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心伤痕的恋人》 楔子 「我不久于人世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昏的小小公园里,小朋友陆陆续续跟家长回家了,原本有好几个人抢着要坐的秋千,现在只有一个小女孩坐在上头。 小女孩的妈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穿着朴实,留着短发,未施脂粉,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身形格外消瘦,尽管如此,仍掩盖不了其出众的气质。 她的身边坐了一名梳着整齐短发,穿着西装,十分体面的男人,王者般的风范和小公园形成强烈的对比。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小女孩的妈妈淡然笑说。 男人一惊,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坚持道:「这次不要再逞强,去医院好好治疗,我会帮你付医疗费。」 小女孩的妈妈摇了摇头婉拒,「明伦的葬礼已经受到你很大的帮忙了。」 「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的女儿着想。」男人神情严肃,低沉的嗓音让人不禁有些畏惧。 小女孩听到声音,停下秋千,不安地看着妈妈。 「我已经累了。」小女孩的妈妈轻轻一笑,病容掩不住她美丽的笑颜,「果然,璟华说的没错,到头来,我还是只想到自己的自私女人。」 听到璟华这个名字,男人的表情微微产生变化。 「我们四人的纠葛终于画下句点了。」小女孩的妈妈意味深长地说。 「我从来没有如此想过,你知道的,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我一定──」男人忍不住激动起来。 「彰一……」小女孩的妈妈满怀情思,轻轻地喊着男人的名字,打断了他的话。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口中说出,彰一激动不已。 「我的病,已经来不及了。」小女孩的妈妈表情泰然道。 彰一不禁难过地红了眼眶,「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小星就拜托你照顾了。」小女孩的妈妈依恋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彰一没有回答,他决然地站起身,走向秋千并蹲下,望着脸颊红通通的可爱小女孩。他伸出大手,心疼地摸着小女孩的头,「我是妈妈的朋友,屈彰一,你好。」 小女孩跳下秋千,站好身子,向彰一鞠躬,礼貌地说:「叔叔好,我是刘夏星。」 小女孩的妈妈感到欣慰地走到他们身边,牵起女儿的手,「小星,该回家吃晚餐罗,跟叔叔说再见。」 「叔叔再见。」小女孩听话地点头。 「再见。」彰一站起身,对小女孩露出笑容。 但彰一与生俱来的威严,就算露出笑容,对孩子来说还是很可怕。 小女孩微微躲在妈妈的身后。 「再见了,子薇。」彰一百感交集地说。 「应该是永别了,彰一。」子薇笑了笑,眼神隐隐透出些许悲哀。 彰一目送子薇带着女儿离去,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眼中,他的眼眶依旧泛红。 他知道子薇的话没错,这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相见。 第一章 【第一章】 「屈叔叔,等很久了吗?」刘夏星急忙走进饭店的包厢,气喘吁吁地问。 「慢慢来呀,我知道你在忙动物诊所的事。」彰一笑说。 「屈叔叔才是大忙人。」夏星笑答。 「还好啦,那小子闯的祸,风波已平。」彰一刻意提起,为了不显得奇怪,又补充道:「公司的事也就那些。」 「嗯。」夏星应了声。就算没有直接听到名字,听见「那小子」的相关话题,心还是狂跳了一下,但她表面上仍维持平静。 「找到要住的房子了吗?」彰一问。 「还没,不过学姊说没关系。我对她比较感到抱歉,一直打扰她。」 「你能不能搬过来和桐平一起住?」彰一说的时候,脸上露出殷切的期盼。 夏星愣了一下。 彰一见夏星的反应,便解释道:「我打算让他从无人岛回来,准备复学,但以他目前的状态,我很担心,可是,他不可能会搬回家。你们姊弟的关系不是还不错?所以我就想,若你可以帮我看着他,那就太好了。」 「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会记得吗?」夏星笑了笑,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别看桐平那样,他其实是个重感情的人。」彰一不禁苦笑,「就是太感情用事,才不断闯祸。」 「这样比较好,屈叔叔也是重感情的人嘛!」夏星应着,想了想,决定答应,「我知道了,我会搬过去。」 「谢谢。」彰一万分感激。 「刚好动物诊所就在楼下,很方便。」夏星笑笑,「不过我只待到诊所上轨道,等找到房子就会搬出去。」 「这是当然的。」彰一明白地点头。 离开饭店,夏星匆匆赶回正紧锣密鼓为开业做最后准备的动物诊所。 当兽医、拥有一家自己的动物诊所是她的梦想,没想到很容易就实现了,因为有屈叔叔「非常」大力的帮忙,她的动物诊所就坐落在市中心豪宅社区的一楼店面。 她是后来才知道实情的。 当她无意间提起正在找适合的开业地点,屈叔叔以很宽厚的条件和价格将此处店面卖给她,等过完户,开始装潢,眼看动物诊所都要开张了,她才知道桐平不住在屈叔叔位于郊区的别墅,而是独自住在这个社区。 如果早先知道的话,她还会选择在此处开业吗? 这段时间,她都在动物诊所监工,一直没遇见桐平,才会不知情。 在记者眼中,桐平是个浪荡公子哥,每回他出现,都会有新闻可写,跑趴、烂醉、混乱的交友关系……直到闹出命案,他被送入警局。 虽然事后证明桐平是清白的,他的家人还是忍无可忍地把他丢在自家的无人岛上反省,听说一待就是半年。 他是从何时开始失控的呢? 屈叔叔应该也是无计可施,才会找她帮忙。夏星心想。 他们两人算是感情很好的姊弟吗? 的确,在她还住在屈叔叔家时,他们的感情是很好,他也还是个好孩子,但很多事都是始料未及的……她难掩内心的怅然和感慨。 事到如今,要装作若无其事已经不可能,若没有发生那件事,也许现在他们的命运都会不一样。 一想到此,夏星用力地摇了摇头,急忙挥去脑海浮出的念头。 她很想忘记的过去,不能再如此侵蚀自己了…… 只要半年就好,她给自己一个期限,在这半年中,以姊弟的方式,好好跟桐平相处。 夏星搬进桐平家,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因为她的行李并不多,不过她有个很重要的随行家人,就是她养的灰白色金吉拉,奶油。 是不是太夸张了呢?一个人加上一只猫,没有事先跟屋主打过招呼就直接住进来……夏星都忍不住尴尬地笑了。 偌大的空间,彷佛样品屋的家马上就让人占领,她一点都不像只是暂住的房客呢。本来她想,是不是让奶油先跟着学姊?但她舍不得和奶油分开。 桐平应该不会气得一脚踹飞奶油吧?夏星担心地想。 大概今明两天,桐平就会回来。 事隔多年,再次相见,会如何呢?她心里很不安…… 「奶油,不准捣蛋,知道吗?」夏星慎重地告诫。 但猫哪会听话?牠正新奇地到处探险,还毫不客气地跳上看起来就很贵的沙发,优闲地理毛。 「天呀!」夏星急忙冲过去阻止,「快下来!」 奶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成功地扞卫沙发,夏星松了口气。 猫没有对他不友善,只是不甩他而已。 桐平已经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没看过像样的生物,更别说是毛茸茸的小家伙。 刚搭船回到都市,面对人群,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到饭店稍作休息,桐平透过浴室的镜子看见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的皮肤因长时间曝晒在阳光下,变得相当粗糙。纵使有船只会固定送来食物,但他食不下咽,有一顿没一顿的,瘦了一大圈。 在船上,有人先替他整理过面容,将头发修短,胡子也修净。随行的医生检查过后告诉他,他的身体状况无碍。 终于可以回家,桐平并没有特别想要做什么,也许会先睡个几天几夜,却没有想到,家中竟多了不速之客。 见猫胆敢不甩他,他硬是抓住猫的尾巴,结果被狠狠抓了一下,手背上留下一道明显的伤痕。 桐平静静看着自己的手背,觉得新奇。 「受伤了吗?」夏星见状问道。听见猫咪发怒的声音,她急忙从厨房赶到肇事现场,只是凶嫌早已逃逸。 桐平没有回应夏星,只是双眼炯炯有神地瞪着她,口气不太和善地问:「你是谁?」 「房客。」夏星笑笑地回答,对桐平的态度不感意外,仍一派自在地做着自己的事。 她是个生活力求规律的人,晚上六点一定要吃晚餐。她煮了简单的几样菜,连桐平的份都准备了。菜都端上餐桌后,她便大方开动。 「谁准你吃饭了?」桐平觉得荒唐,差点要翻桌,可是饭菜香阻止了他。 「没有看见楼下的动物诊所吗?我是里头的兽医,为了方便工作,所以屈叔叔让我住在这里。」夏星说着,定睛看向桐平,见他站在餐桌旁,明明一副很想吃的样子,却坚持不坐下,干脆主动招呼他,「坐呀,饭都帮你盛好了。」 屈叔叔?桐平恍然大悟。他仔细回想,的确有看见一间新开幕的动物诊所,门面弄得盛大,很像那老头的作风。 「所以,是他要你来监视我?」他冷静下来。弄清楚对方的身分,他便不再剑拔弩张。 「我只是房客而已。」夏星答得简单。 桐平不禁讪笑。 「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住进来,算什么房客?谁才是房东呀?」他自嘲道,坐在餐椅上,表情带着些许愤怒,与隐隐透露出的悲伤。 「要我搬出去吗?」夏星看着桐平问。 「你会搬吗?」桐平反问,语气不带期待。 「不会。」夏星斩钉截铁地说。 早明白会得到如此的答案,桐平冷笑了声。 「我会搬出去,不过要等我找到房子,还有等动物诊所的工作稳定之后才行。」 「算了,你就好好待着吧。」桐平丝毫不领情,「他要你住下来,你就住下来,一切他说的算。」 夏星思忖地看着桐平,现在才意会到桐平口中的「他」指的是屈彰一,也就是桐平的父亲。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屈叔叔会说桐平是不会回家的,原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如此糟糕。桐平一个人住在外面,肯定不会好好吃饭,加上又在无人岛被无情的大自然摧残,整个人已无报章杂志上所说的贵公子形象,难怪屈叔叔会拜托她来照顾桐平。 「先吃饭吧,这些事以后再说。」想明白后,夏星积极地再招呼着他。 觉得自己一旦吃了她做的饭就像是认输,桐平顽强抵抗,「我才不屑吃……」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塞入了一口饭菜,本来想吐出来,但实在太美味了,他老实地咀嚼起来。 夏星见状,觉得桐平的反应很可爱,想笑又怕他老羞成怒,只好低头憋笑。 眼角余光看见他已经开始吃饭了,她顿时觉得欣慰。 不一会儿,桐平已将盛给他的饭菜都吃完了,夏星自动帮他再盛一碗。 第二章 「好吃吧?多吃一点。」看着桐平等待的姿态,她忍不住多嘴。 「又不是什么豪华料理。」桐平嘴上嫌弃着。 没错,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夏星承认。被嫌弃不豪华,她无话可说。 「不过味道还可以。」像是在吊人胃口似的,桐平随后补充。 夏星听了,心情不自觉变好。她边喝着玉米浓汤边观察桐平,见他的饭碗和汤碗又空了,便热情地询问:「还要吗?」 桐平看着夏星,神情好像在天人交战。 他应该不会再吃了吧。夏星心想。 「汤……嗯……」桐平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知道了。」夏星笑了笑,再次帮桐平盛汤,表情却是心满意足。 桐平一口接着一口喝着玉米浓汤,没有发现夏星的反应。 加了牛奶,自制白酱,和打成泥的甜玉米,做成比较甜的玉米浓汤,夏星知道桐平一定会喜欢。 好像又看见当时才国一的他,已经长得像个小大人,口味却像小孩子……夏星直勾勾地望着桐平,一时情绪激动,喝汤时不小心呛到,一口汤就这么喷了出来。 桐平吓了一跳,眉头紧皱,还不留情地说:「恶心!」 夏星先是傻住,后来因为难为情,反而觉得自己好笑,边笑边咳嗽。 桐平见状,忍不住嗤之以鼻,「有时间笑,为什么不先把自己的嘴擦干净?」 夏星止不住笑,但仍一边用手去擦沾了黏黏玉米浓汤的脸。 「这样不是越擦越脏吗?」桐平受不了地说,干脆走到厨房拿了湿纸巾递给夏星。 夏星怔怔地抬头,张着圆圆的大眼,傻呼呼地望向桐平,像个小孩子似的,黏呼呼的手还放在嘴边。 本来想把湿纸巾丢着就算了的桐平,看见夏星因咳嗽而泌出眼泪的水汪汪大眼,内心莫名漾起一股悸动。 他表面上摆出烦躁的神情,却主动替她擦拭起双手。 夏星这次真的觉得意外,可是看到桐平低着头认真的模样,她情不自禁地开心笑了。 听见她的笑声,意识到自己多此一举的桐平,闹脾气地把湿纸巾狠丢在地,打算再看看这女人被吓到的表情,结果她仍保持笑意,而且看起来不像是故意,而是打从心底发出充满愉悦温暖的笑容,彷佛不受到任何污染……他不自觉地看得入迷了。 「你人没那么坏嘛!」夏星脱口而出,语调带着怀念。 桐平的心瞬间冷却,他面无表情地瞪了夏星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餐厅。 生气了吗?夏星想着,收起了笑容。 这个时候还能没有心眼地靠近心情不好的人,当属随心所欲的宠物了。 奶油毫无警戒地在桐平脚边打转,他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牠的头,原本沉重的表情获得舒缓,却也闪过一丝悲哀。 他本来并不在意外界对他的眼光,如今竟被第一次见面的人说的话给刺伤……他不禁想着,不知道父亲是怎么跟外人说他的?无论如何,应该都不会有太多称赞吧,父亲不可能会以他为傲的。 在父亲眼中,他永远是个失败的儿子。 桐平越想越愤怒,无法宣泄的郁闷、对现实的无力感让他立刻进入自己的房间,脱下衣服狠狠地甩在地上,快步走向浴室,打开水龙头,站在莲蓬头底下,让水柱不断冲刷自己,希望能把心中的悲伤冲去。 「毛巾和牙刷。」夏星毫无预警地打开浴室的门,刚好看见裸体的桐平,而且还是正面。 桐平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看见夏星时也愣住了。 「对不起。」夏星马上恢复冷静,态度自然地说,但仍是目不转睛。 「这里是我家。」桐平关了水,不耐烦地说,以赤裸裸的身体迎向对方赤裸裸的视线。 「说的也是。」夏星认同地点头,拿着毛巾和牙刷,爽快地退出。 桐平看着门再度关上,突然觉得荒唐,哭笑不得。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他的嘴角忍不住勾起笑。 他再次打开水龙头,心情却不再一样。托她的福,他的心情没那么糟了。 小麦色的结实肌肉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水珠,给人的感觉很性感,而且发育得还不错──当年乳臭未干的小鬼,某部位看起来很雄伟哩。 夏星边洗碗边回想着桐平的身体。 是在细细品味吗? 才没有!夏星在天人交战后用力摇头,对自己的心坚决否认。 她不禁叹息。能好好度过这段同居生活吗?她没有把握…… 倏地传来的声响让夏星吓了一跳,她急忙回头,看见已经洗好澡的桐平正在打开冰箱。 受了惊吓的夏星,心还在怦怦跳,脸颊也染上红晕,但她没有意识到,很自然地问:「你要什么?」 「没有啤酒吗?」桐平语气显得很失望,一看冰箱里头除了生鲜蔬果还是生鲜蔬果,马上觉得倒胃口,关上冰箱。 「有牛奶,要不要?」夏星问,洗净手后走向冰箱。 「我为什么要喝牛奶?」桐平反问。 「洗完澡后就是要喝牛奶呀。」夏星随意在围裙上擦干湿漉漉的手,然后打开冰箱。 夏星毫无防备地靠近,桐平稍稍挪出空间,两人的距离仍很近。桐平没想到原来夏星是如此娇小,她的发顶刚好到他的下巴。 有一股香气窜进鼻子里,他刚才在浴室里有闻到这个味道,而他并不讨厌。 她的皮肤很白。两人站在一起有了比较,他才知道自己被晒得有多黑。 皮肤白的人,就算只是小小的痕迹,在身上也会特别明显,有红红的颜色在她圆润的脸颊上,明明脸蛋看起来很小,却感觉圆鼓鼓的,很可爱……他现在才发现,她的五官好像都圆圆的,圆圆的大眼、有着圆鼻头的高挺鼻子、圆圆厚厚的小嘴和圆圆的耳垂,又是留着短鬈发,看起来很像美国乡村洋娃娃。 「怎么了吗?」夏星发觉身旁的桐平一直盯着她,她仰起头,有些受到迷惑。 「你……」桐平原本想问她为什么脸红,看见她的目光后又把话吞回去,声音刻意压低,装得很冷淡,「谁说洗澡后要喝牛奶?」 夏星听闻笑了笑。一开始她好像误会了什么,结果问题是这个啊。她坦然地说:「卡通。」 桐平对这个答案不以为然,不过也没有拒绝,夏星遂倒了杯牛奶给他。 整理好厨房,她便解下围裙,准备走开。 桐平正乖乖喝着牛奶。 「喝完牛奶,杯子要自己洗干净喔。」夏星嘱咐着,语气并没有强迫。 没有等桐平回应,她便走出厨房。 不知道桐平会不会洗杯子呢?她好奇地想,心里掺杂了些许的期待。 一边想的同时,她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脸。有些热度,应该有脸红吧,大概是看见裸体的后遗症。 桐平喝了一口牛奶,原本感觉还不错,听到要洗杯子,他就开始后悔。 杯子要不要洗呢?按常理来说当然要洗,可是他若照她的话做,不就是认输了?他才不想听从命令。 夏星在客厅和奶油玩耍,聚精会神地听着是否有流水声传出。 没多久,传出橱柜开启又阖上的声音,很大声,可能真的很不情愿的样子,不过好像有把杯子洗干净。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他有没有把杯子擦干才放入橱柜呢? 桐平走入客厅,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打开电视,胡乱转台。 夏星佯装在看报纸,实则在观察桐平,因为实在忍不住,便问:「杯子洗了吗?」 快速跳动的电视萤幕突然停住,桐平似乎很不悦,夏星见状,赶紧把脸藏在报纸后。 片刻后,桐平才冷声回答,「洗了啦。」 「那杯子有没有擦干再放入橱柜?」得到回答就是得到信心,夏星再问。 「啧!」桐平终于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夏星以为会被大声咆哮,结果却听见桐平回答,「有。」 藏在报纸后,她为此开怀地笑,不敢发出声音,有种自己是驯兽师的感觉。 没有想看的节目,桐平关上电视,注意力开始集中在夏星身上。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没在看报纸,都上下拿反了,她也没发现。反正也觉得无聊,他开口问:「你跟我爸是什么关系?」 第三章 夏星从报纸后探出头,惊觉报纸拿反了,尴尬地放下折好,改和毫不畏惧地坐在他们之间的奶油玩。对于桐平的问题,她轻描淡写地说:「爸妈互相认识。」 「哪间公司?还是爸妈是公司的高阶主管?厂商?」桐平又接着问。 「都不是。」 桐平对夏星的回答充满好奇。如果她一样是富二代,名媛千金怎么会来跟他挤一间房子?但若不是和父亲有公事往来的人,他实在想不出,他们的爸妈是怎么认识的?尤其是他母亲,她特地筛选过的朋友圈根本容不下一般市井小民。 「你身边都是这些人吗?像你一样的有钱人?」夏星反问。 「还有像喽罗小跟班的男人、想钓金龟婿的女人。」桐平毫不避讳地说。 「喔。」夏星应了一声,态度看似敷衍。 她还是没有说清楚,跟他父亲是怎么认识的。桐平想,若不是熟悉的人,他父亲应该不会允许她住进来,不然他算什么?让他搬出来住的房子,他不爽待,就随意供陌生人住吗? 桐平安慰着自己,心里仍有些不是滋味。他怅然地将头靠向沙发椅背,仍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竟待在无人岛快半年的时间。 当父亲要他去无人岛时,他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自己错了,只是他以为无人岛只是一个称呼,大概就是要用来发展观光事业的岛屿,还没有正式营运而已,没想到那是个货真价实的无人岛,根本尚未整理开发。 以前浑噩过日子的他,压根儿不觉得半年有多久,但他在除了大自然景色外,什么都没有的无人岛上,简直就要疯了,他是怎么撑过来的,如今已想不太起来,也不愿去回想。 是因为好不容易回到文明世界的幸存感,让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家充满温馨吗? 多出来的房客也没那么讨厌……要是以前的他,多半马上就把人轰出去。 还是碍于父亲的关系?若夏星没有父亲这块免死金牌,他才不会这么轻易妥协。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多了个人,感觉真的差好多。 以前这里只是供他更衣的地方,他几乎都是在那群一起玩乐的人所找的地方厮混,反正只要有钱,哪里不能去?他从没在这个地方好好生活过,冰冷、无情是他对此处最大的印象。 可是,他现在的确深深感觉到家的温暖…… 他真的被无人岛搞疯了吗? 喵…… 桐平突然听到猫叫声,吓了一跳,急忙坐正身子,发现猫正站在他的身边,似乎对他很好奇。 沙发另一端的夏星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他跟猫咪独处,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并不讨厌动物,但也没有喜欢……他僵住身子,看这只猫咪想干嘛。 奶油似乎想窝在桐平的大腿上,牠感兴趣地踏上后,看了看他,试探心意。 果然,尴尬的心意准确传达到彼此心中,知道不方便窝下,牠便很潇洒地离开。 桐平仍不敢动,觉得自己的大腿还残留着猫咪站在上头的感觉。 恰巧这一幕让洗好澡出来的夏星看见,她循着奶油离去的方向问:「奶油,又欺负人了吗?」 奶油当然不甩人。 夏星代牠向桐平致歉,「对不起,又抓伤你了吗?奶油很健康也很爱干净,不过如果担心的话,你可以去打针破伤风。」 「还要我打针,你觉得这像话吗?」桐平厉声地说。 「不然你想怎样?把牠丢掉吗?」夏星扬高了声。 桐平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意味深长地露出冷笑。 「那么,我只好请你离开了。」夏星一脸认真。 「这里是我家,你有没有搞错!」桐平错愕地说。 「那又怎么样?」夏星语气坚定。 这是动怒了吗?她的眼睛睁得老大,泪眼汪汪的,反而很像迷路的小鹿。 桐平见状不免失笑。他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无法逞凶斗狠的人。 「你笑什么?我很严肃的。」夏星没好气地问。 「开玩笑的,可以了吧?」桐平承认,丝毫没有反省的样子。 夏星不觉得有趣,狠狠瞪了桐平一眼。 根本不痛不痒。桐平想。 夏星似乎这时才认清桐平的为人,她露出冷淡的表情,直接把桐平当作空气,反而亲切地招呼着猫咪,「奶油,我们睡觉了。」 不一会儿,她便领着猫,头也不回地走开。 桐平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情绪有些复杂。 这个女人竟然对一只猫就绽放出她的笑容──彷佛拥有全世界般的笑容,是如此纯净地滑入他的心。 空气中还飘荡着她沐浴之后的香气,现在想想,撇开粉红色兔兔的睡衣不说,她露在衣外的肌肤是如此白皙粉嫩…… 可恶! 他咒骂了一声,以宣泄体内不断冒出的烦躁与冲动。 深夜,四周一片漆黑,眼睛在尚未适应时,什么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但仔细体会,还是会知道不一样,例如:手摸到柔软的床、听不见海浪的声音,他已经在自己的家了。 桐平怔怔地站在房间的中央,无来由地想起在无人岛上,不论怎么喊叫都没有回应,彷佛陷入永无止境的深渊,彷佛已经被彻底抛弃的孤寂感。 太安静也会使人不安,桐平突然激动地把他从无人岛带回的行李,发泄般地全用力砸向房间的四处。 夏星是个浅眠的人。 夜深人静时,她听见房间外有嘈杂的声音而醒来,脑子一下子就清楚了。她侧耳倾听,好像有什么东西相继被弄倒在地。 待在床上的奶油早就察觉到异状,警戒地跳开,躲了起来。 这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夏星下了床,隔着门,小心翼翼地问:「很晚了,有事吗?」 「开门。」桐平说,声音几近哀求。 「明天再说吧!」夏星劝着。 「开门……拜托……」桐平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颤抖,语气显得很无助。 夏星迟疑了一会儿,心想如果放着不管,他应该会这样耗一个晚上,于是心软开门。 接下来的事,发生的速度之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待意识到时,已经被桐平紧紧抱住。 受到惊吓的喘息声、发抖的身子、被桐平的双手紧紧缠住……夏星感觉到的不是刻意的侵犯,而是一种不安害怕,所以她放下警戒,乖乖站着,没有主动做什么,但也没有拒绝。 「一下子就好了。」桐平知道夏星释出善意,轻声说道。 听起来很悲伤的声音。夏星想。 从桐平的拥抱中,她感觉到温暖。因为动弹不得,她只能张着眼睛,怔怔望向前方。 桐平像抱玩偶般,把夏星拥入怀中。此时此刻的他需要确实而温暖的东西来赶走心底挥之不去的恐惧。 活该。 夏星默默地想。她对桐平仍有无法释怀的部分。 果然这就是人性吧。当造成一切错误的人受到惩罚,她感到了一丝的喜悦──纵使对方是那么痛苦。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荒唐的桐平。受众人诋毁的桐平。 可是,为何她还是于心不忍? 她应该要拒绝的。对于桐平的拥抱,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厌恶…… 污秽的过去差一点又从深埋的记忆浮现,但听见桐平的心跳声后,她平静了下来。 是因为她知道桐平一直都没有变吗?他还是那个善良又有趣的男孩。 她其实一直都清楚,所有的错,不该全都推在桐平身上。 小孩子的成长就是如此,时间没有很长,却可以让一个小男孩变成男人。 夏星不禁想着,他们并不是不认识的关系,只是桐平已经忘记了。 最好你就这么孤独地活下去! 当初她如此诅咒过桐平。她知道桐平的寂寞与苦闷,所以他会闯出这些祸事,或许是情有可原。 人都是孤独的,她一直都是孤独的一个人。 桐平的孤独是他活该,是他自己造成的。 知道桐平过得如此可悲,她应该要有报复后的快感,应该要感到快乐,但她却没有,只是觉得遗憾,遗憾桐平已经忘记她了…… 【第二章】 一声、两声、三声…… 当电话肯定会继续响下去时,桐平从床上爬起身,一脸痛苦。 不知睡了多久,但他仍有睡不饱的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 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定睛一看,他发觉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 第四章 电话声仍旧响不停,他知道来电者是谁,只好认命地走向客厅,找到话机。他告诉自己,下次要记得把电话线拔掉。 「儿子,开门。」电话的那一头是他的母亲。 桐平带着厌烦,拿起电子感应钥匙去接母亲。他丝毫不想掩饰自己的怒意,把人带进屋后,便心情不悦地躺在沙发上。 璟华当然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没有多说什么。她明白应该让儿子先休息几天再来看他,但一个儿子半年没见,又是被丢到无人岛,她怎么等得住? 「你一定没吃午餐,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帮你准备。」璟华放下手上那只贵得不可思议的柏金包问。 「不用了。」桐平冷淡地说,掩藏不住倦容。他看向窗外,才发觉竟然已经是黄昏。 平心静气后,他已不似刚才烦躁,这才抬起头好好望着母亲,心想不论何时,她都是一样雍容华贵。 「我知道了。」璟华淡淡地说。她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不想再自讨没趣,反正人已经看到了,她打算离去。 看着母亲,桐平有些过意不去,遂开口,「以后记得带钥匙。」 「你不知道吗?为了她的隐私,她搬进来时,锁都已经换过,除了你还有她,没有人有钥匙。」 桐平听了有些讶异。 母亲口中的「她」,指的当然是夏星。 因为才刚回来,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么多,而且他本来对这个家就没有太大的感情,所以也不容易察觉到异状。 「对了,你爸爸要你复学。」璟华传话地说。 「知道了。」桐平回答,再度躺回沙发。片刻之后,他以为母亲要回去了,却没有听到脚步声。 「怎么了哪?」他问。 「那个女孩……」璟华欲言又止地看着儿子,最后问:「跟她处得好吗?」 「还可以。」 「是吗?」璟华表情有些复杂。 「怎么?你不喜欢她?你们不是跟她爸妈认识吗?」桐平问,然后又恍然大悟,「爸爸决定的事,你一向不会插嘴。」 「是她这么跟你说的吗?说我们跟她爸妈互相认识?」 「不是吗?」桐平反问。 「她说的没错。」璟华坦白。 「但你不喜欢她是事实。」桐平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璟华表情纠结地笑了笑。 「那她还真了不起。总算有你无法控制的人。」桐平趴在沙发上,讪笑地看向母亲。 「我走了。你找一天回家吧。」璟华交代一句,似乎刻意要避开儿子的话。 「谁管你呀。」桐平喃喃道。 终于听见母亲开门离去的声音,他挪了挪身子,为自己选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奶油在此刻跳上了沙发。 桐平见状对它说:「小家伙也知道家里刚才来了可怕的人呀?」 奶油似乎听得懂,喵一声做为回应。 桐平摸了摸奶油,见它毫无顾忌地四处游走,笑笑地闭上眼。 他不禁想,夏星果然不简单,连一向对儿子身边的人稍有不满意就出手的母亲,也对她束手无策。 看见母亲不得不妥协投降的模样,还真是大快人心。 满足加上疲倦,桐平又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时,桐平觉得胸口很热,他痛苦地皱起脸,胸口好像被什么压住……他勉强张开眼,立刻被一张大猫脸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原来是奶油趴在他的胸前,他因而惊得停住不敢动。 「你醒了。」夏星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正在看书,听到声音,她抬起头,发现桐平的窘样,笑了笑,「看样子奶油很喜欢你。」 「哼。」桐平对夏星嗤之以鼻。 几乎是同时间,奶油也喵了一声,似乎也反对夏星的话,然后它不屑地跳离桐平的胸口。 桐平见状,气得伸出拳头作势威胁,但奶油已不知道跑到哪去,所以没效果。 「晚餐吃了吗?」夏星笑问。 被这么一问,桐平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饿了,便问:「几点了?」 「十一点。」外头天色已黑。 「喔。」他还以为自己会直接睡到隔天呢。 他一天没吃东西,现在真的是饿了,消夜又要到很远的地方才有,他懒得出门,只能自己准备吃的,可他又觉得麻烦…… 郁闷的情绪全写在桐平脸上,看起来却像在耍狠。 「你该不会一天都没吃东西吧?」夏星见状问。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桐平反问。 「刚刚。今天我晚班。」夏星看出桐平的心思,于是说:「晚餐我在诊所跟学姊一起吃,所以没有煮喔。」 桐平难掩失望。 见桐平可怜兮兮的模样,夏星善心大发地问:「你要吃面吗?我煮面给你吃。」 「好。」桐平一阵欣喜,毫不客气地说。他本来不抱希望会吃到东西。 「知道了,你等一下,面一会儿就好。」夏星笑说,起身步入厨房。 桐平无聊地拿起夏星的书来看,想打发一下时间,结果一看是医疗用书,不禁头疼,他没兴趣地把书放回原位。等待时,他觉得脚毛毛的,低头一看,发现奶油从他的脚边经过,不甩他。 那么,何必来骚扰?桐平没好气地想,难道这是在跟他挑衅吗? 「面煮好了。」夏星出来招呼,看见桐平的反应,不免问:「怎么了吗?」 「没事。」桐平轻描淡写地说。 两人一起走到餐厅,餐桌上已有一碗热腾腾的面,很符合夏星追求健康的形象,尽管是泡面,也加了青菜和豆腐。 「小心烫。」夏星提醒。 桐平饿得没听到夏星的话,也顾不得要细嚼慢咽,大口吃了面,结果一下子就被烫伤了,但还是没有停下筷子。 夏星感到无言地笑了笑,发现跟着过来的奶油,抱在身上后一起离开。她将奶油放在自己的房间,便去洗澡。 穿上舒适的粉红色有兔兔图样的衬衫式短袖睡衣和七分长睡裤,她正要到厨房收拾,餐厅里已经不见桐平踪影,然后她听到水流声,好奇地走进厨房,看见桐平正在洗碗,她站在桐平的身后,一脸惊喜。 「第一次看见别人洗碗吗?有什么好奇怪的?」桐平理直气壮地说,察觉到夏星看他的眼神,当下其实有些难为情。 夏星没多说什么,摸了几下桐平的头后就离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桐平不顾手中的泡沫,下意识按着头上被摸过的地方,望向夏星离去的背影喊道。 「奖励。」夏星转头笑说。 「我才不需要这种奖励。」桐平不领情地说。 「那就算了。」夏星不以为然地说。 「你那是什么态度?」桐平不悦地说,皱着眉头,心想怎么还有人比他更耍性子? 有些不服气,他洗好碗出来,走到客厅,坐上沙发,打开电视,又是一阵乱转频道来发泄。他先是闻到夏星身上的香气,正要转头时,脸颊被冰镇了一下。 「这才是奖励。」夏星说。站在桐平面前,她拿着一罐冰过的啤酒,刻意贴上他的脸。 坐着的桐平抬头,望向夏星,殊不知他的高度刚好到她的胸部,看见尖挺的部分,他一阵尴尬,连忙别开头。 「不想喝吗?」夏星颇为意外,「之前不是才说想喝的?」 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桐平的心思。 桐平侧着头,勉为其难将啤酒拿到手上。 夏星以为桐平又在闹别扭,所以也不以为意,照样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一脸天真地问:「如果电视你不看的话,能不能让我看?我刚好有想看的节目。」 这女的到底是凭什么如此毫无戒心?桐平不禁想,他们没有熟到可以轻松闲谈的地步。他便故意将遥控器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看着她,表情好像在说「可以呀,你自己来拿」。 夏星看了看桐平,以为他是为了打开啤酒,懒得把遥控器递过来,所以就很自然地倾身靠近拿取。 桐平乘机抓住夏星的手,顺利将她的两只手都压制住后,扳过她的身子,把她压制在沙发上。他跪趴在她的上方,双脚同时也缠住她的脚,避免她挣扎! 夏星吓傻了,失去反抗的机会,等到回过神后,整个人已经躺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她望向桐平,发觉他正眼神炳炯地凝视着自己。她感到紧张,但仍故作镇定地说,「你啤酒还没喝就醉啰?」 第五章 「醉了就可以做吗?」桐平反问。 「我才没这么说。」夏星惊觉不对,开始试图挣扎。 「你以为我会轻易让你走?」桐平冷笑。 「不然,你想怎么样?」夏星警戒地瞪着桐平,企图要吓阻他。 「你不知道吗?你的这个表情,反而更加挑逗。」桐平说,弯下身,吻住夏星雪白的颈部。 「你在干嘛?」夏星惊呼,拚命扭头抵抗。 桐平不顾夏星的叫喊,仍旧自顾自亲啄她的肌肤,从颈部滑下,几乎要到锁骨的部分,睡衣上头的扣子不知不觉被解开。 「不要,我不要……」夏星大惊,惊慌失措地大叫了起来,声音听起来凄厉。 为了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桐平遂停下手。他以为夏星毫不在意,却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激烈。他抬起身,再度看向她时,她已经哭得像泪人儿。莫名的罪恶感,让他像个犯错的小孩,有些不知所措,也楞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道歉说不出口,也无法收尾,他僵直在原地。他能感觉到压制住的手,微微在颤抖,他先试着缓缓移动脚,然后松开手。 一时情绪崩溃的夏星,恍了神,当她感觉到手部的力量恢复时,她回过神,泪眼汪汪地瞪着桐平。曾经像弟弟般可爱的人,如今变成了一头野兽,是她太过大意,没有拿捏好距离,她对自己非常生气,也对他感到失望。 「怎样?又没发生什么。」桐平耍赖地说,仍然没有退让的意思,不过他已经给对方足够脱逃的空间。 「我本来想跟你像姊弟般好好生活……」夏星咬牙切齿地说。 「哼!」桐平嗤之以鼻地笑出声,「谁跟你是姊弟?我怎么可能把你当作姊姊?你少笑死我。」 「可恶!」夏星怒喊一声,真的生气了。她仰起头,用自己的头用力去撞桐平的头,趁他因为痛而没注意时,手脚都已经能动的她,缩回脚,然后毫不留情地使尽全身的力量往他踹去。 桐平痛得坐起身。 夏星动作迅速地逃开沙发,火冒三丈地拿起桌上的啤酒,向他狠狠地砸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桐平被踹的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但被啤酒罐砸到的额头,血流不止。他丝毫不在意,所以也没有伸手保护自己。原本不想要如此的,看见夏星充满惧怕的眼神,他也吓到了,这次实在把玩笑开得太大。 翌日,桐平一大早就醒了,虽然很想睡,但睡不着。他不想承认是自己耿耿于怀的关系,反而认为是没有得到拥抱的关系。 像犯了瘾一样,尝过甜头,怎么样都无法忘怀,桐平不禁想。一直躺在床上,睁着大眼也无聊,他随兴摸着自己略带刺手的短发,下了床,走出房门,马上就撞见穿着规矩的夏星。 夏星一身衬衫、西裤,衬衫的钮扣还全扣上了,似乎在讽刺他昨晚做的事。 「早。」夏星虽主动打招呼,但语气跟嗤之以鼻的「哼」没两样。 至少关系没有完全交恶。桐平自我解嘲地想。他拖着想睡却失眠的身体,到沙发坐下。 窝在沙发椅把,闲适自得的奶油无视于他的存在。 不知哪来的兴致,桐平伸手想去逗弄奶油,结果被奶油咬了一口,还让它嘶吼示威,他吓了一跳,但也不打算收手,要让它尽情咬得够。反而是奶油自讨没趣,自行跳开。 连这毛家伙也在跟他作对吗?不是想替主人报仇?落跑是什么意思呀?桐平觉得不爽。 此时,夏星端了一盘三明治过来,问:「三明治,要吃吗?」 桐平傻楞地抬头望着夏星,一时反应不过来,心想,她这么快就原谅他了? 「不吃吗?」因为桐平没有伸手来接,夏星遂问。 「当然要吃。」回过神的桐平急忙拿过盘子。 「要喝牛奶,自己去倒哟。」夏星说。 「我知道。」桐平难得乖顺地说。 夏星打量桐平,想他何时变得如此伤痕累累?头上的伤估计是她伤的,手的伤是奶油的杰作吧。不能心软,她告诉自己。她用施舍的口吻说:「算你好运,三明治是多出来的。」 桐平睁大眼。他还以为这女人要说什么狠话,结果程度却是这样无关痛痒。 「记得去擦药,不要到时出事找我麻烦。」夏星尽最大努力耍狠地说。 「不会找你麻烦。」桐平不禁哑然失笑。 夏星干脆眯起眼睛,皱起鼻子,冷声地说:「我还在生气,不会原谅你的。」 这就是她最凶的表情吗?桐平难以置信地看着,忍不住又笑。她迷獴的眼睛和像在嗅东西的鼻子,好像奶油在闻味道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爱。 夏星耍狠最后的收尾,就是哼了一声后,随即出门去上班了。 桐平笑了笑,低头看着手中的三明治,样貌很可口,不像是多出来的。他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纵使配料简单——半片荷包蛋、半片起司、半片火腿和稀疏的碎小黄瓜加上美乃滋,他觉得非常好吃。 这时,室内电话响起。 桐平嫌恶地皱了脸。原来他拔掉的电话线,又被接回去了。实在不想接,但一想到,不接会一直响下去,切断电话线,拨打电话的人会直接杀过来的,他只好接起电话。 「不准拔电话线。」电话那一头的夏星劈头就说。「还有不准不接电话。」 为了避开纷纷扰扰,桐平将手机停话,现在家人或是学校、银行等重要单位要联络他,就得打室内电话。 「干嘛?」桐平脸上露出笑意,语气却故意装得冷淡。 「别忘了今天要去上课。」夏星提醒,又再次威胁,「不准给我跷课!」 原来是想说这个。桐平难掩失望。 「知道吗?」没有听到回应,夏星问。 「知道了。」桐平没好气地说。 再次回归校园,桐平显得格外低调。出入代步的跑车,被没收,改以大众运输工具移动。他不再穿得满身名牌,甚至带着大框墨镜一副招摇的模样,只是穿着简单的黑色t-shirt和牛仔裤,头戴鸭舌帽,并背着帆布搭皮革制的方形后背包。但挺拔修长的身材隐藏不了,尤其剪短的头发,反而更加突显出他立体深邃的五官和完美的脸部线条。一身黝黑的皮肤,加上精壮修长的体格,是多么让人称羡的模特儿身材,走在路上仍引起不少注目。 休学一年,学级不同,教室内都是陌生的同学。他找了一个前方偏边的位子坐下,正闭目养神,突然有人抓起他的手,也拿下他的帽子。他一阵怒,蹙眉睁眼,威吓地瞪向对方。 「你的手还有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眼前的女人巧笑倩兮地说,大方地在他身边坐下,并亲昵地摸着他的额头和手。 「被猫抓伤。」桐平没有拒绝对方的动作,态度也随之转变,他轻描淡写地说。 「额头也是?」 桐平仅应了声当作回应。 「什么时候开始养猫?真不适合你。」女人感到意外。 「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跑来大三的课程做什么?」桐平不耐烦地问。 「连猫都嫌弃的你,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女人意有所指地说。 「所以,你现在是说,能接受我的,只剩下你吗?」桐平反问。 「没错。」女人得意地笑笑。 「你笑得可真开心。」桐平冷冷地说。 温柔,眼前的女人,恰如其名,不论是个性还是声音都很温柔,纤细到仿佛一捏就碎的身材,飘逸的黑色长直发,五官具有古典美,给人一种温婉高雅的气质。他们曾在高中时交往,要不是她死拖活拉他一起念书,他无法顺利考上大学。但在考上大学后,两人分手了,她十分享受大学新鲜人的生活,他则是十分享受终于脱离家族掌控的生活,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来者不拒,什么都玩,所以就被她抛弃了。 「擦药了吗?」温柔又执起桐平的手细看,并且温柔地问。 「不需要擦药。」桐平说,冷淡的话语听起来却是有温度的口气。 温柔有些意外地看着桐平,「你好像变了,是因为去一趟无人岛的缘故吗?」 「有吗?」桐平装傻。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才不会做出这么暧昧不明的表情。」温柔有些吃味地说。 「大概是猫吧。」 「你还真的有养猫?」温柔的语气很怀疑。 第六章 「不相信就算了。」 「是有了新的女人吧?」 「关你什么事?」桐平没好气地说。 「你很喜欢她吗?还是玩玩的?」 桐平觉得烦,干脆别过头,相应不理。 「我知道你很没节操,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温柔语重心长地说。 「你到底想干嘛?」桐平烦躁地瞪向温柔,开始收拾东西。 「你不上课吗?」温柔急忙拉住桐平的手。 桐平感到烦躁地站起身,甩开温柔的手,「你现在到底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 语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去,还跟准备进来上课的教授打了照面。 「屈桐平,你不上课吗?」教授对有人当面跷课,感到莫名其妙。 但桐平一出教室,就没有再回来。他的举动,引来班上同学的侧目,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就算想低调也没办法,不论是富二代的光环,还是他本身。他对这一切厌烦极了,要到什么时候,大家的目光才会改变?不是讨好,不是直接失望,而是当他做错事时,也会生气,也会对他仍有一丝的期待。 跷课之后,百般无聊,什么地方也不想去,他竟突然想起奶油。世界之大,只剩奶油能作伴了吗?他觉得自己真是可悲。 回家的途中,他刻意在夏星的动物诊所前停下脚步,透过明亮的店面,他从大片的玻璃墙往内看,恰巧看见她站在柜台边,和牵着一只大狗的男人,聊得非常开心。 那只狗好像知道要离开了,依依不舍地粘在夏星的身边,她便弯下身,笑得非常灿烂地逗弄它。 然后,大狗便兴奋地站起来,直接扑倒半蹲的夏星,甚至热情地舔她的脸。 夏星有些招架不住,忍不住面露尴尬。大概自己也觉得好笑,她咧嘴露牙地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非常天真无邪,让桐平不自觉沉迷其中。 片刻之后,男人才牵回大狗,难为情地频向夏星道歉,甚至双手紧抓她的手。 夏星仍维持亲切的笑容,明明已经开始抗拒——像被冰冻般的身体动弹不得,不知所措的手,正在缓缓颤抖。她的笑容,仍不断违背内心的意思。 那家伙看不出眼前的人正在强颜欢笑吗? 这女人也真是的,讨厌就该说出口,硬是陪笑,值得吗?对他就懂得耍狠,对别人就如此卑微。 搞什么! 莫名而来的情绪让桐平觉得很闷,他感到无比愤怒。 既然要笑的话,那就只对他一人笑就好…… 嫉妒和占有欲,这时开始悄然爬上桐平的心,只是他没有意识到。他带着像是单纯想霸占玩具般的念头,迈开脚步,走入动物诊所,一把用力抓住夏星的手,眼神恫吓地瞪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在场的人都被桐平的举动吓了一跳,包含夏星也不例外。她摸不着头绪地望着桐平,原本被陌生男人碰触的厌恶感,倒是让桐平抹去了。 男人慑服于桐平的气势,表情尴尬,有自知之明地带着狗离开。 碍眼的人走了,桐平终于回过神,他对此感到迷惘,为什么自己如此冲动地闯入猫狗狂叫的地方?四处有不少眼睛,正在上下打量着他。 夏星有些为难,不知道桐平怎么了,她的手还一直被他用力抓住。 「这位先生,你有事吗?」一名和夏星穿着相同白袍的女人见状,厉声问。 「学姊……」夏星眨着眼示意。 「对我眨眼是什么意思?」被称为学姊的女人非但没看出夏星的意思,甚至对混乱的情势火上加油。 夏星仍拚命眨眼,稍稍暗自晃了自己的手臂,桐平仍紧抓不放。她不懂怎么自己出手的人还自己傻住了? 「小夏,你认识这个人吗?」学姊问。 夏星用力点头,随即说:「学姊,不好意思,我先下班,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她灵巧地趴上柜台,伸出手勾拿自己的包包。 「你确定没事吗?」学姊一脸担忧。 「没事。」夏星笑了笑,露出甜美的笑容让学姊放心。语毕,她便带着桐平离开,嘴角勾起灿烂的笑,眼儿弯弯,佯装若无其事地搪塞在场充满疑惑的宠物主人们。 桐平根本就像失了神,抓住对方的手,怎么样也不愿放,乖乖跟着夏星。 他们穿越社区的中庭,往自家大楼走去。 「你怎么了吗?」夏星好奇地望着桐平问。在他们等电梯时,她觉得好像发生什么事让他的反应像是受到巨大的冲击。 桐平没有回答,进入电梯后,却突然熊抱住夏星。 「你在干嘛啦?」简直像被紧紧包裹住的夏星,差点喘不过气来,直槌着桐平,「放开我……」 夏星的声音被宽厚的胸膛闷住,听不出有什么吓阻意思。她的力气也不够大,推不开人高马大的桐平,只好放弃挣扎。 桐平误以为夏星妥协,稍微放开自己的怀抱,让她可以透气,却也不愿意放手,甚至强硬地捧住她的脸,作势要强吻。 夏星连忙抵抗,却还是被桐平吻住双唇。她强硬地咬唇,不让对方的舌侵入。铁头功无法发挥,心念一转,她改用力踩了他的脚。 终于因为疼痛有反应,桐平放开了夏星,一副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夏星也毫无畏惧地回瞪对方,嘴唇都渗出了血。 桐平看见血,才冷静下来,仔细一尝,自己的嘴巴里有血的铁锈味。 夏星气呼呼地拿出电子感应器,对电梯一按,总算是往所住的楼层上升。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忍不住问。 「那个男人,你不是很讨厌?为什么你还可以对他笑,让他不要脸地抓着你?换作是我就生气?」桐平不平地大声问。 夏星恍然大悟,她静静地望向桐平,没有想到他会察觉,她缓缓叹了口气,像是在安抚地说:「只是握手而已,为了感谢我替他的狗看诊,他不会再多做踰矩的事……反正客人至上嘛……」 她越说越小声,似乎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给你钱,就能摸你吗?」桐平态度轻蔑,「那你要多少可以上床?」 夏星对桐平的话感到心寒,表情严肃地说:「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你又懂了什么?」 「不就是客人至上吗?」桐平冷声反问。 「在你的眼中是这样看我的吗?我以为你至少还留有一些理智。看样子,你是疯了。」 「我跟你有什么不一样吗?你不也疯了?在钱的面前就摇尾乞怜。」 「你真是不可理喻。」夏星气得作势要打桐平,她扬高声音地说:「像你这种养尊处优,没自己赚过钱的人,根本不懂。」 「是,我是不懂。」桐平激动地反抓住夏星的手,他深深地看向她的眼睛,仿佛要望进她的眼底。他似乎有话想再说出口,可是当电梯门一打开,他却放开手,像是受了伤地走出去。 夏星见状,气也消了。明明受伤的是她,为何桐平反而还比她理直气壮? 「这是我家。」桐平无赖地说,开门之后,不等夏星,径自把门关上。 夏星被锁在电梯与大门间的玄关,错愕万分。 桐平进屋后,冷静不下来,他抓着自己的头,表情痛苦,他不懂自己没来由的失控,他不禁想,到底是从哪里脱序的? 从那个男人碰触夏星开始? 甚至桐平脑海中浮出一个念头,丢脸得要死的念头——他竟然嫉妒起那只自由扑向夏星的狗,他连一只狗都不如。 他很想霸占夏星的笑容,要怎么做才可以让她对他再次展开笑颜呢?如果是他,一定不会让她露出强颜欢笑的表情。 可是,他又惹夏星生气了。 现在,他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夏星天真的笑容。她无瑕的笑容,仿佛是拥有全世界般的幸福,为何一下子就被他毁掉了? 桐平悲哀地想,颓然地坐在大门边。一切都在他从无人岛回来后变调。以前他用钱收买人心,用钱终结孤独,只要有钱,要有什么笑容都有。现在的他,想要的更多,他更要真心,却又明知那是钱所买不到的。要怎么做才好呢?如今的他,仍然只会弄巧成拙。 幼稚的小孩。夏星可怜兮兮地坐在门口,暗自骂桐平。她拿出包包中随身携带的魔术方块把玩,这是她镇定心神的方式。 第七章 不可否认,当桐平抓住她时,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安心,觉得自己好像被拯救。没想到他会发现她隐藏在笑容之后的畏惧。 但桐平马上又故态复萌,依旧还是虚张声势而已。 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分开后的这几年她是怎么度过的,他一点都不知长大。 夏星不禁叹息。 突然,大门被打开,桐平探头后,缓缓走出来,一副委屈的样子,比起被关在外头的人还要可怜,夏星连想咆哮的心情都没有了。 「气消了吗?」夏星问。 桐平点了点头。 「我可以回家了吗?」夏星再一次问。 桐平没有回答,主动替夏星拿包包。 夏星当下还在想,若桐平把包包拿进去,又把她锁在外面,她这下身无分文,就真的要睡在诊所了。 桐平并没有如此做,他拉着夏星的手一起进去,然后,他随即丢下包包,将夏星紧抱在怀中。 夏星没有推开桐平,但也没有回抱,整个人僵硬得像根木头。她淡淡地回应,「只能一下下啲。」 桐平心想,他才不管。不过,不管也不行,好不容易见到主人回家,兴奋的奶油已经在他脚边不停抗议了。 【第三章】 经过上次的大争吵,桐平和夏星的关系开始产生微妙的变化……应该是说,桐平的态度整个大转变。 「咖哩不要放红萝卜。」桐平哀号。为了这个,他不停在夏星身边撒娇。 「吵死了,不要妨碍我做事。」夏星无情地说,一大把、一大把将红萝卜往锅子里丢入。 「我讨厌吃红萝卜。」桐平再度表明。 「不准挑食。」夏星严厉地说。 桐平定睛望着夏星,他不禁想,如此可爱的脸蛋,用来说不讨喜的话,真是可惜。他乘机偷吻了一下,夏星卖力煮食,而红通通的脸颊。 夏星惊跳了一下,差点拿整锅咖哩往桐平身上倒,她无言地一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一手搅拌咖哩,看见得逞后的他一脸开心的笑容,怎么也生气不起来。 夏星除了煮咖哩,也有煮白菜汤锅,正在熬汤头,洗菜切菜忙得不可开交。她不懂桐平为何老在她身旁打转,忍不住瞥看他一眼后问:「你很无聊吗?」 「不会。」桐平回道,眼睛闪闪发光。 「那你很闲吗?」夏星又问。 「没有。」桐平老实地说。他觉得待在夏星身边一点都不无聊,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做别的事。 夏星眯起眼,质疑地看向桐平。她觉得他就是很闲呀,才会做出呆呆看别人做菜的无聊事,竟还敢睁眼说瞎话,便忿忿地使唤他,「给我去洗米。」 「米要怎么洗?」桐平一脸单纯地反问。 天呀,年轻人,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吧,身为吃白米饭的民族,至少也要学会洗米煮饭吧,他养尊处优到这种程度吗?夏星傻眼。 「我没有洗过米。」桐平一脸无辜地说。 「我知道。」夏星说,她已经充分了解,于是决定对桐平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先用量杯舀出一杯米放入锅子中,然后拿到流理台加水冲洗。」 「真麻烦耶。」桐平嘴上嘀咕,手倒是勤快地动了起来。 夏星正在切香菇,一一切掉蒂头后,再切片。几朵香菇都处理好了,她心想,为何桐平还没拿米过来冲洗?回头一看,他正在用量杯精准地算分量。 「不用那么仔细。」夏星直呼。她眼睁睁地看着听到她的吩咐后,嘻皮笑脸的桐平舀了像小山般的米,放入锅子中,才心满意足地端过来。 紧接着,就是放在水龙头下,加水冲洗,桐平豪迈地用大水、大动作在锅子中搅搓,不少米粒都被洗溅出来了,他见状还一脸错愕。 夏星哑然失笑,也放弃要说教。她想,看着人高马大的贵公子,放下身段,笨手笨脚洗米,挺有趣的。 经过一番波折,米也已经放进电锅里煮,咖哩和白菜锅也顺利在炖煮中。 设好定时器,空档的时间,夏星走到邻近阳台旁的小空间,要替奶油清理猫砂。 没有出乎意料,桐平自动粘上来了,夏星拿起专用的小铲子,眼角的余光,看见了碍眼的庞然大物。 「你很无聊吗?」夏星轻叹问。 桐平蹲靠在墙边,紧盯着夏星的动作,睁眼说瞎话,「没有。」 「你很闲吗?」夏星又问。 「没有。」桐平坦荡地说,但他人就窝在那,没事做,摆明很闲。 「帮我清奶油的猫砂。」夏星说,把小铲子直挺挺地耸立在桐平的面前。 桐平嫌恶地别过头,拒绝地说:「我才不要。」 「那你就不要待在这里妨碍我。」夏星没好气地说。 桐平为了讨好,只好勉为其难地拿起小铲子,铲着已经沾好猫砂的猫便便。虽然大多便便的形貌都已消失,但还是便便,他皱着脸,试图要完成任务。 夏星则一派轻松地替奶油的饭碗添加饲料。 「为什么你是放饲料,我就要清便便?」桐平不禁抱怨。 「有意见吗?那你就不要粘着我。」夏星故意地说。 桐平似乎把不中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他突然仰着头,靠着墙壁,手里还拿着小铲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劈头就问:「找一天煮火锅,好不好?」 的确,现在的时节,已进入适合吃火锅的晚秋初冬。 「我不是煮了白菜锅吗?」夏星问。 「你那是简单版,我要超级豪华版。」桐平笑说,看似期待的笑容,那一瞬间,很像小孩子。 「只有两个人吃豪华版火锅会不会太夸张了?」夏星说,想了想,偏头喃喃嘀咕,「那也找学姊一起……」 「大闸蟹可以一人吃一只,吃到满足呀!」桐平诱惑地说。 「你想吃螃蟹加火锅喔?」 桐平眼睛含笑地点头。 夏星听到螃蟹,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多年的节俭似乎要毁于一旦,虽然偶尔也会想要奢侈一下。 有钱真好!夏星瘪了瘪嘴,多少带些羡慕瞅着桐平。两人一只螃蟹已经够不得了,还一人一只。 「知道了。」思虑之后,夏星说。 听见定时器正在响铃,表示料理都煮好,可以开饭了,她遂站起身,顺便向仍不为所动的桐平伸出手。 摸不着头绪的桐平,怔怔望着夏星,放下小铲子后,紧紧握住向他伸来的手。 夏星面目狰狞,使力要拉桐平起身,不过他又高又壮,身形和力气都相差太多,不论她怎么出力,庞然大物仍不动如山。 桐平笑了笑,自己也使力,才顺利成功让自己站起身。 夏星还要仰头才能看见桐平的脸,这一点真让人泄气,曾经他们也有身高没有差很多的时刻。一想到此,情绪有些复杂,她慢慢走往厨房。 桐平仍像跟屁虫,粘在夏星身后。她边走边回头看这只一点都不可爱的鸭宝宝,她可是一点都不想当庞然大物的鸭妈妈。 桐平见夏星频频回头望,露出贼笑,见机不可失,拉住她的手,稍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拥入怀中,甚至,他更变本加厉,用自己的脸颊去磨蹭她的脸颊。 「你是猫吗?」无法动弹的夏星,索性放弃,口气无奈地问。 猫想让人抚摸时,也会用头不断去磨蹭主人。 「你这样说,奶油会得意的。」 「你在乱说什么呀?」夏星一头雾水地说。 「有这么帅的猫友,不该得意吗?」桐平自夸。 夏星哑然失笑,「这么喜欢抱抱的话,我买个玩偶让你抱个够。」 「我已经有了喜欢的洋娃娃。」桐平温柔地说。「而且我不只喜欢抱抱,最爱的是亲亲。」 他稍稍放开夏星,弯下身,轻啄了她的唇。 夏星睁着骨碌碌大眼,措手不及。回过神后,她不悦地一把将桐平推开,臭着一张脸,不甩人。 难得的告白失败了,桐平略显失望。他没有追上去,只是默默地看着夏星进入厨房的背影。 幸好桐平没有追来,夏星忙着关定时器和熄炉子上的火,藉忙碌来忘记刚才桐平的吻。 应该是个意外吧。夏星想。 她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唇,停下手边的动作。再一次,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与心灵又背道而驰了。她并不想要跟桐平有任何进一步的关系,可是她的心却明显为他而悸动。 不堪的记忆似乎仍如影随形。 第八章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夏星用力用双掌拍拍自己的脸颊,要自己振作。 「好香喔。」桐平在夏星身后出声地说。 佯装镇定,夏星故意用严肃的口吻说:「洗手了没?」 「洗了。」桐平似乎不太高兴,抗议地说:「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夏星认真地说,忽然想到什么,刻意调侃,「功课写好了吗?」 「你……」桐平气得捧住夏星的头,「不要给你几颗糖,就给我开糖果店。」 「哪有这种说法?」夏星笑了笑。 「我说了算。」桐平霸道地说,在夏星的额头吻了一下,「一切我说了算。」 「才不是。」夏星强硬地说。「哼!」 装得毫不在乎,装得讨厌,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她沉下心来,默默做事,边盛饭边淋上咖哩,眼角的余光,都是一副很开心的桐平。 开学时就在教授面前跷课,被列入黑名单后,桐平现在每天都老实地去上课。 钟声响起,学生鱼贯走出教室,走廊一下子就聚集了不少人,高个子的桐平,鹤立其中,格外显眼。他不会与人交谈,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孤傲得像匹狼,行走在人群中。没有刻意却自然而然形成的距离,显赫的家世、出众的外表,他是充满光环的王子,只能远观,却无法靠近。 谁能有幸受青睐呢? 桐平总是觉得他的周围围绕着很独特的氛围,他对此不予置评,尽量以平常心看待。就在他要离开教学大楼前,在楼梯口,看见似乎在等待他的温柔。 「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到我。」温柔说,语气有些酸楚。 桐平莞尔。 「不想我吗?」温柔问,不想听到回答,又接着说:「还有课吗?」 「没了。」 「可以一起走吗?」温柔明知故问。 「干嘛这样可怜兮兮?」桐平笑说。 「上次你给我多大的难堪,你知道吗?」温柔埋怨地说。 温柔和桐平一起并肩行走。 「所以觉得丢脸,就不来陪上课?」桐平淡然一笑地问。 「怕你真的不来上课。」温柔笑说。 「谢谢你。」桐平突然地说。 「什么嘛!」温柔反而不领情,有些失落地说:「这一点都不像你。」 「觉得有很多事都应该跟你道谢,但我都没有说。」桐平说,难得露出温柔的笑容。 「你真是残忍。」温柔望着桐平的笑容,心知肚明地说:「这是要跟我说,我们真的分手的意思吧?」 「分手可是你先提的。」 「但你并没有承认不是吗?」温柔说,却也有自知之明,自嘲地苦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值得更好的人。」桐平由衷地说。 「我知道。」温柔坦然地说。 像终于拔了扎在心上的刺似的,将心底话说开后,反而觉得轻松,桐平的表情,如释重负。 「喂,屈桐平,这算是爱吗?因为爱而改变。」温柔意味深长地问。她从没有见过如此神采奕奕的桐平,因此感到百感交集。 「是爱吗?」桐平装傻地笑说。 如果承认的话,好像等于是否认了温柔过去对他的付出。 「我早就知道了,当初会分手,是因为我明白你并不爱我。」温柔见状,承认地说。「不过,她爱你吗?爱情只有单方面的认为是行不通的。」 「我还没说这是爱情呀!」桐平打趣地说。 「不然是什么?」温柔反问。 「我不知道。」桐平坦言地说。 「你这个笨蛋。」温柔忍不住地说。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桐平,两人四目相对时,突然就爆笑起来。 由于是俊男与美女的组合,轻易就抓取了旁人的目光。 这个笑容的背后,桐平此刻想,没有想到他们会有谈论到这种话题的一天。时间真是不可思议,过去温柔守护在自己身边的样子,永远成为记忆了。 对她而言呢?时间可否帮助她逐渐云淡风清? 他感到心疼地摸着温柔的头,却被她悄悄挥开。 这算是爱吗? 温柔的话言犹在耳,但他能明白,夏星跟过去他所遇到的女人都不一样,只是玩玩的女人,他并不会记在心上。桐平想。如今,想到夏星,他的心就会觉得温暖,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一直很想见她。说来很奇怪,明明天天都可以在家碰见——她会督促他要记得上学,帮他做三餐,分开的时候,还是想见面。 所以,偶尔到动物诊所已经是他的习惯,很可惜不能是常常。 「阿美姊,我来了,这是孝敬你的咖啡。」桐平笑脸迎人地说。 「谢啦!」被称作阿美姊的女人开心地说。 夏星看诊结束出来,见状,不以为然。 桐平在诊所惊天动地出场后,由于学姊十分好奇,她便介绍他们认识,两人一下子就熟稔了,简直一拍即合。有时,好像还特别炫耀似的,他们很自然地就以姊弟相称。 夏星冷淡地看着他们,表现得不感兴趣。她觉得桐平在家与在外头的态度,反差太大了。 「吃醋了吧?」被桐平唤为阿美姊的美佳在一旁加油添醋。 「是吗?」桐平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又拿起另一手的飮品讨好,「也有买你的抹茶那堤喔。」 夏星不领情,她想,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她在工作,正在救治一只狗! 燃烧起斗志后,刚好诊所来了只拉不拉多犬病患,她和身形瘦弱的狗主人一同用特制推车,将看起来很虚弱的拉不拉多犬,小心地推送进诊疗室。 人高马大的桐平当然想帮忙,便也跟着进去。 「谢谢,你可以出去了。」夏星对桐平说。 「我想留在这里帮忙。」桐平信心十足地说:「打杂也没有关系。」 「你确定吗?」夏星不禁露出担忧的表情。 桐平还一副傻呼呼地装笑。 「手不会痛吗?」夏星终于忍不住问。 不知桐平做了什么,躺在诊疗台上的拉不拉多犬,张着嘴咬住他的手掌。 「我什么都没做。」桐平无辜地说。 在夏星的帮助下,桐平顺利伸回他的手,幸好没有受伤。 「没事了。」夏星亲切地安抚拉不拉多犬。 就算狗狗身体虚弱,仍不忘跟夏星撒娇。 「我们只是闹着玩的,对不对?」桐平一脸笑意地向拉不拉多犬说。 拉不拉多犬却无情地不甩桐平。 桐平顿时哑口无言。 「好啦,别妨碍我。」夏星便毫不留情地把桐平轰出诊疗室。 美佳见状,笑了笑,「被赶出来啦?」 因为习以为常,她也见怪不怪。 「阿美姊,咖啡钱啦!」桐平不平地说。 「不是贿赂我的吗?」 「那也要达到目的才行,现在这样,我不是白贿赂了?」 美佳摊手,无奈地说:「我怎么知道你如此不受动物欢迎,要留你打杂也没办法,你快回去吧!好吵。」 说完后,美佳也领着带猫来的女人进诊疗室,不甩桐平。 这就是桐平只能偶尔来动物诊所的缘故,似乎他的出现,会加重动物的病情,因为动物看见他,就会不断狂吠狂叫。 被相继驱离的桐平,因为丢脸,全身羞怒得发热。这就算了,他的身边一直传来明显是针对他的狗吠声,让他更为烦躁。 阿美姊说的没错,实在是吵死了。他恶狠狠地往脚边一瞪,噪音的来源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声。 原来是来打疫苗的小博美犬,不停向他狂吠。 动物诊所打烊后,夏星和美佳坐在柜台里,整理病历。 「我没想到原来他是这样的人耶。」美佳边整理边发笑,不得不说:「他跟报纸上所写的差好多喔。」 「谁?」 「屈桐平。」 「喔。」夏星了然地应声,但还是问:「哪里差很多?」 「他是这么粘人的人吗?」 「黏?」夏星想了一下,没有否认。 「他为什么这么粘你?」美佳索性直问。「他不是孤傲的一匹狼吗?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我没有控制他呀!」夏星玩笑似地说。 见夏星避重就轻,似乎刻意不谈,美佳才说出心底话,「不会再像那个人一样吧?」 纵使只是提到「那个人」,没有名字,那一瞬间,夏星收起笑,脸色立即黯淡,但随后她强打起欢笑说:「不会啦!他可是屈桐平耶。」 第九章 「既然如此,就算真的交往也没关系吧?他看起来是喜欢上你了,而且非常喜欢。」美佳边喝桐平进贡的咖啡,终于帮忙说好话。 「学姊,你讲话还真是矛盾,一下怕他不好,一下又要我跟他交往。」夏星莞尔笑说:「况且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交往?」 「女人总是需要爱情的滋润呀。」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会跟他交往。」夏星突然说,表情坚决。 「为什么?」美佳充满疑惑地问。 「我去巡一下病房喔。」夏星站起身,往关着住院动物的病房走去,似乎刻意要避开这个问题。 在安静的病房内,夏星细细审视受伤严重的动物们,直到巡视结束,她仍没有离去。她担心一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话,会不会继续被追问呢? 为什么不能和桐平交往? 夏星沉下眼。 就算现实允许,她自己也无法接受。那是没办法说出口的,关于自己不能说的秘密。 一直以为时间可以抚平内心的伤痛,但的确模糊了大半的记忆,剩下的清晰却是总总的不堪。 如果用一个字形容的话,是「恨」吧。明明知道并不是桐平的错,但她不得不如此想,不得不找一个理由来保护自己。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不能相爱的关系,不能爱上桐平。夏星这么告诫自己。 结束工作回家,室内灯火通明,却没有看见人影,连奶油也没有看见,夏星有些寂寞,她略感失望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在一片漆黑中,很自然地开启灯,她的视线瞬间为之一亮,随即映入眼帘的是趴睡中的桐平,而奶油就坐在他的背上。 桐平看起来睡得很熟。 夏星蹑手蹑脚地走向床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奶油,没有立即离开,她静静地凝视着睡在自己床上的桐平,不禁陷入沉思。 我不会原谅你的,就跟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母亲一样……这样的孽缘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真正的结束…… 夏星不禁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个身分已是名母亲、是妻子的女人,带着恨,沉痛地对她这么说。 【第四章】 带着冷意的耶诞夜,夏星煮了火锅,她正在熬汤头。几经思量,当然还是没有镑蟹。总觉得特地为桐平煮螃蟹火锅大餐,好像被他牵着鼻子走,她才没有想要讨好他的意思。 难得的是桐平竟主动说要去买火锅食材回来,那个「没吃过猪肉,也没看过猪走路」的贵公子,有办法好好买东西吗?夏星很担心,她一开始还说要跟着一起去购买,结果被拒绝了。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是等待第一次外出购物的小孩回家的妈妈一样。 片刻之后,桐平终于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夏星连忙去查看内容物,不禁笑了出来。 「笑什么?」桐平问。他的脸整个被冻得冷冷的,顺手要抚摸夏星看起来暖呼呼的小脸蛋,竟被她敏捷地闪过。 「你是小孩子吗?」夏星忍不住说,从袋子中拿出了小香肠、麻糈、燕饺等火锅料。 「哪里像小孩?」桐平反驳,他拿起小香肠,满脸期待,「我很喜欢吃这个。」 他的母亲怎么可能会让他吃这个?夏星心想。看见桐平像小孩子般的笑容,她顿时哑然失笑。 还真是一个天然食材都没买回来呀!夏星只好去翻冰箱,拿出平常煮青菜豆腐汤所用的小白菜和豆腐,还有大片香菇,再拿出上次煮咖哩所剩下的红萝卜。 桐平见状,直呼,「为什么吃火锅还要加红萝卜?」 「加红萝卜很正常呀!」夏星认真地说。 「枉费我还带了好东西回来,红萝卜真是毁了我的好心情。」桐平没好气地说。 「什么好东西?」夏星好奇地问。 「你先闭上眼睛。」桐平故弄玄虚地说。 夏星质疑地望着桐平,怕他动机不良。 「我做人这么失败吗?干嘛不相信我?」桐平一副委屈地说。 夏星当然没那个意思,迟疑地看了看桐平后,还是乖乖闭上眼睛。 桐平望向夏星的侧脸,柔和的脸庞,因天冷而格外白晰红嫩的双颊,长而卷翘的睫毛,他好想一亲芳泽,但答应的事,要遵守,不能偷袭,他便忍下欲/望,小心翼翼地带着闭眼的夏星走出厨房。 「不能睁开眼喔。」桐平说。走了几步路后,他拉着夏星定点在某一处。 「可以睁开了。」 夏星睁开眼,发现前方一堆螃蟹。想得到的螃蟹餐,全都出现在眼前,她惊讶地问:「你买的吗?」 一两只就算了,但看起来就不只一两只,光是整体的水煮螃蟹就有两只了。 「当然不是。」桐平老实地说:「拜托我家主厨送过来的。」 「你爸妈知道吗?」夏星问。 「之后就会知道了吧。」桐平不以为然地说。「怎么了?」 不知道他爸妈会怎么看待他们两人?夏星首先想到的是这个,但嘴上却草草带过,「没事。」 她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开心。桐平难掩失望。 「算了。」他说,不悦的心情全老实地写在脸上。 「算了。」夏星见状,也同样说。 桐平反而感到吃惊。 「算了」这句话是夏星在对自己说,毕竟介意的事情太多也很恼人。 「这些螃蟹,你负责拿进来喔。」她说,随即转身走回厨房。她的高汤还在炉火上煮呢,不过,有了这些,还需要她的火锅吗? 桐平无言地笑了笑,觉得夏星有时候还真是别扭。 最后,夏星决定改煮螃蟹味噌锅,这一次大手笔地放入许多的蟹脚,桐平买的加工品被不屑一顾了。 桐平仍如往常般随侍在旁,味噌在汤里煮出了香气,加上部分已放入的食材精华都流入汤头中,驼色的浓郁色泽,让人垂涎。放入的蟹脚,白嫩的肉质,已经在呼唤饕客的嘴。 这时,桐平大概是捺不住站,开始很自然地挂在夏星的身上。他先不着痕迹地挪到夏星的身后,弯着身,脸贴在她的脸颊上,把她环绕在自己的怀中。 时间仿佛静止。 「好幸福喔。」桐平语气温柔地说。在天冷的季节,带着香味的水气氤氲其中,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格外温暖。他有些意外,夏星竟然没有拒绝。 但美梦不长,夏星冷不防地拿起手边的菜刀,冷冷地说:「放手。」 竟然给我拿菜刀威胁!不能被挑衅的桐平受到刺激,反而变本加厉,故意用力跚紧夏星的腰。 夏星没吓到人,反被吓了一跳,她连忙把菜刀放下,直呼,「很危险。」 「你现在才知道很危险吗?」老神在在的桐平笑说,像抱大玩偶般紧抱夏星。 「不要。」夏星扬高声音地说,不断扭动身体挣扎。 甜美的音嗓听似娇嗔,扭转的身体看似挑逗,反而更激发桐平的欲/望。他紧抓住夏星的手,不让她有一丝可以脱逃的机会,因此也认真了起来。 像是掉入泥沼中,越是挣扎就越是陷入,她几乎是被桐平五花大绑,只能动着骨碌碌的大眼,瞪向对方,以发泄她的愤怒。 但像洋娃娃般的脸庞反而让夏星发挥不了吓阻的作用,因为情绪激动,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紧咬的嘴唇变得更加红润丰厚。 桐平看得入迷,他喜欢夏星生气时像楚楚可怜的小鹿。他深深地望着她,情不自禁地吻住她的嘴唇,并霸道地执着探索她的舌…… 无言的餐桌气氛,对坐的两人都一语不发地埋头吃螃蟹,但不说话并不是因为螃蟹很美味的关系。 桐平吃着鲜美的蟹黄,脸色依旧难看。 「我不会道歉的。」夏星强硬地说。 「你不用道歉了。」桐平冷漠地说。很明显,他还在生气。 表情严肃,杀气腾腾的气势,动摇了原本不道歉的夏星。 「我说了不要,你这是活该。」夏星说,态度有些软化。 桐平仍然沉默。 气氛会如此僵持,是桐平在强吻夏星后,他的重要部位,瞬间被她用膝盖狠狠撞击。 看样子真的很痛。身为女人的夏星当然不能了解,但见桐平一语不发,她已经在反省,只好妥协地说:「不然,你要我怎么补偿你?」 桐平一听,眉毛瞬间扬起,厚脸皮地说:「吻我,就考虑原谅你。」 第十章 夏星深吸了一口气,拚命吃肥嫩的蟹脚来思考。片刻之后,她像是下定决心,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抬起头,用手指向桐平勾了勾。 心跳指数加快的桐平,不疑有他地将身子倾靠过去。 夏星的表情认真,站起来,弯身与桐平平视。她伸出小手,缓缓捧住他的脸庞,心一横,闭上眼睛,她主动吻住他的嘴。 桐平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他贪婪索求更多。 本来应该是美妙的过程,刹那间,桐平随即脸色大变。 夏星得意地笑了起来。 离开夏星的唇,桐平随口吐了橘红色的东西出去,并哀号地说:「红萝卜!」 原来是夏星在接吻时,把嘴中的红萝卜送入桐平的嘴中了。 「有没有和桐平度过甜蜜的耶诞夜?」美佳问。午休时间,她和夏星在柜台内休息。 「要甜蜜什么呀?」夏星哑然失笑。 「什么事都没发生喔?」 「当然。」 「真搞不懂你们。」美佳摇摇头。 「很简单呀,我们的关系,就像姊弟一样。」夏星说。 「像姊弟关系的是我跟他吧。」美佳笑说,接着调侃,「他可不会吻我。」 夏星不禁苦笑,「他连这个也跟你说?」 「一直问我,要怎么样才可以得到你的爱。」美佳甚至还表演了起来。 「真的吗?」夏星惊讶地问。 「当然是有夸张一点,不过意思也差不多。」美佳承认。「不过,看他那个样子,好可怜喔。」 「就让他可怜吧。」夏星无情地说。 美佳对夏星的态度有些讶异,不禁语重心长地说:「那你就不该给他希望。」 「我没有。」夏星叹息。「我知道,不能再一起住下去了。」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总不能在别人家一直打扰。」 「你们吵架了吗?」 「才没有。」夏星笑说。 「是不是……」美佳欲言又止。她知道夏星有段让人伤心的过去,详情她并不是很清楚,也没有立场多过问,不过,她刚好经历到风暴的末端,那个时候,夏星流尽多少眼泪,连心都伤痕累累了。 夏星眨着灵黯的双眼,淡然笑着,似乎要证明绝对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美佳也只能回以笑容,以表支持。 「学姊,要帮我留意好房子喔。」 「知道了。」美佳答应地说。 「谢谢你,学姊。」夏星真诚地说。若不是一直以来有学姊的帮助,她不可能会走到今天,和那个人不可能会顺利结束。 「既然感谢我,今晚跨年夜的晚班就恕我不陪你了。」美佳笑说。 「学姊就跟章鱼哥好好去跨年吧,我留守。」夏星笑了笑。 跨年夜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日子,从傍晚开始就可以感觉到外头的骚动。大型的晚会和烟火秀的地点离诊所不远,陆陆续续有人潮逐渐往晚会地点聚集。 站在诊所门口向外看,往大马路的方向,都是成群结伴的人。 越到夜晚,感觉四周越来越冷清,远处不断传来音乐声,大家都在那里吧。夏星想。就算她已经刻意忽视节庆的气氛,情感上还是感到很微妙。明明这一天其实跟任何一天都没有差别,太阳还是照常升起、落下,并没有不一样。 果然这是心态问题吧,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心情自己会知道,欺骗不了的。 夏星独自待在病房区,巡视住院的动物。有些主人们很用心,在要去跨年前,特地过来看自己的宝贝宠物。 有个人把自己珍贵地放在心上,真是幸福,如今已是孑然一身的她,可以再遇到如此对她的人吗? 突然,稍稍有精神的狗狗,不知看到了什么,开始在吠叫,夏星走出病房,看见了桐平,内心一阵紧揪。 「只是没能去跨年,就哭了吗?」桐平笑说,很喜欢夏星看似感动的反应。 「我才没有哭。」夏星说。 「我带了晚餐过来。」桐平得意地说。 「是什么?」 「螃蟹寿司。」 夏星哭笑不得地说:「又是请家里大厨做的?」 「不然这附近好吃的店家都聚集了好多人,我已经很嫌烦了,别抱怨。」 「知道了。」夏星点头。 「不过,喜欢的东西,还是不可以少。」桐平神秘兮兮地伸出他刻意隐藏的另一只手。 「抹茶那堤!」夏星开心地说。「你不是讨厌排队吗?这个时候,附近的那家咖啡店已经也排很多人。」 「所以,快奖励我。」桐平笑说,像是不想破坏好气氛,没有讨抱抱、讨吻,反而是弯下自己高挺的身体,将头靠在夏星的手磨蹭着。 「你是奶油上身吗?」夏星怔怔地说,突然一阵鼻酸,幸好背对着自己的桐平不会发现。 「快呀。」桐平催促地说。 夏星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桐平的头。 短暂却足以让心紧揪得发疼,夏星纵容自己只贪图这个时刻,随后,她故作冷静地走回柜台,假装在忙,「谢谢,我收到你的晚餐了,赶快去跨年吧。」 桐平有些失望,夏星好像又退缩到自己的保护壳里,「在这里陪你,不行吗?」 「你想让动物们不能好好休息吗?」夏星苦笑地说。这真是很玄奇的事,桐平与诊所的动物们到底为什么磁场不合? 「那我们回家吧。」桐平柔声要求。 「回家」一词,从别人的口中说来,不知为何,总有些甜蜜。夏星想。 「为什么还要考虑?」桐平见状,笑说:「反正这时候不会有人带动物过来求诊。」 「你真是的。」桐平的话让夏星笑开了,终于可以平心静气地说:「大家才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所以,你还是走不开?」桐平可怜兮兮地问。 夏星点点头。她的良心不允许,纵使她有话想乘机跟桐平说。 「我知道了。」桐平说,拿起晚餐和饮品,就往外头走,不忘要夏星一起,「快点,跟我来。」 「要去哪?」夏星摸不着头绪地问,仍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只见桐平走出诊所,就在诊所外摆放的公园椅坐下,然后转身,透过玻璃墙,向里头的夏星招手。 夏星见状,笑了笑,终于移动脚步,走出去和桐平并肩坐在一起。 「如果我因此感冒,都是你害的。」桐平以开玩笑的口吻说。 「对呀,我们好像笨蛋。」夏星说,但表情格外开心。 冷冽的空气吹过,越晚似乎温度越低,夏星穿着保暖大衣,还是觉得冷,握着饮品的手,冻得在发抖。 桐平见状,打开自己的大衣,要将夏星纳入自己的怀中,却被她拒绝。 「为什么拒绝我?」桐平终于忍不住地问。 「你喜欢我吗?」夏星劈头问。 桐平傻眼。他都做得如此明显了,难道她还看不出来?他不禁想,是不是自己漏掉一些步骤,比方说:告白? 「很喜欢吗?」夏星又问了一次,表情不像是玩笑。 「你想要我怎么做?」桐平也很直接地问。「我没有告白过。」 「还真敢说。」夏星笑了笑。 「是事实又不能说谎。」桐平轻耸肩地说。「所以,要先说『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好吗?』才可以吗?」 「当然。」 「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好吗?」桐平马上照做。 「很抱歉。」夏星说。 桐平楞了一下,才问:「你现在是拒绝我吗?」 「是呀。」夏星明确地点头。 「你不是要我告白?我照做了,为什么拒绝?」桐平表情愕然。 「先告白没错呀,而且你的告白是问句,可以回答要或不要。」夏星一副头头是道地说。 桐平闻言,便改用强迫式的口吻说:「我喜欢你,我们交往。」 他还多加了动作,紧抓住夏星的手臂。 夏星看了看桐平,遗憾地笑说:「很抱歉。」 「这次又为了什么?」桐平难以置信自己被拒绝了两次。 「很喜欢我吗?」夏星再问一次。 像是在赌气般,桐平没有回答。 「怎么办?」夏星心疼地轻抚着桐平冰冷的脸颊,「我不可能会爱上你。」 和远处传来的音乐声,形成强烈的对比,在宁静的社区,一家动物诊所门前,散发橘光的灯火下,两颗心无法产生交集,明明已经相撞在一起,却无法共鸣。 第十一章 桐平不笑时,表情看起来很冷漠。他对于夏星的回答,不能理解。本来告白就是会有失败的嘛,可是,过去到现在,只有他可以拒绝别人,他无法相信这样的结局。他缓缓站起身,像失了神,他的确受到了打击。 「桐平?」夏星担心地喊。 桐平没有回应,头也不回地离去。 夏星望着灰蒙蒙的夜空,受各地庆祝灯火的影响,不够黑的夜空,严重的光害,令自己看不见星星。今天,最适合团聚在一起,不论认识与否,大家都集聚在一起,等待着跨年的烟火,庆祝新的一年到来。 然后,日复一日。 不知不觉间,他们也已经长大,蓦然回首,身不由己的时候,应该要早已离自己远去。若是一场梦的话,闭上眼再度睁开,会随着时间慢慢忘记,但发生过的事,终究不是梦,所以仍然清晰地印在脑海中。 夏星将自己缩在大衣里,可怜兮兮的,冷得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但她仍觉得是最美味的。她开开心心地吃完,她要自己开开心心地笑。 不知道在外头待了多久,冻得脑袋都无法好好运转,直到听到烟火施放的声音,她才知道,原来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无处可去。 从家里逃出来到另一个家,如今连那一个家都回不去了。 生气吗?现在和夏星见面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一相情愿的结论,他更是无法承认,但真的只是他一相情愿吗?现在该怎么做?他的爱能让他如此执着下去吗?活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事执着过。 桐平想,他对这个家的执着,是因为血缘的关系,如果,连这一点都没有了,他应该会马上消失。 都已经忘了多久没有回来,他对这个家的感觉依旧疏离。 璟华老早就在家门口等待,一见到桐平,高兴得喜上眉梢。 「头发长了。」璟华亲昵地拉着桐平进门,不停端详自己的儿子,得意地说:「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好看,好帅哟!我的儿子。」 因为知道桐平碍于父亲在家的关系,不会随意发脾气,璟华乘机缠着难得可以亲近的儿子不放。 经过几个月时间的休养,桐平的头发长了,他并不是很在意,甚至让头发保持随意滋长的狂野,他的皮肤,也没有当时的黝黑。三餐托夏星的福,吃得十分规律正常,整个人健康地重了几公斤,没有刚从无人岛回来时,几乎要不成人形的模样,现在的状态远比过去还要好。 「我累了。」桐平说。 「好,我知道。」知道儿子会留下过夜,璟华激动不已,不过,丈夫已事先交代,她面有难色地说:「你爸爸要你到书房见他。」 「他还没睡吗?」桐平微微一惊,他以为至少是明天早晨,才会面对这个难关。 璟华点头。 桐平不由得绷紧神经。他从无人岛回来后,一直没有跟父亲联络。藏不住的惶恐,他在书房外,徘徊了一阵子,重新打起精神才敲门,并等待得到允许,才开门进去。 父亲坐在书桌前专心写字,他微弯头的姿势,可以让人轻易看见他的发顶。 桐平想,不管岁月过了多久,情景依然没有改变,父亲的头发仍然乌黑,端正的姿势,威严的气势,小时候所见的父亲,和现在一样,他依旧是被吓得无法好好说话的孩子,就算他长大、长高了,父亲的身影,仍像巨大的高墙,直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彰一知道儿子已踏进书房,头也不抬,只是专注在桌上的文件,等事情忙了一段落后,才缓缓启口问:「和夏星处得好吗?有没有麻烦到她?」 桐平难掩失望,他为自己感到悲哀。父子久久才见一次面,父亲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关心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陌生的孩子。他竟然有一瞬间,期待父亲会关心他从无人岛回来后的生活,但很可惜,结局仍然以可笑收场。是他太期待了,他恨这么期待的自己。 「为什么不回答?」彰一问,终于抬起头,正视自己的儿子。 「若处不好,她应该会来告诉你,何必问我?」桐平不禁动气地说。 彰一对桐平的回答,没有再多说什么,脸上看不见情绪,他随即又低头,在书桌前写东西。 桐平对自己的反抗,心跳得好快。 「多向夏星学习,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孩子就能经营一家诊所,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对人生很有规画。你现在才要开始规画,都已经太晚了,所以,不要一天到晚只想到要玩。」 「知道了。」 「好好念书,毕业后送你出国。」 「嗯。」桐平随口应答,一脸不在乎,他想,反正父亲没有正眼瞧他。 「不要再让我丢脸。」彰一严肃地说。 桐平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下次,我不会再帮你收拾烂摊子。」彰一又说。 「不然呢?」情绪终于紧绷到极限,桐平沉着声,赌气地说:「就算是要坐牢,就坐牢,我不想再去无人岛。」 「你这是什么话?」彰一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桐平,「你根本没在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你以为这单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你不知道你的事对企业的形象伤害有多大?竟然还有脸说宁愿去坐牢。」 「我比企业形象还不如吗?」桐平感到荒唐地笑了起来,「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失败者?丢脸的儿子?」 「随便你怎么想,若你做得好,还会怕吗?」 「是,都是我的错,我不配当你的儿子。若没有那可笑的血缘,在你的眼中,我不过是个废物。」 彰一看着桐平,一语不发,看起来格外冷酷。 桐平觉得他整个人都在疼痛,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千万不可动作,哪怕只是动一点眉毛、眨一下眼,他觉得自己马上就会崩溃,只要一点点的时间,他会无法控制地大哭。 他要的不多,也许没有人相信,大家以为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多的是财富取之不尽,有什么好不满足?但他要的,真的不多,他只要一丝丝的温暖,就算只有一句话也可以。 他希望听见父亲对他的关怀。 但,一切都只是他的奢求而已,要不是那可笑的血缘,他早就被抛弃了。 为什么还在自我欺骗,他可以得到一点温暖? 桐平沉痛地离开,直往大门。 「你要走了吗?」璟华见状,急忙拉住桐平,「不是要过夜?」 「不要管我。」桐平怒吼,狠狠甩开璟华的手。 璟华伤心地站在原地。 桐平离开别墅,无情的冷风打在他的脸上,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感觉不到冷。他一路走出这个家,知道自己的凄惨。 现实是很残酷的。好像有人这么跟他说过。 奢华的别墅,有多少人想住进去。说到底,没有了这些,他还剩下什么? 所有的委屈,在无人岛上所感觉到的恐惧和害怕,他一次宣泄了出来,终于再也无法控制,他悲伤地哭了出来。 【第五章】 夏星回到家,屋内一片漆黑,她先听到一声喵叫,打开灯,看见奶油在脚边。她蹲下身,摸着奶油,问:「奶油,桐平呢?」 当然,猫怎么可能会回答。 桐平并不在家,会去哪里了?夏星拿起手机,才想起,他尚未去办新的门号。她很担心,但也于事无补。 应该是回别墅的家了吧? 可能吗? 夏星不禁叹息。反正他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吧。她这么告诉自己。所以,没有什么好打乱自己的作息。她放下包包,拿起睡衣,到浴室洗澡。一个小时后,把自己送上床。 明天还要早起。 夏星闭上眼,要自己快速入眠。时间一分一秒度过。睡了吗?她觉得自己的眼球还在眼皮下骨碌碌地转,左边,右边,她还能指使眼球的方向,就代表她没未能入眠。 翻过身,睡在一旁的是早已睡到朝天的奶油,夏星觉得羡慕。 失眠了,夏星只好拿出魔术方块来打发时间。不是越动脑会越睡不着吗? 可是,这是她安定心神的方式呀。 夏星奋力地试图解过一次又一次的魔术方块,但都未能成功。 何时才能成功将写在白色方块上的「桐」与「平」字,凑在一起呢?夏星若有所思地抚着歪七扭八的字体,笑了笑。她想,桐平小时候的字还真是丑呀! 第十二章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流行这种东西,还真是瞬息万变。 桐平想,他也不过才一年没来,夜店不论何时,能玩的花样真是多。 他远远就看到在吧台里调酒的友人,也是这间夜店的老板至正,便很自然地走上前打招呼。 「你弄这些,花不少钱吧?」桐平坐上吧台位子。 夜店的灯光效果十足,仿佛置身在光与影的奇幻国度。 「好久不见,你解禁啦?」至正马上递给桐平啤酒。 桐平冷冷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的归属终究是这里,在酒精之中。 「那种事,别再给我来第二次,差点被你连累到开不了店。」至正说。 「反正那群人现在也不在了。」 「就算在,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了吧?没想到,你爸做事还真狠。」 「当然,该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没必要手软。」 「那是对别人,你不是被送出国反省?多少人想出国还没办法咧!」 桐平干笑了一下,觉得讽刺。怎能说出他是被丢到无人岛呢? 「看样子,我是不是不要卖酒给你比较好?」至正笑说。 「拜托,我现在需要酒精。」桐平说,已经喝光一瓶啤酒。 「只准你再多喝一瓶。」至正一脸正经地说。 「那是老板该说的话吗?」 「我是在为我的小店着想。」至正走出吧台,经过桐平身边时,特地拍肩叮咛,「不要喝太多。」 「知道了。」桐平没好气地说。 至正自觉责任已尽,交代调酒员后,便潇洒地走入人群中。 桐平喝完啤酒,随即接过调酒员送上来的酒品。充满绚烂的颜色,他静静地看着杯子内的液 体,在五光十色的灯光照射下,反而混乱得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了,但他还是一饮而尽。 强烈的酒精,刺激着自己,他开始有些晕眩。太好了。他想,这正是他现在所要的。他想要麻痹自己,忘记被抛弃的痛苦。 一个礼拜、两个礼拜,桐平还是没有跟她联络。夏星担心地想,这个时候是学校的期末考,真不知道他有没有乖乖去上课? 没有手机,要找人好像很难。如果有心的话,还是可以的吧?积极一点就到学校去找他,或者再一次回到别墅…… 别墅…… 又想到不开心的事了。夏星微微叹息。 「桐平最近是怎么了?都没有过来。」美佳有意无意地问。在不需要看诊的时候,她们就会在柜台处聊天。 「你很想他喔?」夏星反问。她没有告诉学姊,跨年夜发生的事,还有,现在某方面来说,桐平也算是离「家」出走。 巧妙的回答方式。美佳想。她还不了解这个学妹吗?她知道,有些事,夏星不打算说,她也不打算追问,便故作埋怨地说,「因为没有人会买东西孝敬我呀。」 「我会买来孝敬学姊的。」夏星甜甜地撒娇。 这时,诊所的门被推开,挂在门上的小铃铛发出声响,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前来的人。 「天呀!」美佳一阵惊呼。 夏星吓得楞住了。 「我想替我的猫打疫苗。」这个人态度很自然地说。他抱着一只金吉拉猫,样貌就跟奶油一样。 但她们却一时震惊得无法好好和对方说话。 美佳摆出臭脸,好不容易挤出话,大声地说:「王章言,我们不……」 话还没说完,只见被唤为王章言的男人,挪动脚步到一旁,因为他挡住诊所的门,使外头的人无法进入。 每个人想说的话又被搁在嘴边,在诊所内的人,看着另一名前来的人,表情一阵尴尬。 「我要接我的狗出院。」一名女子说,表情也有些微妙,大概是感觉到诊所内的奇怪气氛。 美佳不禁看了看夏星。 最好的安排,就是夏星替这名狗主人办狗狗的出院手续,而由她替王章言的猫打疫苗。事到如今,有外人在场,也不好把人赶出去了。 夏星看了美佳一眼,随即露出亲切的待客笑容,一副若无其事地向带猫的王章言说:「您的猫要打疫苗吗?请过来填资料。」 美佳眉间皱了一下,她对夏星的选择感到意外,但既然夏星已经做出决定,她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同样也赶紧打起精神,她招呼着狗主人,前往病房。 夏星领着王章言和他的猫进入诊疗间,她不发一语,走向诊疗台旁的柜子,从中拿出疫苗,但她只是拿出来而已,并没有打算替猫咪接种的意思。 「夏星,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王章言哀求地说。 夏星背对着王章言。她当然知道这个男人不是来带猫接种疫苗的。她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之后才转过身。 她没有回答王章言,只是走向他,抱起他手中的猫,情绪激动地红了眼眶,她深情地呼喊,「牛奶,想我吗?」 王章言见到夏星,同样激动,他试图伸出手碰触,却被明确拒绝。为了好不容易换来的交谈机会,他安分地站在原地。 「奶油过得好吗?」他问。 「嗯。」夏星点头。 「你看起来气色很好。」 「你怎么找到我的?」夏星问。 「放心,我没有找人跟踪你。」 「我知道。」夏星明白地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我找遍你可能会在的地方的动物诊所。」像是想博取一些同情,王章言说。 夏星听了,不置可否。 「对不起。」王章言突然说。 「你就只是想说这个而已吗?『对不起』这些话,当初结束时,你就已经说过了,我不需要再听一次。」夏星冷淡地说。 「我们不可能重新在一起了吗?我已经改过了,不会再想要束缚你。」王章言急切地说,他含情脉脉地望着夏星。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夏星看着王章言,眼神坚定地说。 王章言藏不住眼中的震惊,「你不是对男人感到惧怕,才跟我提分手?」 「我最惧怕的男人就是你呀!」夏星说,一字一句都带着沉重。 王章言顿时哑口无言,他感到难过地红了眼眶,纠结地说:「他对你好吗?」 「我们没有在一起。」夏星坦言。 「有男人这件事,你是骗我的吧?」王章言一副深情地问,他还怀抱着一丝的希望。 「我没有说谎。」夏星认真地说,她直勾勾地凝视着王章言,像是谴责似的,缓缓地说:「因为我也对他做了,你对我做的事。」 在那无垢的眼眸中,王章言看见的是曾经犯了错的自己,是无论如何赎罪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会为此永远感到悔恨,因此夏星此时的话,让他觉得痛苦。 夏星看着王章言的反应,感同身受地笑了起来。这原本是已经深埋的过去,她不能说的秘密。 她表情悲切地说:「你当初要我和你一起死,曾经我也是对他说我们一起死吧。」 家里还是一片漆黑,桐平仍然没有回来。曾几何时,她早已习惯,家中有一盏灯在等着她。现在回想起,她的脑海中都是桐平殷殷期盼着她回家的眼神。 她走到桐平的房间,里头仍然一团乱,行李箱还是打开的,杂乱放着衣物,地板同样有散落的衣物。她坐在床边地板,开始整理。奶油跟着进来,大方地进入到行李箱窝着。 「不怕被骂吗?」夏星哑然失笑,摸了摸奶油的头,「我今天遇到了牛奶,很羡慕吧?想它吗?」 奶油和牛奶是兄弟,原本是一起饲养的,直到她逃离王章言的身边,她只带得出一只。 连最后我们之间的回忆,你都要剥夺吗?王章言哭着说,紧抱住牛奶大哭了。 又想起不愿再回首的过去。夏星想,她不懂为何自己如此矛盾?她害怕与王章言纠缠不清的关系,可是最后她还是不恨他,就算他不断用毁灭似的爱情来束缚她。那时觉得好像会玉石俱焚,如果她不逃离的话,两人都会完蛋。 夏星停下整理的手,静静地依靠在床边。 如果能更恨王章言就好了,那她和桐平的关系会不会因此有所改变?这一直是她的矛盾。明明桐平什么事都没有做,一切都是她引起的,那句话也是她先说的,「那就一起死吧,桐平。」 可是,为什么她把所有的错全都迁怒到桐平身上? 第十三章 房间内隐隐有着桐平的气息,夏星止不住眼泪。她想起桐平的霸道、桐平的孩子气、像是玩笑似的告白和受伤的表情。 这算是爱吗? 这样的爱,足以超越内心的伤痛吗? 总觉得今天特别累,脑袋昏沉沉的,夏星哭累了,便在桐平的房间,沉沉地睡去。 隐隐听见声音,因而被扰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夏星看着时间,意识仍有些模糊,一旁的奶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在行李箱站了起来,警戒中。 再仔细一听,有脚步声,走了一阵子后,随即发出「砰」的一声,是用力趴上沙发所发出来的声音。 第一直觉是桐平回来了,夏星心急地起身,然后走出去。看见客厅中的人后,她愕然地停下脚步。眼前出现的是一名气质出众的女人,留着一头长黑发,长相十分秀丽。 温柔看见突然从桐平房间走出来的女人,着实也吓了一跳。她不由自主地审视对方。眼睛似乎哭肿了,看起来很不知所措。她莫名漾起一股敌意。让桐平如此喜爱的,就是这个女人吗? 「你怎么进来的?」冷静下来后,夏星问。 「我带桐平回来。」温柔说,拿出手中的钥匙,并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夏星一惊,连忙走向沙发,在另一头终于看见浑身酒臭味、醉得不省人事的桐平,想上前关心,又碍于身边的女人,便也只是伫立在一旁。 「他为什么喝酒?」夏星问。 「你自己再问他吧。」温柔态度冷漠地说:「我接到酒吧朋友的电话,要我跟他一起带桐平回家,免得又喝出事情,他说桐平已经待在那好一阵子了。」 「那他有去上课吗?有赶上期末考吗?」夏星担心地问。 温柔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是先关心这个问题?应该有更加想知道的吧?比如说她和桐平的关系。 「这下子不就又被当了吗?」夏星不禁叹气。 「有没有跷课,我是不知道,不过至正,就是我们共同的酒吧朋友说,是有让他意识清楚地去参加期未考。」温柔在说时,故意加重「我们」这一词,意图突显她与桐平的亲昵。 「是吗?」夏星松了一口气,根本就没有多心。 夏星的反应让温柔对她更感兴趣,纵使以目前的状况,她是客人,她还是开口问:「请问你是谁?」 唐突的问题,让夏星微微一惊,不过也情有可原,对她们彼此来说,除了都认识桐平之外,就是陌生人。 「姊弟。」来不及思索太多,夏星脱口而出。 温柔对这个回答,感到荒唐。桐平一夜情的对象,她也碰多了,这还是第一个她听过的最可笑的答案,便反问:「你是说真的吗?」 除了长相不像之外,她一直以为眼前的女人年纪比自己还要小。 「是法律上的姊姊,他爸爸收养我,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夏星缓缓地说。 「真的吗?」温柔难以置信地望着夏星。 夏星露出笑,正视着温柔,不似在说谎。 若真的是事实,那她先前的态度就有些冒犯,温柔对此感到歉意。 夏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那……」温柔说,心中的疑惑暂时是解开了,弥漫在她们之间的气氛,「我回去了。」 她想,事后再跟桐平确认吧。 「谢谢你。」夏星说,送对方离开。 等到屋内只剩下她和桐平,才想起,她慌得忘了问对方的身分,是不是不够礼貌呢?或许是怕得到的答案,是自己心底所想的。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修长又秾纤合度的身材,和桐平很登对。他值得更好的女人,这个女人更适合他。夏星哀哀地想。 以一个女孩来说,就算她的身高够高,要扛着人高马大的桐平也是很不容易的,那么就是她口中的朋友至正将人送回来后,就先离开,留下她一人照顾。她给人的态度,就知道和桐平不是一般朋友的关系。 女朋友。 夏星确认地想,心底的确受到影响。她走近沙发,站在一旁,低头凝视着熟睡的桐平。 奶油这时也从房间出来,试圚靠近,嗅了嗅桐平的味道。 「浑身酒臭味,很讨厌吧?」夏星蹲下身对着奶油说。 奶油果真感到嫌恶地走开。 夏星怔怔地看向桐平。 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夏星不禁想。 睡着的样子也像一个小孩子,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夏星觉得不甘心,便伸出手,故意用力捏他的鼻子。 大概是以为有人在攻击他,他的反射动作,就是一把反抓紧敌人的手。 夏星顿时心慌,试图要收手,却没想到桐平抓得更紧。她一时紧张地加大动作要抽身,因为错估自己的能耐,让她整个人失去重心,竟好死不死跌在桐平身上,更倒霉的是,不知何时,桐平的手缠上身,她动弹不得,不禁恼怒。 这家伙是在装睡吗? 但没多久又传出桐平安稳的酣睡声,也没有再更进一步动作。幸好他没有真正清醒过来,还有时间逃跑。夏星想。 短暂休兵的时候,四周寂静,除了呼吸声之外,夏星觉得时间仿佛渐渐变慢了。漫漫的长夜,一方面希望晨曦赶快到来,另一方面又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止。 桐平的心跳声、桐平的体温,一点一滴渗透到心底了,夏星的内心筑起的高墙,正逐渐瓦解。这样小小、温暖的幸福,仍因不堪的回忆,多了丑陋的杂质,然后,以为的幸福,会慢慢开始变得污浊。 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宿命,就算日后能弥补,痛也不会消失。 他们依旧像是当时满心伤痕的孩子。 夏星开始回想起过去。 是的,法律上的姊姊,并不是说谎,但最后也没有成真。 一切错误的开始,只因一句玩笑话。 一个高三的女孩,从小失去父母,连唯一依靠的外婆也过世,一直孤苦伶仃的她,长腿叔叔终于出现,长腿叔叔的妻子却不喜欢她,那又如何?她不想求任何人给她帮助。仅仅是想散心而已,她带着他们的儿子——不知为何总是带着淡淡忧伤的国一少年到海边。 那一天,整个海边都灰蒙蒙的,海浪并不平静,就像是连浪花都在为他们哭泣,海潮的声音格外伤感。 「想一起死吗?桐平。」当时的气氛和感觉,让她不自觉脱口而出。 但向她伸出手的却是少年。 最后,他们一起走向海里。水的冰冷,让她终于清醒,惊觉自己错误的行为,急忙打起精神,搭救丝毫没有挣扎的少年,幸好遇到附近民众的帮忙,总算获救。 因为愧疚,她主动说要离开那个家。她永远忘不了,少年的母亲对她的控诉。昏迷不醒的少年身影,深深印入在她的脑海,从那一天起,他们便没有再相见。 夏星不禁红了眼眶。 如今,少年长大了,说喜欢她。 当初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也许他们现在就会维持单纯的姊弟关系。她不会对桐平的告白而心动,不会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倾心。 不可能相爱的关系。 这可以是爱吗? 【第六章】 久违的头疼,加上刺眼的灯光,什么时候至正的酒吧包厢这么明亮了? 桐平皱紧眉头,宿醉让他不急着起身,他半眯着眼,感受光线的威力,习惯与头疼相处。当他稍微清醒,完全睁开眼时,内心一惊,因为一颗猫头。 「奶油?」桐平吃惊地喊了一声。 奶油也喵了一声当作回应,随即跳离开。 桐平表情痛苦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家中,手触及到的冰凉,是皮革的触感,他正躺在自家的沙发上。对于昨晚的记忆,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闷哼了一声,头痛让他无法好好思考。他现在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夏星,现在分明不是让他无所遁逃吗?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家?他感觉好像被至正出卖。 不管如何,此刻他在家已经是事实,只好打算先回到自己房间。正准备下沙发时,挪动的脚,好像踢到什么,有东西掉落在地,他循声看去,反而先看见躺在地上睡着的夏星。 桐平望着夏星,挡不住内心的悸动,好不容易以为已经压抑的爱情,全然涌现而出,想避不见面的念头全抛诸脑后。 第十四章 好爱这个人。桐平情不自禁地想。好想深深亲吻着她、拥抱着她。他弯下身,爱怜地抚摸着她的睡颜,她整个人抱着靠枕,像小虾米般睡着了。 好可爱…… 这下子,桐平确实清醒了,贪婪地看着夏星,深情的眼眸未曾离开,他小心翼翼地要将她抱至沙发上。 夏星因此被扰醒,眨着眼睛,呻/吟了几声,似乎仍在半梦半醒间,眼睛因光线的刺激而半眯起,嘴巴大概因起床气而嘟高,一头睡乱的蓬头乱发,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小,在阳光的照射下,皮肤更加白晰。 桐平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住夏星的唇。 这一个举动,一下子就让夏星惊醒,她反射性地推开桐平,紧皱着脸,抱怨地说:「口臭。」 桐平哑然失笑,变本加厉地吻倒了夏星。 「不行……」夏星着急地说,话还没说尽,嘴巴又被吻住。 精神不济的夏星,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让桐平对她为所欲为。 「不要拒绝我。」桐平沉声地说。他不想再克制自己的欲/望。他跨坐在夏星的身上,先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 现在说不的话,还来得及,在这段感情尚未一发不可收拾时,要赶快逃才行。夏星如此告诉自己。可是她动弹不得,望着桐平炽热的视线和他温柔的抚摸,她的身体与心灵再次背道而驰,她又选择了无限的沉沦。 已经几近全裸的桐平,他的双手开始不安分地脱去夏星的衣服。 夏星试图挣扎,她的手挡在自己的胸前,直到桐平温柔地拉开,并肆无忌惮地吻住她的唇,转移她的注意力。她渐渐放弃理智,她能感觉到身体因此狂热。 桐平察觉到夏星的变化,他轻轻一笑,动手褪去两人的衣服。全裸交迭的身体,他从她的唇,一路往下吻,直到尖挺的甜美果实,并轻柔地舔舐。 夏星情不自禁地抚摸桐平的头发。 桐平这时抬起头,充满情欲地望着夏星。 夏星也看向桐平,怯生生地伸出手,勾勒他的脸——浓密的眉毛、细长的眼睛、坚 挺的鼻梁,在阳光照射下,十分俊美耀眼。他轻轻地一笑,性感的双唇,微微上扬,她细细地滑过。她想,一定要将他的容貌好好记在心底,纵使不再相爱,也没有关系了,她会珍藏在心底。 桐平没有察觉到夏星的心思,他陷入情热中,挑逗地轻咬抚摸他嘴角的手指。 夏星感觉到桐平昂然的欲/望,她默默允许他的所作所为——亲吻着她的唇、啃咬着她的皮肤、动手摆弄她全身任一部分,承受一连串的爱抚。她打开双腿,缠在他的身上,让他们更加紧密贴合。 桐平喜欢看着夏星一脸意乱情迷的样子,他发现她敏感处被碰触时,她会习惯地咬着自己丰厚的双唇,那样的神情格外诱人。 夏星的体温很高,因此正一点一滴温暖桐平冰冷的心。 桐平紧紧抱住夏星,汲取这样的温暖,他渴求这样的温暖,好像要不够似的,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体内。他的动作开始变得粗暴,他抓住她的腰,在他觉得可以时,进入了她的身体。 桐平的喘气声越来越急促,夏星也发出细微的呻/吟声。 当抽 送的动作由快至慢,桐平做最后的冲 刺,释放之后,他整个人趴躺在夏星的身上。 夏星细细娇喘着,稍作休息之后,她回过神,突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显得很慌张。 「怎么了?」桐平温柔地问,他紧紧握住夏星的手。 夏星说不出话来,拚命咬着唇,几乎都要把唇给咬破。 「不要这样子。」桐平心疼地说。 「没事的。」他轻轻吻住夏星的唇安抚。 很快地,夏星冷静了下来,她接受桐平甜蜜的亲吻。 无法忽略,夏星在那一瞬间,眼神闪过一丝害怕,桐平发现了,他一边稍作用力地按摩着夏星的手掌,一边轻轻抚摸她的脸,从额头开始,一一想抚去她隐藏的不安。 桐平没有多想,并没有试图深入探问,尽管他知道这并不是夏星第一次做爱。他的所有动作,她很自然地接受并做出回应,这些反应像是有人早已经教会她似的,怎么做可以让两人更加舒服,更加可以达到欲/望的顶点。 曾经,有人如此抱过夏星,并且教会她做爱。桐平想。他觉得很不是滋味,却又因她的敏感,兴奋地再次拥抱了她。 事后,桐平脸上呈现的笑容,让他看不出正在宿醉。他的状态极佳,坐在餐桌前,等待着他的早餐。 冷静、理智,完全清醒的夏星却摆着一张臭脸,她发泄似的用力切着吐司,而且全把吐司吃下肚,没有留给桐平。 「我的呢?」桐平傻眼地问。 「没有。」夏星气呼呼地说,一连把四片吐司制成的三明治吃掉。她原本还想对切分一半给桐平的,但怎么样都不能原谅他。 「好吧,激烈运动之后肚子饿,我可以理解。」桐平故意地说。 这家伙还得了便宜又卖乖。夏星克制不了爆发的情绪,激动地用力拍桌,并粗鲁地扯开自己的衬衫领口,直呼,「为什么要留下痕迹啦?」 她将自己凑近到桐平的面前,兴师问罪。 夏星说的痕迹,其实就是吻痕。 完美的锁骨曲线就在眼前,不吃白不吃。桐平干脆又恶作剧,故意抓住夏星,在她的锁骨下方,又吻出了一个痕迹。 夏星来不及阻挡,做爱后的余韵使她又妥协了,结束后才对桐平处罚,她用双手无情地使劲合压他的脸颊。 桐平错愕地见自己的脸被压扁,自豪的嘴型都成了鸡嘴。看到他的糗样,夏星倒是开心地大笑起来。 看起来心情是变好了。桐平深情地凝视着夏星笑开的脸蛋,用双手疼爱地捧起,和此刻他脸的待遇,成为强烈的对比。 「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夏星才不领情,马上变脸,放开手后,她乖乖扣好衬衫,直到领口最高处。 不知道是否为了掩盖吻痕的心虚,她一紧张稍稍用力,反而压迫到自己的气管,导致有些想吐。 桐平见状,得意地调侃,「衬衫扣子全都扣上了,不会有人看见吻痕的,别担心。」 「你不懂啦!」夏星气得牙痒痒。 「你今天会回来煮晚餐吗?」桐平问,见夏星已经准备要出门了。 「不知道。」夏星没好气地说,像是有东西不见了,她正在忙碌地寻找。 「明明刚才也玩得很开心的。」桐平一脸无辜地嘀咕,见夏星在找东西,便问:「你在找什么?」 「东西。」夏星说。 谁不知道是东西?桐平心想,夏星还真是小心眼,到现在还在生气。 不过,桐平还是善心大发中再加一点坏心地说:「大概掉在沙发底下了吧,就在我们刚才一起裸体玩乐的地方。」 若他没猜错的话,夏星要找的,应该就是被他不小心从沙发上踢掉的东西。 夏星只听见自己想听的,对于「裸体玩乐」一词,马上从另一耳丢出去。 她认真地捜寻,果然在沙发底下找到,因而露出开怀的神情,她十分珍惜地收进自己的包包中。 夏星的动作一气呵成,以至于桐平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便好奇地问:「是什么?」 「东西。」夏星冷淡地说,随即出门。 下次干脆在更明显的地方留下吻痕吧!因为夏星的态度而内心不爽快的桐平,如此阴险地算计着。 「美美是哪里不舒服?」夏星露出亲切的笑容问着站在诊疗台旁边的猫主人。 「医生,我们是来接种疫苗的。」 「真的吗?」夏星一惊,拿起病历表上所附的接种疫苗纪录本,才知道自己搞错了,连忙赔不是。 猫主人尴尬地笑了笑。 夏星赶紧到柜子拿出疫苗和针筒。 「要确定喔,不要拿错了。」猫主人提醒。 「我知道。」夏星保证地说,并再三仔细确认。 终于结束后,在柜台前,夏星再一次向猫主人道歉。 「又怎么了?」美佳见状,忍不住问。 夏星露出无奈的苦笑,钻回柜台内的位置,将下巴抵在桌面上,自我嫌弃。 「发生什么事了嘛?」美佳笑问。 「嗯……」夏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况且,那种事要怎么说? 第十五章 虽然好奇,美佳还是体贴地说:「你好好休息吧,今天就不要看诊了。」 「我爱你,学姊。」夏星感激地说。「那我今天就负责打杂。」 「不回家,要留在诊所?」 回家看见桐平,感觉会更奇怪,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不过,这个原因当然不能说出口,她在想,要用什么理由搪塞似乎开始带着玩味心情在审视她的学姊。 这时,还在诊所内的猫狗,全都一起叫了。会挟带这种骚动出场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桐平。 美佳看见桐平,非常惊喜,直呼,「你还是不受动物欢迎耶。」 「我这么久没出现,就没有别的欢迎词了吗?阿美姊。」桐平哭笑不得地说,仍不忘奉上孝敬品,「咖啡。」 「谢谢。」美佳笑着接受。 然后,没有别的了。 平时桐平也会替夏星带上她最爱的抹茶那堤,但此刻并没有,他只是很热情地深深凝望着夏星。 夏星沉默地在一旁,娇羞地别开脸。 敏锐的美佳觉得他们之间的气场好像有些不同了,她好奇地问:「你们怎么了?怎么只买我的咖啡?」 「夏星有我就够了。」桐平一睑认真地说。 美佳听得一头雾水。 夏星难以置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话,连忙站起身,冲出去伸手捣住桐平的嘴,在他还未说出更惊人的话时,直接将他拖进诊疗间。 「你在干嘛啦?」夏星着急地问。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桐平一脸无辜地说。 「哪里有实话?你说呀!」夏星恶狠狠地说。 桐平见状,看着总是无法顺利发狠的夏星,他充满爱意地把她紧紧拥入怀中,作势要讨亲亲。 夏星无情地伸手推开桐平的俊脸,然后试图要挣脱他的怀抱。 「更激烈的都做过了,害羞什么?」桐平误解夏星的意思。 「我不是害羞,是拒绝。」夏星严正地说。 「还害羞呀?」桐平笑了笑,随即深情的告白,「我爱你。」 天呀,这头发情的野兽是怎么回事?夏星张着骨碌碌的大眼,不知所措,只好口是心非地说:「恶心。」 表面上看似抗拒,其实已经接受桐平的拥抱。 「你竟然说我恶心?」桐平不满地说。 「不然要说甜蜜吗?」夏星冷静地反问。 「我喜欢甜蜜呀。」桐平撒娇地说。 「走开啦!」夏星不习惯甜言蜜语的桐平,便又狠心地推开他。 桐平死不放手,直说:「小心我在这里剥光你。」 这是威胁?还是甜言蜜语呢? 「走开啦!」夏星才管不了那么多,她开始动手动脚,拒绝桐平。 无法接受挑衅,桐平当然也不会妥协,他紧抓住夏星不放。 两人缠斗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夏星侥幸略胜一筹,一把就将手指精准地插 入了桐平的鼻孔。 两人顿时都吓了一跳。 夏星急忙抽回手,哭笑不得地哀号说:「鼻屎、鼻屎……」 「才没有。」桐平赶紧抓起夏星的手,仔细一瞧,根本没看见什么鼻屎。 夜晚,夏星累得早早就寝,她侧躺在床,闭上眼睛想,总算是甩开缠人的桐平了。怎知下一秒钟,奶油踩过她的腰而过,她睁开眼,半抬起身,并打开床头灯,正要查看奶油发生什么事时,床的震动,让她知道有庞然大物爬上床了。 桐平很自动地选好舒服的姿势躺下,侧躺搂住夏星的腰。 「不要。」夏星拒绝。 「我没有要做什么。」桐平承诺。他闭起眼睛,十分安分,并问:「单纯抱着你睡觉不行吗?」 「不行。」夏星严正拒绝。 「有手臂枕头耶。」桐平祭出诱惑。 「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夏星冷淡地说。 「那我只好再次剥光你了。」桐平睁开眼,认真地说。 动手,自己肯定会输,夏星妥协地说:「好啦,不过多余的事不能做喔。」 「我就这么没有诚信吗?」桐平反问。 「知道了。」夏星认命地说。 桐平满意地笑笑,并贡献出自己的手臂,示意,「喏。」 有些不习惯,但夏星还是乖乖照做。她规矩地平躺下,枕在桐平的手臂上。她没有关灯,也无法入睡。她无法相信桐平能平静地入睡,好奇地转头看向他。房内仅有的光线,橘黄的光晕,照映着桐平的睡颜。 「快睡。」桐平催促地说,他仍闭着眼睛。 「那只是一次的失误而已,是个意外,是个微不足道的一夜情。」夏星缓缓地说。 「又要说这个。」桐平说。他大概猜出夏星想说什么,语气有些冷峻。他并不是很想谈,他以为很多事已经顺理成章了。 「你想一直像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吗?」 「我哪有骗自己?」 「可是,你刻意忽略了自己不想正视的部分。」夏星正色地说:「这样子,你以为我们能走到什么程度?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呢?」 桐平不语。 「要变成只是提供彼此发泄性欲的对象吗?」夏星哀哀地问。 一直都是闭上眼的桐平,终于睁开眼,他轻轻扳过夏星的脸面向他,直视着她的眼眸问,「你以为我是想要这样的关系吗?」 「不然你想要什么样的关系?」夏星反问。 桐平深深地望着夏星好一会儿,缓缓将话说出口,「你不能爱我吗?」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悲伤。 夏星转侧身,面对桐平,她伸出手,心疼地捧住他的脸,难过地说:「对,我不可能会爱上你。」 「你说谎。」桐平沉痛地说。 「就算是说谎,我也会把谎话变成事实,这不才是最重要的吗?我想要怎么做,才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桐平不禁问。「告诉我一个理由。」 夏星没有回答,她轻轻地抚弄着垂在桐平额头上的头发。你已经忘了呢,已经忘记过去的事了,才能如此坦然以对。这些话,她本来想说出口的,结果还是又吞回肚。 「没关系。」桐平伸出大手覆在夏星的头上。 夏星睁大眼,看着桐平突如其来的举动。 「既然如此,有我爱你就好了。」桐平坚定地说。他将夏星纳进自己的怀中,「你不需要强迫自己改变,维持现状就好,由我来就可以了,由我来爱着你就可以了。」 在桐平怀中的夏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因此又受伤了。他是花多么大的勇气和下多么大的决定说出这些话,她觉得自己很残忍,可是现实更是残酷,那些伤痛,她无法好好说出口。 「我爱你,夏星,好爱、好爱。」桐平深情款款地说。 「好温暖喔。」夏星以如此的话语回应桐平的情感,「你的身体好温暖。」 「喜欢吗?」桐平笑问。他不再奢求太多,这是他自己承诺的,维持现状就好。若夏星可以一直维持开心的笑容,像是拥有全世界般的幸福笑容就好。 「有一天,我会抛弃你的。」夏星说,压抑着自己就要全然涌现出的情感。 「我知道。」桐平一笑置之。 夏星紧贴在桐平的胸前,一阵鼻酸,让她十分想哭。 「快睡吧。」桐平温柔地说,拍着夏星的背安抚。 真的好温暖。夏星想,并细细地倾听着桐平稳定的心跳,然后终于止不住泪水。她深埋在他的胸口,静静地哭泣。 「晚餐吃什么?」桐平亲昵地贴上正在料理的夏星,他从身后拥抱她。 正在切菜的夏星,不由自主地拿高菜刀,作势威胁。 桐平见状,自讨没趣地要收回放在夏星腰上的手时,又见菜刀轻轻地落下,切断小黄瓜。得到允许,他开心地笑了笑,将自己挂在她身上,眼睛瞥见小黄瓜的下场,还是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很重耶,你这样,我不能做事。」夏星不禁说。 「我可以帮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做就好,你不用做。」 「就像那个游戏吗?站在前面的负责动口,由隐藏在后面的人动手?」 「没错。」 「好幼稚喔。」夏星忍不住说。 「会吗?我觉得很好玩啊。」桐平很期待地说。 「知道了。」夏星答应地说。「正好可以让你学做菜也不错。」 「不是享受甜蜜的相处吗?」桐平单纯地问。 「你觉得这个游戏能让你感觉到甜蜜?」夏星惊讶地反问。 第十六章 「因为可以贴在一起呀!」桐平老实地说。 「怎么有种心酸的感觉?」夏星难得心疼地说。 「知道后就对我好一点。」桐平笑说,在夏星的头顶吻了一下。 「哎哟,很脏耶。」 「这么好的气氛,竟然说脏。」 「我昨天没有洗头耶。」夏星感到抱歉地说。 「嗯。」桐平也承认,「我有感觉到。」 夏星感到不满意地说:「就算是事实,这时候还是要说香吧。」 「你要我说谎?」桐平假装震惊。 「这是甜蜜。」夏星说。 「恶心。」桐平回应。 「不要拿我的话当成你自己的啦!只有我可以把甜蜜当恶心说。」 「被发现了。」桐平笑了笑。 「好了,打起精神,准备要开始做菜了。」夏星拉回正题,她把手放在身后,抓住桐平的牛仔衬衫。 「是。」桐平说,用自己的手,比出赞的手势。 「首先,将鸡胸肉切块。」 「鸡胸肉。」桐平在流理台上找到后,要把肉拿到砧板上,当他的手一摸到生肉时,软软的触感,让他起鸡皮疙瘩,「感觉好恶心。」 「吃的东西有什么好恶心?而且还是鸡奉献生命才有的食物,不准说恶心。」 「天呀!」桐平边摸边惊呼,「要怎么切?」 「直接切下去就对了。」夏星越说越心急,更别说桐平还是料理生手,连切菜的手势,看起来都很恐怖,感觉好像会切到自己手指似的。 「好残忍喔。」桐平说,透过刀子切在肉上,他觉得自己好像是那块鸡胸肉,感觉实在太鲜明了。 「既然残忍,你还吃得那么开心!」 「因为煮熟的鸡胸肉很美味嘛!」 「废话少说,给我认真切。」夏星严厉地说,虽然长得像可爱的洋娃娃,但教育对方,却采取斯巴达式的。 经过几番波折后,桐平终于顺利将生的鸡胸肉切块。 「接下来,处理鱼。」夏星指示。 「鱼!」桐平这才看见,料理台上有摆着一条大鱼的尸体。 「当然要处理一下。」夏星说,并得意地表示,「怎么样?晚餐的菜色很丰富吧?有没有很期待?」 「我不敢摸。」桐平老实地说。 「为什么?你不是最爱吃鱼?」夏星反问,已经忍不住偷笑了。 「生的跟熟的真的差很多。」桐平说,弃刀投降,落跑到一旁,大口呼吸。 夏星笑归笑,仍担心地转头问,「你还好吧?」 桐平摆了摆手,觉得丢脸地别过头,要夏星暂时别管他。 夏星觉得好笑。人高马大的桐平,一副会逞凶斗狠的桐平,竟然会怕这些东西,整个好反差,真是可爱。 夏星不由自主地想,心情很愉悦。 夜晚,桐平像小孩子般可怜兮兮地窝在床上。 夏星平躺着,转过头,看桐平的表情好像不是很不舒服,便问:「怎么了?身体不适吗?你晚餐没什么吃耶。」 「都亲眼见到尸体了,就算煮熟后,身影还是挥之不去。」桐平说,似乎又回想到了,整个人难过地紧贴在夏星的肩窝。 「还尸体咧,你会不会太夸张?」夏星哑然失笑。她开始怀疑这可能是桐平想肌肤相亲的手段。 「我决定了。」桐平突然说,语气坚定。 「决定什么?」夏星好奇地问。 「以后就不要想有的没的的甜蜜相处,直接更进一步就好。」 「更进一步?」夏星听得一头雾水。 「我想,跟你在各个地方爱爱。」桐平赤裸裸地说。 夏星顿时傻眼,随即转侧身,背对桐平,耍狠地说:「你走开啦!变态。」 「好嘛……」桐平撒娇地说。 夏星没有回应。 桐平只好摸摸鼻子暂时休兵,他贴着夏星的背,手环过她的腰,缠着她入睡。 【第七章】 大学寒假期间,桐平收到了上学期的成绩单,选修的各科都安全过关。 「真是太好了。」夏星说。她此刻正和桐平并肩坐在沙发,腿上窝着奶油。 「只要我认真去做,就不可能会失败。」桐平傲气十足地说。 「你还真敢说。」夏星不以为然地瞅着桐平。 「是事实要我怎么说谎?」桐平耸肩。 「也是啦,有屈叔叔的基因在,是不可能差到哪去。」夏星顺口说,语毕,才惊觉自己说了此刻不宜被提起的话。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桐平,他的情绪似乎没有想象中受影响。 「怎么了?」桐平看夏星见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样,遂问。 「没事。」夏星摇了摇头,心疼地摸着桐平的脸颊。 桐平温柔地露出笑,伸手摸着脸上的手。他当然明白夏星的意思,他态度坦然地说:「我爸真的很伟大。」 「桐平只要当桐平就好,不需要变成别人。」夏星安慰地说。 「我本来就是桐平呀。」桐平笑说,眼神似乎闪过一丝丝的无奈,随即转而提问:「对了,你到底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对了。」夏星像是也要转移话题似的,刻意模仿桐平刚才的语气说:「你烂醉那天,送你回来的那个女人是谁?留着长黑直发,很高,长得很秀丽。」 「你是在吃醋吗?」桐平一阵惊喜。 虽然不想谈的话题成功避开了,可是怎么会如此巧妙地转成这种局面?夏星不禁想,表情有些尴尬地否认,「这才不是吃醋。」 「是我的前女友喔。」桐平故意地说,态度很大方。 她猜的没错,果然是这样的关系。明明早就知道了,听到桐平承认,她的心还是像被狠狠地抽打了一下。 「那真是太好了。」她试图冷静地说。 「你分明是吃醋了嘛!」桐平欣喜地说。 「才没有。」夏星嘴硬。 「要不要确认下?」桐平说,喜不自胜。他知道夏星对他是有感情的,她的表情早已出宝了她。 「确认什么?」 「我的爱意。」 「什么嘛!」夏星笑了笑,断然拒绝,「我才不要。」 「不然就当是我allpass的奖励,我想尝试在厨房爱爱。」桐平毫不掩饰他的欲/望,一副要饿虎扑羊的样子。 「我才不要。」夏星扬高声地说,赶紧抱起腿上的奶油护卫自己。 奶油被无辜牵连进来,无奈地喵了几声。 「又没关系。」桐平诱惑地说,狼爪已伸向夏星小羊。 「变态。」夏星大叫一声,放下奶油逃跑。 桐平当然是追了过去。 将近一百坪的房子,多的是空间让夏星和桐平玩爱的奔跑。 奶油一开始还好奇地看他们俩在做什么,后来觉得无聊,就自顾自窝在沙发上打起盹了。 好像还真的跑进了厨房。 不久后,传来了充满爱意的呻/吟声。 「走开啦……啊……」女声娇嗔地喊。 「我爱你,好爱、好爱。」男声深情款款地说。 「啊……我知道……所以慢一点、慢一点……啊……」女声听似忍受不住了,发出阵阵愉悦的呜咽声。 「阿美姊,咖啡加蛋糕。」桐平端上孝敬品,一脸讨好样。 「谢啦!」美佳二话不说地收下。这次还有蛋糕,她猜想到了什么,与有目的的桐平交换眼神。 桐平投以明确的微笑,问:「夏星呢?」 「在里面。」得到明确的答案后,美佳回道。 他们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看似在交易什么。 桐平望向夏星的诊疗室,很自然地走了进去。 夏星正专注为诊疗台清洁消毒,没有察觉到桐平的靠近。 桐平冷不防地从身后揽住夏星的腰,他甜腻地轻咬着她的耳朵。 夏星吓了一跳,手肘不由自主地往后攻击,却让桐平躲过了。 桐平撒娇地说:「一下下就好了。」 「走开啦!」夏星无情地说,作势挣扎。 「反正现在是诊所午休时间,我已经跟阿美姊打过招呼了。」桐平说,他扳正夏星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轻啄她的唇。 「我不要。」夏星迟来的别过头,她不想在这么公开的地方和桐平卿卿我我。 「不要拒绝我。」桐平几近哀求地说,望着夏星的眼,充满深情。 夏星深陷在桐平的柔情中,安静了下来。 桐平确认夏星没有拒绝,便双手珍贵地捧起她的脸,倾向前亲吻,然后由浅转为深入,最后他热烈地拥吻她,甚至很自然地一把抱起她,让她坐在诊疗台上。他脱去自己的大衣为垫,剥光她,将之推倒其中。 第十七章 一开始,夏星有些抗拒,躺在大衣里,闻到了桐平的气味,自己也忍不住。她太开心、太满意,无法不爱如此的充足。 感受到夏星的热情,桐平当然更加卖力,他抬高她白晰的嫩腿挂在自己的胸膛前,她的另一脚则被抬起贴紧他的腰,让他可以直冲而入,不断律 动,时而停,时而快,细细品尝玩味,直至两人都流下了欢愉的汗水。 桐平不急着离开,他弯下身,吻去夏星脸上的汗水,深情地啄唇,稍待休息,再继续享受激/情后的余韵。 动物诊所到了打烊的时间,里头仍留有一盏小小的灯光,夏星和美佳正在替住院的动物做最后的检查。 结束后,两人在柜台内休息。 夏星不时揉着眼睛。 「中午太过激烈地运动了喔?」美佳带着心知肚明的笑意,故意调侃。 「学姊!」夏星惊呼,瞬间羞红了脸。 「我们可爱的小夏害羞了。」美佳笑说,又故意以羡慕的表情调侃,「好好喔,我跟章鱼哥都没有这样玩过。」 「学姊!」夏星羞赧地大喊,双手遮脸。 「又没关系,事后有把环境整理干净就好了。」美佳笑笑地说。 「当然有整理啦。」夏星小声地说,藏不住脸上的红晕。 「太好了。」美佳欣慰地说:「你和桐平很登对。」 听到这句话,夏星的脸色随即黯淡了下来。 「怎么了吗?」美佳见状,不禁问。 夏星没有回答。 「小夏,过去的事就忘了吧,要向前看,展开新的生活。」美佳安慰地说。 夏星笑了笑,刻意要避开话题,直说:「我再去检查一次,然后就下班。」 她立即站起来,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咦?该不会是……」美佳意有所指地说。 「才不是啦。」夏星连忙挥手否认。 最近是不是对桐平太过纵容了?回家的路上,夏星想。 她细细地叹了口气,打开家门,进入客厅,映入眼帘的温馨画面,她真的好喜欢。 桐平累得睡在沙发上,奶油窝在他的肚子上。 夏星悄然走近,弯身查看,不禁莞尔。 真不知道是人看书,还是书看人?大概是要遮住灯光,桐平将厚厚的商业英文书摊开盖在脸上。 夏星动手,将书从桐平的脸上拿走。 刺眼的灯光扰醒了桐平,他眨着惺忪的睡眼,眯起眼睛,迷迷糊糊的样子,看见夏星后,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我回来了。」夏星笑说。 「辛苦了。」桐平说,伸手像是鼓励般,拍拍夏星的屁股。 夏星累得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凝望着桐平,突然趴在他的胸口上。 从来没有主动表示过情感,桐平对夏星的举动,感到惊喜,他温柔地轻轻摸着她的头,然后问:「怎么了?」 夏星摇了摇头,像是在磨蹭般,她的脸贴在桐平的胸前,面向他的脸。 「要不要一起躺上来?」桐平问。 「奶油会生气。」夏星笑说。她现在可是很小心翼翼地趴在一旁,没有打扰先躺在上面的奶油,「奶油真的很喜欢你。」 「全部动物,就只有奶油喜欢我了。」桐平一副很感激地说。 「这样真好。」夏星对于现状,感到满足地说。 「是呀。」桐平笑意满满地回应。 「让我睡一下。」夏星轻轻闭上眼睛。 「睡吧,我会叫你起床的。」桐平说,像哄小孩般,温柔地拍着夏星的背。 晚冬初春的阳光,温暖地洒落在诊所里头,但此刻却不是优闲的午后时光。诊所来了不少病患,除了有骨折受伤的狗、无法排尿的猫,还有几只染上皮肤病的幼小野猫被救助到诊所。 夏星当初就计画要设有流浪动物中途之家,并运用诊所的资源,负责照顾较为病重的流浪动物,并与相关单位合作,替流浪动物结扎、打针,照顾痊愈之后,也会安排民众领养。 忙碌了一下午,一抬头看,已是黄昏,夏星忙里偷闲,透过玻璃墙,往外看着染上橘黄色的街道。 行经过的人,影子好像被拖得好长。 这时,又是一阵晕眩,夏星不以为意,她觉得应该是过于忙录,没有好好休息的关系,她索性闭上眼睛,短暂让自己得到舒缓后,再度睁开眼睛,重新打起精神,要继续工作。正当要再走回诊疗室时,眼角余光却瞥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人,她的内心一惊。 王章言就站在街角,正看着她。 夏星微微露出惊慌,再仔细定睛一看,街角处什么人都没有。 是自己看错吗?还是对方发现了,然后躲起来? 夏星觉得茫然。 「医生。」带着流浪猫来的志工正在呼喊夏星。 来不及多想,夏星甚至也无法多确认几眼,便又忙着去工作。 直到再度有喘息的时间,外头的天色早已昏暗,她坐在柜台内,表情看起来很无神,望着天花板在发呆。大概是长时间向着灯的关系,她觉得眼前一阵模糊。 「你还不回家吗?」美佳问。 「喔,要回去了。」夏星听见声音,回过神后说,随即和美佳一起离开诊所。 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家,夏星一打开门,扑鼻而来的,是熟悉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有奶油、有桐平,这让她的心平静不少。 桐平听见声音,从厨房探出头来说:「换好衣服出来,就可以吃晚餐了。」 夏星一开始有些摸不着头绪,看见桐平回到厨房,觉得意外。她想,是煮了晚餐吗?真难得。 没有出乎意料,果然是料理不上手的男子系料理。夏星想。她闻到泡面的香气了。 换下衬衫和西裤,穿上浅色系的棉质柔t-shirt和棉裤,夏星从房间出来,走到餐厅时,餐桌上已经有一锅面。 「这是我的拿手料理。」桐平得意地笑说,已经摆好碗筷。 「这道料理很适合你。」夏星笑了笑。 「什么嘛!听起来不像是称赞,我还打了蛋,加了小白菜喔!」桐平说,自己先迫不及待试吃中。 「菜有没有洗?」夏星随口问。 吃到一半的桐平,整个人停顿住。 「没有洗?」夏星惊讶地说。 「有放在水里泡。」桐平不安地说:「这样可以吗?」 「也是可以啦。」夏星笑说,心想,有泡总比没洗好,然后开玩笑地问:「那泡着青菜的水,应该没有变成汤底吧?」 桐平一听,又停顿住了。 夏星见状,心一惊,直呼,「汤头不是这样熬的呀,孩子。」 「我知道啦!」桐平见夏星的反应后,没好气地说:「我只是觉得你也太怀疑我的料理才能了。」 「煮泡面不需要才能呀。」 「这你就不懂了,泡面要煮得好吃,也是需要技巧的,什么时候放调理包,是一门大学问。」桐平煞有介事地说,随即帮夏星盛了一碗面,「我已经试毒结束,没有问题,你可以放心吃。」 原来不是因为肚子饿才先吃,而是为试毒。夏星不禁哑然失笑。结果一笑就一发不可收拾,试想着桐平认真煮面的样子,她开怀地大笑了起来,一扫笼罩心底的阴霾。 「哪里好笑呀?」桐平一脸无辜地说,看似委屈。 「我知道了。」夏星说。她想,就算不好吃,或者最后拉肚子,她都会说好吃,而且是全世界最美味。 「不必了。」桐平看穿夏星的心思,不领情地说。 夏星不抱任何期待地吃了一口泡面,并没有说谎,泡面好吃到她的眼睛为之一亮。 「好吃吧?」桐平十分骄傲地说。 「好吃。」夏星真心地说。 因为泡面很美味,两人一下子就吃光了。餐毕,桐平甚至体贴地主动收拾锅碗瓢盆,并且清洗干净。 然后,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以喝热茶做为晚餐完美的结束。 乌龙茶的香气和温度,完全传进身体。 夏星觉得很舒服,她的头靠在桐平的肩上,两人一起看着电视影集。 「很累吗?」桐平问。 「嗯。」夏星应了声。 桐平心疼地摸了摸夏星的头,「今天诊所很忙喔?」 「嗯。」夏星累得只应了声回应。 桐平知道后,不再多说话,好让夏星可以好好休息。安静的两人,伴随他们的是影集中警匪追逐的声音。 第十八章 砰的一声,警方制伏歹徒后,镜头画面停在警方持枪的枪口上,形成枪就好像是对着观众的效果。随即,枪口再度发射出子弹,砰的一声,划破寂静的空间。 夏星觉得那发子弹仿佛是在对她射击,有什么东西因此被击中而碎裂,她感到无比的惊恐,就算放空自己,不去看、不去听,她的内心仍充满巨大的不安与困惑。 为什么在桐平的家中,她还是看到了王章言的身影呢?视线所及的地方,她无法忽略,王章言一直站在她的面前凝视着她。 是她内心的罪恶感使然吗? 夏星所能看见的王章言,似乎带着嘲弄在对她说:你是喜欢我的吧?当我这么摸你时,你敏感得马上就迎合我了…… 所以,你再也无法爱上任何人。 因为你是爱我的,没有我,你会活不下去! 我也爱你喔。 我的夏星。 挥之不去的王章言,毫无顾忌地站在夏星的面前,展开他的双臂,如是说。 夏星吓得全身发抖。 「怎么了?」桐平察觉到异状,担心地说。 「我觉得有点冷。」为了不让桐平起疑,夏星随即站起身,「我去泡一下热水澡。」 然后,她逃也似的快速走开,没有让他看见自己仓皇的表情。 将全身浸泡在热水里,只露出鼻子和眼睛,夏星渐渐回神,不再看到王章言的身影。 「还好吗?」桐平问,他敲了门后打开,探头进来,表情十分担忧地望着夏星。 「没事。」夏星抬起脸,笑了笑说。 桐平确认夏星没事,正准备关门。 「你不来温暖我吗?」夏星突然说。 桐平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他直盯着夏星。 「不要就算了。」夏星说,再度半沉进水里。 怎么可能不要?桐平笑了笑,随即进入浴室,在夏星面前,脱下衣服。 「笨蛋。」夏星看见桐平全裸的身体,忍不住说。 桐平倒是很大方,直接正面进入浴缸中,然后,大手一抓,把夏星揽入自己怀中。 夏星反而转过身,半跪在桐平面前,她缓缓伸出手,摸着他的脸,深深地凝望着。因为她手上的水,让他的脸和头发都微微湿了。 「怎么了吗?」桐平语气温柔地问,他的双手,紧紧抓着夏星的细腰。 夏星笑了笑,摇头,不想让桐平担心,她一脸故意似的,用手在水面下,挑逗地轻轻抚摸他的雄伟。 桐平当然是欲火焚身,氤氲的水气,伴随着抵挡不住的欲/望,激/情蔓延在裸身相拥的人身上,他回应夏星,贪婪地舔着她滑嫩的身体,柔情似水地爱抚,直到她准备好时,他冲刺而入。 两人淫/乱的呻/吟声在浴室中回荡,更加激起体内蠢蠢的欲/望,仿佛要不够彼此似的,不论怎么变换动作,都无法离开对方。他们肌肤与肌肤紧紧贴合在一起,双手与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随着动作,身体缓缓一上一下,完美地结合,然后忘我地享受这紧密的时刻。 第一次时,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原本和表姊睡在一起,后来她发觉有人在抚摸她的身体。 夏星…… 有人在呼喊她,随即她听见浓厚的呼吸声。 她原本不以为意,直到她意识到了什么,有人突然紧紧抱住她,那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吻住她。第一次的亲吻,她觉得全身酥麻。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不是很清楚,却让她从此陷入无法挣脱的束缚。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表姊哭着对她斥吼。 她什么都没有做,委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我们家好心收留你,你竟然这样回报我。」表姊气得作势要打她。 可是,那个人阻止了表姊。 「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那个人向表姊忏悔,「是我强行抱了她,是我的错,是我爱上了她。」 「王章言,你……」表姊睁着充满恨意的眼,瞪向她与那个人。 她知道,若是以被害者的姿态出来控诉,或许可以得到原谅,但是,在那当下,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没有否认那个人的说法。当那个人说爱她时,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绝,她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手。爸妈放开了她的手,外婆放开了她的手,要和她一起死的少年放开了她的手,长腿叔叔放开了她的手……没有人会想牵起她的手了。 她只是不想再独自一个人,不要再一个人躲起来哭。 她只是想紧紧抓住再次握紧她的手…… 讨厌的梦,让夏星哭着醒来。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但身体随即感受到的温暖驱赶了内心的恐惧。 她和桐平两人赤裸着身体,彼此相拥躺在床上。她轻轻翻过身,背向着他。 紧紧搂住她的腰的手,没有松开,她仍在他的怀中,她觉得十分的安心。 可是,那场梦魇,不知不觉间,仍让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小幼猫不断叫喊着,夏星觉得心疼,伸手轻轻抚摸着它。出生一个月,都躲在车底下,差点就要被车子辗过,幸好及时被发现。猫妈妈不知去向,发现幼猫的人找了许久、等了许久,都没有看见,后来听说已经被停车场管理员抓走。 小幼猫送来诊所时,身体虚弱,但大致上没有大碍,食欲良好,没有严重的皮肤病。经过细心照料,已逐渐健康,非常活泼好动,只是害怕寂寞而已。 和她好像。夏星想。她在内心替它祈祷,希望可以遇到好人家收养,要让人好好疼爱才行。 「学姊,你养吧。」夏星对经过身边的美佳说。 「我家已经两只猫了。」美佳笑说。「放心啦,这么可爱,一定会有人领养的,不要担心。」 「我才……」夏星的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晕眩,身子因而站不稳。 「怎么了?你的脸色很苍白。」美佳发现了,急忙搀扶住夏星。 「我头好痛。」夏星表情痛苦地说。 「夏星!」美佳着急地呼喊,「你撑着,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夏星冒着冷汗,蹲坐在地上,恍恍惚惚地,她看见自己的面前有一双脚。 那双脚的主人,不一会儿便蹲了下来,他伸出手至夏星的面前。 那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她茫然地抬头,却又什么人都没有看见,尽管隐隐约约间,好像真的有什么人在面前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觉得一切都很恍惚,想看清楚却没有办法。她一直带着这样的念头,然后逐渐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再度清醒时,夏星发现自己躺在医院。 「还好吗?」美佳站在病床旁,表情十分担忧。 夏星虚弱地一笑。 「夏星,你仔细听我说……」美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夏星没有注意在听美佳说话,她的目光直视着美佳的身后,神情非常专注,眼睛踭得好大。 「你在看什么?」美佳见状,好奇地问,她照着夏星视线的方向看去,只看见再也普通不过的墙角。 夏星这才听到美佳的声音,回过神,恍然大悟。 「怎么了?」美佳十分担忧地说。 夏星轻轻地勾起笑,摇头。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态度十分坦然,但其实她看见了,她的视线里,出现了幻影。 是呀! 你现在才发现吗?我亲爱的夏星。 幻影中的王章言站在病床旁,一脸得意地对夏星说。 夏星,你永远不可能离开我的身边,因为,妹爱我,你爱我的程度,超乎你的想象,你爱我的程度是,不论何时,你都已经无法忽略我的存在。 【第八章】 夏星进入到饭店的包厢时,里面已经有人等着她。 「夏星,好久不见了。」彰一看见夏星,露出笑容。 「屈叔叔。」夏星打招呼时,也跟着笑。 「晚餐要吃什么?」彰一问,服务生已在一旁待命。 「都可以。」夏星说。 「那就随我点啰?」彰一笑问。 「好。」夏星笑说。 彰一向一旁的服务生点餐。 「诊所的工作已经都上轨道了吗?」彰一问。 「嗯。」夏星点头。 「那为什么不在医院好好接受检查,急着出院?」 「屈叔叔的消息真是灵通。」夏星故作轻松地笑。 「是觉得害怕吗?」彰一担心地问。 「不是。」夏星摇摇头。 第十九章 此时,服务生送上前菜,是摆盘精致的凉拌菜与热茶。 彰一替夏星斟茶。 「谢谢。」夏星接过茶,拿在手中,先闻其香气,味道很熟悉,是这一阵子她和桐平常常喝的热乌龙茶。 夏星微微一笑,觉得桐平和他父亲在喜爱的事物上,其实很相似。 「我会帮你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彰一说。 「我不是担心这些,屈叔叔。」夏星说,只好坦承,「我需要一点时 间。」 「什么时间?」彰一疑惑地问。 「我不想让桐平知道。」夏星说。 「觉得不方便吗?」 夏星点头,「所以,我觉得不要让桐平知道比较好,我已经找到房子了,近日就会搬出去。」 「这么快……」敏锐的彰一似乎察觉到什么,意有所指地看着夏星,「你们……」 夏星笑了笑,明白彰一的意思,她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 「我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彰一表明自己的立场。 「什么拆散嘛!」夏星一阵尴尬地笑了笑。 此刻,服务生送上主餐,是卤得透而油亮的猪脚和青江菜,搭配健康的糙米,与一些豆干、海带等的卤菜。 彰一先动筷,夏星随之。 「我一直觉得桐平会做得比我好。」彰一吃了几口饭,喝了茶后,突然说。 「喔。」夏星应了声。 「是不是给他太大的压力,造成反效果了呢?」彰一不禁苦笑。 「我觉得桐平很有潜力,他是个有担当的人。」夏星真诚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相信他?」彰一开门见山地问。 对于彰一的问题,恍然大悟的夏星,一时语塞。 「我觉得他应该会做得比我好。」彰一又再说了一次,突然想起什么,眼神闪过一丝遗憾。 夏星明白彰一的意思,她随即沉下眼,哀哀地说:「这样就太沉重了,我不想影响他。」 怕说的话,让人误解,她随即补充,「我想等痊愈之后,再告诉他比较好。」 当事人都如此说了,彰一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那你就好好放宽心养病,不要想太多,一切会好转的。」他安慰地说。 「谢谢你,屈叔叔。」夏星感激地说:「受你这么多帮助。」 「这是应该的,我答应过你妈妈,会好好照顾你。」彰一露出慈祥的笑容,眼睛看着夏星,露出百感交集的情绪,他若有所指地说:「不过……似乎还做得不够好……」 「我过得很好,请你放心。」夏星说,感到欣慰。 她想,这才是爱呀!在提到妈妈时,屈叔叔的眼神中总是写满无限的怀念与怅然。 能让人如此想念,是幸福的。 若桐平也能将她挂念在心上就好了,但桐平应该会忘记。夏星不得不如此认为。他已经忘记过去的事,她搬出去后,要不了多久,他马上就会忘记她。 有些心酸,有些哀伤,却无可奈何,因为这不就是她所要的结果吗?夏星细细地叹息。 她早就说过了,她不可能会爱上桐平。 结束晚餐之约,夏星婉拒彰一要让司机送她回家,正独自走往捷运的路上。春暖花开的春天,夜晚时,仍有些冷,轻轻吹来的风,带着凉意。她走在人行道上,在无人经过时,闭起眼睛感受,反而觉得舒服。刚才在包厢时,她感到一阵闷,好像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那是不可能会习惯的。 突如其来的幻影,总是十分的残忍,它代表着她并不想面对的过去,医生研判是心理因素造成,尤其病发的部位在脑部,彼此互相影响,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可是,她不是最擅长身体与心里总是会背道而驰吗?没想到,她一下子就被自己背叛了。她的身体和心里,竟然串通起来。 夏星转过头,明明实际上,身边没有人,她却看见了王章言正在对着她笑,尤其当着他的面,接起桐平打来的电话,她感觉自己好像都要错乱了。 「不回家吗?」桐平问。 「嗯,今天还要在学姊家住一晚,她不让我回去。」夏星语气平静地回答。 「阿美姊的男友是哪个家伙?我去教训他一下好了,竟然敢跟别的女人去看电影。」 「冷战嘛,过一阵子就好了。」夏星淡然地说。 「所以,这段时间,你都要陪阿美姊喔?」桐平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是滋味。 「嗯。」夏星应了声。 「那我白天到诊所去找你?」 「你别来,你一来,诊所又要鸡飞狗跳了。」 「又没差,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桐平赖皮地说。 「忍耐一下,我明天就回去了。你白天不在家吗?」 「嗯,我要到学校。」 「那么,晚上见。」 「我跷课好了。」 「晚上见。」夏星坚持地说。 「你还好吗?」桐平突然问。「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因为我人在外面,好冷喔。」夏星淡淡地说。 「傻瓜,有温暖的地方不待,跑到那么冷的地方做什么?」桐平心疼地说。 「我等一下就要回学姊家了。」 「我说的温暖地方是指我的怀里。」桐平笑说。 「恶心。」夏星笑了笑。 「总算听到你的笑声了。」桐平满足地说。 「奶油好吗?」夏星问。 「很好,不太想你的样子。」桐平打趣地说。 夏星笑了一下,随即平静地说:「我要挂电话了。」 「那么快?」 「我要去搭车了。」夏星解释。 「搭车也能讲手机呀,又没关系。」 「我要挂电话了。」夏星冷冷地说,态度坚持。 大概是略显冰冷的语气让桐平妥协,他只好说:「吻我一下,就让你挂电话。」 「你知道我可以直接挂电话吧?」 「如果你爱我,就会吻我之后才挂电话。」桐平撒娇地说。 「用手机怎么吻?」夏星哭笑不得地反问。 「如果是真心的,我就会感受得到。」桐平说得深情款款,声音还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启口,「有感觉到吗?我的吻。我爱你,很爱、很爱。」 夏星对桐平的告白,感到一阵鼻酸,她的眼眶开始泛红,声音也哽咽,她吞了吞口水,觉得好像发不出话来。她停顿下来,怔怔地望着眼前似无尽头的道路,在前方等着她的人,此刻终究不是桐平。 为了不让桐平发现自己的异样,为了不让眼泪到最后真的落下,夏星看着幻影中的王章言,在他的笑容之下,她狠下心来,咬着牙,一字一句清楚地说:「手机快要没电了。」 然后,她结束通话,关掉手机。 「和屈大叔谈得怎么样?」美佳担心地问。 夏星回到美佳的小套房,围着外套坐在沙发上取暖。 「学姊,你竟然马上就通知屈叔叔了。」夏星忍不住抱怨。 「当然,不然怎么办?现在你唯一能依靠的,只剩下屈大叔,还是我要直接打给桐平呢?」美佳不甘示弱地说。 「什么嘛!学姊恶人先告状啦。」夏星耍赖地说。 知道夏星闹起脾气也是没完没了,美佳赶紧接着说:「所以,我不是让你出宝广吗?」 夏星一副作贼心虚地说:「学姊,你怎么知道的?」 「桐平打电话来说,要教训我男友。」这下子换美佳兴师问罪。 「不然要怎么解释我住院的事嘛?」 美佳想了想后,笑说:「没想到桐平这个人还真是有趣。」 「章鱼哥要被揍了,你还这么开心。」夏星哑然失笑。 「反正又不是要真的揍。」美佳一副无所谓地说,走到小厨房,问:「要不要喝热可可?」 「好像小孩子喔,为什么要喝热可可?」夏星反问。 「这种时候还是需要点甜食来平稳情绪吧。」美佳若有所指地说,开始动手准备,还特地拿出棉花糖。 夏星窝在客厅,已经闻到微微甜腻的味道,感觉很温暖。 「喝吧,小心烫。」美佳拿了两个马克杯出来,其中一杯递给夏星。 杯口一层薄薄的奶泡,融在可可中,颜色出现柔和的渐层,上面浮着几颗棉花糖,载浮载沉的,很可爱。 夏星小啜了一口,「很好喝。」 美佳坐在一旁,也跟着喝了几口,表情像在思索,片刻之后,开口问:「不想通知桐平,你生病的事,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连屈大叔都不愿说?生病的事,你原本打算自己解决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治疗?」 第二十章 「诊所的事已经受到屈叔叔那么大的帮助,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了,况且又不是真的有什么关系,一直拿人家的恩惠,好像说不过去,不过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屈叔叔说会帮忙,我会好好接受治疗的。」 「怎么把你们之间说得如此生疏?哪没有关系?不是你父母亲的挚友吗?在外国,如果有事先说好,就是教父、教母的关系,就等于是自己的父母一样呀。」 「什么挚友呀!」夏星笑了笑,「不过就是抛弃他的女人的小孩而已,况且我的外婆本来就不希望,我跟屈叔叔有所牵扯,跟屈叔叔联络上,也是外婆过世之后才开始,所以,现在的我根本就是背叛我的外婆。」 「这就是你不愿意跟桐平说的原因吗?所以才要离开他吗?」美佳好奇地问,她总觉得理由应该不只是这些表面上的原因。 「就算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我们也无法在一起,他可是桐平耶,大企业老板的第二代,不会要跟一个孤女在一起的。就算可以在一起好了,现在我得到这种病,纵使开刀能治愈,也不保证没有其他后遗症,病发的位置可是在脑部耶,一个闪失,身体机能都有可能受到影响,这样不是会拖累对方吗?」夏星伤感地缓缓说。 「我觉得你想太多了,屈大叔那么喜欢你,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的,桐平那么爱你,不可能会因为这一点原因就抛弃你,除非是我看错他这个人。」美佳说得笃定。 「我觉得这是命运。」夏星突然说。 「什么?」美佳难以置信地说。 「不是桐平,而是章言。」夏星意味深长地说,比了比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会出现他呢?一开始我觉得很震惊,但我现在可以理解了。」 「什么意思?」美佳听得一头雾水,来不及好好消化夏星的话,急问:「你是想说什么?该不会你对章言……」 「不是这样的。」夏星笑了笑,摇头。 「你们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你们三人?」美佳终于忍不住问。一直以来,她都扮演称职的倾听者角色,不会过问对方不想说的事,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一团迷雾中。 夏星表情显得很复杂,嘴角勾起些许无奈的笑容,眼神似乎想透露着什么,停顿片刻,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她随即故作轻松地说:「学姊,明天就要麻烦你了,我明天会从桐平家搬出来。」 「知道了。」美佳不禁面露遗憾,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上次你拜托我找房子,我有找到几间,若是要短期租屋,这里的房东说可以通融让你只租几个月。」 「谢谢你,学姊。」夏星真心地说:「还有,对不起,学姊。」 美佳摇了摇头,明白地说:「这是只有你能做的决定,别人无从置喙。别担心,我会支持你的。」 「学姊!」夏星感激地呼喊。 美佳安抚般地热情勾住夏星的肩,「傻瓜,我们之间还需要客套什么?除了我,还有谁能照顾你这个容易想太多的小麻烦?」 「章鱼哥。」夏星笑说。 「我男友?」美佳一惊,随即笑笑认同,「也是啦,我是妈妈的话,他就是爸爸。他很干脆地把小套房留给我们两人住,一个人不知道挤去哪个朋友家?」 「小三家。」夏星打趣地说。 「好呀!喝完热可可后,有心情开玩笑了喔?」 「我是真的在担心。」 「放心,若真的有小三,现在有人会替我教训他。」美佳毫不担心地说。 两人认真想了一下桐平教训章鱼哥的画面,随即相视一笑,一起爆笑出声。 桐平满心期待地回家。等一下就可以看见夏星了。这个念头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原本想再早一点离开学校,可是因为选修课程问题,又多停留一些时间处理。在归途的路上时,天色已暗。 反正,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可以相处,一这么想,焦躁的情绪获得了舒缓。他兴奋地打开家门,玄关内的感应灯自动打开,他总觉得哪里奇怪,原来是室内并没有开灯。刚才明明通过电话,说是已经在家了,为什么没有开灯? 带着疑惑,桐平走过玄关,进入客厅,首先听见的是电视的声音。由于视线昏暗,只剩下电视影像的光源打在漆黑的墙面上,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夏星就坐在其中,桐平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她是在看着他。 「怎么不开灯呢?」桐平笑问。 夏星没有答话。 桐平打开灯,屋内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原本很开心的他,看见地上的行李时,表情变得愕然。 对,他想,这才是他真正觉得奇怪的地方,他没有看见奶油。平时都会特地来迎接他的奶油,不在家中。 夏星冷冷地看着桐平的反应,首先打破沉默,直接说:「太好了,一开始的承诺,总算兑现了,我已经找到房子,要搬出去。」 「你说什么?」桐平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低沉,脸色随即转为冷酷。 「不要生气。」夏星反而显得很平静。 「我没有生气,只是不懂你在说什么。」桐平说,稍稍冷静下来,但语气还是很差。 「一开始就说好了,我找到房子就会搬出去。」夏星又重申一次。 「我以为我们……」桐平无法认同夏星的理由,突如其来说要搬走,无疑是打他一个耳光,他以为他们的关系不一样了。 「反正你就是生活恢复正常嘛!没有差别。」夏星故作轻松地说:「少了一个碍眼的房客,一个人生活不是比较惬意吗?」 她知道自己的话并没有比较讨喜,遂心虚地垂下头。 「你是真心的吗?」桐平沉痛地问。 夏星沉默了片刻,才反问:「本来就该如此,不是吗?」 桐平难以置信地说:「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吗?」 「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事?」夏星嗤之以鼻地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你要说那些做爱吗?那些又代表了什么?」 听见夏星无情的语句,桐平一气之下伸手抓起坐在沙发上的她,大声地说:「你看着我的眼,再说一次。」 被强迫的夏星,只好面对桐平,她压抑住自己随时会涌现的脆弱,她牙一咬,心一狠,一字一句清楚地说:「我说过,我不可能会爱上你的,永远都不会。」 「可是,我爱你呀,这对你一点意义都没有吗?」桐平激动地说,不禁红了眼眶。他粗鲁地将夏星紧紧拥入怀中,两人双双跌坐在地。 夏星觉得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了,桐平的拥抱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不能为我,留在我身边吗?」桐平吼声说,声音听起来凄楚,「我爱你呀!很爱很爱……」 「不可能……」夏星缓缓地说。桐平的深情,让她的泪水溃堤而出,她开始挣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她提高音量,喊:「我没有爱上你,不可能会爱上你,为什么不放我走?」 「那你为什么要哭?」桐平拉开夏星后,用力捧住她的脸,和他面对面,「如果不爱我的话,说这些话时,伤害别人的人为什么要哭?」 夏星泪眼汪汪,她的视线全让泪水模糊了,哭得哽咽,让她说不出话来。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桐平卑微地哀求,「这样还不够吗?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吗?」 「我要你抛弃我。」夏星好不容易挤出话来,「我说过,我总有一天会抛弃你。如果不行的话,你抛弃我吧。」 「你……」桐平也哭得不能自已,他不懂夏星为何如此坚决?他伤心万分地放下捧住她脸颊的手。 夏星见自己可以行动了,毅然决然起身,提起行李离开。 桐平激动地转向夏星,伸手紧握住她的手不放。 「放手。」夏星哀哀地说,她感觉到桐平抓她手的力道,宛如椎心之痛。 「我不会让你走的。」桐平强硬地说,整个人愤然得满脸通红。 夏星望向桐平,无法动弹,一眨眼,豆大的眼泪就纷纷落下。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疼痛,她拚命眨着眼,想要切断那抹不堪,她的情绪不禁激动起来,她看见王章言就蹲在桐平的身边。 王章言露出得意的笑容,心知肚明地说:我就知道会这样,这是必然的结果。 第二十一章 他朝夏星伸出手,态度坦荡,别忘了,是你自己握住我的手,是你亲口跟每个人宣示,我们是相爱的,有多么相爱,我只要轻轻抚摸你,就能听见你悦耳的呻/吟声…… 星浑身都在发抖,仅能活动的手,她试图要捂住自己的耳朵,眼泪扑簌簌地直掉,冲刷不去她的罪恶感,她的视线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只见得到王章言的脸。 「不可能,我不可能会爱你!」她情绪崩溃地说,朝着王章言大喊。 桐平为夏星的反应吓着了,他更加感到痛心疾首。他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拒绝他到这种程度。 如果,这是使对方能得到幸福的唯一方式,他应该要放手。 桐平也哭得不能自已,然后在万分痛苦与不舍下,他轻轻松开自己的手,他上前拥抱住夏星,安抚并且承诺地说:「我会放手让你走,所以不要再说了。」 熟悉而温暖的怀抱,让夏星冷静了下来,她用力喘息,用力呼吸,仍然止不住疼痛。 哪一种痛最疼? 心痛还是身体的痛? 夏星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咬着牙,她伪装坚强,不让桐平发现。她想,一切就此结束了,她为此痛得早已分不清,正在淌血的是她的心还是身体。 桐平决定放手后,见夏星的情绪已稳定下来,便干脆让她离开。他始终都背对着她,他无法看着她离去,怕自己忍不住,会做出更疯狂的事。 离开豪宅大楼,夏星先到自己的诊所,她在门前看见前来接她的美佳。 「傻瓜,自己说要分手的,却自己哭得如此伤心。」美佳看见夏星的哭脸后,心疼地说。 夏星淡然一笑,将行李放进后车厢,坐入车里,她静静地看向车窗外的景色。 车驶了一小段路程,便到达新住所,夏星要住的小套房,就在美佳家隔壁。学姊的男朋友章鱼哥已经把环境都整理干净,家具也一应俱全。 「第一天晚上,要我陪你吗?」美佳笑说,想逗夏星开心,以夸张的姿态诱惑。 「没有关系,我没问题的,还有奶油陪我呀。」夏星强打起精神说,特地露出满满的笑意,企图让美佳能安心。 「反正我们就在隔壁,若觉得寂寞就要过来喔,3p也没有关系喔。」美佳打趣地说。 「我知道了。」夏星点头笑说。 「你现在就都不要多想,专心在治疗上,知道吗?」美佳叮咛。 夏星更加用力点头。 「诊所那边,还有我在,可以不用担心。」美佳拍胸脯,可靠地说,然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不过,桐平他……会不会来诊所?到时我要怎么说?」 「我想,他不会到诊所来找我了,如果他真的到诊所,问起我的近况,学姊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就好了。」夏星表面上平静地说,眼神却闪过一丝酸楚。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是他答应我的,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夏星笃定地说。 美佳看着夏星哀伤的表情,十分不舍。她真心觉得夏星和桐平非常的登对,只是她不懂为何夏星要把自己逼到这种程度? 「谢谢了,学姊。」夏星说。 和美佳互道晚安后,她关上套房的门。总算可以好好放松了。 她以为自己会在学姊面前嚎啕大哭,但幸好没有,她觉得自己异常的冷静。 那是因为你很残忍。不论是真实的王章言还是幻影的王章言,都这么对她说。 夏星想,桐平大概也会这么想。她不禁叹息,伸手想抱奶油,但它不太理人,似乎是住惯大地方,小地方反而嫌弃,心情不好地窝在单人沙发上生闷气。 好像连奶油都在说她残忍。 也许,奶油应该留给桐平,他会领养吧?好不容易,才有了可以亲近的动物;好不容易,他们的感情才变好。 夏星真心觉得拆散他们的自己很残忍。 【第九章】 他一直觉得自己做得不好,越想做好却越失败。 桐平想,没有人知道他的困境,母亲一味地想要掩盖事实,制作完美的假象,而他的父亲,他从来就无法好好与父亲对话,他一直觉得父亲认为他做得不好。 当初发生疑似和小模吸毒,小模最后暴毙的事情,就算最后调查还他清白,证明他只是刚好烂醉在同一个场合,但舆论让他深感害怕,所以父亲要他去无人岛时,他没有拒绝。 他已经在尝试改变自己,他以为他的确是改变了,可夏星为何仍然拒绝他? 到头来,他失败到连努力过了,都没有办法。 父母和夏星是不是对他期待着什么,然而他始终做不到,结果就被抛弃了?桐平偶尔会这么想。 一切又回到开始错误的日子,只剩下他一人的家,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纵使是恢复原状,也不可能回到他未遇见夏星前的时候。以前他是怎么生活的?对了,他根本就没有在这个家好好生活过。 他感到悲哀地笑了起来,因为如此,对这个家的回忆,就是对夏星的回忆,家中的任何角落,都有着她的身影,抹煞不去。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仿佛作梦一样的感觉。桐平不禁想。梦醒了,回到现实,不论再怎么恋栈,都会消失。宛如是在梦中和夏星一起生活的日子,徒留影像,她的气味、她的体温、她的亲吻,好像都已经逐渐远去。 桐平一大早就到学校。 不是因为上进,而是无法独自在家里待下去。意外的是,他也不想再喝酒买醉,因此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学校了。 早晨走在校园,他觉得空气也不一样了,很清新,整个感觉让人很舒服,在阳光还未正式露脸时,不会觉得热。 已经要夏天了,不知不觉,他离开无人岛也快一年。桐平想。时间原来过得很快。 学期就要结束,这也代表学级最后一年的学生要毕业了。 桐平碰巧遇上毕业生正利用学校着名建筑物在拍摄毕业生群照,经过的人都必须绕道而行。避开前,他在一群穿着相同大学服的人当中看见了温柔,她拿着拍摄用的毕业证书,笑得很开心。 不知是否为默契,温柔也发现了桐平,她微微招手。 桐平莞尔一笑当作是招呼后,默默离开,到系办公室,因课务相关事宜找系助教协助,却扑了空,他便逗留一会儿,看一些资料。陆续有人前来,同样找不到人,便先离去。 此时,一个男人拿着一迭资料走进来,桐平本来不以为意,直到对方叫住他。 「屈桐平。」男人说,语气不像是询问。 桐平没有回应,瞧了对方一眼,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夏星她还好吗?」男人突然问,表情很复杂。 不想理会的桐平,脸色瞬间大变。 男人淡然地笑了笑,「最近好像没有看见她在诊所里。」 桐平没有搭话。 男人见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放下资料在助教桌上后,随即离开。 桐平顿时感到荒唐。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举动,似乎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为什么会知道他认识夏星,也知道诊所的事?是曾到诊所的宠物主人吗? 桐平好奇地往助教桌上一看,男人所放的文件,只是很普通的申请文件,上面有写名字,应该是他本人。 王章言,系上的博士生。 这个男人提到夏星,眼神透露出的情感,不似随口问候的单纯。桐平想起男人的面容——斯文、沉静,但给人的感觉不够爽直,令人不愉快,尤其,当他嘴中说出夏星两字时,真想一把撕烂他的嘴。 如今想想,他其实对夏星不甚了解。桐平恍然地想。终于领悟到他对夏星的爱竟是如此片面。 这还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试着去了解,他视而不见笼罩在夏星身后的那一大片阴影。 「说要庆祝我毕业的人,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温柔不禁问:「发生什么事了?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拍完毕业照,温柔马上打电话给桐平,约了晚上碰面时间。他们在一家义式餐厅吃饭,从刚才一点完餐,桐平就陷入自己的思绪中,问话也不搭理人。 「遇到某人。」桐平轻描淡写地说。 「谁?」温柔随口问,见桐平似乎不会回答,便又说:「说到某人,跟你住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 第二十二章 「怎么连你……」桐平一脸错愕,「你怎么知道夏星的?」 「原来是在想夏星,才一直心情不好喔。」温柔恍然大悟,没好气地说,又道:「我是不知道夏星啦,是上次你喝得烂醉,送你回家时遇到的。」 「喔。」桐平应了声,表情有些黯淡。 「怎么?吵架啰?」温柔好奇地问。 「分手了。」桐平落寞地说。 「分手?你们不是姊弟吗?」温柔扬高声,讶异地说,随后又嫌自己傻,竟然相信夏星那女人说的话。 「姊弟?」桐平语气惊讶地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需要这么吃惊吗?你难道就没有跟别人介绍你随意带上床的女人说是自己的妹妹?」温柔笑说。 「她跟你说我们是姊弟?」桐平又再问了一次,表情开始感到困惑。他想起夏星有说过,要以姊弟的关系生活下去,他当时以为她在开玩笑。 「她说,你们是法律上的姊弟,说是你父亲收养了她。」温柔见桐平的反应,随即说,并补充表示,「现在想想,也真不合理,怎么可能会让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来继承自己庞大的财产……」 温柔不以为然的话,更加刺激着桐平,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般,无法打起精神地颓坐在位子上。 缺了一块的拼图,已经找到了,他的疑惑,全然解开,他随即站起身。 「桐平,怎么了?」温柔不解地问。 「对不起,下次再补偿你。」桐平丢下这句话之后,便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回程的路上,桐平一边想着夏星的话,止不住自己感到愧疚的激动。他怎么能做出那些事?他难以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然把一切都毁了。过去是,现在也是,他彻底伤害了夏星。 他一直深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如今鲜明地浮出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母亲。只要一想起当时,都是母亲哭得声嘶力竭的模样,所以他选择无视,他选择遗忘。他忘了替那个姊姊求情,忘了说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包括是他自己要走进海里的。 曾经,家里的确出现一名女孩。在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家中,来了一个女孩,父亲说,以后这个人就是他的姊姊。 原来,就是夏星。 那他做了什么?桐平崩溃地想。 所以这才是夏星说,不可能会爱上他的原因。不是不爱他,而是他们不能相爱。他顿时恍然大悟。这一切的错误都是他造成的。他更是悲切地想,或许他带给夏星的痛更大,他摧毁了不应该被破坏的界线。 夏星的房间,干净得毫无她生活过的痕迹。桐平一回到家,就感到痛苦地走进她存在过的房间,脑海中浮现她说着不可能会爱上他时的凄楚表情。 然后…… 桐平发现床上放着一个小小立方体,他靠近一看,好奇地拿起来,那是一个被打乱的魔术方块,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房间?他不以为意,手却很自动地动了起来。他记得他以前常常玩,他很拿手的。 不一会儿,六面全都解开了,他随意转看着,没多久,他即刻看见两个字,深深映入他眼底。 「桐」与「平」,两字,出现在白色的那一面上。 这是他的魔术方块。桐平感到荒唐地笑了出来,眼泪却也从眼角落下。他没想到,夏星竟然会一直收藏着。 所有的情绪顿时全涌上心头,他无法控制自己,觉得痛苦万分,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夏星把他的魔术方块还给他了,而他除了不堪的回匮之外,什么都没有留给她。 桐平回到别墅,表情看起来很凝重。 璟华一开始时没有发现异样,她开心地拉着桐平说:「你今天留下来睡吧,你爸爸有事外出,不在家。」 桐平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母亲。 「怎么了吗?」璟华终于发现桐平的不对劲,她不安地问,手却紧紧握着儿子的手臂不放,她先是安慰地说:「没关系,没关系,妈妈会保护你。」 桐平充满愧疚,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母亲的脸,不禁心想,这就是母亲吗?为了自己的孩子,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负全天下人。 从未有过的亲昵举动,璟华对桐平的反应,反倒感到有些愕然。 「是你把夏星赶走的吗?」桐平沉痛地问。 璟华显得吃惊,但她仍故作镇定,强势地问:「是夏星这么跟你说的?」 「所以是真的啰?为什么?」桐平语气激动地说:「因为她做了那件事吗?只因为她带我到海边,然后……但那是我做的,我说过,当时想死的人是我……」 「够了。」璟华大喊,阻止桐平继续说下去。 「你就这么恨这个家吗?」她难过地问。 「我知道我是个失败的儿子,该怎么做才能达到你们的期望,我真的不晓得。每次看到你们争吵冷战的样子,你维护我的样子,我想没有我,或许比较好。」桐平哀哀地说,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底话。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璟华望着桐平,难以置信地说。 「你不该如此对待夏星,不该为了保护我,而伤害她,错不在她。」 「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璟华坚决否认。 「不然是为什么?」桐平反问。 璟华深深凝视着桐平,说不出她内心所隐藏的伤痛。如果承认了,就等于是输了,彻彻底底输了,那么,到时她还剩下什么呢? 一阵心酸,她的眼眶开始泛红,她倔强地不肯认输,咬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桐平失望地看着母亲,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他挥开母亲的手,感到心寒地离开。 被憎恨了! 桐平冷酷地别开头的刹那,璟华不禁想。她其实一直知道桐平对她有心结,但她却无能为力去解决,她为了讨好彰一,已经疲于奔命。 可是不论怎么做,彰一依旧不属于她,所以,她更加憎恨那个占据在彰一心中的女人。最后,连那个女人的女儿也赢不了吗?她悲哀地想。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但她其实并不是无情的人,对夏星,她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只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如今想想,璟华冷冷地讪笑自己,到头来她还是成了一个可笑的女人,如果把讨厌夏星的理由说出去,她在别人的眼中,充其量只是个可笑又悲哀的女人。当披着幸福的糖衣,一旦溶蚀殆尽后,她也不过是个受尽嫉妒折磨的女人。 桐平来到诊所,他不会进去,只是在外头,静静地透过玻璃墙,看箸里头,沐浴在温暖灯光下的夏星。 夏星真的很受动物们的欢迎,只要她一蹲下来,所有活蹦乱跳的动物,全都跑到她的身边。她一一逗弄着那些小动物,笑得很开心,那是打从心底所散发出的笑容,没有任何阴霾,阳光、灿烂、无邪,一切正面的能量,都在其中。 工作中的夏星真的看起来很幸福。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而已。 就算一切能弥补,过去的事仍然无法改变,想忘却忘不了,甚至后悔也只是徒劳。不能要求忘记,不能要求改变,那就是一个疙瘩,永远会存在心底。 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扭转,只能一直往前进,直到云淡风清为止。 那个时候会是何时呢? 桐平深深凝望着夏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的话,没有任何的虚假。 他真的很爱夏星,很爱很爱,却不能再碰触到对方了,也许不能再相见。 真的会有云淡风清的那一天吗? 桐平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疯了,眼前的这一切,包含他自己,都厌恶得想要全部丢弃。 已经和诊所的动物们好好道别,也跟美佳约定好,会健康地回来。要出国接受治疗的前夕,夏星接到电话,有些意外,此刻她正在整理随身的行李。结束通话后,她便即刻去赴约。她来到一间很雅致的咖啡小馆,与璟华见面。 「这里会很难找吗?」璟华看见夏星似乎过来得很匆忙,遂问。 「有一点。」夏星笑说。 「虽然店面位置不好找,但这家的咖啡很好喝。」璟华说。 「嗯。」夏星说,感觉仍有些生疏,刚好服务生走过来,为了化解尴尬,她点了跟璟华一样的咖啡。 第二十三章 当服务生离去后,客套话一说完,她们两人便陷入沉默,跟以往一样。 果然还是不能想要试着好好交谈。夏星莞尔地想。不过这次的气氛,倒是让她感觉很惬意,应该是充满恬静氛围的咖啡馆的关系。 她们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种满香草的花园,然后光线充足,并温暖地洒了进来,不会使人觉得热。 「我真的无法喜欢你。」璟华终于开口说话,依旧坦白得惊人。 夏星不觉得意外,淡然一笑,豁达以对。 「你真的长得跟你母亲好像,尤其是你笑起来的时候。」璟华看着夏星,缓缓地说。 「你跟我母亲是?」夏星好奇地问。对于自己父母亲与桐平父母亲之间的关系,她一直以为有所联系的,是桐平父亲和她母亲。 璟华轻叹了口气,坦承地说:「是我先认识子薇的。」 像是为了安定心神,她默默啜飮了一口咖啡,然后想起了什么,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再继续启口,「但该怎么办?一切就跟通俗的肥皂剧一样,爱上子薇的彰一,爱上彰一的我。明明相爱的是他们,最后却是我得到彰一,因为家世。」 夏星静静地听着,终于了解她的母亲,原来选择了成全而退出。她喝了一□咖啡,入口的酸味,刺激味蕾,能尝出咖啡的香醇,也带出内心的酸楚。 「过去的事,我很抱歉。」璟华真心地说。 事到如今,再争什么也没有意义了,夏星释怀地说:「没关系,我过得很好。」 「是吗?」璟华说,听不出口气中的情绪。 「其实,你不用特地跟我说这些,也许之后,我就全都不记得了。」夏星意有所指地说。 「听起来,好像是我吃亏了。」璟华打趣地说。 「不过,会道歉的,才是成熟的大人。」 璟华听闻,笑了笑说:「你是给糖后,再打人一巴掌吗?」 「因为,现在想想,我应该可以接受道歉吧。」 「你虽然跟子薇长得很像,但个性却很不一样呢!」 「这一方面比较像爸爸。」夏星承认地说。 「是呀。」璟华笑说,态度软化。 夏星因为璟华不再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显得自在许多。 「你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夏星问。 「不是。」璟华深深叹息后,才启口,说出她真正的目的。 「桐平和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意有所指,似乎在试探些什么。 夏星心一惊,表情有些心虚,但她还是故作镇定地说:「不知道,我们没有再见面了。」 这一点,她并没有说谎。 「我知道。」璟华一脸明白,她正色地看着夏星,语气沉重地请托,「所以,我才想请你帮忙。」 夏星露出不解的神情。 【第十章】 夏星觉得自己真像个疯子,她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呢? 搭上飞机,坐上小船,她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来到充满热带风情的小岛。 这里有绵延的沙滩,未经过整理而满布的杂草、树林,有别于上一刻,她还在带着风雨的季节里,现在的她,在炎热的太阳底下,开始觉得热。 眼前一片大自然的景色,看不见任何现代化的痕迹,送她过来的船只,已经回航,她没有退路了。回首一望,汪洋大海,呈现一抹很漂亮的蓝,让人心旷神怡,其实在无人岛上,没那么讨厌。 毕竟不是要体验幸存生活,每天固定会有船只运送补给品过来,夏星手上,拿着避免找不到桐平,自己需要野营,所必备的用具,再加上自己随身简单的行李,她整个人都快被压垮了。 桐平这个死家伙到底在哪里? 视线所及之处,根本没有任何人,这里是无人岛呀! 夏星索性把所有东西都暂丢在一旁,戴上防晒的大草帽,脱掉鞋袜,挽起牛仔裤管,她气势高昂,准备搜索。 桐平到底会在哪里呢? 无人岛纵使只是个小岛,但面积之大、覆盖的森林之大,要找一个人,说容易很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 我不知道桐平会在小岛的哪一处,反正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嘛,待在无人岛,无聊时,不会想探险吗?男人嘛,说不定会去岛上探险。 当时,在咖啡馆,璟华开门见山的说法,让夏星听了,尴尬地笑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啦,桐平还是会前去拿补给品的,下了船之后,就在原处等,就对了。 夏星想起璟华的建议,就想发火。要站在原地等人,然后曝晒在大太阳底下,等着变成人干吗? 开什么玩笑! 夏星迈开脚步,大步向前走,裸足一下子便陷入在沙滩里,一不注意就绊了脚,整个人呈大字型地往前趴倒。这下子,由于汗水湿粘,全身都沾满沙了。 怒火马上就燃烧了起来,她迅速爬起身,连身上的沙都不想拍掉了,她直挺挺地继续往前迈进。 幸运的是,没有多久,就进入了丛林,有林荫的遮蔽,开始变得凉爽,夏星在一棵大树下,发现用帽子覆盖在脸上,正躺着休息的桐平。 看起来过得很惬意嘛!这个爱惹麻烦的家伙。 夏星悄然靠近,她想,要用什么方法叫醒桐平呢? 倒沙子在他身上?泼水在他身上?拿木头攻击他? 最后,因为道具取得太过于麻烦,夏星决定用脚踹醒桐平。 这么决定了,她伸出脚,毫不留情地往桐平身上用力踢去。 桐平瞬间惊醒,吓了一大跳,反射性地防卫自己,并迅速用眼睛扫描敌人,发现对方是夏星,他先是楞了一阵子,仍反应很快地马上就抓住她的脚。 两人四目相接,挡不住分隔多日来,内心渴望彼此的激动。 夏星选择将欲/望转为愤怒,便无情地抓起头上的帽子,往桐平的脸上狠狠打去。 桐平急忙抓住夏星的手,她因此重心不稳,跌入他的怀中。 夏星听见自己的心,跳动得飞快。 可是,桐平什么也没做,他将夏星安然地放在沙滩上。 见桐平纠结的眼神,夏星恍然大悟,「你已经知道了呀?你父亲原本要收养我的事。」 「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我说清楚?」 「我清楚表明后,你就不会跟我发生关系了吗?」夏星反问。 「这不是乱伦吗?」 夏星笑了笑,「没想到,你对这种事这么一本正经。」 「你自己也说,不可能会爱上我,不是这个意思吗?」 「现在看来,你还是个坏男人耶。」夏星突然说。 「怎么说到这个?」桐平不明白地问。 「只要不是亲属关系的对象,一律都能随意玩玩吗?」夏星说,想了想,又推翻自己刚才的言论,「不,现在想想,你若连乱伦也做得出来,就真的太坏了。」 「你明知道我对你不是玩玩的。」桐平认真地说。 「现在已经不爱了吗?」夏星问:「因为知道是姊姊后,就不能爱了吗?」 「什么嘛,当初不是你抛弃我的吗?」 「对不起,桐平。」夏星深深地说。 「啥?」桐平让夏星一连串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回家吧,我是受你母亲之托,来带你回去的。」夏星拍拍身上的沙后,站起身。 幸好,有事先跟补给船说好,他们赶上最后一次补给船班。 回本岛的途中,在船上,他们一语不发,桐平甚至不清楚到底发生何事? 夏星的举动,她与母亲之间怎么和平相处了?他觉得自己错过很多细节,可是,时而沉思的夏星,让他不敢多发问。就像想小心呵护易碎的美梦似的,他想,就算时间如此短暂,也要尽情拥有这一刻。于是,他被动地跟着她行动。 由于时间已晚,他们先住进饭店。 夏星只订了一间房间,checkin之后,先叫客房服务,简单解决了晚餐。 桐平一直都很安分地坐在一旁,晚餐到底吃了什么,他实在食不知味。 「我要洗澡了。」夏星很自然地说,拿起饭店的睡袍,就走到浴室。 桐平手撑着头,苦恼不已。刚才是否应该主动说要自己住另一间房呢?纵使房间是分开的两张床位,但毕竟是在同一个空间中,难保不会擦枪走火。 不久后,桐平闻到沐浴后的香气,夏星已经洗好澡出来,她只穿了浴袍,头发湿漉漉的。 第二十四章 「换……我去洗……」桐平有些不自在,结巴地说,他不拿浴袍,反而拿起自己的运动服。他的欲/望正在肿胀,真的很痛苦,根本就是逃似的躲进了浴室。 刻意在浴室多待了一阵子,澡洗好了,欲/望也解除了,确认自己应该已经冷静下来,桐平才出来,还很谨慎的样子。 结果所有的紧张都是白搭,夏星已经自行在床上睡着了。 桐平走到床边,贪恋地看着夏星的睡颜,情不自禁地弯下身,靠近她的脸仅仅不到一个手掌的距离,他却觉得仿佛是无止尽的遥远。 连一个吻都不被允许吗? 桐平闭上眼,感到绝望地退出。下一秒,他却感觉到有人捧住自己的脸庞,他睁开眼,发现夏星眼神炯炯地望着他。 藏不住眼中的爱意,夏星微仰起头,主动地轻轻吻上了桐平的唇。 那一瞬间,再也压抑不住渴望对方的欲/望,他们尽情地缠绵,尽情地亲吻,要几次都不够,是如此的饥渴,如此的贪婪,宛如要成为彼此身体的一部分为止。 「嗯……」在即将发泄的前一刻,他急促的呻/吟回应,紧紧拥抱住夏星。 在桐平的怀中,夏星微颤着身子,享受激/情的最后,她紧贴他的胸前,像是对自己下咒般,她轻声地说,「千万不能忘记……」 清晨时时,桐平幽幽醒来,如同所想的那样,美梦终将清醒,夏星已经不在身边了。 彰一已经在机场等着夏星。 「屈叔叔。」夏星挥着手,佯装轻松的心情,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和桐平好好道别了吗?」彰一问。 夏星停顿了片刻,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还是坦承地说:「没有,我没有跟他说。」 彰一明白地点头。 「屈叔叔,不论我的手术结果如何,请都不要跟桐平说。」夏星请求道。 她想一想,觉得如此的要求有些莫名其妙,便自顾自地调侃,「反正,到时候的我,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何必让桐平知道?一点意义都没有。」 「傻瓜,要相信桐平。」彰一意味深长地说:「身不由己的时代已经过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要自己极力去争取,别人能帮的,只有那些而已,如果自己不下定决心也没用。这就是人生,没有办法。」 夏星望着彰一,岁月留给他的是人生的智慧,严肃的面容底下,是历经风雨后所学会的豁达,这一直是她对这位长辈的感觉。 所以,这一番话的意思是,她可以允许期待吗? 夏星想,或许她也要积极争取才行。 「屈叔叔,你曾后悔吗?跟我妈妈的事。」夏星问。 彰一伸出手,轻轻摸着夏星的脸,坦然地说:「每一次看着你,就会不自觉想起你母亲,不过,我并不后悔,一旦决定并且去做的事,我不会后悔。」 「是吗?」夏星略显失望。 「这也是我跟你母亲的约定。」彰一深深地说。 夏星明白地点头,然后垂下眼,带着心虚,她不敢面对。 如果,她说她爱桐平,真的能得到谅解吗?或许,没有得病的话,她会不顾一切。 只是,必须在脑部开刀的手术,失忆已经是其中之一的可能后遗症,还会有什么,她根本不敢多想。 她其实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但直到登机前,夏星什么都没有说。 在飞机上,她静静地望向窗外,她即将前往另一个国度,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呢? 是我呀!终究能陪在你身边的,还是只有我。 幻影中的王章言,表情看起来仍十分得意。 夏星看着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影像,似乎释怀了。说到底,她只是迁怒,不恨王章言也不恨桐平,她恨的是自己,对于当时为了不再孤单,向王章言强行的拥抱所妥协的自己,感到很羞愧。 可是,能这么爱上桐平,她并不后悔。 这样的她与桐平,可以得到幸福吗? 或许她也不相信自己。 长途飞行,夏星已经开始觉得疲累了,她缓缓闭上眼睛休息。真的觉得讽刺,这时候,只有王章言待在她的身边了。 不论在什么时候,一直在她身边的,都是王章言。她不想要再这样下去,她要从王章言的束缚中彻底离开。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夏星不告而别,桐平没有试着找她,至于为什么,他也不清楚,可能是他明白这是她所希望的。 从无人岛回来之后,他回到正常的生活,每天很认真地上学,完成大学最后的学分,顺利毕业了,并且当完兵,他正要开始他的新人生。 也许,现实没有想象中残酷。 也许,总有一天,会再相见。桐平天真地想。这是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夏星的诊所就在家楼下,等到云淡风清,想见面时,就能看见。 偶尔,他会到诊所去见阿美姊,趁夏星不在,买一堆食物,一边孝敬阿美姊,一边关心夏星。 如果,夏星能过得好,他就满足了,他已经别无所求,就算一辈子都不能相见,也没有关系。 「好了,快回去吧!你在这里,真的让诊所好吵。」美佳笑说。 所有的动物都对桐平敬而远之,只敢隔空吠叫,可是,他觉得脚边有什么在磨蹭,他低头一看,露出惊讶且怀念的表情。 「喵。」毛茸茸的小东西似乎也怀念似的对桐平打招呼。 为什么奶油会出现在诊所内? 难道夏星现在在诊所?桐平不禁想。 是呀,好像过于巧合了,他怎么会没想过?刻意避着他也好,真的不在诊所内也罢,阿美姊总是淡然带过夏星的消息,不是一个人去旅行,就是到处去义诊流浪猫。 如今想想,是哪里不合常理? 在诊所里看见奶油时,阿美姊的表情欲言又止,桐平觉得不安。 「桐平……」美佳眼见桐平已经有所察觉,觉得要继续瞒着他,不论是对夏星还是桐平而言,都太可怜了,所以她决定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 当桐平知道真相后,激动不已地跑回别墅。 晚餐时间,父母亲正在用餐,桐平硬是粗鲁地闯入,打扰了宁静的餐桌气氛,他决然地站在他们的面前,表情坚定。 「你这是在干什么?还懂不懂礼貌!」彰一见状,严肃地指责。 璟华面露担心地看着桐平。 「我爱夏星。」桐平红了眼眶,一字一句清楚地说:「对不起,我爱夏星。」 璟华恍然大悟,不禁微微叹息,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刻。她沉下脸,一语不发,随后看向彰一。 彰一同样什么也没有表示,定睛看着桐平,不苟言笑的脸仍然没有改变。 桐平与父亲四目相接,这之间,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并不是很清楚。 是自己不顾一切的勇气吗?他觉得好像有什么结在心底解开了。 他想,有这样的勇气,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他有信心可以迎刃而解。 这一次,如果父母亲反对的话,他会毫不放弃地坚持到底。 一步、一步,踩着稳健的脚步,桐平现在要去见一个人,但是他的内心非常忐忑不安。 一步、一步,他的脚步,正毫不迟疑地走向他的未来,他正要去迎接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看似很简单,其实很难,但或许相反,看似很难,却很简单。 以为会是这样,相爱不一定能相守,可是,他还有机会,他想,最困难的时候已经结束了,此时此刻,他们可以相爱。 应该吧?他其实也没有信心,但他不会放弃。 来到约定的公园,在中央水池前的公园椅上,夏星就坐在那里等着他。 后来,桐平决定出国拿经营管理学位,顺利申请到学校,而且能跟在当地疗养的夏星在同一个地方生活,他已经觉得自己很幸运。 夏星选择让失去过去的自己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是相信她自己还是相信他呢?还是根本没有预期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桐平想。 他小心翼翼地坐上公园椅的另一端,仔细端详夏星。 许久不见,夏星将头发留长了。 「夏星。」桐平轻声呼唤。 夏星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便转头,朝向对方。她睁着骨碌碌的大眼,露出浅浅的微笑,有些拘谨,有些生疏。 第二十五章 桐平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百感交集,不舍、愧疚、深情、怜惜……所有的情绪在他的心底翻腾,他不禁红了眼眶,深深地说:「我是桐平。」 夏星看了看桐平,很陌生地望着他。 桐平见状,激动不已,表情泄漏出他内心的自责,眼泪不自觉从眼眶夺出。 夏星顿时明白了,露出遗憾与落寞的神情,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抚着桐平的脸颊,拭去他的眼泪。 平静而简单的生活就是幸福。 桐平再次展开和夏星的同居生活,他一边读书一边照顾接受脑部开刀后正在努力复原的夏星。奶油经过重重难关也来到身边,两个人和一只猫的生活,很平静、很简单,并且很幸福。 改变最大的当然就是夏星,变得很会撒娇,常常挂在桐平身上赖皮。 「帮我做薯条。」夏星将下巴抵在正坐在书桌前念书的桐平肩上,用很可爱的声音说。 「不行。」桐平无情地拒绝。 「为什么?」 「三餐都吃薯条对身体不好。」 「可是我喜欢吃。」 「要拒绝欲/望。」桐平说得一本正经。他不禁想,当初餐餐少不了青菜豆腐汤的人,果然是假装爱健康。 「可是,这种欲/望,你就不会拒绝。」夏星热情地亲了桐平的嘴巴。 桐平无法反驳。 「这两者都是身体的欲/望呀!」夏星说得天真。 没错,都是身体的欲/望。 他们再度接吻,夏星对于身体的欲/望很老实。 「我爱你,桐平,很爱、很爱。」夏星这么对桐平说。 桐平难掩内心的激动。 「为什么接吻?」 「因为想接吻。」 「那么,不觉得讨厌吗?」桐平试探性地问。 「不讨厌。」夏星回复得很快。 「所以,我们是恋人关系吧?」夏星续问。 「对。」桐平温柔地笑着点头,深情地说:「我爱你,夏星,很爱、很爱。」 「我知道。」夏星甜甜地笑说:「在梦中,一直有人这么对我说,我知道那个人就是桐平。」 这果然是致命的诱惑。 桐平想,不禁妥协了,起身到厨房替夏星炸薯条。 夏星很期待地站在桐平身边,帮忙将切片的马铃薯下锅,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好。 桐平因此也感染到喜悦,持续五秒,然后,他不得不冷静下来,接着很认真地说:「真的只能一个礼拜吃一次喔。」 夏星装傻地笑了笑。 桐平知道,夏星一定又会右耳进、左耳出了,他不禁哑然失笑。果然让宠着她的人来说这些话,实在很没有约束力。 夜晚,离就寝还有一点时间,他们会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打发时间,奶油当然也会窝在一旁。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桐平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夏星好奇地问,转过身,盘起腿,面向桐平,表情期待。 「锵锵锵锵!」搭配廉价的人工音效,桐平拿出他的魔术方块,他记得夏星把它拿来安定心神之用。 夏星看了一眼,不感兴趣地别开头。 「不喜欢吗?」桐平问。 「不喜欢。」夏星斩钉截铁地说。 夏星别过头后,想了一想,又转头看向桐平,便说:「看起来很麻烦。」 「才不会,我可以教你秘诀。」桐平说。 「『桐』、『平』。」夏星发现了什么,念出来。 「不想让我的『桐』跟『平』合体吗?」 「也是啦,是会想把『桐』、『平』凑在一起。」夏星说,手也动了起来。 桐平看得瞠目结舌,没想到夏星挺熟练的,不一会儿,马上就解开了。 「我还挺厉害的嘛!」夏星得意地说。 「我的小宝贝真的很厉害。」桐平惊喜地笑,在夏星的脸上轻吻一下。 随即,两人便交缠地躺平在沙发上,奶油很识趣地离开。 夏星变得很喜欢笑,那是她对身体兴奋的表现,亲吻她敏感的耳朵等处,她会吃吃地笑,直到桐平堵住她的嘴为止。 两人迫不及待要脱去衣服,当舌头激烈地交缠在一起,吻得难分难舍,双方的手丝毫没有停下,不一会儿,便全裸地贴合在一起。桐平深情地吻着夏星,一手揉搓她尖挺柔软的椒乳,一手往下滑到她欲/望的核心爱抚,直到湿粘沾满手指,他再按着她的背,一手改抓住她的细腰,将她拉起跨坐在他的身上,当她准备好时,挺身进入她温热的身体。 夏星细细娇喘着,缓缓律 动自己的身躯。她紧紧攀附着桐平,用她的嫩乳磨蹭他结实的胸膛。她喜欢他温柔的大手会在这个时候,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背脊一路到她的臀部,然后停在她的大腿内侧上,不断挑逗她内心搔痒的欲/望,于是她从缓慢继而加快,简直就要疯狂了。 桐平因夏星的热情,更加把持不住自己,他的身体着实感觉到她身体的甜美。拿回主导权,他开始狂放地冲刺,手撑着她,并爱抚着她浑 圆的臀部,要让她更贴紧自己,然后,一同迎向高潮。 结束之后,桐平紧紧将夏星抱入怀中。 夏星拿着魔术方块在手上把玩,「再说一些以前的事给我听。」 「还想听啊?」桐平笑了笑。 「当然,因为我忘记了嘛!」夏星说,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纠结。 「你想知道什么?」桐平心疼不已,像哄小孩般,轻轻抚着夏星的头。 「我们第一次吵架。」夏星说。 「这么美好的时刻,竟然想听我们第一次吵架的事。」桐平颇为讶异地说。正甜蜜地赤裸相拥的两人,谈论过去吵架的事,不会很奇怪吗? 「有何不可?」夏星反问,见桐平的态度,因而起疑,「难道很严重吗?吵得不可开交?」 「不是这样的。」桐平急忙解释。 「不然是怎么样嘛?你欺负我失去记忆。」夏星半起身,一副楚楚可怜地看着桐平。如果以过去的标准来看,这个时候,应该是她在耍狠。 「我没有。」桐平极力澄清。他当然没有感受到杀伤力,怀念地笑看着仍然不会耍狠的可爱夏星。 「你竟然还嘻皮笑脸!」夏星难以置信地说。 「就说没什么了。」桐平克制笑意,试着碰触夏星讨好。 「不要碰我。」夏星冷哼了一声,狠狠甩开桐平伸过来想抚摸她的手。 眼见自己被拒绝,过去脾气不好的桐平,如今虽然变得比较温柔,但脾气依旧不好。夏星不挑衅还好,一动手,两人不久后就开始手来脚去,而且彼此还裸体。 为什么要裸体吵架呢?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此刻,已演变成单纯的攻防战。 「走开啦。」夏星说,精准地挡掉桐平伸过来的手。 「偏不要。」桐平强硬地说。 然后,两人不断过招,一个恍神,顿时都停下动作。 夏星傻眼地望着桐平。 桐平惊讶得不敢乱动。 原来,夏星的回击,竟然精准地将手指头插进桐平的鼻孔里。 桐平的两个鼻孔被撑大,模样可笑。 夏星先是看见桐平的糗样而大笑,抽回手后,又感到荒唐地笑出来,不断说:「鼻屎、鼻屎……」 桐平急忙拉起夏星的手,聚精会神地盯着,并回应,「才没有鼻屎!」 夏星根本就不管手指头上是不是有鼻屎,她只是觉得好笑,还很开心地笑着。 桐平深情地凝视着夏星,觉得幸福而满足,觉得就要满出胸门。 纵使遗忘一切,夏星仍保有原来天真无邪、不受污染的笑容。 「我爱你,夏星,很爱、很爱。」桐平充满爱意地说,爱怜地摸着夏星的脸颊,再次一字一句清楚地说:「我爱你,夏星。」 夏星看着桐平,深信不疑地说:「我知道。」 这么说时,她又笑了起来,是仿佛拥有全世界般的幸福笑容,「我爱你,桐平,很爱、很爱。」 桐平想,他会永远保护好夏星,让她可以无忧无虑地锭放出笑容,不论发生什么事,他不会再让她受伤。 他在心中向上天发誓,并且祈祷—— 希望夏星,能永远锭放如此幸福的笑容。 这样就好了,他已经别无所求,就这么维持平静、简单的生活。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但即便夏星无法恢复记忆也没有关系。 如果可以,就让夏星记得现在的时候。 他们重新开始。 然后,由他记得所有的伤痛,由他承担所有的伤痛。 这一次,他不会再忘记了。 后记 【后记 星花】 大家好,我是星花。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嗯……怎么样呢?亲爱的朋友们,看到最后的感想如何? 我很喜欢这样的结局,真心期望大家也会喜欢。 也许有一天,女主角会恢复记忆,无论如何,她纵使遗忘过去,还是记得男主角的爱,我觉得很美。 忍不住会想对他们说:希望他们可以幸福。 这本小说中,上一辈的爱情故事,我觉得都很精采(自吹自擂?),虽然只出现一下下,希望也有人会喜欢。呵呵呵,会有人想看他们的故事吗?(因为从下一代的故事就已知道,不可能是好结局) 非常非常非常感谢禾马愿意出版我的小说。 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声音非常非常非常甜美的编辑,帮忙我很多。 这个故事,希望大家会喜欢。 非常非常非常谢谢大家阅读到最后,无论如何,我爱你们。 下次见啰。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