,郭家。 「大少爷,我家小姐又吐血了。」丫鬟萍儿神色慌张的从主子房里走出,手中端着盛着血水的水盆,满脸惊恐,双手直发抖。「这一回,吐得……比昨日还多。」 郭家长孙郭天蔚面色凝重,冷沉道:「快让蒲管家去请黄大夫来。」 「是。」 萍儿急匆匆离去,郭天蔚看着紧闭的房门片刻,心情沉重无比,重叹了声,举步维艰的踏入房内。 内室里,一名脸色苍白的少妇靠坐在床上,嘴角挂着血丝,虽虚弱无力,但原本空洞的眼却恶狠狠的瞪着朝她走来的高大男子。 「管家去请大夫了,大夫很快就来。」郭天蔚走上前,想扶她躺下。 他平稳的声音,此刻听来更显冷硬无情。 她使尽全力推开他,自己却也因此往后一倒:「走开!」 「秀仪……」 「别……别叫我,你要嘛就……就休了我,要不,就眼……眼睁睁的看……看我死。」 为免刺激妻子,郭天蔚退了两步:「只要岳父答应,我马上拟休书。」 「你……」听他这么说,床上的兰秀仪气极之余,张嘴话未出又吐了一口鲜血。 方才端了脏血出去,换了一盆干净的水进来的萍儿见状,惊得忙不迭地拿干净的棉布帮忙擦拭。 「小姐,你不要生气,你这样会弄坏身子的。」萍儿急哭了。 「我宁愿……宁愿死,也不要……不要待在……这……这个……家……」用尽全身最后一丁点力气把话说完,兰秀仪眼皮乏力的阖上,瞬间昏厥了过去。 「小姐、小姐……」 「大少爷,黄大夫来了。」同时间,蒲管家已将大夫请来。 「大夫,快救我家小姐。」萍儿哭喊着。 黄大夫急忙上前为兰秀仪把脉,神色凝重的郭天蔚在一旁看着,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自认对待妻子忠心不二,可她却…… 「大少爷,大少奶奶只是暂时昏过去,不过她身子太虚弱了,如果再滴水不进,恐怕……」黄大夫语顿了下,不敢将话说全。 郭天蔚沉吟半晌,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蒲管家,去兰家请我岳父来。」 「是,大少爷。」 【第二章】 一阵作呕声响起,趴睡在床畔的萍儿警觉醒来,见昏睡床上多日的主子缓缓苏醒,顾不得现下是三更半夜,大伙都在沉睡中,她开心的大喊大叫。 「小姐,小姐醒了,太好了,小姐醒来了!」 吐了几口酸水,床上的人儿眉头紧皱,觉得胸口像火烧过似的,整个人虚软无力,浑身极不舒服。 「小姐,您终于醒了。」萍儿边帮她擦拭嘴角的秽水边露出开心的笑容,眼泪也扑簌簌地流。 盯着又哭又笑的丫鬟半晌,华茜觉得脑袋益发混沌。 眼前这人是谁,她没见过,是新来的小宫女?谁调教的,怎会喊她「小姐」 呢,没规没矩的,要是被外边其他嫔妃或者皇后听见,怕是容妃娘娘又要挨骂。 这十多年,容妃娘娘受皇后的气还不够吗?这些小宫女,她得亲自好好调教,免得害容妃娘娘受累…… 等等,皇后,容妃娘娘……燕妃娘娘…… 不对,皇后诬陷容妃娘娘害死燕妃娘娘,她已经出面顶罪被皇上杖毙了,她死了,怎会…… 「小姐,你可醒了,萍儿真担心你永远醒不过来……」 「小宫女」的话,将华茜飘远的思绪拉回,她瞅着对方,气若游丝的问:「这里是哪里?」这不是她的房间,她的房间没这么大,这么漂亮。 「这里……」萍儿低着头,嗫嚅道:「小姐你还是在郭家,这里还是你和大少爷的房间。」 萍儿怯怯的看着她。她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小姐的心思她最懂,小姐一心想退婚回兰家,可哭闹了大半年,老爷都不为所动,这回她不惜以命相逼,可惜老爷还是吃了枰砣铁了心,不采纳大少爷提出让小姐回娘家养病的建议,称小姐已嫁进郭家,生是郭家人,死是郭家鬼,要死也得死在郭家。 萍儿心急,她家小姐许是刚醒,还意识模糊才会分不淸身在何处。 「郭家?我……和大少爷的房间?」华茜抚额,小宫女的话让她的脑袋更加混沌。 闭目养神一会,她突然想起自己被杖毙后灵魂出窍,身边孤魂野鬼来来去去,她因头一回见到那么多飘来飘去的鬼,太害怕便没听得真切,只依稀听见有鬼差说「她是代替主子冤死的」、「有龙血护魂」、「反正那个人一心想死」,最后,还听见他们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说「那就让她去代替郭家大少奶奶重生吧」。 原本看到鬼而惊恐害怕的她,忽然就莫名失去意识,直到前一刻觉得胃里一阵酸水翻涌,恶心想吐,才又醒了过来。 「小姐,你先躺下休息,我马上去请大少爷。」萍儿心想书房离这儿远,人在书房歇息的大少爷,大概没听见她的喊叫声。 「你……」华茜想再细问,但萍儿已兴匆匆离去,浑身无力的她躺在床上阖眼休息,恍惚之际似又进入梦乡。 不知自己又睡了多久,当华茜再度醒来时,只觉房内光线亮灼灼的无比剌眼,挣扎了片刻,适应光线后眼睛才缓缓张开。 张开眼,看到的人不是先前那个又哭又笑的「小宫女」,而是一个男人,一个……面色沉重的男人。 男人!意识到有男人坐在她床边,华茜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惊,可她全身乏力,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更遑论坐起身驱赶这意图不轨的男人。 见她神情激动,郭天蔚误以为她厌恶他坐在床上,遂闷声不吭地起身,为了顺她的意,让她的情绪尽快平复下来,他把写好且搁在桌上已两日的休书拿给她。 「等你身体恢复后,要留要走由你自个儿决定。」他看了她一眼,未再多说什么,转身步出房外。 定睛看着落在被子上的休书,华茜怔愣住。她连嫁都未嫁,怎会有男人拿休书给她,这男人敢情是跑错房,认错妻子了? 「小姐,你醒了。」 第四章 郭天蔚一踏出房外,便差萍儿进房伺候她家主子,萍儿一进来,表情和他可是天差地别,高兴得不得了。 「我熬了米汤要给你喝,放了会儿,现在喝刚好,温温的,不冷不热。」 萍儿先扶她坐起身,看到休书时愣了下,随即视若无睹地将米汤端了过来,叨叨絮絮说个不停:「黄大夫说你刚醒来,先喝点米汤醒醒胃,晚点再吃一些别的。」 萍儿舀了一口汤凑近,华茜盯着她看了半晌,微张嘴喝下米汤。 她在宫中待了超过十五年,虽称不上忒伶俐,但察言观色这点她倒是不差,眼前这像只小麻雀的小宫女,话多却没啥心机,不至于下毒害她,是以她才放心喝她银的粥。 「小姐,再喝一口。」 见她肯喝米汤,萍儿露出一脸满足样,华茜遂想起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以往小主身子若有不适,只要小主愿意吃点喝点,她便心喜得像得了天大的赏赐。 「容妃娘娘现在怎么样了?」想到主子,她虚弱的问。 「娘娘,什么娘娘?」她声音太小,萍儿没听清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容、容妃娘娘。」华茜咳了声再说一遍。 她一咳,萍儿更听不清楚,不过随即想到什么似的,表情一骇:「小姐,你、你该不会是梦到夫人了吧?夫人在你十二岁时去世,算一算已走四年了,我听人说若在昏睡时见到已死的亲人招手,万一跟她走了,那就等于是死了。」 察觉自己失言,萍儿忙不迭地捂着嘴,见主子没怪她,她安心之余才补述道:「不过小姐你醒了,你没死,那就代表兰老夫人希望你好好活着……」萍儿说着,红了眼眶:「若是夫人还在,说不定她就能劝老爷让你回兰家,可她不在了,没人帮你说情,老爷又铁了心不让你回兰家……小姐,你就好好待在郭家吧,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担心她心情还是郁闷,萍儿急着说:「大少爷对你其实很好,我一去通报他说你醒了,他马上过来,见你又昏睡过去,他非但没掉头走,还让蒲管家请大夫来,接着又亲自守在床边等你醒来。」 华茜直瞅着萍儿,这回她没听得脑袋混沌,许是喝了米汤,人清醒了些,稍稍厘清了这小宫女……不,她不是小宫女,比较像是一般大户人家的丫鬟。 这个小丫鬟口口声声喊她「小姐」,所以她是自己的丫鬟,而自己是她的…… 小主! 华茜一怔,她什么时候变成有丫鬟伺候的主子了?! 她缓缓闭上眼,冷静回忆起自己灵魂出窍时听到鬼差的对话——那就让她去代替郭家大少奶奶重生吧。 难道,她真的如他们所决定的那般,代替郭家大少奶奶重生了? 倏地睁开眼,内心虽无比震惊,但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倘若这事是真的,她得……得保住这个秘密。她自己都吓坏了,别人若知情肯定比她还惊恐,说不定会将她当成妖魔鬼怪看待。 「你……」 「小姐,萍儿多嘴,可萍儿都是为了你好。」 「萍儿……」知道丫鬟的名字,华茜暗松了口气。这个丫鬟的确多嘴,但多嘴好,她什么都不用问,很多该知道的事就能从萍儿口中得知。 「萍儿,我爹他……」现下她身子还很虚弱,这点对她而言更加有利,任何问题只消开个头,这个尽忠的丫鬟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姐,老爷他说了,他绝不允许你和姑爷和离,你……」萍儿看向搁在床上的休书:「我帮你把这个烧了。」 才说完,萍儿急得像什么似的,忙不迭地想将休书拿去烧毁。 「等等。」华茜急唤住她:「给我看看。」 「小姐……」萍儿一脸为难,生怕主子还是想不开,执意要收下这封休书。 「给我。」华茜急了,她现在还不知这原主的名字,丫鬟不可能直呼主子的名讳,她也不能大剌剌地直问。既然是休书,那里头肯定有原主的名字,她怎能不看。 「是……」萍儿犹豫了下,主子的命令她不敢违抗,只好将紧紧握在手中的休书递回去。 华茜接过休书,找重点看,原来这原主的名字叫「兰秀仪」,立休书人是「郭天蔚」,所以方才那个男人叫郭天蔚,他是她的丈夫。 她不但重生还嫁人了呢!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厘不清是高兴、伤心、快乐还是伤悲…… 「小姐,你千万别……」 「好了,我自有打算。」她将休书收下,刚苏醒过来人还是很虚弱,虽很想问清楚所有的事,但萍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她头有点痛。「我想休息一下,别吵我。」 「是。」见主子一副虚弱样,萍儿也不敢再打扰:「小姐,我在门外候着,有事你就叫我。」 华茜应了声,在萍儿帮忙下躺下休息。 重生一事对她而言太过震撼,但她想,无论如何能活着总是件好事。 睡了一场好觉,醒来后,身子虚弱的华茜静心细想,肯定是九皇子的龙血为她护魂,让她幸运的得到重生机会,她该珍惜此等莫大恩赐,代替不知惜福的兰秀仪好好活着。 从今日起她不再是宫女华茜,而是郭家大少奶奶兰秀仪。 在房里窝了三天,今日才能下床行走,可见原主兰秀仪生前求死意志多么坚强,尽其所能的折磨自己。听萍儿说她为了求去,不顾念自己身子不好,七日不吃不喝,终致吐血晕厥。 她没立场批评兰秀仪,毕竟她也是求死意志坚定,但她是为了护全主子不得不为,而兰秀仪竟然是……不喜欢自己的丈夫,不想待在郭家才出此下策,想逼她娘家的爹应允和离,孰料婚未离成,反还赔上一条命。 她从萍儿口中得知,才十六岁大的兰秀仪是兰家老爷的掌上明珠,许是自小被宠坏,虽已嫁人,脾气还像娃儿似的动不动就闹别扭回娘家。 兰老爷虽宠女儿,但可不容许她妄为,他认为女儿既已嫁人就该守妇道,做一个好妻子,可兰秀仪不喜欢冷冰冰的丈夫,嫌他不风趣不会逗她开心,才半年就闹说要和离,兰老爷自然容不得她胡闹,还不让她回娘家。 兰秀仪的生母已不在,继母不喜欢她,自然乐得遵从老爷命令,除非郭天蔚陪同,否则不许她踏入兰家一步。 兰老爷这道命令让兰秀仪更加反弹,她越闹越大,闹到最后绝食抗议,遗憾就此造成。 不过,兰秀仪的遗憾倒成了她重生的契机。 她不但重生还嫁作人妇,虽然她的相公寡言又不风趣,可相对的他沉稳且不花言巧语,别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但他只娶兰秀仪一个正妻,即便她吵吵闹闹,他也没不高兴而另娶妾室。 这三日来,每晚都是他亲守在床畔,虽感觉他是在尽丈夫的责任,但他愿意这么做已属难得可贵。 自己为了保护温婉的容妃娘娘,主动放弃出宫嫁人的机会,但没嫁人这件事终是她心中一点小遗憾,哪个女人不想有个好归宿,不想有丈夫疼爱,不想当个贤淑妻子相夫教子,她也想要有个幸福美满的家…… 再说,皇宫中那些争宠争不过容妃娘娘的贵人嫔妃,老爱将气出在她头上,总会时不时拿没嫁人这事,剌一剌她这个大龄宫女。 现下,她嫁人了,总算为自己出了一口气! 她噗哧一笑,一定是重生在兰秀仪身上,自己也变得幼稚了,现下她是「兰秀仪」,宫里那些老爱讥笑她的人压根不认得她,就算她嫁人了又如何,何况她隐瞒这事都来不及了,哪还能四处嚷嚷。 不过能重生又嫁人,对她而言这是上苍的恩赐,她定会好好珍惜。 将一直藏在枕头下的休书取出,休养三日,她已有力气表达自己的意见,今晚她得同自己的丈夫好好谈一谈。 郭天蔚一走进房里,见房内油灯还亮着,纳闷的问着斜靠在床头的人:「你,这么晚了还没睡?」 华茜懒懒的看他:「我在等你。」她的身子才刚康复,这会过了就寝时间却还不睡,真有点吃不消。 说起来这对夫妻也真奇怪,晚饭时间各自用餐,他整天窝在书房这会才进来,要不是她病着,他说不定也不来房里了。 萍儿见她执意等他,还说要去请他,她想他说不定真在忙便没让萍儿去打扰,可等呀等的,夜都深了他才进房。 「等我?」知道她特地等他,他的表情格外冷峻。 第五章 华茜诧异,这人怎么这样,娘子在等他,他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就算了,反而端着一张冷面孔…… 担心自己身子撑不住,不多想,她把藏在枕下的休书取出,先谈正事要紧。 「这个……」 见她拿出休书,他两道浓眉立即一蹙:「你决定了?」 「嗯,我已经做好决定。」 他看着她,表情淡然:「你爹不会答应的。」 「我爹一定会答应。」她斩钉截铁的说,坚定的语气引起他侧目。 睐向他,拿着休书的手伸得长长的。 「我不想下床,你过来拿吧。」站得那么远,是怕她吃了他不成! 郭天蔚狐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又在耍什么性子,但她确实还病着,她不便下床,他只好上前。 接过休书,他心中疑惑还未解,她又抢先抛给他问题:「这封休书是你写的,你当真要休了我?」 他沉着脸:「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明明就是她以死相逼,他才写这封休书的。 「我、我知道是我要求……」华茜心虚了下,原主做的傻事还真让她站不住脚。「不过,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他睨着她,直觉她身子才好又开始在任性耍蛮。 他转身将休书放在桌上,落坐,为自己倒杯茶水喝,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你……」见他不搭话,她心里急了。他的想法,原主可能知道,但她可不知。 「我就是要听你亲口说。」她突地耍起任性,既然原主任性,她就任性个够,一来装得更像,二来能藉此得知他的想法。 对上她苍白的脸,郭天蔚登时心一软,不想和她计较,她要他说,他就说出内心真正的想法给她听。 「你是我的妻子,我一直当你是我最亲的人,也许现下我没能力给你优渥的生活,但我一直在努力,可你……」他话顿了下,不想当她的面把丑话说全:「我已经照你的意思写了休书,但你爹若不答应,这封休书等同无效。」 她怔愣了下,他的意思是说这封休书是写给原主心安的,反正他知道岳父不会点头,这代表他没有要休她的意思,听起来他还是爱原主的,可是…… 原来休妻一事他是有恃无恐,想想他也挺贼的! 「既然我爹不答应,那你就把休书烧了吧。」管他贼不贼,反正他还要兰秀仪这个妻子,事情就好办了,至少她留下来才有意义。 他的表情明显一怔:「你要我把休书烧了?」 「休书是你写的,自然得由你收拾善后。」她是为了要和他把这事说清楚才不让萍儿烧休书,执意留给他亲自处理。 他眉头紧蹙,瞅着她好半晌,一脸困惑的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不都说了,我爹不答应这休书等同无效,还有,我在鬼门关前遇到我娘,她要我别再做傻事,否则她在九泉之下也难安心,为了不让我死去的娘伤心,我决定留下来好好当你的妻子。」她胡诌一通,反正他也无从查证她说的是真是假。 她一说,他的眉心蹙得更紧,这话听来似鬼扯,但……或许是真的,要不,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不再吵着离异,愿意留下。 「还有,你欠我一次。」 「我欠你……什么?」他眉间的皱褶一直无法舒展开。 「好端端的,你给我写什么休书,这事算你不对。总之你欠我一次,我还没想到要你怎么补偿我,等我想到再告诉你。」虽知这是原主要求的,可她不管,她一重生就收到休书这事多秽气,反正她要演得像原主的任性,要求他补偿她也是合情合理。 郭天蔚默不作声,只当她是无理取闹,反正他早习惯她如此。 「还有,我想问你……」话到嘴边,她突然顿住。 她满心焦急地想知道容妃娘娘的近况,也不知燕妃溺水的事是不是在她出面扛罪后,皇后便就此罢休。 她试着问过萍儿,可她一个小丫鬟哪知道皇宫的事,他就不同,他一个大男人,在龙京城有间铺子,多少会听闻些外头的事,问他或许可得知一二。 但她担心自己一问会令他起疑,她问萍儿时,萍儿就一脸诧异地反问她为什么会问皇宫的事,想来这原主是个平日只管自己快不快活,从不问天下事的人。 连萍儿都狐疑了,何况是郭天蔚,他更会大大起疑的。 罢了,她想,不管发生什么事,皇上一定会护着容妃娘娘的,何况她已顶罪,皇后再想以此事诬赖容妃娘娘,只会显得无理取闹。 「什么事?」 见他拿起休书转身要离去,她顺势改口问:「你拿着休书要去哪里?」 「你不是让我把它烧了?」 「呃,我想了想这样不妥,还是别烧,留下来当证据。」她伸手索回:「把它给我吧,有了它才能证明你亏欠我一次。」 郭天蔚一双黑眸冷沉的瞪着她,念在她大病初癒不和她计较,往回走了两步将休书递还给她。 收回休书,她拿乔的道:「记着,你欠我一回。」 见他表情阴怒,想发脾气又硬忍着,不知怎地,她非但不惶恐害怕,反倒觉得有趣好笑,许是因为在这儿不会有惹怒主子之虞,也没人会动不动就下令要把奴婢拖出去杖毙,加上她感觉他虽老冷着一张脸,却处处让着她,压根没真要同她生气的意思…… 这个人,真的是个好男人、好丈夫。 侧过身背对他,她的嘴角挂着笑意,有个疼爱她的丈夫,能包容她耍点小任性,这是长年在宫中战战兢兢生活的她前所未有的体验,这感觉真是令人感到愉快……不,痛快! 【第三章】 重生半个月,华茜已把郭家的一切探得差不多了,萍儿不知道的事,她就端出主子的架式,假装生气喝令她去查个清楚,现下,郭家的事她已了解七八成。 郭家说来也是复杂,已作古的郭老爷生了两子一女,分属不同娘亲,她的公公是大房所生,眼下公公和婆婆不在了,大房只剩郭天蔚,目前宅里的老夫人张氏是郭老爷的填房,只生一女,女儿已出嫁,另有一房妾室也殁,生的儿子就记到张氏名下。 所以,郭家大宅就住着两房,一是他们大房,二是叔叔那一房,叔叔记在张氏名下,算是二房的人。 她听萍儿说,公公本为县官,得了皇上青睐要升官,从外地调回龙京城就职的途中遇害,公婆皆殁,当时郭天蔚是被忠仆护着逃走才保住一命的,可是大难不死也没后福,年纪尚轻的他没了父母这座靠山,加上张氏也不是亲奶奶,住在郭家大宅的他,奶奶不疼,叔婶不爱,免不了受尽欺凌…… 唉,这郭天蔚想来也是可怜,她猜他的个性会这般阴鸷冷沉,许是和幼时受苛待欺负有关。 前几天她出房走动时,很明显感觉到他们这一房在郭家大宅极不受重视,奴仆见了她总是很明显在敷衍。 「大少奶奶好。」 「小姐,你看她,一个小丫鬟,跟你请安时头都未低,话还没说完就大剌剌的走人。」陪同主子在花园散步的萍儿,发出不平之鸣。 「就是,以前我……」华茜打住差点脱口的话。以前在宫中即使遇到再怎么讨厌的贵人,请安时她可一点都不马虎,哪像这些没规矩的! 「小姐,以前你连理都懒得理他们,也不想知道郭家的事,为什么最近一直想知道郭家的……事?」萍儿不明所以的问。 华茜想也没想就答:「既然我当我爹的面,发誓要留在郭家当个好妻子,当然得先知道郭家所有的事。」兰秀仪以前不管事,倒是让她更能正大光明去「查清」郭家的事。 日前,兰秀仪的父亲和大哥过府来探望,责备的语气中仍听得出对她的不舍,其实父兄是很疼爱她的,只是观念守旧,认为出嫁的女儿就该守在夫家,何况他们很满意郭天蔚这个女婿,怎可能答应两人和离!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当着他们的面起誓说自己绝对不会再做傻事,会安分的做好郭家大少奶奶该做的事,此话一出,三个大男人皆一副被吓到的表情,个性豪爽的兰老爷甚至感动得红了眼眶,大概是女儿失而复得又变得懂事了,他内心倍感欣慰吧。 反观她的丈夫郭天蔚,先是一怔,之后还是一贯冷沉的表情,大概认为她只是说表面话,不信她真会改过自新。 第六章 反正来日方长,她会不会改头换面安生的当个好妻子,日后便知晓。 不过现下,该「改头换面」的不是她,而是…… 「萍儿,过来。」华茜挺直腰杆坐在花园的石椅上,端出架子睐着丫鬟,指着自己的跟前道:「给我跪下,磕头。」她声音轻淡却不容置喙,完全堪比宫中嫔妃的威势。 「小姐,我、我做错什么事?」萍儿惶恐的问。 「你没做错什么事,我只是要教你规矩。」她这个大龄宫女最强的本事就是教导小宫女宫规,这一套当然也适用在郭家奴仆身上。 「规矩,萍、萍儿一向很守规矩的。」见主子那认真的模样,萍儿更加忧惧。她家主子任性归任性,可从未有过这么……严厉的表情,令人心生畏惧。 「既然守规矩,主子的命令你怎不从?」 华茜睐一眼,萍儿马上屈膝跪在她跟前给她磕头。 「小姐,萍儿给你磕头,你别生气了。」虽不知主子为何莫名发火,倘若能让主子消气,磕一百个响头她也愿意。 就在萍儿接连不断的磕头之际,路过见状的丫鬟全一脸惊惶,吓得快速闪避。华茜嘴角微扬,她这么做的用意有二,一是教导别人之前得先将自己的丫鬟教好,二是萍儿在园中给她磕头,来往的奴仆皆可看到,争相走告再绘声绘影一番,便能加倍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好了,别磕了。」这笨萍儿还真磕得咚咚作响呢。 「小姐,你气消了吗?」萍儿抬起头,额上沾土,一脸诚惶诚恐的问。 见状,华茜好气又好笑,可也心疼,这笨丫鬟……眼前的萍儿和当初甫入宫的她一个样,而现在角色转换,她从宫女摇身一变成了主子,她心疼这丫头,一如容妃娘娘心疼她们一群小宫女…… 既然如今她成了主子,也该好好学习容妃娘娘的气度。 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气还未消,萍儿继续磕头。 「够了,起来。」华茜忙不迭地扶起她。 「小姐,你不生气了?」 华茜啼笑皆非,不过有件事她得和萍儿说清楚:「以后,别再喊我小姐。」 听她这么说,原要起身的萍儿惶然无措,双腿一软又屈膝跪下,哭哭啼啼道:「小姐,萍儿到底做错什么事,你跟萍儿说,萍儿一定会改,你不要赶我走。」 华茜一怔,她什么时候说要赶她走了? 「我只是要你别再喊我……」她懂了,她话未说全,这丫头许是会错意了。她无奈苦笑:「起来吧,我是要你和其他丫鬟一样称呼我为大少奶奶,不是不当你主子了。」 萍儿愣了下,赶忙擦干眼泪站起身。「小姐,你为什么突然要我改称你为大少奶奶?以前老夫人要我改口,你还万般坚持要我称你为小姐呢。」 「以前是以前,既然我立誓要好好当郭家大少奶奶,若一直被称呼小姐,娇蛮个性便会改不过来。」 华茜想,兰秀仪一直没真将自己当成郭家大少奶奶,反而认定自己一辈子是兰家大小姐,心态未转变,娇蛮习性自然改不了。 萍儿似懂非懂的点头,觉得主子生病前后真的有很大的改变。 「对了,是不是快到午饭时间了?」华茜突然问。 「是,小姐……呃,大少奶奶,午饭时间快到了,我扶你回房去。」 「不,今天中午我要去陪祖奶奶用餐,你去厨房交代一下。」 萍儿一脸不敢置信,见鬼似的大喊:「小姐,你要去和老夫人一起吃午饭?」华茜睨她一眼,纠正她:「大少奶奶。」 「呃,是,大少奶奶。」萍儿凑近她耳边小声说:「大少奶奶,你不是最讨厌那个老女人,怎会……」 华茜咳了声,冷睨她:「没规矩!什么老女人,你我都会老,等你老了,你会喜欢别人在背后喊你老女人吗?」 萍儿愣愣的摇头。 「那就是了,以后不许这么没规矩,否则我就罚你自己掌嘴。」赏罚分明还是必要的。 说完,华茜便朝老夫人张氏的院子走去,留下怔忡不安的萍儿呆杵在原地。 萍儿甚是不解,为何她家主子生了场重病后整个人都变了,不但要她磕头还要她自己掌嘴…… 以前主子虽娇蛮任性,可从未这么严厉惩罚她,不过这样的她的确懂事多了……唉,这种转变也不知是好是坏。 「奶奶,这是孙媳妇亲自下厨为您煮的银耳莲子汤,您嚐嚐,若是不好喝,您给孙媳妇指点二一,我定会改进。」 接连三日,华茜都到张氏房里陪她吃午饭,许是先前兰秀仪对张氏太不敬,第一天张氏以为她不安好心,筷子连动都不愿动,还是她以茶代酒,端着水杯跪在张氏跟前向她请罪,说自己以前太不懂事,从今以后一定会视她为自己的亲奶奶那般,张氏被她真诚感动才答应让她同桌共食,经过两日的「观望期」,确定她是真心想来陪自己,张氏才对她敞开心房。 「哎呦,这莲子汤真是你煮的?」张氏喝了一口甜汤,眼睛登时大亮:「真是太好喝了,以前我都不知道你会煮这个。」 站在一旁候着的萍儿也有同感,她家主子病了一场后居然愿意下厨,还会煮莲子汤,可她想破头都没印象小姐有下厨的经验。 「奶奶,我哪会煮,偷偷告诉您是萍儿帮我的。」华茜撒娇的挨近张氏。她在宫中不只伺候容妃娘娘,还得伺候比她年纪大的姑姑和嬷嬷,是以要伺候长者,她可说是得心应手,其实伺候她们也没什么难的,只要把她们当成老小孩,哄哄之余也不忘要存有尊敬之心,大都能将之伺候得服服贴贴。 「不是,这是大少奶奶亲手煮的。」萍儿忍不住插话。原先主子是要求她帮忙,可一进厨房哪有她插手的分,主子手脚俐落的连郭家厨娘都竖起拇指大大赞赏。 「呦,这丫头挺护你这个主子的。」一头白发的张氏,忍不住直言抱怨道: 「以前她和你一样,对我也不是很尊敬。」 「奶奶,我和萍儿不都向您磕头请罪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们这些不懂事的计较。」三日前她请罪时,萍儿自然也跟进了。 「我哪有计较。」 「就是,奶奶您人这么好,才不会怪我们呢,对不对!」华茜端着汤碗陪笑道:「奶奶,您还没告诉我,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莲子汤煮得太好喝了,哪还需要改进。」张氏再喝一口,乐呵呵的笑着。「奶奶,那您就多喝点。」 华茜温顺的一口一口喂她喝,这下张氏笑得更阖不拢嘴。 华茜想,她煮的莲子汤虽是好喝,可真正让张氏高兴的应该是有人陪。这个大宅子的人虽不少,可各有各的事要忙,虽然叔叔是记在奶奶名下,但不是亲生的难免疏离了些,加上奶奶老端着严肃的脸又爱骂人,别说二房子孙,连奴仆也是能间多远就闪多远,久而久之,她就更觉孤单。 日前她突然说要来作伴,一开始奶奶自然是有防心,直到确定她是真心的,打开心房的奶奶每回见她来都笑呵呵的。 不知道同样也爱端着冷脸的郭天蔚,是不是也能用这个方法收服,可她想肯定行不通吧,他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人。 他三日前说为了铺子的事要出门一趟,至今都还未见到人影,不会是趁机逃了吧……被自己的妻子激烈地以死相逼,如此一番磨人折腾后,换作是她,恐怕也想逃。 不过她想,他不会逃跑,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 「对了,天蔚还没回来吗?」提到郭天蔚,张氏又换上严肃的面孔。 「嗯,说是去三日。」 「男人总爱藉口说是去做生意,其实说不定是在外头有了女人,你可得注意点,别让他像天豪娶了好几个姨娘,整日吵吵闹闹没个安静。」 郭天豪是郭天蔚同年纪的堂弟,二房的嫡长子,个性温柔风趣,娶了不少姨娘。 听萍儿说,兰秀仪生前和郭天豪很有话聊,觉得他温柔可亲,加上郭天蔚在郭家不受重视,连带害她也饱受欺负,是以她更加讨厌这个丈夫,恨不得自己当初嫁的是郭天豪,有个风趣会逗她开心的丈夫,在大宅内又能受尊敬,即使不当大少奶奶她也甘愿。 兰秀仪这想法让人吃惊也令人不敢恭维,更使她为郭天蔚抱不平,他对她其实挺好,光是只娶她当正妻,连一个姨娘都没纳这事就比郭天豪好太多。 第七章 「祖奶奶您说的是,等他回来后我得好好问问他。」即便相信郭天蔚不会乱来,但秉持着不要和老小孩争辩,还有得与之站在同一阵线、同一个鼻孔出气的原则,华菌煞有其事的附和。 只是说起这事,她的心口突然有点慌,算算时日今晚他就会回来,先前她还在静养,他不是歇在书房就是在房内桌上趴睡守着她,如今她身子已好全,没道理不和他同床共眠。 越想心越慌,她再怎么八面玲珑,事事伶俐,也不知该……该怎么伺候丈夫,尤其是床笫间的事,思及此,她的脸蛋蓦地酡红…… 「这银耳莲子汤真是有效,瞧你喝了一碗,小脸蛋马上红润润的。」不知情的张氏大大称赞着。 尴尬之余,华茜的脸更烫更红。「奶奶,您的脸也是红润红润的……」得到赞许的她本能地反称赞对方。 「没有啊,老夫人的脸还是很……」萍儿凑过来一看,刚说话立即被主子一瞪,她反应甚快的将话一转:「很红润,一直都是很红润呀!」 华茜满意的一笑,经她调教后,以前口无遮拦的萍儿现下也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房里,三个女人笑呵呵,张氏乐呵呵的笑,萍儿则一脸干笑,而想到丈夫今晚就会回来的华茜,笑得又慌又羞…… 华茜坐在房里,一会起身踱步到门口张望,一会又步至窗边探头,人在房内心却在外头,一整晚她就这么如坐针毡,内心惶然不定。 郭天蔚明明告诉她去三日,照他说的,晚饭时分就该进门,今晚她还特地让厨子煮了一桌菜为他接风,谁知等了一个时辰还是没见到他的踪影,菜都凉了,她担心得没胃口,便让人把整桌饭菜给撤了。 她担心他,此时盘踞在心头的已然不是白天想的和他共枕的心慌,而是真真切切的担心。 出赵府门,行程难免会延宕,但一想到他爹娘就是在回京途中遭土匪袭击,她就不免联想他是否也遭受同样的……呸呸呸,一定不会的! 按住慌乱不安的心口,她再度起身来到门边。 前一刻萍儿还陪着她,她见夜深了便赶萍儿回去睡觉,那丫头禁得起调教,任何事一点就通,能者多劳,现下她要萍儿做的事可不少,让她多睡,会,明儿个做起事来更麻利些。 可萍儿一离开,没人说话转移注意,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郭天蔚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心急火燎的。 夜已深,她自我安慰的想,也许回程时他见天色已晚,今日赶不回来,便找客栈歇下,等天亮再赶路也说不定。 望着房外浓如墨的夜空,让她更坚信这个想法,心念一转,她稍稍松了口气,前一刻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身子突然发软,整个人顿觉疲乏虚软无力…… 轻喟了声,她苦笑着,等丈夫归来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又慌又担心又……好多复杂情绪在心头纠结。 觉得头晕的她将房门关上后,忙不迭地回床上躺着,合上眼后还不忘在内心祈祷,希望他一路平安。 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隐约觉得有人盯着自己看,尽管仍旧疲惫,但以往当宫女时所培养的高度警戒让华茜倏地张眼。 一张眼,对上了一双关心的眼眸。 「天蔚,你、你回来了。」四目交接,两人各自一怔,确定他归来了,她心头瞬间涨满喜悦之情。 反观坐在床沿的他则显露一丝慌措,但那表情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冷淡。 「我吵到你了?」 「没有,我……」她想坐起身。 他一双大手却按住她的肩头,登时,她脸上浮现羞色。 「别起来,你继续睡。」见她露出羞涩表情,他不禁顿了下。 她年纪小,个性天真带点幼稚,许是打小家里人太过宠她,她娇蛮任性,想要的非得到不可,任何事只考虑自己高兴与否,从不管他人感受,也因此造就了她不知羞怯为何物。 自从嫁给他,她从未显露过羞涩模样,即便是洞房花烛夜也未有。 定睛细看,她已闭上眼,脸上布满困意,他心口一突,方才大概是他看走眼了。 她似乎又睡着了,看着她的小脸,他内心百感交集。 他俩的爹原是旧识,只是他爹在外地当官,离乡多年久未连系。两年前,因一桩古董买卖让他和她爹有缘结识,得知他是好友之子又见他为人正派,她的父亲便大力凑合他俩。 他原本无意娶亲,毕竟他自知自己在郭家地位尴尬,可她爹就是中意他,执意要他当女婿,或许是他心中一直存有想要真正亲人的念想,加上她爹的鼓励,这桩婚事就此促成。 婚后,他自认尽心尽力呵护她,但她对他却颇多怨言,成日嚷着要离异。 然而,这些事都已是过眼烟云,既然日前她已起誓决心留下,他还是会将她当世上唯一的亲人来好好对待。这件事做起来并不难,她病后似乎一夕间长大懂事了,不再吵嚷要离异,不再说些孩子气的话,还主动陪奶奶用餐…… 方才他一回到宅内,为他等门的蒲管家迫不及待地告诉他这事,令他诧异不已,原先想自己回来太晚,怕吵到她便要直接到书房休憩,可听蒲管家这么一说,他惊谘之余,没多想就朝这儿走来。 她一向和奶奶没交集,平日连去向奶奶请安也不愿,他自己其实也和奶奶不亲,遂未强迫她去请安,不过她的态度比他更冷,她从未喊过「奶奶」,表面上只称奶奶为老夫人,私底下则喊…… 总之,听蒲管家转述这三日来她和奶奶相处和睦,又亲亲密密的喊着「奶奶」,真是让他不敢置信。 今晚他来,除了惊喜外,其实还有想看看她身子是否好全了。为了她以死相逼之事,原先他和人约好看货的事因而延宕太久,对方等得有些不耐,三日前他见她身子好多了才放心出门,就不知三日来,她身子是否还有不舒服? 见她似乎又睡着,这些事还是待明日再问吧,不想吵她,他起身正想往书房去,孰料她却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天蔚,你要去哪里?」感觉他似要起身离开,一直闭着眼的华茜突然张开眼,反射性的抓住他。 他怔了下:「你没睡?」 「我……」她缓缓坐起身,张着圆滚滚的大眼嗫嚅道:「我有睡着,可又醒了。」 床笫间的事她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先听从他的话「继续睡」。 原先想着先装睡,以她的聪明肯定能想到法子应对,可不知为何他一坐在床边,她脑袋就一片空白,别说法子,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懊恼不已,自己这是在紧张什么呢! 「我去书房睡,免得吵得你睡不着。」 他想抽开手,她反而抓得更紧,情急下说道:「自己的房间不睡,睡什么书房,哪有夫妻分房睡的道理。」 他瞅着她,表情没太大变化。 「我、我的意思是说,你赶路一定很累吧,书房的床不好睡,你还是睡这儿吧。」 他漠然的眼神闪过一丝讶异,她一向是高兴时就要他留在房里睡,若不高兴就赶他到书房,婚后前半年是如此,之后半年,他在书房的时间远比在寝室多…… 他讶异的是,以前她要他走或留都从未多说理由,如今不仅解释,甚至语带关心之意。 也许,这回她真的是诚心改过…… 「我帮你更衣。」按下心头的羞怯,她告诉自己他和她是夫妻,房内的事就……船到桥头自然直,太过扭捏会让他起疑。 「不用,我自己来。」她有心想服侍他,足以见得她真的想当个贤淑的妻子,可她转变太大,他一时不习惯。 「好吧,那你自己更衣,我先睡了。」躺回床上,她将身子往内挪,腾出一个大空位给他,然后侧身背对着他。 见状,他轻手轻脚的爬上床静静躺着,确定她依旧背对着他没有转身的意思,眼神黯然地盯着她的背看了半晌。 她若是背对着他睡,就是连碰都不愿让他碰的意思,以往他会识趣的安分阖眼入睡,可今晚……明明连夜赶路一身疲惫,但他睡不着,蛰伏许久的情慾此刻莫名在体内翻腾。 对她,他不知有多久没这种感觉了,想抱她,吻她,佣有他…… 黑眸氤氲着情慾直盯着纤细的背,内心的渴望驱使他伸手碰触她,可手腾在半空中片刻,又收回。 第八章 他不能这么鲁莽,她的改变他明显感觉得到,她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要当他的好妻子,他更该比以前加倍体谅她。 也许时间真的太晚,也许她身子才刚好并不想和他行房事……他若莽撞强逼,说不定会招她反感。 他该珍惜她愿意主动修补夫妻之情的心意,至于枕席之欢,不急,来日方长。再看一眼,确定她依旧维持原姿势,内心失望之余,他缓缓阖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安分分入睡。 背对着他的华茜等了好半晌,明明感觉背后有双眼一直盯着她,可他怎么都没动作?她虽没嫁过人,没和男人同床共枕过,可她也知道男女同床不是只有盖棉被各自睡觉这么简单。 她都已经「主动」邀他同衾共枕,这是她最大的努力了,没道理还要她主动扑过去吧。 虽然她一再说服自己和他是夫妻,任何事都要自然不扭捏才不会令他起疑,但骨子里她到底是还云英未嫁,对于床笫间的事免不了会害羞。 这会,她不就害羞的连转身躺平都不敢! 闭上眼,她静静的等。他不主动,她就一直背对着他,她有她的矜持。 今晚可是她华茜头一回和男人同床共枕,这算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呢! 【第四章】 虽然昨晚的「洞房花烛夜」什么也没发生,但华茜没因此气恼,她猜想郭天蔚连夜赶路,一定又困又累才没……呃,为哈她一整个上午都在想这事?! 一早醒来,身旁空荡荡的,她一度以为昨晚的事是她自己在作梦,或许他压根没回来,好在萍儿告诉她他一早就出门,大概是多日未去铺子,又谈妥一笔生意,便急着去铺子工作。 确定他是真的有回来,她宽心多了,至于昨晚她的洞房花烛夜……哎呀,她干啥又想到这上头去! 脸颊羞烫,她忙甩掉这不宜在白日多想的……床第之事。 其实真正令她扼腕的是,她想跟他到古董铺子去。听萍儿说那间古董铺子是他亲娘的嫁妆,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挣钱的地方。 他娘婚后不久就随他爹到任职的县城定居,古董铺子一直由专人打理,直到十年前他十四岁时开始到店里学习管理铺子和买卖古董,两年后他驾轻就熟了,才接手掌管古董铺子。 他爹因是县官,所以不插手郭家茶庄的事,茶庄就理所当然成了二房的事业,又因他有娘亲留下的古董铺子,是以两房各自谋生。原本这两种行业八竿子打不着,但叔婶见不得他好,处处打压,甚至暗地抢客人…… 叔婶和另一家古董铺子的老板熟识,总是帮忙介绍客人抽牙钱,这原本也不能说他们不是,毕竟世上见钱眼开的大有人在,即便是亲人,利字当头也啥都不管了。 可过分的是,他们常向客人乱放话说他的古董铺子卖的都是假古董,连自家人都这么说了,客人自是会采信,他的古董铺子自然会受影响,好在真金不怕火炼,真正的古董行家还是能辨识货品真假,他的古董铺子才能顺利经营至今。 她现在是郭家大少奶奶,也不比在皇宫内当宫女自由,她若贸然前去古董铺子,说不定他会不高兴,还会惹人非议。 她想去古董铺子不是想干涉什么,纯粹只是想那边多的是收购古董的客人,有财力收购古董的人定非普通百姓,或许其中有些是大官或者知晓皇宫消息的人……她轻喟了声,虽然猜想容妃娘娘逃过这一劫应暂时无虞,可没亲耳听见小主平安无事就是不放心。 郭家到底是平民百姓,别说进皇宫去亲探,就算想得知皇宫内的消息也不易,何况她也不敢大剌剌地直问…… 「大少奶奶,你在忙吗?」一阵敲门声后,蒲管家被允许进入,见到她劈头就问。 「我没在忙。」她一直坐在房内发呆。 「萍儿不在?」 「噢,我让萍儿去煮甜汤,等会饭后要端给奶奶喝的。」她若一直往厨房跑也会令人起疑,于是便教了萍儿煮甜汤的方法,自己窝在房内当闲人。 蒲管家明显地宽心一笑:「老夫人让我来请你,这都中午了,大少奶奶你还没过去……」 华茜一吓:「啥?都中午了。」她恍神到未注意时辰。「那我赶紧过去。」 「大少奶奶,请。」蒲管家这下更心喜。他原以为大少奶奶陪老夫人吃午饭只是做做表面工夫,过几日便会找藉口推托不去,现下看来大少奶奶是真心要和老夫人培养感情。 他打从老爷当家时就进了郭家,大爷死后,大少爷回到郭家,那受到的待遇真是,唉……他一个管家能帮大少爷的有限,大少爷初回郭家大宅那几年,他总劝大少爷要和老夫人多亲近,毕竟老夫人是当家主母,能得她的缘,大少爷在郭家的日子便会好过些,可大少爷脾性傲然倔强,他虽尊敬老夫人,却完全不想与之亲近。 本以为大少奶奶进门后,大房和老夫人的关系能好些,谁知反而更惨,幸好日前大少奶奶生了一场重病后,整个局面顿转,如今大少奶奶时常主动陪老夫人吃饭,这举止深得老夫人欢心。 虽说老夫人已不若以往那般握有实权,但大房和老夫人的关系能好转,一家人和睦相处,总是好事。 疾步往张氏院里行去的途中,华茜突然顿下脚步,回头问:「对了,蒲管家,我想问你一件事,天蔚的古董铺子有和什么大官……有做买卖吗?」若以「关心」的角度询问,应该没什么不妥。 这话她其实也可以问天蔚,可是他忙,她见到他的时间大半都已是深夜,她不想打扰他睡觉,再者他话少,应该也套不出太多事。 「大少奶奶,你……」蒲管家一脸错愕。 「我无恶意,只是想问问关心一下,如果不方便就别说。」 「不,大少奶奶,怎会不方便,我只是……」蒲管家轻笑:「以前你从不管这些事,如今愿关心大少爷的事,那是最好不过。」 「那当然,我是天蔚的妻子,能为他做的,我一定帮他。」 这话一出,又惹得老人家险些痛哭流涕。 上一回是兰秀仪的爹,这回是蒲管家。 蒲管家猛点头:「大少奶奶你若愿意帮大少爷,那是最好不过。」 华茜露出个大大笑容,内心轻喟,兰秀仪以前到底是多么不懂事啊,她不过是表现出一点关心之情,竟能让人感动得涕泪倶下。 懂事又守规矩,这可是为人妻子最基本的事呢! 蒲管家擦擦泪,感动之余不忘回答正事:「大少奶奶你问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半年前有一天我去铺子找大少爷时,正好遇上一位宫里的太监拿古董来……」 他小声说着。 华茜眼睛登地大亮:「真的?」没大官有太监更好,太监比大官还清楚后宫里的事。 「我是听古董铺子的掌柜说,才知道他是太监。」 「他叫什么名字,常来吗?」察觉自己问得太急,华茜缓下语调:「我是想,太监来卖古董,这事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吗?」 「这我也不清楚。」蒲管家委婉一笑:「那时我没多问,要不改天我去铺子再私下问掌柜的。」 华茜干笑:「倒也不用。」虽然很想让蒲管家这么做,可想想还是算了,她太积极会招人怀疑的。 不过,这更让她坚定想去古董铺子看看的念头了,直捣虎穴也许会让她遇上那名卖古董的太监,反正夫妇同心,为了展现当个贤内助的决心,她这个贤妻去帮忙也是应该的嘛! 「奶奶,对不住,孙媳妇来晚了,您一定等很久了,怎不先吃呢?」见一桌菜已摆好,张氏静静端坐着等她,华茜心头霎时盈满愧疚。 不论别的,光是要长辈等她,她就觉得是罪过了,何况老人家饿着肚子就等着她吃饭。 「我还不饿。」张氏微笑的拉过她的手:「坐。」 华茜杵在她身边,以撒娇的口吻说道:「奶奶,您罚我吧,要不,我不敢入座。」 张氏沉下脸,目光扫过一桌子的菜:「好吧,那奶奶就罚你今天把整桌菜都吃完。」 闻言,华茜面有难色:「奶奶,您这真是狠绝的惩罚,吃完这桌菜,我肯定撑死了。」 说着,两人相视而笑。 张氏拍着她的手,笑道:「快坐,你不坐是想害奶奶饿肚子呀。」 第九章 「奶奶,秀仪哪舍得让您饿呀。」徐徐入座,一坐定,华茜马上帮张氏夹菜,笑盈盈的说:「奶奶,您快吃,千万别饿着了。」 陪张氏共进午餐,一开始的确是华茜想帮丈夫拉拢张氏,但长年在宫中服侍的习惯使然,加上她觉得卸下心防的张氏挺好相处的,两人说说笑笑,这原先另有所图的午饭之约也变成愉快的午餐时光。 「我吃,你也吃。」张氏笑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盯着她说:「你这小娃儿怎么好像突然间长大似的,变得这么懂事,动作举止这么优雅,光是方才入座的动作便完全是个大家闺秀,让人看了多舒服。」张氏才称赞完,马上又重提往事,「不像以前没规没矩大剌剌的,老摆一张臭脸,一不高兴还摔东西的……」 华茜干笑着,这话从她第一天陪张氏吃饭就不知说过几回了,每每想到总会再重提一次。 和张氏吃饭其实颇有收获,她会说些郭家以往的事,诸如郭老爷丧妻又娶她,还有叔叔生母的事,只是老人家总捡自己的好事说,提到别人便免不了一番挞伐。 这一年来最令张氏厌恶的就是「兰秀仪」,是以她最爱骂的就是「她」,华茜常成炮灰,被骂也只能干笑。 「奶奶,您在说谁没规矩,不会是说我吧!」 正当华茜担心张氏会越骂越起劲时,突地,一道从外边传来的声音解救了她。 循着声音望去,一个外表风度翩翩的男子带着笑容走入。 他一看到华茜和张氏并肩而坐,先是一怔,随即咧了个大大的笑容:「我听说大嫂这几日中午都来陪奶奶吃饭,还以为是仆人在说笑,没想到……」 他的目光在华茜身上打转,温柔带笑的眼神添了点暧昧。 华茜心想,这男子年纪和天蔚差不多,又喊她「大嫂」,那他肯定是叔叔的独子郭天豪。 「小叔,你还没吃午饭吧,坐下一起吃。」她微笑道。 「那当然,这么一桌子丰盛的菜,还能跟……奶奶和大嫂一起用餐,光看我就胃口大开。」郭天豪说话时,一双桃花眼老盯着华茜看。 华茜不畏惧的迎视,她最讨厌像他这种登徒子,在长辈面前都敢如此不避讳地和她这大嫂眉来眼去,想必他在外头对任何女人都是这么无礼放肆。 她想起萍儿提过,原主就喜爱这类的男人,温柔风趣又会逗人开心,她嫁到郭家后,和郭天豪说的话,远比和自己丈夫说的话多太多。 这点她相信,郭天豪话多,会主动找话聊,天蔚冷沉寡言,肯定大半天也搭不上一句话。 「再不吃,我恐怕会口水流满地。」郭天豪说着,人已坐在她俩对面。 丫鬟忙不迭地送上碗筷,他连丫鬟都不放过,挑眉轻笑:「阿桃就是乖巧,难怪讨奶奶喜欢。」说着,抓着阿桃的手轻抚。 阿桃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反倒还喜孜孜的低头娇笑。 华茜睨了他一眼,温柔风趣的男人果然比较吃得开,明明被轻薄,丫鬟非但不以为意,还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呢,啧啧! 可惜她华茜偏不吃这套,还对他极为反感厌恶。 「没规没矩,谁让你在这儿吃饭的!」张氏喝道。 阿桃吓得退下,郭天豪一点也不以为忤,反而还微笑举箸夹菜。 「奶奶,您偏心,您就只让大嫂陪您。」说着,他殷勤的为张氏夹菜,语气似在抱怨,脸上却布满笑容,帮张氏夹完菜,不忘又帮她夹块肉:「大嫂,看来我得向你好好请教如何讨奶奶欢心。」 「你不用讨我欢心,你管好你那些姨娘,别让她们一天到晚吵吵闹闹便行。」张氏嘴里虽骂着,可也没真要赶郭天豪走。 华茜明白,郭天豪虽不是张氏的亲孙,但他打小就是她看大的,再怎么说,对郭天豪总是比对郭天蔚亲近一些,她自然更疼这个孙子。 光是瞧郭天豪在张氏面前能如此嘻皮笑脸,肆无忌惮,就知道他是被张氏宠坏了。 「奶奶您说,我哪个姨娘惹您不高兴,我马上把她赶出郭家大门。」 「别!你赶一个再娶两个,我更头痛。」 「奶奶,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不正经的事。」郭天豪虽和张氏说话,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却牢牢的定在华茜身上。 华茜佯装视若无睹,自顾自的吃饭,可那双贼眼老盯着她,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奶奶,我吃饱了,让小叔陪您说说话,我头有点晕想先回房休息。」华茜放下碗筷,起身道。 「噢,好吧,你不舒服就先回房吧,记得多休息。」张氏虽宠孙,但她可不希望宅内任何一个人坏了规矩,辱没郭家门风。 她老归老,孙子那双贼眼里透露着什么她还是瞧得出,为了避嫌,这对叔嫂还是别常碰面较好。 「多谢奶奶关心。」华茜恭敬的向张氏行礼,目光对上郭天豪,只淡然一笑,略点个头,未多说什么随即离开。 一离开张氏的院子,华茜大大松了口气。 她在宫里专门服侍容妃娘娘,见到的男人除了皇上皇子,最多的就是太监,不太有机会遇到登徒子,纵使自认有办法应付,可被那双贼眼直盯着,她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连饭也吃不下,索性赶紧出来透透气。 「大少奶奶,方才二少爷打从一进门,那双眼睛就没离开过你。」萍儿凑近,悄声问:「不过你今儿个怎地不太和他说话?」 「我该和他说什么?」华茜」副不以为然样。 「以前你遇到他都挺有话聊的。」萍儿突地吃味似的说:「而且你还会和阿桃一样,见到他就喜孜孜的。」 华茜睨了她一眼:「话说得这么酸,敢情你是在吃味?是不是希望二少爷也能像称赞阿桃那般,称赞你一番?」 「我才不要!」萍儿紧张的四下瞧瞧,确定无人经过才小声道:「阿桃是希望二少爷能看上她,娶她当姨娘。」 华茜一怔:「这话你别乱说。」 「我才没有,这事府里丫鬟都知道,而且有这想法的还不只阿桃呢。」 「难不成你也……」华茜睨着她。 「我没有呀。」萍儿情急的叫:「我只想安分过日子,你让我嫁给卖鸡、卖鸭、卖猪肉、卖包子……只要是老实人都好,就是别把我嫁给大户人家的爷当妾室,我做不来也不想做。」 华茜愣了下,跟到一个不安分的主子,没想到这丫头却挺认分的,真是难得。 「你不会改变主意?」华茜一脸正色的问。 「不会。」萍儿猛摇头。「以前在兰家有两个姨娘就够头痛的,现在在郭家有好多姨娘,每天斗来斗去真的挺烦人的。」 萍儿话才说完,眼睛突地瞠大,见鬼似的忙搐住嘴。 华茜回头,只见郭天豪快步走来,前一刻好不容易赶走的苍蝇又飞来了,这才真的是挺烦人的。 华茜忙转回头佯装没看见他,迈步想离开,却被郭天豪一个箭步拦下。 「大嫂,你今儿个怎不理睬我……」郭天豪挡住她的去路,劈头就说:「是不是怪我在你生病期间没去探望你,所以生我的气?」他陪笑道:「你也知道我和大哥的感情不太好,再说我们是叔嫂,我若大剌剌地去探望你,别人不知会说什么闲话……我虽没去探望你,可这心头是担心得不得了。」 「小叔,谢谢你的关心,我人现在好端端的,不劳你担心了。」华茜淡然一笑。这男人果然挺会说温柔话的,这一番话不知能掳获多少怨妇的心。 「真的全好了吗?瞧你的气色还有点苍白,看了真令人不舍,回头我让厨房给你炖些补品喝,不出三日保证你气色红润,更加迷人。」 「小叔,这事不用你费心,萍儿会做。」华茜表面带笑,心中暗骂。这男人有空关心别人的妻子,自己家里那些姨娘却丢着不管,难怪吵翻天。 「要吃要补,这事好处理,可这心情……」郭天豪话说到一半,不忘睐她一眼:「有时心情苦闷无处诉说可是会生病的,我大哥这人闷得很,也不懂陪你说笑逗你开心,你这朵娇美的花儿少了笑容,真是令人觉得可惜又心怜。」 这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引诱别人妻子的暧昧,是怎样呀他! 「我就不同,你不也说过我比大哥温柔风趣,你最喜欢和我说话。」郭天豪盯着她看,越看越喜爱。 第十章 他这大嫂年纪小又天真可爱,姿色不错,以前他得空常陪她在庭院坐坐,聊聊天之余,两人眉来眼去,偶尔小碰触一下添点暧昧还挺有情趣的,在园子里说话,光天化日下,倒也不至于引人非议。 他其实没真有非分之想,就只是……遇到漂亮女人习惯调戏调戏,再者她认为他比她丈夫好上百倍,光是这点就让他心情无比爽快。 可今儿个他明显感觉到她在闪躲他,不像以前见着他时,那双圆眸总亮亮的,嘴角弯扬带着甜蜜的笑容。 虽然没笑容,脸色略显苍白也不太搭理他,可不知为何他反而心头痒痒的,以前她心情好坏总像孩子似的大剌剌表现出来,今日她不理他,若不是生他的气,就是在对他……欲擒故纵。 看来小丫头长大了,懂得吊男人胃口,他喜欢她这调调。 「小叔,你的温柔风趣应该去向别人展现,或听奶奶的话好好安抚你那些姨娘,别让她们受冷落了。」 哼,男人在外风趣,回家一句话都懒得说,要这种只会对别人妻子温柔风趣的丈夫做啥! 华茜说完便急急走离,不想和他多纠缠。 她越是如此,他就越认定她是欲擒故纵,是……吃醋了呢! 见他又追来,她走得更急,哪知竟一不小心扭了脚…… 她身子一拐,痛叫了一声。 萍儿忙不迭地扶住她:「大少奶奶,你没事吧?!」 「我、我脚扭到了。」她蹙着眉心,暗自咬牙,什么时候不扭脚,偏就这时扭脚,这下她想跑也跑不掉了! 她是大可对郭天豪恶言相向,让他不要死死纠缠,可这违背她想替天蔚和郭家人重新建立良好关系的初衷。 天蔚毕竟是郭家嫡长孙,他得要有长孙风范,一直和自家人关系这么僵也不是办法。 她很有心想让郭家一家人和睦相处,可郭天豪的行为举止真真是令人厌恶。「大嫂,怎会如此不小心,扭伤了脚那怎得了,很痛吧,我来帮你看看。」郭天豪一弯身,华茜忙不迭地拉着裙摆压紧脚踝。 「不用了,小叔,我、我没事。」华茜看向萍儿:「萍儿,你扶我回房去。」 「是,大少奶奶。」 「大嫂,你千万别逞强硬是要走,那脚会伤更重,还是我……抱你回房吧。」郭天豪眼神勾转,正愁找不到正当理由和她更「亲近」一些,眼前就有机会,他哪肯放过。 「二少爷,不可以……」 「小叔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正当主仆俩吓得无措之际,一道低沉冷肃的喝斥声倏地响起。 「拿开你的手!」 华茜抬眼一看,就见不知何时来到眼前的郭天蔚那强劲的手臂一挥,用力挥掉郭天豪踰矩的双手。 郭天蔚冷厉的瞪着郭天豪,以宣告般的口吻说道:「我的妻子,我自己来抱!」 郭天豪嘴角衔着轻蔑的笑意:「大哥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嫂子脚受伤,你可得好好照顾她。」说完,他转身便走。 见他调戏别人的妻子,被人家的丈夫当场逮着,非但一点慌张和羞耻都没,还一副不把郭天蔚放在眼里的模样,可见他们二房的人一直以来欺负郭天蔚欺负得有多彻底。 瞪着这一幕,华茜满肚子火,可现下她脚伤着也拿他没办法。总之这笔帐她记下了,日后看她怎么整那登徒子,为她自己和天蔚出一口气,讨回公道。 她忿忿的想着,突然感觉身子腾空,吓得惊叫连连,挥舞着双手本能的抓住救命的「浮木」…… 感觉身子像是被人抱着稳稳前进,似无性命之虞,她冷静下来定睛一看,赫然发现她双手抓住的「浮木」,正是她丈夫的颈子,而她正稳妥地被丈夫抱在怀中…… 「天蔚,我、我可以自己走。」她一脸羞涩样。 大白天的,他在庭院中大剌剌的抱着她走,来往的奴仆见状皆是一副吓到的模样,只有尾随在他们身后低头窃笑的萍儿例外。 「你脚受伤不便行走,我抱你回房。」他的声音虽是一贯的冷沉,话也不多,但语气中听得出有不舍。 抬头对上他的眼,他正温柔的看着她,她轻轻一笑,羞得将头埋在他胸口,这样爱妻的男人,只对妻子做出贴心举止,这才是真正的温柔体贴。 【第五章】 进到大房的专用澡间,待萍儿为她宽衣后,华茜突然想到以前容妃娘娘沐浴时偶尔会让她们摘采些香花放入澡池,娘娘泡上半个时辰,身上便会沾有花朵的香气,这也是皇上特别宠爱容妃娘娘的缘故之一。 「萍儿,今日庭院中的茉莉花开了不少,我喜欢茉莉花的香味,你去摘一些来,我想把它们放进澡盆里。」想到自己此举是为了讨郭天蔚欢心,华茜的脸颊瞬间浮现两朵红云。 「茉莉花?」萍儿一怔:「大少奶奶,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茉莉花吗?」 「我现在喜欢不可以吗?」华茜装任性的说道。 「噢,是。」主子的喜恶,丫鬟哪有置喙的余地,不过萍儿另有担忧:「可是我不在这儿,万二一少爷……」纵使府里丫鬟不少,可她家主子只习惯她服侍,她暂时离开,万一有人趁虚闯入那可怎么是好。 「他敢!早上天蔚才警告过他,我想他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再怎么风流,不至于胆敢来此。」她动动脚,就因那登徒子害她的脚痛了一个时辰,还好现在已无大碍。 「那……」 「去吧,快点。」 「噢,好,那我快去快回。」 萍儿离开后,华茜先行进入澡盆内泡澡,这澡盆不小,即便两人一同进入也不嫌挤,不知天蔚以前和兰秀仪是否曾经…… 思及此,她内心五味杂陈,又觉羞,还有点吃醋……她这是怎么了,自己现在不就是兰秀仪,天蔚就算有和「兰秀仪」一起泡澡过,也是如同和她……想着,她又羞红了脸。 自己怎么老想着那些害羞事?肯定是午时天蔚回来,帮她打发郭天豪,还抱她回房,那既英勇又温柔的表现让她心荡神驰,时时刻刻都想着他。 拿着水瓢舀水淋肩,她真庆幸今日被郭天豪纠缠时,天蔚及时赶到救她,要不,肯定被郭天豪得逞。 哼,他那双贼眼明显透露着想,亲芳泽的邪念,也不知道原主脑袋里装了什么,竟觉得郭天豪比自己丈夫好,常常和郭天豪眉来眼去,纵容得那人不知分寸。 她听萍儿说,以前郭天豪从未如此胆大妄为,顶多就是偷摸,下她的手,可怕人撞见很快就放开,今天他说要抱她回房,连萍儿都给吓着了。 她想,这种人就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摸到她的手就想搭她的肩,搭了肩又想搂腰,搂了腰又……光想到他那一脸淫邪的表情,她就觉浑身不舒服。 还是想想自己丈夫心头舒服些。他沉稳正派,高大英挺,一看就是好男人、好丈夫。 今日他是回来拿一些东西,恰巧撞见那场景便替她解围,纵使古董铺子忙着,他还是等大夫来替她看过脚,确定无碍后,又请蒲管家「加强」看管,他才放心回店里去。 都怪郭天豪害她扭了脚,要不中午天蔚回来时,她就可以藉机和他到古董铺子去了,现在只好等晚一点天蔚回来,她再问问看明天他愿不愿让她跟去店里。 再度舀水淋身,听到澡间的门被推开,一阵茉莉花香味同时飘进,背对门坐在澡盆里的华茜不自觉闭上眼深吸一大口气:「好香。」 感觉萍儿前进的脚步顿了下,她迫不及待地催促:「萍儿,你在磨赠什么,快把花儿放进澡盆里来。」 语落,脚步声再度响起,隐约觉得后头的脚步声挺沉的,她心内诧异想回头看,可一张眼便见到茉莉花已飘散在澡盆内,她双眼登时一亮,一时忘了方才内心狐疑之事。 她笑开,双手掬起花瓣,温水自指缝间流泄,留下数朵沾水的茉莉花躺在掌心中,凑近花朵深深一闻,花香沁鼻,令人开怀不已。 站在后方的人虽未见到华茜的表情,但光是从背后见她捧花闻香的陶醉举动,就深深为之着迷,一只手情不自禁地伸出摸上她的肩。 肩头突地被人一碰,那粗厚的大手令她心头为之一震。这绝不是萍儿的手,这手又大又厚,肯定是男人的……该不会郭天豪真色胆包天,连澡间也敢来吧?! 第十一章 想着,她心头又害怕又气愤,倘若她此刻喊救命,她和他同在澡间的事定会引人非议,既然不能求救,只好自救。 将水瓢装满水,她倏馨身把水泼向来人,一瓢肯定赶不走,她奋力地接二连三泼他好几瓢水…… 「秀仪……」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激忿的泼水动作倏然停下,华茜定睛一看,赫然发现操盆旁的男人不是色胆包天的郭天豪,而是郭天蔚。 「天蔚!」 「你若不喜欢我进来……」郭天蔚低头看着自己被淋得湿漉漉的衣服,眼神黯下:「我出去。」 午时过后他回古董铺子,铺子里有很多工作等着他,他却满脑子都在想她,除了担心郭天豪会再骚扰她,另一方面他就是没来由的想她。 以前他从未如此,她是他的妻子,他视她为家人,白天他专心工作,晚上回家,每日皆如此,偶尔他会为了买卖古董远行,可他从未像这阵子这般……思念她。 下午在铺子里,脑中塞满她的身影,他什么事都做不了,索性提前回家,一来实在也不放心,二来,他想见她,迫切的想。 回到府里,他在房里找不到她,在庭院摘茉莉花的萍儿告诉他她在澡间,并等着萍儿摘香花给她泡澡,那一刻,他整个心头突然火热热的,接过萍儿手中的提篮,只说了句「我拿去就可以,你不用跟来」,随即大步的朝澡间走来。 一进来,见裸肩的她坐在澡盆里,他心头悸动不已,之后她捧花闻香的举动更是令他着迷,她陶醉在花香中,他则为她陶醉。 以前他视她为亲人,对她,他自认有尽到该尽的义务,但方才那一刻他突然懂了,他对她一直少了一分丈夫对妻子的热情、激情…… 但在这一瞬间,他忽然为她产生了那种情感。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摸她,但她显然还对他怀有埋怨憎恨,狠狠地拒绝了他。他不怪她,真的,她的改变他看得到,许是先前对他埋怨太深,内心的厌恶短时间内无法悉数消除才会做出此举……也许他该给她更多的时间。 他转身欲离开,她突然回神似的大喊:「不,天蔚……」 她急急忙忙从澡盆出来,见他被自己泼得一身湿漉漉的,不由满脸愧色。 「我、我不是不喜欢你进来,我以为是、是『别人」,所以我才会发狂的泼水……」 她露出惶恐表情,还有想弥补过错的态度。 「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换一件干的衣服穿。」见他杵着不动,想着他或许真的生气了,她忙不迭地主动帮他解开衣服:「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边帮他解开衣服边道歉,忽地觉得他脸色怪异,僵凝着神情似在克制什么似的…… 循着他复杂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看,她赫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全身光溜溜、湿淋淋的…… 双颊倏地爆红,她两手抱胸,慌张失措:「我……我……」 她羞得想马上跳进澡盆沉入水里躲着,可她一时慌了手脚,脑袋明明这么想,身体却完全无法动弹。 「秀仪……」燃着慾火的黑眸瞅着她雪白婀娜的胴体,他低哑的声音透露出内心极度的慾望:「如果你要我走,我,马上离开。」 「不,」她坚定的喊,对上他炽热的眼神,心慌的她羞怯低头:「我是说,我们……我们不是夫妻吗,一起……一起……」 羞得连话都不会说,她双手梧着脸背过身去。 她的话和娇羞的举动大大鼓舞了他,脱掉湿透的衣服,他走上前轻触她,确定她没有一丝不悦,他轻轻将她抱进澡盆内,待她坐定,他也一同进入。 澡盆里飘浮着许多茉莉花,在水面上形成一层香花屏障,坐在澡盆中的华茜只露出肩头,内心的羞怯登时减缓不少。 反观他人高马大,半个胸膛都露出水面,健壮的胸肌近在咫尺。 「我帮你擦背。」纵使体内慾火狂燃,但他更珍惜夫妻共浴帮彼此擦背的甜蜜情景。 以前她初嫁进府曾如此要求过,只是那时他不知为何拒绝,觉得这么做有失体统,可现在他非但不排斥还非常乐意,并且享受着。 「天蔚,应该我帮你擦才是。」 她急着抢他刚拿起的水瓢,不知怎地用力过度,又泼了他一头水,只见水从他头顶上流下,原本一脸歉意的她,见他头上顶了一朵茉莉花,先一怔,忽地噗哧一笑。 她的笑煞是好看,不明所以的他被感染得扬唇问:「笑什么?」 见他没生气,她的唇角弯得更甜,指着他的头顶笑而不答。 狐疑的伸手朝头顶一摸,摸到一朵茉莉花,取下后,见她笑得肩头耸动,他忽地玩心一起,将茉莉花放到她耳边。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她一怔,随即娇羞的问他:「我这样,美吗?」 要他当她的面回答这个问题,说出内心的赞美,向来用冷漠掩饰内心情绪的他,张嘴老半天,声音却挤不出来。 见他表情颇不自在,她猜想以他冷沉的个性,一定鲜少向自己的妻子说出内心感受,这怎么行,夫妻间就该坦诚以对,有些话得明讲,搁在心里太久会变疙瘩。 再说,她也很想体会一下被丈夫赞美是什么感受。 「不美吗?」他迟迟不开口,她佯装失望落寞:「是花不美,还是我?」她低头,眉心蹙起轻轻咬唇,弯翘睫毛沾上水雾,宛若盈上泪水。 不忍见她失望的伤心样,他忙不迭地说出内心肺腑之言:「不,秀仪,你很美。」 他话一出,她的心口瞬间盈上喜悦,整颗心宛若花朵绽开一般……原来,被丈夫赞美是这么令人欣喜雀跃。 嘴角弯扬,甜进心头,其实,她最高兴的是他能把这话说出口,这才是最难得的。看他表情有些腼覜又不自在,就知道他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将赞美她的话说出口。 「哪里美?」她娇笑着眨眼问:「我的眼睛美吗?」 这事得乘胜追击,既然都开口了就多说几句,说到最后就习惯了,不会这么扭捏,更何况她也爱听。 「美。」 「那,我的鼻子美吗?」她调皮的皱了一下鼻头。 「美。」 「那,我的嘴美吗?」她唇角弯扬起笑花。 见他瞅着她的唇半天不说话,她内心一喟,这人是头老牛吗,得抽一下才愿意动。 「天蔚,我的嘴美吗?」她嘟起朱唇。见他还是瞅唇不语,逼得她只好倾身将吓起的唇凑近他的脸。 他既说了赞美之词,就得一而再、再而三地鼓舞他多说几句,要是让他再缩回去,下一次想听他的赞美,恐怕得等到头发都白了。 「美。」 终于再度听到他的金玉美言,她满意的一笑,身子本想退回,却突然被他双手圈搂住,她惊呼了声,一张嘴,他温热的唇立刻贴上来,将她微张的朱唇紧紧封锁住。 惊觉他是在吻她,头一回被男人亲吻,她的心头枰枰狂跳,羞得紧闭上眼,直到感觉狂烈的索吻慢了下来,吸吮动作添进温柔,她水阵微张,眼神迷离地望着他。 「秀仪,你真美。」氤氲着情慾的黑眸凝视着她,他粗哑地吐出肺腑之语。 她的脸颊浮现两朵娇羞红云,妩媚的模样更令他痴狂,浊热的气息喷拂在她脸上,他的唇再度贴上她的。 他一手搁在澡盆边缘,让她的后脑杓轻靠其上,另一只手探入水中罩住她的丰乳温柔搓揉着…… 华茜感觉浑身燥热不已,而他的大手似乎能抚慰她,当他的手抚摸她时,体内的燥热瞬间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愉悦舒坦的感觉…… 她情不自禁的拱身贴向他,这举动无异是在鼓舞他,他的气息益发粗喘,大手顺着她身子往下游移,当他的手滑进她两腿间时,她不自觉的发出呻/吟声。 迷离渴望的眼神交缠,他将她的身子勾得更贴近,胀满的情慾窜入她体内,两人紧紧贴,澡盆内的水波激狂波动,整个澡间充满欢爱的低低呻/吟声…… 一早醒来,见一双深邃的黑阵直瞅着自己,浅浅的笑容挂上唇角,羞怯的华茜回以深情凝视。 一醒来便能和丈夫深情对望,这是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见她醒了,不知凝睇她多久的郭天蔚才敢挪动身子,唇角微勾,大手探入被子里贴上她赤裸的臀,将她的身子勾向他,两具赤裸裸的身躯再度紧贴。 第十二章 他的举动令她赫然惊觉自己昨晚竟全裸入睡,双颊烫红之余,突然感觉疲乏感瞬间蔓延至全身。 见她美丽的脸蛋浮现疲惫,知道是自己昨晚克制不住慾念,对她索求过度所致,郭天蔚压抑住体内又增长的慾望,只轻轻的吻了吻她。 「多睡一会,别急着起来。」 「天蔚,我……」她想开口要求随他前去古董铺子,未料一头晕,全身倍感乏力:「明天我可不可以跟你去古董铺子?」深知自己现下一时片刻起不来,今日不能成行,只好改期。 「你要去,古董铺子?」他惊讶的问。 「不可以吗?」她轻声问。 「不,当然可以。」他轻摸她的脸:「如果你想去,今天也行。」他以为她是想先知会他一声,不想贸然前去。 「今天,我……」她一副难以启齿的羞涩样。 他眼一瞅,见她一脸疲倦样,霎时了悟缘由:「我了解,那就明天吧。」 见他洞察了她今日不能与之成行的原因,她羞得无地自容,索性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躲起来。 见状,他低声笑着,爱怜的轻摸她的头:「今晚,我会温柔点。」 不想让她明日也不能和他去古董铺子,他极正经的说,可听在华茜耳里却觉得他在逗她。 「天蔚……你……」她低呼,抬眼看他,脸蛋更加羞红:「你好坏。」语落,她的脸又埋进他胸膛,这回她真的不敢再露脸了,真是羞死人了! 见小妻子举止这么娇羞可爱,拼命的往他胸口钻,他的心口顿时觉得暖暖的,就该这样才是夫妻嘛! 「我自认是个好丈夫。」他轻笑,乐意接收她给他安的罪名:「只偶尔有一点点坏。」 若是嘴上使点小坏便能增进夫妻间的情感,何乐而不为。 搂着妻子赤裸的身子,沿着身体曲线一路往下抚摸着她光滑细嫩的肌肤,被刻意压制的情慾蠹蠢欲动……这会,他真的想使坏了呢! 没能随郭天蔚一同前去古董铺子,中午华茜照旧前往张氏院子里陪她一起吃午饭,原以为今日郭天豪又会来缠她,她已做好心理准备,假若他又骚扰她,她肯定不会像昨日那么客气。 一进门,她就发现用餐人数变多了,目光一扫去全都是女的,没男的,郭天豪不在其中。 但没让华茜有松口气的余地,在场的女子个个皆对她投去妒恨的锐利眼神。 「秀仪来,到奶奶身边坐。」张氏伸手唤她,身旁空着一个座位,显然是特地为她保留的。 「谢谢奶奶。」华茜轻声细语,款步盈盈走去,那优雅的模样看得在场的女子目瞪口呆。 有人私下交头接耳:「兰秀仪真的像变了个人。」 华茜甫坐定,坐在张氏右手边的中年妇女板着一张脸,不悦的道:「秀仪,亏老夫人方才还口口声声称赞你变懂事了,我看也未必,你见到人还是一样没礼貌没规矩,不懂得向长辈问好。」 张氏睨了中年妇女一眼,似在怪她破坏气氛,不过思想守旧的她也觉得小辈向长辈打招呼是应该的。 「秀仪,快向你婶母问声好。」 张氏好声好气同华茜说话的模样,令在场的年轻女子诧然相视,她们打从进府以来,张氏别说好声好气了,自始至终也未给过她们好脸色看。 原本她们几个姨娘一块来陪老太婆吃饭,是为了防范自家男人藉吃饭之便和大房这女人勾三搭四,这会看到连张氏都对她好,有人更生气,有人则不屑的低哼了声。 她们怪异的反应,华茜视若无睹也不以为意,她恭敬的起身向张氏身旁的妇人问安:「婶母好。」 虽被华茜看似诚心诚意问安的态度吓到,但纪玉英仍是面露鄙色,虚应了声算是回应。 她向来就讨厌大房和郭天蔚,若不是担心外人指指点点,十年前她才不愿留下他,加上他什么都比自己儿子强,这更令她不待见他。 她讨厌郭天蔚,自然也不喜欢他的妻子,何况兰秀仪老是对她没礼貌……不过这会她是转性了吗?这么有礼,像脱胎换骨似的。 华茜才坐下,正欲举箸,坐在纪玉英身边,看起来比在场其他五名女子还年长些的女人出声道:「大嫂,好一阵子不见,你这会看起来气色不差嘛,可前阵子我怎么听闻你闹死闹活的想逼大哥休了你……」 这事闹得郭府上上下下皆知,张氏更被烦得头痛不已,原要郭天蔚直接将兰秀仪休了,但兰老爷不准。 兰家虽不比郭家是大户人家,可论财论势,可不比郭家差,兰老爷没准,郭家也不好作主将她休了。 这事虽是大房之事,可再闹下去丢脸的是整个郭家,是以张氏要全府上下封口,只对外声称大少奶奶生了重病。 这会,有人没将她的话当一回事,还胆大地当她的面提起,张氏自然恼怒的大动肝火。 张氏气腾腾地拍桌:「吃个饭,话比菜里的盐巴还多!」 「奶奶,我……」郭天豪的妻子秦秋凤一脸错愕,未料到张氏会为此事怒不可遏,毕竟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且讥讽的对象是和她们一点也不亲的大房。 「娘,秋凤她不懂事,您就别和她生气了。」纪玉英淡淡的说。表面上她还尊称张氏一声「娘」,可心里头却没真把她当一回事,若不是担心被外人说不孝,他们夫妻俩早想将她晾在一旁,让她「享清福」去。 就因现下张氏还管着府中事,重大决定得她点头首肯才行,要不,她干啥吃饱没事来此巴结张氏。 「你,看看你是怎么教媳妇的!」张氏越说越气。 被张氏当着自己一群「儿媳妇」的面怒骂,颜面尽失的纪玉英恼羞成怒,但她敢怒不敢言,一转头,将隐忍的怒气悉数发在秦秋凤身上。 「秋凤,还不快向奶奶陪罪!」 「我……」遭受池鱼之殃的秦秋凤皱着眉头,杵了老半天才开口:「奶奶……」 要她道歉,她心有不甘,明明她方才发话时婆婆嘴角还扬高,显然很高兴她逼问兰秀仪,这会却要她扛错道歉,她怎甘愿。再说,在场的其他几个贱婆娘个个嘴里说着:「今日姐妹同心,联合抵抗兰秀仪」,这会见她被骂竟没一个吭声挺她,还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就在秦秋凤忿忿不平,好半晌都不吐一言之际,华茜突然起身,歉然道:「奶奶,这事都是秀仪的错,要不是秀仪嘴刁挑食,成日不吃东西弄坏身子,病恹恹地 躺在床上下不了床,也不会有那种荒谬不实的谣言传出……」 华茜突然挺身认错,吓坏一干平日最爱讥讽她的女人。兰秀仪性子娇蛮,向来不服输更不可能低头认错,怎么今日…… 表面上,华茜是替不甘心道歉的秦秋凤解了围,实则是暗讽她所提的是「荒谬不实的谣言」。 「奶奶,秀仪向您保证,日后绝不会再嘴刁任性不吃东西,给我们郭家添乱,给您添心烦。」 这一番话,破解了那「荒谬不实的谣言」,也消弭了张氏心头的烦乱,原本气结的张氏表情顿转,乐呵呵地直笑。 「既然不会再任性不吃东西,那就赶紧坐下陪奶奶吃饭。」 「是,奶奶。」 张氏热络的和华茜互动,再度令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大伙儿惊讶兰秀仪的转变之际,唯独秦秋凤还在想她干啥好心帮自己解围,总觉得她似乎哪里怪怪的…… 【第六章】 一早,确定自己今日能与郭天蔚相偕到古董铺子,华茜高兴得主动吻了郭天蔚一下,她为自己失控的举动怔住,他则被她兴奋的情绪感染,嘴角笑容高挂,一直到乘着马车出门,那笑还高扬着。 坐在马车内,被他紧搂着,水眸一抬,瞥见他嘴角笑容依旧,她忍不住害羞笑了,想着只要到古董铺子便能进一步探到皇宫内的事,内心更是殷切期盼着。 虽知不可能极其幸运的今日就遇到蒲管家所提的太监,但她还是恨不得马上飞到古董铺子守候,就怕迟了一步会和那名太监失之交臂,失去打探容妃娘娘近况的机会。 可偏偏,天不从人愿…… 行进间的马车倏地停下,郭天蔚眼明手快的扶稳华茜,让她免于碰撞,随即一脸愠色的质问车外的车夫:「发生什么事?」 「大少爷,旁边那人……好像是二少爷。」 车夫话才说完,就听见一旁传来郭天豪的哀号声…… 第十三章 「别、别打了……救命呀……」 郭天蔚掀开车窗帘子一看,那个被三名大汉围住殴打的人果然是堂弟郭天豪。 「住手!」郭天蔚厉喝道。 他和天豪并不亲近,天豪自小受宠,从不把他这个堂哥放在眼里,甚至常和他爹娘一样鄙视他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但无论如何,天豪终究是他堂弟,堂弟有难,堂哥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秀仪,你待在马车上别下来。」确定她安稳没受伤,郭天蔚叮咛她后随即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华茜凑近窗边,见外边的郭天豪一身狼狈样,直觉这是驯服他尊敬郭天蔚这个堂哥的大好机会,顾不得郭天蔚的叮嘱,她忙不迭地尾随下车。 「我都说了,是那贱婊子自己贴上来的,你们不过就是想藉此捞点油水…… 哎呦,痛死我了……」郭天豪似想撇清什么,可他嚣张的态度再度惹恼三名彪形大汉,又挨了一顿揍。 「住手!」 郭天蔚上前想阻止,跟在他后头下车的华茜及时喊住他。 「天蔚。」 郭天蔚一回头,发现妻子也跟下来了,表情明显一惊:「秀仪,我不是让你待在车上?!」他担心万一等会打起来,没法专心照顾她,若害她受波及,他可是会很自责的。 「大嫂?」发现她和郭天蔚一起出门,郭天豪先是一愣,随即觉得颜面扫地,他在嫂子的心目中向来都是温柔风趣,翩翩潇洒,可此刻…… 「大嫂?这么说,你们是这家伙的……」其中一名大汉板着脸,话还未问完就被华茜打断。 「这家伙哪里惹三位大爷生气了?」华茜淡淡的问。 既然他们称郭天豪为「这家伙」,她就从善如流跟着一起这么称呼他。 她从后头挺身而出站到郭天蔚面前,不是想强出头,只是她见方才丈夫急着下车救人,就知他心底还是有将郭天豪当弟弟看待。 这是好事,毕竟是亲人,亲人有难自是不能坐视不管。 但他一个劲地蛮救,先别论他一个人打不打得过三名大汉、会不会受伤,说不准郭天豪还会认为这是他应该做的,如此一来郭天豪一辈子都不知道改进,更别说尊敬他,再者,事出必有因,还是得先了解一下那家伙干了什么好事,再来论是非对错。 「这家伙昨晚借酒装疯硬上我们天花楼的第一花魁花艳丽!」 「我们天花楼的第一花魁,可是卖笑不卖身的。」 「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们就要了他的命!」 「我不是说了,是花艳丽她自己……」郭天豪想再解释,肚子冷不防又挨了一拳。 感觉身后的郭天蔚似见不得堂弟被打,想挺身为郭天豪解围,华茜及时用身体挡住他,轻握他的手示意他别冲动。 原本一心想解救堂弟的郭天蔚,手被妻子的纤细柔荑一握,冲动的情绪缓了下来,妻子淡定处理事情的态度令他刮目相看,也折服。 他不再急着为堂弟解围,他相信妻子能处理得宜,眼前他该保护的是妻子,毕竟她才是他最重要的人,他得做她的后盾,随时保护她的安危。 「你们讲不讲……」抱着肚子蹲在地上,郭天豪还想控诉,可想到自己多说一句就被多揍,拳,忙不迭地将求情对象换成自家嫂子。「大嫂,你也帮我说说话,我、我快被打死了。」 再被揍下去他的命恐将休矣,顾不得面子问题,郭天豪赶忙发出求救。 「小叔,不是我不救你,你做出这种事……天理难容呀。」华茜蹙起眉头,一脸倍感羞耻的模样:「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就这么被你给糟蹋了,唉……」华茜虽长年待在宫中,可宫中人多,一人贡献一丁点见识,外头的事拼拼凑凑大抵也略知一二。 她光听就知道这三人纯粹是来索钱的,若那些什么第一花魁真卖笑不卖身,别说三人,光是他们其中一人就能将郭天豪像拎小鸡般丢出酒楼,怎会让他碰她一根寒毛,且那个第一花魁又怎会和郭天豪窝了一整晚才控诉他做出那种事。 「什么清清白白的女子,那个花艳丽早就不是处子……」郭天豪情急下又说出害自己挨揍的话。 这回,三人将郭天豪打趴在地,打得他求饶连连:「别、别再打了……会、会死人的。」 「你们说,这事怎么处理?」其中一名大汉抬高下巴。 华茜佯装愁思,沉吟半晌道:「要不,叫我小叔纳她当姨娘,也算是给她一个公道。」 那个第一花魁之所以能称第一花魁,肯定是酒楼的摇钱树,她这提议她想他们绝不会接受的。 不过,有人倒是乐坏了。 「好,这好!就照我大嫂说的,我把花艳丽娶……」郭天豪话未完,又挨了一顿狠揍。 「你这家伙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想娶花艳丽,下辈子都轮不到!」 粗汉说着又朝他踢了一脚,痛得郭天豪哀哀叫。 「这行不通?那你们说吧,这事该怎么解决才好?」华茜状似虚心问着。 三名大汉互使眼色,其中一人说道:「我们老板说既然事情都发生了,我们天花楼向来以客为尊,不想和客人撕破脸,只要他能赔偿花艳丽的损失,这事就算了。」 事情真相其实是,天花楼的老板想把花艳丽卖给一位比郭家富上十倍的邱老爷当姨娘,可花艳丽不愿意跟着老头,加上她本来就喜欢郭天豪这俊少爷,昨晚主动留客,就是希望邱老爷知道后打消买她的念头。 天花楼的老板并非不知情,可花艳丽的脾性大,惹不得,一旦让她生气,闹着寻死寻活的,天花楼少了她接客撑场面,那生意可冷清了,是以,在接班人还没训练完成前,老板还是得忍耐纵容花艳丽的所作所为。 再者,虽然花艳丽乱搞,但老板相信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依旧有办法说服邱老爷把花艳丽买回去。 只不过,拿花艳丽没辙可不代表会放过郭天豪,今早郭天豪前脚一走,老板立刻命令三名汉子来向郭天豪索赔,顺便警告他不许再上天花楼找花艳丽。 「赔偿损失,那是指……」华茜装傻。 「一千两。」其中一人不耐烦,开门见山直言。 「没有。」 她答得干脆,大汉也揍得爽快。 「哎呦!别打了,一千两就一千两。」郭天豪哀叫着。 「给钱。」 「是他答应给你们钱,我可没有。」华茜淡淡的说。 「不给钱就不放人。」第一名大汉说。 「要给就快,在你们送银两来之前,每隔一刻钟我们三人就轮流揍他,回,直到银两送来为止。」第二名大汉说。 「哎呀,那可真惨。」华茜啧了声:「小叔,你能挺得住吧,这筹一千两,一时半刻恐怕是筹不出来。」 「筹不出来是吧!」第三名大汉直接端了郭天豪一脚。 「你们别打了,大少爷,你快点救二少爷。」陪同郭天豪出门的车夫阿泉见主子一直被打,忍不住出声相求。 「阿泉,你怎么还杵在这?」华茜抢白,把问题丢还给他。「还不快回去请二老爷和二夫人寿一千两来救人。」 她心中颇不悦,虽然天蔚长得高大,但他一人要对付三人恐会吃大亏,阿泉只顾郭天豪的皮肉,却不管天蔚的死活,真是令人气忿。 她知道阿泉是郭家车夫,向来是给老夫人驾马车的,认定的主子自然也是二房的人,只是天蔚是嫡长孙,他才是郭家的正经主子,这些仆人真是嫡庶不分。 「那、那我赶紧回去请老爷和夫人来。」 「是二老爷和二夫人。」华茜严厉的纠正他。她的公婆早早就去世,府中奴仆便称天蔚的叔婶为老爷和夫人,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会以为郭家二房才是大房。 虽然公婆已不在,但身为儿媳的她,一定要为他们争取在郭家应有的一席之地。 「呃,是。」 阿泉离去后,郭天蔚温柔的握住妻子的手,方才她坚持要车夫称叔叔婶婶为二老爷和二夫人,无疑是想让车夫明白,他逝去的爹娘才是郭家的大老爷和大夫人,她的这分心意不仅他感动,若爹娘地下有知,肯定会为有这么一个好儿媳感到欣慰。 她抬眼看他,他眼神充满感激,她微笑以对。 夫妻俩用眼神交心之际,一道杀猪般的声音陡然响起…… 第十四章 郭天豪哀叫之余,忿恨的大喊:「郭天蔚,你、你故意的是不是,看我挨揍你也不帮忙……」 「郭天蔚?郭天蔚是谁?」华茜挡住丈夫,淡淡反问频频挨打的郭天豪。 「郭天蔚……就你身后那个只敢躲在女人身后的窝囊废!」郭天豪咒骂着。 「从另一头看,我丈夫可是站在我前头。」她耸肩说着:「不过,我丈夫为什么非得救你不可?」 「嫂子,这个节骨眼你还在跟我说什么玩笑话……」郭天豪恐惧的眼神在三名大汉身上流转。 「你叫我嫂子,那应该怎么称呼我丈夫?」华茜直接点出重点。 郭天豪磨蹭老半天不愿开口,倒是其中一名大汉颇不耐的替他回答:「那当然是称呼他大哥。」 「这位大哥,你说的真是对极了。」华茜直言:「郭天豪,你若想我丈夫救你,你得先尊称他一声大哥。」 郭天豪未语,只轻蔑的哼了声。 「好吧,你不认天蔚是你堂哥,那我们也当不认识你,既然不相识,自然没义务救你。」华茜挽着丈夫:「天蔚,我口好渴,脚好酸,我们先找间茶店歇脚喝口茶。」 话才说完,郭天豪又被揍了一拳:「你们真是……我家仆人都已经回去取银两了,干嘛还打我?」 「谁叫你要招惹花艳丽,惹老板不高兴。」 「老板没要我们取你的命,已经是对你很客气了。」说着,又补一拳。 「别打了,不是说一刻钟才打一次……」 「嘿嘿,我们哥儿俩的一刻钟过得比别人还快不行吗!」 三个大汉一人轮流踢一脚,把蜷缩在地上的郭天豪当沙包踢。 「好了,别踢了,再踢下去我真会死……」郭天豪哀叫之余,终于肯松口:「堂哥,快点救我。」 郭天蔚怔愣了下,从他失去双亲回到大宅开始,这是他头一回听到郭天豪喊他「堂哥」,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天蔚你看,那个缩在地上被打的人,好像是你堂弟郭天豪。」感觉他愣住,华茜轻碰他一下,随即对三名大汉「晓以大义」、「三位大哥,你们要再这么打下去,万一真把他打死,那一千两可拿不到了。」 「这种力道打不死人的。」 「就是,死不了的。」 「他敢招惹我们天花楼的第一花魁,让他断条腿也是刚刚好而已。」 华茜未料到这三名大汉如此蛮横,眼见附近围观的人虽多,可大伙儿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显然这三人恶名昭彰,并不好惹。 就在其中一人又抬高脚要踹郭天豪时,郭天蔚突然冲出,迅速踢开那人的脚,另两人见状立即合力对付他。 「天蔚,小心!」本以为自己耍耍嘴皮便能解救郭天豪,未料她失算了,反倒害丈夫陷入危险中。 自责的华茜慌乱的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救丈夫,哪知才一眨眼,那三名大汉已被郭天蔚打得落花流水。 「堂哥、堂哥,救我……」躺在地上的郭天豪不敢动弹,只能伸着颤抖的手求救。 郭天蔚站在郭天豪面前,冷沉的警告三个手下败将:「如果想要钱,就不许再动他。」 三名大汉自知联手也打不过他,只好摸摸鼻子在一旁等候。 华茜看向丈夫,眼神无比崇拜,他一人竟能轻松打败三名身形比他魁梧的大汉,怎不令人佩服。另外,她更高兴的是,他没有盲目的救那个没用的家伙。 天花楼要索赔,这事她本就不打算插手管,反正赔钱的是二房,不关他们大房的事,而这也算是给郭天豪一个教训,希望他日后不要再乱来。 「太厉害了!这个人武功怎么如此高超,三两下就把他们三个打得落花流水,简直是英雄。」 「岂止是英雄,我看新科武状元都没他厉害。」 「这人我认得,他是前面那间古董铺子的老板。」 「他好像是郭家的大少爷,没想到郭家大少爷身手如此了得。」 围观的大伙儿越说越崇拜,纷纷上前称赞郭天蔚,华茜和他被人群分隔在两旁,纵使如此,也减不了她眼中的爱慕崇拜。 没想到重生后能得到一个武功高强的丈夫,想来她真是捡到宝了呢! 「这个粉彩瓷碗漂亮是漂亮,但看起来年代不是太久远,收藏价值可能低一些。这个剔花牡丹梅瓶也是一样,可惜了。不过这个唐代青花灯盏就有收藏价值……」 华茜跟随郭天蔚来到「宝源」古董铺子已十来日,原意是想等候蒲管家口中那位太监上门,可苦等不到,她性子又闲不下来,索性向丈夫请益古董监赏的技巧,加上她在皇宫内也看过不少宝物,才短短几日已经学得有条有理,令人刮目相看。 「少夫人,少爷有你这个得力的帮手,我这个老掌柜可以提前退休了。」一位白发银须的老者呵呵笑着。 「庆城伯,这宝源还得依赖你,你要是退休,这间古董铺子恐怕也得跟着你一起退休呢。」 「呵呵,少夫人你真爱说笑。」何庆城呵呵笑着,见有客人上门,他敛起笑容正色道:「少夫人,有客人来了,我去招呼一下。」 看着何庆城的背影,华茜打从心底感激他。 天蔚告诉她,这间古董铺子是他娘的嫁妆,当年他娘跟随他那当县令的爹上任,宝源全靠庆城伯一手打理,后来他娘遇劫去世,庆城伯依旧尽忠职守,还扶持天蔚这个少主,耐心的教导他,陪他南北奔波去寻宝。 近年来,庆城伯因年纪大不堪长途奔波,寻宝之事全由天蔚独自前去,他则留在店里镇守,天蔚才能无后顾之忧。再者,天蔚冷沉寡言,招呼客人一事还是得仰仗庆城伯。 说庆城伯是天蔚的贵人那可一点都不为过,要不是有庆城伯替天蔚守着,这间古董铺子说不定早就倒了。 「秀仪,你身子才好些,别太忙,到里边喝杯茶休息一下。」从外头进来的郭天蔚轻搂着华茜走入内室。 对于妻子愿意跟他来铺子,还主动帮忙,他心里甚是高兴,以往他可不敢奢求夫妻这样同进同出的恩爱情景。 「我的身子已经好很久了。」她笑睨他,见他额上冒汗,她忙不迭地掏出手绢为他擦汗:「倒是你从进门到现在没一刻停的,先歇会吧。」这种凉冷的天他还直冒汗,显见有多忙。 轻握她的雪白柔荑,凝视她小脸的黑眸透着渴望,自她病癒,他发觉自己越来越爱她,随时都想亲吻搂抱她,碍于铺子里来往的人多,他只能一再克制。 瞥见他黑眸深处那抹浓烈情慾,她羞红了脸,再这么两两相望下去,她怕他会做出令铺子伙计傻眼的事。 他在此受到的待遇和在郭家大宅截然不同,他在古董铺子这边是真正的主人,所有伙计称他少爷,那可是打从心底的尊敬。 伙计尊敬他,他自然也要有主子的典范,倘若他动不动就在铺子里和妻子搂搂抱抱的,那真是不像样。 「天蔚,你坐,喝杯茶休息一下。」待小伙计端了两杯茶来,她将茶杯推到他面前。 「我、我去仓库看看进货状况,你先喝,我等会再来。」她的一颦一笑勾着他的心,他得暂时离开让心头的狂情念想冷却一下才行。 向来冷沉的他,俊脸上竟露出一丝慌张,盯着他步朝仓库走去的背影,她不禁莞尔。 「少夫人,少夫人……」在前头招呼客人的何庆城急匆匆走来。 「庆城伯,前面发生什么事?」 何庆城在她耳边小声说:「上回你问的那位太监,他人来了。」 「来了?」华茜瞠大眼,先前她是跟庆城伯可有和宫里人做生意,庆城伯就主动提及有位太监偶尔会来卖古董,她佯称想学如何招呼宫里来的客人,他记下了,这会才会来通知她。「人呢?」 「在谈生意的厢房。」这边是掌柜和老板歇脚的内室,另一边有一间专门和客人谈买卖的厢房。 「我跟你去看看。」 「少夫人,请。」 【第七章】 「褚爷,你这玉簪挺别致的,到底是宫里货,就是比一般外头的玉簪多了几分细腻。」拿着玉簪,华茜心头虽激动不已,但仍强装谈笑风生。 这玉簪是半年前皇上赏赐给容妃娘娘的,容妃娘娘后来转赠给和她情同姐妹的梅嫔娘娘,当时,还是她亲自捧着这玉簪送去给梅嫔娘娘的。 第十五章 梅嫔娘娘和容妃娘娘同期进宫,原本也是深受皇上宠爱,只是梅嫔娘娘先前不幸小产,所有证据都指向皇后是害她小产的主谋,可皇后推了一个丫鬟顶罪便让皇上不再追究,这令梅嫔娘娘心寒之余再也无心伺候皇上,若不是容妃娘娘力保,恐怕梅嫔娘娘品级还会被降。 只是头衔虽犹在,每月的月银却被东削西减,梅嫔娘娘自己缩衣节食,却待自己宫里的宫女极好,只要奴才们家中有所需定当竭力帮忙,银两不够,有时还会让宫里太监悄悄带着首饰出来变卖。 容妃娘娘其实也早有耳闻这事,但梅嫔娘娘傲骨,容妃娘娘不想伤她自尊,从未多问,不过容妃娘娘因此常挑拣一些方便掩藏的小宝物、首饰转赠给梅嫔娘娘,若她真有所需较能方便脱手,这玉簪就是其中之一。 看着梅嫔娘娘宫里的太监小褚子,华茜强压下心头波动的情绪。这小褚子和她再熟不过了,梅嫔娘娘从不开口请容妃娘娘帮任何忙,很多事都是小褚子忍到不能忍才私底下偷偷告诉她的,但她没想到变卖首饰筹银两一事,小褚子居然没对她坦白。 她想,小褚子也算是忠仆,这事还真的说不得,一来恐丢了梅嫔娘娘的面子,二来,私下变卖皇上赏赐之物,皇后要是紧咬这点,梅嫔娘娘恐怕保不住嫔位,想来许是梅嫔娘娘已不得宠,皇后懒得对付她,这事才没被揭露。 来变卖首饰的小褚子谨言慎行,交易一完成便急着要走,华茜忙不迭地出声道:「褚爷,昨日我娘家宰了一头羊,我兄长刚刚请人送来一大锅炖煮得香喷喷又软嫩的羊肉炉,不知褚爷愿不愿意赏脸留下来一起吃。」 小褚子不贪杯,就贪这一味,即便在宫里他也难得能吃到羊肉炉,她使这一招无疑就是想留他,让他说说后宫的现况。 听到有香喷喷又炖得软嫩的羊肉炉,小褚子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但他身负重任,怎么可以…… 「还是褚爷你不喜欢羊肉,那……」华茜示意伙计将她方才吩咐他去买来的羊肉炉端进来。 「要不这样,褚爷你告诉我你爱吃什么,下回你来,我请厨子煮给你吃。」 小褚子强忍住口腹之欲,才想说不用了,伙计已将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炉端进来,那香味令他食指大动,他忍不住一屁股坐下,举箸夹了一块带皮羊肉便往嘴里送。 「这羊肉真是又香又好吃。」顾不得烫嘴,小褚子一口接一口吃着。 虽然小褚子不贪杯,华茜还是给他倒了一杯酒:「褚爷,吃羊肉配上一点小酒,这才是真正的享受。」 「好,就一杯。」 小褚子一口羊肉一口酒,吃着喝着,华茜趁机和他东拐西弯地聊着,不一会儿已探听到她想知道的事。 「真、真有这么忠心的……宫女……」听小褚子提到宫女华茜出面为容妃娘娘顶罪,华茜激动之余,身子忍不住颤抖着。 「那可不!说到这华茜还真是令人佩服至极,我褚爷除了服从主子,宫女中就只佩服华茜一人……」 华茜懂得如何勾出小褚子肚里的话,加上几杯小酒下肚,小褚子已把她想知道的事全都说了。 「那,容妃娘娘应该没事了吧?」华茜颤抖着声音问。 「当然没事,容妃娘娘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既然华茜都已经牺牲自己一条命护主,容妃娘娘哪还会有事,非但没事,还因父兄立了战功,皇上再将她升为贵妃。」 「贵妃……」得知这天大的好消息,华茜高兴得眼泪在眼眶打转。 小褚子轻喟了声:「只不过失去最贴心的心腹,贵妃娘娘可是伤心了大半个月,吃不下睡不着呢。」 听及此,华茜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的流。 「少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小诸子惊问。 「我……」华茜赶忙擦拭泪水:「没事,我不过听褚爷你说的这个华茜忠心护主,觉得太令人感动了。」 「那可不!唉,后宫里少了华茜,我这心里有事也不知该向谁说去。」 「你可以跟华苳……」才一开口,华茜便惊觉自己说溜嘴,忙不迭地噤声。容妃娘娘身边有四大宫女,除了她还有另外三个姐妹,都是打从容妃娘娘进宫就跟在身边。 「华苳,你怎么知道华苳?」 「褚爷,这不是刚刚你说的什么四大宫女。」华茜装傻。 「有吗?我有提到怎么没印象呀我……不行,我大概醉了,不能再喝了。」 「不喝,咱们不喝了。」华茜把酒收起:「褚爷,我觉得和你挺投缘的,改日你若出宫,就算没要买卖,还是欢迎你上敝店来坐坐,歇歇脚喝杯茶。」 「我也觉得和你挺投缘的……」小褚子瞅着她看了半晌,皱着眉头,摸摸后脑杓:「怪了,我定是醉了,老觉得你说话的口气和华茜有几分像呢。」 这话又惹得华茜心里一阵酸。 小褚子又说了一些话,想起自己还得去买点东西便先行告辞,见他真有一些醉意,华茜特地让一名伙计陪同他去采买。 「少夫人,你人真好,这点就跟华茜一样。」 小褚子临走前这话,让华茜脸上再度布满泪水。 在仓库忙完来找她的郭天蔚见状,惊问:「秀仪,发生什么事?」 为了让他安心,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没事,方才招呼了宫里来的褚爷,他跟我说一些后宫的事,提到一位宫女为了救自己的小主,甘愿犠牲性命……」说及此,她哽咽着:「听了真是令人太……太感动了。」 想到容妃娘娘为她伤心不思吃喝,她陡然又流下泪,一时间情绪崩溃,无法克制的大哭。 郭天蔚蹙眉,虽觉妻子伤心莫名,但如此真性情的她更令他喜爱。 顾不得伙计随时会进来,他轻搂着她,温柔安慰:「别伤心了,她若真为了护主葬送自己的性命,我相信老天爷会赐予她福报的。」 她一怔,随即把头埋进他胸膛:「嗯,一定会的。」她现在就得到福报了。 「为什么这里会有羊肉炉?」虽然锅中吃得只剩一丁点姜皮肉屑,但羊肉的香味飘散室内,光闻就知锅中是何物。 「噢,刚才我请褚爷吃的……」怕他起疑,她忙不迭地说:「虽然他目前拿来变卖的都是一些小物,可他到底是宫里的人,也许日后会有更大的宝物也说不定……」 「你请他吃?。」他沉着脸。 见他似乎生气了,她又赶紧解释:「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他默不作声,片刻后徐徐吐言:「我,也想吃。」 她怔愣了下,仔细一瞧才发觉他不是在生气,而是在吃醋? 真是的,干啥跟一个太监吃醋! 「走吧,我们去羊肉店吃。」她啼笑皆非,轻捶他胸口一下,眼泪莫名又流下。 这回她是喜极而泣,小褚子临走前提及她的犠牲让容妃娘娘痛定思痛,决心不再容忍皇后的作为,只要皇后针对她,她也会想办法反击。 这是她以前一直苦劝容妃娘娘该有的自保,只是容妃娘娘心善,总想退一步以和为贵,不料皇后得寸进尺一再相逼,把她这个忠心护主的宫女也给逼死了。 可她的犠牲不但成功护主,还让主子开始保护自己,这也算值得了。 还有,老天爷的确也赐给了她福报,有一位连太监的醋都吃的丈夫,可见他多爱她! 走出内室前,郭天蔚搂住她肩头的手突然加重力道,冷不防又阴恻恻的冒了一句:「你还陪他喝酒?」 她笑睨着他:「等会我也陪你喝酒就是了,大少爷!」这回,她是真的笑出泪水了。 这人表面看起来冷漠,心头可热着,满满的酸意在胸口热滚滚的翻腾,都是在对她说他有多爱她。 「天蔚,来,多吃点。」 华茜笑盈盈地夹了一块鸡肉放入丈夫碗中,这几日进货多,货物送达的时间不定,今日就晚了两个时辰,工作没做完,他回到家也是坐立难安,可他又不愿丢她 独自在家,不想让他为难,是以今晚她就陪他留在铺子里,不回大宅。 方才她在店里的简易厨房内亲自炒了几样小菜,这会正和他在内室一起用餐。今日他一直忙到过了晚饭时间都还不能抽身,他是个好老板,伙计忙,他绝不偷闲,甚至做得比伙计还多。 像是今晚提早关门,就是要让忙了一日的伙计们能早点回家休息。 第十六章 「你才得多吃点。」郭天蔚帮她夹菜,见她似乎又痩了些,满脸不舍的说:「你整日在店里忙着招呼客人,很累吧?若是觉得累,不用天天来。」 她睨着他,微噘嘴:「敢情你是嫌我碍眼,不想让我跟?」 「不是……」见她像是生气,他放下碗筷,紧张的握住她的手:「秀仪,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斜睐他,噗哧一笑:「我知道。」 见她露出微笑,他宽心了些,可旋即又黯然道:「你也知道我不像天豪那么会说话,而且一点也不风趣。」 她反握他的手,认真道:「我要的是会爱我疼我的丈夫,不是一天到晚只会在外头对别的女人花言巧语,回到家却一声不吭,还对妻小冷漠以对的男人。」 说到郭天豪,自上回被天花楼的三名保镳联手修理又赔了一大笔钱后,近来似乎收敛了点,不再天天流连花丛。而对替他解围的天蔚,虽还不到尊敬地步,但以往说话时轻蔑的语气已不复见。 她想,郭天豪一定未料到天蔚的武功如此高强,现在他对天蔚大概是又畏又恨吧。 她真诚的话语让郭天蔚更确定她不再是往日那个喜欢听花言巧语的任性小妻子,现在的她说是他的贤内助,一点都不为过。 一双大手将她的纤细柔荑轻轻包覆,他微笑道:「秀仪,谢谢你。」 自她病癒,她不只拉抬他在郭家的地位,对铺子贡献更多,这阵子她还积极请岳父大人帮忙介绍客户,宝源的生意比以往翻了几倍。 其实以前岳父也帮忙介绍客人,只是她三天两头就闹着要离异,光是她的事就令岳父心烦不已,自然也无法积极帮他介绍客户。 现在就不同,是她主动拜托,岳父见他们夫妇同心,欣慰之余,也十二万分乐意帮忙介绍客人。 「谢我什么?」她笑睐他,大抵知道他感谢的原因却佯装不知,装傻道:「煮见她露出慧黯的笑容,就知她是在明知故问。 他深情款款凝睇她,真挚的说:「谢谢你,让我体验到家的感觉。」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以前他总认为只要自己谨守丈夫的本分便能成一个家,但这些日子以来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以前不管是对家或对她的付出皆极少,如果当初自己能对她多一些关爱,也许…… 「别谢了,再谢下去菜都凉了。」她主动抽回手,举箸帮他再夹一些菜,顺着他的话说:「快吃,饭菜热腾腾的吃,更能感受家的温暖。」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帮彼此夹菜,彼此关爱,为携手建立的家添上更多暖情。 吃过晚饭,华茜陪着丈夫在铺子里看进货簿,心想着,天蔚对庆城伯一家极信任,不只让他继续留在铺子里当大总管,还亲自点名让庆城伯的儿子担任新掌柜,他鲜少看帐本,只关心进货和存货。 这阵子她来铺子里和庆城伯父子相处过后,更能明了天蔚为何如此信任他们,他们父子真的是待人和气且从不居功。 其实不用相处,光是庆城伯当年没趁他年幼可欺,暗地将铺子经营权转移到自己名下,还不藏私倾尽全力教导他铺子的大小事就知庆城伯是个忠仆,若说庆城伯是宝源的半个老板,那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这个月进的货,比起上个月多了三倍,且都是好货。」郭天蔚看着进货簿,嘴角忍不住高扬。 他嘴里说的好货,指的是年代久远的真古董。 「卖得出去,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好货。」她不是想泼他冷水,只是她比较务实,好货也得有人赏识愿意购买,若一直堆在仓库那就成了囤货。 「有庆城伯父子在,店里的古董不愁卖不出。」他刚毅的嘴角弯出自信的笑,「再说古董之所以称为古董,就是因为年代久远具收藏价值,倘若真卖不出,放在仓库经过八年、十年,不是更增值?」 「唷,瞧你,挺会说的嘛!」她噗哧一笑。 「不过这么说倒是有理。」古董当然是放越久越值钱,瞧她还穷担心哩。 他扬唇一笑,似想到什么般陡然起身,台来到她身后,健壮的双臂往前环抱住她纤细的身躯。 她是看见他走了过来,但未料到他会突然抱住她,她惊呼了声,随即羞笑着。在铺子里他向来谨言慎行,别说抱她,连牵她的手都很少,这会店里只有他俩,这人便大胆放肆起来了。 「秀仪,你会怪我……」他语顿了下,呐呐的问:「把铺子全交给庆城伯管理吗?」 「为什么这样问?」她抬头向后看。 「以前你对此事有点……异议。」他委婉的说。 「噢,之前那是因为……我不了解庆城伯,现在我了解他是一个大好人,所以,我举双手赞成。」 她知道以前兰秀仪鲜少来铺子,这正好可以拿来当她前后态度丕变的原因。 为免他继续追问,她忙不迭地转移话题:「对了,天蔚,你说那个花瓶是非卖品,是公公在世时拿回来的?」惊觉自己聊到他的心伤处,她想收回话已来不及。 双亲遇劫去世,一直都是他心底最深的伤痛,当时年幼的他也在场,那场劫难想必在他幼小心灵中留下抹灭不去的阴影。 怪就怪她面对的正是摆在几上,用玻璃盖罩住的一只据说是商朝的古董花瓶,瓶口处还栓上一个盖子。 因为是非卖品,他爹又再三叮嘱除了他们夫妇,谁都不许动它。庆城伯遵照主人的命令,动都不敢动,只偶尔擦拭沾了灰尘的玻璃盖,是以,也未曾监定过它是否真是商朝的花瓶。 这花瓶没有雕花没有华丽的彩釉,其貌不扬得像个土坏子,不过正因如此,说它是商朝古物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听到华茜话说到一半顿了下,知道她是担心提及此事会触及他伤痛,他微微一笑,一双大手伸到她身前包覆着她的白嫩柔荑。 「我想我爹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它束之高处,定为非卖品,是想将它当成传家宝。」他轻嗅她的发,一股淡香扑鼻,嘴角的笑纹加深,她牵引着他进入另一个幸福家庭,早已弥补他年幼失去双亲、家庭破碎的遗憾。 「传家宝?」 「我爹将它传给我,往后我再传给我们的儿子。」他说到「我们的儿子」,握住她手的力道加重,夹带着殷切期盼。 她娇笑之余,故意和他唱反调:「万一我只生女儿,没生儿子呢?」 他毫不迟疑的答:「那传家宝就给我们的女儿当嫁妆,就像这间铺子当初也是我外公送给我娘当嫁妆一样。」 华茜觉得心头暖暖的,他会这么说,想来他已经准备好当一个好爹爹,不管她生男生女他都爱,等她生了孩子,他们这个家就真的是圆圆满满了。 可是生孩子也不是说生就能生,还得看老天爷愿不愿意赐子予她,还有……呀,这时候,她在想什么! 她双颊烫红之际,他突地转过她的身子,见她小脸蛋染成一片绯红,煞是美丽,忍不住亲吻了她一下。 她娇羞笑着,他轻搂着她,语带感激的说:「秀仪,谢谢你,因为有你,我的人生才渐渐恢复光采。」看着非卖品:「我从未碰过那只花瓶,庆城伯说那是我爹去世前几天让一名忠仆先行带回的,我一直不敢碰,不是因为我爹交代过谁都不准碰,而是我害怕碰触它会想起当年那场劫难的情景……」 他自我解嘲一笑:「你一定想不到我这么高大的人,也有懦弱的一面吧。」 她仰头看他,眼里尽是不舍:「天蔚……」 「我现在很好,是你给了我一个幸福的家,填补我心中的缺憾,现在我的心底再也没有阴影、没有懦弱,只有满满的幸福。」他扬起个大笑容,宽慰她的心,「我再也不畏惧去碰触它。」 「真的?」她笑睨他,以轻松口吻消弭方才所有的忧愁。 「我大可现在就摸给你看。」说着,他真走过去摸那只花瓶,回头莞尔道:「其实几日前我就摸过它。」 「我也要摸。」她走过去,踮起脚尖勉强摸到他的手。「只要我们夫妇同心,以后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两人相视笑着,这举动看似幼稚,却让两人的心更加紧紧缠系住。 「天蔚,既然当年的事已不再令你畏惧,那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当时的情景?」摸完非卖品,两人走到椅子前,入座前她突然要求着。 第十七章 她想听他亲口说,一来,他若愿意说出来,代表他已真正无惧,二来,和他有关的一切她全都想知道。 「我……」 见他逦疑,她忙不迭地说:「如果你不想讲,那改天再说好了。」她想,他自幼受伤的心灵才刚复原不久,太逼迫他也不太好。 他莞尔,知道她是体谅他才故意这么说,此举令他倍感窝心。 「我不是不想说,只是当时我年纪尚幼,现场一阵混乱,我爹请老仆人带我先离开,我只记得当时看到好几名家丁都被星形飞镖射中……」他心情顿转沉重,「老仆人带着我一路奔逃……我回到郭家大宅的隔天,就接获爹娘遇害的恶耗。」 她听了,心情跟着沉重。「当时你一定很伤心。」 「那是自然,哪个孩子不希望能有爹娘陪在身边。」他苦笑。 见她拧眉,不想让她感染伤心情绪,他故作一派轻松地道:「不过这也不是全然不好,十多年来我南北奔波,遇到不少奇人向他们拜师学艺,因此习得一身武功。」 「我常在想倘若我双亲依旧健在,我肯定是个好命的富少爷,也许会变成只知吃喝玩乐,不思长进的家伙。」他语重心长道。 「就跟郭天豪一样?」她直接指名道姓。 郭天蔚一怔,这话原没特意指谁,不过经她一提,他的堂弟倒挺符合的。他莞尔,已入座的他顺势将调皮的她勾过来,她跌坐在他的大腿上,惊呼了声,羞得想起身,可他的一双大手牢牢圈住她的纤腰。 「秀仪,我很珍惜这段日子我们夫妻俩和睦相处的时光……」他感性的说。 「只有和睦相处?」她噘嘴。 「还有,甜蜜恩爱。」他的下颚轻靠在她的肩上:「就像我爹娘一样。」 「我爹很爱我娘,他俩形影不离,我爹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爹爹,但他最自责的就是没能当一个好儿子,在父母身边尽孝。」他感慨的说:「虽然当初返京,爷爷奶奶都已不在,但我爹还是决定要回郭家大宅定居,唯有这么做才能稍稍弥补他心中长年未和爹娘同住尽孝的遗憾。」 「那你呢,你为什么执意要留在郭家?」她问。 他有娘亲留下的古董铺子,虽然当时他还小,但倘若他说一声,要自己搬到外头住,庆城伯定会帮他打点好所有一切,另外据她所知,当初他的外公也有意要接他同住,最后是被他婉拒。 「留在郭家是我爹最后的遗愿,我当然得替他完成。」 郭天蔚沉静的说,彷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华茜听了却觉得心疼不已。 他明明可以不住在郭家大宅,不必受二房的人欺负的,但为了圆父亲的遗愿,他宁愿忍受孤单、忍受被排挤也要守在郭家大宅,他是个孝子,这点无庸置疑。 「噢,对了,过阵子我恐怕得出一赵远门。」他突然想到。 「去哪儿?」她侧过身看他。 「去深山寻宝。」他微微一笑:「岳父大人介绍我一位住在山里、专门收藏古物的奇人,但他不随便割爱,我想抽个空去和他谈谈。」 「噢,去谈生意呀。」想到要和他短暂分离,她眉间忍不住添了一丝愁意,不过,想到什么似的,圆眸登时大亮,笑咧嘴道:「那我随你一同去。」 「你……要跟我去?」他怔了下,随即一脸为难。 「怎么,你嫌我碍手碍脚,不给跟?」她推他起身,嘟着嘴佯装生气:「那我就跟我爹说,叫他以后不准帮你介绍客户。」 「不是这样的。」他起身,两手一圈再度环住她:「这趟远行路途遥远,途中随时可能遇到危险,我是担心你的安危。」 「那你一个人出门就不危险?」他担心她,她自然也会挂心他的安危。 「你忘了,我一人打三名大汉都绰绰有余。」 「就是说你的武功很高强嘛!」她抬高下巴:「你有武功保护自己,我也有。」 「你也有?!」他狐疑的问:「你会武功?」 「我哪会。」她笑睐他,一脸骄傲的道:「可我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丈夫会保护我。」 他噗哧一笑,拿她没辙。 「你若不让我跟,我可不敢保证,我们分开的这段期间我会不会又转性,又变回以前那个任性不懂事的兰秀仪。」她语带威胁的说。 她说这话真的骇着他了,她好不容易变得懂事,想和他当恩爱夫妻,若又是回到以前,那…… 「好,我答应带你一起去。」他一口答应。 他原就不想和她分开,只是担忧若半途遇到土匪她会有危险,不过他自信有保护她的能力,再者,他真不愿她又恢复到原来的本性。 「真的?不许反悔!」她一脸开心不已。 「绝不反悔。」见她开心,他也跟着高兴:「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一百件事我都答应你。」她笑盈盈的。长年待在宫中哪儿都没去,重生后可以在郭家和街上自由行走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但人就是贪心,知道能再去龙京城以外的地方走走看看,想来真是令人雀跃。 他搂着她,黑眸深情款款凝睇着她,低沉嗓音吐出对她的要求:「帮我生一对儿女。」 未料到他想说的是这事,她羞得满脸涨红,见他直献着她似在等她的回覆,对上他的眼,她轻点头。 「真的?不许反悔!」他学她方才的口吻。 「这、这有什么好反悔的……」她低首,羞答答的说:「我是你的妻子,你不必要求,我、我本来就想帮你生……」 她话还未说完,一个温热的吻冷不防贴住她的唇,他深情的眼神渐渐变得炽热,高大精壮的身躯燃着火热的情慾向她袭来—— 他忘情吻着她,双手迫不及待的解开她的衣服,在进入他专属的休息房间前,两人身上的衣物已褪尽,被他打横抱起,她娇羞的将脸埋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在没有其他人在的铺子里,他的行为举止还真是大胆放肆…… 【第八章】 一早天刚亮,华茜便和丈夫搭乘马车出发,准备去深山拜访她爹介绍的收藏古物的奇人。 能够出门游玩,昨晚兴奋得整夜未闓眼的华茜一点也不觉得困,雀跃的她不时朝窗外探头,外边的一草一木她都觉得新奇。 「天蔚,这一整片都是竹林吗,你看你看,有竹笋冒出头了。」她兴奋的拍拍丈夫的手臂,惊呼连连。 见妻子惊喜的模样,若不是知道她是兰家四小姐,他岳父大人最宠溺的嫡女,他说不定会认为她从未出过远门。 郭天蔚莞尔之余,内心陡然自责,他猜许是她嫁他这一年来都窝在郭家,难免闷坏了,突然见到外头的风景自是兴奋无比。 他轻握她的手,温柔的说:「不困吗,要不要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下?」 昨晚她兴奋难眠,他拥着她好一会,没想到自己不敌困意先睡着,半夜醒来,见她双眸还明亮的瞅着他,她要他赶紧睡,他想自己若没睡她恐怕也睡不着,于是又缓缓睡去,但他睡睡醒醒两三回,她那双圆眸依旧晶亮的盯着他看。 「我不困,一点也不困。」她两手轻握他的手臂,撒娇的靠着他。 「能出门游玩,这么高兴?」 「你漏了一句最重要的话没说。」她抬眼笑看他,把话完整补全:「是能跟我丈夫一起出门游玩,我便高兴得不得了。」 他爽朗一笑,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先睡一会,免得等会发困,我估计两个时辰后会到白云镇,中午我们就在那里用餐。」 「白云镇,那个镇上都飘着白云吗?」她瞠眼,好奇的问。 他莞尔,细细和她说着白云镇的景象,她原是张大眼仔细聆听,之后将头贴靠在他的手臂,有一声没一声的轻应。 「白云镇的街上还有卖一种雪白绵密的白云糕,等吃完中饭我带你去买。」他越说越开心,有心爱的妻子作伴同行原来是这么欢喜的事。 他话都说完好一会了,未听见她雀跃的欢呼声,正觉奇怪,低眼细瞧,原来她已睡着了。 他低笑着,微微侧身轻搂着她,免得她睡沉而摔着。看着她连睡着都带着微笑,可见这趟旅程让她有多么开心。 他内心暗自下了决定,日后他若出门谈买卖,定要每回都带她一起出游。合上眼,他搂着她一同闭目养神,这样到了白云镇才有精神带她去走走逛逛。 第十八章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马车进入另一座树林里,依旧闭目蓄养精神的郭天蔚因有习武之人的灵敏耳力,隐约听见远处传来刀剑互砍声…… 警觉的张开眼,他忙不迭地唤着坐在车帘外的车夫。「停车!」 这位车夫上回曾载他岳父去寻访那位住在深山的朋友,熟门熟路,有他驾车不怕迷路。 「郭少爷,有事吗?」车夫将车停下,隔着车帘不明所以的问。 行进中的马车瞬间停下,睡着的华茜也惊醒,张着惺忪睡眼,愣问:「天蔚,发生什么事,马车怎不继续行走?」 郭天蔚表情严肃凝重:「秀仪,你待在车上别下来。」说着,他起身钻出车厢,站在车前远望,可惜林间树木茂密,视野被遮挡住,只听见打斗声越来越近。 「不好!赶紧掉头往回走。」惊觉危险越来越近,他马上下令。 倘若车上只有他一人,他无惧,即便来再多的匪徒,他都会挺身击退他们。 当年父母遇劫一事,官府最后以土匪打劫遇害结案,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这些和人无冤无仇却手段凶残谋财害命的土匪,是以只要让他遇到土匪,他一定不放过他们,杀一个是一个,不只是想为冤死送命的爹娘报仇,也是为民除害。 可现下他最爱的妻子在车内,他不能让她遭受一丝伤害。十年前,年幼的他无力保护爹娘,致使爹娘最后惨死在土匪刀下,十年后,他绝不让这等憾事再发生,他定会以性命保护她。 车夫也听见打斗声,忙不迭地拉紧缰绳驱使马儿掉头,此时,后方传来焦急的求救声—— 「停车!前面的大爷,请停车救救我们……」 见他神色凝重,想来定是发生大事,原本静坐不出声的华茜,听到求救声,陡然愣了下,这声音很耳熟! 郭天蔚掀开窗帘往外看,外头有一名孩子和护着孩子的仆人朝马车奔跑而来,那孩子手臂被划伤……他忽然想起当年家中忠仆护着自己逃跑的情景。 「快停车!这位是九皇子……」那仆人大概急了,脱口高声喊着。 九皇子?! 华茜瞠目,倏地转身看向窗外,外头那捂着渗血臂膀的孩子果真是九皇子! 「停车!快停车!天蔚,快救他们!」她焦急的催促他。 郭天蔚本就想下车救人,但顾忌车一停会害妻子身陷危险中,正举棋不定之际,见她比他更焦急想救人,惭愧之余又立即冲出,适巧挥刀为两人挡下了追杀而来的土匪的利刃。 「天蔚,小心!」华茜惊喊。方才她一急便催他去救人,未料到会有十多名土匪追过来,这会,她不禁自责自己太鲁莽陷他于险境,可九皇子又非救不可…… 见九皇子和他身边的太监小福子一路往后退,丈夫对付匪徒之余还得分心照顾他们,华茜赶紧大喊:「九皇子,快上车!」 慌乱之际,听到有人喊「快上车」,主仆俩这才回神,在车夫的协助下赶紧钻入马车内。 「九皇子,您手臂受伤了……还有哪里伤着了?」关祯卿一上车,华茜一脸焦急的检视他的受伤处。 「我、我没事。」见眼前的陌生女子如此关心他,关祯卿猜想她许是知道他的身分才表现如此热络。 他拨开她的手,往窗外看去,正好看到最后一名土匪被郭天蔚一刀剌死倒地,他不禁惊呼:「这人的武功真是高强!」 华茜正欲探头瞧,就听见丈夫对车夫低沉下令。「快走!」 他一钻入车厢内,马车便往前疾驰。 「天蔚,你有没有受伤?」华茜往旁边挪出一个位子让他坐下,拉着他的手,和方才检视关祯卿的伤,样心焦。 「我没事。」郭天蔚轻握她的手,沉稳的咧了个笑让她安心。 「这位大侠,多谢救命之恩!你真是厉害,一人对上十多名土匪,把他们全打倒,自己一点伤都没。」关愿卿崇拜的看着救命恩人。 「你还好吗?」郭天蔚再确认。 「我……」关祯卿犹豫着该不该承认自己快吓死了。 见他似有难言之随,郭天蔚不追问,关心起他手臂上的伤,伤……」 「没事,一点小伤……」关頼卿想学郭天蔚的男子气概,但他毕竟还小,加上自小养尊处优,手臂上的伤又真的很痛,而且还在流血。 见他痛得皱眉,华茜忙不迭地拿手绢先帮他绑在伤处止血。「您忍忍,我们会马上请大夫帮您医治。」 她热络的蹲在关祯卿跟前帮他止血的举动,让郭天蔚和关祯卿两人皆心一突。郭天蔚知道妻子病癒后心念转善,但见她如此热络救护关祯卿,他心头突然间有点莫名的怪异。 关祯卿则是觉得这人太过热情,但他又觉得她似曾相识,还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可这张脸明明陌生得很。 「一定很痛吧!」华茜不舍的看着关祯卿,只差没摸摸他的脸和头,细细安抚他。 这话一出,郭天蔚终于清楚心头的怪异所为何来,虽然眼前的人还是个孩子,但他看起来和秀仪差不了几岁,她对他如此之好,他……他是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跟一个孩子吃醋,且又是在这非常时期,这孩子手臂受伤还流血,她帮他止血、安慰他,都是人之常情。 他深吸一口气,别开脸不去看、不多想,视线对上坐在关祯卿身边的仆人,见他冒着冷汗,脸色发白,手脚和唇色都发黑,他惊喊:「他中毒了!」 华茜看向旁边已陷入昏厥的太监,惊喊着:「小福子!」 「小福子,你怎么了?你不是没受伤吗?」焦急之余,关祯卿也未注意到华茜怎会知道他身边这人是小福子,他慌张的摇着小福子:「醒醒呀,小福子!」 郭天蔚上前一看,从前面看无任何伤口,他将小福子身子拉起些,往后一看,这才发现小福子的背后中了一记飞镖。 「他中了飞镖,飞镖上有毒!」 郭天蔚一脸震惊,不是因为小福子中了毒镖,而是这个星型飞镖,和当年护送他们一家返京的随行侍卫中的镖一模一样! 马车往回走后,他们在最近的镇上找了大夫帮小福子和关祯卿医伤,关祯卿手伤无大碍,遗憾的是小福子中了毒镖,毒性侵入五脏六腑,药石罔效,即便抢救也为时已晚。 追杀关祯卿的那班人个个武功高强,加上郭天蔚确定那毋镖和当年他爹随行侍卫中的镖是一样的,这些年他和官府偶有连系,从未再发现抢劫财物的土匪中有人使用飞镖。这说明当年害死他们一家和追杀九皇子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伙人。 既然不是一般抢劫财物的土匪,那想追杀九皇子的人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郭天蔚决定不能多逗留,得马上赶路返回。 「小福子,呜……」打小跟在身边的小福子死了,坐在马车内的关祯卿哭得难掩伤心。 「不准哭!」知道关祯卿是因为贪玩,硬拉小太监还有几名侍卫出游才会遭遇此劫,郭天蔚忍不住出声教训他:「你害死的岂止是一个小太监,跟着保护你的侍卫也全送了命!」 当年他爹是调职返京途中遭遇不测,而他却是贪玩害死一干人,怎不令人生气! 他一喝斥,向来顽劣难驯的关祯卿竟然不再哭,只是紧皱眉露出一副委屈样。 「天蔚,你别凶他,他还小嘛,难免……贪玩了些。」华茜说着,本能的抱着他。「九皇子,别怕,您很快就能回宫,回到宫里就安全了。」 「不能回宫!」郭天蔚低喝,不是因为见她抱着关祯卿心生妒意,而是…… 「为什么?」华茜以为他急着返回,是要赶紧送九皇子回宫。 郭天蔚尚未回答,外边的车夫已发话警告他们:「少爷,城门处有重兵看守,颇不寻常。」 郭天蔚掀开车帘子一看,果不其然,守城门的兵力比平日至少多了三成,他猜此等大阵仗绝对是冲着九皇子来的! 「继续走,照你平常驾车进城门的速度走。」 「是。」 放下帘子,郭天蔚神色凝重的向他们解释:「暂时不能回宫,回宫路上肯定危险重重,若是执意现在就要回宫,我怕人还没踏进皇宫,命就已经丢了。」 他冷厉目光,落在华茜圈在关祯卿身上的手。 听他这么说,原本停止不哭的关祯卿忍不住又要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九皇子您不用怕,我们一定会保护您的。」华茜哄慰着关祯卿,未注意到丈夫眼底的怏怏不悦。 第十九章 「继续哭!」郭天蔚冷沉道。 「蛤?」华茜一脸不明所以。 「胡闹的哭,越大声越好。」收起不悦神色,他面授机宜,想要平安返家,他们得先合演一出戏,通过城门这关再说。 「我不、我不、我不回去……」马车一接近城门,坐在车内,被抹得一脸脏油污的关祯卿,在郭天蔚的指导下哭天喊地的高嚷着。 「停!」外头守城门的士兵挥刀挡下。 「官爷,这是怎么了,今儿个怎派这么多士兵守城门?」车夫和一位熟识的守城士兵聊着,但他们似有任务在身,不敢多言。 「少废话!」士兵把车帘掀开,见到一名男孩,目光倏地瞪亮。「里头是什么人?」 「一早你才看过的,是兰老爷的四千金和她的夫婿。」车夫故作轻松道:「本来要去谈买卖的,谁知马车驾到半路,你猜怎么着,车底蹦出,个娃儿来!」 车夫指着还在号啕大哭的关祯卿。 「这孩子是兰老爷在外的私生子。」车夫凑近士兵耳边,悄声道:「他和四小姐的感情好,常去找这个姐姐,这回路途远不让他跟,这鬼灵精居然躲入车底硬是要跟。不过你也知道这一路只要进了树林,土匪多如牛毛,届时刀光剑影那可不是开玩笑,他虽是私生子,到底是个男孩,说不准日后还要接掌兰家事业,四小姐想了想觉得不妥,决定先把他送回家再说。」 「我不!我不!我不回去。」关祯卿缠抱着华茜,继续哭闹:「秀仪姐姐,我会乖乖的,你让我跟着你和姐夫一起去玩,好不?」 「阿宝乖,我们不去了,你先回家去,明儿个姐姐再带你上街逛逛。」华茜哄他之余,又对着直盯着他看的士兵道:「官爷,真不好意思,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爱胡闹……」 还好郭天蔚事先设想周到,早让关祯卿脱下华服,换上一身素净衣服,又将他全身上下抹了脏油,不仅说他躲在车底更有说服力,且,脸脏兮兮的也不易被认出。 「阿宝,不许胡闹!」郭天蔚也出声,还给车夫使了个颜色。 「官爷,给你们添麻烦了。」车夫暗中塞了银两给盘奎的士兵,还煞有其事地故意叮咛:「官爷,这兰老爷有一个这么大的私生子的事,你可千万别张扬,兰老爷在地方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传出去总是不太好听。他正在想办法说服二姨娘让他娶这孩子的娘,要给这孩子正名呢。」 兰家经营南北货,兰老爷大江南北走透透,结识许多三教九流的人物,还和名震天下的渠帮大老是结拜兄弟,县太爷见了他都还得礼让他三分,一名小官差自然也不敢为难「兰家人」。 「我可没那么碎嘴!走走走,快走快走。」士兵让路,放他们进城。 「我不、我不……我不回去!」虽然已过关但还是得把戏演足,马车通过城门那一刻,关祯卿依旧大哭的闹嚷着。 郭天蔚瞪了他一眼,低啐了声:「真吵!」 虽然追杀关祯卿的人当场全被郭天蔚杀光,不至于会被人发现救走关祯卿的人是郭天蔚,但为了安全起见,夫妇俩商量后决定由华茜带着关祯卿到兰家住个几 天,兰家护院武功不弱,即便是看门的也有点拳脚功夫,能保护他们的人较多。郭天蔚则暂时取消远行先回郭家,和日常一样去铺子,趁机留意是否有人暗中监视他,等确保无人跟踪再决定下一步。 华茜向兰老爷及兄长说明事情经过,并据实告知关祯卿的身分,父子俩知情后,誓言会以性命保护九皇子。 为免走漏风声,兰家只有兰老爷父子知道关祯卿的身分,对内声称他是兰秀仪生母娘家表亲的孩子,来龙京城玩几天,因郭天蔚近日工作繁忙,她不想扰他遂带着孩子借宿兰家。 可兰老爷的二姨娘却听闻那孩子是他在外头的私生子,吵闹了两日,简直要把屋顶给掀了。 华茜不用猜也知道,消息肯定是从守门士兵那儿传出的,当时他们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不是碎嘴之人呢! 兰氏父子和郭天蔚的考量皆相同,他们认为近日送关祯卿回宫定当危机重重,虽然兰老爷可以请高手众多的天下第一帮渠帮相助,但敌人在暗,防不胜防,最好还是等风头过了再说。 ,其实不只有外患,还有内忧,兰老爷以关祯卿是已逝的正妻 娘家亲人,有责任要好好照顾他为由,命护卫轮班严加保护着,不能让他伤了一根寒毛,另外,护卫还得防着兰老爷的二姨娘来撒泼吵闹。 「我要回皇宫,我不想成日被关在这里!」闷了两日,关祯卿终也忍不住闹起脾气。 「九皇子,您再忍耐几日,等风头一过……」华茜柔声劝着,她早把父兄的顾虑全说给他听,她知道九皇子的性子,前两日他或许还会忍耐着,这会脾气一闹起,怕有理他也听不进去了。 「我不听!」关祯卿悻悻然地甩袖。 华茜一怔,感觉关祯卿似乎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她「离开」皇宫也不过才几个月的事,九皇子不但长高了许多,且以前他发脾气都像是小孩在胡闹,但方才那一喝已有几分男人的威严。 那感觉挺熟悉的……她想了下,他那表情就和天蔚怒喝他的时候一般。 不过,九皇子到底是孩子,他没经历过天蔚幼时悲惨的生活,自是学不来天蔚的冷沉样。 但这样已经很好了,九皇子终也是长大了,他该学会保护自己,甚至保护容妃娘娘。 「本皇子怀疑你们这些人和追杀我的那帮恶人是同伙的,说,谁指使你们的,把我困在这儿究竟有什么目的!」 华茜没生气,反倒欣慰一笑。以前的九皇子哪会想这么多,有得玩他就乐不思蜀,不知身边处处充满危险,现在能这么想代表他有防备心,这是好事。 「我要回皇宫。」说着,他大步走向房门口。 「九皇子,不行,您现在还不能回皇宫!」华茜急挡住他。 「谁敢阻挡本皇子,就得死!」 见他态度强硬,华茜情急之下跪在他面前:「九皇子,难道您就不能为了容妃娘娘忍一忍吗,您若有不测,容妃娘娘会有多伤心你知道吗?」 关祯卿愣了下,华茜继续说:「您要相信我,我绝不会害您,您是我打小看顾到大的,我疼您都来不及,怎会害您呢?」 「我是皇子,不是傻子,我从没见过你,且你看起来比我年长不过两三岁,怎可能打小看顾我!」关祯卿嗤声道。 跪在他跟前的华茜心想,她若不据实已告,九皇子绝不信他们是好人,万一他冲动跑出去遇到想杀他的那帮人,那她…… 不,绝不能让这事发生! 「九皇子,我是华茜。」话一出口,华茜已然热泪盈眶。 「华茜?」关祯卿嗤之以鼻,退了一步:「你们连华茜都查到了,哼,真是颇用心呀!」 「九皇子,我真的是华茜。」华茜语带感激,哽咽道:「因为有您的龙血为我护魂,我才能得到重生的机会。」 华茜把自己死后代替兰秀仪重生的事,向他简述了一遍。 关祯卿到底是孩子,一开始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意识到自己差点被欺骗,恼羞成怒道:「胡言!一派胡言,你少骗人了!」 「我怎会骗您,我在被杖毙前,用龙血护魂的事只有我和容妃娘娘还有您知道。」 「当、当时有一堆人看见,也许他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九皇子,您右手臂上有个伤疤,是十岁被花瓶割伤留下的疤痕,还有您…… 您的左臀上有个指腹般大的红色胎记……」 华茜一说,他立刻哇哇大叫:「你、你居然偷看我洗澡,你可是有相公的人,你害不害臊呀你!」 见关祯卿嫩绰绰模样,华茜噗哧一笑:「我哪需要偷看,打小奶娘帮您洗澡时我常帮忙呢。」跪得腿麻,她自行起身:「您打从一出生就调皮,那胖胖的小腿比一般的娃儿粗壮,踢水踢得可有力了,奶娘一个人要抱要洗,忙和不过来,小主常让我去帮忙。」 九皇子一怔,这话华茜的确和他说过,还说了不下三回。 华茜接着又说了一大堆他小时候的事,关祯卿越听越信,心防卸下,一颗头如捣蒜般直点。 第二十章 「……您嫌烈亲王家的晴格格太胖,不喜欢跟她玩,可是有一回晴格格带来一个好漂亮的风筝,您就主动跑去跟她放风筝,后来还在风筝上写您的名字,说那是您专属的风筝,不许她拿给别人玩……」华茜拉他坐下,两人边聊边喝茶。 「晴格格也有在风筝上写她的名字。」 这会,关祯卿真相信她是华茜,因为这些往事「坏人」不可能查得到,唯有当时在场的人才知道。 「您也嫌她写的字太胖,再次把晴格格惹哭了。」华茜笑睨着:「后来小主便罚您抄写心经,还命您三日不许出书房。」 「就是!那三日我窝在书房哪儿都不能去,简直把我闷坏了。」他说着,忽而狡黠道:「母妃还罚我做一只一模一样的风筝,上头写满道歉的话送给晴格格。」 华茜愣了下,眉微蹙:「我怎不记得有这回事?当时,我去忙别的事吗?」 正纳闷着,关頋卿冷不防地扑抱住她:「华茜姐姐,你真的是华茜姐姐。」 做风筝的事,是他故意编造要试探她的,若她顺他话说有这回事,那她就不是华茜姐姐,但她不记得有这件事,加上方才她说的那些只有亲近奴仆才知的事,现下,他真的完完全全相信她了。 「呃……」华茜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回神细想后,方知他说做风筝一事应该只是在试探她。 「九皇子,您变……变聪明了。」她哭笑不得。「您快告诉我,小主现在过得好不好,后宫情况还是和以前一样吗?」虽然之前已听小褚子说过,但容妃娘娘的现况,没人比九皇子更清楚。 「你死了,母妃伤心了好久,不吃不喝,不过这阵子好多了……」 整晚,主仆俩热络的聊着,华茜一会哭一会笑,听九皇子亲口说小主过得好,她喜极而泣,更加宽心。 【第九章】 在兰家待了四日,拜原主兰秀仪刁蛮个性所赐,纵使兰老爷的二姨娘气忿得想机了「私生子」的皮,但碍于有兰秀仪护着,她就算有满腔怒火也不敢造次。 华茜觉得再待下去不妥,谁知那只发狂的母老虎会做出什么令人猝不及防的事,加上郭天蔚非常确定这几日没人跟监,他想她,她也想他,是以,她和父兄商量后,决定由父兄亲自护送,让她带着关祯卿回郭家。 兰氏父子忙着去和渠帮商议护送关祯卿到郭家一事,还让几名护卫乔装成普通百姓暗中在郭家门外守着。 回到郭家,基于尊重长辈,华茜先带关祯卿拜见郭家的当家主母张氏,依旧声称他是自己生母娘家表亲的孩子。 多日不见,张氏挺想华茜的,留她说了一会话,关祯卿便由郭天蔚先行带去客房。 「呵,我怎听说他是你爹的私生子。」郭天豪的妻子秦秋凤也在场,她冷言嘲讽着:「兰家容不下他,你就把他带来郭家,你是打算养他一辈子吗?」 华茜未反驳她的说词,微笑道:「日后还望你多多帮忙。」 「你别指望我们二房会帮你爹养私生子!」秦秋凤说着就来气:「之前天豪被天花楼坑了一千两,大哥明明打得过天花楼的保镳,为什么不把他们打跑,反让他们押着天豪向我们索讨一千两的赎人费!这笔钱你们大房得出一半丨。」 失了一千两,二房顿时得缩衣节食过日,她不能吃好穿好,过得比大户人家的丫鬟还不如,真是让她越想越气! 华茜凉凉的回应:「你这话可就有欠公允,我丈夫又没上天花楼去喝花酒,别说摸第一花魁的手,他连第一花魁都没见过,你要我们出一半的钱那真是太冤!」她续道:「你提这事我才想起,天蔚的的确确是救了你丈夫没错吧,怎么都过了这么久,也没见你们二房向我们表示谢意?当时要不是天蔚及时出现,将你丈夫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这会,恐怕你得守寡了。」 「呸,你才守寡呢!」 不跟她计较,华茜轻描淡写的说:「一条人命肯定也值个千两吧,念在小叔喊天蔚一声堂哥,自己人打个对折,五百两就好。」 「什么五百两?」 「谢礼呀,天蔚救了小叔,你们总得表示一下意思吧,还有……」她靠近秦秋凤,低声说:「这回你们二房虽赔了一千两,过得是苦了些,但小叔的姨娘也因此跑了好几个,对你来说算是好事。」 「我……」秦秋凤一时语塞,这点对她而言的确是好事:「哼,没谢礼这回事,休想要啥五百两,五十两也没!」 提到钱秦秋凤又来气,她哼了声便急急走人,免得兰秀仪又向她提谢礼。 赔了天花楼一千两,她已经被迫缩衣节食,一整年都不能再做新衣裳,若是再给大房五百两,别说制新衣,恐怕连吃饭都成问题,那她倒不如去当宫女算了。 见秦秋凤走了,华茜嗤笑了声,她随口一提谢礼,瞧瞧,一下子就把那势利的女人给吓跑了。 「秀仪,都是自家人,二房他们已经赔了一千两,现今手头不济,这谢礼你就别……」 到底是自己名下的孩子,张氏对二房那一家终究还是偏心了点。 华茜笑了笑,无妨,现今天蔚和她已有个幸福的家,奶奶和叔婶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排挤天蔚,一家人同住大宅,平平和和也就够了。 「奶奶,我和秋凤开玩笑的,都是自家人本就应互相帮忙,谈什么谢礼。」华茜站到张氏身边,轻握她的手,微笑道。 「瞧瞧,你比那个秋凤懂事多了。」 好一阵子华茜都到铺子去帮忙,加上取消远行回兰家去住几日,好些日子没人和她谈心,张氏抓着华茜不放,一迳地和她说了好多话,大部分都是聊二房人的不是。 心系关祯卿初到郭家不知能否适应,华茜原欲找藉口先离开,听到张氏提及郭天蔚的事,她又坐了下来。 「天蔚处处比天豪强,你婶婶才会那么讨厌他,你也别怪你婶婶,她之所以没善待天蔚,除了天蔚比她儿子优秀,让她没面子外……」 张氏咳了声,华茜忙端水给她喝。 帮张氏拍背顺气,华茜迫不及待问:「奶奶,还有其他原因吗?」 「当然有。」张氏又啜了口茶润润喉,突然小心翼翼的低声说:「当初天蔚刚回郭家没两天,天豪就莫名其妙被人抓走,后来才知那些人是要抓天蔚,错把天豪当成天蔚抓走,你婶婶就此认定天蔚是不祥之人,会给郭家带来厄运,但他到底是郭家嫡长孙,他们不能赶走他,所以他才会这么不得你婶婶的缘。」 华茜静心细想了下,天蔚说追杀九皇子那帮人使的飞镖和当年杀害他爹娘那帮人用的飞镖是一样的,这几日她想了想,会杀害九皇子的,皇后那派人有最大嫌疑,假设真是如此,那皇后为何也要杀害天蔚的爹娘? 「抓走天豪的人是谁?他们抓他的目的为何?」华茜想,也许从中可得知天蔚爹娘遇害的真正原因。 「不知道。天豪吓都吓死了,他也不知他们是谁,又被下封口令,说他要是张扬被抓的事,胆敢多说一句话,他们就会把他再抓去给活活打死。」张氏小心谨慎地叮咛:「这事就天豪和他爹娘还有我知道,连天蔚都不知,我只告诉你,你千万不可把事说出去,要不我们郭家恐怕会……」 「奶奶,您放心,秀仪绝对守口如瓶。」 「那就好,奶奶就是相信你才同你说的。」 「奶奶,您这么疼我呀。」 「那可不!我连秋凤都没和她说呢。」 华茜和张氏又闲聊一会,她知道自己已深得张氏的心,张氏才会告诉自己这个天大的秘密,且她相信这个秘密背后藏着更大的秘密,只要想办法解开它,她就能知道天蔚爹娘遇害的原因,而解密的关键人物就是郭天豪! 晚上夫妻俩在客房陪关祯卿吃过晚饭,一回到房中,郭天蔚马上关上房门,迫不及待地抱着妻子拥吻一番,一阵激烈狂吻后,华茜娇喘嘘嘘的推开他。 「天蔚……」她满脸羞红的看他。 「秀仪,我好想你。」他搂着她不放,黑眸中的热火尚未熄灭,他忍不住又吻了她的红唇一下:「你,想不想我?」 她娇笑的点点头,见他又情不自禁想吻她,她忙不迭地阻止:「天蔚,我有正事想和你谈谈。」 见妻子一脸正色,似有重大要事商量,郭天蔚只好压下心头翻腾的慾火。 第二十一章 她拉着他坐下,先是关心的对他啸寒问暖一番,再和他聊聊这几日回娘家的情形,以及问一下铺子这几日营运的状况,之后,话题落在关祯卿身上。 「你说追杀九皇子的人,极有可能是皇后?」郭天蔚不敢置信。 「嗯。」华茜点点头,将她从九皇子口中听到的,皇后对容妃娘娘种种防备和陷害的事大抵和他说了一遍。 她这宫女重生取代了他妻子一事,她不想让他知道,她也拜托九皇子一定要守口如瓶,他答应她了,是以之后便喊她「秀仪姐姐」。 华茜也提到当年他爹娘遇害的事,郭天蔚细细回想:「我不知道我爹娘遇害的事是否和皇后有关,当初我爹升官调回龙京城……等一下,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和皇后有关吗?」她焦急的问。 他皱紧眉头,努力回想片段回忆:「我记得我们回京的一个多月前,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去找我娘,在我爹娘房外听到我娘声音高拔的提到皇后,我敲门进入,问我娘是不是皇后想召见她,还吵着要她带我进宫,我娘急忙否认没有提到皇后,我爹还要我不许乱说话,免得被砍头……」 「那时我以为真是我听错,加上我爹生气的警告,我便没再提。不过现在回想,当时我娘提到皇后,我以为她是惊喜,现下想来莫非是……」他心一怔:「惊惶!」 她倒抽一口气:「莫不是那时你爹娘便知皇后可能对他们不利?」 他神色凝重,摇头道:「那时我还小,对我爹是否有得罪皇后或者其他,全然不知。」 感觉她轻握他的手想安慰他,他看着她,咧嘴一笑,反过来握她的手:「我没事,现下最要紧的是要保护好九皇子。」 虽然九皇子占据了他和她相处的时间,还公然和她亲亲密密的,令他颇不爽,但他公私分明,该保护的还是得保护。 提到关祯卿,华茜心一惊:「天蔚,你离开九皇子太久了,快回去他身边。」她已和他商量过,九皇子在郭家这段期间,白天由她守着,晚上便由他看守,为了保护得滴水不漏,夜里他还得和关祯卿睡同一间房。 她知道她爹有派人在郭家大宅外轮流看守,这让她和他放心多了,考量他也许会想和她说点体己话,在晚饭后到睡前这段时间,她让萍儿还有几位仆人紧守作关祯卿房门外,他就离开一下下,但不能超过半个时辰。 他脸色一沉,极不情愿。 「去嘛,九皇子还要拜你为师呢。」她一脸骄傲的说:「除了皇上之外,九皇子可是从未崇拜过谁,我的相公武功高强,连九皇子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真是以你为傲。」 原本她以为丈夫冷沉寡言,九皇子会和他话不投机,没想到九皇子竟要求他打一套拳给他看,而他也没拒绝,她从奶奶那儿回来时,就见九皇子跟着他一起在打拳,九皇子还兴致勃勃地说要拜他为师呢。 听她这么说,他开心一笑,他不希罕当九皇子的师傅,但若这事让她觉得以夫为傲,那他义不容辞,乐意之至。 「那我过去了。」 他起身大步朝房门走去,临出门前,回头对前来相送的她紧搂亲吻,直到被她轻推了下,他才放开她,依依不舍离去。 华茜坐立不安地待在凉亭里,频频引颈翘望。 昨日听奶奶提及郭天豪曾被误抓的事,她想,或许了解这事的来龙去脉,会对查明天蔚爹娘遇害的事有所帮助。 一早,天蔚出门后,她就让厨子准备一些糕点,差下人去请郭天豪过来,她则在凉亭候着,她得趁九皇子还未来缠她之前,向郭天豪套出当年被抓的秘密。 都已经等了好半晌,这个郭天豪怎还不来! 她烦躁的转身,不一会儿,突然有人从她背后拍了下肩,把她吓了一大跳。 「大嫂,你找我?」 按下心头不悦,她强迫自己挤出笑容:「小叔,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呢,我一听大嫂要找我,这不连早饭都没吃,飞也似地奔来了!」他挑眉眨眼,极尽勾引之能事。 上回被天花楼的人打伤加上莫名赔了一千两,这阵子他都窝在家中养伤,即便这几日伤已痊癒,身上也没钱去风流快活,哪儿都去不了。 这会,她竟主动约他来,虽不能干那些风流快活事,但能和美人谈天说笑,嚐嚐暧昧滋味,过过干瘾也好。 「噢,你还未吃早饭,那我唤下人去……」因为要聊的是秘密,她没让人守在一旁,加上以九皇子的安全为重,是以大房的奴仆大半都守着他。 她手一伸欲唤下人来,他却趁机抓住她的手。 「大嫂,我不饿。」郭天豪眼一眨:「我吃你……贴心准备的这些糕点就够了。」 按下心头的厌恶,华茜微笑以对。郭天豪这人其实好对付,他不过就是色大胆小之流,嘴上说说,眼尾勾勾,吃吃小豆腐,输矩的事他倒也不敢做。 笑着拨开他的手,一来是厌恶他此举,二来是太过迎合他,说不定他会觉得无趣呢。 「小叔,那你就先吃这些小糕点垫垫肚子。」她把糕点推到他面前:「其实我让下人请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看看你的伤好点没。那日真对不住,若是天蔚能早点出手救你,你也不会伤得那么重,但我到底是天蔚的妻子,我得给他做足面子,他才会尽全力出手救你,你说是不是?」 「那是。」他干笑虚应:「我这不都好了,那事就别再提。」 如此丢脸的事,尤其那日在郭天蔚面前他一身狼狈,他连想都不愿再想:「不过大嫂这么关心我,我真是感动啊。」说着,他又趁机摸她的手。 她笑盈盈地再度甩掉他不安分的手,东聊西聊好一会,话锋一转,才将话题绕到正事上。 「对了,小叔,昨儿个我听奶奶提到一件事,我才知道天蔚间接害你受了委屈呢。」 郭天豪一脸不明所以,不过她看来挺同情他的,他便顺势接话:「他害我受的委屈还少着吗?光他娶了你这个天仙美女的事,就让我委屈至极。」 她睐他一眼:「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扯到哪里去了。」 「我说的是正经话。」 他轻摸她的手,她忍着,赶紧把话丢出去:「我听奶奶说,天蔚刚回郭家没两天你就被抓,后来发现是误抓,那些人原来是要抓天蔚是不是?」 这话一出,郭天豪整个人瞬间僵住,笑容敛起收回手,面有难色地坐立难安,最后起身。 「该不会没这回事?莫不是奶奶年纪大了记忆衰退,东拼西凑,乱说一通?」她故意这么说,佯装松了一大口气:「没这事就好,我可是为了这事愁了整晚,心 想倘若真有这回事,那我们可就对不住你了,不知怎么替我丈夫补偿你呢。」 听到这话,原本脸上还有一丝忧色的郭天豪,忙不迭地说:「怎没这回事,这事是真的!」 一听到她说要补偿他,生怕她以为没这回事,他声音拔高的急嚷着。 「小叔,小声点。」她将食指竖在唇上,主动拉他坐下:「奶奶不是说,这事不得张扬?」 「是,的确是张扬不得。」郭天豪压低声,再度声明:「不过这事千真万确是有的。」 「原来真有这回事,当时你一定吓坏了吧。」 「我、我怎会吓坏,我、我一点都不怕。」郭天豪挺直背脊,却有些结巴。「真的?那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呃,这……」 见他似有顾忌,她装出一副失落的委屈样:「小叔,难道我们俩这么生分,这事奶奶都愿意跟我说,你却防着我……」 「我不是防你,而是……」 「我保证绝不会张扬这事,连天蔚我都不会跟他提,这事是我俩间的秘密。」她对他放送秋波,他一阵神魂颠倒,加上他若告诉她,那这事就是他们俩间的秘密,是连郭天蔚都不能分享的秘密。郭天豪心中大快之余,自然是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华茜,还加油添醋多说了一些关于他自己子虚乌有的英勇事蹟。 「当初我是被请去的,我一到那座宅院他们就准备了一桌的吃食……比眼前这些糕点还多,恭敬的请我吃,对我客客气气的。」郭天豪一脸得意样。 「他们一直问我,我爹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我,我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我爹能留什么给我?了不起就是郭家那间茶庄,那些人一听觉得不对劲,一问之下才知道弄错了,就把我……把我请到柴房去说话。」 第二十二章 他大略说了一下,华茜终于确定当年那帮人真的是要抓郭天蔚,郭天豪和郭天蔚年纪相仿,又同住大宅内才会被误抓。 「那他们和你说了什么?」华茜装出害怕的模样。 「也没什么,大概就是说一些要将我杀掉之类的话。」郭天豪故作一派轻松样。 「什么,那些人竟然……要杀了你?!」 「没事,我跟他们说有种就把我杀了,否则我就报官把他们全都抓起来,他们吓到就把我给放了。」 「就这样?他们没说其他的?」 「呃,是有,他们有派人『请』我爹娘帮忙到郭天蔚房里找一下东西……」郭天豪心虚的说着。 当年那些人是想杀他灭口,才十多岁的他吓得尿裤子,害怕的大哭,那时他听到其中一人说杀了他不如利用他,逼他爹娘去把东西找出来交换儿子安全。 「找什么?」 「一封信和一条手绢。」 「什么信?」华茜眼睛倏地一亮,这两样绝对是查明天蔚爹娘遇害的关键之物。 「他们没说,只让我爹娘去郭天蔚房里翻找这两样东西。」他耸耸肩,嗤笑着:「当时郭天蔚两手空空回来,整个房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们有没有说,为何要找那两样东西?」 「没有,我爹娘跟他们说没找着,他们还狠狠把我和我爹痛揍了一顿,我娘哭着求他们别打,有个人说别把事闹大,然后恶狠狠的警告我们,说这事若传开来定会杀了我们。」 「我可是一点都不畏惧,只是为了保全我爹娘,我才一直没张扬这事。」华茜对他吹牛的话充耳不闻,专心想着许是当时张氏这个当家主母握着实权掌管郭家,叔婶才会将这事告诉她。 「小叔,你慢慢吃,我得先去看看我那调皮的小表弟有没有闹事。」 再三问过,确定郭天豪和他爹娘不知那些抓走他的蒙面黑衣人是谁,无心和他多聊,华茜找了藉口急旋旋离开。 嘴里吃着糕点的郭天豪想唤住她,无奈声音出不来还差点被噎到,他赶忙喝口茶顺顺气。 看着她急急离去的背影,轻衫飘动,简直像是仙子一般。 郭天豪兀自呵呵笑着,能和仙子嫂子肩并肩亲昵的坐着谈心,多噎几回他也甘愿。 想入非非之际,他又塞了一块糕点入嘴里,一个不注意,又噎着了! 「你要去古董铺子?不行,那太危险了!」华茜猛摇头。 关祯卿才到郭家三日便直嚷着闷得无聊,知道郭天蔚在城里有一间古董铺子遂兴起去看看的念头。 「秀仪姐姐,我在兰家和郭家已经足足窝了七日没出门,再闷下去我会无聊死的。」关祯卿拉着她的手,央求着:「我保证,去一天就好,回来我会乖乖待着不吵闹。而且有师傅在那儿,我的安全无虞,说不定我们今日去会碰巧遇到小褚子,有我亲自叫他送信,他一定使命必达。」 关祯卿这话让华茜前一刻坚定否决他去铺子的提议,有了动摇。 为了不让容妃娘娘担心,还有请示娘娘下一步该怎么做,她和九皇子各写一封信放在同一个信封内让天蔚带着,要他遇到小褚子时,将信托给小褚子带入宫内给容妃娘娘。 小褚子自然是信得过,加上他的主子梅嫔娘娘失宠,不会有人跟监他,是以小褚子绝对是帮忙送信的最佳人选。她也让天蔚私下告诉他,信是九皇子托送的,小褚子一定会帮送,只是他或许会半信半疑,倘若让他亲眼看到九皇子,那就算拚了命,小褚子肯定也会将信安全送到容妃娘娘手中。 「带我去嘛,秀仪姐姐。」 禁不住关祯卿一再苦苦央求,加上自己也很想去铺子看看,华茜心软之余,松口道:「倘若你郭师傅在一个时辰内突然现身,我就带你去。」她是想带他去,可又担心他的安危,于是她把这事交给天意决定。 关祯卿皱眉,他的郭师傅才出门不到半个时辰,怎可能又踅回! 他正苦恼着该想什么办法劝华茜改变心意,外头蒲管家匆匆来报—— 「大少奶奶,大少爷回来了。」 「我师傅回来了!」关祯卿喜出望外,高兴得大叫:「我可以去古董铺子了。」 华茜一惊,不明所以的问:「大少爷怎么……」 「大少爷昨晚把进货簿带回来看,一早忘了带去,这会正回来拿呢。」 「那他人呢?走了吗?」 「还在书房。」 「走了走了,秀仪姐姐,我们可以去古董铺子了。」关祯卿兴致勃勃拉着她的手。 「大少奶奶,你们要去铺子?」 华茜见关祯卿乐不可支的模样,轻笑点头。 「那我给你们备马车。」 「好,蒲管家,麻烦你了。」 「秀仪姐姐,我们快去找我的郭师傅,免得他先一步离开,那我出门可就没指望了。」关祯卿迫不及待的先行一步。 「九……呃,卿儿走慢点,别跑,小心跌倒。」华茜在后头提醒着,心头却还在为郭天蔚凑巧回来一事感到诧异。 她还在宫里时,年幼的九皇子便处处展现其聪慧天赋,加上容妃娘娘得宠,九皇子颇得皇帝青眼,甚至还有传闻说即便容妃娘娘未当上皇后,九皇子仍有希望取代太子,成为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方才,她随口开了一个刁难九皇子的条件,没想到连老天爷都帮他,才去铺子不久的天蔚竟真的回来了。 这是九皇子的幸也是不幸,就是连老天爷都眷顾九皇子,才会害他成为皇后的眼中钌,欲除之而后快! 华茜暗下决、七,当初九皇子以龙血为她护魂,让她得以有重生和天蔚当夫妻的机缘,万一九皇子真有危难,那她定当以自己的性命全力护他,还他和容妃娘娘长久照顾的恩情。 「师傅,倘若我今日乖乖的当一日伙计,不吵不闹,那你得给我看那个!」关祯卿伸长手臂直指着古董铺子里,摆在最高处的非卖品。 「九……卿儿,别闹!」华茜一脸紧张。这整间的古玩,对九皇子来说没什么希奇,那个非卖品更是不入他的眼,可偏偏它冠上「非卖品」字样,就这三个字引起九皇子好奇,非得好好瞧瞧它不可。 那个非卖品,天蔚已决定要将它当成传家宝,既然是传家宝就不能随意任人把玩,万一不小心摔坏了那可怎么好! 郭天蔚沉着脸,直瞅着关祯卿默不作声。 「天蔚,不用……」 华茜想打圆场,关祯卿打断她的话,坚定道:「不,我一定要看!」 「卿儿……」华茜面露为难,她知道九皇子的性子,他想做的,若自觉有理,他一定要做,既然他已开出让自己有点「小为难」的条件,那就代表他非得看到不可。 「好,我答应你。」沉默片刻的郭天蔚突然出声。 「天蔚……」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师傅,既然你答应了可不许反悔。」关祯卿拎了一条抹布,自信满满道:「今日我绝对不吵闹,还会做好小伙计的本分。」 说罢,他转身问着老掌柜:「庆城伯,我该做什么工作?」 「表少爷,这……」虽然他穿了一身伙计服,但庆城伯知道他是少奶奶娘家的表亲,今日是来铺子逛逛,他哪敢派工作给他。 他求助的看向两位主子,只见两人不约而同微笑齐点头,这才派了闲活给他:「表少爷,那就麻烦你把这几样古玩擦一擦。」 「好,没问题。」 见关祯卿纡尊降贵当真卷袖干起活,华茜突心生不舍,想去阻止却被丈夫挡下。 「他能做的。」他淡然道:「若连这点事他都做不来,日后怎能做大事。」 经过这几日相处,他察觉九皇子虽还是个孩子,但他聪明机智,很多事一点就通,他能做会做的事很多,只是他还未动手前,就有一大堆人抢着帮他做完。郭天蔚又道:「若想成大事,多磨练磨练有益无害。」 华茜想想也有理,九皇子在皇宫中,那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尊处优,啥事都不必做,这也不是不好,只不过若能吃一点苦,别说成大事,至少能让他体会民间百姓为了三餐温饱,是如何努力的工作,日后能当个体恤百姓的明君。 来到铺子,她再度觉得九皇子或许真的是上天属意的真龙天子,稍早在郭家他才开金口,说今日前来铺子说不准会遇到小裙子,结果小褚子真的来了,还捎来天大的好消息,说容妃娘娘有喜,皇上准备升她为皇贵妃,只是这事不只皇后阻止,连太后都觉得容妃娘娘才升为贵妃不久,马上又要封她为皇贵妃,恐会遭众大臣非议。 第二十三章 无论封皇贵妃与否,这都是喜事一桩,因为如此小褚子才会又出宫来。 因为九皇子私自离宫出游,容妃娘娘难免会担心他,加上初有喜,忧喜交加,情绪波动太过便吃不下,梅嫔娘娘为她担忧,遂命小褚子出宫找城里一位鼎鼎大名却脾性倔强,坚持不在自家餐馆以外地方做菜的大厨,煮几道清淡爽口开脾的佳肴,要带进宫给容妃娘娘吃。 小褚子来带佳肴,顺便要带一锅羊肉炉进宫解馋,他趁那位大蔚还在备菜之际火速赶来宝源,原本是想问她羊肉炉哪买的,帮他买一锅,孰料竟看到九皇子也在场。 知道九皇子身陷危难,别说羊肉炉,小褚子连大厨的菜也不带了,火速将信带回宫去。 原本得知容妃娘娘有喜,生怕娘娘担心太过,华茜犹豫要不要告知容妃娘娘关于九皇子落难一事,但思前想后,唯有九皇子的外公和亲舅舅两位将军才是护送九皇子回宫的最佳人选,如今他们皆在边关,能想办法让皇上恩准他们回京的也只有容妃娘娘,是以,这事得让容妃娘娘知情。 为了让容妃娘娘安心,她在信中告诉容妃娘娘自己重生一事,并且保证在将军们回京前,她定会以性命全力护全九皇子。 方才他们从郭家来到铺子的这段路途,她察觉到街上多了很多奇怪的小贩,还有一些鬼鬼鬼祟祟的乞丐,她和天蔚认为那些面生的人全是乔装的,乔装的目的极有可能是在寻找九皇子,想伺机杀害他。 还好出门前九皇子已换上铺子里伙计的布衣,当然他那张白净小脸也被涂脏,九皇子倒没抗议,还觉挺有趣的。 「天蔚,你真的要把那个借给卿儿看?」她指着非卖品。 「我不是答应了?」 「可那是你的传家宝。」 「我的传家宝不也是你的,难道你不愿意把它借给……我徒弟看?」郭天蔚搂着她的肩,垂眼问。 「我怎会不愿意。」 「那不就得了。」他突露出狡黠的笑:「只要他不吵我,不闹不黏你,让我们夫妻俩可以安静独处一会,他想看什么随他。」华茜轻笑,原来他是因为这原因才答应的。 她笑睨他一眼,他们夫妻俩随时都可以安静独处,那传家宝可是珍宝,哪需要拿它来…… 思绪顿转,心头一亮,原来他认为夫妻俩能够单独相处,比珍宝还珍贵!她唇角湾出一抹甜笑,心口也充满着甜蜜滋味。 【第十章】 由于送信进宫一事刻不容缓,小褚子无法久等名厨做好菜,于是就成了铺子今日午餐的美馔佳肴。 华茜想,这一切都是托九皇子的福,九皇子福气大,还很有口福呢。 原本一切都很美好,关祯卿来到铺子,一路平安,也顺利请小褚子送信入宫,她和郭天蔚也如愿的安静独处一会,中午还能品嚐名厨的菜,如此美好的心情却被一位不速之客给破坏殆尽。 「光看桌上这些菜,就知道你们不会点菜……」郭天豪举箸腾在半空中,指着桌上的几道菜。「这位厨子最拿手的是红烧蹄膀,要不就点个雪贝排翅羹,还有那个……」 华茜微微撇嘴,这个郭天豪还真是游手好闲,有空也不去帮忙看顾自家茶庄生意,身上无银两的,就在街上闲晃,方才闻香而来,好歹都是自家人,他又硬赖着,他们也不好赶他。 「那些本少爷都吃腻了。」关祯卿本就不喜欢他,在郭家大房和二房各自为政,大房有客人,二房是不可能帮招呼的,是以关祯卿和他也没说上话,但他就是讨厌这一身流里流气的男人。 关祯卿从餐桌上唯一的一盘有肉食的梅汁排骨中,夹了一块排骨,吃得津津有味。 「这道菜,还勉强算是可以。」 郭天豪正欲举箸夹一块排骨品嚐,关祯卿和他争抢,还贴心的帮同桌每个人都夹了一块,唯独跳过郭天豪,一眨眼盘底见天,最后一块他也没让,直接进了自己的肚里。 郭天豪恼怒的瞪他一眼,念在他是兰秀仪的表亲,又极可能是她爹外头的私生子,他不跟这没礼貌的小孩计较。 唯一的一盘肉食见底,其余的他光看就不想吃,郭天豪放下筷子起身告辞,临去前,当郭天蔚的面对华茜句了一下眼,故意用暧昧的语气说道:「嫂子,我们之间的……秘密,你可记得千万不能说。」 华茜心一惊,见郭天豪嘴角高挂着得意的笑容,便知这人幼稚得很,他故意这么说,就是知道她绝对会守口如瓶,她越是不说,天蔚便会心头郁闷,外加捶胸顿足。 郭天蔚直瞪着堂弟,他的话他可不信,目光移转至坐在身边的妻子身上,凌厉眼神顿时温柔。 华茜正想说没什么秘密,用善意的谎言先安抚他,未料坐在另一旁的关祯卿马上出声反击,为自己师傅报仇。 「秘密有什么了不起,我和秀仪姐姐之间的秘密可多了!」 关祯卿话一出,华茜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郭天蔚面露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霎时眼神黯下,心头烦闷。他的妻子怎么到处跟别人有秘密,连个孩子都和她有秘密,独独他这个丈夫没有! 见华茜一脸紧张,关祯卿立即装出孩子气的模样,对郭天豪皱了皱鼻头,说:「哼,可我就不跟你说!」 「呵,兔崽子,你能有什么秘密,没人想听你的秘密。」郭天豪嗤笑,不以为然地对华茜挑眉一笑,拍拍屁股走人。 「哼,我的秘密多得不得了,你就算给我跪下磕头,我也不跟你说。」关祯卿气呼呼的瞪着郭天豪的背影:「你最好跌一跤,跌得四脚朝天!」 「卿儿,坐下吃饭,别理那人。」 华茜才唤他坐下,门外就传来伙计的惊呼声:「二少爷,没事吧?!」 「谁!是谁把我绊倒的,害本少爷跌了一跤!」郭天豪气嚷着。 华茜惊讶地看了关祯卿一眼,关祯卿对她咧嘴一笑,她笑瞪他,这孩子怎说什么都灵!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坐于他们中间的郭天蔚,只见他绷着脸一点笑容都没有,许是还在为郭天豪方才说的秘密,无法释怀。 「卿儿,吃饭。」孩子在场,她不好解释,此刻多说只会越抹越黑,还是先让他自个儿先冷静一下,晚点有机会再安抚一番。 见郭天蔚不说话,低头一口接着一口吃着饭,那样子像个孩子似的,华茜不禁在心中窃笑,她身旁坐着两个孩子呢! 晚上,三人在铺子待得晚些,一来今日又是进货日,郭天蔚习惯亲自监定点货,自然是忙了点,再者,他答应让关祯卿一窥非卖品的真面目,白天有客人来来去去,将它取下观看也不妥,另外,当初他爹交代过,除了他和他娘子之外,谁都不许看,若随意取下就是违背爹的命令,是以,自然是等到所有人都回去了,关上了门,他才将它取下。 郭天蔚先取下玻璃罩,再将那只非卖品花瓶拿下来:「秀仪,你陪着九皇子看,我去后头仓库把货再点一回,等我回来我们马上回去。」他看了关祯卿一眼,「我们别太晚回去。」 华茜点头,她知道他的担忧,虽然九皇子身分尚未被识破,但一切还是得小心为上。 郭天蔚看了花瓶一眼,像粗坏的花瓶虽不起眼,但的确是古物没错,他也想跟着细看,只是心系仓库的货,加上还得尽快护送关頼卿回郭家…… 是以他决定先去仓库,等他回来他们也看好了,时间才不会耽搁到,再说这只非卖品,日后他有的是时间可以观赏。 郭天蔚前脚才离开,关祯卿已迫不及待拿开花瓶的瓶盖:「这还真没什么,看起来就是很旧很普通的花瓶嘛。」 「九皇子,小心点,别把它弄破了。」华茜也好奇,其实放在高处和取下细看没什么两样,横看竖看都是粗坏样。 「秀仪姐姐,这花瓶底好像有东西。」关祯卿忽然惊讶说着,手已深入瓶中。 「小心点,拿不出来就别拿,可别弄伤手。」华茜担心他受伤。 「我拿到了。」关祯卿笑着,手臂从瓶口拔出来后,手上已抓着瓶中物。「这是什么?好像是条手绢。」 关祯卿好奇的将取到的物品摊开一看,惊静道:「还有一封信。」 一条手绢一封信,华茜马上联想到郭天豪和她说的秘密。当初那些追杀天蔚爹娘的人误抓郭天豪,就是希望能找到手绢和信。 第二十四章 「九皇子,给我看看。」华茜取过一看,发现手绢的材质极上等,上面还绣着一只凤。 「这上头绣了一只凤,肯定是皇后娘娘的手绢。」 关赖卿的研判,华茜也认同。 这条手绢的绣工精致,肯定是出自皇宫,若是绣凤,那肯定是皇后的手绢无疑。 「为什么皇后娘娘的手绢,会放在师傅家的非卖品中?」 关禧卿的疑问也是华茜纳闷不解之处,不过她细想了下,猜想这两样东西肯定是导致天蔚爹娘被追杀的主因,而派人追杀他们的主谋,很可能就是……皇后娘娘! 华茜心口莫名地惶惶然,直觉这两样东西一出,肯定又会引来杀机。 「九皇子,您在瓶中发现这两样东西一事,暂时别跟您师傅说。」她下意识地将手绢和信藏入袖口。 「为什么不跟师傅说?」 「这……」 「噢,我知道了,又是秘密对吧!」关祯卿装出一副大人样:「欸,本皇子跟你之间的秘密越来越多。」 华茜苦笑着,后头郭天蔚敏感的疑问声伴随脚步声响起:「什么秘密?」 他一直忍着没问她和天豪之间有什么秘密,想等到回府后,关起房门夫妻俩私下再细谈,可这会他似乎又听到九皇子说起秘密。 见华茜神色一惊,关祯卿机灵的把话转开:「师傅,你听错了,我是说这花瓶里怎么什么秘密都没有,它看起来很普通,若藏着秘密可能就值钱些。」 听到关祯卿这么一说,华茜暗松了口气,她端着笑回头问:「天蔚,你货点好了吗?」 「都好了。」郭天蔚对关祯卿的话半信半疑,可想想,关祯卿是个孩子,也许他是抱着里头藏了什么东西的好奇心,急着想一窥究竟,发现里面没东西自然就失望了。 「那我们快回去吧。」华茜转移话题,催促他。 「好,我把花瓶放回去,我们就走。」 郭天蔚把花瓶拿回原位放时,华茜和关祯卿互看一眼,她再度摇头示意他别说,关祯卿点头,她安心之余又低头沉思,心口沉甸甸的,感觉彷佛有大事即将发生。 趁着白天郭天蔚到铺子去,人在房里的华茜把昨日关祯卿在花瓶中发现的信再三细看后,惊讶的发现一个十年前的天大秘密。 这封信是皇后写给邻近小国古萨尔汗国的现任可汗阿路尔,阿路尔的原名叫溥克泰,是皇后尚未入宫前的青梅竹马,原本皇后一心想嫁他,但是皇后的爹执意要她进宫,为他们乌瓦那氏家族挣得一片天,溥克泰得知后要皇后跟他私奔,但皇后不敢违抗父命便拒绝了他。 溥克泰一气之下弃祖国投奔古萨尔汗国,两年后赢得公主芳心顺利当上驸马爷,可他不甘愿自己的命运被皇后一家人操弄,对皇后背叛两人感情一事更是耿耿于怀。 他知道皇后的父兄为了让她顺利登上后位,私下花了不少钱运作,皇后初登后座,他们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敛财,但银两缺口总是得填补,于是他设了一个圈套,假意和当时镇守边关的皇后父兄暗中签下十年内互不侵犯的和平条约,要他们把朝廷甫运送到的十万军械私下转卖给他。 这是一笔大买卖,那对贪财的父子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大赚一笔的良机,加上有条约担保,他们便大胆的把所有军械全卖给他。 但溥克泰后来并未遵守约定,他趁他们没军械作战之际一举攻下边关,此举奠定了溥克泰在古萨尔汗国的地位,却重创好不容易窜出头的皇后一派,以及乌瓦那氏家族的声势。 皇后父兄因此事不但丢了官职,还被关入天牢候审,硬生生的将护国大将军和安国将军的头衔拱手送给当时死命守住第二关,不让古萨尔军队继续攻城掠地的容妃娘娘父兄。 当时容妃娘娘正得宠,皇后担心父兄盗卖军械一案会牵连到自己,令自己后座不保,甚至丢了命,心绪慌乱的她情急之下,只好冒险写信给当时已当上古萨尔汗国驸马的溥克泰。 皇后先是控诉他设圈套陷害她父兄,之后为自己当年没勇气和他私奔一事频频道歉,还望他能体谅她的苦衷,最后竟央求他继续出兵攻打大丰,她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让他登上帝位,而唯一的条件就是她要当他的皇后,并且军权由她父兄掌管…… 华茜两眼发直,瞠目地瞅着信。不管再看几回,都对信的内容感到惊诧不敢置信。堂堂一国之后,竟会写出如此荒谬的「求救信」! 她猜,当时皇后尚年轻,不够沉稳才会做出如此轻率之举,她许是担心皇上盛怒下会判他们一家死罪,索性先下手为强确保自家人的性命无虞。 后来也不知皇上为何没重判皇后父兄,不过当时皇后突然传出喜讯,再度怀上龙胎的她因此保住了后位。 后位既然保住,这封附有皇后手绢为信物的亲笔信函自然见不得光。 她不知这封信后来有没有送到溥克泰手中,而天蔚的爹娘又是如何得到这封信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天蔚爹娘就是因为这封信遇害的。 当初天蔚的爹一定是担心皇后的人马会寻迹找上他夺回此信,才会在举家返京前,将皇后通敌叛国的证物放在不起眼的古董花瓶中,先差心腹送到自家的古董铺子,还将它列为非卖品,并且叮嘱除了他们夫妻,谁都不许碰它。 若不是九皇子在好奇心驱使下,执意要一睹非卖品的真面目,这个置于瓶底的重要证物,恐怕再放个十年八年都没人发现。 愣愣看着信,华茜低眼沉思片刻,灵光一闪,她突然间恍悟一事…… 当初皇后陷害容妃娘娘,她犠牲自己性命护全主子,许是感动了老天爷让她得到重生机会,因缘际会下,九皇子又来助她找出此证据,这一切肯定都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安排,要她护送证物入宫揭发皇后的罪行,让皇上知道皇后曾通敌叛国,将皇后绳之以法,也算是为自己当初冤死讨个公道。 华茜突然心乱如麻,她不知当此事揭发,皇后得到应有的惩处后,自己是不是也……也会被老天爷收回这条命,倘若她的重生真是为了揭发此事,那这事告一段落,老天爷对她的恩赐大概也终了了。 她一怔,心头惶然不已。 她不该太贪心,能够重生并且得到天蔚的疼爱,虽然时间短暂,但她该知足了,若无这个重生机会,她不过就是一缕含冤孤魂,如今能拥有这么一段美好的生活,此生也无憾了。 将信收起,华茜坚定的想着,自己重生的任务如此重大,她得想办法将证物送入宫中揭发皇后罪行,为自己报仇,同时也能告慰公公婆婆在天之灵。 但这事绝不能让丈夫参与,她也不打算让他知情,当初他爹娘让家仆护他先离开,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她不能让他再陷入危险之中。 她细想了下,此事不仅不能让他知情,还得让他和她撇清关系,免得万一送信任务失败,他一样会遭受牵连。 她眉心紧蹙,和他分离,她极其不愿,但她更不愿见到十年前郭家遇到的劫难,十年后再度在她最爱的男人身上重演。 华茜已收到容妃娘娘让小褚子带来的信,容妃娘娘信任华茜,相信她能照顾好关祯卿。 另外,容妃娘娘还提及关祯卿的外公和亲舅已在回京途中,早在容妃娘娘得知自己有喜,皇上龙心大悦之际,她便央求皇上恩准让她父兄回京来探望病母,顺便进宫来向她道贺,皇上自然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容妃娘娘在信中并未要求华茜让关祯卿回兰家去,但她非得这么做不可。 一来,她送证物进宫时,得确保九皇子安全无虞,兰家守卫森严,加上她爹已请来渠帮的几位高手,等两位大将军一回京,便能一同护送九皇子回宫,因此他若待在兰家绝不会有危险;二来,唯有她被休回兰家,才能让天蔚和她彻底撇清关系。 她正愁想着该如何顺理成章的被休,不料郭天豪的妻子又来找她麻烦。 「兰秀仪!」秦秋凤疾步走来,一见到她,恨得牙痒痒,劈头质问:「你这个贱胚子,给我老实说,你和我丈夫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第二十五章 华茜知道她为何如此气愤,都怪郭天豪那张嘴,他不只在郭天蔚面前提过两人间有秘密,今早在园中遇到,他又「叮嘱」她千万不可把秘密说出去,许是表情太过暧昧,下人见着便去跟秦秋凤禀报,这会她就气腾腾的来质问她。 说到质问,她知道天蔚对她和郭天豪的秘密一事很在意,可他明明想问却一直未开口问,反倒是秦秋凤忍不住气,先来兴师问罪,还一副想扒她皮的模样。 「没有。」华茜懒得理她,转身想走被她拉住。 「你是作贼心虚想走是不是,今天你若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没了!」被秦秋凤拉住,华茜用力甩手想挣脱她,秦秋凤松开手时冷不防地推了她一把,没防备的华茜一时重心不稳,整个人飞扑撞到后头的大树,后脑杓撞上的那一瞬间,她突然灵机一动,心生一计…… 才想着,双眼立即合上,她整个人顺着树干滑下,瘫软倒在地上,佯装昏厥了过去。 「大少奶奶昏倒了!」耳边,只听见大房仆人的惊呼高喊声—— 「秀仪,你醒醒。」郭天蔚坐在床沿,神色焦急的呼唤犹在昏迷中的爱妻。 「秀仪……」 他轻抚着她的脸,神色忧郁。 方才他人在铺子,家中仆人匆匆来报说她被秦秋凤推倒,陷入昏迷,他急忙赶回时,大夫看诊完正欲回药铺抓药,他问大夫她的情况如何,大夫叹气又摇头,只说先喝两帖药看看,还说她伤得太重,幸运的话可能一两天就能醒,要不,恐怕得当活死人了。 这会,见她还昏迷不醒,他真担心她会……不,她不会的! 「秀仪,你快醒来……我……」 「去把门关上。」华茜忽然微张眼打断他,低声对他说。 他怔愣了下:「你……」 「先去关门。」她再度悄声说。 他对她点点头,去关了门后返回床边,见她又闭着眼,他说:「门已关上。」 华茜再度张开眼,欲坐起身,头上传来一阵疼痛感:「我的头……」 「小心点。」他轻扶她坐起,不解的问:「你为什么让大夫那么说?」大夫也许会误判病情,但她明明没昏迷,大夫却把她的病情说得如此严重,光想就知道是她要大夫那么说的。 华茜干笑,直接点出自己的用意:「我想趁此回昏迷苏醒后变回刁蛮的本性,大闹郭家一回,这样你就可以顺理成章把我赶回娘家。」 他紧遵眉头,她又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他,她才从娘家回来不久,无端又要回娘家难免启人疑窦,若是被赶回去反倒能合情合理。 她知道他可能不会认同她的做法,于是,她搬出法宝:「你欠我一次,记得吧?」 她没头没脑的话,令他一脸不明所以:「我欠你一次?」 她从枕头下拿出「休书」,他突然忆起之前她病重昏迷醒来后,见到这封休书便直嚷着要他补偿她,不过那时她还没想到要他补偿什么,没想到现在竟拿它逼他沈扼。 他苦笑:「你还留着它?」他原以为她将休书收起,隔一段时日便会将它销毁,未料它还在。 他欲拿过那封休书,她调皮的把它藏在身后:「不给!」 她扬着下巴,强颜欢笑,休书不能还他,她还要借用它保他性命呢! 「快答应!你欠我一回,现在我要求你得照我的话做。」她使起性子:「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决定要这么做。」 「你都开口了,我能不照做?」他冷不防在她嘟起的红唇上吻了一下。 她怔了下,心口又甜又酸涩。 经她细想,送信和送九皇子入宫得分头进行,如果让皇后的人查到信在九皇子身上,无论九皇子有无回宫,他都会遭杀身之祸,再者,万一……虽然她不想做此臆测,但万一九皇子回宫前就遭遇不测,若让他送信,那信也会跟着被销毁。 证物或许可以托九皇子的外公、舅舅先行送入宫呈递给皇上,但她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会回京,也许两三日,或者途中有突发状况延宕得等上更多日,她等不了那么久,证物一天未进皇宫,未送达皇上手中,她便天天惶惑不安。 再者,只要皇上看到证物,确定皇后曾想通敌叛国,即便没立即处斩皇后,也会先将她押入大牢候审。 只要皇后一被关,那些碍于皇后命令或想巴结皇后的人,便不会再听从国舅爷的指令私下胡作妄为,如此一来,九皇子回宫后可能遇上的危险便去了大半。 是以,她已决定要亲自将证物送入宫,且越快越好,只是这一去不知能否有命回来,也许此刻便是她和他最后的相处。 水眸幽幽的凝睇他,她勉强济出一抹笑容:「我回娘家这段期间,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来。」 他眉头皱得更紧,一副不依的表情,她马上又把休书拿出来。 「我知道了,有事我就让店里的小伙计去找你。」为了顾全大局,他顺着她。她轻点头,心虚应着:「若、若有要事,我、我也会让萍儿通知你的。」 他直瞅她,黑眸深情款款凝睇她,想到要分离,心中万般不愿亦不舍,他低头轻吻她,吮吻瑰唇一遍又一遍,让缠绵轻吻淡化即将到来的日日思念…… 「这菜太难吃,我不吃,马上给我换菜!」客房内,摔碗摔盘的声音此起彼落。 这是关祯卿住的客房,但摔盘子的人却是华茜。 「是,大少奶奶。」萍儿战战兢兢的收拾一地狼藉,顺便让下人赶紧去通报厨子,让他们重新上菜。 「萍儿,你都跟我这么多年,还不了解我喜欢吃什么,让他们上这些连猪都不吃的菜,你安的是什么心!」华茜怒骂着。 「大少奶奶,可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你还敢顶嘴!」 「奴婢不敢!」 「还不去蔚房给我盯着!」 「是,奴婢马上去。」 萍儿一走,华茜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球,一副虚软累瘫样。 「秀仪姐姐,你方才那刁蛮样和宫里的那些嫔妃娘娘挺像的。」关蹢卿低低窃笑着。 华茜一脸啼笑皆非。 她昨日下午「醒来」,个性丕变,闹得郭家鸡犬不宁,为求逼真,她连奶奶都给骂了,她还听说奶奶一早就去庙里上香,想求菩萨让她身体快点好起来,令她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不过,她变刁蛮也是有好处的,昨晚她狠狠的教训了二房一家人,还甩了秦秋凤两巴掌,秦秋凤因推她撞树受伤,受那两巴掌自是敢怒不敢言…… 但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秦秋凤,毕竟她想顺理成章回娘家,还得让秦秋凤助她一臂之力呢! 原本她和郭天蔚说好,他今日傍晚回来,她佯装又耍脾气吵闹,必要时他得装作忍无可忍打她一巴掌,她才能一气之下跑回娘家去。 这其实只是她要回娘家虚应他的版本,她真正要做的是要下足猛药,让他和她彻底脱离夫妻关系。 心口沉甸甸,她不是故意要骗他,只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卿儿你准备一下,等会我们就回兰家。」她已去信给父兄,禀明中午过后就会启程,她带九皇子回兰家,一路要有护卫暗中保护他们。 关祯卿也知道自己身处险境,他不再喊无聊,反而事事配合她。 交代候在外头乔装成下人的兰家护卫保护好表少爷的安全,华茜旋即先行离去,去执行她要回娘家的最终计策。 【第十一章】 「嫂子,我可是等你一会了,你怎么这时才来?」凉亭内已备好一桌酒菜等她共餐的郭天豪,见她来到,热情的起身相迎。 「还不都是被那些笨仆人给气的!」华茜嘟着嘴,在他殷勤的搀扶下入座,「明知道我约了你还给我准备中餐,能吃就算了,偏是一桌让人食不下咽的粗食。」 「别气别气,瞧我这不是给你准备了一桌珍馐佳肴吗!」郭天豪坐到她身边,帮她夹了一块肉,本欲放入碗中,筷子却忽地一转,肉片朝她小嘴送去。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华茜怔了下,但这节骨眼上她可不能显露出厌恶的神情。郭天豪对她挑眉笑道:「嫂子吃块肉吧,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等到这个厨子为我做这一大桌菜。」 华茜干笑,正张嘴欲迎合,凉亭外的步道那端陡然传来秦秋凤拔尖的怒嚷声。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郭天豪下意识地缩回手,华茜则是内心窃喜,这和她预料中的情形无异。 第二十六章 一早她让下人带口信给郭天豪,说中午要在此凉亭一起用餐,请他张罗餐食,二房的下人若见此异状定会去茶庄通报秦秋凤,只要秦秋凤赶回来,她便能「提早」回娘家去。 见郭天豪缩手,华茜反而拉起他夹肉的手,小嘴一张将筷上的肉咬入嘴中。 此举让秦秋凤大为光火,她一个箭步上前气腾腾地拍桌。「兰秀仪,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华茜不甘示弱,拍桌而起:「你还敢骂我!你推我撞树害我受伤,头上伤口还在,小叔摆这桌向我道歉还不都是因为你惹祸!」 听她这么说,找到正当理由,郭天豪自觉站得住脚,气焰也跟着高张:「就是,我花钱请大厨煮这一桌,还不都是你害嫂子受伤,我这是在向她陪罪。」 「你……」秦秋凤怒指着丈夫,又指向华茜:「你……」她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既然她来了,小叔你也别袒护她,让她过来跟我道个歉吧。」华茜坐回原位,腰杆挺直摆着高姿态。 秦秋凤退了两步。 郭天豪立即恶声恶气的喊:「你还不快过来向嫂子陪个不是。」 「我……」秦秋凤才不愿向她道歉:「茶庄还忙着,我得赶紧回店里 「好吧,那就不为难她了。」华茜突然软声说着:「小叔,我这双手今儿个不知怎地虚软无力,还得劳烦你帮我夹菜,喂我吃饭。」 郭天豪一听,心中窃喜,但表面装得一副正经样:「那是自然,这忙我一定帮。」 秦秋凤气恼道:「兰秀仪,你少假惺惺,别得寸进尺。」她疾步走向她身边,粗鲁的夹菜:「要人喂是吧,我亲自来巌你吃。」 她欲将菜硬塞入华茜的嘴里,反遭华茜用力一挥,一不小心筷子划过自己的脸,痛得她叫疼。 「你粗手粗脚的,弄疼我了!」华茜恶人先告状,算准郭天豪这个没用的男人会护她,不会护自己的妻子。 果不其然,郭天豪只顾心疼华茜,无视妻子跌坐在地,还恶声怒斥着:「你到底会不会服侍人呀,你这是在给人家道歉,还是想噎死人。」 「嫂子,你没受伤吧,我看还是我来喂你吃好了。」郭天豪轻声细语的,夹了一块红烧豆腐往华茜嘴里送。 华茜轻咬住豆腐,咀嚼吞下后,故意含情脉脉的轻笑:「还是小叔会伺候人,真是体贴,天蔚要是有你一半体贴就好了。」 「他怎能跟我比。」郭天豪嗤之以鼻,随即又夹了一块鱼片喂她。 被推倒在地上,丈夫没扶她起来,反而急着去安慰害她跌倒的女人,还伺候对方吃饭,怒火中烧的秦秋凤在丫鬟扶她起来后,吞不下这口气,她恶狠狠的推开丈夫,挥掉桌上的碗筷,和华茜扭打起来…… 「你这个贱女人,摆明是想勾引我丈夫!」 秦秋凤使劲的抓她,华茜也不遑多让,蛮劲,起,狠抓着她两颊,痛得秦秋凤龈牙咧嘴…… 「够「,你这个婆娘,撒什么泼!」郛天豪用力将妻?拉开。 华茜趁机让藏在袖口的休书掉落在地。「小叔,你看她把我抓的……」华茜佯装未见自己的东西掉落在地上,只顾着检视手背上的抓伤。 「你把我的脸划伤,还敢恶人先告状!」秦秋凤气腾腾的指控着。 郭天豪又想安抚华茜,见地上掉了东西,他弯身捡起:「嫂子,你掉了东西,这是……」 他还未细看拾起之物为何,站在他后面的秦秋凤马上把东西抢过来打开一看,先是惊讶,旋即幸灾乐祸大笑。 「兰秀仪,原来你这贱婆娘已经被大哥休了!」 「什?!郭天豪一脸惊诧。 「你看,是大哥写的休书。」 秦秋凤欲把休书拿给丈夫看,华茜佯装神色慌张,急欲抢回休书。 「没这回事!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嫂子,你真的……被大哥休了?」郭天豪不敢置信。 「哼,大哥早就不要你了,你还敢在郭家嚣张!」 「我被休了又怎样,以后我爱跟谁一起吃饭就没人敢说闲话了。」她朝郭天豪眨了一下眼,给秦秋凤暗示,再不赶紧赶她走,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见状,郭天豪一副乐在心头的样子,秦秋凤则气得头顶冒烟。眼下奶奶不在,大哥人在店里,此刻不赶人更待何时。 「快给我去叫蒲管家来!」气得牙痒痒的秦秋凤,对丫鬟下令。 「你没事叫蒲管家来做什么?」郭天豪不明所以的问。 秦秋凤扬着手中的休书:「她已经不是郭家的人,当然是要赶她走。」 「哼,我丈夫都没赶我了,你凭什么。」 「就凭这休书,大哥不赶,我来赶!」面对已不是郭家大少奶奶的华茜,秦秋凤气焰可是张狂得很。 原本郭天豪还想阻止,可他娘碰巧外出回来,昨日被华茜刁蛮教训一顿的纪玉英一得知状况,自然是和媳妇同一个鼻孔出气,婆媳俩联手将华茜赶出郭家。 坐在房间内的郭天蔚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眼神黯下,内心空虚落寞,少了妻子的房间,冷清的气息噬人心头。 若按原本计画,秀仪是该等到他回来,夫妻俩一起合演一出闹翻的戏码,之后她再佯装负气回娘家去。 可现在情况有了大转变…… 看着下午她让萍儿给他送的信,信中提及先前他写的那封休书她不小心被郭天豪夫妇看到,秦秋凤当场便赶她出门,她心想不如将错就错,便提前带着关祯卿回兰家。 信末,她还要他对外别否认,甚至要主动承认他休了她一事,叮嘱他千万别去找她。 郭天蔚眉心紧蹙,这事她在信中轻描淡写带过,看似理所当然,实则……有些怪异。 他一回到家召来蒲管家询问,蒲管家不清楚事情始末,仆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索性直接去问秦秋凤,听了她气忿的叙述后,他更加觉得这事不单纯。 倘若休书真如秀仪所言是不经意掉落,那她为何要和天豪在凉亭用餐?他不是在意她和天豪共餐一事,只是这顿饭感觉是她刻意安排的。 静心细想,他陡然恍悟,她极可能是不想让他卷入这场纷争,不想让他陷入危机才会带九皇子回兰家,才会故意让天豪夫妇捡到休书。 秋凤向来和她不对盘,让秋凤看到休书,不传得沸沸扬扬绝不肯罢休,不消一个时辰,和郭家熟识的人大概都会知道她已被逐出郭家一事。 郭天蔚眉心蹙得更紧,即使知道妻子的用意,他依旧不能去找她,为了顾全大局他不能冲动,得依原先计画行事,其他的只能事后再论。 「少夫人,你可得跟紧点,等会我来应付就好,你别出声。」 「好的,褚爷,我知道。」华茜低头跟着小褚子往前走,这条路她不陌生,这是前往皇宫的路。 回到兰家才两日,天蔚依约没来找她,连封信也没写,虽然这是她希望的,可他连让小伙计捎口信来都没有,她讶异他得知「他休了她」这事后竟还能如此冷静,若不是知道他的为人和他深爱她,她说不定会误以为休书一事正中他下怀,休了她,他好移情别恋去找别的女人…… 两日没见到他,她的心头其实挺空虚落寞的。 今早,见铺子里的小伙计来找她,她一度以为是天蔚想她了,差他捎信来,内心又惊又喜又惧,生怕自己一听到他想她,会忍不住跑去见他,结果并非如此,而是因为小褚子来了,他才差小伙计来通知她。 在这紧要关头,担心事情会起变化,她请容妃娘娘拜托梅嫔娘娘尽可能找一些藉口让小褚子出宫,若真有急事也好有人代传口信。 容妃娘娘的亲信虽多,但不能随意出宫,皇后本就对容妃娘娘提防甚紧,加上九皇子尚未回宫,只要容妃娘娘宫里的人出现在宫外,一定会马上被锁定,唯有让失宠的梅嫔娘娘宫里的人传信才安全些。 先前,她告诉过天蔚,只要小褚子一来铺子定要马上差人通知她。 今早小褚子来了,天蔚依言让小伙计来通知她,之后,她又让小伙计回去转告在铺子里等候的小褚子到之前那位大蔚那儿等她。 她要亲送证物入宫,乔装成餐馆厨娘帮小褚子提菜是最佳的入宫方法。 再度走向回宫的路,华茜心中忐忑不安,深知只要出一个小差错,她这条命就不保了。 第二十七章 「我这回出宫,守门的侍卫兵对我的态度可是大大不同。」小褚子边走边说。 「为什么?」 「我家小主梅嫔娘娘,再度得宠了。」小褚子得意之余,心怀感激:「这一切多亏容妃娘娘,她又是劝又是帮,其实这回容妃娘娘有喜,我家小主心头才又再度燃起希望,若她也能再怀上龙胎,先前小产的阴影和心头的怨才能尽除。」 华茜一听整个人怔愣住。梅嫔娘娘再度得宠,对她宫里的人和容妃娘娘来说都是好事一桩,但对自己而言…… 惊觉危险升高,华茜想掉头走却已来不及。 「唷,这不是裙公公吗?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守门的侍卫对小褚子说话的态度异常客气。 华茜深吸一大口气,暗自告诉自己要冷静,梅嫔娘娘得宠也许不是坏事,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或许侍卫连盘查的程序都省了,很快就能让她进宫。 小褚子对侍卫附耳低声说:「梅嫔娘娘吃宫里菜那么多年,腻了,想吃点不同的,所以我特地出宫去请京城有名的大厨炒几样菜。」 他将手微抬,做出无力状:「我这手不知怎地扭着了,只好请大厨的助手帮忙提菜。」 「褚公公您得保重,我差人帮您提菜。」 「不不不,我让这小姑娘跟来还有其他用意,你别看她年纪小,厨艺可精了,这不,要是菜冷了、豆腐碎了、酱油撒了,她都能精心再处理过。」小褚子说得头头是道:「梅嫔娘娘要是吃不下,哪有精神伺候皇上,你说是不?」 「那是!」 「我得赶紧给梅嫔娘娘送菜去,免得梅嫔娘娘等太久。」 「是,褚公公您慢走。」 华茜佯装初次入宫,又羞又惧的低头跟进,正庆幸能顺利进宫,后头突然有人大喊。 「站住!」 那厉喝声把华茜吓得屏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两人是谁?」厉喝声的主人询问着侍卫。 「回统领大人,那是梅嫔娘娘宫里的褚公公和帮忙提菜进宫的小厨娘。」 「把那两人给我叫过来!」 「是。」 华茜一回头,见宫门口突然多了两列侍卫,如此大的阵仗吓得她差点腿软,最令人惊惧的是,她认得带队的吴统领,他也是皇后的人马。 华茜心中暗自叫了声糟糕之际,小褚子又说着方才同样的说词欲脱身,可吴统领完全不听,直接下令。 「给我搜身。」 「是。」侍卫不敢违抗命令,立即着手搜寻小褚子身上有无可疑之物。 华茜猜想,九皇子滞留宫外多日未归,皇后的人找寻多日未果,定也猜到他会托人送信给容妃娘娘,这才加强宫门守卫。 这下糟了,万一她藏在身上的证物被搜出,她这条命丢了无妨,却再也不能揭发皇后的罪行了。 「统领大人,我只是给梅嫔娘娘带吃的,身上啥也没有呀!」小褚子干笑着,「大人行行好,我得赶紧把菜送去给梅嫔娘娘呢。」 吴统领看向华茜:「给我搜她的身!」 华茜缩肩,退了一步,佯装又羞又怕。 「大人,她是个小姑娘,你让人搜她的身这不太妥吧!」小褚子委婉说着。 「褚、褚爷,你自己把菜拎进去吧。」华茜把装菜的提篮交给他,对吴统领求饶地说:「大人,我不进宫了,求你别搜我的身。」她羞惧的两手交叠在胸前。 目前她只能出此下策,若幸运的话她便能保住命和证物,若不幸……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少罗唆,给我搜身!」 许是关祯卿迟迟未找到,皇后大怒,下面的人个个绷紧神经,任何一个能让关祯卿和容妃接上线的环节都不敢疏忽,盘查进出宫门的人自然也得做到滴水不漏的地步。 华茜抓紧胸口,眉心紧磨,正惊怕证物会被拿走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巡逻的侍卫高喊声—— 「有剌客,快抓刺客!」 闻声,所有人皆回头,见侍卫已倒下了三、五名,吴统领立刻率领手下们前去支援。 华茜直瞅着前方那名蒙面剌客,虽然隔了一小段距离,但从他的身形和衣着来看,他……他是天蔚不会有错! 「糟了,有剌客!」小褚子佯装惶惧,对着留守宫门的侍卫说:「我得赶紧回去保护梅嫔娘娘。」 因小褚子已搜过身无异状,加上梅嫔娘娘又复宠,侍卫自然也不敢为难他:「褚公公,那您快去。」 「你们看,那个剌客多凶狠……」小褚子惊惧的指着,趁侍卫防备的看向剌客所在位置时,拉着发愣的华茜赶紧入宫去。 「天蔚,你醒醒,你怎么这么傻……」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三日,全身伤痕累累的郭天蔚,华茜哭肿的眼又流下泪水。 三日前,他扮成剌客攻击了几名侍卫,顺利引开想搜她身的吴统领,成功护她入宫。 她入宫后,直奔容妃娘娘的永和宫,一见到容妃娘娘,递上皇后通敌叛国的证物后,立刻央求容妃娘娘救救天蔚,她生怕万一他没成功脱逃,肯定会被大内侍卫围剿。 事态紧急,容妃娘娘立刻拿着证物求见皇上,并请皇上下令要活捉剌客,还好牛公公及时传达圣谕,才从吴统领的刀下救回天蔚,可他身上刀伤早已刀刀见骨,只残存一丝气息。 容妃娘娘以天蔚为护她送证物入宫,才会假扮成剌客以身犯险,加上保护九皇子有功,便恳请皇上让御医救他,多名御医联手尽心医治后终于保住他一命,但能否醒来就得听天由命了。 「天蔚,你张开眼看看我好吗?」华茜轻抚着郭天蔚的脸,泪水再度溃堤。 天蔚并不知她为何要入宫,她猜想他是跟着小褚子寻到她的,见他俩一同入宫,担心她有危难,为了保全她才会以自己为饵引开吴统领。 他是保住了她,却牺牲了自己!这不是她的本意,她瞒他就是不希望他陷入危险丢了性命,没想到到头来…… 「郭天蔚,本太子命令你快点醒来!」关祯卿一进入房中,见他还昏迷不醒,心头也万般焦急,软硬兼施:「师傅,父皇已答应让你当我的师傅,你还得教我武功,本太子可不许你……一直睡下去。」 华茜感激的看着关祯卿,更感谢老天爷保佑让他平安回宫。 皇后曾想通敌叛国的证物一呈到皇上面前,皇上龙顔大怒,又听到容妃娘娘禀报九皇子在宫外被追杀的实情,加上后宫曾小产的嫔妃们跳出来指证历历,皇后曾谋害她们腹中的皇嗣,盛怒的皇上不只废了皇后也废了太子,并且马上立关祯卿为太子。 护国大将军和安国将军一回京立刻接旨,前往兰家护送新太子回宫,这段期间保护关祯卿有功者全获封赏。 至于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无法无天的乌瓦那氏族,因皇后犯下通敌叛国的滔天大罪,罪证确凿,株连九族,这股恶势力终告瓦解。 「师傅,你之前教我打的那套拳我全忘光了,你得快点起来重新教我。」 华茜看着关祯卿,内心感激不已。为了让天蔚能好好治病,太子主动请求皇上让他的师傅暂住东宫养病。 先前她因担心天蔚的病情,几度语无伦次,喃喃说着只要太子开金口便能让昏迷的天蔚醒来,太子当真了,每回他来探病,都不吝啬开金口,要天蔚赶快醒来。 「怎么还不醒呢?」关祯卿愁了急了,他两手叉在腰际来回踱步,片刻后,突然像下了重大决定似的杵在床前,信誓旦旦对昏迷中的郭天蔚做出承诺:「师傅,只要你醒来,本太子就告诉你一个我和秀仪姐姐之间的秘密。」 华茜吃惊地看了关祯卿一眼,随即黯然垂眼幽幽的道:「只要天蔚能醒过来,把所有秘密全告诉他也无妨。」 「不成!本太子背弃你,要告诉师傅我们之间的秘密已经是违背信义,怎可再全说!」关祯卿坚持着:「只能说一个,就只一个。」 关禧卿的话才说完,便看见昏迷中的郭天蔚手指头动了动。 「秀仪姐姐,你看!师傅的手指头动了。」 华茜一看,高兴的握着他的手:「天蔚、天蔚,你醒了吗?」 关蹢卿疾步走到门边对守在门外的宫人说:「快去请御医来!」 「是,太子。」 关祯卿返回床边,心头跟着欢喜:「早知道使秘密这招这么管用,一开始我便说了,哪需折腾这么多天。」 华茜又哭又笑,见郭天蔚缓缓张开眼,她高兴得掩嘴痛哭失声…… 尾声 【尾声】 一个月后。 今日,郭家大红灯笼高高挂,郭家大少爷郭天蔚重新迎娶日前被他休离的兰秀仪,加上郭天蔚如今成为太子太傅,兰秀仪的父兄也因保护关祯卿有功获得重赏,两家可说是喜上加喜。 坐在喜房内的华茜……不,兰秀仪,今早,郭天蔚到兰家重新迎娶她时,她便决定要褪下华茜的身分,全心全意当兰秀仪,做个真真正正的郭家大少奶奶。 后宫如今风平浪静,关祯卿成了太子,容贵妃娘娘也成了皇后,她再也不必担心昔日小主受人欺负,如今,相夫教子才是她最重要的事。 轻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她脸上漾着甜蜜的笑。 为了两人日后更加圆满,她爹再三请人看过日子才选定今日完婚,还坚持婚前不准她回郭家,不过她爹退了一步,松口说可以让天蔚在兰家养伤,直到大婚前三日再让他回郭家去准备,偏巧他才离开兰家第一日,她便觉得不舒服,原以为是犯相思,请了大夫来看才知她有喜了,这下真真切切是喜上加喜。 为了不让准备大婚的天蔚分心,也想给他一个惊喜,这事她还没同他说呢。不知他得知自己要当爹时会是什么反应,一定和她一样很开心吧。 她低头笑着,房门突然被推开,她怔了下,轻声问:「谁?!」 「是我。」怕她吓着,他连忙出声。 「天蔚,你怎么这么快就……就进来?不用招呼客人吗?」 郭天蔚先遣退一屋子的下人和喜娘,接着掀开她的红盖头,见到她娇艳动人的模样,迫不及待地先吻了她。 「所有的客人我都招呼过一回。岳父要我回喜房,大舅子也要我来陪新娘子,连我徒弟回宫前也叫我别送了,赶紧来看新娘子,于是,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地来了。」 第二次成亲,一些仪式便省了,他只想快点与娇妻把握良辰吉时。 「你呀,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轻笑:「太子回宫了?」 他点头,一双黑眸直瞅她。 她笑看他,突然问:「你的好徒弟究竟跟你说了什么秘密?」这话,她问了不下百回,不只问他还问了太子,谁知他们师徒俩一个鼻孔出气,嘴巴紧得一个字也不说。 太子还说这是他和师傅间的秘密,呵,果然当了师徒就是不一样。 他默不作声,摇头,一劲地笑。 「那我告诉你我和小叔之间的秘密,你也告诉我太子告诉你什么秘密。」 她其实不是那么想知道,只是这感觉说来也怪,只要冠上秘密,总令人好奇得紧,尤其她不知太子是否把她原是华茜,重生后成为兰秀仪这个秘密告诉了他。 有时她觉得他似乎知道,有时又感觉他好像不知情……这事没理清楚,心中总有个小疙瘩,老觉得不舒坦。 华茜一提及她和郭天豪之间的秘密,郭天蔚的神色就很难维持轻松自若,他其实已不在意,可她又主动提及…… 「当初是小叔告诉我,那些人想从你身上找一条手绢和一封信。」她冷不防地把秘密说出,杀他个措手不及。「好,换你说了。」 郭天蔚一怔,未多问细节,不过也大概猜到二一那些事都已经过了,该定罪的一个也没逃得过,这也算是为他爹娘报仇了,原来当初替皇后送信的人在路途上因为贪杯,竟不慎弄丢了,而信碰巧被郭天蔚的爹娘拾去,以致惹来杀身之祸。 「太子告诉我的秘密,也是和一条手绢和一封信有关。」他言止于此,不想透露太多,不过聪慧如她大概能猜得到。 「蛤?这算什么秘密!」不就是他爹把证物藏在非卖品中一事而已嘛。 这事也是呈堂证供,说不定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 「太子也太没诚意了!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秘密可就大大有诚意了。」 「还有秘密?」他微蹙眉,秘密太多还真是令人吃不消呢! 她轻笑:「等我们喝完交杯酒,我再告诉你。」 他取来酒杯,和她勾着手臂,四目交接深情相望,不疾不徐地啜饮。 「秀仪,能娶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 她娇甜一笑:「天蔚,能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一偿相夫教子的心愿,我兰秀仪此生足矣。」 他怔了下:「你……你有喜了?」 她微笑的轻点头。 「我、我要当爹了?我、我真的要当……当爹了。」 他那惊喜万分又不知所措的模样,令她莞尔。 他的反应真是出乎她预料之外,向来冷静沉稳的他竟也会不知所措。 「天蔚,你应该要很高兴的抱着我,亲吻我。」正好趁这机会让他学着热情点,她可不希望以后儿女觉得自己的爹太冷漠。 郭天蔚闻言立即高兴的抱起她旋转一圈,之后用力地吻着她。 「天蔚,轻点。」她有点头晕,同时又想,这人其实挺热情的嘛,哪还需要人教。 「对,轻点,不能太用力。」他抱她回床上,轻轻地吻她,像是担心会将她吻碎一般。 「呃,可以再吻大力一点。」 「这样?」他在她唇上加深力道。 「呃,再、再大力一点也是可以的。」 「这样?」他一边将她的凤冠取下,又吻得用力些。 「还是这样?」他解开她 衣襟领口,将脸埋进去用力地深深吸吮。 她娇呼一声,后知后觉发现他原来是在逗她,她也反击地轻捶他左肩一下:「这样,」又重捶他右肩一下:「还是这样?」 「都不要,我要……」氤氲着情慾的黑阵眯起:「这样。」 他将她的衣服褪去,又褪去自己的,她羞涩得惊呼一声,他紧紧抱着她,用嘴封住她的唇热情狂吻。 喜房内,红色喜烛熊熊地燃着,床上人儿的热情也如烈火般狂燃着……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意外嫁高门之一《醋桶皇后》; 02、意外嫁高门之二《二聘妙娘子》。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