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爱耍低调》 第一章 台北东区的巷弄里,有间小小的咖啡店。 今晚,在昏黄温暖的灯光下,有一群人正在里头欢聚着,而店门口则挂着“本日公休”的告示牌。 里头有四个女人是中学同学兼死党,每年每个人的生日,大家总会在这间咖啡店聚会,而今天是方杜若廿八岁生日。 生日,不就是朋友聚会的日子罢了。每回生日,她总是如此想着,今年也不例外,尤其是一个廿八岁女人的生日。 这年纪的女人通常会面临爱情与事业的问题,若结婚,就得家庭工作两边兼顾,但多半还是会以家庭为重;而如果在爱情上没有开花结果,那在事业上多半小有成就,因为时间全都投注在事业上了。 而以一般世俗的眼光来看,方杜若的一切全都不合格。她廿八年的人生里,只谈过一场小小的恋爱,不到半年就因为男方劈腿而告吹。当时她难过了三天就释怀了,恢复速度之快,令她自己怀疑她真有谈过这场恋爱吗? 她虽非倾城美女,长相也还算可人,并非没有追求者,而是她很懒;懒得去应付感情、懒得关心对方的一切,更不想让自己的心情随着对方起伏不定,说穿了,就是懒得改变自己。 没有感情的羁绊,照理说事业应该会经营得还不错,但她对工作没有企图心,从来也没想过要在事业中寻得成就感,只想尽好自己的本份,不用高分,及格就好。一向宠她的爸爸说她这种个性是“与世无争”,妈妈则一针见血的说她就是懒、怕麻烦。其实她只是希望能平淡、简单、悠游地过生活罢了。 也因此她不爱热闹、不喜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她的人生态度是—— 凡事淡然处之、低调行事,愈平凡不起眼愈自在。 只是……事事岂能尽如人意,人是属于群居动物,所以无法离群索居,所以需要朋友、同伴。也因此,这些纯粹只是她的“懒人宣言”罢了。 真实生活中,她还是有一群好友,且还是一群出色的好友,她们常会抽空出来聚会,尤其是生日这种节日更是得和朋友一起庆祝,否则可是会被好友们剥掉一层皮。尤其是巫青匀,看似女人味十足,实际上却是个性火爆,胆小如她,岂敢与之抗衡呢? “喝醉啦?”冷冷淡淡的音调,出自飘逸出尘的沈净云,“不会吧,才两杯红酒耶!”程沅沅甜甜的说道,那双清澈明亮的灵活大眼直盯着她瞧。 “小若酒量好得很,哪那么容易醉呀!”巫青匀接着说道。 她常觉得奇怪,她的朋友怎么都如此出色呢?而她一向不爱出锋头,为什么偏偏和这几位明珠般的人物成为好友? 廿八年的岁月里,她总是尽量让自己过得平凡一些。在她的观念里,平淡的人生才最轻松,她不喜欢和人竞争,也不喜欢花心思去追求新事物,更不喜欢为了任何事物去讨好任何人。 “开玩笑,这点红酒算什么!”说完,她豪迈的干了手中的半杯红酒,两颊不争气的泛红了起来。她平常真的不好强的,但说她酒量不好,这……士可杀不可辱啊! “说她酒量不好,那是她的死穴。”沈净云冷眼瞟了方杜若一眼。老说自己什么事都无所谓,却总是那么容易就上钩。 “对呀,小若是酒鬼,”程沅沅笑着回应,一双明眸充满了笑意。 “什么酒鬼?我是有酒量,又不是爱喝酒,两者之间是有分别的好吗?”方杜若不服气的抗议着,但酡红的两颊、迷蒙的双眼,让她的话语很不具说服力。 “好啦,你不是酒鬼,只是干杯不醉。为了证明你的酒量不是盖的,就上台献唱你的拿手歌曲吧!”巫青匀用手肘顶顶她,想拱她上台去唱歌,其他人也跟着在一旁起哄着。 不要吧?她虽然没有美艳的容貌,可也算是个低调气质美女啊!正想开口拒绝,却又听见另一个声音。 “哎唷,我也好久没听小若唱歌了,小若你就上去唱给姨过过瘾。”只见一位美丽的妇人从厨房端了几碟小菜出来。 “娟姨,快来啊,小若要唱她的成名曲了。”巫青匀扯着嗓子喊,拉着美丽的妇人在她身旁坐下。 她们四人认识十几年了,一直是彼此人生旅途中的知心好友;而娟姨是青匀家的长辈,青匀和她的感情就像母女一般。每年大家的生日,都会在姨的店里庆祝,而姨也会为她们歇业一晚,所以整间咖啡店就只有她们,大家可以暂时不管外面的纷扰,完完全全地放松,因为全都是自己人。 “小若、小若……”大家拍着手开始起哄。 方杜若一般都会装聋作哑,但几杯黄汤下肚,她那低调的人生哲学也就下台一鞠躬了。于是她干了手中的半杯红酒,决定豁出去了!她站起身,踉踉舱脍的走向前,拿起了麦克风。 “现在由我小调歌后方杜若为大家演唱一曲(楼台会),请来点掌声!”拿起麦克风,她故意压低嗓音,还对那些人抛了媚眼。 众人回以热烈的尖叫声及掌声。 方杜若尽情的唱着,一下子以夸张的男声唱着梁山伯的痴情,一下子又以柔美的女声唱着祝英台的无奈,悲伤时更是带着夸张的哭腔,唱到后来连身段都使出来了,真的是唱作俱佳。 “想不到我特来叨扰,酒——一——杯——”台上哭腔十足,台下众人拍手叫好,姨则是又哭又笑的拿着巾帕擦泪水。这是她最爱的一部电影呀,想当年她可是看了十来遍。 “好——啊!”一个宏亮的叫好声伴随着掌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众人高昂的情绪。大家往声音处一看,门口站了两个高大有型的男子,长发男子有着俊美秀逸的脸庞;而另一位短发男子则是俊逸中带了点刚毅。 “小若,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有表演天份。”长发男子笑说道。 好丢人哪!方杜若真想挖个洞跳进去。她跑回座位,低着头啜饮着杯中的红酒,恨不得能马上消失不见。 “你眼睛瞎啦,没看到外面‘今日公休’的大字报?”巫青匀没好气的瞪着长发男子。 “朔宇,好久不见。怎么有空来啊?”娟姨忙招呼他们两位坐下。 “娟姨,我刚刚才下班,肚子饿得不得了,只好来找你。还有东西吃吗?”唐朔宇皱着一张俊脸跟姨撒娇。 “没有,你别处去吧!”姨还没开口,身边的巫青匀先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都九点了还没吃?不要只顾着工作,小心弄坏身子。简单的炒饭可以吗?”姨心疼的拍拍唐朔宇。 “娟姨!”巫青匀不依的喊道。 “大家都是同学,何况今天是小若生日,人多热闹嘛!这位是……” 姨指着唐朔宇身旁的男子问道。 “他是我朋友,叫齐非石。今天我约他谈生意上的事情,才会搞到那么晚,他是个工作狂。”唐朔宇说着拍拍身旁的男子。 齐非石无奈地看了大家一眼,看得出来他们不怎么受欢迎。瞧瞧眼前这瓜子脸美人,瞪着唐朔宇的两只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另一位纤细脱俗的女子则是冷眼看着他们,而她身旁的鹅蛋脸女孩则用一双含笑大眼甜甜看着他们:至于今天的寿星,一头俏丽可人的短发、一张酡红的醉颜,一副事下关己的模样,只有一旁的姨热切的欢迎他们。 “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因为这小子一直说老板娘手艺一流,怎么也不肯去别的地方。”齐非石一句话让姨乐不可支,当场开心地下厨去。 唐朔宇介绍众人互相认识后,才拍拍方杜若的头,“小若,你生日怎么没跟宇哥哥说,不要客气,要什么礼物?” “真大方,小若才不要你的礼物呢!”巫青匀不屑的睨了他一眼。 “好啦,你不要吃醋嘛,你生日我一定会送一份更大的礼物。”唐朔宇暧昧的看了巫青匀一眼。 “你……谁要你的礼物!”巫青匀微羞恼,只能生气的瞪他一眼,一旁的程沅沅却笑了开来。 “宇哥就爱闹青匀。”程沅沅笑说道,无视前方巫青匀射来的杀气。 “小若快开口,唐大户的礼物价值无上限。”沈净云难得开口。 “冰美人好狠啊!没关系,我旁边这位可是个大金主。”齐非石听了也赏唐朔宇一记白眼。如果这位寿星狮子大开口,难道他真要照办? “我想到要什么礼物了!”方杜若一脸粲笑。 “什么礼物?”众人不约而同好奇问道。 “今年的同学会,我希望宇哥可以把唐家老大带回来。”说完,她颇有含意的看了程沅沅一眼。 唐朔宇思索了几秒,才接着道: “没问题!反正他本来就是你们的同班同学。” 他一说完,几个女人围着他问东问西,深怕他是开玩笑。而齐非石就这么被晾在一旁,但他也不以为意。 这时,娟姨端了两盘炒饭出来,饥肠辘辘——的两人随即埋头大吃起来,其他人则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齐非石解决了食物,低声跟唐朔宇说了几句,这才起身和其他人道别。 “我有事要先走了,谢谢娟姨,你的炒饭真的是一流。”姨高兴地要他常来。齐非石再转身看向今晚的寿星,瞧她满脸通红、醉醺醺的模样,还一直喝着手中的红酒,他不禁皱起眉,但礼貌上还是得打声招呼,于是他走向方杜若,礼貌的说了句:“生日快乐。” 方杜若一惊,连忙回神,想起身道谢,没想到起身的动作太大,她忽然一阵晕眩,身体稍稍碰撞到齐非石,正想道歉,却又感到一阵反胃,结果胃里的东西就这么吐在齐非石身上了。 看着齐非石的西装沾上她的呕吐物,方杜若不断地道歉,但抬头瞧见齐非石那一脸菜色,又想到此刻荒谬的情况,她竞忍不住大笑起来。 大伙互看了几秒,巫青匀不好意思地帮方杜若跟齐非石道歉;姨则赶紧帮忙脱下齐非石的外套;唐朔宇则是毫不客气地开口大笑,边笑还边拍着他的肩膀道: “不好意思,小若就是这么可爱啦!” 齐非石睨了唐朔宇一眼。这叫可爱?根本就是神经病一个。 “不好意思,小若生日才会喝这么多。你的外套我们干洗后再还你。”娟姨拿着齐非石的西装外套说着。 “没关系,她喝醉了。外套我带回去就好了。”齐非石虽然一脸铁青地看着大笑不止的方杜若,但仍很有气度的回道,因为他决定原谅这个疯女人。 “我没有醉啦!”方杜若反驳道。 齐非石嫌恶的看了方杜若一眼,她的脸已经红到像关公了,怎么会有这么爱喝的女人?算了,和醉鬼计较只会气死自己。他跟众人道再见便离开了。 大家看看方杜若,又开始笑闹起来,只见沈净云坐到方杜若身旁,冷冷地问道: “你知道齐非石是谁吗?” 方杜若一脸不解的看着沈净云。 “他是‘齐拓集团’新上任的总裁。” 喔。那关她什么事? 咦?齐拓集团……怎么有点耳熟?她努力地搜索着记忆。 “你后天不是要去新公司报到吗?”沈净云好心地提醒她。 对啊,她后天要去齐拓集团总公司……啥?这么说——齐非石不就是她最最顶头的老板?一思及此,她张大眼睛惊恐地望向沈净云。 沈净云微微一笑,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不会吧?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让时间倒转吧!如果可以回到几个小时之前,她发誓绝不会喝酒。 呜呜……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吗?老天啊! “碰”地一声,原本吵杂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狐疑的朝方杜若看去。 只见沈净云指着趴在桌上的方杜若,凉凉地说:“小若醉了。” 方杜若大学毕业后在一问小出版社担任编辑,后来出版社倒闭,她便待在家里,也不急着找工作,只偶尔到沈净云开的茶馆打工。因为家人不怎么催促,而她也下急,所以就这样过了半年。后来她的小阿姨看下下去,才介绍她到“齐拓”当助理秘书。“齐拓”的规模不小,员工福利不差,方杜若也就欣然接受。 今天是方杜若到新公司报到的第一天,她早上还特地提早一小时起床打扮。她穿着旧式套装,谁要她没什么正式服装,只好把小阿姨尘封多年的衣服拿出来见人。而她那头自然微卷的俏丽短发,只会让她显得太过稚气,所以她忍痛……该说是忍住恶心,用大量的发油将头发压平,像老男人那般往后梳拢。平日鲜少抹粉的脸则涂上厚厚一层粉,再戴上粗黑框眼镜,整个人就是老气兼俗气。 八点半,她准时到秘书处报到。林主任一进办公室,看了方杜若一眼,有些惊讶,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例行性的告知她大致的工作内容。 接着由一位年纪与她相仿的前辈带领她,一整个上午就在忙碌中度过了。 中午用餐时间,方杜若在一家日本料理店吃着不便宜的商业午餐,先咬一口烤鲭鱼,再吃一大口白饭,哇,真是人间美味!鲭鱼这时候吃最适时,好吃到她眼睛都眯起来了。 “你今天这是什么打扮?”对座是美丽干练、打扮入时的林主任,她看下惯的皱眉问道。 “怎样?不错吧?你不是一直嫌我不打扮吗?”方杜若皮皮地说。想她今天早上出门时,老爸还以为是自己的老花眼镜出问题,怎么女儿好像老了十来岁呀。 “你这叫打扮?明明没有近视,戴个书呆于眼镜干嘛?还有,身上那是什么套装啊?” 听她这么一说,方杜若反倒一脸得意地道: “小姨,你不觉得这身行头很面熟吗?” 林靖芳是方杜若最小的阿姨,只大她十来岁,因此她从小就和她很亲。林靖芳在“齐拓”工作十几年了,五年前担任秘书室主任一职,当秘书室要应征助理秘书时,她也就内举不避亲了。但为了防止流言蜚语,方杜若坚持不公开她们的关系。林靖芳是无所谓,她知道小若其实很聪明,一教就懂、一学就会,只是没有企图心,凡事只求六十分。 “面熟?我差点没被吓死。你干嘛穿着老娘廿年前的套装?” “姨,没有廿年啦,是十八年前你大学毕业时外婆送你的。” “你倒记得比我清楚。唉,不管几年啦,明天不要再这样打扮了。” 身为上班族时尚代表的她,怎么会有这种天兵外甥女呢?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她们的关系,不然她一世英名肯定会毁了。 “这可是我想了一晚的创意耶!”周末夜因酒后乱吐而得罪了大老板,虽说以她一个小小的助理秘书要见到高高在上的总裁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近期内她还是不要露出真面目比较好。 “你脑袋有问题啊?还创意咧!你这样是污辱了林家的遗传。”想她们林家三姊妹在地方上可是有名的美人,小若好歹也遗传了大姊一半的血统,没发扬光大就算了,竟然还大力摧残! “你们常说我发型看起来太稚气,我刚到新公司,年纪又不小了,这样打扮比较像秘书啦!等到我实力展现后再慢慢变回来。”方杜若撒娇道。以总裁日理万机的程度来看,应该不到一个月就会忘了她的长相吧…… 秘书哪是这样,想她秘书室几个年轻妹妹,从不吝啬展现自己的条件,可辣得很。 “你那头俏皮短发是可爱了点,但是别再把脸抹得那么白,吓人啊! 还有,别再穿我那些尘封已久的套装了,下班我陪你去买几套。”林靖芳建议道。 “不要。套装穿起来很不舒服,我才不要花钱买那种衣服。”她一向主张简单舒服,时尚追求的应该是衣服线条的美威,而不是只把一堆华丽穿上身;何况她一向主张低调,就算奢华也要是低调的奢华。 “我出钱,就当是为了我的眼睛着想。”林靖芳说完,不让她有反驳的机会,拿起帐单走人。 “可是我还是不想改变穿着,还有……”方杜若不死心地在后方讨价还价。 结果,方杜若还是一样的装扮去上班,只是服装换成了较为合身的素色套装,林靖芳念了几回后也就不再管她了。公司的事务,她很快就上手了;对于这种不起眼的秘书助理工作,她很快就适应其中,和公司同事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在“齐拓”快两个月了,她还真的遇见齐非石一次。某天,她和同事搭电梯到一楼大厅时,齐非石正好从主管专用梯出来,他身旁围着许多主管,高大帅气的他,显得卓尔不群,吸引了下少女生的目光,连她都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有魅力。当那硕长的身形经过眼前,只见大家叫声总裁,他便点头离开了。 看来是她过于担心了,或许她可以慢慢恢复原貌了。虽说她这种打扮已经愈来愈熟练,但冬天还得提早半小时起来搞这些头发、脸妆,实在很痛苦。但也不能一下子就全改变,落差太大的话,同事一定鬼叫连连,而她一向不喜欢成为众人的焦点。 “方姐,近看才发现你皮肤其实不差耶,粉可以再少一些喔。”秘书室自讶为美女的安雅和方杜若讨论影印文件时,把眼睛凑到方杜若面前仔细端详着。 “年纪大了嘛,得靠粉才能过日子,哈哈……”方杜若无聊地笑说着,却惹来林靖芳一记白眼。 “嗯,女人还是要化妆,男人才会爱。”安雅点点头,一副很有经验的样于。 “为什么一定要有男人爱?女人爱美就是为了有男人爱吗?”方杜若一脸不解的看着安雅。这个妹妹才廿五岁不到吧? “打扮不就是为了得到男人的赞美、吸引男人的目光。”安雅理所当然地回道。 是吗?如果只为了男人而活,不是很累吗?难怪她不爱打扮追流行,懒嘛! “小若,你没听过那首歌吗?女人若没人爱多可悲,就算是有人听我的歌会流泪……”一旁的章幼宜加入她们的谈话。 这首歌她知道,只是从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这么说来,从她大学毕业兼失恋后,她已可悲六年了,但她怎么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悲呢? “章姐,这什么歌,写得真好。”另一位清纯可人的助理秘书姚可欣经过,也停下来加入她们。 “这下子年龄差距就露出来了,小若,你听过吧?”章幼宜是秘书室的资深秘书,因为年近三十,最近正在疯狂相亲中。 干嘛要拉她下水?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年纪大呀!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时,林靖芳咳了一声,大伙赶紧噤声,各自回到座位。 “尾牙快到了,今年业绩大幅成长,听说奖品很丰富,那天大家一定都要出席,为秘书室争取一些福利。”林靖芳宣布道。 “主任,那天晚上有没有规定要怎么穿?”才来公司五个月的姚可欣问道。 “尾牙不是上班,不用穿正式套装。但由于在饭店举办,也别穿得太轻松休闲,要打扮得美美的,才不会丢了咱们秘书室的脸。”林靖芳说完,还若有所指地看了方杜若一眼。 “希望今年可以得到大奖,那样就可以上台和总裁握手拍照,还可以让总裁看到我呢!”安雅陶醉在自我的幻想中,几个年轻妹妹也同样怀抱着此梦想。 林靖芳不禁摇摇头。总裁夫人的梦太不切实际了,这些年轻妹妹却无法看透。他们若看到总裁工作时吓人的气焰,恐怕这些爱意都会消失殆尽吧。 齐拓集团旗下有许多子公司,员工加起来近千人,由于今年业绩长红,公司符别在五星级饭店席开百桌。尾牙当天还提早三小时下班,让员工有时间好好整理打扮。 结果一下班,各部门的年轻小姐全部飞奔去打卡,有的约做头发、有的去试小礼服,听说还有约好造型师,打算做整体造型。秘书室当然也不例外,不到三分钟只剩下三个人,林主任当然还是埋头在文件中;而最资深的秘书,再半年即将退休,人称秘书长的张阿姨正收拾着桌面;最后则是一脸无聊,想着要如何打发时间的方杜若。 “小若,大家都去打扮,啊你不企准备一下?”张阿姨看方杜若没有动作,忍不住问了一下。 “哎唷,尾牙不就是吃东西,肚子早就空着准备,再来就是抽奖…… 啊!不然来企行天宫拜拜,搞不好抽个大奖……”跟张阿姨聊天时,方杜若常会故意用台湾国语跟她要嘴皮,逗得她哈哈大笑。但此时,不远处有道冷光射过来,她不用想也知道小姨不爽了,赶紧把嘴巴闭上。 “你要是闲到可以跑行天宫,不如就帮我把这些报表打一打。”林靖芳冷冷丢出一句。 “哎唷,天寿喔,主任你嘛帮帮忙,下班时间还叫人家加班,小若是和我讲笑的啦!不和你诡笑了,我要先回去帮先生把晚餐煮好。”张阿姨说完,拿起皮包走人了。 “嗯……那个很急吗?我可以帮忙打啦。”方杜若哀怨地指着林靖芳手上的那叠报表。 “这些是下星期一会用到的资料,你有空就帮我打吧。不过,你不会是要这样去尾牙吧?” “是啊。”方杜若心虚的低下头。小姨昨天就叮咛她不准这模样去尾牙,但她今早上班都快迟到了,那还管得了那么多。 “方——杜——若——” 糟,有人要发飙了!趁小姨还没发飙前,她赶紧接话: “姨——我早上太晚起床,来不及嘛!” “算了!待会忙完我会去发廊洗头,你顺便去把那颗油到不行的头给我洗干净。” 那是刻意做的造型耶,怎么可以改变呢?正想出言拒绝,一看到林靖芳那凶悍的眼神,她只好很“俗辣”的点点头,自我安慰道:也好,今晚总算可以不用洗头了。 方杜若和林靖芳赶到了尾牙现场,找到了属于秘书室的桌席。秘书室的成员大多都到了,每个人都精心打扮过,安雅还穿了件低胸小礼服,将身材曲线完美呈现。方杜若和大家打声招呼后,便坐在张阿姨旁边。 “小若变年轻喽!”张阿姨一开口,众人便纷纷瞧向她。 “真的耶!发型变了,好像年轻下少。”章幼宜附和道。 “方姐,你头发是变了,但还是这身套装,脸上的白粉还是那么厚,那副眼镜一戴上,看起来哪有年轻!”虽然方姐的发型很俏丽可爱,但安雅还是不认同,说着还顺手拨拨自己刚上美容院吹出的大波浪长卷发。 安雅这席话让方杜若安心不少。虽说她中奖运平平,和总裁顶多只能遥遥相对;且过了两个月了,大老板应该早忘了她这无名小卒,不过,俗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开始上菜了!每桌都摆着饮料,有果汁、汽水、清酒,还有红酒。大家开心吃喝聊天,才上不到五道菜,就见每个部门的员工各自拿着酒杯起身交流,尤其是一些未婚男女,这可是情感交流的时刻。 总裁或许遥不可及,但各部门的年轻主管一样前途无量,也因此成为大家追逐的目标。而公司几位年轻美女身旁也有众多护花使者,秘书室这两三年都是安雅出风头,但今年清纯的姚可欣似乎更得男人的青睬。 眼看众人离开座位去交际,林主任也去跟各部门主任长官打招呼,一张大桌只剩两人——张阿姨和方杜若两人正努力吃着美食。 “小若,你不是还没结婚,公司有很多黄金单身汉,你也企和他们聊聊天,搞不好就会遇见有缘人。” “不用啦!”方杜若笑着摇摇头。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跟陌生人交谈,她真的很佩服那种第一次与人见面就能聊开来的人。 “有男朋友喔!”张阿姨故作神秘地偷笑道。 “嘿嘿……”方杜若只能无奈地陪笑着,继续埋头吃着那一盘虾子。 还好尾牙的餐点颇有水准,不然这些人、这样的场合,对她来说都太陌生了。如果不是等会有抽奖,她肯定吃饱就先溜;听说没抽到奖的员工,也有安慰奖——现金三仟元。想她当年在小出版社,三仟元现金可算是大奖了。 “张阿姨,我们这桌还有一瓶红酒,开瓶了不喝也是浪费,干脆我们两人把它干掉!”反正等一下小阿姨会载她回家。 “不错喔!等一下叫我先生来接我回家。”说着便拿起酒瓶往两人的杯子里倒。 舞台上一直有表演活动进行着,也陆续抽出了许多奖项,最后连最大奖都抽完了;因为几位高阶主管都上台颁了奖,连总裁都上台过了。但方杜若没怎么注意,因为她从小就没什么中奖运,能有个安慰奖三仟元,对她而言就是大奖了。 突然出现一阵骚动,主持人宣布今天多了一个特别奖,是某某大人物赞助的。只见众人皆往舞台方向前进,方杜若也竖起耳朵注意听。接着有位穿着合身西装、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上舞台,方杜若远远望去,正是总裁齐非石,他依旧那么出色,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欢迎齐总裁上台为我们抽出特别奖。齐总裁对这个奖项有什么看法?这是老总裁特别提供……”女主持人把握和总裁站在一起的机会,拼命找话题,就是不想让帅哥总裁太快下台。 方杜若看得出来大老板有些不耐烦了,但女主持人却仍不识相地黏着他。果然,大老板没等女主持人讲完,直接走到讲台旁将抽奖箱抱过来,伸手抽出名单,拿起麦克风打断女主持人的话,直接念出得奖者。 “特别奖的得主是……秘书室的……”众人屏住气息,尤其是秘书室几位没有抽到奖项的人。 “方杜若!”齐非石大声念出。 众人一阵哗然。由于是很陌生的名字,很多人好奇地张望着,却一直没看到有人出来领奖。 听到自己的名字,方杜若真的呆住了,她一度以为是自己喝了几杯之后出现的幻听,直到张阿姨的声音响起: “小若,你真的有跑企行天宫拜拜哦,也没有相邀一下。” 拜托,那是开玩笑的!她正想回张阿姨话时,突然一个拳头打在她头上,小姨的声音接着传出: “你还不上台领奖,主持人已经在喊了。” 台上主持人拿著名单喊着:“秘书室方杜若,有这个人吗?请上台领奖!再不上台就表示弃权喽!” 弃权?开玩笑,哪有人会跟奖品过下去!在众人注视之下,方杜若小跑步上台,主持人则快速念着: “恭喜方小姐抽中特别奖,是夏威夷顶级豪华五天四夜两人浪漫之旅,从机票、食宿、交通全部都是顶级招待,饭店是最顶级的……” 方杜若跑上台时,没听清楚奖项细节,她只听到了一个重点——这是一个价值近十万元的特别奖,然后得奖者要自付百分之十五的税金。 “现在请总裁帮我们颁奖。”主持人最后说道。 助理小姐从舞台旁拿出保丽龙道具机票给齐非石,方杜若再从齐非石手中接过保丽龙做的大机票。她偷瞄了齐非石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很客套地恭喜她,然后与她握握手、拍拍照而已。看来齐大老板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她真是白担心了。 方杜若从上台就一直想着:她才刚上班,哪来的假去夏威夷?总不能请假出国吧?如果可以出去,又要找谁一起去呢?沅沅爱旅游,但夏威夷她去过了,肯定不愿花时间再去一次。青匀这么热衷于工作,怎么肯放下工作和她出去呢?净云的茶馆也不能不顾;况且阳光灿烂的夏威夷,怎么也无法和冰冷淡然的美人连在一块。 拿到一个价值不菲的东西,却不够实用,而且她还得付一笔税金,怎么想都觉得有点麻烦,如果是现金就简单多了…… 和大老板拍完照,她没有立刻下台,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突然拿起麦克风问说: “请问奖品可以拍卖吗?” 原本热闹的现场顿时一片静默,众人皆好奇的看向她。她威觉到左手边大老板的冷肃目光射了过来,她实在没有勇气看回去。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恨不得把那句话吞回去。难道是那半瓶红酒造成的?她果然不该喝酒的。 正想装作没事般地偷偷下台去,可右脚才向后退一步,台下便有位老先生举手问道: “怎么拍卖?” 受到鼓励后,方杜若大声喊道:“十万元打七折。” “不到十万元的奖品,扣除百分之十五的税,只剩八万元,怎么可以用十万元算?”台下的老先生不以为然地道。 方杜若睁大眼睛。这位老先生瘦瘦高高,虽然有些岁数,但体型保持得不错,而那头花白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多了些善意,应该是很好说话的人,可怎么这么精打细算啊。 “不然八万元打八折。”她下死心地重新开价。 “五折。”老先生伸出五根手指。 什么?八折变五折,只剩四万元?不卖不卖!她宁愿让老爸和老妈出去享福。可他们好像已订好机票,过年后要去美国…… “六折!”她不甘心的和老先生谈起价来。 “四万五仟元。”老先生神态自若地回道。 这位老先生很会做生意耶,让她有些苦恼。但,转而一想,她本来觉得有三仟元她就很开心了,现在变成四万五仟元,她有什么好烦的,她又没损失。一思及此,她不禁露出笑容,当场大声地喊出: “成交!” 当方杜若沉浸在拍卖中时,齐非石不耐烦地睨着她。有员工抽到奖品就现场拍卖起来的吗?这是哪个部门的小员工?一身寻常的深蓝色套装、脸上的粉太厚太白,还戴着一副粗黑框眼镜,完全没有任何特色。 但她那头层次分明的短发,倒是显得俏丽可人,只不过和她的打扮完全不搭。这样的发型怎么会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呢?瞪着她的眼神中,不禁多了几分打量。 结束了拍卖,方杜若才发现台下有许多人在看着她。刚才她眼里为什么只有那位老先生和四万五仟元呢?她哪来的勇气啊?现在她恨不得挖个洞跳进去。 忽然,左边射来一道犀利的目光,她侧身一望,看见大老板的表情高深莫测,像是有点不爽、有些猜疑、有着打量与盘算……她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只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希望不会乐极生悲。 第二章 尾牙过后一周,大伙依旧十分忙碌,但心情却是不一样,因为再过几天就是春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假期计划。 而方杜若不祥的预感,也因为忙碌的工作而渐渐淡忘。 在春节长假的前一天,林靖芳开完主管会议回到秘书室后,把大家集合起来。 “大家都知道总裁的秘书孟鹃快生了,她的预产期是在半个月后,所以她决定过年后开始请两个月产假。”说到这里,她看了大家一眼。 总裁秘书大部分是从秘书室提报上去,现在总裁秘书要请假,当然得从秘书室找人代理,因此有些人不免会怀抱希望,但并非人人如此;一些资深秘书见识过总裁的做事风格后,深觉待在秘书室好多了。 一般代理秘书人选是由林靖芳提出,只要工作能力强、效率佳,总裁通常不会有意见。她原本是打算推荐章幼宜,毕竟她已经在公司五年,年纪较长,做事也比较稳重,应该可以应付总裁这个工作狂。没想到今早开会完,总裁和她谈了一会,竟然开口指定人选,而这个人选竟是…… “孟鹃请产假要有代理人,上面有指定人选下来了。”林靖芳停顿了下,眼神扫过众人一回,最后停在方杜若身上。 本来还悠哉悠哉的她,认定这种“大事”不可能轮到她,但看到小姨的眼神,她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林靖芳轻叹一声,才道: “方杜若,下午到廿二楼找总裁秘书崔孟鹃报到,她会跟你交接工作,过完年就由你代理她的职位两个月。” 一说完,大家皆疑惑地望向方杜若,有些人还不平的抗议着。林靖芳耐心地解释说这是上头的决定,接着才看向方杜若,“不准说不。”她太了解小若了,只好先出声制止她。 什么?她得到楼上跟大老板共处?她不是才来两个多月吗?资深秘书那么多,为什么是她这个小小助理上去呢?她很想任性拒绝,说老娘不干了!但,看到小姨的眼神,她明白小姨一定是无计可施才会如此,只好默默地点点头, “齐拓集团”大楼的廿二楼是总裁专用楼层,共分为两大区,右边是总裁专属办公室及其秘书办公的地方,左边则有两问独立办公室,是总裁两位特助办公的地方。总裁的特助在“齐拓”也是风云人物,据说是齐非石的大学同学及到美国留学时的学弟,在“齐拓集团”都属于重要人物。 下午,她搭电梯上廿二楼,电梯门一打开,她便往右边走去,不一会便看到一位孕妇正一边找公文、一边接听电话,对方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等一下。 崔孟鹃挂上电话问道:“代理秘书?”她有些疑惑,觉得来人有些面生。 “是的。我是方杜若,林主任要我上来找您报到。”方杜若回道。 “哦,你就是那个尾牙拍卖‘夏威夷’的人。”崔孟鹃语气轻快,眼底则有些笑意。 方杜若不好意思的干笑几声。想不到向来低调的她,竞因为尾牙那一卖而成名呀! “待会我会先把一些工作细节告诉你,另外我会把工作流程及总裁的一些习惯列表,你可以作为参考,若真有问题也可以随时连络我。当然,如果我在产房就爱莫能助了,不过有林主任在,你不用担心。”说完,还给方杜若一个微笑。 这个代理秘书似乎不像以往被叫上来的秘书那般兴奋,反倒像是被强迫的。可惜这个不能拍卖,不然一定很多人抢,一想到这儿,崔孟鹃竞忍不住笑了出来。 方杜若楞楞地看着她,不解她在笑什么。难道是因为这个工作太过辛苦,她终于能脱离苦海,所以现在欣喜若狂?那接替她工作的她不就…… “总裁人不错啦,只是……工作一忙起来,有时会六亲不认……”一瞧见方杜若睁大双眼、一脸惶恐的模样,她赶紧接着说:“我好像吓到你了,其实他只是个工作狂,大部分时候是很nice的。” 单是“工作狂”这三个字就与她不合。想她人生以退休为目的;人家休息是为了能长久的工作,她工作的目的却是为了要休息……罢了,反正只有两个月,薪水又很诱人,牙一咬,忍一下就过了。 今天一早齐非石到中部开会,所以她并没有与他照面,整个下午就一直接收着新资讯。幸好崔孟鹃是位好心且工作能力强的人,资料建档很完善,减轻她不少负担。 下班后,她抱着一叠文件回家,准备春节长假找小姨好好恶补一番。 唉,她学生时代都没有这么用功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尤其是台北,将近一个月都没看见太阳露脸。 过年期间阴雨绵绵,寒流一波接一波造访,冷得她每天只想赖在被窝里。 因此,她一直乖乖待在家里,包裹着棉被,喝着热茶、吃着零嘴,尽情地看着小说——当然,偶尔也研究公司的文件——当林靖芳出现在她家的时候。 年初三时,爸妈到美国旅游,顺道去看看在美国工作的哥哥。 下午送爸妈到机场后,她便前去参加高中同学会,因为主办人是巫青匀,她不敢不出席。她们“四人帮”当然全都出席了,许多好久不见的同学也都出现了,连移民到美国的同学都回来参加。当天台北的气温虽然不到十度,但大伙心里却是热情澎湃,一直续摊到凌晨两、三点,大家才依依不舍地挥别。 同学会温暖的景况还历历在目,怎么一转眼,长达七天的春节假期咻一下就结束了? 开工当天,方杜若差点睡过头,她匆忙抹上一层发油、涂上厚白粉底,迅速奔出门。才出大门,一阵寒意袭来,骑着脚踏车到捷运站的路上,冷风毫不留情地攻击她的颜面。怎么假期结束了,天气依旧这么冷呢? 她连走带跑地赶到廿二楼打卡,八点三十分,好险,差点就迟到了。 她正暗自庆幸时,总裁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西装笔挺的齐非石从里头走了出来,看了方杜若一眼,不悦地问道: “代理秘书?” 方杜若赶紧点点头。 “收假第一天就迟到?” 正好八点半,没迟到啊!但她没胆量反驳齐非石,只快速地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但嘴巴还是忍不住碎念着:“我又没有迟到……” “你说什么?” “我有说话吗?”方杜若抬起脸无辜地问道。 齐非石挑眉瞪她一眼。想装傻? “总裁秘书,原则上应该比我早到公司,先把东西整理好,可不像你在秘书室那样轻松,不然每个月一、两万元的加给就没意义了。”齐非石走到她的办公桌前,严肃地道。 拜托,他是在下马威吗?说得好像秘书室里的人多么会打混似的。方杜若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露出恭敬的表情。 “谢谢总裁的训示,不会再有下次了。”她心里暗自叨念着:如果他现在能闭嘴让她开始工作,那那一、两万元会更有价值。 齐非石盯着她瞧。方才她那抹不悦虽一闪而逝,但他还是看见了。这个秘书真如她外表给人的感觉——安分平庸吗? “先泡杯咖啡进来吧!”说完,他转身走回办公室。 方杜若吁了一口气,看来要熬过这两个月可不容易。她起身走到茶水间,拿出磨好的上等咖啡粉,煮了一杯浓醇的黑咖啡。齐非石喝咖啡不加糖和奶精,而且要热腾腾的才喝。看着煮滚冒着泡泡的咖啡,方杜若心里暗咒着:烫死他、烫死他! 她伸手敲了敲门,打开办公室门后,看到埋头于文件中的齐非石。奇怪,怎么有人这么爱工作呢?她把咖啡放在他面前,齐非石抬头看了她一眼,方杜若接着报告今天的行程。 齐非石听完点点头,要她处理一些文件,今日下班之前交给他。方杜若抱着一叠文件正要转身离开时,齐非石突然又道: “你可以不要这样打扮吗?”尤其是头发,他在心里加上一句。尾牙上那头俏丽的短发,突然浮现在他脑中。 “我怎么打扮应该和秘书的工作无关吧?”方杜若不解,大老板会不会管太多了? “是无关,但和我的工作效率有关。” 啥?他在开玩笑吗? “我看了心情不佳,工作自然没有效率。”齐非石一脸正经地说道。 方杜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秘书的打扮,是为了提升老板的工作效率? “我一向都是这样打扮,总裁要不要考虑换个让您比较有工作效率的人上来呢?”她非常有诚意地建议道。 “这倒不用。但是你偶尔会需要跟我出席一些商业聚会,这样的打扮多少会影响公司形象……”其实他很少会管,甚至可以说不曾注意过秘书的穿着,当然,历任秘书没有人会将自己丑化成这样。 她很不喜欢出席社交场合,明明不熟,却还得假装多么熟稔;明明没见过这人,却还要说“久仰大名”,可是,但她无法反驳齐非石的话。 “总裁能不能带林主任去?”她决定出卖小阿姨,小姨绝对比她更适合那种场合。 齐非石一听,饶富深意地盯着她瞧,那眼神竟让方杜若不自在地脸泛红。幸好,她脸上的粉还够厚。 “林主任本身的工作担子就够重了,还要常出去开会,怎么好意思再麻烦她。” 他说的也没错,她正考虑要如何回答他时,齐非石反倒替她解答了。 “等到有需要时再说吧!”说完,他又专注于工作了。 她点点头,正想退出办公室,埋首于文件中的齐非石又丢出一句不相干的话: “你今天戴隐形眼镜啊?” “没有啊!”方杜若不解,她又没近视怎么会戴隐形眼镜呢?她摸了摸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戴上黑框眼镜,难怪一进公司,大厅警卫直盯着她瞧。 齐非石一抬头,就看见她眼珠子左右转动,一脸惊慌样,他有些怀疑。 “我、我……忘了戴眼镜……”看到齐非石怀疑的表情,她有些口吃,“我、我……近视不深,一……一百度。”都怪自己一放假就进入冬眠状态,完全忘了要隐藏掩饰,今天一早才会忘了戴上眼镜,“喔,看得见就好。”齐非石说完,又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 啥?没事了吗?她都快听到自己心脏的碰跳声了。悄俏地,她退到门边,瞄了齐非石一眼,迅速开门闪人。 听见关门声,齐非石抬头,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扇门。他脑中闪过方杜若的资料:廿八岁,x大中文系毕业,毕业后曾在一家小型出版社当编辑兼行政助理,这也是她在“齐拓”之前唯一的工作经验。说真的,她这样的打扮实在太过老气了。 方杜若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忙碌的工作。中午总裁拨了内线电话要她帮忙带便当回来,还好她只负责总裁这边的杂务,两位特助会自理。 方杜若买了两个鸡腿便当回来,她把一个便当拿进去给齐非石,他示意她把便当放在桌上,然后又继续埋首在电脑资料里。 方杜若回到自己的座位吃着午餐。其实,之前她都是带爸爸准备的便当。 她爸爸方承焘是中学国文老师,对烹饪极有兴趣,结婚生子后,一直由他掌管着家中的厨房。退休后,他每天一早会先到附近公园运动,回家时再顺便到市场采买。中午,他和太太林靖苓会简单处理,晚上才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除了晚餐多了方杜若以外,更重要的是要帮她准备隔天的便当。也因此,方杜若的便当常常羡煞其他同事。 因为爸妈出国还没回来,她只好吃外面的便当,才吃一半她就觉得腻了,是胃口被养刁了吗?真不晓得那些天天吃外食的人怎么受得了?她的眼睛瞟向总裁办公室。钱赚那么多又怎样?难道只是为了比别人多吃几个便当? 不喜外食的她,无奈地用筷子拨了拨便当里的饭菜,此时内线电话忽然响起,齐非石要她再煮一杯咖啡进去,顺便把便当盒收拾收拾。 又是咖啡?他还真是照三餐喝,愈忙喝愈多。泡好咖啡,她端进总裁办公室,看到便当盒空空地躺在那儿,她弯身收拾,嘴巴不自觉问道: “总裁中午都吃这个?” “我不怎么挑食,尤其忙起来时,吃得愈简单愈好。有时和客户有约,就在外面用餐。”齐非石以为她想问以后要帮他买什么口味的午餐。 “不会腻吗?” 齐非石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向方杜若。她是在关心他的饮食吗?虽然她那张脸好奇的成分大过于关心。 “忙到连吃饭时间都没有时,怎会有时间去管吃什么。” “为什么要让自己忙成这样呢?工作重要,可是生活也很重要啊!” 如果只知道工作,而不懂得享受生活,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吗?她觉得不合理,自然就把心中的念头说出来。 “敢情是我让你太闲,闲到让你来和我讨论乍餐吃什么才叫作生活?”齐非石冷冷丢下一句。 方杜若一听,赶紧住口。她是哪根筋不对,竟然和上司讨论起“工作与生活”!她一边走出办公室,一面回道: “我没有很闲,现在是午休时间。”她总得澄清一下。 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齐非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回到位子将没吃完的便当分类回收,再拿出一个仿明朝青瓷小盖碗,将盖碗用水温热后,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小茶罐,抓取一些“铁观音”放人碗内,再冲上热水,盖上碗盖。 她坐在座位上,端起那杯茶轻啜一口。啊,寒冷的冬天,果然最适合来一杯铁观音。一入口,甘美醇厚的味道随即散开,好温暖的感受。净云茶馆里的茶,品质真不是盖的。她闭上眼睛享受。思,喝茶是多么雅致的一件事啊! 齐非石一打开门,就看见他的秘书在座位上端着一杯茶,闭着眼睛,一脸陶醉。他走到她座位前轻咳一声,方杜若闻声睁开眼,差点没把手中的盖碗摔破。她惊得将杯子放好,起立站好,准备聆听总裁的交待。 “这些文件帮我转交给各部门主管。”说着,便将一叠文件放在她桌上。他的眼睛瞄向那个青瓷盖碗,脱口问道: “你在喝什么?” “铁观音。”似乎怕他不懂,她又接着说:“茶。” “老人茶?”齐非石一脸不可置信。现在茶不都进化成保特瓶装了吗?这位小姐还用传统方法饮茶? “什么老人茶,是木栅正丛铁观音,台湾茶。”切!净云听了不吐血才怪,真是没见识的家伙。现在台湾茶在国际上可是赫赫有名,不但各国观光客争相购买,彼岸高官也爱拿来当伴手礼。 瞧她那嗤之以鼻的模样,他没笑她老气就不错了,她竟敢瞧不起他! 他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一下: “我知道什么是铁观音,只是你还拿盖碗来泡茶,不嫌麻烦?”会不会太没效率了? “好的茶就需要好的器具来衬托,如果可以,铁观音其实最适合用紫砂壶冲泡。”实在是中午休息时间不够长,不然啊…… “你上班泡茶还这么讲究,会不会太悠哉了?”齐非石深怕她当真拿出一把壶来。 “我只在休息时间才泡来喝啊,而且咖啡和茶的功效相当。老板,你一天喝个三、四杯都不算悠哉,我中午一小杯又算什么?”她其实很想安份听总裁训话的,但要她不喝茶,那她一天的动力怎么来呢?这个小小的自由权,说什么她也要捍卫住。 尾牙那个在台上拍卖叫喊的身影,似乎又出现在眼前了。齐非石脸带愠色,眯起眼睛盯着她。她竟敢用这些狡辩言词来堵住他的嘴! 方杜若有胆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却没有勇气抬头看人,只能头低低地承受他凌厉的气焰。 “挺会要嘴皮嘛!难怪尾牙可以在台上演出拍卖秀。”他不悦地挑高眉,冷言讽刺道。 方杜若猛一抬头,睁大眼不敢相信地瞪着齐非石。原来他真是因为尾牙的事才故意调她上来!看来她一直苦心变妆是对的,绝对不能让他发现之前酒后乱吐的事件,因为他绝对是个会记恨的人。 果然,齐非石一走进办公室,内线电话马上响起,她接听完当场垮下脸,认命地进去他办公室抱出一大叠客户交易资料。他竟然限她三天内建档完毕! 到廿二楼代班已经半个多月了,除了偶尔帮齐非石跑腿买便当之外,工作量也增加不少。她每天得提早出门,又不能准时回家,忙碌得一点也不符合她悠哉生活的目标。 崔秘书之前安慰她总裁人很好,只有工作忙时会六亲不认。问题是,齐非石几乎都处于工作忙碌时,想当然,她的日子也就不会太好过。 廿二楼办公室里,常听到齐总裁不满的声音,且经常是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例如咖啡煮得太淡。拜托,她是怕他空腹喝会得胃溃疡:再不然就是找文件资料的速度太慢。她真的努力了,明明就是他自己没有耐性;行程订得少一点,他说她没有效率;排得多一些,他又说赶不及会影响公司信誉。总之,他都有话说,这不得不让方杜若怀疑,齐总裁对她有很大的成见。 齐非石承认自己对方杜若是有些不满,但她的工作能力不佳吗?倒也不至于,因为每次交待的事情她都能如期完成。是“如期”没错,该三日内完成,她不会延迟,但也绝不会提早,即便那只是个简单的事务,她也要“如期”才会完成。说穿了,她就是不积极,完全不求表现。 所以他常有意无意找她碴,虽然他心中完全不承认。有时候他会故意刁难的将工作时间缩短,以往的秘书若无法顺利完成工作时,通常会留下来加班,努力完成工作,以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 但她不会,她会直接告诉他,无法在这些时间内完成,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工作能力是否会遭到质疑。甚至,遇到可以晋升的机会,她也无心争取。 “下个月有个关于营建业务方面的讲习,主讲人是国内外知名建设公司的负责人,听说一票难求,主办单位特地为我们公司预留五个名额,我想除了几个相关主管外,你也去听听。”公司未来有意往营建业发展,身为秘书的她,有机会去见识也不错。 她知道公司不久会设立营建业务子公司,但那时她已回到十六楼去了,她一点参加的意愿都没有。 “我?公司发展营建业时,崔秘书应该回来了,那个……”她自认自己很没种,所以一对上齐非石那严厉的眼神,她就识相地闭上嘴。 他就是看不惯她这种消极的个性!难道她不想往上爬?哪有人有机会进修还不把握的! “你不想去?”他语调没什么起伏,只冷冷地问道。 “我只是觉得,为了让那张票更有用,还是让别人去吧……”她很委婉地推辞。 “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一点都不积极!”他就是看不惯她这种个性,这样怎么在这个吃人的社会里生存? “全世界积极的人那么多,就让我安分地当个小螺丝钉吧。”不想功成名就难道有错吗? 这是什么谬论!齐非石有些生气,在他底下做事的人,没有人可以这样! “真不晓得当初怎么会是你上来!” “那就要问你喽!”不就是他下的人事命令吗?话虽如此,但方杜若一开口就后悔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果然,齐非石冷着一张脸,哼了一声。 对于自己开口向林主任要人上来廿二楼一事,齐非石事后也颇为讶异自己的冲动。他很少如此冲动行事,只是当林靖芳和他讨论代理秘书一事时,他脑中竟然闪过尾牙念过的那个名字。 “反应这么好,以后商场的谈判可以派你去了。”他冷笑道,提出了她最不喜欢的事。 “老板真幽默……哈哈……”大老板生气了!真没风度,讲不赢就来这招。她火速的离开现场。 身为秘书的她,还得帮总裁过滤电话。上午电话一堆,除了一些业务往来的大户外,最特别的就是一通娇美的声音;若以声音来想像其人,应该是位美丽又有气质的女人。 对方听得出来秘书换人了,这表示她之前还满常打电话过来。她说告诉齐非石她姓宋他就会接听电话,而齐非石也真的接了她的电话,还讲了五分钟,这对于一向重效率的老板而言算久了。这名女子究竟是谁呢? 她虽然好奇,但忙碌的工作一下就让她将心头的疑惑抛到脑后。 总算到了中午休息时间,她帮老板买了鱼排便当,自己则享用着爸爸准备的便当。方家二老前天回来,昨天方承焘就上市场大肆采购,准备好好慰劳一下女儿被外食摧残好一阵的肠胃,所以今天方杜若的便当可是色香味俱全。 她打开小布提包,将几个保鲜盒一一取出,在茶水间拿出一个大瓷盘,把饭摆上去,再将主菜辣子鸡铺在前方,两侧各摆上小菜——焖苦瓜、辣炒三丝,还有一小堆芥蓝菜。微波几分钟后,菜香四溢,再取出卤了一天一夜、切成薄片的牛腱肉当开胃菜,开始享用午餐! 齐非石盯着电脑、吃着便当,脑中突然闪过方杜若之前“工作与生活”的言论。他倒不是对食物不挑,他也经常和客户相约在五星级饭店,但饭局里重要的是商机,食物反倒成了陪衬。 看了看便当里的食物,他忽然没了胃口,他有些好奇外头的方杜若都吃些什么。这实在有些不寻常,对于历届秘书,他只在乎她们的工作效率,从未关注其私人方面的问题,莫非是最近案子进行得太顺利,让他闲到无聊至此? 他有些烦躁的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走出办公室。谁知一打开门,竞有阵阵香味传来,而映入眼里的,就是他的秘书桌前的那份大餐。 “为什么你吃这个?”他有些吃味,她帮他买了普通便当,自己竞吃得如此美味! “这是我自己带的便当。”她马上解释道,一脸捍卫自己所有物的表情。 “你做的?”看不出来她这么贤慧能干。 “不是,但是是我带来的。”哼,看他那瞧不起她的眼神。她厨艺是没有老爸好啦,但从小耳濡目染,总是有些实力在,至少还能说得一口好菜来。 看她那防备的神情,齐非石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办公室。 方杜若有些楞住,她还以为大老板会出什么招呢,真是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管他的,继续享受美食。 正当她这么想时,齐非石又走了出来,还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她面前,右手多出一双筷子,直接就往卤牛腱一夹,送入口中。 “嗯……这牛腱肉很入味,肉质很有弹性。”说着又夹起一块辣子鸡放入口中,“这鸡肉辣得真够味。” 方杜若瞠目结舌。不会吧?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公司上下既崇拜又敬畏的总裁?是商业界中眼光独到、行事俐落、菁英中的代表齐总裁?他根本是个强盗嘛!强抢民女……的食物,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再不吃,我就不客气地连白饭都吃掉喽,很下饭!”齐非石看了傻在一旁的方杜若,内心暗笑着。 他原本只是看不惯她独享美食的神情,故意和她抢食,谁知这一吃还真停不下来。这些食物看似平常,却道道入味,很有特色。 方杜若闻言,惊醒过来,回神一看,饭菜已少了一半。她无力阻止强盗,喔,不,是总裁的行动,只好加快嘴巴的速度,奋力抢食,结果这份午餐在两人的努力下,很快就见底了。 “我明天也要吃这个。”齐非石起身笑说着。 什么?笑那么灿烂是怎样?想用美男计迷昏她吗?不可否认,大老板真的是型男一枚,但这招只对外头不知他邪恶一面的人有用,对她而言,哼哼,很抱歉,食物略胜一筹! “这个外面没卖。”方家出产,别无分号。 “那你负责带来。” “为什么?”他以为她有求必应啊! “因为是你说工作重要,生活也很重要。所以亲爱的秘书,请你照顾好老板的生活。”他拿她之前的话堵她,一脸要赖。 该死!她一时无言,只能睁大眼瞪着他。 “如果你能把那副粗框眼镜拿下来,眼神会比较有杀伤力。”他老觉得她的神情和她那一身打扮很不搭。 要你管!她气得将脸撇向一旁,幼稚的行为一点也不符合那身干练的套装。 “明天份量要多些,不然我怕你会饿着了。”言下之意就是他要完整的份量,如果不够,他会吃掉她那一份。 看了眼那张恼怒的脸,齐非石又补了一句: “帮我煮杯热咖啡进来。”说完便转身走回办公室。 和秘书斗了下嘴,原先的烦躁感竟然下见了。想不到秘书也有这种功效,那为什么之前他都不会想和她们斗嘴呢?他之前和秘书少有非公事上的交谈,为何这个方杜若会引发他想和她斗嘴呢? 方杜若觉得自己超好的修养快破功了。就因为尾牙上的拍卖,她就得忍受这个恶魔的欺压?可悲哀的是,气归气,她还是得认命地起身帮他煮咖啡。唉…… 也罢。当然,她顺便帮自己泡上一杯老普洱,顺顺气。 第三章 结果从那天起,只要齐非石中午没有约会,方杜若便会帮他带便当。 她告诉爸爸,公司有位工读生家境清寒,所以她想帮忙他带便当,以减轻他的负担。方承焘本就乐于助人,于是她每天享用着自家便当的同时,齐非石也和她享用着同样的美食。 这也就罢了,只是不知何时开始,大老板竟然会准时到她桌子前方报到,与她一起吃着午餐。 “为什么你的胡椒虾比我多一只?”说着便夹了只方杜若盘里的胡椒虾放入自己口中。 “因为我爱吃虾子啊!”来不及抢回自己的“爱虾”,她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拜托,吃白食的人还计较?他的白饭也比她多呀! “我也爱吃虾子,还有牛肉——”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很抱歉,我爸爸只在乎她女儿爱吃什么。”谁管他爱吃什么啊! “这些是你爸爸煮的?”齐非石一愣,他一直以为是她妈妈做的呢。 “是啊!”方杜若得意的抬高下巴。 这时原本要走进自己办公室的两位特助——朱得扬与章浩霖,听到隔壁传来细碎的交谈声,有些好奇午休时刻是谁来造访,于是决定一探究竟。当他们看见齐非石竟和他的秘书在抢食,且心情看起来还挺愉悦时,他们不禁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的盯着。这是他们那个雷厉风行的齐老大吗? “还看?眼珠子快掉出来了!”齐非石犀利的眼神扫向在外头探头探脑的两个人。看他们俩那一脸呆相,说他们是齐拓的“决策双英”,谁会相信?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方杜若看到两位特助尴尬又好奇地走了过来,她忙点头打招呼。 上来代班快一个月了,她和两位特助只打过几次照面,这两个人比老板还像老板——上下班时间不一定。他们的办公室虽和总裁相邻,但只偶尔会过来商议要事。 方杜若虽然有些好奇他们三人的关系,但仅止于此,和己身无关的事不会主动打探,说她尊重个人隐私也好,说她无心亦可,因为“有心”实在是件累人的事。 “老大,吃饭啊?”朱得扬故意问道。 “看起来好像不错。”工作时一向不注重吃的学长,此刻竟然津津有味地享受着,还与秘书同桌共食,章浩霖心中不禁有些纳闷。 “你们两个最近是太闲了吗?还管起我吃饭的事。”齐非石睨着两位好友兼事业帮手。 他明白他们心中的讶异,但对于此事,他无法解释什么,因为连他也说不清为何午餐会演变成如此。可能是方爸爸的手艺卓绝,令人无法抗拒吧。 两位特助闻言,互看了一眼,看来老大不太欢迎他们。是因为这位代理秘书的关系吗?齐非石一向不吃窝边草,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也是个工作至上的人,他需要的不是花瓶,而是细心能干、工作能力强的秘书,因此,他从不和秘书扯上感情。 难道这位代理秘书竞打破老大的原则?两人又盯着方杜若打量一番。 这个……嗯……瞧她那身打扮穿着……除非老大口味大变。 看到两人奇怪的眼神,齐非石怎会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个冷厉的眼神射过去,语调却仍是淡淡地、慵懒地: “南非政府有意与我们合作采矿……” “老大,我上海那个案子还在进行中,已跟张老板约好连线……啊,时间快到了,我先回办公室准备了。”朱得扬刻意看了看手表,不待齐非石反应,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我越南的开发案才刚起步,快忙死了……”章浩霖摇着头走回办公室,好像方才的事都没发生过似。 方杜若一脸愕然。这些人也转变得太迅速了吧?谁知她一回神,最后一只胡椒虾正被齐非石放入口中,她只来得及哀呼一声,抬头怒瞪着他。 “我看你停下来,以为你不吃了,怕浪费食物。”他竟然一脸无辜地说道。 “那我还得感谢你喽?”方杜若气得鼓起腮帮子,咬牙切齿地回道。 没想到齐非石听到她讽刺的话语,没有任何羞愧之意,还笑容灿烂地点点头。 没看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一个大男人装什么无辜可爱,以为自己是少男青春偶像吗?切!方杜若鄙夷地睇了他一眼,却无奈地发现,这个男人的笑容真的具有杀伤力,性感程度百分百。 糟糕!她可别败在他的美色之下。 看着她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失神,一下子又惊慌失措,一张脸透露出太多讯息,完全藏不住情绪。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去亲近她的原因吧。每次看到她,他总会想去招惹她,这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啊。 “麻烦你收拾一下,再帮我煮杯咖啡吧!” 他大老板吃完饭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而她这个下属只能认命的做着小妹的工作。唉,谁叫她是吃人头路的。 齐非石进办公室前,不忘提醒她备齐下午开会要用的资料。她怎么敢忘,这些资料可是她昨天花了一整个下午才完成的。 收拾完,她帮总裁煮了杯黑咖啡,也为自己泡了一杯铁观音,为下午的会议储备一些能量。 在廿楼的大会议室内,各部门主管陆续就坐,趁着会议还没开始、总裁还没到之前,大家互相吐着苦水,仿佛说得愈辛苦可怜,就表示自己愈为公司、愈牺牲。而秘书室的几个行政秘书则在一旁张罗着。 两点整,齐非石和方杜若走进会议室,众人赶紧闭上嘴,正襟危坐。 齐总裁虽然年轻,却有一股迫人的威严。四年前,他刚进“齐拓集团”时,一些老董事和资深主管本来是想看好戏的,但一年之后,大家看到年终业绩报表后,全转为佩服与支持。毕竟数字会说话,能为公司赚进大把钞票,谁还有话说?所以两年前,老总裁齐焕便将权力移交出来,从此不再过问公司的事。 齐非石一坐定,会议便开始。 秘书室的小姐们在退出会议室前,都下约而同地望向方杜若,其中有羡慕的、嫉妒的、鼓励的、同情的……而坐在总裁身旁的她一一接收到,心中则暗自祈求会议能顺利进行。 自从她担任代理秘书后,参加过几次大小会议,只要会议顺利进行,总裁心情愉悦,身为秘书的她自然好过;相反的,若是会议进行不顺利,讨论不出最后方案,齐非石这个工作狂热份子是不可能放任它悬在那里的。既然老板如此积极,身为下属的她也只能加班相挺,而加班向来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一件事。 或许是她的祈祷老天听到了,今天的会议出奇的顺利。她看了下右手边的总裁,发现他脸部线条渐趋柔软,看来心情应该不错。 她手里忙着打会议记录,心里则盘算着接下来的周休二日要如何优闲度过。是去净云的茶馆泡上一天?还是在家里的杨杨米上滚来滚去?对了,前些天才去书店买了一本最爱的侦探小说,一直没时间好好读它,刚好,明天可以泡三亚茶,让自己好好沉溺在那推理、暴力、人性贪婪与生命无奈的剧情中。 虽然心里陶醉在明日的休假计划中,但表面上她仍是个战战兢兢的小秘书。只要安份做好自己的工作,在座的主管们是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的,所以她很放心地躲在总裁左后方,安份地做个隐形秘书。 忽然,一种不安威朝她袭来,令她打了个寒颤。她抬头一探,没有任何眼光望向她,那么刚刚那不安是来自于哪里? 会议顺利进行让齐非石心情放松,最后一位主管报告时,他有些佣懒地往椅背一靠,突然感受到一股轻松的气息。他并未转头看,只以眼角余光往左后方一瞄,虽然她神色严谨,但那带笑的眼底却泄露了她的轻松。 为此,他有些小小的不悦,眉头不自觉地轻蹙起。 会议终于接近尾声,比预期的时间快半小时结束。就在大伙以为即将结束而准备起身舒展筋骨时,齐非石竞开口道: “下周二,‘齐石建设’的主管会过来讨论未来营运方针,既然还有半小时才五点,不如我们先看看资料,让大家有些建议和想法。”齐非石转头对方杜若说:“方秘书,麻烦你将资料简报播放出来。” 方杜若一听,头皮顿时发麻。 那份资料齐非石是前天交给她的,要她在下周一前整理成简报mail给各部门主管,下周二开会时要用。她心想是下周的事,就先搁着,准备下周一再来处理,没想到他竟然现在就要用!她惊愕得睁大眼,无措地望着齐非石。 齐非石则是冷厉的看着她。 现场顿时一片静默。有些人还状况外,四处张望着;有些人则害怕总裁会暴怒发飙,担心自己会被扫到台风尾;更有些人以看死刑犯的眼神盯着她,深表同情。 林靖芳则是担忧的望着她,因为总裁对于犯错的下属从不宽待。 一股怒气涌上,敢情他的秘书没有将资料整理成简报?他可是交给她两天了,这样的工作效率太糟糕了!在他底下工作,她竟敢混水摸鱼! 原想好好训她一顿,但在看到她失措无助的水眸时,他却又将话吞了回去。而对于自己这样奇异的反应,让他原本不悦的情绪更是加剧。 “会议到此结束,资料下周再讨论!”他寒着一张脸宣布,说完,起身走人,完全不理会会议室众人的反应。 他非常生气,方杜若知道。一向以工作为主、积极重效率的他,怎能容许工作不在他的掌控中,何况还是在众主管面前。可他竟然没有当场斥骂她,这让她有些感激。如果在众人面前受责骂,她那薄得不堪一击的脸皮该如何承受呢? 但她也有气,明明是下周一的事,他怎能怪她办事不力呢?只因为他心血来潮,身为秘书的她就得全力配合? 看见他步出会议室,她赶紧收拾资料、关上笔电,行经林靖芳时,她用力握了下她的手,给她一些鼓励和勇气,她微笑点点头,快步跟上他。 上了廿二楼,齐非石已等在那儿了。她一踏入办公室,他便将她桌上那份资料甩在她面前。 “这份资料我前天就给你了吧?”齐非石平平的音调听不出喜怒哀乐,但却比破口大骂更令人害怕。 “嗯。”方杜若不敢看他那狂怒想吃人的眼神,只能低头看着地面。 “为什么资料还没整理归档?” “你说下周再传给各王管……”不小心抬眼看到他寒着一张脸,她愈说愈小声。 “所以你就打算下周再处理?这两天有很忙吗?你是怎么做事的?事情一定要拖到最后吗?会议本来就有机动性,身为秘书就得负责一切的资料提供,无法达成就是失职的表现。”他完全无法接受她这种消极的做事态度,且打从心底认为这是偷懒的藉口。 “我以后会改进。”她小心翼翼地回道,深怕又激怒总裁。 “我不希望在我底下工作的员工,给人一种摸鱼打混的印象,请你好好注意自己的工作态度。”齐非石看她那谨慎小心的模样,怒气也就去了一半。 可方杜若听了却有些不悦。她虽不是积极努力型的员工,但一定会将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说她打混也太超过了吧!再说她早就说她不适合上来代理总裁秘书,是谁坚持要她上来的?想到自己被迫“升职”一事,她觉得又委屈又气恼。 “怎样?有什么话要说吗?”原以为她因为做错事而乖乖在听训,没想到她眼底竞透出一丝恼怒。犯错的人是她,她竟然还敢不高兴? “没有。”她承认自己孬,只好自我安慰道:再一个月崔秘书就回来了。 “今天下班前把这份资料整理好,mail到我的信箱。”他将资料丢在她桌上,转身走进办公室。 方杜若抬头看了眼挂钟,五点整,再半小时就要下班了,怎么弄得完?齐非石摆明就是要她加班嘛!这些资料明明就可以下周一再处理的,他绝对是故意的!但又能如何呢?她认命的坐回位子上,开始努力工作,希望可以早些回家。接下来周休二日,她要将这些乌烟瘴气的鸟事丢到脑后,好好休假去。 她才一打开电脑,齐非石就走出办公室。 “我有事先离开,今天不会再进来了。”说完,没看她一眼就离开了。 方杜若挑了挑眉。真难得,这个工作狂竟然会早退。 虽然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到晚上五点半,而总裁也下受此限,但他很少九点之后才来上班,而下班更是难得准时,更别说是早退了。 而今天他竟然早退,且说不再回公司,真是希罕哪! 总裁出去不到十分钟,电话便响起,方杜若接起电话问道: “‘齐拓’你好。”声音清脆悦耳,这是秘书接听电话必备的条件。 “齐非石在吗?”对方是个声音浑厚的老先生,且这声音方杜若觉得有些熟悉。 “请问您哪里找?”对方直接唤总裁名讳,想必两人是熟识的吧,但身为秘书,有必要帮老板筛选电话。 “你是新来的秘书吗?”对方好奇的探问。 “嗄?”愣了下,方杜若才接着回道:“我是代理秘书。” “代理秘书?我怎么觉得你的声音有些熟悉?”老先生一边思索着。 “我也觉得您的声音有些熟呢。”莫非他们之前有交谈过? “小姐叫什么名字?” “方杜若。方正的方,杜甫的杜,若有所思的若。”她公式化地介绍自己。 “方杜若……好名字。”老人家由衷称赞着。 “谢谢!”对方或许是客套,但她也认为自己的名字很好,因为那是来自于父亲最爱的一篇文章。 “请问您是哪位?”有点扯远了,都忘了问对方是谁。 “我叫齐焕。”原以为报上大名对方就会认得自己,没想到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他又补上一句,“齐非石的爷爷。” “总裁的爷爷?”她不知总裁有爷爷,其实她对于齐非石的私事知道得很少。 “不用叫他来听了,帮我提醒他,要他记得去接机,宋小姐六点到。” “好的。”道声再见,挂上电话。 原来是去接宋湘琦小姐。她是他的女友吧?这事在公司也是个大八卦。齐非石可说是外貌、身家背景皆出色的富家子弟,虽然他不像有些企业家第二代会到处拈花惹草,但也曾和几位模特儿传出绯闻过,只是对此他一概不回应。 但据说这位宋小姐的家世人品外貌皆是一时之选,也因此总裁对她是特别的。至于是怎样的特别法,由于众说纷纭,她也不是很清楚。 方杜若忍不住朝总裁办公室那扇门瞪去。他大老板约会去,却硬要她在周五夜晚加班,真是太没人性了!啊,不管了,还是赶紧把资料处理完吧。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将最后一页简报完成时,她的手机响了。她忙着从包包里翻找出手机,看见是家里打来的,才想到她忘了打电话回去。 “喂!” “小若,怎么还没回来?”方承焘问道。 方家还算开放,小孩廿岁后就没有什么门禁时间了,只是晚回家还是得报备一声。尤其平常方杜若都会固定回家吃晚餐,所以碰到加班或和朋友有约,她都会主动告知家里。 “爸,我忘了打电话回去了,我今天要加班啦。” “到几点啊?吃晚饭了没?”最近女儿常加班,方承焘有些心疼。 “快好了……”方杜若抬头看了一下时钟,七点四十分。“我待会回去再吃。” “老爸帮你留了些菜,你先去忙吧。” “嗯,我待会就回去。”挂了电话,方杜若赶紧将东西收一收,关灯,走人。 一走出“齐拓集团”大楼,一阵冷风吹来。三月中了,台北还是冷得不得了,不是春天了吗?把脖子上的围巾拉紧一些,快步往捷运站走去。 送宋湘琦回家后,齐非石一个回转,准备开车回家。 宋湘琦的父亲是营建业界的大老——宋君力,他很欣赏齐非石的生意头脑和行事风格,当然,齐家雄厚的家世背景更是一大诱因,两家若能结为亲家,绝对能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虽说齐家并不需要藉此来增加财力,但齐焕一心希望齐非石能快为齐家传一不接代,所以对于宋君力的热络,倒也乐见其成。 齐非石明白宋君力的想法,对于这样的安排也不排斥。虽说他并不急着结婚,但宋湘琦是个才貌兼具的女子,在工作上的表现也十分亮眼,如果真的需要一个妻于,那她会是不错的人选。 宋湘琦到美国出差两周,今天搭机回来。宋君力一心凑合两人,当然想尽办法要他去接机。想想他也许久未见到她,他便答应去接机。两人到达台北已七点多,体谅她长途飞行的劳累,他先将她送回家,两人约好隔天再枣。 他和宋湘琦认识半年,两人并没有狂热的爱恋,即使相隔两地,也不会思念对方;小别再聚,也没有想紧拥对方的激情。这是爱情吗?或许是,或许不是,但他这个三十二岁的男人,早就没有那种爱恋浪漫的憧憬了。 车子停在转弯处等红灯,齐非石手指敲打着方向盘,心里想着他是要直行回家,还是转弯回公司一趟呢? 他在盛怒之下离开公司,对于秘书的行为,本来是愈想愈气,谁知这会儿竟有些犹豫了。 他让方杜若留下来加班是为了惩罚她办事不力、开会时竟敢心有旁骛。但转而一想,若非他临时要求,她那些资料在下周一完成,好像也不算延误工作,那,他让她加班是否有些严苛? 他很少,甚至可以说从来没有这样过,因为责备一个员工而心绪起伏下定。身为集团总裁的他,一向明断果决,即便骂了员工又如何?想想,“齐拓”里被他骂过的主管不知有多少,而她方杜若到底是何方神圣,竞让他如此烦心? 莫非是吃人嘴软?他吃了几次她带来的便当,便嘴软心也软了吗?想他齐非石何曾心软过?他决定下周开始不吃她带来的便当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绿灯一亮,他还是往公司的方向弯过去。 到了公司楼下,看了看手表,七点五十分。他搭电梯直达廿—一楼,电梯门一打开,一片暗黑,只有几盏安全照明灯亮着,这表示整层楼都没有人了,就连他的两位特助也下班了。 他走到自己办公室,刷了辨识卡,开门进去,把灯打开。才八点不到就定人了,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他打开自己的电脑,在信箱里看到了方杜若寄给他的简报资料,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原来她的工作效率也可以这么高。不急着看,他又将电脑关机,走出办公室。 正准备关灯离开时,忽然发现她桌上有一支话机,他拿起来一看,是方杜若的手机。 他把手机放回桌上,心想下周一上班她就会发现了吧。转身准备离去,又回头看了一下,想了几秒,最后将手机拿起,走回办公室取出方杜若的档案资料,记下她家里的住址。 他在开车前往方家的途中,为自己的反常行为想了无数个理由。 约莫廿分钟后,他来到一条幽静的街道,街道旁种植了几棵大树,但天色太暗,他看不清楚是什么树。终于找到了方杜若家的巷子,他将车子停在巷于口,下车步行,停在九号门牌前。 眼前是一栋两层楼的改良日式房屋,围墙上稀稀疏疏攀爬了一些植物,前面有个称不上庭院的小空间,想不到台北近郊还有这般清幽雅致的房屋。 他四处望了下,发现这个巷弄里,除了这户人家外,还有二、三户也是这种日式建筑。周遭传来淡淡的花香味,将整个环境衬托得更为和谐舒适。 他按了门钤,不一会儿就有人出来应门。 “谁啊?”一个斯文的男声问道。 “我找方杜若,我是她……的同事。”说自己是总裁,好像有些怪异。 “小若的同事啊!”随着声音响起,大门也打了开来,一位年约六十、身形瘦高的老先生满脸笑意地招呼着:“来!进来坐。” “嗯……不用了,我只是……”齐非石本想将手机交还后就离开,谁知他话还没说完,方承焘就拉着他走到玄关处,还边说: “不要客气,进来坐坐,小若应该出来了吧。”说完,又转头朝着屋内喊着: “小若,你同事来找你!” 齐非石正想推辞时,却看见有位女子走下楼,似乎是刚洗完澡,手里还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身上穿着长袖合身运动棉t跟休闲裤,腿看起来很修长。 女子将毛巾挂在脖子上,奇怪地道: “怎么会有同事来找我呢?” 一听到她的声音,齐非石整个人楞住。眼前这女子是方杜若? 刚洗过的短发微贴在她小巧的脸蛋旁,有几根不安分的翘着,让她看起来灵巧动人。那白皙的皮肤配上秀气的五官,这组合虽非绝世美人,却也算是清丽可人,怎样都和公司那位身穿套装、梳着整齐油头、满脸不透气厚粉、戴着粗黑框眼镜的方杜若连不起来。 方杜若走到玄关处,好奇一看,想知道是哪个同事来找她。一看到齐非石,她倒吸一口气,惊讶得用两手捣住嘴巴,呆楞在原地。 被骇住的大脑完全无法正常运作,她只是一直反覆的想着:她是在作梦吧?且还是个恶梦,否则大老板怎么会出现在她家呢?她该怎么办? 第四章 “啊——” 她看到齐非石的刹那,几乎忘了要呼吸,好不容易回过神,大叫一声,然后有如怪兽在后方追她般地冲进屋内。 “小若,你发什么神经!”屋内走出一位美丽的妇人,她看到齐非石时,疑惑地看向方承焘。 “他是小若的同事。”对于方杜若与齐非石刚才的互动,方承焘也很感兴趣。 “我们小若在家里和公司不太一样吧?真不知道你们公司干嘛要规定那样穿。”对于女儿的长相,方承焘可是很有信心。小若不过是换个工作,竟然就得穿得那么八股老气,为此,他还小小地抱怨了下。 齐非石心里纳闷着,“齐拓”何时有这样的规定?方杜若的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 “我们是小若的父母,不知……”林靖苓礼貌地自我介绍,对于小若同事的来访也颇为好奇。 小若人缘虽然不错,却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交际能手,可以让她深交到往来家里的朋友就那么几个,而那几个里面,他们也只看过唐朔宇一个男生,且他也只来过几次,都是和她那群高中死党一起出现的。 至于她大学交往的男朋友,也只到过家里一次,所以齐非石的出现让他们很威兴趣,也想知道他来访是所为何事。 “小若的手机掉在公司,我怕她找不到,顺路帮她送过来。”他很自然地也跟着他们叫她“小若”,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方杜若的手机。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还让你走这一趟路,谢谢你啊!”林靖苓忙接下手机,随即转身朝屋内大喊: “方杜若,你出来!”这丫头也太不像话了,人家特地帮她把手机送回来,她却躲在里面不见人,礼貌都到哪去了。 不一会儿,方杜若才不情愿地缓慢走出来。 “你也刚下班吗?吃了没?我帮小若留了些菜,要不要一块儿吃?” 方承焘热心的问着齐非石。 齐非石本想拒绝,他并不习惯在别人家吃饭,但看到方杜若在一旁嫌恶地猛摇头,他在心里暗笑着,并当下做了决定: “如果不打扰的话。”他客气地回道。 “太打扰了!” “不会,怎么会呢?” 方杜若和方承焘的声音同时响起。 林靖苓瞪了方杜若一眼,不解女儿为何会这么没礼貌,为了化解尴尬,她热心地拉着齐非石进屋。 “别站着,快进来坐。” 齐非石脱下皮鞋,穿上林靖苓递来的拖鞋,走到方杜若身旁,笑看着她,却意外发现她没有穿拖鞋;那双小脚踩在深色木头地板上,竞有种纯真的美感。 “小若,带这位……”方承焘看了下齐非石。说了这么多,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我姓齐,齐非石,伯父叫我非石就行了。” “小若,带非石去用餐。” 虽然不情愿,方杜若还是领着齐非石走到后方的一间小和室,推开木门,杨杨米上放着一张方桌,桌上摆了几道用小盘子盛装的菜肴。有蒜苗腊肉、焖苦瓜、银芽炒肉丝等家常菜,看起来美味又下饭;其中还有一道葱烤鲫鱼,看起来就令人垂涎三尺。 但更令齐非石惊喜的是,和室另一边有一个木板长廊,长廊外就是刚才在外面看不清楚的庭院。 院子虽不大,但整理得很好,有一棵高大的树,树上开了许多小白花,地上则种植了些花草和蔬菜:靠近围墙边立了几根长竹片,上头攀爬着两、三株番茄,隐约可见几颗尚未成熟、绿中带红的小蕃茄呢。 方杜若拿了副碗筷摆在他面前,坐在他对面,迳自吃起晚餐来。 “你家真的是处处充满惊奇,现代人很少有这种闲情逸致了。”齐非石指着外面的景色,由衷赞叹着。 齐家大宅位于阳明山附近,占地数百坪,虽有庭院、游泳池,但空有华丽,少了那么点巧思。而他在市区的住处则有六、七十坪,里头豪华便利的设计,除了保护个人隐私外,结合了建筑与艺术的美,但却没有此处令人轻松舒坦。 方杜若以为他会开口问她装扮上的改变,但齐非石却连问都没有问,难不成他觉得没什么差别? 这怎么可能?还是总裁的眼睛有问题? “这是我父亲的兴趣。他退休后更是努力发挥所长,附近邻居有时还会过来请教他植栽的问题呢!”说到父亲,方杜若一脸骄傲。 “你和你父亲的咸情一定很好。”看她那骄傲的模样,竞有些吸引人。不知为何,他希望自己在她心中也能有如此份量:希望她谈起他时,也能如此骄傲…… “对呀,我爸最疼我了。”方杜若笑得双眼都快眯成一直线了,她开心地问道: “那总裁跟父亲感情好不好啊?”才一开口,她就后悔了,她什么时候变得会这般关心他人的私生活? 齐非石放下手中的筷子,深邃的黑眸直盯着她,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让方杜若有些坐立难安,好一会才开口道: “我父母在我十岁时就过世了。” 齐非石的父母在他十岁那年出国旅游,结果发生车祸身亡。这事在“齐拓”不算秘密,但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方杜若才进公司三个多月,加上她不爱探人隐私,因此根本不知道此事。 “噢,不好意思。”方杜若抱歉地望着齐非石,心里不禁有些发疼。 十岁正是需要父母呵护的年纪,失去双亲的哀恸,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没有关系,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难过心疼的神情,竟让齐非石有些感动。他甩甩头,想将这些有的没的感受全甩掉;一定是这里的氛围,让他多愁善感了起来。 齐非石赶紧转换话题,“这个房子是……” “这一区以前是爸爸学校的宿舍,十几年前学校把这些房地卖出,优先开放给学校老师购买,爸爸一直很喜欢这儿的环境,便想办法把这房子买了下来。这条巷子有好几户都是原本住在宿舍的老师们买下的。”虽然在买屋的初期,父母亲背负不小的经济压力,但父亲的决定是对的,这里的居住环境很好,邻居也都相处和睦。 “那棵开花的树是什么?”他指着院里那棵树问道。 “那是流苏。很美的名字吧?别看我爸那样,他可是个既务实又浪漫的人。”爸爸说流苏开着白色的花,就如同张爱玲小说里的女主角。 “原来这就是白色流苏花!白流苏,《倾城之恋》的女主角。”齐非石磁性的嗓音在夜里响起,声音不大,却令方杜若震撼不已。 看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仿佛他是外星人似的,齐非石好气又好笑地轻捏了下她的脸颊。 “你这是什么表情?” 方杜若讶异自己并没有对他的亲昵举动感到不适,反倒有丝莫名的悸动。为了摆脱心中的不安,她故意夸张的说着: “想不到浑身充满商业气息的齐大总裁,也知道张爱玲的小说?搞不好总裁年轻时还是个文艺青年呢。” “怎样,不敢小看我了吧?”齐非石也顺着她玩笑的回道。 其实他也有些讶异自己方才的举动;他虽非圣人君子,但也不是会对女孩子太随便的人,可刚才捏她脸颊的举动,竞自然到像是理所当然一般。她皮肤的美好触感,此刻还停留在他指尖,久久未散。 “我只是个小小的秘书耶,哪敢看不起你这个大老板。”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她讶然问道: “老板不是说今天不回公司了?” “我突然想起有东西没拿,所以又折回公司。”他只能随意编个理由,因为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他会折回公司的原因。 “总裁爷爷有打电话来公司,要你记得去接宋小姐。不过是六点的飞机,你应该接了吧?”她转达齐焕的话,并探试地问了下他接到人没。 “现在是下班时间,你那么想当廿四小时随时待命的贴身秘书吗?别谈公事了。”他觉得在这个优闲的空间里,不该谈这些。 “宋小姐也算公事吗?”她只敢在嘴里低声咕哝着。 齐非石挑眉,听不清楚她嘴里喃念着什么。 “没事啦!吃饱了吗?”看见齐非石点点头,她起身想收拾桌上的餐具,但齐非石却先她一步动手收拾。 “已经让你们招待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收拾呢。”看见方杜若一脸不可思议,齐非石笑了笑。 很多人都以为他必定事事有人妥善服侍,却不知他在国外求学那几年凡事皆自己来,绝不假他人之手。这也是齐家的教育方式,培养接班人独立自主的个性。 “算你有良心!”看着他端着碗盘的高大背影,方杜若不禁心情大好,嘴愈咧开,久久无法收回。 本想好好监督齐非石有无将碗盘洗干净,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林靖苓看到齐非石端着碗盘走进厨房,赶紧叫他放在水槽就好,还不忘给方杜若一记白眼。 两人走到了客厅,看见方承焘正在烧水准备泡茶。 “非石,时间还早,要不要喝杯茶再回去?”说着就递了杯茶过去。 “爸,他不喝茶……”只喝咖啡。方杜若话还没说完,身旁的齐非石已经大方地在方承焘对面坐下。 “好啊!伯父在泡什么茶?”齐非石端起茶杯,看见里头的茶汤较一般茶来得深些。 方杜若睨了他一眼。表里不一的家伙!明明只喝咖啡的人,学人家喝什么茶! “铁观音。晚上还是喝些熟茶,比较不刺激。”年纪大了,不能摄取太多咖啡因了。 “木栅正丛铁观音?” “是啊!你也知道啊?现在正丛铁观音很少喽,有时候还买不到。市面上很多产品都鱼目混珠,欺骗不懂的人。”方承焘像是遇到知音似威慨地说着。 他哪会知道什么是木栅正丛铁观音,还不是从她这边得知的!方杜若鄙夷地睇了齐非石一眼,但因不忍坏了方承焘的雅兴,还是忍着没拆穿齐非石。 “我其实不太懂茶,但这茶喝起来很顺口。”齐非石将自己的感受如实说出。 “不必懂茶,只要懂得喝就好了。” “没错,喝茶本身就是一种享受。”齐非石赞同道。 “哈哈……说得好!”方承焘拍拍齐非石的肩膀。 方杜若看着这一幕,心中竞有些感动。自从哥哥去美国后,父亲很少遇见谈话如此投机的晚辈。她和父亲感情虽然好,但女儿和儿子毕竟还是有些不同。 她又偷偷瞄了他一眼。想不到平日傲慢、自大的总裁,竟然能和父亲相处融洽,她不免对他另眼相看。 一会儿,林靖苓端了一碟小点心出来。 “这是你方伯父做的核枣糕,尝尝看。” 齐非石拿了一块放入口中。嗯,枣泥的浓郁与核桃的酥脆,真是说不出的对味。 “伯父怎么这么厉害,饭菜是色香味俱全,连点心也做得如此美味。”齐非石对方承焘的厨艺佩服得五体投地。 “兴趣而已。你如果爱吃的话,我叫小若也帮你带个便当。”方承焘可高兴有人爱吃他煮的东西。 “小若有帮我……唔!”他的小腿突然受到一击,他望向踢他的凶手。 “爸,便当很重耶!”为了掩饰心虚,方杜若撒娇道。 “小若有帮你们公司一位工读生带便当,再多带一个应该还好吧……” “爸!”方杜若的脸瞬间胀红,不敢看向齐非石。 齐非石看着心虚不已的方杜若,总算知道她刚才为何要踢他一脚了,原来是怕谎言被拆穿啊! “伯父,不用麻烦了,我在公司常跑外面……”听他这么说,方杜若才放下心,算他有良心。可齐非石接下来的话,却令她气绝。 “我如果想吃,就随时来叨扰你们。” “说什么叨扰,欢迎都来不及呢!”方承焘开心地说着。 “那我就不客气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说着他站了起来,方承焘也起身准备要送客,但他连忙道: “伯父,你别客气了!” “小若,你送非石出门吧!”林靖苓用眼神示意还一派悠哉坐在椅子上的女儿。方杜若只好乖乖地起身,送齐非石出去。 两人走到玄关处,齐非石坐下来穿鞋,好笑地睇着方杜若。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是个工读生。” “有的吃,你就别在意那么多了!”她有些耍赖地回道,脸皮不由自主的泛起红晕。 他穿好鞋,起身看着她,那正经真诚的神情,让她有些不适应。 “谢谢!”他诚心地道谢,今晚他真的很快乐。 他常是一个人在家,因为工作忙碌,休假时间也多与公事为伍,少有如此悠闲时光。而回老宅,也多半是和爷爷讨论公司营运,不然就是应付爷爷的“逼婚宣言”,爷孙俩已好久没有真心交谈过了。是没时间吗?还是他已不知如何跟亲人相处了? 难得看到他如此真诚又感性,方杜若不知该作何回应,只能笑着摇摇头,与他定出大门。 “你很幸福!”齐非石由衷地说道。 “我知道。”她笑容满面地说道。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幸福的,所以也很珍惜所拥有的。 “再见!”齐非石向她挥挥手,转身离开。 “下周一见!”方杜若对着他的背影挥挥手。忽然,他停下脚步,头没有回地丢下一句话: “下周开始,不可以化浓妆上班,也不准再戴那副眼镜。”说完,没等方杜若反应,迳自走了。 方杜若听了,楞在原地。原来他的眼睛没问题啊!那她以后可以不用再伪装去上班喽?想着,她嘴角不自觉向上扬,哼着歌曲转身入内。 星期一早晨,久未出现的太阳难得露脸了,让初春中多了一丝暖意,方杜若比平常多睡了廿分钟,简单梳洗后,她把那头俏丽短发随意抓了抓,白净的脸上只画上粉色口红,身上还是穿着那套素色套装。走下楼时,方承焘已经买好早餐回来了,她坐下吃起馒头夹蛋,方父抬眼看了看她。 “你们公司不用再那样打扮了啊?这样才对嘛!”哪有公司那样规定的嘛。 方杜若只能傻笑,因为公司本来就没有管过他们的穿着,只规定不能穿牛仔裤。偏偏她别的没有,牛仔裤最多。 “你也别只穿那几件套装,找一天妈陪你去买几件春装吧。不然,也可以叫你小姨陪你去。”林靖苓对女儿的穿着很不以为然。小妹在公司明明是个美丽的女主管,怎么女儿却老穿得像个灰姑娘。 “再说啦!来不及了,我上班去喽!”说着,拿起没吃完的早餐跑出门,在前院牵脚踏车,上班去也。 她家离捷连站有一小段距离,她都会骑踏车到捷运站。现在她可厉害了,穿着套装窄裙也可以轻松骑着脚踏车,一路狂飙至捷运站。 一到公司,保全警卫直盯着她瞧,她往电梯走去,较年轻那位保全人员竟将她拦下来。 “小姐,请问你是哪个部门?” 方杜若有些纳闷,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识别证没有别上,她赶紧拿出识别证挂在胸前。 “方——杜——若?你是秘书室的喔,怎么以前好像没见过。”年轻保全搭讪了起来。 由此可见,她以前多么低调,她好希望以后也能如此低调的上班,但“方杜若?你是方杜若?”突然有人大声嚷道,方杜若回头一看,秘书室的性感代表安雅走了过来,一脸不相信。 “天寿喔!你是小若哦?怎么变古锥了!”快退休的张阿姨快步走过来,拉着方杜若东瞧西看的。 这个小小的骚动,引起了其他员工驻足观看,她清丽的样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样受到瞩目,实在与她低调的个性不符,她轻轻点个头,赶紧往电梯处走去。等候电梯时,身旁的男同事开口与她闲聊,她虽不喜与人太过熟络,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 齐非石一定进大楼,看见方杜若被一群大男人围着走进电梯,神情看来还颇为愉悦。 电梯门还没合上时,齐非石突然大声喊道: “方秘书!” 眼看门就要关上,有人闻言又赶紧按下开门钮。 方杜若拧起眉。总裁干嘛叫她?是怕她不够招摇吗?她本想假装没听到,希望站在按键旁的同事能快将门关上,谁知惧于总裁的权威,根本没人敢让电梯门合上。 就这么僵持了好几秒,电梯内好几道目光都射向她,她想装傻也不行,只好百般不愿地从电梯中挤了出来。她才一走出电梯,电梯门马上关上,大家都不想面对总裁。 “总裁早。有事吗?”她礼貌地打招呼。 齐非石刚才会脱口唤住她,并没有其它原因,现在只好随便编个理由。 “这份会议简报有些问题,你解释一下。”说着,他将手中的资料袋丢到她手里,迳自走向主管专用电梯,还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方杜若只好乖乖跟着他走进电梯,沿路接收到许多同情的眼光。一星期的第一天,竟然是这样开始的? 电梯门一合上,方杜若竟然觉得里头的压迫感比方才挤满人时还要大,她有些不安地偷瞧着齐非石。 “不错嘛,换个打扮就开始招蜂引蝶了。”齐非石的声音有些不悦。 “啥?”不是说要解释简报资料吗?方杜若不解地盯着他。而且什么叫招蜂引蝶? “众星拱月的感觉不错吧?”看她睁大双眼装傻的模样,齐非石忍不住又讽刺道。 原来他是指她刚才引起的小骚动。拜托,那又不是她愿意的! “我哪有换什么打扮,是你说不可以化妆上班,我可是很听话,只有上了口红耶!”为了表示她说的是真的,她直接将脸凑到齐非石的面前,浑然不觉自己的动作像是要素吻。 她那抬高的脸蛋、微噘起的粉嫩小嘴,让齐非石当下有股冲动想俯身吻住那两片水嫩樱唇。他有些狼狈地别开脸,又狠狠地瞪了方杜若一眼。 都是她,忽然这般贴近他,才害得他有这么怪异的反应。 看到齐非石不自然的举动,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些暧昧,赶紧退后一步,不敢再多说什么。所幸廿二楼也到了,电梯门适时打开,化解了两人的尴尬。 齐非石率先定出去,方杜若则抱着资料袋跟在后头。看到他走进自己办公室,她突然有些纳闷。他不是因为有简报方面的问题要问她,才要她一同搭电梯的吗?可他刚刚在电梯里根本没谈到任何公事,这是怎么回事? 算了,忙碌的工作让她没有多余的脑力去想这些了。十点左右,齐非石去其它子公司采视,接近中午时,有位访客来访。 齐焕一走进办公室,方杜若马上站起身。 “请问你……”这位老先生看起来有点面熟,但她记得总裁中午没有约啊! “齐非石那小子在吗?”齐焕下客气的坐在贵宾接待处。 这声音…… “你是总裁的爷爷?”她猜测着。 齐焕微笑地点点头,同时打量着这位俏丽的代理秘书。 “齐爷爷,总裁上午到‘齐石建设’,应该快回来了。”他该不会在那边用餐吧?中午她和小姨有约,一早便告知齐非石今天没有便当,为此他还有些不悦呢。 “还是我打电话帮你确认一下?”怕老先生等太久,她提议道。 齐焕楞了下。在公司还是头一回有人称他齐爷爷,这个称呼还不赖。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他回来,应该不妨碍你工作吧?” “当然不会!齐爷爷喝茶吗?”不会和齐非石一样只喝咖啡吧? “给我杯热茶吧!” 方杜若总觉得齐焕有些面熟,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走进茶水间,泡了壶冻顶乌龙,那个奉茶壶还是她拿来公司的。她将茶汤倒入奉茶杯里,放到齐焕面前,忽然惊讶地发现…… “你是尾牙那位老先生?” 齐焕不解地看着她。 “顶级夏威夷浪漫之旅啊!”方杜若提示他道。 “是你?”齐焕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方杜若则开心地点点头。 “小女孩变漂亮了。”差异也太大了! “谢谢。”其实她没有变,只是恢复正常样貌罢了。 齐焕端起茶喝了一口,觉得有些惊讶,又喝了一口。 “这是公司的茶吗?”齐焕皱起眉问道。公司以前的茶有这么好喝吗? “不好喝吗?这是我自己带来公司的茶。”不会吧?这冻顶乌龙是净云推荐的耶,莫非有钱人的嘴比较刁? “好喝,就是太好喝了我才觉得奇怪,公司的茶何时变得这么有水准了。你看起来这么年轻,也懂得喝茶?”瞧这秘书年纪轻轻,竞也喝茶。 “我有个好朋友是开茶馆的,在她的耳濡目染之下,我也变得很爱喝茶。这冻顶乌龙茶是去年的冬茶,顺口回甘。而且,齐爷爷,我也不年轻了,都快三十岁了。”很少有女人会大方谈论自己的年龄,偏她在这方面少了根筋,且聊茶聊得起劲的她,还自然地将椅子拉到齐焕对面坐了下来。 “小秘书看起来才二十来岁,不要骗齐爷爷喔!”觉得这娃儿挺可爱的,齐焕也就和她闲聊了起来。 “哈哈,齐爷爷好会说话哟!”开心之余,她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应该算是混水摸鱼,对方可是总裁的爷爷,她这样也太……她赶紧起身,尴尬地笑了笑。 “我去忙,你坐一会儿。”恢复秘书该有的态度,她向齐焕行个礼。 “不急,你很忙吗?”齐焕笑看着她的转变,觉得她挺有趣的。 “还好。”她楞楞地回道。 “那坐下来陪我聊聊天。”他示意她坐下。 既然是总裁爷爷的指示,那她就恭敬不如从命喽。她的老人缘一直都不错,和老人聊天,分享他们的人生历练,听他们笑谈过往的种种,也是种享受。 “夏威夷之旅是我提供的奖项,本来是安排好要让非石抽中,他们还特别搞了一个都是他名字的抽奖箱,谁知那小子心急,自己跑去拿了另一个抽奖箱,结果就这么阴错阳差的抽中了你。”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方杜若闻言,一脸不可置信,公司尾牙也搞“黑箱作业”这一套? “那……我把四万伍仟元还给你好了。”虽然有些心疼。 “哪有这种事!我本来是想藉此催非石那小子赶快结婚,让他休假去度蜜月,谁知竞让你抽中……”齐焕忽然停顿了下,莫非这是老天的安排?他饶富兴味地盯着方杜若。 方杜若被瞧得浑身不自在。这老先生在打什么主意? “不是老天选中她,是我早看穿你的阴谋了,所以才会自己去拿抽奖箱。”冷峻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坏了坐在那里闲聊的两个人。 方杜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乖乖立正站好;而计谋被揭穿的齐焕则干笑几声,掩饰心虚与尴尬。 “你上班很闲嘛,还有空聊八卦。”他挑高眉、眯着眼盯着方杜若。 方杜若紧抿双唇,眼睛瞟向齐焕,传递求救的眼神。 “不关她的事,是我叫她坐下来陪我聊聊的。”齐焕笑着想缓和气氛。 “什么时候我的秘书还要负责陪人聊天?”他不理会齐焕的话,继续严厉的盯着方杜若。 “他是你爷爷,所以……”方杜若愈说愈小声。 “我虽然退休了,但在公司还是有些地位,她当然——”看到小秘书可怜的样子,齐焕有些不忍,觉得孙子太严厉了。 “爷爷,你既然退休了,就不要再插手管员工的事了。”这话说得有些重,但话已出口,他也不打算收回。 现场气氛降到冰点,突然——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没有前人种树,哪有你纳凉的份。”方杜若一说出口,在场二人皆为之一愣,不,是在场三人,因为她也被自己的勇气吓到,可她就是看不惯有人对长辈不礼貌。 齐非石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你以为我平常很凉是吧?也就是说,你代理的这段时间我让你太闲了。”他怒火攻心,但语调却异常地平淡。 齐非石发怒的时候,语调便会转为淡漠,所以一听到他平淡的话语,方杜若吓得差点没跪地求饶,但中文系的傲骨不容许她这么做,所以她只小小声地辩驳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对长辈要有礼貌。” “你以为你是谁?是什么让你以为你一个秘书可以管到老板头上?” 他仍严厉地瞪着她。 她以为她是谁?难道几次私下相处,她就以为自己可以逾越本份了? 想到这里,齐非石更生气了。 齐焕有些意外。非石是个工作狂,对下属大方,但要求也严格,很少看到他在属下面前展露真实情绪。 方杜若一听,心里觉得委屈,瞬间泪水盈眶。她努力睁大眼睛,不想让泪水落下,一双水眸瞪着齐非石。 “我没有自以为是谁,也不是以秘书的身分来管老板……”一向以低调为人生最高原则的她,才没啥闲工夫去管别人家的事,只是……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我只是以一个看不惯你态度的路人甲的身分。还有,现在是午休时间,我秘书身分暂时消失。”她知道自己在硬拗,但谁叫他要那么恶劣。说完,她没有勇气看向齐非石,眼神盯着地面。 如果她继续盯着齐非石瞧,就会发现他的眼里有些些笑意。 原本怒气冲冲的齐非石,在听到方杜若那牵强的话语后,情绪竞意外地缓和了下来。亏她想得出来。 “有勇气反驳我,干嘛低着头不敢看人。” 咦?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笑意。方杜若不确定地抬眼瞄他,发现大老板的神色似乎没有刚才那般吓人了。 “我……”一时语塞,又瞄到一旁的齐老先生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仿佛是……看好戏?她不禁有些抱怨。 “齐爷……老总裁!”幸好即时改口,之前没意识到他的身分才会乱喊。 “不要改口了,还是叫齐爷爷亲切。”齐焕赶紧纠正她。 看这一老一小在那儿眉来眼去,齐非石无奈地摇摇头。 “爷爷,你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啦!”不就是在大宅里太无聊了。 就在爷孙二人对话的同时,方杜若的内线电话响起,她赶紧跑过去接。 “方杜若,现在十二点十分了,你还没下来?” “啊!”她懊恼地拍了下额头。都是这对祖孙啦,害她忘了和小姨约好中乍要吃饭的事。 “我马上下去!” 挂上电话,她转身向那二人行个礼,“我有事先离开了!”说完匆忙奔出办公室。 “你这个秘书挺可爱的。”齐焕挑着眉试探地问他。 “有吗?”齐非石不以为然的回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还会不知道爷爷在打什么主意吗?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是有些特别;在她面前,他会忘了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且逗弄她,可以让他得到不少乐趣。 第五章 日本料理店内坐满了人,林靖芳和方杜若很幸运订到了靠窗的沙发座位,两人点了雨客商业午餐定食加一盘新鲜的生鱼片。 “上去一个月了,感想如何?”刚上去时,小若还会跟她诉苦,最近两人都忙,但她想,小若应该能顺利度过这段时间吧。 “只有一个字,忙。”和秘书室相比,总裁秘书的事情较多,压力也较大。她将口中那块生鱼片吞下去,滑嫩弹牙的口感让她忍不住赞叹一声,才又接着说: “还有一个字,累。”和工作狂工作,除非自己也是个工作狂,不然肯定不好过。幸好齐非石很少会耽误到员工的午餐时间。 “也好,反正你在工作上难得这么积极。”林靖芳完全不同情地说着。 “小姨,你怎么这么说呀!”说得好像她多么不认真似的,她只不过是“仅”守本份罢了。 “你是有工作能力的,不然总裁早向我抱怨了。”总裁对秘书要求十分严苛,在崔孟鹃之前也上去了几个秘书,但不到一个月就被退回,最短的记录是三天。更有几个秘书是受不了压力,自行要求调回,还有人因此而离职。 “他有什么好抱怨的?该抱怨的人是我吧!”被迫与工作狂共处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有人供他差遗,他还有啥好抱怨的? 一想到他刚刚的态度,她不免有气,眼神随意望向前方,却看见齐非石和齐焕走了进来。她很想不顾一切地躲到桌子底下,但目光竟和齐非石对个正着,只见他挑了挑眉,嘴角似笑非笑的。 服务生一看到齐非石出现,赶紧迎上前去,准备领着大老板到有竹屏隔间、较为隐密的座位。齐非石跟服务生说了几句话后,便和齐焕朝方杜若走了过去。 发现方杜若好像看到了什么讨厌的事物,林靖芳好奇的回过头,只见齐非石和齐焕直直朝她们定来。 “老总裁,您什么时候来的?”林靖芳惊讶的问道。 “哎呀,是我美丽的女秘书。”齐焕惊喜叫道。林靖芳初到公司时,便是担任齐焕的秘书,几年下来,和老总裁有不错的情谊。 齐焕好奇的看着她们,林靖芳忙介绍道: “这位是公司老总裁,齐总裁的爷爷。”林靖芳又指着方杜若说: “这是总裁的代理秘书。” “我们中午才见过。”齐焕忙回道。 “她是我大姊的女儿。”林靖芳自然地说出方杜若与她的关系。 当年她和齐焕虽是上司下属的关系,但齐焕待她不错,想当年她结婚的主婚人也是他呢。 “难怪,有你们林家美丽的基因。”齐焕笑著称赞道。 方杜若轻声道谢,心里却有些不安,她心虚地瞄了瞄齐非石,不知他对她和林靖芳是亲戚一事有何看法。然而齐非石只是要笑不笑地盯着她,似乎不怎么惊讶。 其实早在他向林靖芳要人时,她就已经告知过她们的关系,并以方杜若资历浅为由,建议他另派他人上廿二楼,但他并末被说服。 “老总裁,你们要不要坐下来聊?”林靖芳提议道。两位总裁站在一旁,她们哪能安心的吃喝呢。 “不用了,我们……”齐非石说着突然倾身俯看方杜若,害得方杜若惊得将身子往后退。 “我们这样太打扰了,你说是不是,方秘书?”他笑问道。 他绝对是故意的,一定是因为刚才她对他不敬,这个爱记仇的小人! 方杜若偷偷瞪他一眼,只能将满腔的不满咽下,小声答道: “不会,那是我们的荣幸。” 齐非石一听,差点没狂笑出口。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说完,他一屁股靠坐在方杜若身边,方杜若不习惯地将臀部挪往另一边,还不忘赏他一记大白眼,齐非石则不以为意的笑睇着她。 两人的举动,令齐焕和林靖芳看傻了眼。 齐非石站起身,拍了拍身子。逗弄小秘书就到此为止,他可不想让别人免费看好戏。 “我们的餐点应该来了。”他对着齐焕说道,然后转身离去。 齐焕颇有深意地和林靖芳对看一眼,然后挥挥手跟上齐非石。 “你和总裁……很熟?”林靖芳舌头有些打结,似乎不知该从何问起。 “一周上班五天,我每天和他相处八小时以上,能不熟吗?”方杜若没好气的回道。她也不想跟他熟啊! “我是说……私下很熟吗?”小若好像听不太懂她的问题,林靖芳只好问得更直接—点。 “私下?”塞了一嘴烤鳗鱼的她有些疑惑,吞下口中食物后,她才又接说: “我干嘛私下跟他熟?”拜托,工作时间还不够长吗?如果私下还要被那工作狂使唤,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正准备再夹块烤鳗鱼,却不经意看到林靖芳有些担忧的神情,她猛然恍悟。 “小姨,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怎么可能和……和总裁私下有什么嘛!”方杜若猛摇头摇手地否认道。 林靖芳也觉得不可能,这两人怎么也兜不起来,但总裁方才的行为实在很难解释,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吗?还有刚才老总裁的眼神…… “或许是我太敏感了。”林靖芳思索后回道。 “没错!没错!”小姨的想法真是吓坏她了。 谁会喜欢上那个工作狂,一点都不体贴!虽然长得帅,聪明又有能力,对员工也颇为大方……咦?怎么想的都是他的优点!不不不,他的脾气不好,又自以为是……方杜若努力想着齐非石的种种缺点,好像将他想得坏些,就能抚平林靖芳刚才带给她的震撼。 “不管怎样都不要喜欢上总裁。”林靖芳认真谨慎的说道。 方杜若眨眨双眼,一脸不解地望着林靖芳。 林靖芳在心里轻叹一声。小若虽然廿八岁了,心思却还是很单纯,她担心她会不由自主喜欢上总裁。尤其齐非石的外表与能力都是上上之选,被他吸引实在太容易了, “总裁是个出色的男子,他过往的情史虽谈不上精彩丰富,却不是你可以掌握的对象。”小若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懂她、宠她、欣赏她单纯的平凡老实男人。 “小姨,你吃错药啦,不然怎么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哪可能会喜欢上总裁,他和我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人!”一个爱工作、一个爱休假;一个出尽风头、一个力求低调,甚至连喜欢的饮料都那么不一样。 “看来是我多虑了。”林靖芳笑了笑。 方杜若也回她一个大大的笑容,但是林靖芳的话却让她久久无法释怀。 周五真是个令人又爱又恨的日子,因为接下来就是周休二日的假期,但许多事都得在周五这天完成,所以周五往往也特别忙碌。 中午十一点时,外线电话响起,方杜若接起了电话,是宋湘琦小姐,她记得她的声音。方杜若将电话转给了齐非石,看着电话上闪着红色小灯,她不禁猜想他们都谈些什么呢? 约莫五分钟,红色小灯熄了。 五分钟,情人之间的五分钟都会说些什么呢?唉,她是怎么了,竟然无聊到去猜测人家的私事,一点都不像她的作风。一定是小姨前些天那些话害她行为失常的。 十一点五十分,她工作告一段落,正准备伸展一下筋骨,然后去准备午餐。忽然,电梯当了一声,高跟鞋踩地的喀喀声随之响起,方杜若忍不住望向门口。这个时间会是谁上来呢? 来者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长发美女,身穿鹅黄色连身洋装,腰上系着一条亚麻色编织绳,整个人有种高雅时尚感。 “请问您是……”方杜若起身客气地问道。总裁中午没有约,不知这位小姐是哪位, “你好,我是宋湘琦。”女子微微一笑。 “宋小姐!”果然人如其声,美丽又大方。 “你一定是方秘书。”宋湘琦亲切地笑着,一面好奇的打量着方杜若。 “是。”人美,个性也好。总裁也太幸运了吧! “非石在里面吧?”宋湘琦指了指齐非石的办公室。 “你稍等一下,我跟总裁说一声。”方杜若正想拨内线,宋湘琦忙阻止她: “没关系,我自己进去就好。”说着,对她微微一笑,自行走进办公室。 方杜若望着她的背影发呆。要说美女,她不是没见过,好友巫青匀也是明艳动人,但她的脾气可是呛得很,哪像宋小姐这样“内外兼修”。 就在她发楞的时候,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打了开,齐非石和宋湘琦走了出来。嗯,俊男美女的画面果然赏心悦目。 “中午我和宋小姐出去用餐。”他跟她交待一声,便和宋湘琦走了出去。临出门前,宋湘琦还不忘跟她微笑道别,充分展现良好的教养,哪像某人竟然就这么走了! 方杜若回过神后,突然感到无比的生气。好一个见色忘便当的家伙!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叫她带便当她就得带,他想吃就吃,不想吃也不说一声,实在太不尊重人了! 她把便当拿了出来,看着份量较多的那一个,心中不禁觉有些委屈,还有一丝失落。他要约会就早说嘛! 她决定了,以后不再帮他带便当了,老板的午餐不在秘书的责任范围内! 方杜若望着壁上的挂钟,一点二十分,他已经迟到二十分钟了。 虽说总裁上下班时间不受限制,但他竟然为了约会而晚回办公室,实在有辱“工作狂”的封号。 不一会儿,她又抬头看了下时间,一点二十三分,才过三分钟啊! 猛然一惊,她怎么变成这样呢?如果是以前的她,一定巴不得老板不要回来,这样才有打混的机会,可现在怎么会介意起他迟到了几分几秒呢?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有人走进来。 齐非石一进门,就瞧见她凝着一张脸。 “有什么事吗?”他走到她身旁问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方杜若吓得整个人震了一下,心脏差点跳出来。 “你还好吧?”齐非石关心的问道。 “没事。”她轻轻回道。 “上班在冥想?”看她那模样,分明就是在想事情。 “没有啊!”赶紧澄清,脸却忽然泛起了淡淡红晕。 齐非石高深莫测地看了她几秒,然后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问道: “我的便当呢?” 方杜若没好气地回道:“送给别人吃了。” “给谁吃?”口气中透着一丝不悦。 “电脑维修部的孟主任。”她中午去秘书室想问小姨吃了没,但她刚好出去了,正要回廿二楼,在等电梯时遇见维修部门的孟主任,孟俊宇待她还不错,每次电脑有问题,他总会亲自出马帮她搞定,于是她就把便当热了给他吃。 “那是我的便当,你为什么给他吃?”齐非石不悦的神情更加明显了。 孟俊宇,他有印象,总会殷勤的询问方杜若的电脑有无问题,瞧他看方杜若的眼神,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自己不要的,我不给他吃,难道要丢掉?”方杜若微恼地看着齐非石。有没有搞错,该生气的人应该是她耶,他竟然还摆一张屎脸给她看! “那也不一定要给他吃啊!”齐非石口气加重,大步走回她面前。 “我只知道爸爸的心血不能被糟蹋,给谁吃都一样!”她气得站起身,语气中带着委屈与埋怨。 “既然那个便当是带来给我的,要给人也得经过我同意。”齐非石也知道自己理亏,但听到方杜若把便当给别人,他就是介意,尤其那个人还是孟俊宇。 “便当是我带的,给谁随我高兴!”她有些赌气的回道。 “是吗?”他眯起眼道。 “是你自己跑去约会不吃的。”见状,她虽有些胆怯,还是反驳道。 “你不会是吃醋吧?”齐非石将脸凑到她气红的俏脸前。 “吃……吃什么醋啊?”她舌头差点打结。 “我和湘琦去吃饭,把你一人丢在这里。”他朝她抛了个媚眼,故意逗她。 她吓得全身起鸡皮疙瘩。总裁中午是吃了什么东西,怎么行为有些异常?, “谁……管你和谁吃饭,反正以后我不再帮你带便当了。”她气得嘟起嘴。这个工作狂兼自恋狂,想要再吃她爸煮的菜,作梦! “你再说一次。”他有些恼怒。 “反正,这本来就不是秘书的职责。”她虽不敢正视他的眼神,但还是小声的将意思表达出来。 “很好!”齐非石竞没有发怒,还笑笑地点点头。 很好?方杜若狐疑不解地皱起秀眉。 齐非石没再说什么,进办公室前,还丢给她一记高深莫测的笑容,害得方杜若全身打寒颤。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六点十分,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她正准备跟总裁说一声就下班回家,齐非石却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对她说: “收一收,下班了!” 天啊,这是那个热爱工作的齐总裁说出来的话吗?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看她楞在那像个木头人似,齐非石笑了笑,轻敲下她的头。 “还不走,我要熄灯了。” 方杜若这才赶紧抓起包包,走了出去。 搭电梯时,齐非石要她过来一起搭主管专用电梯,方杜若摇头拒绝。 “那是主管专用电梯。”她一向很守本份的,为了不让齐非石再抓她进主管专用电梯,她都刻意提早进公司。 齐非石露出那又怎样的神情,然后一把将她拉进电梯。 方杜若努力挣开他的魔爪,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站在离齐非石最远的角落,毫不客气的瞪着他。 齐非石不理会她的怒气,仍笑笑地看着她。 方杜若不想看到他那高傲、自以为是的神情,赌气地将脸撇开,专注地盯着电梯楼层的灯钮看,这才发现只有s那一层的按钮亮着。 “我要到一楼耶!”她说着伸手要按一楼的灯钮,齐非石却迅速地扣住她的手腕。 “我载你回去。”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道,低头看着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大掌。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得很干净,她能感受到那只大手传来的温度。 她在想什么呀?她慌张地将他的手甩开,而这举动却让齐非石有些气恼。 “你那是什么脸啊?我又不会把你吃掉。”瞧她一脸惶恐,好像他是欺负小红帽的大野狼。 “那可难说了,不然你干嘛突然那么好心?”她不以为然地回道。反正下班了,她要捍卫一下自己的……生存权。 “老是让秘书晚下班我怎么好意思呢,今天刚好顺路,就载你回去。” 方杜若防备的瞪着他。顺路?他要去哪儿,怎么会和她家顺路?瞧他那怪异的表情,肯定有鬼。 电梯门一开,他一把抓起方杜若的手臂,朝他车子走去。结果她就在与他半拉半扯的情况下,搭着他的车离开公司。 在车上,方杜若不想和他有所交集,于是一路上都装睡。齐非石也不在乎,直直往她家开去。 一到巷口,他停好车,转身叫方杜若,见她没有反应,探身看了一下,发现她真的睡着了。他笑了笑,本想拍醒她,却在看见她的睡颜时着了迷。熟睡中的她怎么会这么可人呢? 额前的刘海,让她更显年轻;短短的发丝在耳朵下方俏皮地卷起,将她的五官衬得更为灵秀;那粉嫩的双颊,令他想以手背去试探是否真如眼睛所见那般地柔滑,而他也真的以手背轻轻拂过她脸颊,动作虽轻,却还是让她醒来了。 嘤咛一声,她缓缓睁开眼,看见齐非石的脸庞近在眼前,这才想起自己是坐他的车子回来的。 “我睡着了?”她还未完全清醒。 齐非石外表看似平静,内心却因自己方才的举动而翻腾不已,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他故意取笑她: “对啊,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方杜若一听,睁大了眼,睡意全飞走了。她忙伸手擦拭自己的嘴角,在瞥见齐非石那上扬的唇角,才发现自己又被骗了。她气得嘟起嘴,随意说了声谢谢,打开车门下车。 而齐非石也跟着下了车,还将车门锁好。方杜若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是要送我进去吧?”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没有啊!” 还好,方杜若吊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但齐非石又接着说: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顺路。”说完便往巷子内走去。 顺路?方杜若小跑步赶上他。 “怎么会顺路?”他有认识这里的人吗? 只见齐非石停在她家门口,然后转头跟她说: “我下午打电话给方爸爸,约好了晚上要来打扰。” “既然知道是打扰,就不要来了。”她不客气的说道。 “这是客套话,懂吗?”又一次地,他很顺手地捏了捏她那小巧的鼻头,这自然的接触,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少来,你和我爸约好,怎么没告诉我?”切,把她当小孩啊。 “我是和方爸约,又不是和你约。你不帮我带便当,我只好自己来吃喽。”意思就是,她若不帮他带便当,他就会到她家来吃晚餐。 那她能不乖乖帮他带便当吗?看他一脸得意的样子,让她很想伸手给他一拳,而她也真的做了,握拳朝他的胸膛一击—— “哎唷!”两人同时唉了一声。 方杜若甩着吃痛的手。这人的胸膛还真是硬!虽然她是花拳绣腿,但齐非石还是配合地叫了一声。 “小若,你做什么?”打方承焘在屋内听到外头有谈话声便出来瞧瞧,谁知竟看到女儿正往人家身上挥拳。 方杜若本想否认,但拳头仍紧握的她,俨然是个现行犯,完全无法辩驳。 “伯父,我们在闹着玩。”齐非石忙帮她解危。 但方承焘还是给了方杜若一记警告的眼神,然后才对齐非石说: “晚餐快好了,先进来坐。小若,招呼一下非石。”说完他便先走进屋里。 见方承焘走进屋里,齐非石朝方杜若勾勾手,要她过来。 “告诉你一件事。” 方杜若疑惑地走到他身旁,齐非石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 “下次记得打别的地方,我的胸肌可是练过的。”说完,不待她回应便自行走进屋内。 方杜若听了很火,在心中将他骂得体无完肤,完全忘了中文系的她该是“出口成章”,而非“出口成脏”。 用餐结束,四人在和室里泡起了茶。四月初的风仍有些凉意,但却意外地令人觉得舒畅,这样坐在杨杨米上闲聊吹风,好不惬意,她在一旁静静地品茶,只在他们偶尔扯到她时才会应几声。 看着和父亲天南地北聊着的齐非石,方杜若有些意外和疑惑。白天如此冷淡严厉的他,竞能和父亲聊得如此投契,从园艺、环保到文学小说,他会都能聊,甚至和母亲也能聊上几句八卦新闻。不可否认,这时的他,魅力完全不输给工作时的他。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她竟然会觉得他这种工作狂有魅力? 其实这样融洽的相处对齐非石而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经验,他和父母并不亲密。 齐非石的父亲虽是齐氏企业的接班人,但他对商场没兴趣,喜欢考古的他,常年在外旅游考究,沉醉在自己的古物世界里;母亲则是热爱文艺,两夫妻常一同游遍各大洲。 然而,这样的生活模式也让他们少有时间与小孩相处。 从小,他就跟着保姆和齐焕住在大宅里,齐焕对独子抛弃家业一事非常不谅解,所以对他也就特别严格。他每年都期待着年底的到来,因为那是爸妈和他约定的亲子日,即使父亲没空,母亲也会飞回来陪他,虽然只有短短几个礼拜,却是他童年生活的最大支柱。 也因此,养成他独立自主的个性,当父母又要飞往他乡时,年幼的他不会吵也不会闹,只会将自己的感情藏在心底,努力当个乖小孩,然而,这也让他不习惯与家人过度亲密相处。 可是他却和方杜若的父母相处很自然,或许是这个环境,或许是因为人的关系,总之,在这儿他觉得很自在。 “小若,你去摘几颗番茄让非石带回去尝尝。”这几株红番茄方承焘可是宝贝得很,幼苗是朋友送的,听说是日本种,又圆又香甜。 方杜若起身走到院子的番茄旁,而齐非石也跟她一道出来,两人一起采着番茄。 “这番茄好圆好红。”齐非石颇有兴趣的看着。 “我可是每晚都帮它浇水呢。”会长那么好,她也是有功劳的。 院落一方,两人好玩的采着番茄,而和室里的林靖苓和方承焘则饶富兴味地看着他们,然后很有默契的互看一眼。 林靖苓曾私下问过小若他们是不是一对恋人,但她极力否认,还说自己是不谈恋爱的人。唉,年轻人的事,他们也不想干涉,就顺其自然吧。 夫妻俩笑了笑,闲聊起来。 “清明是哪天?”林靖苓问着丈夫。 “下周五!”结果大声回答的是方杜若。对于休假一事,她向来是铭记在心,不会搞错。 齐非石笑睨她一眼,完全明白她为何能毫不迟疑就回答出来。 “是连假啊!那靖芬、靖芳也都会回去。”三姊妹好久没有聚会了。 林家没有男丁,但三个女儿都非常孝顺,每年清明都会抽空回去陪父母亲祭祖,顺便来个家庭聚会。方承焘在台湾没有亲人,早将林家二老视为自己的父母,所以每年都会陪妻子回去,今年当然也不例外。只是…… “咦,星期五?工人好像说星期五要来修二楼阳台的木板。” “那怎么办?咱们又不在家,不然叫他们改天再来。”林靖苓皱起眉道。她最受不了这种琐碎麻烦事了。 “这是敲了好久才敲定的。这家公司行程很满,这一改不知要再等多久。”接下来就是梅雨季了,若不修好会很麻烦,且这家公司用的木料比较实在,换别家也不放心。 “我会在家啊!”三天连假家里不可能没人,而她一直都是看家的那个。 “就因为你一个人在家,才不敢让陌生男子进来。”方承焘疼爱地望着女儿。 “拜托,我都几岁了。”她跑回和室里,跪坐在他们面前,不满地噘起嘴。 “你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林靖苓伸出食指,戳戳她的脑袋,才不耐烦地转头对方承焘说: “请他们再另外安排时间,等就等吧!” “也好。” 方杜若还想抗议,齐非石却拿着一小盆红番茄走进来,很自然地说: “伯父如果不放心,我星期五没事可以过来。” “那不是太麻烦你了。你家里不用扫墓吗?”方承焘虽然高兴有人可以过来陪女儿,但又怕太过麻烦别人。对于齐非石父母早逝的事,他们之前有聊过。 “我们上星期日去祭拜过了。”齐家通常都在清明前后挑个周日去祭祖。 “那就太谢谢你了。”林靖苓一听,高兴的说道。她最怕事情拖着无法完成,能顺利解决真是太好了。 “等一下!”这些人完全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就自行帮她作决定,是当她是隐形了吗? 她这一喊,三个人的眼光全都看向了她。 “齐……先生平日上班很累了,怎么好意思再打扰到他的休假日呢!”呼,差点喊出总裁。其实连她也不懂她为什么不让爸妈知道他的身分。 “我来这里也可以休息。” “楼上施工会很吵耶!” “木板工程应该还好,我不怕吵。” “这样还是不太好吧。”她已经想不出理由了,但想到两人要私下相处,她就是觉得不太对劲,甚至有些紧张。 “你不会是不信任我吧?”齐非石故意露出一脸受伤的模样。 “当然……不是。”在方家二老责备的眼神下,她当然不敢说:是,她就是对他这只假惺惺的大野狼不放心。 “那就不要让伯父、伯母担心了。”他一脸诚恳的建议道,内心得意得想大笑。 他就是想看她生气紧张又无奈的神情。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嗜好,老实说,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逗她实在会让人上瘾。 她很肯定齐非石绝对是不怀好意,瞧他那要笑不笑的诡异表情,她才不想让他得逞。 看女儿一脸不愿意,林靖苓决定使出撒手锏。 “不要也没关系啦,”林靖苓转身对着方承焘说:“那个报价、材料监工、尺寸规格就让她自己跟那些工人说去。”方杜若是她女儿,她会不知道她的死穴在哪吗?她对这些琐事平时能不碰触就不碰触,说穿了就是懒嘛。 果然,方杜若原本坚决的神色出现一丝犹豫。她是要去处理那些烦死人的监工琐事,还是要面对大野……喔,面对齐非石呢? “好吧。”无奈的方杜若,最后只能点头同意。 她不禁担忧起下周五的到来,届时将和他共处一室,面对大野狼的她该如何自救? 不过忧心之余,竟又有一丝丝的期待。不会吧?难道她开始有自虐的倾向了? 第六章 只有四天的上班日,照理说方杜若应该是很开心的。只是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快到让方杜若有些期盼它能放缓脚步,最不要走到星期五。 今天已经星期三,让她不禁挂心起周五的事。 自从那天齐非石答应爸妈要来帮忙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但她知道他没有忘记;除了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之外,他桌上的行事历周五那一格也写着“方家”二字,所以周五两人“共处一室”的事是铁定不会变了。 正当她一心担心周五的事时,齐非石竞在中午用餐时告诉她一件更骇人的事。 “明天晚上有个商业晚宴,你和我一起出席。” “啥?”方杜若惊愕得说不出话。 从她代理秘书以来,齐非石很少参加这样的场合,偶尔几次推不掉的商宴,他也都找林靖芳一起出席,所以方杜若认为这种事绝不会落在她身上。 “你忘了林主任明天下午休年假?”齐非石提醒她。 对喔,小姨和爸妈怕清明假期会塞车,打算明天下午就回南部去。 “要待多久?”她一向不喜欢那种场合,明明是宾客云集,却没有一个是自己熟识的,在那种环境里,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只要去一下,不会待太久的。” “可是那些客户我没见过几个啊!”她很自然地向他求救着,完全没发现自己语气里的依赖感。 “没关系,我会在一旁提醒你。”齐非石柔声的安抚道,看她那副小可怜的模样,他忍不住又承诺道: “那些客户就让我来应付吧。” 听了他的话,方杜若这才将紧拧的秀眉放开。突然意识到她这个秘书好像太欺负老板了,她不禁羞怯一笑,“我好像太偷懒了。” 看到她那娇羞憨笑的模样,齐非石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莫非自己真对这个小秘书有特别的情感存在? “你终于承认自己偷懒了。”他还是忍不住吐槽。 “哎唷,那是‘非常’的上班场合嘛!”方杜若耍赖道。 齐非石未再说什么,只是宠溺地笑了笑。 他心头再次一惊。他对她真的只有上司和下属的感情吗? 没注意到齐非石脸上怪异的神色,方杜若犹自想着明晚的事,她问: “明晚要穿怎样的衣服?”她若没记错,齐非石刚才说的可是晚宴耶! 齐非石将内心那份怪异感强压抑下,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随着她转,可又不敢将视线停留在那张脸上太久,怕那怪异的感受会再度浮现。 “你还是得穿礼服,毕竟还是晚宴,但可以不用太正式华丽。”老实说,对女孩子的穿着,他并没什么研究。 她点点头,心里想着自己有无可穿的衣服,她说什么也不想花钱在百年难得穿上一次的衣服上。 “公司可以申请治装费。”齐非石看她眼睛转来转去的,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果不其然,方杜若一听到他的话,马上问:“多少钱?” 齐非石眯眼打量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说: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明天下班跟我走就是了。” 方杜若不解,纳闷地瞧着他。 “明天就知道了。”他还是不明说。 切,搞什么神秘啊!方杜若噘高嘴想着。 中午林靖芳打了通电话来,交待了方杜若出席商业宴会该注意的事项,还要她不用担心服装,因为总裁已经要她连络平时合作的造型师帮忙,方杜若这才明白齐非石为何要她什么都不用准备了。 今天也是她上廿二楼后第一次准时下班,五点半一到,齐非石便载着她离开公司,来到一间位于二楼、门面不大、但据小姨说是颇有名气的造型工作室。工作室主人是小姨的大学好友,也因为这样,才愿意在满满的行程里插进她这个意外的case。 齐非石让她自己下车,约好七点准时来接她。 一个小时要做全身造型时间实在很紧迫,所以方杜若一踏进门,三名造型师便各自负责不同部位,就这么忙了起来。 七点整,齐非石在楼下没看到人,便拨了她的手机,没人接听,他只好停车走上二楼。 还没走进门口,他就听到方杜若的声音。 “这样……太奇怪了,换一件嘛!”几乎是有点哀求的口气。 “怎么会!这件是我和靖芳一致认为最适合你的了。”显然造型师早已和林靖芳讨论过,且对此造型颇有自信。 “可是……”她还有些犹豫。 齐非石开始有些不耐烦了,都已经七点十分了,她还在磨蹭什么!正准备开口骂人时,却被眼前大镜子里反射出的小女人样貌惊得说不出话。 短翘的头发依旧,只是吹得更有型,也让她多了些女人味。脸上化了淡妆,让她的肌肤更显粉嫩;原本就圆亮的眼眸,此时更是晶灿明亮;而那水嫩唇办,此时更是粉嫩欲滴,仿佛邀约着他……齐非石竞看呆了。 而方杜若看到镜子里出现齐非石的身影,这才惊觉时间已到了,她忙起身转了过来—— 及膝的连身小礼服,让她修长的小腿线条展露无遗,而胸前那片白皙粉嫩,还有隐约的浑圆,更是引人遐思……一阵电流穿过他,齐非石再度失了神。 “对不起,七点了吧?”她急着道歉,并未注意到齐非石眼中的激赏。 她的声音让齐非石回过神,他忙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地说: “没关系。” 没关系?方杜若以为自己听错了。大老板不是最痛恨员工不守时吗? 看到齐非石紧盯着自己瞧,她有些不安地问道: “这样……很怪吗?”说着还不放心地拿起桌上的皮包遮在胸前。 “不会。”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方杜若虽有些不安,但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放心几分。 “就说很适合你,没错吧!”造型师不免邀功道。 “如果你觉得不习惯,就加条披巾吧!”想到其他人也将看到此等美景,他竞有些恼怒。 虽说是建议,但他的眼神却不容他人反驳,造型师虽不赞同,但还是入内找了一条雪纱披肩让她披上。 “谢谢!”方杜若觉得心安不少,也自在多了。 两人抵达会场时,晚宴已开始了。 齐非石一踏进会场,便吸引众多目光,一方面是因为他在商场上的地位,一方面则是因为他高俊挺拔的外型。然而,今晚他身旁的女伴也颇令人惊艳,身材曼妙、气质清新,甜美得令人想多看几眼。 “齐总裁今晚没和秘书一块过来?”商界周老和齐非石打着招呼。以往齐总裁总是带着女秘书出席,今晚身旁却是个可人儿。 “周老,这位方小姐正是我的秘书。”齐非石跟这位祖父辈的世交解释道。今晚也是因为周老的关系,不然,一向讨厌参加这种宴会的他是不会出现的。 “是秘书啊,我还想说哪来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小姐呢。”周老哈哈大笑。 “谢谢周老赞美。”方杜若甜美有礼的回道。真不知他是夸她长得好呢,还是嫌她没有秘书该有的架势呢?管他的,一律道谢总不会得罪人吧。 周老听了又是一阵大笑,方杜若则在一旁陪着笑脸。她终于明白为何有人会认为秘书只是个“花瓶”,她现在就觉得自己是个负责微笑的“花瓶”。只是当“花瓶”也不简单,笑容必须真诚自然不能僵掉,绝对是种考验哪! 正因为齐非石难得出现在这种场合,所以他一出现大家都想与他攀谈,不一会又有好多人围聚过来,方杜若就这么渐渐被挤出了圆圈中心,也可以说她是主动配合退到外围的。反正齐非石说,他负责应酬,而她就找机会进食。 正准备朝着食物区进攻时,有位身材中等、长相斯文的男士走到她面前。 “你好,我是‘巨蜂食品’的负责人王得昌。”他面带笑容,很绅士地伸出手来。 “我是‘齐拓’总裁的秘书。”她赶紧将自己的身分报出,以免他人以为她是可以令人少奋斗几年的名门千金,白白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她礼貌的伸出手,想不到对方竟看她看呆了,紧握着她的手不放。方杜若有些不自在的轻轻扯回自己的手,王得昌这才惊醒放开。 “抱歉!”王得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 “没关系。”看在他不是故意的份上就算了,不然她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赏他一拳吧? 被众人围着的齐非石虽忙着交际应酬,眼光却随时注意着方杜若。看到王得昌紧握着她的小手不放时,一股怒意油然而生,他当下不理会其他人朝她走了过来。 结果一走出人群,正好迎上了宋湘琦与宋君力父女,看起来就像是他是特意出来相迎,为此,宋湘琦有些欣喜,而众宾客也乐见俊男美女问有所互动。 而这一幕方杜若也瞧见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总会习惯地飘往他的方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才子佳人”的画面,她的心头却泛起了淡淡酸意。 “要喝杯饮料吗?”王得昌招了服务生过来,讨好地问着她,也适时的将她的心神拉回。 “谢谢。”方杜若拿了杯饮料。 “嗯……方小姐在‘齐拓’待很久了吗?”看得出来王得昌非常努力想与她搭讪。 “不是很久。”她简短回道。 “能当上齐总裁的秘书,很不容易吧?” “我只是代理秘书。”她实话实说。 “喔……”他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 接着,是一阵沉默。 她实在不习惯和不认识的人聊天,况且对方还是一个这么不善聊天的人。她暗自期望对方快点离开,但王得昌却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她只好努力啜着手中的饮料。 就在她快撑不下去时,门口出现了一对男女,男的俊、女的艳。方杜若一看到他们,仿佛看到救星般,跟身旁的王得昌说声抱歉后,就急忙往入口处走去。 “青匀!”她上前抱住那位明艳佳人,哭声喊着。 巫青匀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看到方杜若,但出声回答的却是巫青匀身旁的男子。 “只认青匀,都忘了宇哥啦!” 方杜若抬起头,清丽的五官皱成了苦瓜脸。 “小若今晚这么美,干嘛皱着脸啊?”唐朔宇当妹妹般地拍拍方杜若的脸,手却意外地被两个人打了下来。 “你色狼啊!”巫青匀吼道。 “不要碰她!”齐非石警告意味浓厚地道。 他私心认定巫青匀一定是吃醋,这点他可高兴得很,但齐非石的举动……他抬起头,犀利的眼神射向他,差点让齐非石难以招架。 “你怎么会来这里?”巫青匀看着死抱着自己不放的方杜若,好奇地问道。 方杜若抿着嘴,一脸无辜的指着齐非石。 巫青匀才不管齐非石是何许人也,直接瞪向齐非石。 “你干嘛带她来?”口气呛得很。 “她是我的秘书。”眼前这个性感美女说话如此不客气,齐非石并不意外,因为之前在姨的店里见过了,她的个性就是如此。但这两人会一起出现,他倒有些好奇,他疑惑地看向唐朔宇。 “她是我的贴身女……”嘻皮笑脸的他收到巫青匀射来的杀人眼光,这才正经的说:“她是我贴身采访的记者。” 齐非石有些疑惑,这家伙怎么会愿意让人贴身采访呢?而唐朔宇也好奇的猜测着齐非石如此护着小若的怪异行径。 商界两大杰出菁英出现,当然会惹来众人的注目,不久两人身边又出现了许多人,方杜若自然又退到一旁,还好这次有巫青匀陪着她。 “你吃了没?”巫青匀果然了解她。 “我只喝了果汁。”方杜若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进食。 巫青匀看了看她手中的饮料,当场给了她一记白眼。 “小姐,这是鸡尾酒,不是果汁。”她强拉着她到食物区拿了一盘食物,然后找个位置坐下。 两位风格回异的美女当然会吸引男士们上前搭讪,但这些人全让巫青匀凶厉的眼神吓得不敢上前。 “先吃点东西,不然会醉的。” “拜托,这种甜果汁酒精浓度那么低,我哪会醉啊!”她不服的反驳。想当年她在中文系的功课不敢讲,但酒量肯定是名列前茅。 说是这么说,嘴巴还是乖乖的进食,毕竟肚子的反应最诚实。 “别小看鸡尾酒,后劲很强,你喝了几杯了?” “这杯是第三杯。”她晃了晃了手中快见底的杯子。 “你竟然空腹喝了三杯,不准再喝了!”巫青匀命令着。 “哎唷,我酒量那么好……好啦!”看到巫青匀那张生气的脸,方杜若很识相的点点头。 此时唐朔宇走向她们,俯在巫青匀耳边低语几句,然后一脸抱歉地对方杜若说: “小若,宇哥还有事,我们得走了。” “小若,真的不可以再喝了。”巫青匀不放心的再次叮咛。 “放心,有齐非石在。”唐朔宇知道齐非石不可能让小若发生任何危险的。 方杜若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再看向与宋湘琦站在一起的齐非石,心中涌起一抹落寞。唉,好想回家啊! 哀叹的同时,眼角余光瞄到王得昌往她这边走来,她实在不想再跟任何人应酬了,于是赶紧离开座位,走到另一个角落独自坐着。 看着服务生端着饮料过来,她又拿了杯红酒。她只答应青匀不再喝鸡尾酒,而红酒对她而言只是小事一桩。 她的一举一动全落在齐非石眼里。他们来了快一个钟头,周老应该满意了吧,他正想向周老辞行时,宋湘琦叫住了他。 “你今晚有些心不在焉。”她其实不太想探他的情感底线,怕答案不是她想要的。但聪慧如她,怎会看不出齐非石的眼光全在一个人身上,只是那个人不是她。 “有吗?”他淡淡地回道。 “我们之间算是交往吗?”宋湘琦眼底虽有抹哀愁,但仍坚持要他的答案。 半年来,她努力想成为一个足以与他匹配的女人。他对她虽然大方体贴,却没有恋人间的热烈情威,有的只是客气。如今看到他盯着方杜若的眼神,专注而炙热,她才了解到,原来不是齐非石缺少情感热度,而是他对她根本没有爱意。 “你说呢?”他将问题丢回给宋湘琦,转身正好瞧见那个社交圈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正走向方杜若。 坐在角落盯着会场中的齐非石,方杜若心里不免有气。他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也太不够义气了吧!既然有宋小姐如此出色的女伴,干嘛还要她来?仔细想着,她算什么女伴,不过就是个秘书罢了。心头一闷,仰头将手中那杯红酒干了。 “真是好酒量!”一位高挑的男士拍了拍手走过来。 方杜若一看,那种自以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正是青匀说的典型花花公子的特色之一,她将脸转向一旁,打算不予理会。 方杜若猜测得没错,这人是“荣发”企业的二少爷张胜安,典型的绒袴子弟,最擅长的事就是打着家里的名号到处流连花丛中;也因为家里有些钱,他在女人圈里一向吃得开。 从方杜若一踏进会场他就注意到她了,清丽可人又带点小女人的性感,很合他的味口。她只是个小秘书,能让他这个贵公子看上,怕不雀跃万分才怪。 “美丽的小姐,为什么独自喝着闷酒呢?”张胜安摆了一个潇洒帅气的姿势,露出性威迷人的笑容。 方杜若抬眼一看,嘴角一抽,觉得有些反胃。她发誓真的不是因为喝太多,而是对方也太好笑了吧,他以为他在拍偶像剧啊? “我是‘荣发’企业的二少,张胜安。”他将自己的名号报出来,就不信这位小姐不动心。果然,对方转过来面对他了。 她虽不愿意,但自己毕竟是“齐拓”的秘书,且“荣发”与“齐拓” 有业务上的往来,她还是不要得罪人比较好,况且对方演得那么卖力,她好歹也得捧场一下。看着对方伸出的手,她犹豫了几秒,才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你好。”她连自我介绍都懒了。 张胜安握住方杜若柔软的小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那因酒精而陀红的双颊,让她更加可口诱人。他邪气的笑着,眼底的淫欲完全显露。 对方的眼神令她浑身不舒服,方杜若想抽回自己的手,没想到对方不但不放,反而握得更紧。 “张先生,请你放手。”声音不大,态度却十分坚决。 “我想和你一直牵着,直到地老天荒。”张胜安用自以为浪漫的声音说道。 地老天荒?我还海枯石烂咧!方杜若再次觉得胃在翻滚,她快吐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词:: “我不想。”她板着一张脸,完全下给他面子,冷冷的回绝。谁要跟他地老天荒?那肯定是老天给的最大惩罚吧! 一直沉醉在自己完美台词里的张胜安,对方杜若的回答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回过神来,心里有丝不悦,觉得面子挂不住。这个小秘书以为装清高就可以抬高自己的身价,等他得手了,哼,还不都是一个样。 他拉起方杜若的小手轻吻她的手背,方杜若一脸惨绿,另一只手紧握成拳。 结果更嗯心的还在后头,他竞伸出舌头舔她的手背肌肤! 方杜若当下怒气冲天,决定豁出去了! 先前她是念在“荣发”和“齐拓”有生意往来,加上她不想成为会场焦点,想低调处理此事,谁知这位沙猪先生完全不尊重女生,听不懂人话,害她气得将自己的低调人生哲理全丢到脑后去。 她非常用力地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谁知张胜安竟厚着脸皮和她拉扯起来。一位服务生看到却当没事般地从她身边走过,让她更是不爽,另一只手一挥,将服务生托盘上的饮料杯全扫向张胜安的脸上。 张胜安不得已只好放手,而方杜若向后扯的力道太大,往后撞上斜后方的服务生,服务生失去平衡撞倒一张桌子,桌上的餐具全掉落在地上…… 张胜安一脸狼狈样,而方杜若则张大口,眼珠子不断地眨呀眨,看到大家吃惊的神情,她竟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张胜安见状,脑羞成怒,举起手挥向她,掌未落下,已被人从半空中拦住…… 看到张胜安走向方杜若时,齐非石本想走过去,但却被宋湘琦拦住。 宋湘琦看到他眼睛直盯着角落那抹身影,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机会走进他的内心世界了。 “为什么是她?”论家世,方家没有宋家好;论长相,她也不会输给方杜若;而工作能力方面,她的表现一直是他夸赞的地方,这位方秘书到底哪一点比得上她? “我如果知道为什么就好了,爱情这东西如果说得清楚就不叫爱情了。”他老实说道,先前浮躁不定的心反而稳定下来了。 “想不到在钱堆里打滚的齐总裁,也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宋湘琦苦笑道。 “湘琦,你很优秀,不能喜欢上你是我的损失。”她哀伤的眼神,令齐非石有些歉疚。 “这样安慰人的话很没创意。”答案虽然不是她想要的,但她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齐非石笑了笑,眼神不自觉的又望向方杜若,结果正巧看到张胜安在亲吻她的手背,他的脸瞬间结成冰。 “对不起!”他匆匆对宋湘琦说道,急忙往方杜若的方向走去。 眼看张胜安抬起手就要挥向方杜若,他赶紧抓住他的手,冷厉地说道: “你敢动她的话,‘荣发’就等着被并购吧!” 齐非石那张怒不可遏的脸和森寒的警告,让张胜安当场吓得跪倒在地。“荣发”只是个小企业,怎能和资本雄厚的“齐拓”相比呢? 齐非石不顾旁人眼光,搂着一旁哈哈大笑的方杜若走出会场。他无奈的发现——原来她醉了就爱笑。 原本靠在他肩上笑不停的方杜若,竞顺势窝进他怀里,他后来发现不对劲,怀中的小女人不知何时竞啜泣起来,还哭到两肩不断地抖着。齐非石见状,知道她受委屈了,赶紧将她搂进怀里,而方杜若也就不客气的将他胸前哭湿一大片。 上车后,方杜若一言不发地瞪着前方,齐非石叹了一声道: “你喝酒了。” “我没有醉!”她大声强调自己没有醉,双眼却失焦地盯着前方。 唉,他应该注意这个小酒鬼的,她可是有下良纪录,结果一不小心就让她醉成这样了。 “喝了几杯?” “我只有喝一杯红酒……还有三杯……鸡尾酒,”她认真数着,然后朝他绽放一个甜美纯真的笑容。 齐非石怔了一下,刹那间仿佛有道电流窜过全身。这家伙喝醉的笑靥还真是可爱,既纯真却又带点性感。而她的酒量其实不错,鸡尾酒的后劲很强,她不但喝了三杯,还混喝了一杯红酒,现在还能清楚算出自己喝了几杯,真不容易。 方杜若有个特色,只要一喝酒,全身肌肤就会染成粉红玫瑰色。而她身上的雪纺披肩早在和张胜安拉扯时就掉了,望着她胸前那片粉红,他竞忍不住想将她胸前解开,看看里面是否也是一片粉红…… 他突然觉得身体紧绷、口干舌燥,一股前所未有的欲望在他体内流窜。他挪了挪身子,试图让理智战胜冲动,不要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到了方家巷口,方杜若一下车,一个踉跄,差点跌趴在地上。 “小心!”他及时扶住她那纤细柔软的腰,将甜美可人的她揽进怀里。 她在他的扶持中稳住了身子,十分庆幸自己没有丢脸地摔倒在地。一靠近那宽大的胸膛,她很自然地偎着他,维持了几秒,她忽然惊醒,自己这行为好像太放荡了,就像是主动“投怀送抱”。 她赶紧拉开两人的距离,为自己的行为不好意思地傻笑着。她那甜甜的笑容,让齐非石差点失控吻上那两办嫩红。他用甩头,将欲望压下,快步将她送回家,以免自己在半路变身成狼人,将她“拆吞入腹”。 齐非石帮她把大门打开,再将她半搂半抱地带进屋子里,本想就这么转身离去,又想到方家二老回南部,家里只剩下她一人,于是他索性将她打横抱起,走到二楼她的房间。 “我没醉!可以自己走啦!”怀中的女人不安分地扭动身子反抗着。 齐非石一身火无处可发泄,他气得更用力抱紧她,两人一路拉锯着,他发誓以后绝对不再让她碰酒了。 以后?他们会有以后吗?这几秒钟的发呆,竞让方杜若挣脱了,两人双双跌坐在她房里的木头地板上。 齐非石正想破口大骂,却见她抬起迷蒙水眸,一张小嘴微张着,齐非石的理智顿时全丢到外太空去了,他轻抬起她的下巴,倾身想吻住她—— “我……”水眸盈盈的瞅着他,似乎有着无尽地爱意。 他爱怜地抚着她的粉颊,就要欺上她的唇…… “我……想吐。”她忽然蹦出这句话。 他闻言一惊,马上将她拉到浴室,让她靠在马桶边,但身上的衬衫还是沾上了一些呕吐物。 方杜若趴在马桶上,大吐特吐,差点连肠胃也一并呕出来。好一会才无力地往地板上一瘫,她心想: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忽然,有人递了杯水给她,她漱漱口,抬头看到齐非石关心的眼神,心里有点感动。胃里的东西吐光后,酒也醒了几分,她不好意思的抿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要不要先洗个澡?会比较舒服。”齐非石先开了口。 方杜若这才发现自己一身狼狈,身上的礼服已被她搞得皱乱不堪。她看向齐非石,发现他的西装外套已脱下,银白衬衫上有着淡黄污渍,想必是她的杰作。 “楼下还有间浴室,你可以先穿我大哥的衣服。”她指着对面方杜衡的房间。 齐非石刻意冲了个冷水澡,想让自己热烫的身子迅速降温,也让头脑保持清醒。洗完澡后,他还故意在楼下的客厅多待了一会,好让楼上的她有充分的时间梳洗。 待他回到二楼,看见她的房门微开,他轻轻敲了门,里面没有回应,他有些不放心,又敲了敲门。 “小若,我进来喽!”他将门缓缓推开,看到里头的景象后,他笑了笑。 方杜若显然已洗过澡了,因为她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发尾还湿湿的,就这么趴在被褥上睡着了。 他轻轻定向她,低头凝视她熟睡的容颜,大手轻抚上她洗净后的清丽脸庞。她肯定累坏了,不然就是那三杯鸡尾酒发挥作用了,才会让她梳洗完毕就倒下睡着。 唉,她身上那条浴巾已有些松脱了,她的背部露出一大片粉嫩嫣红,完全应证了他刚刚的猜想——喝酒后她全身上下皆是一片粉红。 担心她会着凉,他轻轻挪动她,谁知她竟往他身上偎过来,浴巾已快要完全松脱,让他隐约看见她胸前的美景。 齐非石低声咒骂。老天这是在考验他的耐力吗?他赶紧瞟向屋顶,随便抽出她身下的棉被帮她盖上后,视线才又回到她身上。 他苦笑着。安睡的她可知道他被她搞得欲火焚身,看来再洗一次冷水澡是免不了的了。今晚她带给他的痛楚、不满足,他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他起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然后低声道: “小若,你逃不掉了!” 第七章 “叮咚……叮咚……”一阵门钤声传来。 床上的人不悦地翻了个身,犹不理会地紧闭双眼,仿佛如此做门铃声就会自动消失似。 然而屋外的来客似乎不知放弃二字怎么写,竞猛按着电钤不放。 方杜若气极了,猛一坐起,棉被顺势滑落,感觉胸前一片凉意,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是全身赤裸! 她努力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眼珠子不安的转动着。犹记得昨晚自己洗完澡,困得无力睁开双眼,身子一倒……那齐非石人呢? 电钤声又再度响起,顿时打断她的思绪,屋外的人显然有些不耐烦,开始拍打起大门。 她看了桌上的闹钟,才八点,会是谁呢?啊,一定是来修二楼阳台的工人。 她怕工人以为没人在而离开,只好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浴巾随便围着,匆忙跑出门。 此时对面房间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看到围着浴巾的方杜若,齐非石顿时拉下脸。她竟然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围着浴巾就要去应门? “你要干嘛?”他怒冲冲地问道。 “我……”齐非石突然出现,再加上他不悦的神色,令她楞了几秒才说:“我只是要到窗台前叫他们等一会,我穿好衣服就下去。” “我去开门,你快进去把衣服穿好。”他大步走下楼,还不忘叮咛她。 干嘛那么凶啊?方杜若瞪了他几眼,才回房穿上衣服,当她穿整完毕,正好听到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她将门打开,看到齐非石已经将两名工人带到二楼,他拿着图样跟工人解释着。那些事都是爸爸交待她,而他在一旁听,显然他这个旁听生比她还要进入状况。那些数据,她是有听没有懂,反正她知道他一定会妥善处理,所以并不担心。 咦?自己为何对他如此有信心? 方杜若背靠着墙、双手环胸看着齐非石。 他穿着大哥的t恤和短裤,很休闲,却无损于他的权威。在人群中,他总是能轻易抓住他人目光,她无法否认,她的眼光也常会不自主地寻着他的身影。曾几何时,那个无情爱、轻松自在的方杜若已悄然转变,心头多了份牵挂,怎么也洒脱不起来了。 齐非石简洁的交待完工程后,朝着方杜若走去。 “下去吗?”他问。 方杜若点点头,两人便一起下楼去。 她烤了几片吐司、倒了两杯鲜奶,就当是两人的早餐。 “将就点吃吧。”不知大老板早餐都吃些什么? “如果有杯咖啡就好了。”他在齐家大宅里,管家李婶总是煮地瓜粥配些小菜,因为齐焕只吃中式早餐。而他常常就只是一杯香味四溢的咖啡。 真不巧,他们家没人喝咖啡,方杜若给了他一个抱歉的笑容。 “吐司可以涂些果酱。”她建议道。 他摇摇头,对于她的提议并不怎么捧场。他受不了太甜的东西,而果酱一向都很甜。 她知道他不爱甜食,但这果酱是特别的。 “这是爸爸自己制作的,用他种的野草莓,不会太甜。”拿起吐司抹上一层,递给齐非石。 他接了过来,一口咬下。这果酱果真不会太甜,口感清爽不腻人。 “伯父真是厉害,连果酱都自己做。”他看着方杜若手上的牛奶,不禁问道: “不会连鲜奶都是自家生产的吧?” “啊!你发现啦,我们家就像鲜奶广告一样,家里养了头乳牛,哈哈……”说着她干笑了几声,“不好笑!” 齐非石睨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有话闷着,他没有说什么,只静静地等着。 “昨天的事……对不起,”她鼓起很大的勇气道歉道。昨晚她并没有醉到不省人事,那些记忆都非常清楚。 “哪一件事?”齐非石淡淡地问。 咦?什么意思?她杏眼眨了眨,不太懂他为何如此问。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得罪公司客户,还是大闹会场一事,又或者是醉醺醺的吐在我身上。”他一条一条数着她的罪状,边说还边注意着方杜若那张逐渐垮下来的俏脸。 就知道他是个爱记恨的小人,竟还将她昨晚的行径一一道出。她正想出言反驳,齐非石突然停了下来,十分专注地盯着她,说: “得罪公司客户及大闹会场……即使你没那么做,我也会当场教训那个败类。”他严正的说道,眼底有着愤怒、懊恼及……疼惜? 他的眼神竞让她有些看呆了,而他话中对她的维护,也令她觉得十分温暖。不过她高兴得太早了,因为齐非石又接着说: “可是……关于你吐在我身上的事……”他嗤笑一声,冷冷地看着方杜若,一副不会轻易饶过她的模样。 “别那么小气嘛!前面的大事你都不计较了,更何况我很努力地想忍住,只有一些些沾到你的衬衫,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嘛!”她有些耍赖,口气中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女人撒娇口吻。 “可是你下只一次吐在我身上。”显然不接受她的说词。 “你的衣服我可以帮……啥?”本来还一直想着要如何弥补他,突然发现他话里有玄机。 “你……你说什么?”她惊吓得张大眼睛。 “你不会记性那么差吧?”他提醒她道:“你生日的时候啊。” 他竟然记得那一天的事!她记性好不好不重要,但是他记性可以不要这么好吗? “我……那天醉了。”全都是酒的错。 “所以……”齐非石故意走到她面前。 还有所以?这人怎么这么不上道啊。 “所以……你要怎样?”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脸庞,她的气势马上弱了下来。 “你说呢?”他逼近她,脸快要贴上她的粉颊了。 他的贴近令方杜若无措地僵着身子,周遭空气漫着一股暧昧,眼看齐非石的脸就要贴上自己了,他……他是要吻她吗?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工人跑了下来。 “请问那个木桌椅的位置……”工人看了两人一眼,觉得自己好像打断了人家的好事,有些尴尬的搔搔头。 “我上去看看。”齐非石抬起头,神色自若地回道,然后走上二楼。 一旁的方杜若则满脸通红,恨不得能施个法术当场消失不见。 她瞪着齐非石的背影。大老板脸皮竟然那么厚,竟像没事人般。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刚才他是想亲她吧?不会是她会错意吧?凭什么他可以这般气定神闲,而她却要满脸通红:心跳加速、大受影响? 她将桌面收拾好,才坐下来,齐非石也下楼来了。 看着朝她走来的男子,她很好奇他是何时得知她就是之前吐了他一身的人。 “你什么时候发现那个人就是我?”没头没尾地问道,但齐非石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忘了。”其实他很早就发现此事了,但是看她伪装得那么辛苦,便不打算告诉她。 其实在尾牙那天,看到台上的她时,他就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她是谁。而记忆力一向很好的他,怎么也想不透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感受从何而来,于是在递寻不到答案的情况下,他破例让一位新人上来代理秘书一职。 “一定是我手机掉了的那一次。”她自己推测道,因为那天她露出了真面目。 “或许吧,”他随口回道。 “你竟然都没有说!”她有些讶异。 “如果不是你昨晚又吐在我身上,我都要忘了你的恶形恶状了。”他故意说着,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她才不相信他会忘了她吐在他身上的事,瞧他脸上的笑容,摆明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恶魔。 “我都道歉了,不然你是要怎样?”她决定豁出去了,因此语气神色不免有些蛮横。 “又回到刚刚的谈话了……你说呢?”他逼近她,双手撑在她两边的椅背,将她困在他的双臂之中,低头瞧着她。 为何她会两颊烧红、脑袋无法正常运作?虽然他完全没有碰触到她,但他的气息充斥在她周围,仿佛包围着她,这时候她还能说什么? “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小红帽,就要被大野狼吃掉了。”她自言自语道。 齐非石一听,大笑出声,“被大野狼吃了……”他暧昧一笑,俯身吻上了那两片他觊觎已久的樱唇。 他热烈吻着,仿佛等待已久,她只能无助的抓着他胸前衣襟,完全不知身在何处了。 直到她气喘吁吁,他才不舍的离开她的唇。她缓缓睁开眼,双颊染着两朵红云,盈盈水眸无助的瞅着他。 齐非石喟叹一声。他如何能抗拒这般美味诱人的她呢?他轻轻抚着她的脸,眼神专注而炽烈。 避开他炽热的目光,羞涩、不知所措的她不安地挪动身子,却感受到他男人的欲望,她霎时满脸通红的望着他。 “不要乱动!让我抱一会就好。”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里有着压抑。他将她拥入怀里,把头埋在她颈窝,紧紧抱住她。没想到一个吻就让他差点失去理智,如果不是楼上有人,他恐怕已经将她抱到床上去了。 方杜若一听,一动也不敢动。 一会,他的呼吸渐趋平稳,他抬起头,眼底的情欲却依然浓烈。 与他四目相对,她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竟脱口道: “这……是在惩罚我吐在你身上吗?” 齐非石闻言拉下了脸。她认为刚才的行为是“惩罚”? “你会这样惩罚别人吗?”他放开她,不悦地问道。 “又没有人吐在我身上,我……当然不会。”看到他那张愈来愈冷的脸,她识趣地回道。 齐非石怀疑自己有天会被她气到吐血。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么迟钝的女人?他对她的行为还不够明显吗?她竟然认为他吻她是一种“惩罚”?等等,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 “以前有人这样惩罚过你吗?” “哪有可能,我一定会当场掐死他。”注意到齐非石转为欣喜得意的神情,她忍不住又加上一句,“我很少喝醉的。”她没说出口的是,她喝酒以来也只吐过两次,而幸运的是他都遇上了。 “那你现在想掐死我吗?”他挑了挑眉,双唇似笑非笑地勾起。 想!但她不敢说出口。瞧他那副邪笑坏模样,她哪敢说出口。 看着她杏眼圆睁的模样,他心情大好,不禁大笑出声。 她气得拿起身旁的小抱枕往他那张得意的笑脸丢去,齐非石伸手接住,笑得更大声了。 方杜若只能无奈一瞪。笑死他好了!她起身,决定给自己泡一杯绿茶,平复躁动的心情;再拿出柜上的推理小说《八百万种死法》出来研究,看看有哪些方法可以用在他身上,嘿嘿嘿。 方杜若看小说时,齐非石也借用她的笔电坐在一旁处理公事;当她啜饮着初春嫩芽的清香,他竟也要求来一杯。中午她拿出冰箱里父亲备好的饭菜,加热处理,解决了午餐;下午两人窝在和室里,方杜若在小院子整理,他则蹲在一旁帮忙她拔杂草,然后累了两人就躺在榻杨米上小憩一会。 他们之间的相处,就像情侣般的自然契合,融洽快乐得令她……心生畏怯? 不可否认的,她愈来愈习惯有他在身边的生活,没有他一起共食的午餐,父亲的好手艺也失色不少;有他在的办公室,一周上班七天也无妨……吓!上班七天?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 她不想也不敢去深究其中的原因,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们就这么相处下去,不要牵扯到男女之间的感情。她知道她这是在逃避,可她真的不想生活方式有所改变啊!但,有可能吗? 两人就这样度过白天。傍晚时分,在齐非石的检视下,工人完工离开了。那他是不是也要离开了呢?她竟有些怅然若失。她到底是怎么了? “冰箱里还有吃的吗?”他忽然问道。 “还有一些红烧牛腩,不多,我一个人随便吃吃就好了。”她以为他是担心她晚上要吃些什么。 “那我呢?”脸色一沉,显然是不满意她将他排除在外。 “我……以为你要回去了。” “方爸他们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我当然明天才会走。” 她本想说不用麻烦了,然而心里却有个声音响起:今晚就顺着威觉走吧,放任自己一下下。 “跟我回去拿些换洗衣物,顺便出去吃。”他提议道,却没有让她有反对的机会。 “吃什么?”语气不是很热衷,因为懒得出门觅食。 “你不是爱吃日本料理,去‘竹篱’吃吧。” 眼神霎时晶亮亮,口水差点没流下来。她知道那家高档日式料理,一顿饭下来,一个人少说也要三、四仟块。果然是大总裁,出手就是不一样。 “你请客?”虽说于理人家来帮忙该是她请客,但她的收入与他一比,谁该请客,答案应该很清楚了。 齐非石睨了她一眼,意指她说的是废话。 “可是‘竹篱’只接受订位耶!”他们临时去,人家一定不理的。 “想吃就来,其它的别管那么多。” 于是在鲜嫩美味生鱼片、昂贵海胆及各种口味握寿司的召唤之下,她随着他回去拿东西,然后又去吃了顿奢华的晚餐。在餐厅里,方杜若除了一睹料理师傅卓绝的技术、品尝顶级新鲜的食材外,她更见识到了权贵的诱人之处。 他们虽没订位,但齐非石一出现,经理马上亲自带位,还安排了大家挤破头也难以订到的幽静包厢,服务人员也都周到有礼,她了解这些礼遇都是因为身旁这位男子的身分、地位。 她一向不怎么在意这些权贵特权,不是她自命清高,而是她认为自己不可能和这些沾上边。不过今天若是她和另一位普通的男子出现,怕是连靠近门口的座位都没有,也难怪从古至今会有这么多人为了权力、地位而奔走。 虽说权贵迷人,但她更相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对于别人注目的眼光,你一定很习惯了。”她突然有感而发地道。 他没有回答,挑高眉不解的看着她。 “你看,在公司你一出现没有人敢忽视你,而在各种商业场合大家都想结识你,连在餐厅也成为大家的话题焦点。”她解释道。 “大家在意的不是我,而是‘齐拓集团’的总裁。”他认真回道。 “或许吧。”她心里知道,撇开“齐拓”总裁的身分,他依然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他的外表、他的才能,都令人无法忽视。 齐非石凝视她的脸,猜测着她在想些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决定直接开口问。 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心里这么想,但没有说出口,除了怕气氛会僵掉,更怕这一切只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没有啊!”口是心非地回道。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用如夜空般的黑眸直勾勾地瞧着她,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她不敢面对他那仿佛能看透人心思的眼神,只能低着头猛进食。 把车停在方家巷口,两人踱步回家,齐非石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方杜若心头剧跳了一下,想将手抽回,齐非石却紧握不放,她瞄了他一眼,决定任由他去了。 回到家里,两人梳理完毕,坐在修整好的露台上的木桌椅上。 “今晚星星不多,夏天的星空才美。”方杜若仰望着星空。 齐非石也跟着抬头看天空,凉风拂面,有说不出的舒服感。 “这里,真有种闹中取静的感觉。”在喧嚣的都会区里,这里的幽静犹如世外桃源。 她一听,转头望向他,大力兴奋地点着头,仿佛找到了知音。这个露天平台可是她廿岁生日时央求父亲送她的礼物。 他宠溺地捏了下她那圆润的小鼻头。 “我们今晚……算是在约会吗?”她站了起来,突然问道。 “不是吗?”其实现在大家是怎么约会的,他并不了解。以往他都是吃个饭、偶尔听个音乐会,然后就上床了。他很少花心思在感情上,但最近花在她身上的心思,恐怕比历任女友加起来还要多。 “我只是想确定……”想确定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你想要确定什么?”他故意起身贴近她身后。 真糟糕,她怎么愈来愈无法抗拒美男子的诱惑了呢?想当年她的初恋男友也是帅哥一枚,为何她就能抗拒他的美色呢?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 她巧妙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但齐非石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把将她拉进他怀里。 他覆上她想开口抗议的小嘴,轻柔地吸吮着,她很自然地闭上了双眼。 她不是没有接过吻,但却不曾如此沉溺于其中,她根本不想结束这个吻。 “这就是你想确定的事吗?”他稍为离开她的唇,柔声问道。 看她仿佛还沉醉于刚刚的吻,齐非石得意的勾起了嘴角。 受不了他那刺目的笑容,她有些故意又有些装傻的说: “我又没吐在你身上,你干嘛又‘惩罚’我?” 齐非石一听,脸一沉,当场没气得捏死她。 “方——杜——若,你觉得我为什么会亲你?”他决定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及格的学生。 “我哪知道啊!”她有些赖皮的回道。她对他不是没感觉,而是没有勇气去面对爱情。她还没准备好要谈情说爱,尤其是跟他这样一位风云人物。 “你以为我会随便亲吻一个人吗?还是你随便就会让人吻你?”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怒意。她到底在想什么?她明明也十分投入享受其中,如果没有一丝喜欢,怎可能有如此的反应。 “当然不是!”她有些生气的反驳道,然后忽然想到什么,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 “我们怎么可以这样!那宋小姐呢?”难道他想劈腿,以为有钱就可以玩弄女人的感情? “昨晚我和湘琦谈过了,她也接受了。其实我们之间,都是家长在撮合,我们很少有什么感情互动。”如果没有遇见她,他或许会因为利益关系娶宋湘琦,但在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她后,怎可能再接受别人。 “怎么会?你们看起来那么相配。”她觉得有些可惜,但心里又有一丝丝喜悦。 “你想把我推给别人?”他拧着眉,神色不悦。 “没有啊,只是……你怎么会喜欢我呢?”她小声的问着。她压根不相信灰姑娘那种故事,上流社会的王子怎么可能看上平民姑娘呢?但没想到这样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怎么女人都爱问这种问题?昨晚湘琦问他,现在小若又问他。 “这个问题可能要问上帝了,如果我可以条理分明地说出喜欢你的原因,你觉得这还是爱情吗?” 这是什么答案?太狡猾了!只是,他怎么可以说得这么好,她都要臣服于他的……短裤角了。 “可是,撇开家世背景不说,你看,你那么优秀,可我一点都不长进……”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这和喜欢一个人是无关的。”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喜欢的人能长进些,只是,何谓长进呢? “你喜欢咖啡,我却爱喝茶。” “我现在也满喜欢喝茶的。” “你习惯众人的注目,我却希望低调进行人生。”这是她最介意的事,也是她最害怕去面对的现实。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他决定直接问道。 “我……”她担心的可多了。 廿二岁那年,她体会了初恋与失恋的滋味,一直到现在她都是单身一人。也因为一个人过得很好,所以她对追求者皆不动心。如今,这个追求者却令她无法忽视,她心动了吗?应该是的,否则内心也不会如此煎熬。 “谈恋爱很麻烦的……”她抬头看了齐非石一眼,而他只是静静地听她说。 “人一旦动了情,就容易为了对方伤心难过……” “唉,我只是不想改变生活型态。”她幽幽地说。 “人有可能无情吗?你敢说你对我一点也不心动吗?”他明明感受到她对他不是全然无意。 看着她那无辜烦恼的神情,他有些无奈地道:“我没有要你改变什么。” 他实在搞不懂她在害怕什么?他很少追求女人,通常只要一个眼神、一个表示,对方就会王动投怀送抱。哪像她,理由那么多,像是恨不得将他推开似的,让他心里十分不悦。 “我知道,可是雨个人在一起不可能什么都不改变,何况你还是‘齐拓集团’的总裁。”她脑中闪过某些八卦杂志的画面。齐家不是一般人家,她不想被冠上什么“飞上枝头当凤凰”或“豪门媳妇候选人”这些。 “喜不喜欢我,跟我是不是‘齐拓’总裁有关吗?”他觉得自己已经将未来十年的耐性都用完了。 “是无关,只是两人的交往,必须承受很大的舆论压力。”这是现实问题,她一向不是什么浪漫理想派的人。 “对于别人的看法,你真的那么介意?”他脸色一沉,她知道他的耐性已经快用光了。 “你一直活在众人的注目中,当然无法了解我想低调一生的想法。一她很为难的说着。 “你如果想拒绝我可以明说,不需要拿‘齐拓集团’当藉口。”他脸色森寒地说道。对于她一再地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他觉得十分无力,也已经禁不起她一再的拒绝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缺乏勇气。”她挫败的承认。 “如果你够喜欢我的话,就不会没有勇气。”他双眼直视着她,要她给个答案。 她望进那对深眸里,竞不知如何回答。 “承认你喜欢我,有那么难吗?”他的语气深沉,一颗心无力地悬在半空中。 她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方寸大乱,竟有些耍赖的说: “这就是谈恋爱的麻烦,我们还没有开始谈恋爱,就有这些争执,如果真的在一起了,麻烦不是会更多吗?”话才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然,齐非石听了不发一语,静默的看着她,他眼底的愤怒和伤痛,令周围的空气凝结住了。 这令她不安了起来,她刚刚到底在说什么?她也喜欢他不是吗?她只是还没决定好要勇敢去爱,只是觉得这样会不会太快了,只是…… “是这样吗?好吧,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说完,他迳自掉头走进屋里去。 留在原地的方杜若,仿佛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他眼底的失落伤痛,及脸上的冷漠,让她心头像被刺了一刀,盈眶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躺在床上,她仍无法忘记他刚刚的眼神,令她心疼愧疚。 她喜欢这个男人吗?答案是肯定的。既然喜欢这个男人,为什么还要顾虑那些有的没的问题呢? 爱的专注热烈,当然是一种幸福,但若不爱了呢?她不是不向往爱情的美好,只是美好恋情的另一面,往往也是烦恼的开始。 她竟然没有勇气去面对爱情,这样的人生会不会太悲哀了?才要开始恋爱,就先想着不爱之后,这是否太庸人自扰了呢?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她,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高中时期他们“四人帮” 最爱唱的一首苏慧伦的歌——“就要爱了吗”: 就要爱了吗,真的是你吗—— 我的心太乱太慌,不知要如何回答—— 大快了吧,要不要再等一下—— 就让我想就想吧,念就念吧—— 虽然已经心乱如麻—— 这正是她此刻心境的描写。或许自己比想像中的更加喜欢齐非石,因为现在她正是心乱如麻想的念的都是他。但是他可不可以等她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就好,让她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她应该就有勇气去爱了…… 她决定明天好好和他谈一谈,请他多多体谅她的“恋爱前恐惧症”。 第八章 整晚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很晚,或者该说“很早”才入睡,早上醒来时,竞已经是九点多了。 她仍赖在床上翻转着。虽说昨晚已确定自己的心意,但想起他那冰冷的神情,她不禁有些怯懦,该如何开口跟他说呢? 说自己太久没有谈恋爱,昨晚才会那样胡言乱语;还是说,因为面对突如其来的恋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才会胡扯一堆;或是,能获得大总裁的青睐,让她羞得语无伦次…… 不管了,先起来再说,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打开门,发现对门开着,齐非石并没有在里面。她视线一扫,确定二楼没有人,走到一楼四处张望,仍未见到他的踪迹。 她正怀疑他昨晚是否在此过夜时,发现了桌上有一份三明治和一杯豆浆,她知道他走了,被她气走的。 她喝了口豆浆,明明是甜得要命的豆浆,她心里竟泛起阵阵的酸楚。 昨夜他明明被她气得不想多说什么,今早竞还记得帮她买早餐!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他该生气的,以他的身分、他的外表、他的能力,不怕没有女人投怀送抱,难得他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可她竟然为了那些有的没的理由而却步。昨晚他一定以为自己被拒绝了,这对于一向高高在上的他,想必是十分难堪。 他会因此而放弃她吗? 她有些慌了,不安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忽然,她停下脚步,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在意他。她恐怕早就把心交给他了吧? 接下来的时间,她都心不在焉,脑海里想的都是星期一遇见他时的种种情况;他会不会捏捏她的鼻头,然后说她想太多了:还是会生气的骂她一顿,要她别再胡思乱想;又或是……小小的“惩罚”她呢? 她觉得自己快变成偶像剧的编剧,一大堆画面在她脑海里不断上演着。 然而,真实的生活里,他们将上演哪种戏码呢?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希望假期快点结束,星期一快点来临吧! 在她的万分期盼下,星期一终于到来了。 今天她刻意化了淡妆,没有穿套装,而是穿一件五分袖娃娃装和一件膝上十公分的窄裙,除了将她美好的臀形显现出来,也露出了她那修长的美腿。望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自己,她终于体会到“女为悦己者容”的感觉了。 她一出现在公司就吸引不少目光,突然,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看—— “今天是怎么了,竟让你认真打扮?”调侃她的人是林靖芳。 “小……林主任!”差点喊错,她赶紧改口。 “谈恋爱了?”林靖芳盯着她瞧。恋爱中的女人光采是掩不住的,她看方杜若羞红了脸,马上板起脸问道: “是谁?”竟敢瞒着她! “哪——有。”她娇羞否认道,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总裁好!”此起彼落的招呼声响起。 齐非石朝众人点点头,随即往主管专用电梯走去。 方杜若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他没有看见她吗?还是故意不看她? 她突然怀念起以前,只要和他相遇,他总会想办法让自己跟他搭同一台电梯。难道,真的要等到失去后才知道对方的可贵? 她陷入自责与懊悔中,没发现林靖芳正疑惑地打量着她。 望着热腾腾的咖啡,她的心里十分不安。她将咖啡轻轻放下,齐非石仍低着头研究文件,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她刻意清了清喉咙,正要开口“方秘书,请把今天的行程报告一下。”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语调客气又冷漠。 “噢……”她愣了一下,赶紧将一天的行程简单报告出来。 齐非石听完,点点头表示知道,依然未抬头看她。 “总裁,我……”虽畏怯,但若不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们之间恐怕还没开始就会结束了,所以她得努力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才行。 “那个……那天晚上我……”话才出口,齐非石便打断她。 “方秘书,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想谈私事。还有,我了解你的意思,你放心,以后我们只会在公事上往来。”他总算抬头看她,然而眼里不再有宠爱、逗弄,只是一抹漠然无谓。 方杜若楞在原地无法反应。怎么会这样呢?她想了那么多种版本,却没有一种是眼前这种情况,这出戏要怎么演下去? “还有什么事吗?”他又埋首于文件中,看都下看她一眼,声音冷如霜。 “没……没事了。”她的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慌乱与失措,她只能睁大眼睛,唯有如此,眼泪才不会掉下。她匆匆点个头,赶紧退出办公室。 听到办公室门关上的声音,齐非石这才缓缓抬起头,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她还在那儿似。 今早,她穿着短裙露出美腿,神采奕奕的模样,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难道她对他一点留恋都没有?如果是这样,那她刚才那副慌乱无助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敢看着她,只能以眼角余光偷瞄她,他怕自己一见着她,那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情感将无法收回。唉,这三十几年的岁月里,他虽不能说游走情场中,但也少有为情所苦的情况。 他虽没有“女人如衣物”那般的想法,但对女人绝不强求,这个不行,就追求另外一个,反正大同小异。但对于方杜若,他没办法这么洒脱,他喜欢和她相处,自在又轻松;他喜欢逗她,看她生气耍赖的脸;他喜欢她那甜甜的笑靥,令他想捧在手心好好呵护。 她明明不是什么倾城美人,他却无法不在意她,更别说放开她去找另一个女人了。 可那天她是怎么回应他的,什么害怕改变、没有勇气、低调人生的鬼话,一想起来他心里就有气。他也有男性的自尊,苦缠着对方不是他的风格,但要放开她又谈何容易,唉,他得好好思考一下了。 一走出办公室,方杜若的眼泪潸然落下,她赶紧冲到厕所,以免这失态的模样被他人看见。 看着镜于里哭红双眼的她,活像是被人欺侮的小媳妇,她将眼泪擦干,擤了擤鼻涕。 “哭什么哭,他会这么反应也是正常的啊,谁叫你那天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着,如果不这样,她怕自己的勇气会消失。 “不要放弃喔,你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要加油!”她笑笑地鼓励自己,然后举起右手高喊: “加油!加油!” 结果一走出女厕,发现总裁特助朱得扬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方秘书一早精神这么好啊?” “啊……哈哈,做早操提神。”方杜若故意甩甩手臂,尴尬地笑了笑。她刚才在女厕说话声音应该不大吧?他……应该没有听到什么吧? “‘齐拓’有你这样的员工真是太好了,可是做早操为什么会满脸通红,好像……”刚大哭过一场?朱得扬没有明说,但他很好奇她刚才在女厕说些什么,跟齐老大有关吗? “女厕通风可能不够好,所以脸才会红红的。”她随便编个理由,也不管它到底合不合理。 “是这样啊。”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眼里却写着不相信。 “如果没事,我先进去了。”说完,她转身逃回办公室,避开身后那双狐疑的眼睛。 本以为今天最惨也就是早上的事了,没想到中午十二点整,她正想去热便当,却见齐非石从办公室走出来,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往外走去。 “总裁,那个便当……”她急忙叫住他。 齐非石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道: “我中午有约。还有……”像是有些为难似的,他顿了下才又说: “方秘书,你以后不用再帮我带便当了,毕竟这不是秘书份内的工作,老是麻烦你也说不过去。” 怎么会麻烦!她正想好好解释,但齐非石完全不给她任何机会,直接走出门。 他竟然用她之前说过的话来堵她!既然如此,那她之前做的那些又算什么呢? 他真的放弃她了……眼泪串串如雨下,她好不容易才消肿的双眼,这下又红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如果不是她一再地拒绝他,他也不会变成这样,一切都是自己的错……算了,没有开始也会少掉很多麻烦,她不是一直很怕麻烦,这样不是很好吗?可是,她的心怎么会那么痛、那么难过呢? 呜…… 她是在干嘛?这样自怨自怜的方杜若,连她自己都嫌弃了,又怎能奢望别人爱她呢? 擦干眼泪,她决定了——要将两个便当通通吃掉! 还好,一通电话解救了她的胃,林靖芳约她出来吃午餐。 “你是恋爱了还是失恋啊?”林靖芳直接问道,她可不来迂回婉转这一套。 “小姨,你在说什么?”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嘴里的一口饭当场咽不下去。 “你妈说你这两天怪怪的。”他们星期六下午回到台北,星期天晚上大姊就来电要她今天跟小若谈谈。 “是她太敏感了,我哪有怪怪的。”她否认。 “在小姨面前少来这一套,直接说吧。”林靖芳决定直接帮她起头。 “和总裁有关吗?” 方杜若一听,马上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前些天都和他在一起,且我早就觉得总裁对你的态度不太寻常。亏我还警告过你,你却还是一头栽进去。”齐非石到方家的事,林靖苓都跟林靖芳说了。 “我没忘啊,只是感情的事好像由不得自己。”她苦着一张脸道。 “那现在干嘛一副苦瓜脸?” 方杜若叹了一口气,将那一夜雨人的谈话与争执全告诉了林靖芳,当然,她也坦承自己的胆小与怯懦。 “当初是怕你太单纯,不懂得保护自己,才会那样告诫你。谁知你竞是太过保护自己,甚至在爱情上封闭自己。”林靖芳无奈地叹了口气。 “保护自己不对吗?” “太过就不好了,那是一种逃避。小若,要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伴侣是多么的困难。难得遇到理想中的那个人时,不妨就勇敢去爱,因为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即使伤痕累累?” “没有试过就逃避的人最糟糕,在爱情上或是人生上,只有勇于尝试、懂得珍惜把握的人,才能得到幸福。” “……”小姨的话重击着她的心,如果她什么都逃避,却又想获得幸福,那不是太…… “你就勇敢去爱吧!相信小姨,不然你以为小姨丈是怎么来的?”不是她自夸,她那集优点于一身的老公,如果不是她使了些“小手段”,敦厚内向的他,怎敢向她求婚呢! “对喔,要不姨丈一介书生,怎么会落在‘贼婆娘’的手里。”她恍然大悟地道,却惹来林靖芳的一记敲头。 “你找死啊!” “这话是外婆说的嘛!”她摸着被敲的头,和小姨对看一眼,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星期二,浅蓝色合身衬衫配上淡卡其色及膝窄裙,方杜若整个人显得清新可人,才走进公司便巧遇维修部主任孟俊宇。 “方秘书心情不错哦!”他藉故与她闲聊着,眼底的欣赏十分明显。 她礼貌性地笑了笑,心里却嘀咕着:不错个头啦!她现在可是泪水往肚里吞,强颜欢笑。 “是不是崔秘书快回来了,你心情比较放松了?”孟俊宇揣测道。 “有些吧。”她微笑敷衍着。 是啊,崔秘书的产假就要结束了,下周一她就会回到工作岗位上,而她也将回到秘书室,如此一来,她和他见面的机会将少之又少…… 孟俊宇接着说了什么,方杜若完全没听进去,她只是一直想着,只剩四天了,她该如何碰触到他的心呢? 她原本准备要倾诉满腔的爱意,但却苦无机会。齐非石待她依旧只有冷淡,中午还是与人有约。他和谁有约?为什么身为秘书的她完全不知道。原本就是“工作狂”的他变本加厉,连隔壁的特助都跑过来抗议工作超时。 星期三,情况依然没改变。 方杜若觉得自己的勇气快被他的冷漠给摧毁了;他待她如同陌生人一般,客气而冷漠。她几次放下矜持,鼓起了勇气,但还未开口,就被他冰冷的眼神打断。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进家门前赶紧收起一脸愁思,不想让父母担忧。 “爸爸的手艺是不是退步了?”饭后父女俩坐在长廊的地板上,方承焘问着。 “怎么会?爸爸的厨艺是一流的。” “那你这几天怎么吃那么少?”她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这个做父亲感受得到她最近很不快乐。 “人家在减肥啦。”她故意用撒娇来掩饰自己低落的心情。 “以前从没听你说过要减肥,何况你也不胖啊!”他心疼地瞧着女儿。小若脸上虽然甜甜笑着,但眼里却有一抹愁绪。 “在爸爸面前,不需要伪装坚强。”说着,他心疼地摸摸女儿的头。 方杜若一听,眼眶泛红,用力吸着气,不想让泪水夺眶而出。她将头轻轻靠在父亲的肩上,“我没事的。”声音有些哽咽,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爸爸相信你会没事的,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有我们。”他不勉强女儿说出来,只想让她知道家人会永远支持她。 眼泪终于沿着面颊俏然滑落,她幽幽地说: “如果可以不要长大多好,可以一直赖在爸爸的怀里。” “爸爸疼你们、爱你们,不是要你们赖在原地下前进,而是要你们健康成长,能以一颗包容的心去爱人、去看待整个世界。” “嗯,我会努力学习付出的。”她由衷一笑。父亲的话抚慰了她慌乱的心灵,让她突生一股动力,仿佛看到希望就在不远处了。 昨晚明明觉得充满希望,今天一早她却像是掉到地狱。 等电梯时,耳边一直传来同事的谈话声,她原本没有特别留意,直到听到“总裁”雨个字,她才竖起耳朵注意听着。 结果她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报纸娱乐版头条新闻、与女模密会、亲吻等等,她心里十分不安,一到廿二楼,她马上冲进办公室找报纸。 一翻开娱乐版,映入眼帘的是大大的标题——“名模当街热吻商界黄金单身汉”。底下是一幅版面不小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主角贴靠在男主角怀里,虽没有拍到女主角的脸,但可推断两人正热烈亲吻着。 方杜若快速扫过内文,内容大致是说:名模李依人昨晚在知名pub庆祝二十五岁生日,凌晨一点由友人护送回住处,两人一下车就搂搂抱抱,忍不住还在街头热情拥吻。文中还指出,她那位友人的身分正是“齐拓集团”的总裁齐非石。版面右下角,记者还特地将两人以往的情史列表做比较。 方杜若知道记者写的大半是瞎掰废话,这是身为记者的好友巫青匀所说的,但她实在无法不在意那张照片——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看得出来男主角那颐长的身形和俊逸的脸庞——那不是齐非石是谁? 她突然觉得好累,她全身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不到一个礼拜他就可以将感情转移到另一名女子身上,那他之前的亲吻跟告白又算什么?她这几天的难过和反省突然变得好可笑,原来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齐非石快九点半才到公司,这几天他睡得很不好,昨天又太晚回去,今早竟难得的赖床。 才走进公司就遇到他的特肋朱得扬,想不到这位大牌特助竟比他这个总裁还要自由好命。 “哇,难得老大会这么晚才到公司。干嘛,昨晚和李大美人大战几回合啊?”说着还用手肘在齐非石的手臂上顶了几下,表情暧昧得很。 “谁像你满脑子污秽思想。”齐非石拨开他的手肘,没好气说道。昨晚的事上报了?这些狗仔的效率还真惊人。 “是,你思想不污秽,你是‘行动派’的嘛!”说完还哈哈大笑起来。 “少在那自以为幽默!”他不客气地给了朱得扬一记白眼。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他是看齐老大这几天像是低气压罩顶,心情很差,才故意闹着他玩的。 齐非石睨了他一眼。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适可而止。 两人进了电梯,朱得扬突然说: “你最近心情不太好,但也不要对秘书太凶,人家只是个小女生嘛。”方杜若可爱的短发让她看起来有些稚嫩,所以朱得扬以为她才毕业没多久。 “小女生?”拜托,她都廿八岁了。他正想纠正朱得扬,却又觉得疑惑,“你怎么会认为我对她凶?”他都快被她气得头顶冒烟,仍舍不得对她说些重话,朱得扬竟然指控他对她凶? “不是吗?我这几天常看她从女厕出来,总是双眼红肿,根本就是躲在里面哭嘛。”他其实只看过那么一次,但不说严重些,怎么能引起他的注意呢。 果然,齐非石一听,神色一变,紧张地抓住朱得扬的手臂。 “你说真的?”声音里难掩关切之情。 朱得扬点点头,得意得唇角都快笑裂了。早就觉得齐非石对这个代理秘书很特别,但老大不说,他们也只能从旁推测。如今看来,他们的猜测应该没错,真正的女主角不是报纸上那个,而是办公室里的那个。 “牙齿白啊,再笑就发配到南非。”他瞪了朱得扬一眼。 没料到此举竟惹得朱得扬更加忘形大笑。还好,此时电梯门开了,不然齐非石怕不当场将他过肩摔才怪,两人互看一眼后,各自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走进去,他看了方杜若一眼,瞧她明显瘦了一圈i有股冲动想过去将她拥入怀里。但,如果只是朱得扬那家伙随口胡谵的,她又再度拒绝他怎么办呢?男性自尊又在作怪了,他绝不允许自己被拒绝两次。 方杜若威觉有道炽烈的视线朝她射来,一抬头便望进了齐非石的深眸。 他肯正视她了,那她是不是该鼓起勇气向他告白呢?看他好像有话要对她说,方杜若本来还期待着,但一个念头闪过,他不会是要告诉她,他已经确认了自己的情感,要跟那个什么依人的在一起了? 齐焕一走进办公室,看到他们两个人互望着,周遭气氛十分诡异。 “咳……咳!”他刻意清了清喉咙, 咳嗽声响,这才把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两人惊醒,方杜若羞赧地低头假装在看文件;而齐非石则是面无表情地问道: “爷爷怎么来了?” “怎么,我没事不能来公司?”齐焕不悦的口气,让方杜若不禁抬眼瞧了下。 “什么事?”齐非石直接问道。他了解齐焕的个性,他会这么说,意思就是有事。而以他过往的经验推断,应该和报上的报导有关。 齐焕看了方杜若一眼,又瞪向齐非石。 “到里面谈。”老人家神色严肃。 “小秘书,如果没必要就别让人打扰我们。”他跟方杜若说话时,神色和蔼可亲。 方杜若虽有些疑惑,却没有立场发问,只能点头应着。 一进办公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齐焕将一份报纸丢在齐非石的办公桌上。 “爷爷,你才怎么回事,我又不是第一次上报。”他以往和一些模特儿传出绯闻,不管真假,爷爷都不曾如此生气,怎么今天竟然跑来兴师问罪。 “你都三十几岁了,还不定下来?”这就是齐焕心里多年来的痛。 齐非石将“齐拓”带向更高峰,身为“齐拓”鼻祖的他当然备感欣慰,只是与其再创事业高峰,他宁可这小子快些娶妻,为齐家开枝散叶。 谁知孙子看待事业更胜于婚姻,怎么也不肯跟他妥协。本来他老人家都快放弃了,但半年前宋君力制造机会凑合他和宋湘琦,这小子虽不怎么热络,但也没有反对拒绝,这让他不禁燃起一丝希望。 只是前些天宋君力打电话来,说非石和湘琦之间有变卦,还说是非石辜负了湘琦。他其实不意外,尤其是上次看到非石和外头那个小秘书的互动后,那小子心里在意的是谁,他这个爷爷还会不清楚吗? 他了解孙子的脾性,不能强逼迫,所以他耐着性子没加以点破。谁知今早吃早餐时,管家特地拿了这则新闻给他看,他这一看,气得差点没被稀饭噎死,这小子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上百遍了吧?” 死小子,他这是嫌他太罗唆了吗?可若不管他,孙子内心的结…… “非石,不要因为你父母的关系而害怕婚姻。”老人家语重心长地道,毕竟自己就这么一个孙子而已。 “我没有。”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不习惯将心底脆弱的一面显露出来。他的成长过程,父母不在身边,而齐焕则忙于事业,祖孙二人少有谈心的机会,更不可能谈论如此内心私密的事。 “他们长年在外,对你是有些忽略了。或许他们不是一对尽责的父母,但却是对恩爱的夫妻。”他希望孙子也能寻得生命中的伴侣,当然,能生个曾孙来抱抱就更好了。 齐非石突然有感而发地打量着齐焕。 爷爷应该是感到寂寞了。退休的他,一人住在大宅里,虽然有司机李叔夫妇相伴,仍是冷清了些。他一个月才回去一、雨次,回去时两人也少有交谈,眼前的他似乎更苍老了些……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为了不让齐焕操烦,他指着报纸说: “那不是真的,全是记者编出来的故事。”他和李依人根本不熟,如果不是大学好友的关系,他怎么可能出现在那个场合。 “那,哪一个是真的?”齐焕有些故意地问着。 齐非石眼神飘移,摆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齐焕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指了指办公室的门,道: “外面那个才是真的吧?” 心思被猜中他并不惊讶,他想,全世界恐怕只有她本人看不出来他对她的感情有多深。一想到这里,他就气闷得全身无力。 “唉,女人还真麻烦。”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跟爷爷抱怨诉苦,但一开口后,却发现心情轻松不少。 “女人也不是麻烦,只是比较没有安全感,面对爱情比较迂回。而咱们男人则是想得太简单,多一些耐性哄哄她们,女人就不麻烦了。”齐焕心情大好,孙子竟然和他聊起女人烦恼,看来外头的娃儿对非石的影响不小。 爷爷对女人的剖析还真令他佩服。迂回?想到那一夜她说的种种顾忌……没错,就是如此。 “爷爷,你对女人还真了解。”他故意取笑齐焕。 “这是你奶奶说的。从此我就了解你奶奶要是说a,不见得只是a这个意思,有时候还有着b、c、d的意涵。”齐焕的妻于去世快三十年了,他没有再娶,除了事业忙碌外,主要是再也找不到这么聪明懂他的小女人了。 “那不就是麻烦吗?” “所以一生一个就够了。” 说完,祖孙二人相视大笑。 方杜若十分好奇老总裁来访的原因,而且他还一脸严肃。 他们祖孙二人在办公室谈了那么久,都谈些什么呢?她突然有股冲动想贴在门上窃听。忽地,她被自己的念头吓到,她的“求知欲”何时变得那么强了? 就在她觉得时间过了太久,久到足已让猿猴进化成人类时,办公室突然传出一阵笑声。咦?她以为会是什么唇枪舌剑、破口大吵的戏码,怎么是……欢乐的笑声? 正当好奇的问号快要写满她整张脸时,办公室门总算打开了,两位总裁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看起来神采奕奕、心情很不错。 “小秘书,我回去了。”齐焕朝她挥挥手。 “老总裁再见。” “老早退休了,叫爷爷就好。”齐焕亲切得像和孙女说话一般,因此方杜若也很自然的改口: “爷爷再见。”她跟齐焕挥手道别,直到齐焕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回过头,看到齐非石还站在一旁,并没有进办公室,她忽然觉得有些紧张,眼神飘呀飘地,早上报纸的头条忽然飞入眼里,她的心一沉,好一对狗……好吧,是金童玉女。 “总裁的新女友很漂亮啊!”来不及细思话就说出口了,她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酸溜溜的。 对于她擅自认定他有“新女友”一事,他本该生气的,但她话里的醋味却令他心情大好。爷爷说的没错,有时候女人说a,实际上是有着b、c、d的意涵。 那扬起的唇角,令她看了很刺眼。他笑得那么灿烂是怎样?有个名模女友很骄傲是吧。 “对啊,我的新女友很漂亮,尤其是吃醋的时候最漂亮……就像现在。”他故意逗着她。看着她那张表情丰富、生气勃勃的俏脸,他觉得自己又更喜欢她了。 现在?她左看右看,怎么也没看到那个李依人,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没有其他人了呀。 齐非石很想敲敲她那颗看似聪明、有时却又迟钝得不得了的脑袋瓜。 他正想直接跟她明说时,电话铃声却杀风景地响起。 “‘齐拓’你好。”方杜若接起了电话。 “噢,好……是……我马上跟他说。”说完,挂上电话。 “总裁,你今天中午要飞香港,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齐非石平日都自己开车,只有出差时才会让司机接送。 她身为秘书竟然忘了总裁今天要到香港洽商这等大事;而记忆力超强、对公事少有延误的齐非石竟也忘了此事。 “我竟忘了,你跟司机说我马上下去。”他匆忙定进办公室拿了些东西。 待他走出来,方杜若将一袋资料交给他,他伸手接过,本来要举步往外走,却停顿了一下,然后猛一把将方杜若拉进怀里,俯身给她一个火辣热吻。两人就这么吻得热切、吻得浑然忘我…… “不要乱想了!”因时间紧迫,他不得不放开她,简洁交待了一句,他便匆忙下楼去。 被吻得晕头转向的方杜若,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是:他吻了她,却叫她不要乱想?哪有可能!如果那个名模李依人是他的新女友,那他这个吻又算什么? 星期五,是她上廿二楼代理秘书的最后一天。 一早,本已打开衣柜准备挑选衣服,却突然想到齐非石人在香港。 唉,想当初她还不解安雅她们为何要为了男人打扮,如今自己却也是如此。 当年在课本上读到“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时,她还觉得很荒谬;心爱的男子不在身边,就不打扮梳理,这也太离谱了吧!但现在她却很能体会这种心情了。 只是身为一个独立新女性,她怎么可以如此不长进呢!以前没有齐非石,她仍偶尔会打扮,怎么现在…… 为了支持现代女性的独立自主,她还是决定美美的去上班,正在犹豫要穿什么衣物时,母亲的嗓音突然从一楼传了上来: “你快迟到了,还不快点出门!” 一看时间,竟然快八点了! 她匆忙穿上之前的套装,然后急忙下楼,抓起桌上的早餐,飞也似地出门去。 到公司等电梯时,她巧遇林靖芳。 “今天怎么又穿回‘阿嬷装’啦?”她瞟瞟小若身上的套装。 什么“阿嬷装”,明明就是套装,小姨也太夸张了吧。 “不是要你积极勇敢些?”林靖芳轻皱起眉。恋爱中的人,哪有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今天有点赶,穿套装不用思考,很方便。”她不好意思地回道。 “懒人!”林靖芳笑骂道。 电梯门一开,大伙全走了进去,她们俩也跟着挤进电梯。快到十六楼时,林靖芳贴近她耳朵,小声地道: “加油!” “嗯!”她笑了笑,用力点点头。 电梯到了廿二楼,她往右走进和齐非石共处的办公室。少了老板在的办公室,往往是最快乐自在的;但少了齐非石的办公室,却出奇地冷清。 唉,她想她真的爱惨他了。 第九章 没有齐非石在身旁,时间过得超级慢,就在她忙了十几件公文、接了十几通电话后,抬头一看,才十点?通常这时候应该已经吃午餐了吧。 以前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常常一眨眼就快下班了,今天却觉得度日如年。齐非石没有打电话回来,他的手机昨日在仓促之下忘在公司了,他的司机打电话回来,要她帮他收着。于是她除了忙公事外,还得帮他接听私人电话。 只是她心里还是十分期待他会与她连络;他离去的吻那么狂热,但他的绯闻报导又一直困扰着她,所以她希望两人能谈一谈。 中午,她和秘书室的同事们聚餐,名义上是欢迎她回十六楼,但她知道是小姨怕她一人在廿二楼用餐太过孤寂。 下午快三点时,她接到一通电话,是齐非石的司机打来的。他说总裁在机场临时告诉他,要他帮忙订一束花,但他对这种事不甚熟悉,所以打来请她帮忙。 “什么花?”她有些疑惑。是要以他个人的名义还是以公司的名义? 最近往来的客户有哪儿需要送花的? “总裁没有交待,我也没有问,我想说送给那个模特儿不就是送玫瑰花。”司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模特儿?”好刺耳的三个字! “就那家什么公司的……我一时想不起来,啊……就是里面有那个很有名的李依人有没有?”司机很努力的地解释着。不看娱乐新闻的他实在想不起来那家模特儿经纪公司叫什么,但他记得李依人就是那家公司的模特儿,因为她很红。 李依人!方杜若心一冷,握着话筒的手渐感无力。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方秘书……方秘书?”因为对方没有回应,司机大喊了几声。 “嗯……”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可以麻烦你帮忙订跟送吗?”秘书对这种事应该比较熟悉吧,真不知道总裁怎么会叫他处理这种事。 “噢,好。”虽然心里在淌血,但她无法拒绝司机的要求。 “要记得今晚六点以前送到,谢谢啦!”司机总算松了一口气。但他这通电话,却让方杜若的心头有如压着大石般地沉重。 “好。”挂上电话,她像失了魂似的,无法思考。过了好一会,她强迫自己振作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竞已泪流满面。 最近她掉的眼泪比过去一年还要多,她不喜欢看哭天喊地的电视剧,更不想看到哭哭啼啼的自己,于是她擦干眼泪,不让自己再哭下去。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决定在当代理秘书的任内,完成他交待的事。 于是她拨电话给花店,订了一大东红玫瑰给李依人,署名齐非石。 接着她又拨了一通电话给巫青匀,因为这个时候她非常需要那群好友。 东区巷内的一间小咖啡店里,四位好友聚在靠角落的一桌。 “听你打电话来的语气,我都快被你吓死了。”下午接到方杜若电话的巫青匀,现在还心有余悸。因为小若从来没有这么伤心沮丧过,可她在电话里只说自己失恋了,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青匀说你失恋了,对方是谁?可是你什么时候恋爱的,我们怎么都不晓得。”程沅沅睁着大眼,不解地问道。她们很常见面啊,一月个最少也会见个二、三次,小若如果谈恋爱,照理说不会不和她们分享的。 方杜若本就苦着一张脸,一听到程沅沅的话,小脸整个垮了下来。她这样算失恋吗?她和齐非石之间算是恋爱过吗? “齐非石吧。”沈净云清冷的声音响起,其他两个人眼睛全望向她,方杜若也惊讶的看着她。 “猜的。”她耸耸肩,淡淡地说道。 方杜若那双惊得快凸出来的眼珠子,显示沈净云的猜测没有错。 “说吧!”巫青匀双手环胸地看着方杜若。既然失恋了,总要诉苦吧。 一杯红酒下肚,方杜若将自己和齐非石之间的事大略说了下,但对于两人之间的亲吻,她则不敢说。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何时对他动了情,只知道现在她无法回头了。 “既然你那么喜欢他,干嘛不干脆接受他,说那些推托的话做什么?”巫青匀首先发难。爱上一个人对小若来说并不容易,既然确定了是齐非石,那她到底在矜持什么? “我就是认真看待他才会想那么多啊!”方杜若为自己辩解。 她就是因为太看重他们之间的感情,才会如此放不开。如果今天是一个她毫不动心的男子,她一点都不会为对方浪费时间去思考。 “都还没开始就想着种种困难阻碍,你这不是替自己找麻烦吗?”程沅沅接着道。 “我只是诚实地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没想到却伤了他。”谁知齐非石会认为那是她拒绝他的藉口。 “他或许是很优秀没错,可你也不差啊,他看上你不就是最佳证明吗?”巫青匀才不认为小若不如齐非石,在她眼里,好友永远都是最优秀的。 “他肯定是认为自己一告白,你怎么可能会不答应,真是自傲的男人。”沈净云冷冷地评断。 “他是有骄傲的本事。”姑且不论他外在的条件,和他共事以来,他的能力真的是令人佩服。虽然她表面上常嫌弃他这个“工作狂”,但心里其实对他是有些许崇拜的。 “啧啧啧,我看哪,把你卖了,你也说他好。”巫青匀故意夸张地取笑她。 “那不就得了,你就接受他吧!”程沅沅鼓励道。 “来不及了……他有新女友了。”一说完,她忍不住哀叹了声。 “名模李依人。”沈净云帮她补充说明。 “啊……”一听到那致命的三个字,方杜若当场哀叫了声,露出一张苦瓜脸。 “克制一下,等一下姨的客人都被你吓跑了。”沈净云毫不同情地提醒道。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娟姨又拿了一瓶红酒来,慈爱地拍拍小若的肩膀。青匀的这几位同学,她全当是自己的晚辈疼爱。 “娟姨,你是要灌醉小若吗?”巫青匀看了下桌上的三瓶红酒瓶。 “大家一起喝啊,醉了姨载你们回去。你们聊,我先去招呼客人。”看着门口进来的客人,姨忙走过去带位。 “对啊,你们也有喝啊!”干嘛说得好像只有她一人在喝似。 “我们一杯都还没喝完,你自己说,你喝了几杯了?”巫青匀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人家难过要你们安慰,你们却反过来数落人家。”方杜若哀怨地看着好友们,嘟起嘴不满地撒娇道。 “报导都是骗人的,你忘了青匀的至理名言。”程沅沅好心安慰她,“我没忘,可是那照片……”她介意的是那张接吻的照片。 “也有可能是假的。”巫青匀果断地说着。 “眼见都不一定为凭,更何况是一张角度有些偏的图片。”沈净云补充道。 方杜若一听,眼睛一亮。是啊,看图说故事谁不会呢?原本雀跃的心,又因想起另件事而低落下来。 “可是他要我帮他订花送给那个名模。”虽然他是请司机代订,但意思还不是一样。 “搞不好只是生意上往来,商界的礼貌嘛。”程沅沅帮她想着可能的原因。 “我们公司又没涉足娱乐时尚圈,怎么会和模特儿有生意上的来往。”虽然她也希望是如此,但理性那一面却无法这么想。 “与其在这里想破头,倒不如当面问他。”巫青匀积极的个性,对这种猜测游戏没什么耐性,觉得直接问最快。 “他到香港出差,手机忘了带,我连问他的机会都没有。”她从包包里拿出齐非石的手机放在桌上。 “大总裁也有健忘的时候。”沈净云看着桌上的手机,不相干地冒出这么一句。 谁知这话竞让方杜若羞红了脸,聿好她的双颊早就因酒而酡红,不然肯定会被逼问脸红的原因。她是因为想起他那个火辣的吻,他为了给她一记吻,结果忘了手机,他还是在意她的,不是吗? “那你也先别伤心,事情都还没个定论呢。如果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你不就白难过了;如果真是如此,到时候再难过也还不迟啊。”程沅沅这一番话,终于让方杜若止住哀感。 “沅沅说得好!来,我敬你一杯,”方杜若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我看是你想喝吧!”巫青匀不给面子地直接“吐槽”她。 “藉酒烧愁愁更愁。”沈净云冷冷地道。 方杜若没有回应,又添了一杯红酒。这时候桌上的手机响起,但陷入自己思绪中的方杜若并未察觉,程沅沅拿起了桌上的手机,走到一旁接听。 方杜若眼睛迷蒙地望着前方,淡淡开口道: “这些天我一直想起一首歌,我们高中时期常唱的歌。那时候虽然爱唱,但太年轻并没什么感触,最近突然觉得很符合自己的心情。” 其他人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她的话。她轻轻的哼着:“就要爱了吗? 真的是你吗?我的心太乱太慌,不知要如何回答。太快了吧?要不要再等一下?就让我想就想吧,念就念吧,虽然已经心乱如麻……”她停了下来,看了看好友,才又接着说: “你们看,作词的人真的太厉害了。有时候我也希望自己不要想那么多,可是真正遇到时,又有几个人可以像徐志摩说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那般洒脱?”方杜若说着说着,竞又叹起气来。 “你听歌只听前面吗?忘了后面是怎么唱的?”巫青匀睨了她一眼,为好友为情所困感到有些不舍。 方杜若一听,努力想着,身旁有个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只是整个心里都是他,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纵有再多的青春,再好的年华……”程沅沅不知何时回到座位,她轻柔的嗓音接着唱,然后停顿下来,颇有深意的看着方杜若。 “心若是不给他,怎知爱的真假。”方杜若接着唱出最后两句。 是啊,若是因害怕而封闭内心,以为不付出感情就不会有伤痛,那一辈子恐怕都无法得知真爱为何了。 说好不哭的,眼泪却又俏悄滑落。 “唉,女人哪!”沈净云的表情虽淡漠,但她伸手轻轻环着小若的臂膀,让她不会感觉孤单。 “这红酒还剩半瓶,咱们分一分,把它喝完吧!”为了不让气氛继续委靡下去,程沅沅故作轻快的说道,然后将红酒平均倒在每个人的杯里。 “真的要让她醉啊?”巫青匀轻声问着程沅沅。 “反正有人会来接她回去。”程沅沅胸有成竹地说道,嘴角还微微上扬。 巫青匀先是不解地看着她,接着见她晃了晃手上的手机,她才了然地点点头。 沈净云在一旁看着两人眼神交流;只有方杜若愁眉不展地望着前方。 “小若,你是不是醉了?”程沅沅看下手表,十一点多了,店里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娟姨也准备打烊了。 “还好,只是头有些昏昏的。”她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思考能力变得有些迟缓,但她知道自己并没有醉。 “还是不要喝了。”巫青匀看着小若那张茫然的脸说道。 “不行,一定要把它喝完。”虽然讲话速度变慢,但方杜若仍坚持着。已经开瓶的红酒怎能不喝完呢!她努力瞪着手中那半满的酒杯,没发现三位好友的视线全移向大门口。 “干杯!”她举起酒杯,大喊一声,正要将杯子拿到嘴巴前,突然有人抢走她手中的杯子。 她不满地咕哝着,正要开口抗议,却发现自己盼望已久的面庞出现在眼前。只是,他的眼神很可怕。 齐非石很想把眼前的女人抓起来打屁股。他才出去两天,严格来说只有一天半,这女人竟然又喝醉了! 他那天一到机场,本想打电话给她,却发现自己忘了带手机,而登机时间也快到了,他只好作罢。本想到了香港再打给她,谁知到了香港,一连串的行程下来,等到他回饭店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他怕太晚打去方家会打扰到他们,便决定隔天再打到公司给她,结果隔天中午他打到办公室没人接听,他又忙着开会,等到会议结束已经晚上六点了,他又打回办公室,还是无人接听,后来打去方家,方爸才说她和朋友出去了。 他拨打她的手机,竞无法接通,让他十分焦虑不安。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挂念一个女人,今天若是见不到她,他恐怕会被自己的欲望折磨死。 他原本预定周六早上回来,然而连络不到她的焦躁及想见她的念头,让他当下决定提早回来。于是十点多他抵达台湾时,又在机场拨了她的手机,但还是无法接通。 他本想直接奔到方家,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在她身上,于是他试着拨了自己的手机,结果竟是她的好友程沅沅接的。她把小若的情况大略跟他讲了一下,挂上电话后,他便请司机直接载他到这儿,然后请司机留下车子先行离去。 结果一进门,他就听到方杜若在喊着喝酒、干杯的话,他气得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杯子,然后愤怒地瞪着她。 “我醉了,不然怎么会看到幻影。”她被吓得不轻,以为自己真的喝多了。 “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方杜若说着傻话就算了,沈净云还一脸正经的附和她。 沈净云话一说完,巫青匀和程沅沅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而方杜若本就酡红的脸,此刻更是羞红不已,她瞠了沈净云一眼。 “快点把她带走吧!”巫青匀边笑边催促着齐非石。 一听巫青匀这么说,方杜若忍不住口是心非地道: “为什么我要跟他走?” “不跟他走?好啊,那你就不要再继续哀来哀去喽。”巫青匀说完,故意哼着“就要爱了吗”的旋律。 方杜若一听,楞楞地望着齐非石,然后耍赖地说: “我好像真的有些醉了。” 齐非石听了,不再让她多说一句,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直接就要往外走。方杜若忽感一阵晕眩,便顺势将头埋在他温暖宽大的怀里。 “小若对感情有些迟钝,想的也比较多,希望你能多些耐性。”程沅沅看着齐非石,诚挚地说着,顺便将手机还给他。 齐非石接过手机,点了下头回应她。 “如果敢欺负她,你等着被五马分尸吧!”巫青匀毫不客气说着。 齐非石知道她呛辣的个性,也习惯了她的用语。 “我比较同情你,但来不及了,我们不接受退货。”沈净云还是一贯地淡然。 “谢谢!”齐非石真诚地跟她们道谢,感谢她们对小若的关心。 她们笑着目送齐非石抱着方杜若走了出去。 “你很坏,明明长得像‘林黛玉’,说起话来却像‘王熙凤’。” 程沅沅笑骂着沈净云。 沈净云听了也不以为意,长得像林黛玉又不是她的错。 三人很有默契地互看一眼,接着才走过去帮忙娟姨。她们准备待会儿再和姨小坐一下,顺便跟她报告小若恋情的发展状况。 齐非石抱着方杜若定出来,四月微凉的夜风吹来,令方杜若浑沌的脑袋清醒不少。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定。”她的声音轻细微弱,脸上的红云已分不清是害羞还是喝酒造成的。 齐非石没有回应,还是抱着她。 方杜若抬起头睇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没有想要将她放下来的意思,她便识相地闭上嘴。也好,她现在全身无力,不用自己走最好。只是,若被路人瞧见不是很丢人吗?也罢,就让她随性一次,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他将她放在车子前座,帮她系好安全带,开车上路后,他一句话都没说。方杜若疑惑地睇着身旁的人。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呢?既然出现了,为何要摆一张臭脸呢? “你不高兴。”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哼!”声音几乎是从鼻孔发出来的。 “……”她实在不习惯以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可是他是齐非石不是别人啊,所以她揉揉鼻子嘟着嘴,含糊地咕哝着: “我保证这次不会再吐在你身上了。” 齐非石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发现她竟朝着他憨甜笑着,是那种可爱又不失性感的笑容。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虽不喜欢她喝醉,但她微醺时的笑靥却深深吸引他,当然还有她那一喝酒就会变粉红的肌肤。一思及此,他忍不住又瞄向她,还好她今天穿着保守套装,减低了诱人的杀伤力。 瞥见她仍粲笑盈盈地瞅着他,他心神一荡,差点忘了红灯停下。刹车后,他有些狼狈的怒瞪方杜若一眼,低哑地说: “不要再笑了!” 方杜若一脸纳闷,但喝了酒后的脑袋实在灵活不起来,她嘟着嘴无辜地盯着前方。 “为什么?笑又没有犯法。” “再笑,我就吻你。”他倾身威胁她,声音却是低沉诱人。 吻吻吻……吻她?她直觉用手捣住小嘴,眼珠子左右转着,心里其实是有那么点期待的。想着想着,她忍不住瞧向他的唇。 这一看,和齐非石的眼神对上,电流在两人之间传递着,正要爆出火花时,绿灯亮了,后面的车辆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刺耳的声音将他们两人拉回现实,齐非石轻叹口气,转回身专心开着车。 “真不想把你送回家。”他有些不满地咕哝着。他根本不想那么君子地把她送回去,他从香港赶回来不就为了她吗? 他虽然是低声咕哝,她却听到了,心跳不免怦怦加速,然后她很直接回道: “我不想回家。”她眼睛盯着前方,害羞得无法直视他。 齐非石一听,抓着方向盘的手轻颤了一下。 “你喝多了。”他内心不断交战着,最后还是勉强维持着君子风度,但话才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我没有醉。”她愈说声音愈小,怕他会再拒绝,她已经没有勇气再说一次了。 齐非石突然将车子停在路旁,大手抬起她的脸庞,仿佛要将她看个仔细。 “你确定?”他炽烈的眼神直盯着她,想要确定她有没有醉。 她娇羞地咬紧下唇,无辜地盯着他。 这个无助的神情,让齐非石当下作了决定,他拿起手机拨打方家的电话。 “伯父,我是非石……嗯,小若在我身边,我明天会送她回去…… 好……我会的……好,我明天会送她回去。”说完,他转头看着羞低着头的方杜若,然后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住那红嫩的唇办。 本来就有些昏眩的脑袋,此时更是完全无法思考,她只能本能地回应他。齐非石的大手解开她上衣的扣子,悄然抚上她胸前的柔软,这美好的感觉令她无助的攀住他的颈项喘息着。就在她觉得全身晕陶陶时,猛然一阵空虚袭来,齐非石放开了她。 “我们回家吧!”说完,他迅速开车上路。 他知道再不放开她,他恐怕会失控地放任自己的情欲,所以在最后一丝理智消失前,他强迫自己离开她的唇。 方杜若仍未从方才的激情中清醒过来。回家?他不是明天才要送她回家?那……现在他们要回哪个家?难道…… 就在她东想西想时,他们已经回到齐非石在市区的家了。一进门,齐非石很想马上将她抱到床上去,但他忍住了自己的欲念,因为他们之间还有些话没讲清楚。 “要不要先洗个澡?”他建议着。看她依旧有些恍神,梳洗一下应该会比较清醒舒爽。 方杜若听了,原本酡红的双颊更是红得彻底。还要先洗香喷喷的澡啊,哎呀,羞死人了。但是她还是轻轻地点点头。 方杜若把自己清理好后,脑袋瓜也清醒了大半。 等等,她不能就这样和他那个,至少她得了解那个李依人算是哪根葱。虽说她可以放下矜持勇敢爱一回,但也要对方是真心待她才成。 她套上齐非石的大衬衫,下半身则穿着他的海滩短裤。她低头一看,发现这么穿一点都不性感,可是要她不穿短裤,她也没那个勇气。唉,她认命地发现自己绝对不是当狐狸精的料。 一打开浴室门,她便被眼前的“美景”震得说不出话来。她她……她都还没有和他好好沟通,怎么他就急着要和她“袒裎相见”了? 冲完澡的齐非石,头发还有些湿,想不到平日坐办公室的他,脱光了会这么有看头:精壮的上半身,果真像他说的“有练过”,精瘦的腰上围着一条浴巾,浴巾下的部位虽无法探知,但那两条修长的腿,绝对可以媲美伸展台上的模特儿,她的目光很难不被吸引过去。 齐非石在另一间浴室冲完澡,在外头等了她一会儿,一听到开门声,他直视着走出来的方杜若,看她穿着他的短裤、衬衫,虽谈不上性感,却十分娇俏可爱。而露在外面的肌肤,是淡淡地粉红色,显然是酒所造成的效果,这也让他想起上回看到的画面,他全身不禁烧灼起来。 方杜若在梳洗时已想好了问题,但此刻她却只是不断地说:“你…… 你你……”一句话也拼凑不出来。 “你别过来!”她惊慌一喊,伸出手阻止着,不想让他再靠近,怕自己会败倒在他的美色之下。 “为什么?”他不解她为何突然大喊。 “我们应该谈一谈,不能直接……直接那个。”她理智地表示着自己的坚持。 “直接哪个?我本来就是要和你谈谈,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嘛?”他无辜地眨眨眼,故意装傻。他知道她误解了,但不否认,他还真期待她的误会发生呢。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她仍无法克制的羞红了脸。 “你和那个什么小鸟依人的,是什么关系?如果你们是男女朋友,那干嘛又来招惹我?”说到后来,竟有些委屈地瘪着小嘴。 “不是要你别乱想吗?” “看到那张照片,任谁都会认为你们是一对呀!”她无法否认,他们俩看起来就是“郎才女貌”。 “那是角度的问题,我只是送她回家。”看着她狐疑的眼神,他又接着说: “要追她的人是我的大学好友……”他将那晚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下。 他大学好友热衷于追求名模,最近看上了李依人,没想到这位名模只愿在工作上与他有互动,私下根本不甩他。那天李依人生日,他们公司为她办庆生宴,大学好友被拒绝得快没信心了,硬是要齐非石陪他出席。那晚好友们都喝挂了,他只好充当司机送他们回去,谁知送李依人到她家楼下时,不胜酒力的她竟倒在他胸前,而这一幕刚好被跟踪的狗仔拍到。 “当时我大学好友还在我车子里,我和那个名模也才见那一面。”为此,他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呢。 “她一定是喜欢你。”她有些吃醋地说道。不然干嘛倒在他怀里呢? “可是我不喜欢什么小鸟依人的,我比较喜欢……”他忽然顿住,黑眸幽幽地望着她。 “什么?” “我喜欢那个爱闹别扭、爱喝得醉醺醺,还有老爱搞低调的那个女人。”他专注地望着她道。 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手舞足蹈,但仍有些不放心地问: “那为什么要送小鸟依人花?” 送花?他何时送李依人花了?怎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请司机代送的。”看到他纳闷的神情,方杜若提示道。 “喔,那是送给模特儿经纪公司的,我大学好友就是那家经纪公司的老板,他们公司周年纪念,我请司机帮……等等,你怎么会知道那东花?”他明明请司机代送的。 糟糕,她把收花人写成李依人了,这这……她一脸心虚地瞄着齐非石。 “你做了什么好事?”她的眼神藏不住秘密。 “我帮你送了一大束红玫瑰花给李依人,我以为……以为……”看到他定近她,眼里的火焰跳跃着,她不敢再说下去了。 “你擅自作主的行为,我应该要好好教训你一下。” “不要这样嘛,你……要不要先穿上衣服,会着凉的。”看着他侵略性十足的眼神,方杜若惊得后退几步求饶。 “我洗完澡习惯不穿的。”看到方杜若神情虽然吃惊,但眼神却不客气地欣赏着,令他好想将她拥入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都——不—穿? 她不由自主地将视线移到浴巾围住的部位。难道里面也没穿吗? “你眼睛在看哪里?”他似笑非笑地问,还故意贴近她。 他本来只是想逗逗她,然而她专注的眼神却令他身体某部位快燃烧起来。 方杜若惊觉自己的行为太过大胆,脸轰地热红起来。而齐非石温热的气息包围着她,让她有些晕晕然,感觉就快要站不住。 齐非石及时伸手搂住她的细腰,将她拉近自己,两人也因此紧密的贴在一起。时间仿佛冻结住,她在他眼里看到了火热的欲望,她屏住气,虽然紧张,但心底有着一丝期待。她怎么突然变成好色女了呢? 抱着她柔软的身子,闻着她沐浴后的清新香气,他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叹息一声,低头吻住她,轻轻吸吮着她口中的香甜。 她紧张地将手搁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威受到他热情的心跳声,原来心跳加速的不只是她。 他将她打横抱到床上,她有些羞怯,双颊忽地红了起来,从颈部蔓延到锁骨。他将她身上的衣物褪下,满足地轻叹一声,大手轻轻地抚上那片玫瑰肌肤。 她躺在床上浑身无力,眼神迷蒙地盯着他。 “小若,我是谁?”就算极度失控的想爱她,他还是想确认她有几分清醒。 “你是……大野狼。”她朝他露出个娇羞却顽皮的笑容。 他笑了笑,俯身吻住她的唇。 “谁是大野狼?”他故意逗着她,指尖不断游定在她嫣红的肌肤上,令她全身轻轻颤抖着。 “齐……非石。”她羞怯的将脸转向一旁,轻声低喃道。 她那娇羞的模样让他低吼一声,手与唇同时覆上她那柔软粉嫩的身体…… 于是,方杜若就这么被大野狼给吃了。 第十章 一早,方杜若牵着脚踏车出门,才走出门口,就看到齐非石已经等在外头了。 “不是要你别来吗?”乍见他时虽然有些高兴,但昨天已讲好了不要他接送,要是被公司同仁看见了她搭他的车上下班,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齐非石一听,好心情去了一半。昨天他们窝在方家二楼你侬我侬时,他提起要载她上班,她听了竟然脸色大变。其实他也有些惊愕,若是以前,不管女朋友怎么撒娇要他接送,他都会拒绝,觉得没有必要且太浪费时间;可对于她,他却好想时时将她带在身边。 “我有答应吗?”他不给她反对的机会,一把将她的脚踏车停好,然后拉着她的手往车子走去。 一路上齐非石冷着一张脸,除了气她之外,更是气自己对她莫可奈何。方杜若只好在一旁说笑,但齐非石毫不捧场,不笑就是不笑。 “生气喽?”过了一会儿,方杜若明知故问,见他还是不回答,只好又说: “哎唷,你也知道人家就是低调……”瞥见身旁的齐非石不以为然地挑着眉,她只好赶紧改口。 “好啦,是没种可以了吧。”看到他咧开嘴角,知道他心情已好了大半了。可恶的男人,一定要她承认自己的弱点他才高兴。 “我们一定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吗?”他有些无奈的说着。 和他在一起有这么见不得人吗?不然她干嘛订那什么鬼约定,还要他一定得遵守。 “这哪叫偷偷摸摸,我只是不想成为众人……喂,等一等!”忽然发现什么,她急喊道。 齐非石放慢车速,她才又说:“等一下在转弯的地方停下来,我自己定过去。”再过一条街就是“齐拓”大楼了,她不想引人侧目,所以要齐非石提前让她下车。 齐非石的脸色愈来愈铁青,骂人的话差点飞出口。他不想理会她,打算将她的话当成耳边风。 “喂,不要这样嘛!人家会补偿你的。”说着还下忘撒娇地在他脸颊轻吻一下。 齐非石的表情这才柔软下来,慢慢地将车子停在路旁。 “补偿吗?”他邪笑几声,然后唇舌如同暴风雨般猛烈地侵袭她。好不容易才放开她,看着那被吻得红肿的嫩唇,他才满意一笑。 满脸羞红的她,不免娇嗔一声,但这种满是小女儿娇态的神情,只是让齐非石笑得更大声。 “我上班了,这个给你。”她打开车门,下车前将一个小纸袋递给他,然后笑笑地挥挥手,转身走人。 齐非石打开纸袋一看,心头一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到廿二楼时,崔秘书已到公司了,方杜若正和她交接一些工作上的事。崔孟鹃看到总裁走进来,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方杜若则完全不敢看他,身体还有些不自在地僵硬着,她害怕自己的眼底会泄露出两人的情感。 齐非石原本要直接走进办公室,但看到她那僵直的背,他故意走过去和崔秘书闲聊着,然后又站在方杜若的后面,且还很贴近她的背。唉,他就是忍不住想逗弄她。 他绝对是故意的!他自然地和崔秘书聊着她的小孩,说话的气息不断拂过她耳边,害得她面颊浮上两朵红云。就在方杜若觉得自己快融化时,一只大手竟从她的衬衫下摆伸入,沿着她的背部线条摸了上去。方杜若睁大双眸,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做,可是在崔秘书面前她也不能有所动作。 她虽然有些惊慌,但那大掌传来的温热却……咦?他他他……他竟解开她内衣的扣子,她惊得大大抽了口气。 这声抽气声,引来了旁人的注意。 “方秘书,你怎么了?”齐非石这个罪魁祸首竟还厚颜无耻地问她。 方杜若一气,正想狠瞪他一眼,却发现崔孟鹃狐疑地盯着她,她赶紧回复正常。 “没事,就是……背部被一只蜜蜂螫了。”说着还大力拍打一下背部那只大手。 “喔……可是大楼内怎么会有蜜蜂?”这下子崔孟鹃更糊涂了。 方杜若一听,尴尬地低着头,满脸胀红。 齐非石将大手伸了出来,他知道再玩下去,她又会跟他说低调那一套了。 “崔秘书,你忙完后,记得帮我泡杯咖啡。”他神色自若地说着,然后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这么一来,崔秘书应该就没时间追究“蜜蜂”事件了,他还真怕小若的脸会冒出烟来。 和方杜若交接完毕后,崔孟鹃赶紧到茶水间帮齐非石冲泡咖啡,她知道老板早上一定要喝杯热烫的黑咖啡。当她端着咖啡走进总裁办公室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楞在门口。 总裁竟然……吃着早餐,而且还是烧饼油条! “干嘛站在门口不进来?”齐非石看见崔秘书楞在门口,纳闷问道。 崔孟鹃赶紧将咖啡端了进去,然后将今天的行程大致简报了下。报告结束后,她应该要退出办公室的,但她实在太好奇了,于是她脱口问道: “总裁……吃早餐?”她一直以为总裁的早餐就只是一杯热咖啡,至少在她担任秘书期间,从未看过总裁除了黑咖啡外还有吃过什么早餐。 齐非石看了手中的烧饼一眼,再看了桌上的咖啡。 “吃烧饼配咖啡是有些奇怪,但偶尔创新一下也不错。”重点这是小若早上交给他的。 “我以为总裁不吃咖啡以外的早餐。”尚处于惊骇状态的崔孟鹃,不由自主地又将心中疑惑说出。 “因为有人说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一想起小若,他唇角不禁上扬,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噢!总裁脸上竟扬着幸福的笑容,这实在令身为多年秘书的她惊讶不已。到底是谁让总裁露出这种笑容的?她不是八卦的人,但真的好想知道是谁哟。 “还有什么事吗?”看到秘书还站在一旁,齐非石问道。 他这么一问,崔孟鹃赶紧回神,然后退出办公室。 回到十六楼秘书室的方杜若,一进办公室就听见张阿姨大惊小怪地道: “小若,你怎么愈来愈漂亮,企整形厚?” “噢,阿姨,要整形也是整这边啊。”她用力拍着自己的胸部,害得张阿姨没有气质地狂笑不已。 “明明长得还可以,之前干嘛扮丑?”章幼宜不解地问。 “红颜怕妒,还是低调些。”她故意低着声音挤眉弄眼,惹来章幼宜一记白眼。 “方姐,总裁人怎样?”安雅对齐非石比较有兴趣。 “还不就是一双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方杜若故意乱扯着。 “哎唷,人家问的又不是这个。”安雅白了她一眼。 “没什么感觉啦。”她口是心非地回道, 她当然不能说他的眼睛有多么深邃,他的唇舌是多么灵活,他的声音、他的大手……自己怎么会那么幸福呢?她忍不住想掩嘴偷笑了。 忽然,她桌上的话机响起,她赶紧收起笑意接听电话,还没出声,对方就劈哩啪啦地道: “快把你那副得意的淫笑藏起来,嘴巴都快咧到眼角啦!” “小……”差点喊错,她即时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神瞄到前方,只见林靖芳挂上听筒,好气又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她挂上电话,不再和她们闲扯,开始工作。 走了一趟廿二楼,忽然觉得秘书室的工作轻松多了,偶尔忙着,偶尔还能扯闲几句。到了中午,同事们大都出去用餐,她这才拿出便当来。此时电话又响了,她一接起,齐非石的声音马上传来。 “崔秘书出去用餐,你快上来。” 廿二楼的齐非石度过了忙碌的上午,中午崔秘书问他需要便当吗,他回说不需要,请她自行出去用餐。等到确定崔秘书搭电梯下去后,他马上打电话给方杜若。 真不懂他们两人为何要这样,偏她坚持他们之间的恋情“不能高调经营,只能低调进行”。没错!这十二字真言就是她与他之间的约定。 见方杜若拿着便当定进他的办公室,他在第一时间将她抓进自己怀里,然后马上给她一记热吻。或许是她那鬼约定造成的后遗症,不然他怎么一看见她就管不住自己的欲望呢? 她情不自禁地启唇,接受他舌尖热切的探索。而齐非石更是将吻落在她颈项轻柔吸吮着,就在她神魂颠倒之际,他低沉地诱道: “小若,晚上到我家。”他毫不掩饰他的欲望。 那晚两人发生关系至今,他没有再碰过她。假日两人大都赖在方家二楼的起居室,虽说不时上演着你侬我侬的亲热戏码,但碍于方家爸妈都在楼下,两人不可能真有什么发展。 他这辈子第一次想要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但他没有开口要小若和他同居,因为他知道方爸不会答应的,何况这个胆小鬼也不可能这么做。再这么下去,他怕自己会得内伤,因为欲求不满。 “可是……爸爸要我们回去吃饭耶。”她有些为难地回道。天知道要拒绝这样性感诱人的声音真的很难,当然还有那张脸蛋、那强健的体魄,那…… 齐非石听了沮丧地拉开她,一脸怨慰地看着她。 “哎呀,我们下班再谈,我得先下去了,不然崔秘书上来就惨了。” 说着,将便当放在他桌上,打开办公室门瞧了瞧,然后做贼似地蹑手蹑脚跑了出去,完全无视身后齐非石的怨声怒视。 五点半整,电话准时响起,她一接起,齐非石的声音又传来: “十分钟后我在停车场等你。” “不要啦!”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她赶紧降低音量:“那边人来人往太明显了。” 齐非石没有回答,只从鼻孔发出一声不满的抗议。 “在今天早上下车的地方嘛,好不好?”知道他正处于恼怒的状态,她识趣地说道。如果惹毛他,她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可不想轻易冒险。 “十分钟后。”说完他马上挂电话。 “谈恋爱厚?”张阿姨暧昧地对她挤眉弄眼。 方杜若但笑不语。 “难怪变漂亮了。”章幼宜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好好喔,人家也想谈恋爱。”年轻的姚可欣羡慕道。 “对方是做什么的?”老人家总爱问这个,张阿姨当然也不例外。 “嗯……坐办公室的。”这样应该不算说谎吧。 “是上班族喔!现在的男生常常都只是外表光鲜,搞不好卡债一堆。”安雅不以为然地道。 “厚!你厶义乙的是你的经验之谈噢。”张阿姨故意吐槽安雅,其他人—听则哈哈大笑。 方杜若看了下时间,还剩五分钟,她再不走人,恐怕他会上来抓人。 她拿起包包跟同事道再见,然后赶紧离开。 一路奔跑到路口,齐非石的车子早已停在那儿,她开门坐进去,果不其然,他结着一张屎面。 “人家才迟到三分钟耶!”这个爱计较的男人。 “你以为我是在生这个气吗?”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啊! 咦?不然咧?她不解地望着他。 “我们明明是正常交往,为什么要搞得像是偷情?”他把憋了一天的不快明白说出。 “偷情不是更刺激吗?……开玩笑的啦。”她不怕死地说着,待见他冷厉的目光,她赶紧再补上一句。 “小若,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转过脸,深情地望着她。 他这话好像广告台词,且还那么深情地盯着她,害她都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了。 “我们结婚吧!”这句话是他想了一下午的解决方案,这么一来,就不必理会她那个什么低调理论了。 方杜若怔住。他跟她求婚?她她……她该怎么回应? “你不要一时冲动啊!”毫无头绪的她,冲口而出的话竟是这句话,“你就不能浪漫一点吗?”电视上的女主角不都是喜极而泣,或是抱着男主角热吻一番,谁像她会劝男主角不要冲动。 “你不会是因为跟我……上床,就觉得应该娶我吧?”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很害怕他给的是肯定的答案。 “那我不是要娶很多个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亏她想得出来。 “你说什么?”她故意拧眉要狠地瞪着他,说不吃醋是骗人的。 “你不要故意扯开话题。”齐非石才不吃她这一套。 啥?被发现啦! “可以让我多想几天吗?”话还没说完,齐非石已拉下脸,怕他误解,方杜若又接着说:“我很喜欢你,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更喜欢的人了,可是一想到要结婚到另一个家庭去,我真的有些害怕。” “不要想太多,齐家其实很单纯,你不喜欢的事没有人会逼你做。” 看着那张苦恼的小脸,齐非石心软地摸摸她的头。 “别烦了,等你想好再告诉我。”他虽爱逗她,却也舍不得她烦忧。 只是心里不免怀疑那些八卦杂志票选的黄金单身汉标准在哪,他怎么都感受不到自己黄金般的身价呢? 两人“不能高调经营,只能低调进行”的恋情过了半个月了。这天,他们回齐家大宅吃晚饭,和齐焕三人相谈甚欢,老人家虽未明讲,但已暗示他们可以办婚事了。 自从上回齐非石说要给她时间后,他就没再提起这事了。方杜若松了一口气,但在放松之余,她也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后悔求婚了?这样矛盾的心情,她自己也受不了。 两人快十点才离开齐家大宅,今晚也总算可以拐小若到他的住处。齐非石麻烦司机李叔提早让他们下车,两人在月光下散步回家。 “爷爷自己住大宅不会太寂寞吗?”虽说有李叔夫妻陪着他。 “叫他搬来和我一起住,他又不愿意。”他曾询问过齐焕,但他拒绝。 “过去跟你住他更无聊,你是工作狂耶!”她睨了他一眼,难道要叫爷爷一个人看家啊? “他也这么说。”齐非石无奈地耸耸肩。 “爷爷说你的脾气有时真像颗石头,硬得很。”她想起今晚和齐焕分享许多齐非石从前的事,她故意闹他。 “再怎么硬的脾气,遇见你也就没辙了。”对她,他常是处于下风的那一个。 她听了心里甜蜜,但嘴巴还是不饶人。 “所以你名字取对了;齐非石,岂非石,难道不是石,所以负负得正,就是石头的意思。”她像绕口令般地念着。 亏她能掰,将他的名字解读成这样。他不甘示弱地回道: “那‘方杜若’又是什么?” 她不急着回答,反而挑衅地看着他。哼,谅你也不知道。 “‘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不就是株小草罢了。” 他故意把屈原(九歌,山鬼)中代表美好德性的香草贬成不起眼的一株小草。 当齐非石念出这诗句时,方杜若的心跳仿佛停止了。她楞在原地,望着继续往前定的顽长背影,心里怦怦跳。刹那问,她觉得自己沦陷了,陷在爱情的国度里,她终于了解自己有多么爱眼前这个男人了。 在人生旅途中,每个人皆渴望被人了解,知音难觅,如今她已寻得生命中的理想伴侣,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溜掉。 齐非石走了几步,发现她没有跟上来,他停下脚步,回头一望,看到一双水瞳深情望着他。 他正想开口问方杜若怎么了,却见她奔跑过来抱住他。 她的冲劲令他后退了几步,他不晓得她怎么会突然跑过来紧抱住自己。 一时激情投入他怀里,方杜若汲取着他身上温暖阳刚的气息,脑海里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来订下他的一辈子呢? “我们方家有个祖训……”她思索着该怎么编故事将他拐过来。 她们家有祖训?怎么之前没听说过?齐非石压抑着好奇心,等她说下去。 “就是说……如果第一个说出我名字由来的人,那个人就要……对对对我负责。”虽然掰得零零落落,但总算清楚地表达出意思了。 齐非石挑高眉,饶富兴趣地盯着她。爱情胆小鬼是在向他要求结婚吗? 看他没有任何表示,方杜若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急着解释道: “就像武侠小说里面啊,蒙面的美丽女子是不能让人瞧见真实面貌的,而第一个看到她真面貌的人就要娶她。”这样解释够清楚了吧? “所以第一个知道你名字由来的人,就要对你负责?”齐非石按下想大笑的冲动,一脸正经地问她。 她娇羞地点点头。 “如果蒙面女长相有待加强呢?”他故意逗她。 “都说是蒙面美女了,你不要故意找碴。”厚,管她美丑,男主角一定要负责到底才行! “如果第一个知道你名字的人是女生呢?”他装得一脸疑惑不解,认真讨教。 “可是……武侠小说里第一个看到女主角面貌的不都是男生吗?”她拧起眉,觉得快掰不下去了,以前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所以……”他故意停顿盯着她瞧。 “你到底要不要对我负责?”她被逼得只能直接问道。 齐非石一脸苦恼,活像她说的是一件多么为难的事,其实他心里开心得很,因为胆小鬼总算开口了。 “谁叫我要这么博学多闻呢,只好对你负责喽。”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好像自己多委屈似的。 其实会知道她名字的由来,是有一次和方爸聊天时,方爸得意地告诉他的。 听到齐非石这么回答,她本来是该欢欣鼓舞,但瞧他得意骄傲得很,她索性弯着手肘拐了他一下,然后向前跑去。 齐非石抚着被偷袭的胸膛,决定将这个女人抓来狠狠教训一番,两人就这么一路追打玩乐地回家去。 本来低调的恋情就这么顺利地进行下去,突然,一件事让两人之间起了些变化。 中午齐非石和方杜若约在离公司较远的一家简餐店用餐,离开餐厅回公司的途中,孟俊宇朝他们走了过来,方杜若赶紧甩开他的大掌,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远离齐非石。 孟俊宇走着,发现前方急走的女子不正是方杜若吗?他开心地迎上前去, “方秘书,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我到那边找位朋友。”她随意指着远方一处。 “喔……”还想聊天的孟俊宇,忽然发现朝着他们慢步走来的男子正是总裁齐非石。 “这么巧啊,遇到了总裁。”他和齐非石打着招呼。 方杜若心虚地低着头,完全不敢抬头看向齐非石。她刚才的反应有点过分,他生气了吗?他应该可以理解她只是不想让别人发现他们的“办公室恋情”吧?唉,她实在没有勇气去一探究竟。 “不好意思,我先回公司了。”她低着头和他们道别,然后匆忙离开,感觉背部有一道冷厉的目光穿透她。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慌乱不安中度过,总算到了下班时间,她没有接到他的电话,看来这次他是真的非常生气。 “你怎么还不回家?等总裁啊?”眼看办公室只剩她们二人,林靖芳怀疑地问着这个最爱准时下班的外甥女。 “小姨,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欠骂。”手肘撑在办公桌上,两掌托着双颊的方杜若,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肯定有事。 又叹了一声,她才缓缓道出今天中午遇见孟俊宇的事。林靖芳边听边摇头,觉得她岂止欠骂,简直就是该打。如果让那些垂涎齐非石许久的女人知道的话,她如果不是被一池口水淹死,就是被一堆粉拳揍昏。 “你想,如果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女人的手,当那男人看到了另一名女子,马上甩掉手中女人的手,你觉得这个男人对这个女人的感情真诚吗?”林靖芳相信小若懂她的意思。 方杜若一听,心一沉。她懂小姨的意思,所以对于齐非石这么对她,她没有权利不满,因为干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其实只要你放低姿态,相信总裁会原谅你的。”林靖芳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方杜若明白地点点头。 齐非石这一气气了三天,不管方杜若在电话里怎么说笑他都不买帐。 早上他不再温馨接送情,说是怕被他人指指点点;中午崔秘书都在办公室,他不让她带便当来,说是怕被人误会:下班要她先回家,因为最近“齐石建设”刚起步,他得多费些心思;晚上都是她打电话给他,而他总是敷衍地说累了想休息, 这些全都是藉口,他何时怕过那些蜚短流长了,那不是她才会介意的事吗? 原来,她是这么的自私,从没有想过他的感受,现在立场对调,她才明了他之前的无奈和不满。 看来,这次她得好好想个计策才行。 于是她下班后跑去找齐焕商量,希望他能将“顶级夏威夷浪漫之旅” 还给她。结果老先生答应还她,但有但书——如果夏威夷之旅是她和齐非石的蜜月旅行,他就当是送给他们的礼物,如果不是,他要她以六万元买回。 为了六万元,也为了自己的将来,她一定要成功! 于是午休时,她鼓起勇气上了廿二楼,崔孟鹃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请问总裁在里面吗?”方杜若有些紧张地问道。 “嗯……在啊。方秘书有什么事吗?”崔孟鹃有些纳闷。 “我有很紧急重要的事要找总裁,我先进去了。”她避开崔孟鹃狐疑的眼神,快步走至齐非石的办公室门前,随便敲二下就准备开门进去。 “你不能就这样闯进去……”崔孟鹃愣了一下,忙跑过来阻止。完了,她还没通知总裁方杜若就闯进去,总裁肯定会不高兴的。 看到开门进来的是方杜若,齐非石有些讶然,但也随即了然。 “总裁,我正要通知你——”崔孟鹃小跑步进门,急忙解释。 “崔秘书你先出去吧。”齐非石伸手打断她的话。 崔孟鹃愣了一下,总裁的态度让她有些不解,更奇怪地是他竟没有发怒,难道他和方秘书之间有什么秘密?她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多加逗留,忙退出办公室。 齐非石盯着方杜若。她总算来找他谈了,她再不出现,他好怕自己会忍不住主动去找她。不过这么一来,她就无法体会她对他有多么不公平,而他好不容易忍了三天也就白费了。 他刻意以她的要求来对待她,总算让胆小鬼开窍了,会主动来找他,且还是在“公开”的场合,看来他的忍耐有代价了。 “我想和你谈谈。”她盯着齐非石说,手心握着“夏威夷浪漫之旅” 的票,紧张得肠子都快打结了。 “我现在有事。”他的口气虽不像前几天这么冷淡,但仍没有之前的温暖宠溺。 他是很期待她的出现,也很好奇她会跟他说什么,但不巧中午他有个会议,这家伙还真是会挑时间。而且他不想让这家伙太得意,所以脸上还是挂着冷淡的表情。 “你不要逃避我嘛,我知道是我太过分——”她的话被电话铃声打断。 齐非石看着她,有些为难地接起了电话,“好,我知道了。” 他很想和她谈下去,但大家都等着他下去开会,他不能不去。 “晚上再说吧。”口气已明显和缓下来,但被紧张情绪包围的方杜若却一点也没察觉到。 当齐非石抓起桌上的资料走出办公室时,方杜若的心都凉了。他怎么一点时间都不给她呢?不行,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绝不能因为一点挫折就放弃! 思及此,她转身走出办公室,却只看到崔秘书在翻找东西,没看到齐非石的踪影。 “崔秘书,你知道总裁去哪里吗?”她不抱希望地随意一问,没想到崔孟鹃真的回答她,“廿楼。” “谢谢!”方杜若眼睛一亮,重新燃起希望。她笑笑地答谢后,火速冲到廿楼。 奔至廿楼后,她左右张望,终于看见齐非石正准备走进最里边的一间会议室。 “等我一下!”她喊了一声,快步跑向齐非石。 齐非石正想开门进去,忽然听到方杜若的声音,他讶然转头一看,方杜若已跑到他眼前。 “你不要再躲着我了!” “我没有。”他是急着开会,哪是躲她。 “那就给我一点时间吧!”她期盼地望着齐非石,瞧他没有反应,她又接着说: “那天碰到孟主任,我急着把手甩开,我很抱歉。我知道是我不好,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只害怕别人的闲言闲语。如果今天你在另一个女人的面前甩掉我的手,我一定会难过又生气。但是我甩开你的手并不表示我对你的爱不是真的——”她说得十分诚恳、真情流露,但齐非石却打断她道: “我知道,小若,别再说了。”他温暖的声音响起,方杜若听了却是十分地难过,他竞连让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于是不管他的劝阻,她继续大声说着: “你让我说完嘛!” 齐非石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欲言又止。 “我太自私了,也不够勇敢,还有一大堆数不完的缺点,我不敢说自己一定可以改过来,可是为了你我愿意大方一点、勇敢一点,我愿意试着去改变自己坏缺点。” “小若……”听到胆小鬼对他的告白,说下感动是骗人的,只是…… 他到底该不该让她在这里跟他表白呢?他眼角瞄了眼会议室的门。 他考虑的神情让方杜若有些不安,她决定下重药了。 “我这里有‘夏威夷浪漫之旅’的票,你愿意和我去度蜜月吗?”她硬着头皮说出口,一张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她这是在求婚吗?齐非石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狂喜。 等不到他的反应,方杜若有些心急,也有些气恼,于是她耍赖兼赌气地说: “如果你不陪我去的话,我就找……别人陪我去。”本想随口说个男人来气他,但她实在想不起别的男人的名字,只怪自己平时太少去留意他之外的男人了。 “你敢?”这家伙竟敢威胁他?明知她只是只纸老虎,没那个胆子,但他却对她说的话不悦到了极点。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嘛?” “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们——”晚上再谈吧。他的话还没说完,又被方杜若打断。 “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你……你答应要对我负责的,别忘了我们方家的祖训。”她已经无计可施了,只好随口说道。 谁知齐非石还没回答,竟然有个声音回道: “小若,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方家有什么祖训啊?”林靖芳的头探出会议室的门,轻声问道。 她实在看不下去这个笨姑娘的求爱伎俩了。小若脸皮薄,若知道会议室里的人都听到他们的对话,她恐怕会吓昏吧?为了避免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她决定出面拯救小若。 吓!小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抬眼求救地看着齐非石。 “我不是要你别说了吗?我正要进去开会。”齐非石眼神带笑解释道,疼惜地拉起她的双手握着。 “那……里面……”她惊慌得问不出完整的句子。 “公司主管都在。你真勇敢,在众目睽睽,不,是‘众耳聆听’之下告白。”林靖芳忍不住取笑她。 “啊……”她及时捣住自己的嘴巴,转身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结果一转身,竟看到崔孟鹃笑笑地站在电梯口。 崔孟鹃拿了开会资料搭着电梯下来,谁知电梯门一开,就看到方杜若正阻止总裁进门,然后……她当然不好意思打扰,就在一旁欣赏这出精彩的戏。 她真是糗大了!她怎么会认为齐非石是在躲她呢?他下廿楼当然是要开会,她一时情急竟给忘了。她实在没有脸再站在这里了,急忙冲去按电梯,门一开她便冲进电梯内。 她正要按下关门键,齐非石高大的身形已挡在电梯门。 “今天会议取消,我请崔秘书再安排时间。”齐非石转头对着站在会议室门口看热闹的主管们说着,然后步入电梯,按了廿二楼,关门。 “小若!”他喊着她,面庞快贴上电梯墙的方杜若并没有回过头,“转过来。”齐非石缓缓走向她。 方杜若转过身子,满脸通红地瞅着他。 电梯门一开,他将她带进办公室。 “刚刚有勇气说,现在干嘛逃跑?”他忍不住逗着她。 “你还笑!”看到他满脸笑意,又想起刚才的情景,她微恼地道。 “我开心啊。”他说。 “开心什么?”她装傻地问道。 “我开心你刚说的那番话,你说你对我的爱是真的……” “那你呢?” 他没有回答,只是深情地望着方杜若。 恋上一个人之后,才明白情爱是以各种方式存在于生活里。早晨醒来时,他希望怀里躺着她;吃饭时,希望她与他共享美食;高兴时,与她分享快乐;难过时,有人在身边倾听,生活中有个懂他的人陪伴在旁,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我们一起去夏威夷吧!”他宠溺地看着她,温柔地说道。 方杜若望着他黑亮的眸,她在里面看到了爱、希望,还有安全威,那是他对她的承诺。 她的生命中因为有了他而显得缤纷多彩。 “好。”她笑盈盈的看着他,然后主动牵起他的手,将自己完全交给他。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