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卖笑》 第一章 “在很久很久以前……” “呜,不要讲啦……” “呜。” “有一座破庙……” “呜……不要啦……” “破庙里的窗户都破烂得关不上了,只要阴森森的冷风一吹,就喀啦喀啦地作响……” “哇!”诸小蓝放声大哭,小手捂着耳朵奔逃出去。 诸家其余五姊妹面面相觎。 被围在她们之中的大支红蜡烛火光摇曳,散发点点温暖光芒。 “我……”诸小绿一脸困惑,挠挠耳朵。 “我还没开始讲到鬼耶。” “对啊对啊,我也还没听到跟鬼呀妖呀狐呀有关的字眼。”诸小黄同样一脸的茫然。 “这样小蓝就怕了?”诸小橙神色古怪,指指面前的大红蜡烛。 “亏我还特地点了几根红蜡烛,还以为这样她就会安心点的。” “拜托,上次我不过点了一根白蜡烛,她就像见了鬼一样惨叫了半个时辰。”诸家最小的妹妹诸小紫手托着圆嫩撕的粉腮,余悸犹存。“这次要是点白蜡烛来讲鬼故事,她肯定直接撞墙冲出去了。” “小蓝的胆子怎么会这么小啊?”诸小靛噗嗤一笑。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疑惑。 但是更让人大感惊奇不解的是:这么一个怕鬼的人,立下的第一志向竟然是当个降妖伏魔的女道士? 诸小蓝,你嘛帮帮忙! “呜。” 飞奔逃回闺房里的诸小蓝脸上泪光犹斑斑,急急忙忙把门关上、落栓,并掏出怀里一大迭随身黄符,开始一边猛舔一边猛贴上门框四周。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呃,不对,是嗡叭弥酷酷嫂……咦?还是临兵斗者脑子就越是一片空白,平时背好的驱魔咒全部忘光光。 呜呜呜……好恐怖,好恐……怖,干嘛说神道鬼的?明明知道她最害怕这个了。 咦?她眼角余光好瞥着了一抹什么。 诸小蓝疑惑地抬起头,随即睁大了双眼,直直瞪着悬挂在梁上的毛茸茸白色物体。 “啊啊啊……”下一瞬间狐妖出现啦!一阵杂杳脚步声急奔而来,骇人尖叫冲口而出。 一阵阵脚踏步声急奔而来,,但最先震开门,冲进来的是前五毒教教主苗艳青! 她美丽的风眼里闪过一丝警觉的精光,满手都是淬毒暗器,急急关切问道:“小蓝妹妹,怎么了?是哪个笨贼嫌活得不耐烦了想对你下手? 看我不赏他个百来枚毒沙子!咦——” 苗艳青对着粱上那道白影一呆。 “发生了什么事?”凤扬城主穆朝阳也迅速赶到,一双锐利鹰眸迅速环顾四周。“有刺客吗? 紧跟在穆朝阳身后的是城内的卫士们,至于大呼小叫赶来的莺莺燕燕,自然就是诸家其余五姊妹了。 “小蓝,你见鬼了吗?,”眼力不好的诸小黄紧张地揪住苗艳青的袖子,满脸担心。“我是嫂嫂。”苗艳青叹了一口气,旋即好心地帮她转了个方向。“小蓝在这儿。” “呜呜呜……有、有狐妖……”诸小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颤抖着手怯怯地指向梁上,“它肯定是来吸干我的精气血的……呜……就知道会有一这一天……” 狐妖? 所有人不约而同疑惑地抬头望向高高的粱柱,只除了摇头叹气的苗艳青。 “喵呜。”一只毛色雪白蓬松的猫对着底下众人呜叫,不忘撒娇地拂动着长长的白色尾巴。 ……苗艳青对着众人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这、这不是灶下范大妈养的瓜子吗?”卫士甲眼尖,叫了出来。 “对啊,眼熟得很,肯定就是范大妈这两天走失的猫……”诸小紫也啊了一声,一脸恍然大悟:“瓜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倒教范大妈一阵好找呀你。” 瓜子无辜地瞄呜了两声,接着灵巧地自梁上一跃而下,又自顾自一溜烟出门去了。 “猫?”诸小蓝泪眼汪汪,一愣一愣地看着那只差点让她吓到暴毙的祸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跑掉。“原来它是猫?不是妖?” 众人一时啼笑皆非。 “我说小蓝啊,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穆朝阳身为诸家姊妹的义兄,自然对训练义妹增加胆识一事,当仁不让。“明儿个就来个特训好了,我保证你三天后……” “魂飞魄散,屁滚尿流。”苗艳青很不给亲亲相公面子,闲闲地抱臂道。 “哎呀!娘子.你怎么对为夫这么没有信心呢?”穆朝阳当着众人的面,虽然很想摆出凤扬城主霸气威权的气势来,可是只要一遇上爱妻,口气偏偏就是凶不起来。 “夫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盘算过的伎俩。”苗艳青眸儿娇懒妩媚,似笑非笑。“你想带小蓝去城北的鬼屋夜游,打算一次彻底治好她的心病。” “鬼屋?!”诸小蓝脸色大变,紧紧抱住苗艳青不放,没命地摇头。“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小蓝乖,嫂嫂不会让你朝阳哥哥真这么做的。”苗艳青警告地白了某穆姓城主一记。 “哇呜呜,嫂嫂……”诸小蓝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我怕鬼……” “小蓝,你不是成天口口声声说将来要去“龙虎山”找张真人拜师学艺,习得一身降妖伏魔的好本领吗?”穆朝阳被她哭到头都痛了,浓眉打结。“这么怕鬼,连劳什子妖怪都害怕,这样你还能降哪门子妖、伏哪一只魔呀?” “可你们又不让我去。”诸小蓝虽然哀怨地控诉,却也没忘了继续哭。“呜呜呜……” “开玩笑,我们怎幺放心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学法术?”穆朝阳实在很不想戳破她的美梦,但还是不得不冷冷道:“再说你是女的,龙虎山上的道观里可全都是男的,你要是以为我会让你跑进那堆有道之士里头瞎搅和,搞得山上鸡飞狗跳……” 眼看着诸小蓝吸吸鼻子,眼眶发红,又将放声大哭,苗艳青赶紧警告地对他使了个眼色,再转头对诸小蓝柔声道:“小蓝妹妹,我们不就是放心不下你吗?再说了,龙虎山路迢迢,光乘车都得坐上三五个月的,你可别忘了,路上会经过荒山野岭,说不定还得露宿乌漆抹黑的荒郊野外、乱葬岗、断头谷或是闹鬼的荒废山神庙什么的。” 诸小蓝听得脸色发白,捂着小嘴。“乱葬岗……山神庙……” 她失控了——十七年的超强想象力又开始漫无边际地膨胀了起来…… 乱葬岗上寒鸦夜啼,一团团青色的鬼火飘呀飘地对着她飘过来.残破的土丘上霍然伸出了一只森森白骨手臂来……啊啊啊!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所以啦,深夜问题多,平安在家最好。” 苗艳青看着饱受惊吓的诸小蓝点头如捣蒜,非常满意地道:“乖!就是这样……” “喵!”瓜子不知几时又冒出来凑热闹。 “哇……”诸小蓝差点又被吓得跳到花几上。 “哇哈哈哈……”明明知道取笑一个,怕鬼怕到风吹草动都会吓破胆子的美少女,是一件极没有道德没有品行没有良心的恶劣行为,但众人还是被这一幕逗得哄堂大笑,包括应该维持兄嫂形象的穆朝阳和苗艳青。 诸小蓝停止哭泣,泪眼汪汪地望着笑得前俯后仰的众人。“哼!你们尽管笑吧!”她紧握粉拳,赌气地发誓。“总有一天一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变成天下最了不起的伏魔天师!到时候我绝对要你们……要你们……” “要我们怎样?”穆朝阳伸手揩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不以为意地问道。 他倒还真想知道,这素来脾气软到跟一团饭没两样的小蓝妹妹,会放出什么样的狠话来。 “要你们……要你们……”诸小蓝脑袋里极力搜罗出最凶狠的字眼。“跟我道歉!” “噗!”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轰然大笑。 可恶!根本没有人把她的话当真。 诸小蓝气到想拿鞋子砸他们的头,但是因为人数实在太多了,等她一一敲完,她的绣花鞋可能早成烂鞋渣了。 呜呜呜,可恶可恶可恶…… 皇宫——百花伴月阁“古人有画眉之乐,其乐无穷也。”星眸剑眉,丰神俊朗,气质高贵优雅的皇帝李灵丰修长手指轻执黛笔,动作温柔地缓锾淡扫轻描着,浅笑道:“朕一直都很想试试。” 他笔下的容颜微微轻颤,仿佛蒙受圣恩,不胜惶恐感动。 “画眉贵在知心、知情、知性,朕得好好品味这个中妙趣。”他缓缓描画着,英俊的脸庞逐渐浮起一朵大大的笑容。“嗯。” 左一道,右一边,远如青山翠如柳,恰似飞龙入云端。 “好了。”他放下黛笔,脸上的笑意越漾越大,笑声再也忍不住。“妙,妙,妙呀!果然大有异趣,甚为乐也,哈哈哈……” “皇上,人家不来了啦。”顶着两条火烧毛毛虫眉的梅大喜公公,哭丧着一张老脸。 “大喜,你不觉得朕帮你画的眉很是特别吗?”李灵丰捂着笑痛了的肚腹,“多有男子气概呀!” 梅公公不用望向身旁磨得铮亮的铜镜也知道,自己这张老脸又被搞得有多么不人不鬼。 呜呜呜,伴君如伴虎啊! “大喜,别这样嘛。”李灵丰还是兴致勃勃,深邃眼眸亮晶晶。“朕的兴致都来了,不如把它洗掉,朕再帮你做另外一种造型吧?” “皇上!”梅公公像见了鬼一样,拚命摆着老手。“不不不,您、您还是专心去批奏折吧。” “都批完了。”他兴匆匆地挽起袖子。 “那、那去御花园赏赏花吧?” “我还扑扑蝶呢,无聊,不去!”他拈起一方湿帕子。“乖,别动,一点都不痛哟。” “呜呜呜,皇上不要哇!”梅公公想溜。 李灵丰浓眉一挑,“这是圣旨。” 圣旨大如天。 梅公公只得一脸如丧考妣,沮丧认命地乖乖端坐在原位。 皇上一定是太闲、太闲、太闲了…… 士可杀,不可辱。 就冲着这六个宇,隔天一早,被气到一宿睡不着觉的诸小蓝翻身下床,睁着两枚大大的黑眼圈,仗着一股在胸口汹涌沸腾灼烧的不甘心,飞快地拾起包袱。 她把历年来义兄和嫂嫂所赠的细软银两,以及自大大小小各家庙宇求来的平安符和香包全往大包袱里塞。 哼!就不信有神功护体,她会捱不过前往龙虎山路途中的每一个黑夜。 大不了就雇辆马车,多给点银子,让车夫每晚都赶到地头上,选一间最大最气派最有人气的客栈入住,点上百八十根烛火给照得亮亮的,只要人多阳气就多,鬼怪也不得不退避三分吧? “嘻嘻,我真聪明。”她脸上浮现一抹洋洋得意。“去拜师学艺一点也难不倒我的嘛。” 她绝对要闯出一番成绩来,好让凤扬城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刮目相看,看谁以后还敢取笑她怕鬼怕精怕妖怪。 待收拾妥了行当后,门外晌起两下轻敲。 “谁?”她警觉地忙把大包袱往锦被里塞。 “小姐,是我,檀香呀。”她的贴身丫头轻快地回道。 诸小蓝松了一口气,不忘回头望了望藏在被子底下的包袱,见看不出异状后,才强作镇定地打开房门。 “小姐,婢子伺候您梳洗了。”檀香笑吟吟地端着一盆干净的水进来。“咦?小姐,您眼睛怎么回事?” “没什么。”她赶紧把脸埋进冰凉的水里。 看这样泡一泡.眼皮会不会消肿些。 她一定要冷静.保持自然,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的意图。 檀香已经习惯了自家小姐诸多奇奇怪怪的举动,所以见怪不怪地奉上了轻软的帕子。“小姐,请擦脸。” 诸小蓝坐在妆台前,接过帕子胡乱抹去满脸的水珠,口齿模糊地问:“檀香,今儿个城主和夫人有没有出门去? ” 要是朝阳哥哥和艳青嫂嫂出了门,那么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偷溜出去的机会便会大一些,否则难保他俩不会一时兴起又来叮咛她千万不能上山求道。她可不想前脚刚踩出去,后脚就被当场逮了个正着。 “没出门,听说晌午过后会有贵客来呢。”檀香笑嘻嘻的答话,开始替她梳起了长发。 “什么贵客?” “不知道,但是一早城里就戒备森严,进出都要严格盘查哟。”檀香巧手替她绾起了两团紧贴在粉嫩耳垂上方,名为“狮子滚绣球”的可爱团髻,然后熟练地绑上两朵俏皮的蓝色蝴蝶缎子花,让那轻轻巧巧的蓝色流苏飘荡在颊畔。 诸小蓝看着铜镜里娇欲白嫩的自己,却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有贵客来?戒备森严?那不是糟糕了!这样她今儿个还能离得了家、出得了走吗? “唉……”她苦恼地垮着小脸,压根没注意到檀香还在她腔上搞什么东西。今儿个有贵客来,所以溜不出去,明儿个小橙又约她要去大明寺烧香拜佛,后天又是表姑母要来凤扬城做客,还点名要她们橙黄绿蓝靛紫六姊妹作陪。 一想到那个,一开起口来便滔滔不绝如长江溃堤、黄河泛滥的表姑母,她脸色开始发白起来。 不行,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走! “小姐,您别咬牙切齿,这样婢子就没法帮您上胭脂了呀。”檀香伤脑筋地嚷着。诸小蓝一怔,登时自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见着铜镜中黛眉弯弯和颊边两管腮红圆圆的自己,不禁吓了一大跳。 “你干嘛把我搽得跟猴儿屁股没两样?” “小姐,您这么说未免太侮辱婢子的才华了。”檀香一脸备受打击样。“婢子可是去年“艳青杯”彩妆竞赛第一名呢,婢子这一手功夫,连夫人都是称赞不已的呀。” “对不起。”她愧疚地道完歉之后,忽然又想起……“可你为什么要帮我上妆?你明知道我不爱化妆,我只对敷脸和画符比较有兴趣。对了,我最近有自学如何画“招财进宝符”,你要不要一张?我可以免费画给你哦!” “小姐,还是不要吧。”檀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之前小姐画了张“桃花必胜符”,乐得她藏在小衣里,以为就此桃花朵朵开,没想到打带上的第一天起,出门路上便遇着醉汉搭讪、老头子吹口哨、色狼偷摸屁股,气得她凶性大发,扁得他们鼻青脸肿。 也因为这样,害她背上了风扬城奴婢界第一母夜又的恶名……呜呜呜。 她还想嫁人哪! 诸小蓝尴尬了一下,显然也想起那件事了。 “那个一听我说,那次真的是意外啦,后来我才知道画“桃花必胜符”该用榴红,而不是燕青色,只是差一点点而已。” “小姐,一丈差九尺,”檀香哀怨地看着她。“差一点可是差很多,会出人命的。” “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会更注意的。”她陪笑道,忽然瞥见镜子里的自己,倒抽了口凉气。 “檀香,我不要弄成这样啦!太红了!” “这是城主交代的,今儿个有贵客要来,红一点好,红一点比较喜气。”檀香又重复声明,好像“有贵客要来”这五个字便足以解释一切正常与非正常的行为。 把她弄成这副晒伤的模样,不是因为要公报私仇吗?诸小蓝非常怀疑地偷瞄了她一眼。 “小姐,不要乱动,就快好了。”檀香画得可解气了,小手一挥,又是一大地红霞巴在诸小蓝颊上,嘴上还不忘强调,“这一切都是为了贵客要来哦!” “有贵客要来干我什幺事?”她嘟起小嘴,还是没自昨晚被笑残了的自尊严重受损中恢复过来。 “可是城主有交代……”檀香一时得意忘形,手上黛笔一歪,在诸小蓝红通通脸蛋上又增加了一道黑色刀疤。“哎呦喂呀!” “檀香,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城主的?”诸小蓝浑然未觉自己“悲惨”的妆容,径自捍卫主权。 “你是我的贴身丫鬟耶。” “婢子当然是您的贴身丫鬟,小姐当然是婢子的主子。”檀香一边无奈,一边十愧疚地想拿帕子偷偷擦掉小姐脸上惨不忍睹的吓人妆。“可付薪饷的乃是城主大人哪……小姐……那个……” 诸小蓝站了起来,满脸睫慨。“付薪饷了不起啊,付薪饷……” 呃……也对,付薪饷是满了不起的。 如果不是朝阳哥哥,凤扬城哪能繁华鼎盛,人人吃饱穿好睡得饱?再说,要不是有朝阳哥哥的照顾,她们诸家遗孤早已流落江湖去做“流浪六姊妹”了。 “厚,好啦,随便啦。”她叹了一口气。 和朝阳哥哥对她们的恩情相比,这种一张脸被画成猴儿屁股的惨状已经微不足道了。 只不过报恩很重要,要克服怕鬼的恐怕也很重要。 她得把时问用在好好苦思,自己究竟该怎么趁右贵客要来还能成功离家出走。 “呵……”诸小蓝打了一个大呵欠。 她好想睡觉喔。 “小姐一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动?”檀香提心吊胆,想在主子没发觉的状态下,赶紧收拾自己弄出来的一团乱。 “好了啦,不要再帮我画了,这样就够了。” 顶着关公脸,加上由左颊横跨过右颊大刀疸的诸小蓝拍了拍檀香的肩膀。 “可是……”檀香好想哭喔。 小蓝小姐的脸……她的脸…… 第二章 拖着因一宿未睡显得昏昏沉沉的脑袋和腰酸背痛的身体,诸小蓝还是努力打起精神进行刺探行动。 她的背紧紧贴着曲廊的柱子,屏住呼吸,偷偷探出头去,瞄着突炼变得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严密守卫。 真要命!到底是何方神圣要来? 不管是谁,这家伙平常做人一定很不成功,否则干嘛担心有刺客要谋害暗杀他?诸小蓝心下暗暗咕哝,揉了揉酸涩不堪的双眼。 唉,好累喔!昨晚应该要睡饱一点的,再不然刚刚檀香在帮她化妆的时候,她也该乘机眯一下、补个眠,而不是只顾着跟她东拉西扯。 但是她哪里知道今天会有客人来,而且城里的守卫还变得这么严密? 这一切全都是那个见鬼的……不不,不是鬼,没有鬼!诸小蓝连忙在心里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总之,都是那个讨厌的贵客害的啦,害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可以偷溜出去而不被发现。 倘若只有她一个人若无其事地走着走着,就这样走出了风扬城,应该还不算太显眼,成功机率也较大。可要是她背上背着个大包袱,人又往城门的方向移动,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真烦。”她一脸苦恼,又勉强抑下不断上涌的困意。“呵……” 就在此时,一个悠然的声音在转角处响起,“这儿牡丹开得真好。”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但她的呼吸却没来由暂停了一下。 诸小蓝头昏昏的.却有些着迷地细嚼着那宇字优雅迷人的抑扬顿挫。 这儿壮丹开得真好。 嗯,这男子的嗓音真好听。 但也有可能是她在渴睡状态下,被那像是催眠般诱人的低沉音律蛊惑了。 “哪里及得上御花园内百花怒放的丽景呢?” 咦?回答的那个声音好熟——不就是朝阳哥哥吗? 诸小蓝昏沉沉的脑袋有片刻清明起来,可是随即飘来的低沉嗓音再度令她分了心。 “爱卿太过谦了。”伴随着诱惑动人声调而来的是尔雅爽朗的笑声,她的背脊奠名其妙地战栗了起来。 她一定是累过头了。 否则脑子和身子怎幺会瞬间像浆糊一样,软塌塌成一团? 呵,好舒服的声音,听起来就让人好困——她总算在头快往下掉之前,及时忍住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迷迷糊糊间,诸小蓝并没有听清楚穆朝阳和那个人在说些什么,只是依稀听见了他在吟诗……悠扬温柔的语调……很好听……很好睡…然后下一瞬间,她整个人就往前栽倒……好死不死恰恰好跌进皇帝李灵丰强壮的怀里! 李灵丰不假思索的抱住了趴在自己胸前的柔软小身子,诧异地往下一瞧。“耶?” “有刺客!护驾护驾!”紧紧跟随在皇帝身后伺候着的梅公公,吓得看到黑影就开嗓。 “没事。”李灵丰一手揽着老实不客气趴在自己胸前呼呼大睡的小女人,另一手刚摆了摆,止住暴冲而来的皇家护卫们。“都退下。” 他轻轻地抬起那睡趴在自己胸前的小脸蛋,一见之下,差点惩不住喷笑出来。 真是好一幅关公小脸大刀疤的天下奇景呀! 谁?是谁把一个脸儿圆圆的小姑娘画成这副德行的? 梅公公和其它护卫在看清楚了“刺客”奇惨无比的脸蛋后,瞬间呛笑的呛笑,蹲下去抱腹忍笑的忍笑。 哈哈哈!救命啊! “奇怪,这小鬼是谁……”穆朝阳微微错愕,待看仔细了她的面容之后,登时目瞪口呆。 “小蓝?!” “爱卿识得这小姑娘?”李灵丰转头望向他,俊美的脸庞因惩笑愍到有些变形。“噗……” “皇上恕罪,这名姑娘乃是臣的义妹之一,她并非有心惊扰圣驾的。”穆朝阳恢复镇定后,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长臂一伸就要接过这居然连睡觉都能闯祸的小丫头。 没事干嘛化这种妆出来吓人? 奇怪了,他明明吩咐众人要表现出风扬城最时尚美丽的优点来啊,小蓝是在搞什么鬼? “义妹?”孪灵丰低头端详了怀中人儿一会儿,不知怎地,有点不想将这个伏在他怀里睡得好不满足的搞笑小家伙还回去。撇开她颊上涂了两佗红通通的脂胭,一条长长斜飞的黑色大刀疤不提,其实仔细端详她的模样,不难看出她娇嫩可人的一面。 瞧她乌黑浓密的长长睫毛像两柄可爱的扇子,栖息在两圉似四川熊猫的眼圈下方,嫩嫩的小圆脸肌肤吹弹可破,身形也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她整个人就像只小巧玲珑的香扇坠子。 他心一动,不禁微笑了起来,修长手指顺着那圆圆黑眼圈轻轻描绘着,还怜爱逗趣地轻抚过那条“刀疤”。 真可爱! 看着皇帝俊脸上流露出一丝趣味盎然的笑意,穆朝阳心下警钟大作。 糟! 他是太熟悉这个说英明够英明、说邪恶也够邪恶的皇帝的脾性了。 皇帝因为能力超强,所以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朝政难不倒他,皇室争斗难不倒他,民生经济国情咨要种种也难不倒他。 所以他很容易感到无聊,然后无聊就会生事,生事就会恶搞某人。 不过这些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被他看上的玩物——此玩物非彼玩物,当今皇帝并没有玩弄姑娘身子、践踏女子芳心的怪异癖好,但是只要被他认作是个有趣的小玩意儿,他就非得玩到尽兴不可。 穆朝阳想起上次大漠古国进贡来的雪鹦鹉,皇上爱不释手,训练它一边侧身反转三圈落地边吟唐诗三百首。结果操劳过度的雪鹦鹉自然被玩挂掉了。虽说皇上也因此难过到三天三夜不吃不睡,还惹得朝中大乱,百官纷纷上书跪求皇上保重龙体,节哀顺便。 还有上上次,一名叫小凤仙的后宫才女,善歌舞,随手能操琴抚筝弹琵琶,深得皇上宠爱,后来皇上甚至还亲自为小风仙起了一座“轻歌曼舞楼”,没想到过了不久,也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小风仙并没有如众人以为的那样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皇上的妃子,反而黯然求去,远嫁番邦。 伴君如伴虎,穆朝阳虽然敬重这个英明之君,但他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的义妹跟权倾天下的天子扯上任何关系。 尤其是他这些义妹,一个比一个天真,却也一个比一个单“蠢”,能应付得了后宫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吗?能拴得住俊朗尔雅高贵,富有四海权势滔天的天子之心吗?能担起母仪天下沉重的责任吗? 穆朝阳越想越远了,可越远就越是戒慎恐惧不已。 “皇上,请把臣的义妹还来。”他毫不客气地大手一摊。 “爱卿干嘛这么紧张?”李灵丰扬起一眉,有些不是滋味。“朕也没说不还哪……还有,你那是什么眼光?莫不成朕会吃了这小姑娘不成?朕像是那种人吗?嗯?” 也对,像小蓝这种平凡又单纯的小姑娘,应该不是这个最爱把事情夸张又复杂化的皇上会看得上眼的,尤其现在又弄成这副鬼样子。穆朝阳思及此,暗暗松了一口气。 刚刚,一定是看错了。 “皇上,请您别冤枉好人。”他耸了耸肩,四两拨千斤道:“臣哪有什么想头?又怎么敢把皇上误认成那种见色忘义、强抢民女、是非不分之人呢?” “唉!朕真伤心哪。”李灵丰叹了一口气,哀怨地道:“这年头根本没人把皇帝当一回事了。” “朝阳怎敢?”再怎幺不想当一回事,皇上毕竟是皇上,皇上还是很大的,不过——“皇上,请把臣的义妹还来好吗?” “啧!”李灵丰还以为闲扯淡一番,他就会忘记这件事了呢。“好吧好吧,接过去……喂,爱卿,你动作可以轻一点吗?这小姑娘浑身软绵绵跟豆腐似的,你别粗手大脚的弄伤了她。” “臣哪有粗手大脚?”穆朝阳理直气壮地瞥了一眼被他拎挂在手上的诸小蓝。 “你想勒死她呀?”李灵丰蹙起一对浓眉,不悦地指指穆朝阳拎着她衣领的动作,命令道:“用抱的。” “皇上,臣知道分寸。”穆朝阳着恼地横了他一眼。“还有臣是有妇之夫,怎么能碰别的女人,就算是自己的义妹也不行。” 李灵丰是很高兴他这幺守礼严明,但他偏偏就是见不得穆朝阳拎她跟拎一只狗子似的。 “用抱的。”他脸色一沉。“这是圣旨。” 圣旨?!穆朝阳不可思议地瞪着皇帝。不是的吧?就这么点小事也要劳驾皇帝下圣旨? 梅公公见他俩僵持不下,看得满头雾水也提心吊胆,只得硬着头皮插嘴道:“不如……就让奴才抱着这位小蓝姑娘吧。” “也好,”李灵丰如刀锋交击出光芒的锐利眼神倏然敛起,勉强接受。“就让梅公公抱吧。爱卿,这下子你该放心了吧?” “好主意,让梅公公抱,不止臣放心,皇上您也就安心了吧?”穆朝阳挑届,满意地道。 梅公公拖着一把老骨头,抱起了这虽然娇小却也有点沉的睡人儿,松了口气之余也不免心酸。 唉,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城主,他们左一声放心,右一声安心,不都因为他梅大喜已经七老八十,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太监吗? 呜呜呜……不是太监不流泪,只缘未到伤心处啊! 半晌后。 “我说……”穆朝阳越看越不对劲,扬声道:“梅公公,你打算把小蓝抱到哪儿去?” 正往停在风扬城门那金光流灿,上面绣满龙腾云涌的奎舆走去的梅公公顿住脚步,回头道:“喔,对喔,应该把这位小姑娘还给您才是。” 从容悠然漫步的李灵丰突然开口:“爱卿。” “皇上。”穆朝阳心里警觉起来;“这小姑娘很可爱,朕很是喜欢,不如就让她随朕进宫玩玩吧。”他笑吟吟的提议。 “皇上,用‘长辈’的口吻也没用。”穆朝阳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臣的义妹小蓝十分不才,对皇室礼仪半点无知,恐怕进宫后会对皇上多所冒犯不敬。所以,还是请皇上打消这个念头吧。” “爱卿说了这许多,重点是最后那一句吧?” 李灵丰似笑非笑。 “皇上圣明。”穆朝阳皮笑肉不笑。 “不行。”他眼底笑意更深了。 穆朝阳的笑容一僵。“皇上……” “朕“坚持”要带小蓝姑娘进宫去玩玩。” 李灵丰轻松口吻中带着一丝无法违抗的威严。 “若小蓝姑娘清醒后,她不愿意待在宫里,朕会亲自将她完好无缺地送回凤扬城。这样,爱卿应该安、心了吧?” 一、点、也、不、安、心! “皇上,请恕……” 李灵丰帅眸一闪,那股主子的霸气展露无遗。 穆朝阳瞪着他半晌,最后还是不死心地道:“皇上……可是……小蓝怕鬼。” “女儿家胆小实属常事,”李灵丰脚步微微一顿,俊脸上笑意复现。“可朕是天子,是九五之尊,妖孽鬼怪何以敢近身?所以小蓝姑娘在朕身边,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爱卿,若你还是不死心,就用好一点的借口来说服朕吧!” “皇上,小蓝是真的怕鬼、怕黑、怕妖怪,她什么都……怕!”穆朝阳急切地道,“而且她只要一害怕就会开始抽筋、痉挛、口吐白沫……” 李灵丰还是笑咪咪的。“还有呢?” 穆朝阳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哈?这样还不……怕? “如果爱卿还想不到别的理由,人,朕就带走了。”李灵丰愉快一笑。 眼看着小蓝就要落入龙潭虎穴……穆朝阳脑中灵光一闪,大喊一声:“皇上,小蓝有婚约在身,入宫大大不妥!” 李灵丰闻言,眼里的笑意蓦然暗淡了下来,有一丝怔仲的低喃:“她……已有婚约了?” “是。”穆朝阳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谎。 不管皇上坚持要小蓝进宫是为了什么原因,总之,他是不可能让小蓝胡里胡涂成了后宫一员。 虽然皇上的后宫实在不怎么像个后宫……但是,管他的! “她有婚约了。”李灵丰怅然喃喃。 这个小脸圆圆的,嫩嫩的,花花的,却甜香得一如小馒头的小女人——已名花有主了? 不知怎地,他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有些不舒服,心里也奠名深深感触了起来。 才是蓓蕾乍吐,撕绿初生,天真不知愁的芳菲年华,就要明珠蒙尘,坠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滚滚红尘之中了吗?她未来的夫君可懂她?可会惜她、怜她吗? 那人会否对她要求甚高、期许至深;要她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在他自吹自擂大放厥词之时还要保持礼貌笑容?就算在床第之间受尽粗鲁的对待,也要暗自忍受婉转承欢? 那个该死的臭男人,凭什么辣手摧花? 李灵丰荚俊脸庞瞬间变色,没头没脑地火大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边来,也不知道自己干嘛管那么宽,他俩不过只是一面之缘,他甚至未曾和她交谈过一个字……不对,她可是曾经“睡”在他身上的! 朕是天子,是万民之主,朕最有权力管! “许给谁了?”他挑眉问,语气生硬。 没料到皇帝会有这一问,穆朝阳一时来不及反应。“呃……” “朕问,小蓝许给谁了?”他有一丝赌气地逼问。 “干皇上何事?”穆朝阳不爽地反问。 “朕爱民如子.自然有权关心百姓的婚配问题。”李灵丰也火了。 “既然皇上那么闲,何不先从绣月公主的婚配问题关心起?”穆朝阳也不甘示弱。 好呀,扯到这边来了! “当初是哪个人不顾我皇妹凤体荏弱,还狠心对她始乱终弃的?”李灵丰给他瞪回去。 恰似天蓬元帅被倒打一耙,穆朝阳登时闭上嘴巴,哑口无言。 李灵丰满意地哼道:“朕都不追究你对公主始乱终弃之罪了,你还敢跟朕大小声?” “皇上,臣有终弃却无始乱,所以严格来说不算。”穆朝阳想想还是不服气。 “朕说算就算!” “不算!” “算!” 上了年纪的梅公公双臂已经在颤抖了,几乎抱不住越来越沉的诸小蓝,又看他们两个大男人你一言我一句,吵得像一对争抢心爱玩具的小娃娃没两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够了!你!抱好你的义妹!”梅公公快跑过来,一把将手上小人儿塞进穆朝阳怀呈,再忿忿地戳着李灵丰的胸口。“你!跟我回宫!” 两排皇家护卫和风扬城的守卫见状,纷纷倒抽了口凉气。 梅公公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而两个被喝斥的男人却是不约而同呆呆地望着这突然疯狂发飙的老人家,一瞬间反应不过来,傻傻地依言而行。 但见高大伟岸的穆朝阳战战兢兢的抱着诸小蓝,一动也不敢动。 而尊贵的李灵丰则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梅公公后头,乖乖坐上銮舆。 直到半盏茶辰光过后,銮舆浩浩荡荡出了凤扬城门,穆朝阳这才恍然醒觉过来。 “咦?我干嘛听梅公公的?对了,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对蓝小姐提起,听到没有?” 城里的守卫们纷纷点头如捣蒜,谁也不想得罪脸色铁青发黑的城主啊! 而几乎在同时,在柔软的金黄绣墩上正襟危坐的李灵丰也回过神来。 “大、喜……”他咬牙切齿地拉长了音。 在轿外随行伺候着,方才还自嗣为正义化身、神气非凡的梅公公听见主子的叫唤,瞬间瘪缩了下去,结结巴巴的陪笑道:“啊……哈……哈……奴才、奴才……不都是一片忠、心为皇上吗?” 李灵丰看起来却是一点也不领情的模样。 “回宫以后,朕一定会“好好的回报”你的一片忠心。”他缓缓露出狞笑。 “哇!皇上饶命啊!奴才下次不敢了啦! ” “少废话,看肤如何代替月亮惩罚你。” “啊啊啊……” 在梅公公惨叫以及皇家护卫们惩笑的怪异咕哝声中,鸾舆继续缓缓往皇宫方向前进。 第三章 诸小蓝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满足地在铺满柔软绣墩的红眠床上醒过来,压根不知道自己睡着了后差点引发两个男人的一场大战。 “呵呵呵……”此刻她只觉得浑身充满了舒适的欢畅淋漓感,尤其她非但睡得饱饱,还作了一个好梦呢。 虽然不是很清楚记得内容,但隐隐约约有个温柔低沉的嗓音一直跟随着、抚触着她……是什么呢?又是谁呢? 她揉了揉眼皮,有点昏昏地、茫茫然地傻笑。 不知道耶,但是她睡得真的好饱,感觉全身充满精气神的她,一拳就可以打死一头牛似的。 “小姐?小姐?” 有只蜜蜂在她耳边嗡嗡绕来绕去的,打断了诸小蓝想继续沉浸在这种暖洋洋、陶陶然的状态。 “啊?”她只得抬起眼皮,努力聚焦。 檀香焦急的脸蛋近距离放大地贴靠着她,吓得她差点变斗鸡眼。“吓!干、干嘛?干嘛吓人哪?” “小姐,你总算醒了:”檀香松了一口气。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呢。” “我睡了一天一夜啊……”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难怪我觉得睡得很饱很饱。” “还饱!城主和夫人都不知来探望过你几回了,小橙小姐拎着一篮香烛素果,也来打探了好几次。他们很是担心你不知是不是冲了什么煞,怎么会睡得这么久,连饭也没起来吃,茅房也不急着去。”檀香忍不住碎碎念。 “就睡觉咩。”睡得连天塌下来都不知道,哪还顾得了吃饭上茅房的? 诸小蓝好笑了起来,随即停住。咦?她睡了一天一夜?那、那…… “小姐。”檀香两手按腰,关心却又责备地问:“你收拾那么大的一个包袱,是打算要去哪里?” “哎呀,我的包袱!”她急急忙忙起身,小手四处摸寻着。 “婢子都帮你物归原位了。”檀香得意洋洋地道。 “物归原位了?”她垮下脸来。 “对啊。”檀香忍不住训起她来,“小姐,你该不会又想上山学道去吧?” “我没有哇。”她连忙否认。 糟了,得赶紧想个借口蒙混过去,否则被檀香这大嘴巴一嚷嚷出去,朝阳哥哥肯定会派人把这绣楼里里外外团团包围住,别说离家出走上山求道了,到时候她连吃口饭喝杯茶都得被人监视。 “那你收拾包袱做什幺?”檀香怀疑地瞅着她。 这个嘛……“难道你没听过吗?”她脑袋急速转动,满脸大惊小怪。 “听过什么?” 对啊,听过什么?诸小蓝绞尽脑汁,“就是……那个啊!” “哪个?” “我真不敢相信你没有听过这个消息?!” 她佯装一脸不敢置信。 “什么消息?”檀香越来越困惑。 “就是……”诸小蓝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朝廷民生政令处喊出的那个口号啊!” “啊?”檀香一头雾水。 “为防范地牛翻身之时,居家质量及人身安全受到伤害,所以最好随时准备好逃生包袱,以备不时之需。”她不忘补了一句:“有钱当思无钱之苦,朝廷民生政令处关心您!” “哈?”檀香还是没反应过来。 “简单来说,就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要是突然天摇地动地牛翻身了起来,你在乌漆抹黑恐怖到极点的黑夜中惊醒,双耳听着门窗喀啦喀啦摇晃震动欲裂,头上不知什么东西嚼哩啪啦地砸将下来,匆忙之间两手空空逃出屋子……”诸小蓝说得活灵活现,恫喝效果十足十。“然后一回头,我的老天爷呀!” “怎、怎样?”檀香一惊。 “屋也塌了房也倒了,你所有的细软金银宝贝衣裳鞋袜统统都给压在瓦砾堆底下了。” “哎呀!那可就糟了。”檀香满脸惶恐。 “可不是吗?”谙小蓝煞有介事地大大叹了一口气。“这时候你才想,唉,要是我平常有准备那么一只细软包袱就好了,不管什么突发状况,只要我随手这么一抓……” “我懂了我懂了!”檀香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小姐,您真厉害,婢子都不知道逃生包袱原来这么重要呀!” 这样随便讲讲她就信了? 诸小蓝不敢置信地望着檀香,差点忘了回话。 “呃,没关系.没关系,不过这下你就知道床边随时摆个逃生包袱,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了吧?”她再接再厉,继续呜嘟嘟胡吹法螺。“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日一夕祸福,事先防范好过事后伤心,你说对吧?” “对对对,有道理。婢子也马上回房收拾一个。”檀香点头如捣蒜,对小姐的话信服至深。 诸小蓝看着贴身丫头如飞毛腿般消失在房门口,半晌后,不禁噗地笑了出来。 “哟,看来我吹牛的本事进步不少,死人都给我说活了……”她突然住嘴,慌张地环顾静悄悄的四周。“呸呸呸,什么死呀活呀的,没人死,统统都是活的。” 唉,她已经浪费掉一天辰光了,明儿个表姑母就要来,万一给表姑母逮个正着,她接下来十天半个月都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思及此,她急急忙忙翻身下床,又开始张罗收拾起她的逃生包袱。 因为她害怕很可能会有鬼出来的黑夜,所以尽管很想半夜翻墙……如果她真的右本事翻得过那八丈高的朱红城墙的话……溜出凤扬城,但最后她还是只得硬着头皮等到隔天早上。只要一大早,她就可以趁大家不注意时偷偷混出城! 因为太兴奋,也因为已经睡了一天一夜的她,实在很难再有睡意了,所以她就这样睁着眼儿直到天蒙蒙发亮。 待窗外明显有曙光乍露,诸小蓝马上跳下床抓过大包袱,偷偷摸摸推开绣楼大门。 嘿嘿嘿!就不信这次还会出走失败,再怎么说,她可也是未来降妖伏魔界指日可待的明日之星呢! 诸小蓝小巧足尖无声地踏出绣楼大门,快速地左右张望两下——没人。 很好、很好。她满意地回头关上了门,然后向后转…… “小蓝,你要去哪里?”睡眼惺忪的诸小黄边打呵欠边茫然地望着柱子。 “我……”她一手慌忙将包袱藏在身后,另一手不忘帮诸小黄转个方向面朝自己。“我在这儿呢。小黄,你怎么了?这么早找我什么事啊?” 吁,幸好是眼力不好、脑袋胡涂的小黄,不是精明的艳青嫂嫂,否则她的计划铁定又会失败。 “表姑母来了。” “这么早?”她倒抽了口凉气。 “对啊,听说表姑母日夜兼程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地赶路进城,澡也没洗饭也没吃,就是为了要快快见我们。”诸小黄很认真地道,“总之,表姑母要我来看看你们睡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就到客院去向她请安。” “呵……”诸小蓝二话不说,立刻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做出睡意浓重的表情,“小黄,其实我还没怎么醒耶。好困好困喔……不如你帮我跟表姑母说一声,等我睡醒了以后一定去探望她老人家,就这样了,晚安。” “晚安?”诸小黄一脸迷惑。 可是诸小蓝动作……快得很,马上转身回到绣楼里,砰地一声关上门,接着传来落栓声。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反应。 诸小黄刚刚已经听了四遍,涟这次恰恰好五遍了。 “好吧,那你慢慢睡,睡醒了就要去跟表姑母请安喔。”可怜的小笨头小黄小姐只得独自去面对那个老巫婆。 而在门后,诸小蓝心儿坪坪跳,慌乱失措地喃喃自语:“糟了糟了糟了……表姑母来了。” 难道她的运气真背到这种地步吗? 她焦虑地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决定要放手一搏! “不管了!”她一咬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风扬城那幺大,我就不信真会路窄到撞见表姑母。” 下定决心后,她再次鬼鬼祟祟地偷偷推开门,四处张望了一下。 小黄已经不见踪影了,檀香也还没端洗脸水来,满院春花轻吐,四周鸦雀无声——冲! 一路上真是惊险极了,尤其对一个作贼心虚的小人儿来说。 好几次诸小蓝和她的大包袱都差点被巡城的守卫撞见,多亏她及时躲进花丛、紧贴梁柱、匍匐前进,这才屡屡化险为夷。 奇怪了,在没有要落跑以前,她怎么都不觉得城里的守卫有来往巡逻到这么频繁的地步呢? 诸小蓝从树丛里冒出来,头上乱糟糟的满是落叶和小树枝,她小心翼翼的左顾右吩。 那朱红色的雄伟城门就在不远处了。 “耶!我真是了不起。”她兴奋极了,迫不及待起身奔向城门。 等等!城门肯定有凶神恶煞般的守门重兵,她要怎么混出去呢?就在这时,不远处隐隐传来沉重整齐的步伐声……又来了! 她惊慌失措地抱着大包袱四下张望一糟了,该躲哪里好? 正慌张间,谙小蓝眼角余光瞥见了右边方向,那儿的白杨树下正停着一辆华丽大车,车上放着一只大大的沉香木漆红箱子。 顾不得多加考虑,她飞快奔向大车,掀起沉重的箱盖,里头堆了半箱的福州蜜橘……哎哟,肯定是表姑母带来的礼物!她只迟疑了一眨眼辰光,随即心一横,迅速爬了进去。 她跌入香喷喷甜蜜蜜的橘香里,然后慌慌张张关上了箱盖。 箱盖重重合上,她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诸小蓝一颗心惊惶地剧跳了起来,直到此刻她才发觉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她把自己关起来了! 惊恐压迫得她呼吸急促,她拚命深呼吸,拚命安慰自己这只是暂时的,而且箱子里的空间绝对够她喘气,只等守卫们离开,她就可以爬出去了。 “没事的,绝对没事的。”她努力保持冷静,四周浓郁甜香的橘子昧也渐渐安抚镇定了她的慌乱和恐慌。 可是不一会儿,箱子忽然动了起来,她倒抽了口凉气,手脚紧紧抵住箱子内壁,极力维持平躺的姿势。 有几枚福橘被她给压扁了,渗出黏黏的香甜汁液,她冲动地就想推开箱盖逃出去,顾不得会不会被当场活逮了。 活逮总比被活活闷死好吧? 可是诸小蓝才往上用力一推箱盖,顿时大惊失色——锁、锁上了?!怎么会这样? 她终子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救命啊!有人在箱子里啊……”她疯狂的槌着箱盖。 可是挽挽车轮和马蹄声掩盖住了她猛力的槌打声响,也根本没有人听到她的求救声。 原来她这辈子不是被鬼祟死,而是注定给橘子闷死的。 “哇……我不要这种死法啦……太弊了……”她嚎啕大哭。 诸小蓝哭到整个人昏昏沉沉起来,最后又饿又渴又倦地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沉香木漆红箱缓缓被打了开来,李灵丰对着箱子里小脸泪迹斑斑,陷入昏睡状态的香甜小人儿发愣。 “嗯。”他沉吟地摩拿着下巴,不由自主细细打量起来。 这就是——朝阳说要进贡给他的礼物吗? 真的吗? 惊异过后,一抹愉悦的笑意跃入他深邃的眼底。 什么“小妹已有婚配,请皇上自重”,这全都是骗他的吧? 啐!朝阳这么做为的只是不想让他顺利得逞,把这么有趣的小丫头拐回宫玩罢了。 “皇上,这、这是怎么回事?”梅公公探头看看箱子里头,薯地睁大了一双老眼。“哎呀! 原来穆城主进贡的是小蓝姑娘哪?可是…… 可是两天前,穆城主不是还差点跟皇上干起架来,为的就是不让义妹被皇上“染指”吗?今天又怎么可能送来这么火棘辣的礼物? 李灵丰咧嘴乐了半天,突然也觉得不太对劲。 “的确不像。”他缓缓弯下腰,伸手替这名粉粉嫩嫩的小女人拂去额鬓边的汗水和发丝。 “小蓝,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啊,难不成这小女人那一天便对器宇轩昂、龙风之姿的他一见钟情,这才冒死躲进贡品之中,为求见他一面——是这样吗? 他心下一热,才要感到陶陶然,随即理智又冒出来,不对,前天她趴在他胸前呼呼大睡,眼睛连睁都没有睁开一下,又怎么可能对他一见钟情呢? “皇上,您打算怎么处置小蓝姑娘?”梅公公小心翼翼的问,“是送回凤扬城吗?还是奴才前去通知穆城主来认领?” 李灵丰没有回答,深邃的眸光只是注视着她的小脸,修长指尖忍不住又轻轻碰触她吹弹可破的脸颊肌肤。 真好玩。 他对这嫩嫩又有弹性的触感真是情不白禁上瘾啊! “皇上?”梅公公有一丝心惊地望着主子脸上忽然咧开的笑容。 “嗯?”他回头看着梅公公,笑容可掬。 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很少生气,只除了两天前那一次,可是有时候他的笑容远比怒容更令人提心吊胆。 “奴才的意思是……小蓝姑娘是风扬城的人……是不是该把她送回去……”梅公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字字谨慎。“比较妥当一点?” “等她醒了再说吧。”李灵丰微微一笑,接下来的动作却瞬间惊掉了凌霄宫里大大小小奴才宫女的下巴。 皇上居然温柔地抱起那个犹在昏睡的小姑娘? “皇皇皇……”梅公公眼珠子差点瞪凸出眶。 “梅公公。”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唤道。 “奴才在!”梅公公立正站好。 “不准告诉朝阳这件事。”他的笑容里透着一抹冷冽的警告。 梅公公登时噤若寒蝉。“是。” 李灵丰满意地点点头,就这样抱着昏睡的美少女,扬长而去。 他猜得没错,这丫头一旦洗净红红绿绿胭脂后的脸庞,果然露出了晶莹粉嫩如桃子的光滑肌肤。 “小丫头,”李灵丰双手托着下巴,满脸兴味盎然地盯着她。“你怎幺这幺能睡呢?” 头一次,她端着张大花脸还能睡死在他怀里,甚至连他和朝阳对吼的大嗓门都吵不醒。 现在她还是睡得不省人事,就连宫女刚刚帮她褪去了沾上香甜黏腻橘汁的衣裳,帮她擦了身子,还换上柔软的江南丝绸绣衣也一样。 若不是她的胸口有轻微的起伏,鼻端气息均匀,他还直一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已经挂掉了呢。 “喂!”他忍不住轻戳下她的脸蛋,那粉嫩富有弹性的肌肤真是令人爱不释手。 “喂,你还想睡吗?可不可以醒来了?朕想看看你的双眼,也想听听你的声音。还有,你因何什么地方不睡,偏偏睡在进贡的福橘里头呢?” 该不会是走着走着,她的睡功再度发作,就这样没头没脑给栽倒进去了吧? 他眼底闪过一抹好笑又骇然之色。 “皇上!皇上不好了呀!”梅公公呼天抢地冲了进来。 皇上不好? “肤哪里不好了?”李灵丰没好气的回头,“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都健全得很,何来不好?” “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啦!”梅公公气喘如牛,“皇上呀!皇上出事了!” “朕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哪里出事?”他眉头皱了起来,不悦地道:“是怎样?梅公公,你怕朕对朝阳的义妹下手,就说一声,用这么蹩脚的烂法子就想转移肤的注意力,你会不会太侮辱朕的脑袋了?” “冤枉呀!就算皇上给奴才一千颗一万颗胆子,奴才也不敢瞧不起皇上您的脑袋呀!”梅公公连忙语出连珠,好将功折罪。“皇上可谓天纵英才、天赋异禀、运筹帷幄、明见万里、洞烛机先、百战百胜、无所不能——” “哟,平常背的成语这回可都派上用场了?”李灵丰挑眉。 “可不是嘛,奴才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记住百来句成语还不当一回事呢……”梅公公一时有些得意洋洋,随即才想起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 “哎呀!我的好皇上,现在可不是取乐的时候。公主……绣月公主离宫出走了!” “什么?!” 看着皇帝变脸.梅公公和一旁的宫女吓得连忙跪下来。 “万岁爷息怒……” “皇宫大内不比寻常百姓家,绣月如何出得了宫?”他只要一想到纤瘦如柳、体弱多病的皇妹居然流落民间,有可能遭遇到种种不测,胸口瞬间涌起阵阵灼烫的焦急。 “这个……应该是……也许是……混在早上打扫的宫女群里,扫着扫着就出去了……”梅公公战战兢兢地猜测着。 “叫御林军首领来,朕要训话!” “喳!” “还有,朕要你去查几件事。”李灵丰强撩怒气和焦虑,若有所思地瞥了床上依旧睡得不亦乐乎的小人儿,快速地交代着。 “奴才遵旨!” 第四章 是作梦吧? 在半梦半醒之间,诸小蓝依稀又听到那个熟悉低沉诱惑的好听嗓音了。 但是他的声音里却有一丝焦灼急切,还有某种就算她在迷迷糊糊渴睡状态中,仍然为之瑟缩颤抖的威严与肃杀。 “……马上去办!” “是,微臣遵旨。” 然后安静了,静得像是连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就是这样教人心慌的静止氛固让她莫名心慌慌,立刻惊醒了过来。 她的视线先是有一霎时的恍惚不能聚焦,然后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淡金色的床幕绣着朵朵银色流云,空气中有种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香气……是她惯常点着来驱邪净心的檀香吗?可是那香味比她的檀香还要更纯净、更脱俗。 “你醒了。”随着这句话,一张深富男性魅力的俊美脸庞,乍煞近距离的出现在她眼前。 吓! 诸小蓝瞪着他,心儿坪坪乱跳了起来,急忙爬起来缩至床角。“你、你谁啊?干嘛靠人家这幺近?” 啊,她的声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清甜娇嫩。 李灵丰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语气温和地道:“朕……呃,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要怕。”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人?”她警戒又忍不住着迷地望着他的容颜。“我、我又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她的话让他忽然变得很乐。 “你真不认识我?” “不认识就不认识……”她怯怯地看着他,脸上有一丝迷惑。“可是你的声音……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很熟悉,很好听,又令人安心。 “你应该没见过我。”他一本正经的确认。 “你、你这人怎么回事?干嘛一直说那种重复的话?我不认识你,当然就没见过你啦。”娘呀,她该不会是被什么辣手摧花的狂魔给连箱带人劫走了吧? 可是一他长得不像摧花狂魔耶,反倒比较像传说中俊美多情、风流翩翩的狐仙。 想到这里,她陡地倒抽了口凉气;“难难难……难道你……” 狐仙——采阴补阳。精气吸光光。等子死啖了!诸小蓝脸蛋愀然变色。 “我自我介绍,我是李灵风。”他悠然地道。 “李灵丰?”她二度受到惊吓,再度结结巴巴起来。“你的名字……怎么跟、跟当今皇、皇上一样?” 难道这里是皇宫?!不会吧? “错!”他看出她惊骇奠名的表情是所为何来,忍不住轻敲下她的头。“我姓李,李世民的李,灵是灵山神侣的灵,风是风度翩翩的风。还有,这儿不是皇宫.这里是龙虎山,你连这儿是哪儿都不知道,又怎么会随着福橘而来?” “龙虎山?!”如果惊吓会使人换气过度的话,诸小蓝早就因为连番受惊而缺氧不支倒地了。 “可不是吗。”李灵丰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身穿一件宽袖飘逸的白袍,衣襟上还绣着一个古篆的“道”字,绣工十分精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姑娘,敢问你贵姓大名?” 难道是真的? 老天垂怜,她竟然瞎打误撞就上了龙虎山来了? 诸小蓝脸蛋一阵白一阵红,又惊又喜又迷惘,喃喃自语着:“真的吗?我真的到龙虎山了?怎么这么好?是作梦的吧?” 她环顾四周华丽中带着清雅的摆设,红木桌子上头摆着古色古香的飞兽香鼎,鼎里轻燃着上好檀香,墙上还挂着一柄显然历史悠久的古剑。 是龙虎山耶! 她心里涨满了崇拜与感动,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起来。 “是,难道你不知贵城主和龙虎山素有兄弟邦谊吗?”他微挑剑眉。“这箱福橘便是贵城主吩咐人送来的。” “原来如此。”诸小蓝登时恍然大悟。“可恶!朝阳哥哥明明就认识你们,他还警告我龙虎山千里迢迢,他绝不允许我跟一堆道士混在一块。 人家又不是来混的,人家是来……” “我知道,你是上山来求道的。”他微笑道。 “哇,这你也知道?”被他窥破心事,她不禁又是惊奇又是崇拜。 “那当然,身为龙虎山张天师首席俗家大弟子,我虽不敢说已得师父全数真传,却也八九不离十矣,只要这么轻轻指指一算……”他语气轻描淡写,字字句句却让她大感震撼,“参见大师兄!”她二话不说,赶紧趴在床上拜见。 “’额!”他伸出修长的指尖,抬起她可爱的小下巴,“你……干什幺的?谁又是你的大师兄了?” “哎哟!大师兄不要这样嘛!”她想到自己投师有望,终子可以一偿多年宿愿,赶紧巴结道:“再怎么说我也是真心诚意上山来求道的,看在都是同道中人,你也应该帮帮我呀。” “帮你什么?”他板起英俊脸庞,“龙虎山从不收女徒。小施主,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乖乖回风扬城吧。” “不要啦,拜托拜托,求求你让我见张天师一面,说不定他老人家见我一心向道,且资质不错,就破格收我当徒弟呢!”诸小蓝满面堆欢,死皮赖脸就是想要挤进师门。 “你想见我师父?”他的神情浮起一抹古怪。 “对啊,我都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了!”她卖力地比画着双手。“大师兄就让我见见师父一面吧,说不定以后我会是你的小师妹……要是以后我变成了你的小师妹,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举凡跑腿、扫地、洗衣裳……” 面对这么可爱又圆不溜秋的大眼睛,盛满了祈望与恳求,李灵丰差一点就心软投降,不管她要什么,他统统都赏给她了。 总算脑子里最后一寸理智终于发挥作用,紧急把持住。“不行。” “可是我会很乖很乖的……”她像突然被敲了一记闷棍的免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真的……还是不行吗?” 天,真要命! 李灵丰险些就控制不了自己,冲动地把这团软软的小东西给揽进怀里好好搓揉怜惜一番。 这种感觉完全不陌生,就跟他上次御驾出巡至四川时,见着那些满山乱滚的圆圆小熊猫一样。 当时在群臣的谏言之下,没能偷抱一只回宫,现在却让他逮着一只人形熊猫可大玩特玩了吧。 最重要的是,她看起来就是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小瓜呆。 做皇帝也是需要演技的,看来现在就是发挥他精湛演技的时候了! “嗯……”他故作沉吟。 “拜托拜托!”她揪着他的衣角轻轻摇,小脸满是恳求。“求求你嘛!我不会为难你的,我可以自个儿跟天师央求,好不好?拜托你先在天师面前为我美言几句,然后让我跟他见上一面,好不好?” “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好吧。”他一脸施恩状。 诸小蓝眼儿亮了起来,欢天喜地道:“谢谢大师兄!大师兄的恩情如山高,如海深,从此以后我一定以大师兄马头是瞻……” “马首”是瞻。” “好好好,都好,不管是马手还是马脚都好。”她点头如捣蒜,整个人乐不可支。 噗! 李灵丰强忍着笑到喷饭的冲动,勉强摆出一脸正气凛然的开口:“你在这儿待着,一步都不准乱走,知道吗?我们龙虎山里玄机处处、机关重重,若是没有我陪着,你随意踏错一步都有可能触动机关,魂飞魄散,知道吗?” “知道知道。”她大大咋舌,猛点头。 哇!龙虎山就是龙虎山,果然不同凡响啊! 只不过一龙虎山离京师不远吗?要不她怎么会在箱子里晕睡过去醒来后就到了?还是她平时胡乱瞎练的龟息大法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呵呵呵……”她忍不住傻笑起来。 李灵丰看得目不转睛,真是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脑袋这么单“蠢”的小姑娘,跟后宫那些搽脂抹粉、个性如狼似虎的女人相比,这丫头简直像一团热呼呼、软绵绵的白饭嘛。 “咳!”他还是忍俊不住,别过头去偷偷呛笑。 傻笑中的诸小蓝压根没注意到那位很神气的“大师兄”笑得很贼、很贼一不能乱跑对吧? 诸小蓝乖乖坐在床上,小手交迭放在膝上,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大气更是不敢喘一口。 可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坐久了也是很累人的,她小巧的鼻尖开始沁出汗,接着是雪白的颉际也屋慢冒出汗珠,然后是僵硬的腰、发酸的腿一很累呀! “算了,大师兄叫我不能乱跑又没叫我别动。”诸小蓝自我安慰,缓缓伸展酸痛僵硬的腰腿,可是这么一放松下来,久未进食的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哎哟!” 也难怪她饥肠挽挽,因为打从昏睡在橘子堆里直到真正醒过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进过半粒米食了。 她生平有三怕:一怕鬼,二怕饿,三怕没得睡!不知道龙虎山上有没有卖什么小食的? “对了,我的包袱呢?”她忽然想起,连忙伸手在床上四处摸找着。 最后总算在床角落处找到了那只大包袱,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打开包袱,幸亏她拿来备而不用的馒头还在,只是已经冷透了,咬起来有点硬。 她使劲地咀嚼着冷馒头,努力用唾液软化那一小团仿佛永远卡在喉头的馒头块。 门就在这时被轻敲了两下,随即咿呀轻敌。 诸小蓝还来不及把馒头藏回包袱里,当场被“大师兄”抓到她在这神圣的龙虎山偷啃馒头! 李灵丰笑吟吟的负手进来,见状一怔。“你饿了?” “……一点点。”她心虚地将馒头放回包袱。 他凝视着她,心底掠过一抹怜惜; “真饿了就别啃这么干巴巴的馒头了,你想吃什么?朕……呃,我让人做去。” “不不不!”她此刻有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诸小蓝起身走近,小脸充满希冀地望着高大的他问:“大师兄,天师他老人家愿意见我了吗?” “你先吃饱再说。”他拍了拍掌。 一名清秀的道童立刻走进来,有一丝别扭地一陆怯问道:“皇……“大师兄”有什么吩咐?” “大师兄,你不是姓李吗?怎么又会姓黄了呢?”她有些迷惑。 李灵丰忍不住白了道童——太监小春子一眼,随即淡然道:“他记错了。” “是、是,小的……记错了。”小春子战战兢兢的回答。 “噢。”她虽然不是很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形,但也感觉得出大师兄非常有权威,心下也微微上心下心了起来。 他注意到她的异状,不禁放柔了声音。“你想吃什么?” “都、都可以,一碗大卤面就行了。”她紧张地回答。 “好,一碗大卤面。”他的眼神浑起一丝笑意,随即瞥了小春子一眼。 “大卤面马上来!”小春子接到暗示,赶紧一溜烟闪人。 “小施主,怎么你好像很怕我的样子?”李灵丰轻轻抬起她有些惶惶不安的小脸蛋,强迫她和自己眸光交触。 她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漾着胆怯和心慌,在接触到他深邃含笑的眼神时,没来由地化成了胸口那一阵坪坪然如擂鼓般的狂跳。 他的眼睛一好美啊! 所谓的凤眼、笑眼、桃花眼,就是指这一种的吧? 幽幽如深湮、如星子的光芒,似笑非笑,仿佛盛满千言万语……她的背脊窜过一阵无关寒冷的酥麻战栗感,呼吸不知怎地有些乱了、慌了起来。 她不敢再看,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就此溺毙在他温柔如水般荡漾的眼眸里。 诸小蓝迅速垂下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里的羞涩和不安,双颊热热地涌起两沱红晕,低声道:“大……大师兄,我没有怕你啊。” “是吗?如果不怕,为何不敢看我?斗他轻声问道。 “因为……因为……”她心儿更加鼓噪慌乱了,目光还是不敢抬起来。“你是大师兄,我瞅着你看……不礼貌。” “是这个原因吗?”他的声音更加低沉沙哑。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度出现在她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她老觉得自己曾听过他的声音。 “大师兄,以前我曾经见过你吗?”冲动之下,她忍不住抬头迷茫地问道。 他眼底那诱人笑意像阵春风袭人而来。“有吗?你记得曾见过我?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对啊,她是什么时候见过他的?诸小蓝蹙起眉头苦苦思索着.可惜脑筋一片空白。 像他这般俊俏英挺昂藏,气质又一等一的好的男人,她若是曾经在哪里瞥见过,就算只有一眼,她一定会记得的!既然她想不起来,那就表明没有,“我没见过你。”她气馁地承认。 李灵丰眼里笑意更深了。“无所谓,有没有见过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人已经在这儿,就在他的跟前,在他的地盘上。 嘿嘿嘿…… 第五章 隔日午后。 “听说一你想进我龙虎山学道?” 一名银发苍苍、白胡长长、身着道袍的老人,负着手在绿意沁沁的竹林幽影中对她皱眉。 仙山,仙人,仙客来——光是这片让人感觉超凡脱俗的幽静竹林,就足以让诸小蓝兴奋到全身快发抖起来了。 一路上被捂住双眼,被要求不能开口发问,被大师兄温暖有力的大手牵引到这儿,这一切统统都是值得的! “是,请您成全小蓝一片真心诚意,往后小蓝定会辛勤学道,绝不言苦也不退缩,不管您要我做什么,我什么都肯做!” 她激动地上前就要下跪。“弟子小蓝给师父磕头!”哈?要下跪拜师了吗?假扮仙风道骨的“张天师”的梅公公神色微微一变,有些惊惶地偷偷瞥了主子一眼。 李灵丰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大手及时拉住了诸小蓝。“小蓝姑娘,我师父还未答允,你先用不着跪。” 敢受这一跪——磕头试试? 梅公公焉会看不出主子眼里的杀气所为何来? 他只是不解,自己干嘛跟着镗进这淌浑水,还得粉墨登场? 唉,这年头做人奴才不容易哟! “女施主,龙虎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被“首席俗家大弟子”狠瞪着,梅公公只觉头皮发麻,赶紧摆出拒人子千里之外的姿态。“何况龙虎山从不收女弟子,你还是请回吧。” “不行啊,师父!”诸小蓝急了,眼圈立时一红。“如果您不肯收我,那我一定会死的……实不相瞒,我很怕鬼,怕妖怪,几乎一到晚上就开始担心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邪物来祟我,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如果您肯收我为徒的话,我一定……” “施主,贫道可以画几张平安符,让你带在身边以辟百邪。”梅公公个人是很同情她的啦,但无奈剧本不是这样写的,他只得照本宣科地拒绝道:“如此一来.施主当可高枕无忧;你还是回去吧。” “不行,俗话说: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老,靠自己最好。您给我平安符,不如收我入门下,传授我一些符咒道法,以后我也想要四处云游降妖伏魔帮助百姓啊!”她热切地恳求着。“师父,就请您收我吧,我保证绝对不会丢咱们龙虎山的脸!” “很抱歉。”梅公公耸了耸肩,一脸爱奠能助。“这是龙虎山的规矩,施主,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无量寿佛!”话说完,梅公公瞬间消失在竹林深处。 真、真的不收?诸小蓝脸色惨白,一颗心瞬间被深深的沮丧给填满了,根本无暇赞叹“张天师”高深莫测的移形换影大法,也没看到梅公公是被躲在竹林深处的大内高手给拉进去的。 李灵丰伫立在她身旁,眼神温柔而掩不住一丝怜意地瞅着她。 她看起来一副受到巨大打击的可怜模样,明亮的眼儿暗淡无光.小脸满是沮丧难过之色…… “你还好吗?”他有一丝不忍。 他的关怀刹那间令她心头一热,哇地一声,扑进他胸口大哭起来。“大师兄……呜呜呜……” 他再自然不过地抱住怀里颤抖啜泣的小人儿,长臂紧紧环揽着她:明明想笑,喉头却奠名一紧。 “哇……师父他真的不收我……”她想起这些年来的坚持和梦想却在一瞬间被粉碎,再也抑不住满腔的悲从中来,失控地在他怀里哭了个唏哩哗啦。“可我真的想当道士……我要降妖伏魔……我不想成天再担惊受怕了……呜呜呜……” 李灵丰被她哭得心头纠结、隐隐作痛了起来,看笑话逗乐的念头早抛到脑后,他放轻声音安抚道:“乖,别哭了.眼睛会肿的。” “可是我心痛啊!”诸小蓝呜咽的开口。 “我不想放弃一大师兄,你可以帮我吗?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师父应该会听你的……请你让师父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好!一千个好,一万个好!只要你别再落泪了。 他差点冲口而出,最后总算及时忍住,化为一声长叹。 嚷……为什么她一哭,他就如此、心神不宁?李灵丰,你几时心变得比豆腐还软了? 不行,他可别忘了自己的初衷,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玩的小家伙,又怎么能随便放弃? “这是龙虎山的规矩,”他定了定神,微微一笑;“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什么?连大师兄都没法替她说情吗? 诸小蓝失望难过到了极点,抽抽噎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反正你已来到龙虎山,”他努力不去看她低低饮泣的模样,悠然地道:“就多住一阵子再回去好了,反正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也不会驱赶你下山的,就这样了,再多的也没有了。” 她肩头微微颤抖,没有回答。 “那个……”他奠名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了起来。“要不这样吧,你要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也不成问题,待你要下山时,我再免费奉送我们这儿的土产给你带回去,这样够意思了吧?” 啧,他说的是什么跟什么呀?李灵丰低咒了一声。 诸小蓝还是没有答话,只是肩头的抽动越来越剧烈了。 “好吧好吧!”深怕她会哭到岔气,他伸手捧起她泪水斑斑的小脸,柔声安抚道:“嘘,别哭了,你先听我说……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晤?”泪眼迷蒙的诸小蓝痴痴地望着他的眸子,眼底重新燃起了一小簇希望光芒。“真、真的?” “你想习道对不对?”他以指节轻轻拭去她颊边的泪水,目光直直望进她水湿的眼里。 “嗯!”她重重点头。 “有多想?”他挑战地盯着她。 “非常想!”她泪眼汪汪,语气却坚定十足—— “那就证明给我看。”他目光如炬,口气如铁似钢。“求道,并非嘴上功夫,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求得的,端看你是否愿意用破釜沉舟的决心向我、向师父、向众人证明你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有耐性、有毅力.不惜一切也要做到。” “我可以,我真的可以!”她眼里闪动着强烈的决心。“无论大师兄你给我什么样的考验,我都可以向你证明我不怕苦,我行的!” “好。”他满意地点头。 诸小蓝好像瞥见他眼里有抹满意邪恶的笑意一闪而逝,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什么陷阱之中。 可是当她仔细地望着李灵丰那盛满容智与慈爱光芒的双眼,那奇怪的感觉又消失了。 是她想太多了吧?大师兄可是天下无双、举世第一的大好人呢! “我准备好了!” 诸小蓝换上一袭宝蓝色劲衫,碍事的长发索性旁分扎成两团发髻.站定马步,开气吐声。 喝!一晕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 李灵丰站在她面前,一脸沉吟的开口问:“你——这是打算要干嘛?” “面对考验啊!”她理所当然地道,不忘比画了几下花拳绣飕。“嘿!哈!大师兄,我准备好了!” 他嗤笑。“就凭你摆出这三脚猫架式,是准备好被人摇倒吧?” “大师兄,不是你叫我拿出耐性和决心来的吗?现在干嘛又笑我?”她自尊心有些受伤。 “我是要你面对考验,不是要你准备跟人打架。”甭说旁人,光是他一根手指就能轻易将她弹飞了。 “可我就是不懂,才要大师兄来指导的嘛。”她咕哝,忍不住小抱怨。 “那就说个笑话给我听吧。”他抱臂闲闲地道。 “哈?”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说个笑话来听听。” “为什么?”她看着他。 这跟求道要面对的万重困难与考验有何干? 她又不是要应征茶馆里插科打谭的茶博士。 “我想测试你的弹性有多大,是不是在任何艰困的环境之中,都能保持一颗赤诚无瑕、热血澎湃的稚子之心。”李灵丰一本正经,讲得头头是道。“入道,不光只是一个口号,而是一种对生活的态度,时时保持正面而乐观,不被任何困难打倒,正是求道的首要条件。” 诸小蓝听得小嘴大张,心下钦佩万分。“原来如此。大师兄,对不起,是我资质驽钝,不能体会你的一片用心,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行。”他好整以暇地在石凳子上坐了下来,“开始吧。” 她赶紧立正站好,清了清喉咙,然后一发呆。 要说什么笑话? 李灵丰微挑眉,耐心等待着。 “嗯……从前从前……”她只得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开口:“有一只娃娃鱼……它说……我后头站着一只娃娃鱼……” “早五百年前听过了。”他不给面子地挥了挥手。“换一个。” 厚!很难伺候耶。 诸小蓝强忍翻白眼的冲动,圆圆小脸气成一个包子,极力思索着。“那个……有一天,有一只小苍蝇问它娘说:“娘啊,为什么我们要吃大便呢?” 李灵丰接过一旁小春子献上的八宝粥,舀了一匙正要入口,闻言脸色黑了一半。 “嗯……再换一个!” 她哀怨地白了他一眼,只得继续绞尽脑汁。 “呃,在很久很久以前……” “废话太多,不及格,”他毫不留情地道: “再换一个。” “小明有一只八哥鸟叫……” “我讨厌八哥鸟,换!” “有一根香蕉去爬山……” “充满性暗示的黄色笑话难登大雅之堂,再换!” “我哪有讲黄色笑话?”她茫然。 还有,“充满性暗示”是什幺鬼东西? “香蕉是不是黄色的?”他睨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问。 “……” 李灵丰被她小脸一阵红一阵青,敢怒不敢言,想扁他又得忍气吞声的模样给逗,他别过头低低呛咳了两声,强忍住狂笑的冲动。 她真是太好玩了! 放眼皇宫大内九宫十八苑,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像她这么配合他的,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快乐,生平头一次觉得整人能够整到这么有创意、又这么有成就感。 “哇哈哈哈……”他终子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看到鬼!诺小蓝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你不错,有前途。”李灵丰好半天后才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努力,总有一天你会成功的。” 诸小蓝被他笑到灰头土胎,有些不是滋味地咕哝:“大师兄,你该不会从头到尾都是在耍我的吧?” 总觉得很可疑…… 李灵丰敛起笑容,“你居然怀疑我的用心良苦?”他老实不客气地敲了下她的脑袋,丝毫不会良心不安。“我像是那样无良的人吗?啊?” “痛痛痛……”她两手抱头哀哀叫,哀怨地愉瞪了他一眼。“大师兄,很痛的。” “谁教你对师兄不敬?”他哼声道。 “对不起。”她揉着脑袋,闷闷道歉。 不是就不是嘛,干嘛给她脑袋瓜吃爆栗子啊? 见她哀怨揉头的模样,他立时又后悔了。 “真的很痛吗?”他将她拉到跟前,温暖的掌心覆上她的头顶,轻轻揉将起来。“是这边吗?” “嗯,很痛喔。”诸小蓝满足地将头靠在他胸口,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他搓揉的动作微微一顿,低头看着靠在怀里的丫头,突然觉得心离莫名热热地、微微热烫。 他纳闷地四下张望,怎么觉得浑身越发燥热了起来? 夏天来了吗? 桃花初绽,春风习习,月上柳梢头。 “嗷呜……” 诸小蓝惊跳了下,放下手上的笑话大全,四下张望。 “那、那是什么声音?”野狼?妖怪?还是鬼? “什么声音?”李灵丰跷着二郎腿,啃了一口西域进贡大苹果。 “是狗螺?!”她神情惊惶,紧紧巴住他手臂不放。“大师兄.外头有狗在吹狗螺,一定是鬼来了!” “胡说,龙虎山上怎么会有鬼?”他心知肚明外头凄厉的狗吠声,是梅公公要他回寝宫休息所打的暗号。 “嗷呜!呜呜呜……”外头“狗螺”吹得更剧烈大声了。 看着她脸色越发惨白,他叹了一口气,“等我一下。” 李灵丰转身走向门口,然后卷起袖子,振臂将手中吃了几口的大苹果丢进黑夜里。 “哎哟喂呀!”一声模糊惨叫晌起。 “咦?”她一呆。 李灵丰低咒一声,重重地清了清喉咙。“嗯哼!” “……嗷!”外头赶紧更换“背景音”。 “大师兄,你武功真厉害;”诸小蓝松了一口气,崇拜地看着他。“可是那只狗有点可怜耶,见鬼也不是它愿意的。” “没有鬼好吗?那是龙虎山上最白目的一条狗,没事吃饱就爱乱吠。”他随意地挥了挥手,笑吟吟地走回她身边。“乖,我们继续。” “那个……大师兄,你既然是天师首席俗家大弟子,那么你的法术一定很高强吧?” 被刚刚的狗吠声一闹,诸小蓝书也看不下去了,偷偷揪着他宽大的袖子,恐慌地四下瞄着宽敞的房间。 怎么白天看起来这么典雅闲静的地方,一到晚上却是鬼影幢幢、灵气飘荡的恐一阵模样? “那是当然。”他低头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呃,我是想说……既然你法术这么厉害,那……你可不可以画一道灵符给我傍身?”她尴尬陪笑道。 “你怕吗?” “呃……”她再环顾四周烛光照映不到的幽暗处,仿佛有什么鬼物正伺机要扑出来吞噬掉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一点。” 在住了十一年、熟悉的风扬城绣楼里,她尚且如此提心吊胆畏畏缩缩了,更何况这里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虽然知道道术通天、妖魔不侵的龙虎山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妖异,但是她怎么能确定?说不定她天生带“塞”,怕什么偏遇什么。 而且刚刚狗叫得那么惨,始终令她难以释怀。 “要我陪你吗?”他笑吟吟的问道。 “可以吗?”她猛然抬头,一脸感动万分。 “不可以。”他闲闲地回了三个字。 听见他的拒绝.她那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李灵丰惩笑惩成了满脸古怪扭曲,他生平还没见过这幺呆、这么单纯、这幺容易上当的小家伙。 要是他骗她太阳打西边出来,她应该也会相信吧? “大师兄,你的脸在抽筋吗?”诸小蓝沮丧归沮丧,瞥见他怪异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关心。 “哪有?”他足足在心里数到十,总算自笑到肠子打结的状态中勉强恢复过来,一本正经的开口:“小施主,你眼力不太好啊。” “可是我明明……”她有一丝迷惑。 “夜深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他低头看着突然被扯紧的袖子。“嗯……” “大师兄,说真的,你、你可以陪我吗?”她怯怯地望着他,眼圈红红。 李灵丰心一软.差点就想答应她任何要求,只是……“傻瓜,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你清誉有损,不好的。”他叹了一口气,忍痛道。 啊,谁教他天生就是个光明正大、不欺暗室的君子?他也很讨厌这样光明磊落、坐怀不乱的自己呀! “可你是大师兄,又是道士,你又不会对我怎样。” 诸小蓝压根没发觉他洋洋得意自吹自擂的心情,只担心要是他走了,自己就得孤零零面对着越来越恐怖的黑夜……呜呜,简直比死还恐怖啦。 “我是“俗家”弟子。”他再次强调。 “不是道士。” “反正都一样啦。”她难得固执。 “不一样。” “一样啦!” “就是不一样。” “反正师兄你是修道之人,你就大发慈悲陪陪我啦!”她眼儿汪汪,小脸充满祈求。 “不行。”李灵丰内心挣扎极了。 他知道自己天生万人迷,也自信他可是个百年难得一见、魅力超强的帝王,唉,可是就算他想,他也不能真的把没见过几次面的小女人吃干抹净啊! 更何况她还是朝阳的义妹,这幺一点顾虑他还是有的。 偷瞄到他眉头深锁的模样,诸小蓝心下一紧,所有冲到嘴边的软语央求又统统咽了回去。 糟了!难不成大师兄生她的气了吗? 话说回来,大师兄与她非亲非故,肯收留她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她怎么还能无理地硬要求他留下来呢? 诸小蓝低下头,深深内疚自惭了起来。 最后她只得沮丧地松开他的袖子,认命地走回床畔,踢掉鞋子,乖乖地爬上床用锦被将自己从头到脚整个包了起来。 躲在棉被里假装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棉被外没有鬼魅、没有妖异、没有令她深深恐惧的黑夜。 只要咬牙撑过去,等天亮,要不就是等吓到昏睡过去就好了。 当李灵丰回过神来,看见的就是床上紧紧包裹成的那一“球” 他险险忍俊不禁,可笑声尚未逸出,心头却微微撕扯、幽幽揪疼起来,笑容也消失了。 因为他想起了穆朝阳说过的话。 小蓝真的怕鬼、一怕黑、怕妖怪,她什么都怕他原以为朝阳这话只是在骗他,为的就是不让小蓝太接近自己。 可是现在看那团微微发抖的棉被小山,他才惊觉到这句话原来是事实。 “傻丫头。”他想笑,眼神却浮起一朵怜意,喃喃道:“鬼有什么可怕?若真+要论,人心才是世上最黑暗可怕的东西啊。” 那团小小棉被山依旧止不住轻微的瑟缩。 “真是个傻姑娘。”他摇了摇头。 他身为九五之尊,从不受任何人的影响,也从不为谁驻足,他大可趁这个时候挥一挥衣袖,从容潇洒离去。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得乖乖待在这儿。 他只要硬下心肠,只要当作不在意,今夜跨步离去后,等他明儿个再来,她人还是会在的。 她不能轻举妄动,不会偷偷溜走,也不敢出言抱怨。 他只管回自己的寝宫好好休息,只管养精蓄锐等待明日早朝,下朝之后再来逗她玩。 此时此刻,他只管迈开步子踏出这里,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推开雕花的门扉了一可他就是不能。 他的目光就是无法移离那瑟缩害怕地躲在锦被里的她,他的双脚明明该往外走,却偏偏自有意识地走到她身边。 唉!李灵丰轻轻在床榻旁落坐,大手温柔地碰触那团锦被球,口气无奈地投降了。 “好了好了,当我怕了你了,我在这里陪你就是了。” 那团锦被球微微抖动,随即掀了开来,眼圈红红的诸小蓝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小嘴微张。 “真、真的可以吗?” “可以。”就算他心底仍有一丝疑虑,也在看到她小脸瞬间发亮的刹那,消失一空。 他情不自禁微笑了,却没发觉自己笑得有多么温柔宠溺。 第六章 从那天开始,诸小蓝就在“龙虎山”的一座清静小国里住了下来。 她没有忘记大师兄交代,千万别四处乱跑的事,幸亏这园子大得不得了,除了有她安住的清雅小楼外,还有假山、百花盛开的花园、结实垒囊的杏子林,以及四面高耸得仿佛插入云端的朱墙。 大师兄说了,他解除了这园子里暗布的奇门遁甲之术,所以她可以安心在园子里溜达,可是一踏出外头就不敢保证她不会中了防御用的法术。 简单来说:外头很危险,园子里最安全。 除此之外,三餐外加夜宵,还有盟洗沐浴用的大桶热水,都是在她没发觉的状况下就突然出现在她的小楼里。 热呼呼的好吃饭菜,热腾腾的温暖浴桶——她相信这全是大师兄精妙神奇的法术变出来的,否则若是差人送来,她怎幺可能会连个声音也没听见,连个人影也没瞧过? 美中不足的是,大师兄每次都要过晌午才能来,在这之前,她都无聊到只能在桌上鬼画符。 “大师兄为什么只给我这本道德经呢?”她翻着道德经,舔着黑墨墨的毛笔边苦恼,边在雪白绢纸上抄下字字句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抄道德经就可以练法术吗?” 不是看笑话大全,就是抄经,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道啊? 她字迹歪七扭八地抄着道德经,粉嫩的小脸蛋抹上了几道墨渍.舌头更是舔毛笔舔得乌漆抹黑,像只偷吃了墨水的乌嘴狗……李灵丰刚下早朝就忙着赶过来,一见到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的笑出来,“哈!” 真是太可爱太可爱太可爱了。 他胸口涌起了浓浓的满足感,想要宠溺某个小家伙的大男人自尊,被眼前这一幕给喂养得饱饱的。 “我是让你抄经书,不是让你喝墨水。”他伸手替她拭去满腔的墨痕,就算弄脏了雪白衣袖也丝毫不以为意。“小瓜呆。” “大师兄!”诸小蓝眼前一亮,快乐地唤着他,献宝似的说:“你瞧,我写得很好吧?” 他的目光定定地停留在她发亮的小脸蛋,心头一热,声音柔和道:“是啊,写得很好。” “对呀,我也这么觉得。”她开心地端详起自己抄的经,练的字,完全没有发觉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温柔地凝注在她脸上,根本连看都未看别的地方一眼。 “肚子饿不饿? ”他微笑问,“昨晚睡觉还会怕吗?” “不饿。”她仰起头回以一笑。“也不很怕……这儿可是龙虎山,大师兄还给了我一道灵符贴在门上,我相信绝对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敢来欺负我的。” 事实上,这还是她这些年来难得在黑夜里独自一个人,却神奇地不觉得惊惶与恐惧的几个夜晚呢。 因为这儿是龙虎山,也因为这儿有他—— 诸小蓝愣愣地望着他,心下没来由地浮起了一种奇异的、带着莫名忐忑却又温暖的安心感。 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突然觉得害怕鬼呀妖呀的阴霾,好像已经距离她很遥远很遥远了。 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他看起来淡定却从容的眼神?还是他浑身散发的威严气势?或者是他看似温柔却隐藏着强悍的气质?她的胃有些纠结发紧,却不是因为害怕或紧张。左胸处灼热得发烫起来,她惶惑地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李灵丰注意到她的眼神略显仓皇地躲开,不禁感到有些奠名其妙。“怎么了?” “没事。”她答得太快,结果被口水呛到。 “咳咳咳……” “当心!”他忙拍拍她的背,奇怪地看着她。 “怎么好端端的就呛着了呢?你是不是午饭没吃?” 肯定是午饭没吃.所以饿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咳咳……吃了吃了,我真的统统都吃下去了。”诸小蓝赶紧解释,清了清喉咙。“大师兄,我有一事不明耶。” “什么事?”他径自坐入太师椅里,顺手将她小小的身子抱坐到自己腿上,像抱着个小宝宝似的,还不忘替她擦了擦小嘴。“来,舌头上也有,喝口茶漱漱口。” 因为他的动作姿态实在太从容自然了,诸小蓝傻傻地也没想太多,被他当个小娃娃般摆弄,乖乖地漱了口吐回杯子里,然后再被他用袖摆擦擦嘴。 “大师兄,你变出的食物很可口,可是它们该不会是用什么泥土蚯蚓毛毛虫变的吧?”她有点担心。 这下换他险些呛到。“怎么可能?你打哪儿冒出这种念头的?” “那些鬼故事里都有说呀。”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就是夜里在山中迷了路的人突然见着一楝大宅,进去里头后受到主人热烈的款待,大吃大喝饱餐一顿后,这才发现自己想吐,结果呕出来的全都是泥土蚯蚓毛毛虫——原来是见鬼了!” “我像鬼吗?”李灵丰又好气又好笑,又有些不爽。 她有见过这么俊美高贵、风度翩翩的鬼吗? “你当然不是鬼。”她不假思索的开口,声音清甜悦耳,“你是大师兄啊!”这一声甜甜软软的“大师兄”唤得他可乐了,满腹不悦全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笑眯眯地道:“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原谅你一回。” “谢谢大师兄。”她松了口气,可突然想到自己干嘛需要他的原谅?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向大师兄证明她求道的坚定决心呢? “大师兄。” “嗯?,”李灵丰拉着袖子在她脸蛋上擦来抹去的,明显正在假公济私,愉快地看着她粉嫩的肌肤轻抹就微微浮现红晕的娇甜可爱状。 真有趣,轻轻一抚,她细致的肌肤就会出现一道隐隐的红印子——只是轻微碰触就已如此诱人,若是捧起她的小脸好一番激狂热吻,抑或是狂野地在她身上烙下一个个属子他的痕迹…… 老天! 李灵丰心一紧,他光想就浑身炽热起来,沸腾的火焰流窜在胸口,并驰奔至下腹部丹田,焚烧起熊熊烈火来…… 真傻.像大师兄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怎幺会看得上她这种怕鬼的傻蛋呢?她讪讪地笑了,暗暗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他微微挑眉,“不槌我肩膀,槌你自己的脑袋瓜做什么?已经够呆了,再槌下去可怎生是好?” “喔,好。”她听话把手又移至他宽肩上猛槌。 “用捏的!”他指指肩,一脸惬意。 “没问题。”她认真地给他拧下去。 “痛痛痛……”他差点跳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你不是让我用捏的吗?”诸小蓝满脸奠名其妙,甩了甩差点抽筋的手指头。“我也很牺牲的好不好?你的肉那么硬,我的手指都扭到了。” 他只得先揉她的手指头,再揉自己被指红的肩头肌肉,却忍不住嘀咕:“如果不是太了解你,我一定会以为你是故意的。” “真的吗?你很了解我吗?”她不知怎地,心花怒放了起来。李灵丰瞅着她,有点迷惑两人怎么会说着说着就说到这边来了? “闭嘴,槌。”他想不出该怎样回答最好,只得板着脸再次摆出大师兄的威严来。 “遵命。”她笑嘻嘻地继续当他的贴身小棒槌。 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诸小蓝开始有种强烈的认知:只要让大师兄开心,师父就会开心:只要让大师兄快乐,师父也会快乐。 然后大师兄就会觉得她求道的心意很坚定,师父也会相信她绝对不是个三两天就轻易打退堂鼓的小瘪三。 最后他们就会高高兴兴地张开双臂欢迎她加入龙虎山道士魔鬼训练营,成为降妖伏魔道士界的明日之星。 话说回来,她为了让大师兄看见她的诚意,也可算是使尽浑身解数,无所不用其极了。 就像现在—— “大师兄,你先不要动哦,虽然会有一点点凉凉的、湿湿的,但是很快就好了。”她柔软馨香的上半身几乎——快趴在他胸口上了,一手捧着个碧绿钵,一手极力地将钵里黏黏糊糊却泛着香气的东西挖起来,慢慢涂到他英俊的脸庞上,然后小手轻轻在他脸上游移着。 可是他想骗谁呀? 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对哪个姑娘起过想淫乱的念头,却唯独对这个软绵绵的小女人想入非非。 他若不是该考虑召太医来治治他的眼睛,就是该叫太医来检查他的脑袋了。 说不定他的眼睛和脑袋都有毛病,要不他放着御书房里一大堆的奏章不批,乖乖地躺在这儿任人“鱼肉”做什么? 但话说回来,她到底在他脸上涂什么东西? “我说……”他满脸黏呼呼甜腻腻,勉强张嘴问:“现在是在做什幺?” “敷脸啊。”诸小蓝嫣然一笑,还不忘在他脸上吹气。 他被她吐气如兰的吹气吹得背脊阵阵战栗酮麻,胸口热烘烘的,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敷脸?干什么用的?” “哦,这是帮大师兄保持这丰神俊朗玉面的肌肤。”她热切地道:“虽然我没什么本领,人又没胆,书也念得不好,符也画得乱七八糟,但是对于美容这方面我可是很有心得喔!这珍珠粉加绿小草和五行琵琶汁调和而成的独门面霜,不管是肌肤暗沉还是老化脸皮,只要七日敷一次,立时还我青春!” “这么神?”他怀疑地伸手想碰自己的脸,却被她拍开。 “大师兄不要乱摸啦,得等凉了干了以后才行。还有,你别再开口说话了,会容易落下皱纹的。”她赶紧叮咛咛,还不忘拿起扇子扇风。 “噢。”真的假的?他尽管心底咕哝,还是顺从地闭上嘴巴。 不过有佳人如珠玉在侧,素手绣扇习习清风——啊,这等享受宛如神仙境界,他何乐而不为呢? 李灵丰悠哉地躺在榻上,舒服得都快睡着了。 虽然鼻端不时闻到倾身靠近的她,身上那股甜甜的独特香气,害他自体内升起了一种无关食物的饥饿感他真想化身为大野狼,一口吃掉她这只小白兔。 “哎呀!大师兄,你流鼻血了…… 早朝上,金碧辉煌的龙椅里,端坐其中的李灵丰一如往日般高贵优雅。 只可惜脸上明显两个黑眼圈,鼻孔塞着两团雪白布条,稍稍破坏了他威风凛廪的天子形象。 底下文武百官人人脑袋装着大大的问号,却没人有半点狗胆敢问皇帝一句:您,累了吗? “有事来奏,无事退朝。”李灵丰想讲这句不负责任的皇帝专用台词已经很久了,但一直苦无机会说,今儿个总算逮着机会,边说还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昨晚明明鼻血直流,他还是死撑着要拍抚到她睡着了才敢离开。哪知一回寝宫,脑袋里满是她甜甜的笑语、她柔软的小手…… 再这样下去,恐怕她还未“拜师成功”,他就先“驾鹤西归”了。 可偏偏他现在人坐在这儿,累得眼皮想往下掉,心里却还是挂念着那个在小园里猛抄道德经的小瓜呆呢。 李灵丰到现在还不知道“作茧自缚”这四个字正在自己身上活生生上演了起来。 鸿宾院大臣出列,恭敬的开口:“启奏皇上,江南鱼米丰收,各地官仓堆满了五谷。而大漠诸邦去年粮食欠收,水草不均,因此日前陶实国遣使进京,恳请我朝能允以援粮救助,陶实国愿上贡西域汗血宝马三十匹,以报圣恩,臣乞皇上圣裁。” “嗯,拿汗血宝马和我朝换粮食……”李灵丰手托着光滑的脸颊!诸小蓝的独门面霜果然有用……懒洋洋地道:“准。可是不能拿官仓米粮援助,而是由朝廷出银子向民间购粮,用收购而来的粮食运往陶实国。” “皇上?”鸿宾院大臣不解。 “既然五谷丰收,民间必是谷贱伤农,若是朝廷出银子向百姓收购多余的粮食,非但能平衡粮价,还能让百姓多些赚头,这岂不两全其美?” 文武百官登时心下佩服不已。 “皇上果然圣心烛照,为国为民,相信百姓知此圣恩,必定感佩称颂得五体投地啊。”宰相叹息。 “这不算什么。”他笑容可掬,“朕既为天子,就是百姓的天,而百姓就是朕的子,肤又怎能不为自己的万民万子盘算呢?”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李灵丰满意地挥了挥手。 “现在没事了吧?朕可以退朝了吗?” “臣等恭送皇上。”文武百官再次跪拜。 李灵丰迪不及待起身,向后转,开步走。 走去哪里? 正事办完了,接下来当然是继续兼职去扮演他龙虎山首席俗家大弟子的角色喽。 第七章 诸小蓝蹲在如茵绿草地上,小脸满是沉思地研究着落在地上一只美丽的蝴蝶纸鸢。 嗯……她盯着面前作工精致,描绘得栩栩如生的蝴蝶纸鸢好半晌,然后再抬头望望蔚蓝的天空。 咦?哪儿飞来的纸鸢? “龙虎山上的道士师哥们也学人家千金小姐,闲暇时就放起纸鸢来了吗?”她满脸困惑。 可是他们是男的吧?男人若真要玩,也是玩雄纠纠气昂昂的虎头或是大鹰、蜈蚣风筝什么的,怎么会放起姑娘家的蝴蝶纸鸢呢? 难道龙虎山上也有道姑师姊不成? 一思及此,她突然心脏坪坪狂跳了起来。 “如果山上也有师姊,那我不就有希望了吗?”她眼儿亮了起来。 “喂,小家伙,你又蹲在那儿发什么呆?” 熟悉的笑语响起,诸小蓝心头一热,兴奋地回头。 “大师兄!”她眼里盛满了自己未曾察觉的崇拜与盼望之色。 他来了,一如过去每天的午后。 她屏息望着他优雅地缓步而来,只觉自己头脑晕晕的,气息乱乱的,心口热热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见到他,她的心就跳得好快好快。 一定是大师兄身上的仙风呈气太浓厚了,渐渐影响了她身体气场的关系。 再这样熏陶下去,说不定有一天她也能像大师兄一样,拥有这么优雅尊贵、宛如飞龙在天的气质,到时候就能像他天不怕地不怕,还百毒不侵了。 李灵丰走近她,低头俯看着呆呆傻望着自己的她,不禁荛尔道:“怎幺了?为什么一见我就发愣?” “大师兄,”诸小蓝终子开口,由衷赞叹道:“你的气质很好哇!究竟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你一样呢?” “喔,我是浑然天成、天赋异禀、天生自然长成的。”他老实不客气地接受赞美,“寻常人就是三五年也学不来。” 诸小蓝真是好不佩服他本钱雄厚、霹雳无敌、超级过人的自信啊! 像他气这么足、这幺旺的人,别说鬼了,恐怕连妖怪也怕他吧?真是羡幕死她了。 只是…… “大师兄,究竟什么时候师父才肯收我为徒呢?”她还是心心念念着来龙虎山的目的。 李灵丰骄傲得意的笑容顿时一收,变成一脸奠测高深。“这个嘛……目前时机还未到,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师父’他一直暗暗在观察你的表现,不要让他老人家失望,知道吗?” 果然政客就是世上最大的骗子,看李灵丰说谎不红脸皮,吹牛不打草稿的样子就知道!偏偏他天生王者的风范气度,就是让人很难不对他百般信服。 尤其是像诸小蓝这种不知人间险恶的老实头,生平第一次离城出走就遇上了个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的大魔头。 “原来如此。”她听得咋舌不已。“师父果然厉害,他暗中观察我,我一点都没发觉呢!” “所以做人别管收获,只问付出,上天是不会亏待你的。”他还孜孜不倦地训勉。“知道吗?” “知道!”她兴奋地拚命点头。“大师兄,那么你今天累吗?要喝茶吗?吃饭吗?槌背吗?” 她的乖巧单“蠢”差点又让李灵丰破功,险些背过身子去猛槌胸,好制止住放声狂笑的冲动。 好玩、好玩,真好玩!她真是太太太可爱了! 他苦闷无聊枯燥乏味的帝王生涯终子见到了一丝金光降临,她的出现,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啊! 诸小蓝狐疑地看着他抽蓄的眉眼和嘴角,大师兄是不是有脸部中风的先兆呀?不然他的脸为什么老是在抽筋? 她忍不住忧心冲冲了起来。 “大师兄,不如我帮你抓抓肩膀、槌槌背好了。”她赶紧将他拉进屋里,迫不及待要替他舒筋活血一番。 李灵丰虽然不知道她的想头,还是高高兴兴地被她牵着走。 梅公公最近老是心神不宁,眼皮直直跳。 一定是做了亏心事的缘故。 尤其他今儿个又奉皇上的圣旨,亲自送来无屠国进贡的上好大蟠桃来赏赐给风扬城主。 唉,为什么老是叫他演那种“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角色呢? 就像现在…… “那个……穆城主,这是皇上特地赏赐给您和夫人的极品大蟠桃二十颗,让您二位吃甜甜,赚大钱……”因为心虚,所以梅公公硬是口误。“啊,不是啦,奴才的意思是,让二位吃在嘴里甜在心里……就是这个意思。” “多谢皇上厚赐,也有劳公公了。”穆朝阳看着梅公公猛擦汗的模样,有些困惑不解。“公公,你很热吗?” “不热不热,一点都不热。”梅公公陪笑的摇摇手,躬着身子急急往外退。“二位慢吃,奴才先行回宫复命了,谢谢再见下次再联络。” 穆朝阳和苗艳青还来不及挽留,就看到梅公公飞也似地逃出了大厅。 “怪怪的。”苗艳青沉吟。“你觉不觉得梅公公的举止很是奇怪?” “是很奇怪,不过人老了,下面又没有了,怪癖多一点是可以被理解的。”穆朝阳一脸同情。 “尤其伴君如伴虎,在皇上身边那么久,还没被皇上给搞疯,梅公公已经算是很难能可贵的了。” “噗!”苗艳青被他逗乐了。“什么跟什么呀,你干嘛老是看皇上不顺眼?再怎么说,他好歹是个明君圣主,又是绣月妹妹的亲哥哥,你就别三天两头地挑剔皇上的言行举止了。” “你没被他整过,所以不明白他那个人必要的时候有多恶劣。”穆朝阳有一丝苦恼。“唉,我现在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苗艳青微皱柳届,提醒夫婿道:“你有那么太的精神担心皇上下一个不知道要整谁,倒不如担心小蓝妹妹离城出走后,是不是已经平安到达龙虎山了。” 想想小蓝也算是勇敢美少女一枚,敢千里迢独身上山求道,实在不枉她平时鼓吹“女儿当自强”的一片苦心了。 只是苗艳青还是忍不住担心那个老实的妹子,不知路上可会遇见坏人?夜里是不是又开始怕黑、怕鬼了? “我担心的就是小蓝。”他只要想起前些日子,皇上无意中见着小蓝时的情景,就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该不会那幺倒霉——遇着皇上了吧?” 苗艳青一怔,随即笑弯了腰。“这怎么可能? 皇宫大内又不是想进就随便进得了的,而且小蓝妹妹怎么可能连皇宫和龙虎山都分不清?” 穆朝阳无奈地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娇妻,虽然他也觉得这个担心的理由是太夸张了点。 皇上富有四海,要什么姑娘没有?只要他开口说一句要选妃,全国上下多得是绝色美女抢破头,就算挤爆皇城也要一博皇上青睐,更何况皇上也不是那种王老虎抢亲式的急色鬼,不可能会把小蓝给掳进宫“那个那个”的。 “我应该是想太多了。”最后,穆朝阳下了结论。 “各位妹妹,虽然小蓝已经离开我们了,但是她的精神永远与我们同在!”苗艳青在书斋里的讲台上,说得慷慨激昂。 不知道的人猛一听,还以为凤扬城主六位义妹之一的诸小蓝,已经是一缕芳魂归离恨天去了呢! “小蓝现在已经朝龙虎山前进,决心入道潜修,将来好做个降妖伏魔的好道姑。虽然她是离家出走不告而别的,但是我们在这里一样要为她献上无比的祝福,并且祈求老天爷保佑她一路平安,早日学成归来!”苗艳青一挥手,做了个完美的结陈词。 “嫂嫂,不公平啦!”坐在底下的诸家橙黄绿靛紫众姊妹忍了好久,终子忍不住炸了锅,抗议连连。 “对呀对呀,为什幺小蓝可以偷溜,朝自己的目标和理想前进呢?” “我还没能考状元……” “我都还没追到我的巡按哥哥……” “我还没变成美容大王……” “我我我……” 诸家众姊妹开始吵成一团。 苗艳青纤纤玉指微懊恼地揉着鬟角,“别吵了,一个一个来。你们吵架也不能改变事实嘛,小蓝就是离家出走了……唉,居然连跟我这个嫂子报备一声也无,害我被你们义兄一阵好骂……” 登时,橙黄绿靛紫众姊妹全住了嘴,不约而同怀疑地啾着她。 怎么可能?朝阳哥哥怎幺舍得骂艳青嫂嫂?不怕艳青嫂嫂当场翻脸把他踢出房门吗? 苗艳青被她们质疑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连忙清了清喉咙。“那个不重要,不重要。总而言之,各位妹妹们,小蓝已经勇敢的走出自己的康庄大道,嫂嫂相信你们也行的!” “嫂嫂,那你就帮我们跟朝阳哥哥求情啦!” “对啊对啊.我要去考状元。谁说女子就不能考状元?不公平啦!” “我要当美容大王……” 顿时,五名娇滴滴、甜蜜蜜的小人儿全往她身上扑,吱吱喳喳闹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苗艳青有些后悔。若不是自己去年开始,便大力鼓吹她们要勇子追求自我,活出女性一片天,还时不时告诉她们“女子有钱有才便是德”的创新突破观念,她们也不至于会变得这般大胆激进呀! 唉,为人师表果然不容易呀! 年后。 诸小蓝坐在红木桌旁,专注地穿针引线,一针一针地在宝蓝色荷包上绣着一个红线福字。 这是她把自个儿一件质料最好的纲缎衣裳剪了,细细裁出两片,一针一线地缝成了个荷包,还拆了一支珠花簪子上的十几颗珍珠,亲自打出了一条串着颗颗珠子的绛红色络子,围着荷包的边镶绣成圈。 等她将一排连绵不绝的‘福’字绣完,就可以送给大师兄了。 大师兄待她这么好,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由衷的谢意,只能做个荷包送给他,聊表心意也留个纪念。 只是她虽然有这个心,可惜女红技术着实太差,所以绣花针刺在手指上头的次数比刺在荷包上的还多,疼得她频频抽气皱眉,苦着小脸吸吮着指尖伤口沁出的血珠。 唉,绣个小荷包怎么比鬼画符还难哪? 她的手直发抖,抓着绣花针的指尖都,快僵硬到抽筋了,偏偏一个‘福’字才绣了一半。 要是照这样的惨况下去,恐怕等到她绣完一整排的福字,她也因为失血过多而一命呜呼了。 “厚……”好不容易将一个福字绣完,诸小蓝盯着手上歪七扭八四不像的荷包,不看还好,这一仔细端详后,她完全没有送出去的勇气了。 “你在做什么?”李灵丰不知几时突然进来,在她背后好奇的打量着。“咦,那是什么?” 她一慌,忙着想把荷包藏起来。“没、没什么……你不要看啦!” “给我看。”他伸手越过她的肩膀,利落一抽,荷包已然落^掌心里。“神秘兮兮的,是不是偷藏了什么好玩的不给我瞧?” “没有啦,那个是……是……”她小脸刷地一红,腼腆害羞地捂住了眼睛。“哎呀,总之你不要看啦!” 李灵丰看着她颊生桃花,粉嫩玉手紧紧捂住双眼的可爱模样.心头不禁大大一荡。 天!她看起来诱人又可口到了极点。 令人真想一口将她吞下肚,或是细细搓揉进怀里,深深藏着、紧紧揣着,永永远远不放开。 李灵丰痴痴地盯着她布满红晕的矫甜脸蛋,一时间也忘了要看抢在掌心里的是什么希罕宝物,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完全不能自已。 诸小蓝被他炽烈灼热的眼光盯得浑身战栗了起来,不敢直视他那深沉神秘如子夜,又能熊燃烧如烈日般的热切眼神,却又无法转移离开。 他的凝视让她浑身发烫,胸口胀热,双膝发软。 有种奇妙而强大的感觉在他俩之间爆炸开来,炸得她晕晕然、茫茫然,也炸得他措手不及。 李灵丰轻轻地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英俊脸庞距离她好近好近,近到她屏住呼吸,脑中慌乱得一片空白,他温热的气息却不断幽幽袭来,深深笼罩住了她全部的心神与灵魂。 理智驱策她快逃,情感和本能却促使她更想贴近他,在砰然似擂鼓巨响的心跳声中,她仿佛能感觉到,好像有种神奇的事情就要在他俩之间发生了。 就在他性感的薄唇将要碰触到她丰润朱唇之际,诸小蓝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某种陌生而悸动美好的事物降临在自己唇上! “皇……大师兄,师父……呃,请您移驾……我是说过去一趟!”小春子莽莽了什么天大好事。 “可恶!”李灵丰硬生生煞住动作,低咒了一声。“你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在我!” “啊?”小春子一呆。 诸小蓝双颊的滚烫尚未消退,心跳!、通!、通得好不吓人,却没来由的……怅然若失地眨了眨眼睛…… 咦?刚刚是在干嘛? 李灵丰眼底蓄满了盘旋不去的火热渴望,他直一的好想要她,想到全身发痛,吓! 他刚刚想到了什么?他、他……不是的吧” 他被自己脑子闪过的念头以及差点做出的行为惊呆了。 现在恐怕不是流流鼻血就可以解决的事了,他直一的差点就对小蓝伸出了“狼爪”! “大师兄?大师兄?”小春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兀自善尽职责地提醒着。““师父”说了,请您尽快!” “……知道了。”他那张俊美的脸庞突然变得出奇地古怪,有些僵硬地开口应了一句。 “大师兄,你怎么了?你的脸好红哦!”诸小蓝有点担、心地望着他。 “我很好,我没事”他清了清喉咙,逃避着她关怀的眼神,并后退了一步。“你……没事早点睡吧,我、我先走了。” “可是现在……”她愣了下。 “早睡早起身体好。”他像拍小狗般地拍了拍她的头,很不自然地用般的口吻道:“还有,勤有功,戒无益,以及谦受益,满招损……没事多读点书……将来才会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就这样了,我走了。” “可是我……” 李灵丰没敢再多逗留,左手急急抓着小春子的领子——没意识到右手还紧钻着她绣的那个荷包,便大步往外跑。 诸小蓝傻傻地望着他飞也似离去的背影,早睡早起身体好? 可是现在才刚刚过午,她肚子里的食物都还没消化呢! 第八章 桃花翩翩,落英纷纷。 诸小蓝站在园子里,在矮矮的梅花桩上无聊地跳来跳去。这算哪门子练身体呢?大师兄为什么老是瞧不起她,不给她一点高难度的挑战?还有,他自己老是神出鬼没的—— 不过晌午不出现。 这两天更过分了,索性连人影也不见。 想起两天前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她的脸颊不知怎地悄悄羞红了起来。 “去去去!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呀?斗她赶紧甩去脑子里羞煞人的想头,索性一屁股坐在梅花桩上,双手抱臂。“我猜呀,大师兄这两天肯定是忙着跟师父练功去了。唉,师兄好幸福哦。” 风儿清清,园子静静,四下无人,只有她一个。 诸小蓝环顾着四周静寂的花园,没有声音,没右笑语,也没有熟悉的吱吱喳喳、吵吵闹闹,她突然觉得一阵深深的孤单袭上心头。 “姊姊妹妹们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不用说,她们肯定又是聚在一块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热闹得不得了。”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鼻头泛酸,喉头发紧。“我离家出走也没留张字条告诉艳青嫂嫂一声,她一定会气我不懂事,不听话的吧?还有檀香,我就这么走了,她怎么向朝阳哥哥交代?不知道会不会被罚俸半年什么的一” 不想还好,寂寞夹杂着深深的乡愁和思念一日一决堤,她的眼圈立时红了起来,想哭的冲动哽在喉头,怎么咽也咽不回去。 她好想念风扬城里的大家,想念她的绣楼,想念成日碎碎念的檀香,甚至想念她贴在墙上的鬼画符一这龙虎山,她直一的来对了吗? 她都来一个多月了,别说学道了,连这堵高高朱墙都未曾踏出去过,也不知道龙虎山上的其它人正在做什么,更不晓得天师究竟几时才会看得见她的心意,愿意收她当徒儿? 还有大师兄一诸小蓝苍白的小脸暮地涌起了两朵酷红。 大师兄是她身在龙虎山的这些时光以来,最快乐也最幸福的原因与记忆。 不,她并不后悔来到这儿,看似独自一个儿、前途茫茫地过活。 因为始终有他一也困为有他;“是呀,就算不为自己,我也该为了大师兄勇敢起来,振作一些。”她拍了拍双颊,瘵黑‰?了一口气。“怎么好教他失望呢?” 总有一天,天师一定会看见她的坚持与毅力,改变心意收她为徒。 总有一天,她也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降妖女道士,云游四海救济苍生百姓。 总有一天,姊姊妹妹们和大家都会为她感到骄傲的。 “我准备好了,我真的准备好了!”她握紧粉拳,热切地朝着天空挥舞。“天师师父,您瞧见了吗?我不会被失落和沮丧打倒的,我一” 咦? 她愣愣地望着天空中一只轻飘飘的美人纸鸢越飞越近、越飞越近一随后失了势地往下坠落,纠缠在园子里的大树枝桠上;“这是一”她神情陷入沉吟。“天师师父的回答吗? 莫非天师师父听到了她的呐喊,所以给她“飞鸢传书”吗? 诸小蓝心儿坪坪跳,好奇地跳下梅花桩,小碎步跑过去捞纸鸢:这可是落进她园子呈的第二只纸鸢了。 说也奇怪,这美人纸鸢眉目如画,作工精致典雅,明显一看就是上好工匠精心裁制的,难道平时无事放放漂亮的纸鸢,就是天师师父特殊的癖好吗? 她极力伸长了指尖,努力往上蹦跳拉下了纸鸢,那柔软细致的纸鸢带子翩然拂过她的脸颊,她忍不住摸了摸脸.再触摸着那轻薄的蚕丝布面,心底疑惑大盛。 “这不是寻常纸绢做的,倒像宫里的一” 怎么可能?这里是龙虎山耶! 诸小蓝满脸困惑、若说这是天师师父的飞鸢传书,怎么上头半个宇也没有? 她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心里不断冒着疑惑的泡泡。 然后,她看着纸鸢,再抬头看了看通往园子外紧闭着的圆月拱门,再低头看了看纸鸢。 心里有个小小却清晰的声音不断在鼓励她—— 出去呀,出去看看呀,就偷偷看几眼不打紧吧?难道你不想知道纸鸢是打哪里飞来的?难道你不想真正地见识到这传说中道古同龙虎伏、法大鬼神钦的龙虎山廿界吗? 她想,她真的想得要命。 可大师兄的吩咐犹在她耳边回荡,外头布满机关,她绝对不能开门,绝对不能出去。 但是——就看一眼,就偷偷看一眼不打紧吧? 诸小蓝双脚自有意识地往圆月拱门方向移去,一步、一步一她小手有点冰凉,紧张地推开了园月拱门—— 在真的打开的那一刹那,她惊惶地抱头蹲了下去。 有万箭齐射吗?有东西爆炸吗? 她瑟缩着身体,两手害怕地紧捂着双耳,深怕自己真的犯了什么大禁忌,闯出了天大祸事来。 可是四周一片安静无声。 她蹲到脚麻,好半天才提心吊胆地怯怯抬头,偷偷瞄向外头。 啧,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诸小蓝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喃喃抱怨:“搞什么嘛!大师兄该不会是在骗我的吧?” 外头是两排栽着碧绿修竹的清幽小径,令人不由自主想置身其中,随着它通往某个神秘而美丽的好地方。 说不定她可以走着走着,就走到天师师父的住处了。 去?还是不去? 诸小蓝内心足足挣扎了一两个眨眼的辰光,随即抬起小脚跨了出去。 一路上,诸小蓝被四周的动人景致所吸引,浑然忘却有机关的危险。 不过话说回来,根本一点也不危险。 她甚至连狗大便都没有踩到,又何来危险? “哇……仙道化外仙境就是不一样,连草木都长得比我们那儿还齐、还漂亮。”她忍不住被这百花灿烂盛开的春色丽景深深吸引,由衷赞叹。 “呜呜呜……” 薯地,从花丛深处传来一阵幽幽啜泣声,诸小蓝浑身寒毛一炸! “谁?谁在那里?”她强忍拔腿就跑的冲动,吞了口口水,声音微颤的问道。 光天化日,鬼不敢出来的啦,何况这里又是龙虎山,而且大师兄还画了道灵符——她随身带着,绝对不会有事的。 诸小蓝思及此,胆气壮了起来。 花丛里的啜泣声随即一停,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对、对不起.我、我吵到姊姊您了吗?” 花丛枝极轻摇,一个瘦小、模样清秀的丫头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人,刚刚进来没多久……我知道我很笨,我一定会乖乖学习的。” 小丫头?在龙虎山? 诸小蓝不敢置信地腊着她,傻眼地张大了小嘴,“你、你你……你也是来拜师的吗?” “啊?”小丫头一腊茫然。 等一下! 诸小蓝勉强按捺住坪坪惊跳、涨满疑惑的心儿,努力想要为这突如其来出现的小女孩,揣度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该不会是一某某俗家弟子的家眷孩子吧? 看这小丫头一身淡红色衫子俏丽极了,若是寻常百姓人家的孩子,恐怕不容易穿得着这么好质料的衣裳。 恩,应该是。 诸小蓝自顾自地吁了一口气。人一放松,鸡婆性子也跟着发作了。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可怜喔,乌溜溜的大眼睛还盈着泪水,不知道是被哪个没礼貌、没道德、没气质的坏大人给欺负的。 看着眼前陌生人和蔼亲切的笑脸,小丫头先是呆了一呆,随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别、别哭呀……”诸小蓝一时慌了,手忙脚乱的急急安抚。“你不想说没关系,我也没有非要知道不可啦……你、你还好吧?” “姊姊你人真好。”小丫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原来是喜极而泣:“呜呜呜……你是我进来半个月以来,第一个对我讲话这么温柔的姊姊……” “这也没什么啦,你用不着因为这样就哭。” 她赶紧帮小丫头擦眼泪,轻声哄慰道:“乖,你快别伤心了,有什么事就跟姊姊说好不好?天下没有解不开的结,也没有办不了的事,无论在多么艰困的环境中,我们一定要时时保持正面而乐观的态度,千万别被任何困难倒……” 咦?好熟悉的词啊。 诸小蓝一愣,随即恍然,这不正是大师兄鼓励她的话吗? 她心头不禁激昂澎湃了起来,胸口热呼呼的,涨满了对大师兄的金玉良言的感动啊! 跟在大师兄身边这一个多月来,果然是受益无穷,竟然在无形之中慢慢领略到了求道的精神与智慧的开解和贯通。 诸小蓝突然觉得眼前一片光明,自己终子朝“道”的境界迈进了一大步! 小丫头虽然不知道为什幺眼前这位姊姊突然一动也不动,还满脸发光,但是被她这么一安慰鼓舞,心下总算好过了一些:“这位姊姊,谢谢你。”她吸了吸鼻子,真诚地道:“不管怎么样,我真的很高兴你非但不讨厌我,还安慰我,小满永远感激你。” “原来你叫小满啊。”诸小蓝笑着摸摸她的头,突然一怔。“可是我干嘛要讨厌你?” “主子和其它的姊姊都讨厌我。”小满脸色一黯,慢慢低下了头。“她们说我是她们有史以来用过最笨的白痴。” 什么? “那些什么主子什么姊姊的,凭什么说那么伤人的话?她们自己是多了不起啊?有没有搞错,这幺小的小孩子都欺负,她们是不是人哪?简直比……比鬼还可恶!”诸小蓝义愤填膺起来。 “你主子在哪里?我找她理论去!” 居然忍心为难这么小的小丫头,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一对一单挑啊! “不、不要啦,姊姊,你千万别这么做,贵主子很凶很凶的……而且是我不对,是我太笨手笨脚,没能把责主子的纸鸢找回来,”小满内疚地红了眼圈。“她已经给过我一次机会了。” 纸鸢?贵主子? 诸小蓝怔了下,脑子里闪过一抹什么!“你是说……” “姊姊,谢谢你。”小满感激地握住她的手摇了摇,“有你安慰,我已经好很多很多了,你不需要为了我得罪贵主子。贵主子脾气比较大,我怕她也会生你的气,到时候找你麻烦怎么办?” “我才不——怕。”她就是见不得小满这么委屈可怜见的,挺起胸慨然道:“人生在世,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就不相信她敢把我吃了。对了,你说的纸鸢,是不是一个蝴蝶的?还有一个美人儿的?” “你怎么知道?姊姊,你捡到贵主子的纸鸢吗?”小满眼睛亮了起来,激动地问道。 不对劲,事情有点不对劲。 诸小蓝心里奠名鼓噪、上心怎不安了起来。 “是,我检到了。” “姊姊,你可以把纸鸢还给我吗?”小满眸光里充满祈求。 “你可以先帮我一个忙吗?”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带着一株阴郁。 “什么忙?兽” “带我去见你主子。” 幽径九弯十八拐,宛若迷宫,小满熟练地带着诸小蓝穿花拂柳,最后越过一扇高高的宫门,眼前豁然开朗。 雕粱盘画柱,飞檐如燕尾,金碧辉煌又气派。 但是更令她震撼的是,在美得像仙境的园林里,有几个她生平所见过最贵气袭人的华裳丽人。 非但如此,还有许多和小满穿着同色服饰的丫发,正不怀好意地瞄着她。 霎时,猛然袭来的惊恐与奠名不安令她胃部紧紧绞成一团。 她有种落入陷阱的可怕感觉……可是,为什么? 她回头望向怯怯的小满,后者还来不及掩饰脸上那一抹任务达成的松弛和释然神情。 “你设计了我。”诸小蓝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对不起,我、我只是个奴才。”小满有一丝不安地往后退。“我全听我家贵主子办事的……你、你想怎么样?” 亲耳听见小满承认了,诸小蓝登时有种遭受背叛和被暗桶一刀的奠名痛楚,气息微微不稳。 “为什么?我跟你无怨无仇,而且我以为你……你……” 那“单纯可怜”的小满没有回答,而是迅速奔向那一大队脂粉红颜,迫不及待躲进她们身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转头逃走的强烈冲动。诸小蓝,事到如今,你还会笨得以为这里是龙虎山吗? “你就是皇上最近新宠的那个小玩意儿呀?” 一名雍容华贵的美人缓缓走近她,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她,脸上似笑非笑。 皇上? 尽管心底隐约有个底,但真正听见的时候,诸小蓝脑子依旧轰地一声,整个人如遭电极,震惊到无法动弹。 皇上—— “皇上还想瞒着我们呢。”后宫地位最尊的贵兰妃闲闲地道:“唉,男人就是喜新厌旧,想当初有我们姊妹的时候.可不也把我们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吗?没想到还不到三五年,咱们姊妹就成了这后宫里的花花草草,只能闲在这儿哀怨。” 诸小蓝脑袋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叫嚣、警告若她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走为上策。 可是她就是不能。 “这里是皇宫?”她好似置身在一个颠倒扭曲的梦境里,她没有办法思考,也没法顺畅地呼吸。 “你不会想告诉我,你进宫这些天了,还不知道这里是皇宫大内吧?”贵兰妃讽刺地笑了起来。 其它妃嫔也嘻嘻哈哈讪笑成一团。 “照我看哪,皇上压根只是想尝尝鲜,指不定是故意不告诉她的呢!” “说得也是,皇上不过是玩玩罢了。” “民间女子就是胜在三分清新七分蠢。” “呼之即至,挥之即去,只想玩乐不想负责,这男人嘛,咱们还不了解吗?” 诸小蓝紧紧捂住双耳,惊痛气苦地大喊:“不是这样的!我不是那种人,皇上也不是那种人……还有,我不认识皇上,我也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儿,我是人!我、我是来龙虎山学道的,我跟你们这些后宫禁脔完全不一样!” 最后一句话激怒了心中有鬼的贵兰妃,她杏眼圆睁,制住后头愤怒得想扑过来抓花诸小蓝脸庞的众嫔妃,指着她的鼻头尖酸刻薄地斥道。 “你是什么东西?敢同我们比?本宫再不济也是太皇太后当年钦点的孙媳妇,还亲自下懿旨封我为皇妃。别以为现在皇上宠着你,本宫就动不了你?”贵兰妃愤恨到娇容都扭曲了。“说穿了,我是皇家正妾,而你只是皇上偷来的人呢!” 偷……偷来的人? “我根本不认识皇上,你怎么可以乱讲?”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诸小蓝只是单纯善良,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人家朝自己甩耳刮子了,还龟缩得不敢反嘴? “不认识?”贵兰妃身后的莲秀皇嫔再也忍不住了,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想瞒谁呢? 每日皇上早朝后便是朝你那儿飞奔去,这早已是人尽皆知了,你还想装无辜吗?” “就是说嘛,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活脱脱就是个该死的贱婢!” 诸小蓝脸色苍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我说没见过皇上就是没见过,每日晌午过后去找我的是……” 大师兄。 诸小蓝瞬间一愣。 “什么大师兄二师弟的,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用什么狐媚招数蛊惑皇上。”贵兰妃朝她逼近而来,厌恶地打量着她皎洁雪白的脸蛋。“妄想爬上皇后位子的狐狸精,本宫见多了,你别以为现在皇上宠爱你,天天往你那儿跑,你就可以欺到本宫头上来了。你再受宠,能有当年的小凤仙那样得到皇上的钟爱吗?” 她脑子乱哄哄得犹如天崩地裂,痛苦重重擂击着胸口,五脏六腑仿佛全翻覆了过来。 偏偏贵兰妃的一字字一句句像刀般锐利地穿透了她的痛苦迷雾,狠狠戳中她的心房。 诸小蓝想哭,更想拔光自己的头发,狠狠打醒自己! 为什么她会那么笨、那幺蠢?明明就有那么多痕迹可寻,明明有时候也觉得好像哪儿怪怪的,可她就是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他,从来不敢多所怀疑。 在遭受欺骗和耍弄的巨大痛楚之中,最令她心如刀割的是大师兄……不,他是皇上,他就是至高无上九五之尊的皇上! 他……他真的只是在玩弄她的感情吗?只是觉得她很好玩,是个新鲜的玩意儿吗? 那么他的温柔、他的疼宠、他的保护又算是什么呢?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吗? 诸小蓝脸色惨白若纸,随即重重甩了甩头。 不!不是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真心对我好的。”她气息急促、浑身颤抖,语气却坚定地道:“我相信大师兄……我是说皇上,他、他不是那种见色忘义、卑鄙无耻的色胚坏蛋,他是个大好人,他是真心待我好的!” 这一个多月来的点点滴滴、美好与快乐都深深烙印在她心底,不管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够改变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好。 也许……他是为了完成她的心愿,才谎称她人在龙虎山,才千方百计配合演了一出戏,要她安心,要逗她开心的……一定是的。 “我相信他。”诸小蓝深深吸了一口气,眨去泪雾,眸里闪烁着无可动摇的决心。“我不相信你……你看错他了。” 不管他是为什么骗她、戏弄她,她熟识的大师兄……或是皇上!才不是个喜新厌旧的混蛋! 贵兰妃的心思被她一针见血地戳破了,登时脸色一沉,愤恨而不是滋味地瞪着诸小蓝。 眼前这青涩如生豆子的丫头凭什么指出她不了解皇上?难道、难道她知道皇上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吗? 可恶!被皇上冷落在后宫已经很痛苦、很没面子了,她贵兰妃无论如何都不要像那些被许给臣子的后宫佳丽一样,只要能离开这儿,巴着个男人备受怜宠就欢天喜地。 她有无人能敌的雄心壮志,自愿入宫就是为了要爬上皇后的位子,从此以后统摄六宫,成为年轻有为的皇帝的爱后! 当年差点被心机深沉却状似无辜天真的小凤仙斗倒,她是很呕,可是看看现在谁被远嫁番邦,谁又能留在后宫之中等待恩宠夺后的机会呀? 贵兰妃迅速冷静下来,露齿一笑。“但愿你的运气比我们这些姊姊妹妹好一些。只不过我听说,最近西域小国陶实为了感谢皇上粮援当地,特意献上西域第一美女给皇上。你知道吗?人人都在四处传说那位西域第一美女,天生肌肤赛雪、柔若无骨,吐气如兰又活色生香,是西域第一宝贝儿……” 诸小蓝警戒地瞪着她,心却重重咚了一下。 “对了,这两天,皇上没去你那儿吧?”贵兰妃笑容好不嘲讽。 诸小蓝没有回答,只是眼底防备之色更深了。 “你知道这代表什幺吗?”贵兰妃垂眼看着自己的纤纤秀指。 她到底想说什么? “预兆。”贵兰妃语气甜腻得可怕。“小丫头,就让我教你一个乖,女人在爱弛色衰之前,都是先有预兆的。” 一拳击倒! 诸小蓝忍不住畏缩了下,但她还是保持沉默,只是眼底掠过了一丝难以隐藏的恐惧,“希望可以不必很快再在这儿见到你。”贵兰妃要笑不笑地瞅着她。“若真是这样,你想想,那该会有多么感伤哪,嗯?” 诸小蓝呆若木鸡,一动也不动。 西域第一美女……西域第一宝贝儿……肌肤赛雪……活色生香……预兆……诸小蓝宛如打了一场激烈而沉重的肉搏战,浑身上下酸痛虚弱无力,勉强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回小园。 过去一个多月来的种种景象和蛛丝马迹,不断在她眼前如走马灯般来回晃动着一我姓李,李世民的李,灵是灵山神侣的灵,风是风度翩翩的风。还有,这儿不是皇宫,这里是龙虎山,你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又怎么会随着福橘而来? 福橘? 她模糊昏沉的脑袋逐渐清晰起来。 福橘!以前朝阳哥哥也曾送福橘进宫过,听说当今皇上喜欢吃酸酸甜甜的福橘,更爱那股子清香甘甜气息。 皇……“大师兄”有什幺吩咐? 大师兄,你不是姓李吗?怎么又会姓黄了呢? 他记错了。 是、是,小的……记错了。 小春子诚惶诚恐的表情跃入她脑海里。 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小道童会说漏嘴了。 是“皇”不是“黄”,小道童是唤惯了“皇上”,一时改不了口,才会说自己记错了。 诸小蓝颓然地坐倒在柔软的绣墩椅上,双手紧紧捂住了小脸。 刚刚对抗贵兰妃和其它女人的坚强气势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信心也像被烈阳照射的雪花般,消融一空。 他真的骗了她一又为什么要骗她? 难道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只是好玩,只是贪图一时新鲜吗? “不,不是的,他不是这样的人。”她喃喃自语,猛然摇头,拚命忍住泪意。 “笨小蓝!怎么可以被人家三言两语挑拨离间就轻易动摇了呢?大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就算他真的爱恶作剧,爱捉弄她,可是他对她一定是真心真意的。 她的眼睛不会错,她的感觉不会错,她的心更不会错一诸小蓝深深吸气.努力振作起精神。 “等明儿个他来,只要我开口问,他一定会跟我好好解释清楚的。”她自我安慰,双手紧紧交握着,仿佛这样就可以坚持对他的所有信心。 可是还有一个大大的问题横亘在她眼前,沉甸甸地堵在她心口。 这里是皇宫,不是龙虎山,他明显就骗了她,那么一她还能继续留在这儿吗?她是不是应该离开? 尽管理智做出这样合理的决定,可是一想到要离开这里、离开他……心头突然像被万针戳刺般,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办?”她心脏紧紧指缩成了一块,脸色好不惨然。“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她几乎可以听见艳青嫂嫂在耳畔加油打气一离闭这儿,前往真正的龙虎山,勇于活出自我,才是好女儿好骨气的表现……她明白,她都懂,她也举双手双脚赞成,可是……可是……事到如今,她还想骗谁? 不管他对她做了什么,不管他是存的什么心,她就是舍不得离开他身边,她连一步都跨不出,连一步也走不了。 被骗也没有关系,只要他继续对她微笑,只要他继续来看她、来逗她,只要他还愿意哄着她,就是要她被骗一千次一万坎,她也心甘情愿! 掏出怀里他为她写的“灵符”,头龙飞风舞的古篆字恍如天书.却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头惊惶乱窜的恐惧与痛楚。 诸小蓝将符紧紧压在胸口,喃喃低语:“他是待我好的……他是真心待我好的……” 这就足够了。 第九章 李灵丰斜倚在龙椅上,边把玩着那天自诸小蓝手呈抢来的青青红红小布袋,边不爽地瞅着跪在面前的宰相。 “是怎样?”他英俊的脸庞微带苦恼。“朕都被你纠缠两天两夜了,你到底还想怎样?” 这两天没能见到小蓝,他浑身上下像有千百只蚂蚁乱爬乱窜,怎么着都不对劲。 但思及那天自己差点吻了她,李灵丰胸口又是一阵恐慌。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软软滑滑的小布袋,心里掠过一抹暖暖的柔意。 她这缝的究竟是什么呢?说是沙包又嫌大了点;说是荷包又是缝得紧密扎实,连开个口也无,可是缝得歪歪斜斜的小珍珠,和绣着的那个胖胖福字却充满了她个人独特的风格,怎幺看怎么可爱。 “皇上息怒……”宰相趴着的身子伏得更低了。“微臣对皇上绝无半点不敬与刁难之心,微臣对皇上的崇仰犹如山高如海深——” “省省吧,少跟朕来这一套。”李灵丰轻哼一声。“不管你怎么哄朕开心,朕是决计不会答应纳那个劳什子西域第一美人为妃的。” “皇上,后宫不能无主,家国不能无母。您当年未娶太子妃,至今也未立后,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呀,教微臣如何对得起太皇太后在天之灵,又如何能对得起先皇与列祖列……” “朕会立后。”他珍惜地将荷包放进怀里妥贴藏好,好整以暇地道。 “真的””宰相作梦都没想到会获得这个天大的答案,一时傻掉了。 “不过不是现在。”李灵丰闲闲地补了一句。 宰相的老脸迅速垮了下来,欲哭无泪。“皇上,您、您这不是跟老臣开玩笑吗?” “谁同你开玩笑?肤再认真不过了。”他笑咪咪的说:“朕会立后,会生下一堆皇子皇女,让你负责教他们读书习字,让一堆小萝卜头爬满你身上、揪你老人家的胡子。” 宰相登时乐不可支,老脸都发光了。“真的吗?可以吗?皇上,您可不能随口欺骗老臣……君无戏言哪。” 真没见过有人那么爱当老保母的。 李灵丰叹了口气,微微笑道:“朕都跟你保证了,你可以安心回府休息了吧?老人家熬夜不好,朕可不想看你在早朝时爆肝而亡。” “谢皇上关心,老臣铭感五内。”宰相感动极了。“不过西域第一美人不日就要进京,皇上,您不纳她入后宫为妃为嫔,恐怕会折了陶实国敬幕我朝、感戴皇上恩德的一片真心哪。” “这只是原因之一吧?”李灵丰一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道:“你们最主要还是巴不得见肤早日大婚吧?” “皇上是明白人,老臣就是这个意思。”宰相笑得好不尴尬。 “行,朕会见见她再说。”李灵丰随兴地挥了挥手。“不过老规矩,你是知道的。”就是见了也不一定纳入后宫,进了后宫也不见得要临幸。 他可是个洁身自爱的皇帝,打算将纯洁干净的身子献给他唯一心爱的女人,才不想被这堆臣子三言两语就破坏原则咧。 “这……可听说这位西域第一美人名不虚传,有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绝世美貌,皇上您一定会喜欢的。”宰相顿了一顿,有点不好意思道:“嗯,咳,当然,女子以德为尊,贤淑温婉为上品,尤其是贵为一国之母……” 李灵丰笑吟吟的看着他,“这就不劳爱卿操心了,肤自会看着办。” 现在他哪有空暇立什么后?纳什么美人? 他还年轻,心情还不定……尤其现在还有个那么好玩的小蓝妹妹在身边,他现下对其他人、其它事就更没有兴趣了。 一想到小蓝,他的笑容一敛,有些坐立难安。 这两天都没去找她,不知道她白天会不会无聊?晚上睡得好不好? 这些日子以来.她渐渐不那么害怕黑夜,也相信“龙虎山”上不会有任何妖魔鬼怪,所以她应该会安心许多吧? 不管了!他还是得亲眼见到她才能安心!他二话不说,径自起身。 “皇上?” “宰相回府吧,朕就不送了。”他越过宰相,大步走向大殿门口。 梅公公和护卫忙跟随了上去。 “你们想干嘛?”他骤然止步,不悦地回头质问。 “我们跟着伺候皇上呀!”梅公公理所当然道。“去去去,没要你们伺候,统统回去睡觉去!他赶鸡似地悴道,白了众人一眼。 睽违两日—— 好漫长的两天……他终子又见到她了。 李灵丰蹑手蹑脚走近床边,止不住胸口热烈澎湃的激荡感,他怜惜地触碰她沉睡的脸颊。 仿佛要确定她真是小蓝,她人还在这儿。 可是在屋子幽喑的微弱烛光下,他的指尖却触着了微微的湿润与冰凉。李灵丰悚然一惊!她哭了? 心头掠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疼楚,他连忙起身打亮了烛台,想确认她是否真如他所害,怕的那样一真是在哭。 是错觉,一定是错觉。没理由他才两天没来看她,她就哭着入睡……事情不会这么严重,哈哈,绝对没有。 李灵丰努力想让胸口深深绞拧紧缩的疼痛松弛下来,却怎么也办不到,在温暖烛光的照映下,看清楚她泪痕斑斑的小脸之后,他浑身一僵,像被当头重重敲了一记闷棍。 胸口更痛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r瞑,却又不敢惊扰吵醒她。“是谁欺负你了?该死!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害你哭,我一定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诸小蓝一如往常,睡着了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省人事,可是在隐隐约约中,泪痕未干新泪复添,她边睡边默默流泪。 不是啜泣,没有嚎啕,却令他更加心痛。 他的心脏像是被紧紧描拧成了一团,大手温柔却颤抖地拭去她颊上的泪,低低道:“别哭了,好不好?你再哭……我这里会痛……很痛很痛。” 他一手紧紧压在左边胸口,仿佛这样就可以压麻了如万箭穿心般的剧痛感,就能够稍稍喘息。 可恶!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害小蓝连作梦都在流眼泪? 他一定要把那个该死的混蛋揪出来碎尸万段! 因为担心,因心疼,也因为胸口紧紧拴着、怎么挥也挥不去的牵挂,李灵丰就这样守在她床畔直到曙光乍现。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熟睡却苍白的小脸,一动也不动。 梅公公拚着老命被喀噤的危险,偷偷跑来大内禁地,在门口探头探脑。“皇上?皇上?” 干嘛? 他怒目回视。 梅公公倒抽了口凉气,往后退一步,可是一想起自己肩负的重责大任,只得再度冒死往前,“皇上……那个……该早朝了。” “不去。”他唯恐吵醒诸小蓝,声音压得低低的,可是语调里的杀气却让梅公公不寒而栗。 “不行呀,皇上。是早朝,不是做早操,不能请假的。”梅公公急了。 “谁说不能?肤说不去就是不去,反正最近也没什么正事,不是一天到晚要我大婚,就是要我纳美人……”李灵丰越想越火大,忘了压抑,声音稍大了些。“不去!” 睡梦中的诸小蓝微微动了下,慌得他赶紧轻轻拍抚着她,哄着她继续入睡。 梅公公嘴巴大张,呆呆地看着主子,然后是她……惊吓的视线又回到皇帝身上。 “那个……皇上,您该不会是爱上小蓝姑娘了吧?”他小心翼翼指出。看到鬼! “大喜,你傻啦?”李灵丰忍不住破口大骂,义愤填膺。“朕怎么可能爱上她? 她可是朝阳的义妹,是个小妹妹,朕是没人性的死色鬼吗?怎么会染指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那敢问皇帝大老爷整夜守在人家床边,又是怎么回事呢? 梅公公就算心里这么想,嘴上也没胆这么说,只能猛陪笑脸。“皇上,就当是奴才想错了,可早朝决计不能不去。皇上,您总不好砸了自己历年来拿全勤奖的金牌纪录吧?” 李灵丰浓眉打结。 话是没错,可是他还没弄清楚究竟是谁害他的小蓝哭,又怎么能放心去上朝呢? “皇上?皇上?” 他回过神来,有点不爽地发现梅公公老脸笑得有点奇异的暧昧。可恶!大喜该不会脑子里又有什么龌龊的念头吧? 该不会又要说他对小蓝一见钟情、留恋不舍……诸如此类什么什么的。 李灵丰越想心越不安,想起那天他差点失控的举动,不禁恐慌志下心了起来,猛然站起身,又坐下来,又站起来…… 梅公公老眼都看花了,“皇上,停停停!您究竟是打算做什么呀?” “上朝。”他一咬牙,毅然决然道:“朕要上朝去。” 为了沉淀莫名骚乱难安的心情,也为了证明他才不是那种会垂涎小妹妹的怪叔叔,李灵丰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会将西域第一美人纳入后宫待命,倘若……美人真如众人所言那样令男人神魂颠倒,或许他便可安心爱上她,并册立她为妃,甚至为后。 总而言之,他是死也不可能让人非议、误会他宠爱小蓝的真正原因。 李灵丰如此信誓,百无一解,却从头到尾都没察觉到自己好像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如此宠爱小蓝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 诸小蓝静静坐在园子里的秋千上,双手抓着两边红绳,呆呆地望着天空。 她的心底模模糊糊,脑袋迷迷蒙蒙,不知自己该想什么,也不知自己不该想什么。 “小蓝!”李灵丰下朝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小园里,直到看见她完好无缺地在眼前,一颗惶惶不安的心终子跳回了原位。“在发什么呆?” 她微微震动,乌黑的大眼睛怔怔地转向他的方向。 是大师兄……不,是当今万岁爷李灵丰。 诸小蓝鼻头酸酸的,喉头紧紧的,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告诉我,你不是皇上,你也没有存心欺骗我,更没有拿我当玩物看待……话,她心底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出口,可是她不敢。 她,怕自己戳破了这层薄如蝉翼的关系后,拥有的一切便在刹那间支离破碎。没有大师兄,没有笑容,没有快乐,没有幸福,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了?为什么对着我发楞?”李灵丰微笑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两天没见我,想我了吧?” 她怔怔啾着他,半响后,突然张开双臂扑抱向他! “小蓝?”他的颈项被紧紧环住,不由得一阵错愕,长臂搂住了她的身子。“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她把腊埋在他温暖的肩寓处,鼻端充斥的尽是他身上阳刚好闻的男子气息,喉头有些哽咽。“没事……我只是……很想大师兄。” 李灵丰心底一柔,放轻了声音,抚慰道:“乖,我这两天只是忙了点,可一忙完就马上来看你了。大师兄待你很够意思吧?” “嗯。”诸小蓝紧紧揽着他的颈项,不敢抬头,深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这两天有没有乖乖吃饭?”他没有察觉自己语气里饱含的怜惜疼宠之意,柔声地问。 “有。” “晚上带着我画给你的灵符睡觉,应该睡得不错吧?” “对。” “这才乖。”他满意极了。“我会在师父面前帮你多多美言几句的。” “谢谢大师兄。”她努力吞咽下喉头热热的硬团,乖顺地道。 “道德经都抄完了吗?” “剩下一点点。”她终子惩回了眼眶里的湿热,鼓起勇气抬头凝视着他英俊的脸庞。“大师兄……” “嗯?”他捧着她圆嫩的小脸,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她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黯然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李灵丰敏锐地感觉到她有些微的异状,目光专注的看着她。“怎么了?你本来想问什么?” “我……”她低下头,“真的没什么……” “告诉我。”他浓眉微微打结,抬起她的脸,强迫她面对自己。“你想问我什幺?为什么才起了个头就又不说了?” 她心底醣甜苦辣滋味复杂万千,理智与情感苦苦挣扎、拉锯着。 该问吗?能问吗? 她……真的想知道答案吗? “我只是想问你……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她避重就轻地问,眸光却充满了渴盼与希冀,“是……有什么特别的人……特别的事吗?” 他一怔。 “比方说……是不是有其他人……也想上山来……拜师什么的。”她吞吞吐吐地暗示。 上山拜师倒没有,进宫为妃倒是有。他眼底闪过一丝心虚的回避之色,回答得异常迅速:“没有!” 诸小蓝痴痴地看着他,没有错过他那抹奇异的神色,心头顿时狠狠地揪了起来,痛得他几乎窒息。 最近西域小国陶实为了感谢皇上粮援当地,特意献上西域第一美女给皇上。你知道吗?人人都在四处传说那位西域第一美女,天生肌肤赛雪、柔若无骨,兰又活色生香,是西域第一宝贝儿。”贵兰妃的声音犰在耳边,不断提醒着她,她就快要成为褪色的小玩意儿要有人取代她的位置,成为他的新宠了。 她脑子轰轰然,耳际嗡嗡巨晌。 不会的,大师兄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薄幸男人。 可是他曾经说过喜欢她吗?曾经对她许下什幺诺言吗?他对她有表露过例外的特殊情谊吗? 没有。 若勉强要数算,也就只有那一天一可是那一天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大师兄,”她语音微弱地开口。“我还想问你另外一个问题。” “你问。”他忧心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不明白她何以脸色突然如此苍白是病了吗?也退是又受惊了? “你喜欢我吗?”她热切地望着他。 他登时目瞪口呆。 “你……喜欢我吗?”他震惊的表情令她的勇敢退缩了一瞬,语气微微颤抖。“就……一点点也好,还是一连一点点……也没有?” 喜欢是吗? 李灵丰微定了下神,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真挚地道:“说什幺傻话?我当然喜欢你。” “真、真的吗?”她呆住了,狂喜的泪意充盈子睫,纠结多日的痛楚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当然。”他伸掌揉了揉她的头发,微微一笑。“你是我未来的小师妹,我当然喜欢你。” 她一震,笑容迅速在小脸上消失;“别胡思乱想了。你道德经抄完了没有?如果抄完了,我可以考虑教你一些趋吉避凶的小法术,”他眼神温柔了下来,“这样你就不会时时担惊受怕了。” 诸小蓝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望着他。 李灵丰还想安慰哄诱她,可是才要开口,却瞥见她温顺却脆弱;妻楚的眼神,他的心一紧。 为什么她看起来如此忧伤?“小蓝?”他声音里难掩一丝恐惧,伸手想要碰触她。 她的神情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伤心?好像他刚刚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让他奠名心痛如绞。 “大师兄,”她凝望着他,语气柔弱如风中秋叶。“你有没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却一直忘了说的?” 告诉我事实,待我以真诚,至少给我最后一个可以留下来的理由,求求你! 接触到她的眼神.李灵丰心头一热,本能想要全盏托出。 “其实我……”话才冲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她会原谅他一开始是困为一时贪玩,这才将她拐骗留下来的吗?还是会相信他后来对她已经不单单只是好玩,而是出自一种陌生的、他不熟悉的感觉? 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想贸贸然承认那就是世人所谓的“爱情”,他什么都无法确定。 但他唯一确定的就是:他不想失去她! 如果让她知道自己从头到尾就是落入了一出戏、一场局里,她一定会生气,会感觉遭到愚弄,说不定还会恨他一李灵丰俊美脸庞困恐慌而微微泛白。不,他不能让她知道这一切,他得继续隐瞒她,否则她有可能会马上掉头离开,永远将他列为拒绝往来户! “没有。”他压抑下内心深处的恐’瞑和担忧,硬着头皮否认。“没有,我没有什么事瞒你,连一件都没有……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诸小蓝像被敲了一记闷棍,目光凄迷地望着他。 选择继续隐瞒,是因为觉得她不配知道他真实的身分,也不需要她与他帝王高贵的人生有所交集吗? 她,只不过是一个小玩意儿而已。只能躲在一个安静无声的角落,等待他偶尔想起、回头看一等着有一天,他终子还是遗忘了她的存在。 深夜,李灵丰徘徊在她门外,纠结着一颗心,不知怎地始终无法放松下来。 也许是因为小蓝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小脸失却了神采,只推说她有点累,然后便将他推出门外。 在那一瞬间,他心头升起了一种即将被她远远推拒子人生之外的沉重恐惧感。 他心里满是惶惶不安,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 什么高贵的气质,什么王者之风,什么顾盼自如……统统去他的滚蛋! 他只想再见到她脸上恢复笑意,只想她无忧无虑地追着他跑,口口声声要他教她法术。 他只想要跟从前一样,永远也不要改变。 隐隐约约晓得她很伤心,对他很失望,可是,他并不真切的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呀。 他是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天子,他的思虑清楚透彻,明见万里,他不可能会错,也从来没有出错过。 认错对他而言是种陌生的感觉。 李灵丰瞪着紧闭的门扉发愣、怔仲半天,努力想要抬回身为一个皇帝的尊严,可是他只捞回了满心的空虚与痛楚。 “小蓝,开开门好不好?”他轻拍着门扉,低声下气地唤道,“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里头依然静悄悄。 他知道她还没睡,她就是狠心不开门。 焦灼与痛苦凌迟着他的心房,寸寸割据着他的灵魂……他突然生气了起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要判他死罪,也不能不说出个理由呀! 他根本不知道她在生哪门子的气,也不知道她究竟想知道些什么东西,他又不是她肚子里的小虫,怎么会知道她在闹什么别扭! “算了,既然你坚持要这么幼稚地发脾气,就随你好了!”他火大了起来,怒冲冲拂袖离去。 从来就只有众人揣摩他的心意、迎合他的喜好,他几时要这般委屈,得被一个小姑娘的喜怒哀乐耍弄得团团转? 天下多得是各色各样的佳丽美人,想要承他的欢、受他的宠.她们巴不得使尽浑身解数好哄得他这君王开心。 没有人会跟他赌气,也没人敢同他赌气。 谁怕谁呀,就不信最后低头的会是他! 诸小蓝静静坐在床沿,脸色苍白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听见了他的呼唤,也听见了他勃然大作的怒气。 她缓缓低下头,心头绞痛如死,却还是只能默默流泪。 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艳青嫂嫂教她读书习字,教她搽脂抹粉,教她女儿当自强,就是没教她,要怎么做才能留住最心爱的那个人…… 第十章 他俩就这样冷战了起来。 虽然李灵丰赌气不去找她,却还是命人依旧一日三餐外加夜消点心地送去给她,还要大内高手躲在暗处保护她.并且时时回报她的情况给他知道。 只是大内高手回报的消息都让他心惊胆战,而且心情更糟了。 启奏皇上,小蓝姑娘几乎都没右动筷;启奏皇上,小蓝姑娘成日默默地抄写着经书;启奏皇上,小蓝姑娘没有笑……是,微臣确认她不曾笑过…… “天杀的!”他负着手焦躁地踱步,眉头蹙得紧紧的。“她到底想要朕怎样? 居然敢不吃东西,不休息,不开心……朕没准她伤害自己,她凭什么让自己吃这样的苦头!” 朕不许!一千一万个不许! “去!去准备文房四宝,朕要拟一道圣旨。” 他气呼呼的对梅公公下令。 “是,奴才马上帮皇上磨墨。”梅公公战战兢兢,“可是皇上,您要下什么圣旨?该不是要降罪小蓝姑娘?皇上,这、这不好吧?” 小蓝姑娘天真无邪,虽然半点也不世故,却总是笑口常开、笑脸迎人。虽然梅公公只是奉皇上之命,去偷偷瞧了几回,暗地里关心了她的日常起居几次,但一样能感觉出她的真诚善良。 虽说身在深宫大内,天真善良并不代表就能平平安安、无灾无厄,可是世人向往单纯美好的人事物,是一种天生自然的本能。 只要看见她的笑颜,就让人有种发自内心深处想笑出来的快乐冲动,而且因为她的出现,皇上也变得和往常都不一样了。 现在皇上每天都过得很欢愉、满足,尊贵的帝王气质不再令人感到遥不可及,脸庞时时浮现温暖的笑容。 只要皇上开心,他们这些底下人也深深为他高兴。 而且最重要的是,皇上不再每天闲闲无事尽想着要整谁作乐了,大家可都是逃过一劫,松了大大一口气呢! 所以像这两天他们小两口在眍气,皇宫里人人自危,想跟皇上说话简直得冒着掉脑袋的危险。 呜呜呜,小蓝姑娘是他们的救命丹、平安符,死也不能丢失呀! “谁说朕要降罪她?”他怒瞪梅公公,咬牙切齿道:“谁敢动她?” 梅公公连忙噤声。 “朕是要拟旨,要她每顿至少吃两大碗饭,每天至少要大笑三回,每晚不可以哭着睡着……他霸道地宣布,横眉竖目却怎么也掩不住丝丝心痛:“朕是天子,朕说了算,朕不准就是不准!” 梅公公眨了眨眼睛,有这样的圣旨吗? “皇上,不是老奴想泼您的冷水,可您不是不让小蓝姑娘知道您的身分吗?”他冒死大着胆子提问。 李灵丰提起朱笔的动作蓦然一顿。 真可怜,若不是皇上这些日子以来已经过得很凄惨了,梅公公差点被他悲惨的表情给逗得哈哈大笑。 但说是这样说,就算真给他梅大喜十万八千颗胆子,他也不敢真笑出来。“烦死了!”李灵丰一掷朱笔,满脸苦恼地继续来回踱步。“简直是气死朕了!” 御书房里服侍的众人不敢笑,不敢吭声,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因为要是太白目,在这个节骨眼上冒犯了天威,到时候恐一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偏偏在这时,大内总管又急急来报。 “敌禀皇上,西域第一美人琵葛。巴娇莉丝领命进宫了!” 梅公公还来不及对大内总管使眼色,李灵丰已经转过头,恶狠狠地瞪向他。 “管它什么苹果芭蕉荔枝,统统给肤撵回去!”他火冒三丈,怒吼道:“朕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哪还有闲情逸致纳什幺美人?立什么妃?” “呃……”大内总管被骂得噤若寒蝉。 “小蓝在生气.小蓝不吃饭,小蓝不捶觉……”他头痛欲裂.心疼如绞。“小蓝的事比那些天杀的水果荔枝美人重要一千倍!一万倍!你们要是太闲就帮朕想想法子,要怎么让她吃饭、睡觉,让她别再跟朕赌气了。” 一片沉默。 “你们那是什么反应?”李灵丰环顾众人古怪脸色,不禁更加恼火。“平常你们不是意见多多吗?现在怎么没人吭声了?嗯?” 众人面面相观,一脸好不委屈。这小两口感情的事,万一弄个不好,插错了嘴是会死人的呀! “那个……不如皇上您亲自去瞧瞧小蓝姑娘吧,女孩儿家心肠最软了,说不定您一去,她就什么都依您了。”梅公公抹着冷汗,小心翼翼的提议。 李灵丰眼角微微抽蓄。要是他能现在就低头认输,还用得着在这儿跳脚吗? “不如这样吧。”大内总管陪笑,提议道:“皇上,您带小蓝姑娘到御花园四处逛逛,到畅音玲珑阍听听皇家丝竹队演奏几首曲子,再摘一朵国色天香绛牡丹为她簪在鬟边,多么地诗情画意呀!而且姑娘家都爱体贴入微的情郎,只要皇上您再低声下气一些……” 都是一堆废柴! 要是能动用皇帝广大的……福利和特权哄她开心的话,他还用得着站在这边听他们说这堆听起来很具体,实际上却很空洞的废话连篇吗? “算了,朕自己想办法!”李灵丰怒气冲冲地走了。 “皇上,那西域美人……”大内总管绝望地喊着。 “送你!” 大内总管登时倒抽了口气,不知该受宠若惊还是去检查自己的耳朵。 梅公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还在那儿发什么呆?再不快把人带回去,要是放在宫里又生出了其它事来,到时候别怪咋家没有提醒你喔。” “皇上……是说真的吗?”大内总管今年四十有六,做这大内的管家公尽心尽力数十载,任劳任怨到连房老婆都没空娶,没料想到今日竟然天降甘霖……呃,是喜事临门而来,教他怎能不乐得惊呆了? 诸小蓝关在园子里足足七天。 七天后,她终子想通了。 皇宫的生活不适合她,这儿处处都是心机,事事都得尔虞我诈,再不然就是像那些后宫里的嫔妃一样,永远守在一个看似金碧辉煌,实则空洞寂寥的地方等待着,盼望着同一个男人能够记起她们,再回头看看她们。 她只等了七天.就已经生不如死!是,就算她现在受宠,可是将来呢?总有一天他会忘了她,他对她的喜欢会渐渐被习惯取代,然后会心安理得地忘了她。 因为他是男人,是皇帝,还是至高无上的天子。 诸小蓝收拾着包袱,将他偷偷放在她包袱里的珠宝首饰全都取了出来,珍而重之地放在妆台上。 最后,她环顾了四周一眼,强忍着满心不舍,把包袱背在背上。 她要离开这个伤心地……这次,她要去寻那真正的龙虎山,她要出家当道姑,抛弃儿女私情,习得满身降妖伏魔的好法术,将来云游四海拯救无数和她一样为暗夜祟物所苦的人们。 她要忘却所有的快乐与悲伤一她要重新做人。 忘掉他……也忘掉皇宫里所有的一切……诸小蓝努力不去理会胸口阵阵的痛楚,低头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里?” 伫立在窗外凝视着她良久的李灵丰,再也抑不住内心的惊恐,砰地一声撞开了门。 诸小蓝脚步一顿,抬起头,小脸变得苍白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灵丰一个箭步向前,俊脸怒气腾腾,再也看不到一丝轻松优雅一见鬼的轻松优雅! “你、要、去、哪、里?”他暴怒如罗刹再现。 “离开这里。” 诸小蓝以为自己会吓得说不出话,或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支离破碎,可是她没有:她的声音平淡苍凉得仿佛要离开他,是一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寻常事。 “朕不准!”李灵丰胸口一阵剧痛,陡升起的恐-惧令他失去冷静,忘形地大吼出来。 当他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那个“朕”字,惊怒的俊脸瞬间一僵。 她眼神凄凉地望着他,一丝大感意外也没有。 “你是皇上,我已经猜到了。” 李灵丰如遭电极,震惊得张大了嘴。“你……你……怎么会?” “我见过你的后宫佳丽了。”她轻声道,声音细若蚊钠。“她们都好美、好美啊。” “是她们找你麻烦,故意在你面前胡乱嚼舌吗?”他勃然变色,气愤未平,可是怒颜在瞥见她愁容的一刹那,登时软化成柔情万千。“小蓝,你千万别听她们瞎说,朕和她们一点暖昧关系也无,真的……对不起,朕是瞒了你,可是……可是朕……开始也不是故意的,只是……” “只是觉得我特别好玩,特别好欺负?”她望着他,已经是心知肚明,心灰意冷。“是不是?” 因为只有这个原因,他才会把那些美如天仙的后宫嫔妃晾在一旁,成天跑来逗弄着她玩。 说穿了,她跟皇宫里养的一只猴子有什么两样? “不是特别好欺负,”他吞吞吐吐,“特别好玩……倒是真的。” 果然,他只当她是个小玩意儿! 她双颊热赫赫的,鼻头发酸,哽咽地想推开挡在面前的他。“走开啦!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是坏人,你成心欺负人!” 七天来,她不知流过多少眼泪,不知叹了几千几百次气,望穿秋水,就是希望他能够再度出现在她面前,坦率真诚地表明他真实的身分。 一个女人爱着一个连真实姓名都不肯告诉她的男人,已经不能用“悲哀”两个字形容。 事到如今,她已经死心了,她要出家,她要去做道姑! “小蓝,你听朕……”他改了口,心疼而热切地紧紧凝视着她。“你听我说,我没有欺负你的意思,天地良心啊,我可以对天发誓……” “你这些日子来耍我还耍得不够吗?”诸小蓝终子哭了起来,却握紧拳头狠狠地槌打他的胸口。“走开啦!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龙虎山,我要出家当道姑,我学会法术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变成……变成……狗熊!” 他既心痛又是骇然又是好笑,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不!我不准你走……你可以学法术,可以把我变成狗熊,就是不准出家,不准离开我!” 柔软馨香的身子被他紧簸着,她又羞又急又慌,拚命挣扎着。“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还是一直骗我!你待我根本就没有心,凭什么不让我去龙虎山拜师出家?我偏要去,而且我马上就去,我……” “就凭我喜欢你!”被逼得急了,李灵丰冲口而出。 “我知道,你喜欢我,是因为你喜欢当大师兄,然后大师兄喜欢小师妹嘛……” 诸小蓝一呆,心头狂喜才要涌出,随即又咬牙切齿。“你以为我还会被你耍得团团转吗?” 上一次当是他坏,上两次当就是她蠢,而上第三次当就是她又笨又蠢! “不是这样的!”他心慌意乱极了,拚命想解释。“我……我是真喜欢你,而且不是比喜欢还喜欢……应该比喜欢还多喜欢很多……”口齿伶俐、才思敏捷的李灵丰,竟然破天荒结结巴巴还语无伦次了。 诸小蓝没有笑,满腹都是怀疑。“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我给过你机会的,你还是想骗我……我看起来就那么好骗、好欺负吗?” 这些日子以来,事实证明她的确不是普通的好骗。 但是此时此刻.心急如焚唯恐她愤然离去的李灵丰哪敢实话实说。 “我是真的喜欢你!”在这一刻,什么帝王的尊严全被他抛在脑后,也全都不重要了。 事到如今,他再笨、再迟钝也知道这深深进驻在心上魂牵梦萦的滋味是什幺了。 爱,是爱呀。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早在他不忍心留她一个人面对黑夜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深深地爱上这个天真却慧黠,怕鬼却又热心的小女人了。 若非如此,他为什幺会这么在乎她?又如此害怕失去她? “不对。”他猛然正色,声音沙哑地道:“不是喜欢你……我,是爱上你了。”挣扎得气喘吁吁的诸小蓝暮然一震,屏息地呆呆望着他,“啊?” 太过激动原来是会出现幻听的……她竟然幻想他张开了性感的双唇,然后吐出了那三个宇。 “我爱你。”他再度重复,却沮丧地发现她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他李灵丰是何许人也,他是天子啊,为什么这辈子头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竟然连个开心、惊喜的表情都没有? “……爱我?”半晌后,诸小蓝终子小小声发问,小心翼翼地求证。 “对。”他强忍住一声叹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先低头的那一个。“我爱你。” 诸小蓝心头涌起狂喜之情,她想笑,却傻傻地张大小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下子你该相信我了吧?”他有些苦恼却难掩温柔地笑看着她,大手轻轻捧起她的小脸,语气坚定的承诺道:“我非负心汉,也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混球,你尽管放心地将自己交给我好吗?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也不会再让你流一滴眼泪了。你相信我。” “可你是皇帝啊。”她痴痴地望着他。 “皇帝又怎的? ”他忍不住哀怨起来,“你们就是歧视皇帝!皇帝说穿了不也是人吗?还不是一样有眼睛鼻子长肉还长心脏,而且心也会痛,就像你说要离开我,我现在心就痛得不得了。” 诸小蓝忍不住噗嗤一声,被他委委屈屈小媳妇的模样逗笑了。 笑了笑了……他的小蓝终子笑了。 李灵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笑逐颜开的小脸,心下一暖。 唉,只要能让心爱的小蓝妹妹开心,身为皇帝不卖笑也是不行的呀! “可是后宫的那些妃子……”她突然又不笑了,脸上浮现幽幽伤心。“以前也统统是你爱过的吧?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她们其中之一对不对?” “看到鬼!”他忍不住抗议了。 “鬼?鬼在哪里?”诸小蓝脸色发白,瑟缩着钻进他的怀里。“呜呜……不要吓我啦,我怕鬼……”这些天只顾着伤心,连要怕鬼的事都给忘记了……呜呜呜,她一定要去龙虎山出家做女道士抓鬼啦!不然一辈子要担惊受怕到几时? “乖,没有鬼,没有鬼,连半个鬼都没有!” 李灵丰惊觉失言,连忙柔声哄诱着她。“小蓝乖,有朕在此,百无禁忌,你什么都不用怕,知道吗?” “你又不会法术。”她吸着鼻子,抬头白了他一眼,哀怨地道:“你比较擅长骗人。” “冤枉呀大人!” 是吗?瞧他英俊风流满脸桃花一越看越不保险。 “我决定了,我还是要去龙虎山当道姑。”诸小蓝抹掉眼泪,乌黑眼儿水汪汪地啾着他。 “我不想当后宫里那些幽怨争斗过一生的妃子,我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我要走出属子自己的康庄大道。大师兄,不,皇上,我决定还是把你还给她们好了,她们比较适合服侍你,呜呜呜……”做这个决定真是让她心如刀割啊! 李灵丰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索性捧起她的小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在一阵坪然悸荡的喘息之中,诸小蓝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宇了。 九个月后 窗外瑞雪纷飞.栖凤宫里却是炉暖花香乐融融。 “嫁给朕,当朕的皇后好吗?” “不要,我还是想去龙虎山学法术,我要行侠仗义、降妖伏魔。” “不行!肤不准你离开朕!” “反正你后宫有那么多妃子,今天抱这个,明天抱那个,不是其乐也无穷吗?”躺在他怀里的诸小蓝爱矫地白了他一眼,闲闲地道。 “天地良心呀!朕的心里一直只有你,从来就没有第二个女人.而且后宫哪里还有人哪?朕打从向你告白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解散后宫。” “那是刚刚好西域未婚使节团进京,你就给人家自作主张牵红线,成立了个什幺番汉姻缘婚友社。”她想想还挺替贵兰妃抱屈的。“开张第一天就把后宫全部出清一空,这样人家会怎么想你呢?” “他们敢怎么想?还不是个个乐得眉开眼笑,还对朕恭恭敬敬千恩万谢地磕了一百个响头。”李灵丰得意洋洋的,“朕可是在做好事呢。” “最好是啦。”根本就是在借机报老鼠冤。 他对贵兰妃向她讲那些浑话,害她伤心了好些日子一事,始终记仇在心底,不管她怎么跟他解释一站在女人的立场上,她完全可以理解贵兰妃的心情……他还是逮着机会就想好好整贵兰妃一顿。 只不过最后“犯小人”的贵兰妃终子被分配到边疆去当陶实国王夜大熊的王妃,也勉强算得上是完成一国称后的心愿了。 “不管,如今我们都已经“那样那样”过了,你要对朕负责任,说什么都不能再抵赖了。” “可是人家真的很想去龙虎山学道,上次张天师进宫来,他老人家说我真的很有慧根哩!”一想到这个,诸小蓝双眼都发光了。 虽然自从有他这个天字第一号太平安符跟在身边后,她就再也没有害怕过黑夜,也不再成天疑神疑鬼,后来她才知道,身边这个大魔头对很多人而言,比鬼还恐怖咧! 但是学法术当道姑可是她毕生的志愿,好不容易有那么好的机会,若是放弃了多可惜呀。 “不行不行!”李灵丰紧搂着大腹便便却越发娇媚动人的诸小蓝,俊美脸庞盛满了千祈万求,苦苦恳求着。“咱们的孩子就快要出世了,你当真还不打算嫁给朕吗?梅公公和宰相都在哭泣了呢。” 他们成天轮流对他碎碎念,说他身为一国之君,连将心爱女子册立为皇后这种小事都办不好。 唉,这年头果然都没有人把皇帝放在眼里了。 他每每一番用心良苦,都被那些不懂得欣赏的家伙当作驴肝肺。 好比皇妹绣月和萧纵横大将军,两人非但不懂得感激他巧点鸳鸯谱的好意,还放话要笑傲江湖乐逍遥去,三五年内不打算回京。 这也罢了,没想到连路晋那个美颜妖怪竟然因为五毒教副教主冷如冰,还跑回宫向他摇狠话是怎样?他怎么会知道路晋半路会爱上冷如冰? 可是这些都比不上他心爱的小蓝妹妹明明怀了他的龙种,却还是不想嫁给他严重。 “小蓝,嫁给朕啦!”他搂着她拚命哄诱。 “拜托嘛,嫁给朕有很多好处的,你要什么朕全都买给你,好不好嘛?而且你都怀了我们的孩子你哪还能上山学什么道?” “可是天师爷爷说我肚子里的孩儿也很有仙缘灵气呢,他还说一人学两人补,买一送一……” “不准!朕不准!朕说什么都不准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