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爱你》 第一章 迷蒙中,冷冷的脚传来温度,一双大手握住她的脚踝,轻捏慢揉;完全不由自主地,她翻个身咕哝着将腿再伸过去一点,好让那双手完全没有阻碍地施展魔法。 那双手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偶尔会调皮地捏着她的脚趾头,捏捏压压,当成黏土似的。 她像一只猫,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鸣声,一半是因为舒服,另一半则是爱娇的抗议。 大手转向她的小腿,只轻轻一揉,她便悠叹一声,感觉自己像颗漂浮在热巧克力之上的棉花糖,即将融化。 她的工作需要长时间的站立,穿着高跟鞋长时间站立的结果,是小腿肚总是紧绷着,有些同事不幸得到一双兔子腿,更糟的甚至得了静脉曲张,只能靠厚厚的丝袜来遮掩那些青紫色纠结的血管,然而她却完全没有这种困扰,因为他总是会适时地帮她按摩,一次又一次将紧绷的肌肉舒展开来。 替她抹上她最爱的栀子花乳液,滑腻芬芳的感觉沁入心肺,她的唇角不由得往上弯。 每一根趾头都被好好的爱抚、照顾,每一寸肌肤都留下他掌心的温度。 暗夜里,四下静谧无声,只剩下他胸口的心跳来到她耳边。 “小姐,该付帐了喔。”他低哑地说着,贪婪地索求她的吻。 栀子花香气在她胸口游移,缠绵得令人不由得弓起身。 她像只猫,慵懒得连眼睛也不愿睁开,他的肌肤在她的拥抱下偾张紧绷,略带粗糙的脸摩挲着细致的小腹,引来一阵阵战栗的回应。 瞌睡虫一只一只被歼灭,身体缠绕着火焰,她轻轻叹息一声,想着这样的“付款方式”实在太原始,然而又太愉悦。 在天旋地转的一刻,他们紧紧交融,连一丝缝隙也无。 他怜爱地抚着她汗湿的发,挑动那双蝶翼似的睫微颤,樱色的唇嘟哝着,趴在他身上细细喘息。 这样的幸福要怎么样才可以持续到一生一世?如果她老了、丑了,他还会一样爱她、宠她、还是一样义无反顾吗?能这样一直相守到老,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细心地拉起被子,任她枕在肩窝上,他依偎着她的发,甚么话也没有说。 他不习惯在这种时候说些甜言蜜语,那会让他自觉低劣;他也不习惯在这种时候翻过身睡去,那会让他感到下流。他喜欢听她的呼吸声,喜欢静静地抱着她,什么也不想。 对他来说,爱她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实在不需要特别强调。 “有一天我会老。”她闷闷地说着。 然而女人总需要保证,就连他的润晴也不例外。 “就算妳老得皱巴巴,我也一样喜欢。” “五十岁的老太太跟十八岁的妙龄少女,谁都知道要选谁。” “选妳。五十岁的老公公应付不了十八岁的少女了。” “意思是说你五十岁的时候选我,只是出于无奈的选择?”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真是挑剔。“当然不是。因为妳是这世上最适合我的女人,我们本来就应该一起老去。” “应该吗?”仰起脸蛋,她故作沉思状。“我不是很确定……” “要怎么样妳才会『很确定』?”他笑了,知道自己得起床,他从来不是那种好命到可以在缠绵之后立刻翻身睡去的烂男人。 “如果有一碗面让我填饱肚子……” 他的好命是缠绵之后翻身亲吻爱人樱色的唇,然后跳下床去准备消夜。 她抱着被子窃笑着,赧红的双颊染着引人遐思的颜色。“这次不需要用身体来付帐吧?” 他立刻回头跳上床,邪恶地笑道:“干脆现在先付,趁床还热着。” 她娇笑着闪躲,在床上尖叫着翻滚,满室都是幸福的香气,尽管是在这冷冷的冬天。 一个男人如果只肯在做爱前喂饱女人,他的爱情温度也只够维持到做爱结束的那一刻。 一个男人如果无时无刻都愿意为女人在寒冷的冬天里跳下床去泡一碗面,而女人又碰巧也欣赏他的举动的话,幸福应该就已经握在指掌之中了吧。 ※ “我去上班喽。”成彦来到她的床前,轻轻地在她唇边印下一个吻。“早餐在桌上,要记得吃。” “好……”她咕哝着答话,眼皮还沉重得睁不开,睡意袭人,她迷迷糊糊地说:“十点要打电话叫我喔。” 不知道成彦有没有听到?铁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传来,她转个身抱着温暖的被子继续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的闹钟滴滴嘟嘟地吵着,她把被子蒙得更紧,从脑海里将那吵闹的声音驱逐出去。 她还是渴睡,想沉迷在睡梦中什么都不去思考。 直到电话的声音吵闹起来,她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抓起电话,没好气地开口:“喂?” “该起床喽。”成彦微笑的声音在线路另一端传来。“快起来,不然妳又要迟到了。我还在开会,晚上到了之后打电话给我。” “好……”呼噜噜地,她挂上电话,翻个身仰躺在床上瞪视着天花板,眼皮重达千斤,四肢百骸都像不属于自己似的酸痛不已,神智再度慢慢飘离……等她发觉的时候,电话正震天响着。 “喂!好啦!”果然又是成彦,他还真了解她,知道她一定又会睡过去。 满室阳光灿亮,初冬冷冽的感觉似乎退去了些,她伸着懒腰,四肢的酸痛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脸。 这个成彦……看上去人模人样,戴上眼镜还有那么几分斯文气质,谁知道私底下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根本是食人魔啊。 昨夜的记忆回到脑海里,让她忍不住弯起了唇角;被这样一只表里不一的食人魔宠爱着也不是太糟糕的事,除了偶发的肌肉酸痛之外,几乎没有副作用。 拖着懒洋洋的身体离开卧室,脚上踩着成彦买给她的可爱龙猫拖鞋,身上穿着破旧的运动服跟一条烂烂的七分睡裤。 走到客厅里,完全反射动作地打开电视半躺在沙发上,矮桌上放着已冷的早餐--一个饭团、一杯奶茶跟一个蛋饼。 成彦总会为她准备早餐,虽然菜色不佳,但心意可贵;他不是那种很懂得讨女孩子欢心的男人,他所做的都很实际,而实际跟浪漫通常扯不上什么关系。 虽然她不喜欢千篇一律的早餐,不过还是很有诚意地吃了一部分,剩下的就留在桌上,晚上成彦回来的时候自然会解决掉。 难得今天是这样的好天气,虽然还是要上班,但灿亮的阳光为她的心情加分。 不过,想到今天的行程,她高昂的情绪便稍稍蒙上阴霾。她得飞去美东,而且是三天来回的那种烂行程。 头一夜在飞机上,第二天下飞机的时候是已经累得半死的清晨,第三天则是凌晨三点得出发。 惨哉!阳光大概只来得及照到她的眼睛。 大家都以为空姐的生活多采多姿,事实上跟她一样闷到发霉的空姐满坑满谷。 也许他们所想象的是另外一种空姐?不用赶时间、端盘子、洗厕所,只要每天打扮得美美的卖笑就可以--就算是那样也还不够,还要有钓不完的金龟婿、用不完的大把钞票、玩不腻的各国景致--真是天大的误会,那不是空姐,那是千金小姐才会有的生活。 她只是个普通的空姐,经常清晨四点就得起床,赶着飞去某个讨厌的国家,在飞机上应付喜欢毛手毛脚的乘客,要求多到教人眼花撩乱的无聊搭讪者,总是紧张兮兮的欧巴桑、欧里桑,哭闹不休的小孩跟因为年华老去而变得十分苛刻的座舱长。 以前深深向往的工作真的临到头上,做个三、四年,她已经觉得自己老得可以退休。 真不敢想象要像德雅那样熬十几年才熬到座舱长,任她们这群年轻的女孩在背后指指点点,那是什么样的生活? 画着妆,她凝视着镜子里头自己那张上妆后像陶瓷娃娃般无瑕的脸;眼睛大大、鼻子高挺、眉儿弯弯、唇儿娇媚,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之貌,但也算还有几分姿色。将头发盘在头上束起,光亮的前额饱满,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显得精神好看。 许多人说她是飞航之花,虽然言过其实,不过听起来还是很让人心花怒放。 穿上旗袍,纤细的腰肢显得不盈一握,不过实际上她已经胖了三公斤,这件旗袍快穿不下了;二十六腰离她远矣,她现在只能很努力地保持不要超过二十八腰,不然真的会把制服给崩裂。 她浑圆高耸的胸部很有看头,屁股小了点,但修长的双腿足以弥补那一点点小小的不足。她穿上旗袍还是很好看的,甚至有同事说她现在比以前还要好看,以前的她太纤瘦,像个纸片人,有一种薄命的感觉,现在稍微丰腴些,反而显得雍容漂亮。 跟成彦在一起最大的好处是他会逼着她吃东西,深怕她饿死自己;在他的努力下,她不但没饿死,反倒胖了不少。 然而爱情与面包之间似乎真的难以平衡,她乐于自食其力,但偶尔也向往华屋美钻,尽管那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但如果生活能过得更放肆一点,也许她会更快乐? 她不想十几年后变成像德雅那样的座舱长,她不想继续飞个十年,在背后让人骂着这样的样貌年纪怎还敢继续担任空姐。 这样的想法是不是真的太幼稚? ※ “听说头等舱来了一个大人物耶。” “废话,头等舱里不坐大人物,难道还有市井小民?” 飞机上的厨房里,她们七嘴八舌地闲聊着。这里从来都是八卦集散地,一群莺莺燕燕没事就在这里对着客人们品头论足。 “是真的大人物啦,周俊杰。” “周俊杰?那个歌手吗?” “哗!他真的好帅!帅爆啦!” “你们只知道周俊杰是有名的歌手,但你们不知道他是翌光集团的二世祖吧?”说话的女子名叫淑贵,这班飞机的八卦集团总裁,要问什么小道消息找她准没错,真可谓“上知演艺下知企业”,无所不包。 “那是什么?” “笨喔!翌光是目前世界电脑储存系统的先驱,市面上百分之八十的光盘片跟光盘机都是他们家制造出来的;而且翌光集团是传统产业出身,还是我们公司的大股东呢,实力之雄厚啊。” “啊?”女孩们头上飞过一群背着问号的乌鸦。 “拜托!妳以为一个歌手背着那么多头衔干嘛?美国mba勒!不是为了继承家业,念那么多书却出来唱歌不是暴殄天物?” “会唱歌已经帅到爆炸了,而且唱歌也赚很多钱啊。” “吼!短视近利!唱歌是能唱一辈子?像那些老得不能再老还拉皮整容出来卖唱的人一样?多命苦!人家接受采访的时候早就说过了,唱歌只是兴趣跟副业,说到底是要回家继承事业的,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进可攻、退可守,简直零缺点。” “可惜是个花心大少。” 淑贵耸耸肩。“这倒是。周俊杰花名在外,狗仔队爱死他了,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样,一天一个。” 听着她们的闲聊,正在准备餐点的她无聊到想打瞌睡。 二世祖也好,名歌手也好,一天赚一座金山也罢,是会掉到自己的口袋里吗?条件那样好的男人无论如何轮不到她们头上,空姐没事就会钓到金龟婿的传言向来只是传言,真的能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人屈指可数--机率当然是比中大乐透要高一点啦,不过真的也就只高那么一、点、点。 钓到机长、少爷的机率倒是比较高,但她向来不吃窝边草,弄不好搞得声名狼籍,连工作都要丢掉,报酬率又不高,实在太划不来。 那个周俊杰条件再好,也不用多去看一眼,更何况还是个花心大少,劈腿功夫比什么都高强的男人最是可怕。 “喂。”淑贵来到她身边,推推她的手肘。“等一下我要去头等舱点餐,要不要一起去?” 她只是淡淡微笑。“为什么要一起去?今天头等舱才五个人,妳忙不过来?” “去见见那个人中豪杰啊。” “……不用了,我没兴趣。” “别一副槁木死灰的样子好不好?去看一下又不会死!”淑贵瞪她。“妳最近真的很怪耶,又还没真的死会,干嘛表现得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只是去看一下又没叫妳跟他上床。” 她只淡笑着摇头,脑海里不禁回想着昨夜的缠绵,双颊悄悄绯红起来。“这么好的机会应该留给各位去争取。” “去嘛,润晴是我们的头牌呢,要是他连润晴都看不上,我们没希望啦。”同事们在身后嘻笑,搧风点火。 “唉唷走啦,机会难得嘛,就当是欣赏珍禽异兽好了,这可是非常非常非常昂贵的珍禽异兽呢。” “淑贵--” “干什么?”座舱长德雅走到厨房,冷冷扫她们几眼。“全都吃饱撑着了?” “没。”淑贵吐吐舌头,抓了两本菜单,拖着她便往头等舱走。“我们现在去请客人点餐。” “嗳……。” “走啦。” ※ 才走到头等舱,淑贵就借口肚子不舒服,居然遁走;她莫可奈何地拿着菜单踏进去。 头等舱里安安静静的,一对美国籍的老夫妻、两个年轻男子,跟一个正瑟缩在椅子里头的小女孩。 以前她很爱这里,总觉得每次踏进来都会有惊喜;也许看到某个大明星,也许见到某个富豪,就这样贴近咫尺望着,彷佛连自己身上也能变得镶金戴玉似的,真是天真! 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距离也许很近,然而她与他们依然是两个世界的人种。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业没有尊严,只是有时还真的很难从别人眼里看到尊严--所以有些客人说她是冰山美人,一脸的高不可攀;难道他们都不知道人有很多样貌吗? 她微笑着为每位客人点餐,每个客人的脸孔也都在她眼底一闪而逝,留下的只有号码:1a、1b、?a或者8e--很不幸的,她患有服务业人员最不该得的病:脸孔分辨困难症。 她总是搞不清楚谁是谁--老实说她连汤姆克鲁斯跟基诺李维都分不太出来。不幸的是,她每天都要为那么多客人服务,把每个人都简化成号码,变成她的本能反应。 “两位好,请问想吃点什么呢?我们有牛排--” “小叔叔,我不舒服。” 突然,瑟缩在椅子上的小女孩泫然欲泣地抬头开口,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我肚子痛。” 皮肤黝黑的男人微微蹙起眉,伏下身子凝视着小女孩。“这次真的是肚子痛吗?” “真的啦。” “小曦,我们已经在飞机上了,飞机也已经起飞了喔,妳现在装病也没有用了。” “我没有装病,人家是真的肚子很痛啦。” 小女孩的脸色看起来的确不太好,苍白得有些异样,他连忙摸摸女孩的额头,感觉似乎并不烫手,但小孩痛苦的模样不像装出来的,于是他紧张地抬头问:“小姐,请问飞机上有医生吗?” “我肚子很痛,真的很痛很痛!”小女孩忍不住哭了起来,隐约的啜泣声在头等舱内显得特别清晰,几名乘客都回过头来探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去厕所!”女孩突然焦急地扯着安全带。“快点快点!我要去厕所!” “别急别急,我来帮忙。”润晴连忙解开女孩的安全带,握着她的手往洗手间小跑步。 女孩进了洗手间,那男人不放心地跟了上来。“是吃坏肚子吗?小曦?” “你走开啦!”女孩在厕所里哭着:“我好痛啊!” “这怎么办才好?”男人的脸色变了样。“请问这里距离最近的降落地点还有多远?” 润晴也忧心地蹙起眉。“飞机上有病人的话是可以紧急迫降没错,不过我们现在正在太平洋上空,要找到可以迫降的地点可能还要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那……飞机上有没有医生?” “我马上请同事广播找看看--” “不要找医生!”女孩突然在里头哭喊:“你们都走开啦!我只是肚子痛!” 见多识广的她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女孩的年纪看起来还很小,会这么早吗? “请问小妹妹几岁了?”她压低了声音问。 男人愣了一下,虽然还没有意会过来,但还是直觉地回答:“十二岁。” 润晴“啊”了声,理解地点点头。 十二岁,现在的女孩月事来得早,十二岁并不稀奇。“您请先回座位吧,这里我来处理就可以了。” “可是……”男人的表情显然非常不放心,他忧心忡忡地再度敲敲门。“小曦,妳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你走开啦……。”女孩在里头窸窸窣窣地哭着。 男人为难地望着她,她安抚地朝他微笑。“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她的。” 男人转身离开,却频频回头,一脸忧心不安。他有双深邃又忧郁的眸子,令人印象深刻。 “嘿,我可以进去吗?”贴着厕所门,她轻轻问着。 女孩在里头哭得慌乱。“我……弄不干净……” “妳开门,不要紧张,没事的。” “小叔叔走了吗?” “走了。” 女孩这才悄悄地将洗手间的门拉开一条缝,望见润晴美丽温柔的脸,哇地忍不住又哭。“我流好多血……。” “我知道。”确认女孩只是来潮之后,她稍稍安了心,微笑着安抚她:“衣服弄脏了吗?” 女孩拚命点头。 “别哭,不用怕,我去拿止痛药跟干净的衣服给妳。妳先关上门,我马上来,好吗?” 女孩慌乱雪白的脸终于有了点血色,她点点头,再度把门关上。 拿了必备的用品回到洗手间前,她敲门硬挤进去,幸亏是头等舱的洗手间,空间大不少,要是经济舱的,那可真是麻烦了。 坐在马桶上的女孩脸色苍白得像一只鬼,连嘴唇都吓白了。润晴将临时改小的裙子跟干净小裤交给她,亲切地教她该如何应对。 几分钟之后,又有人来敲洗手间的门,男人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曦,妳怎么样?要不要紧?” “妳慢慢来。”润晴朝女孩眨眨眼。“不舒服的话可以多待一下没有关系。” “可是叔叔他……。” “我会告诉他--” “不行!”女孩断然拒绝,脸红了起来。“不可以告诉他!这好……好丢脸。” 润晴微笑,轻轻拍拍她的头。“这并不丢脸,妳长大了啊,只是来的时间不大恰当而已。” 女孩垂下双睫,美丽的弧度轻颤,她的唇终于稍稍恢复了红润。“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敲门声再度响起,这次急迫得多,润晴笑了笑。“好,我了解妳的感觉,这是有点害羞没错,那我出去了。” 男人在外头等得心焦如焚,淑贵也出现了,表情十分好奇。 “她--” 润晴朝他做个手势,示意他降低音量。“没事的,她只是……嗯……有女初长成。” “什么?”男人傻眼了,愣愣地望着她;她是他所见过最好看的空姐,笑起来甜甜软软的,有种奇妙、令人安心的魅力。 尾随而来的淑贵站在男人身后作个夸张晕倒的表情,逗得她不由得露出笑脸。原来他就是她们口中前途灿烂似锦又帅得天崩地裂的钻石级单身汉啊。 “有女初长成,这样说您还不明白吗?”润晴朝他露出有所保留的神秘笑容,她手里还拿着女孩换下来带着血腥味的裙子。“这件衣服洗干净之后,我会请公司帮您送回去。” 男人终于恍悟,松了口气,居然手摀着心做个夸张的表情。“天,吓死我了。” “不过,女孩子比较害羞,她不想让您知道这个小秘密。”温柔的脸露出俏皮的微笑,柔润动人。 他笑了起来,笑容点亮那张略带忧郁的脸庞。“我明白。真是非常感谢妳。”接着他拿出名片递给她。“周俊杰。” 雪白的名片上只有三行黑字,周俊杰、一行电话跟一个e-mail信箱;真是简洁有力。 “妳呢?”他已经完全被迷倒了,不由自主地露出最帅的笑脸,眼眸半垂。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什么样的角度最迷人,而且从未失手过,眼前这一个当然也不能例外;她一定认识他,只是职业守则让她非得表现出一点也不震惊仰慕的模样。 “咦!我们没有名片。” “我知道,所以我才给妳名片,好让妳写。”他又笑了,再度递出钢笔。“这次多亏妳帮忙,落地之后让我请妳吃顿饭?” 他身后的淑贵这下完全晕倒了,翻着白眼靠在洗手间的门上。 “咳。”润晴忍俊不住,只能以咳嗽掩饰笑声。 周俊杰诧异地笑,那双带着轻愁的眸子灿亮了起来。“这真是我所得过最奇怪的反应。” 强忍着笑,她努力做出正经的表情,却很失败地抽搐着唇角。“不……跟您没有关系--我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没那么好笑……。” 他挑挑那两道浓眉,饶富兴味的表情。“原来我一点也不好笑,我该感到难过吗?” “不,当然不用。”她笑着将钢笔推回去。“谢谢你。不过,这只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请吃饭就不用了,我相信您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我的确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第一件就是请妳吃饭。” 如果她再不把这里结束,淑贵就要晕死在地上了。 润晴忍着笑一径摇头,侧身闪过周俊杰不死心的手。“我还有事情要忙,再度感谢您的邀约。”她说着,将晕死了n次的淑贵拖起来。“我们马上回来为您点餐。” 传言中的花心大少果然名不虚传,随随便便就要约女人吃饭,真是半点格调也无。 还是成彦好,第一次约会之后足足让她等了一个月,等到几乎忘了他的存在,他才叹息着打电话过来约吃饭。 她不喜欢随便的男人,那让她觉得自己不值得深思熟虑。 第二章 为了这件事,她被淑贵跟其它女孩子整整笑了两天。她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不停地在她身边绕过来绕过去,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更八卦、更劲爆的消息。 “他真的请妳吃饭?去哪里?妳答应了没?” “当然没有。” “哗!放长线钓大鱼耶!” “拜托……。” “聪明!聪明!急色鬼都没有好下场,这招才高!快点快点,笔记笔记!” 润晴哭笑不得。“别闹了妳们,我有男朋友的,怎么可能随便答应客人的邀约。” “只是吃饭又不是上床。就算结了婚,也可以跟男人出去吃饭的。” “就是嘛,润晴太保守了啦。” “妳们不要在那里瞎起哄,没事跟那么有魅力的男人出去吃饭干嘛?给自己找麻烦?” “淑贵现在是在说反话吗?” “这叫激将法,哈哈哈哈!” 打开饭店房间门,她没好气地笑骂:“都出去,我要睡觉了。” “下逐客令耶。” “放心,还有我在这里。”跟她住同一间房间的淑贵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一定逼她招供,各位姐妹洗干净耳朵,明天一定精采唷!”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地离开了,耳根子终于清静,不管后头淑贵的怪表情,她决定给成彦打电话。 才拿起床头的电话,淑贵便笑了。“急着报平安啊?现在台湾半夜呢。” 白她一眼,拿着电话的手有点尴尬地停在那里。 “安啦安啦,我知道你们浓情蜜意,分开一两天都不行。呿,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难分难舍的,真叫人羡慕啊。” “妳这张嘴,”润晴笑骂:“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定要这样欺负我妳才高兴?” “好玩嘛!而且我还真没见过狗嘴里吐得出象牙的。”淑贵也笑,翻个身躺在床上叹息。“我真的很羡慕嘛!怎么妳运气那么好?好男人大把大把任妳挑,我就半个都没有?” “样样都好,就是穷。要是能再有钱那么一点……点,就完美了。” “哗!”淑贵笑骂着扑过来。“妳这女人真是不知足啊!人也要,钱也要,那不如去当周俊杰的女朋友,哈!对了对了,主修吕成彦,副修周俊杰怎么样?” “嗯,这想法满好的,钱也有了,人也有了,我考虑妳的提议。” 淑贵大笑。“亏妳说得出口!” “用说的当然说得出口,用做的那可就不一定喽。”润晴朝她扮个鬼脸。“人生嘛,有梦最美,希望相随喽。” “小心妳的愿望成真。” “这算是诅咒这是祝福?” 淑贵一脸坏坏的笑。“看妳希望喽!” 如果照她的希望,那就把周俊杰拥有的钱都挪给成彦,这样一来,不就人财两得了吗?哈哈! ※ 两天前。 清晨七点半,他的手机开始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他立刻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她那张睡得呼噜呼噜的脸蛋。 伸手按掉手机,他温柔地吻着她的唇办,而她照例完全没有动静。 他起身,还是很有些震惊地望着她的睡姿。这真是世界一大奇观,怎么会有人可以睡得下半身跟上半身分别扭向两边?她侧身,纤细雪白的手臂抱着羽绒被,双腿却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卷着麻花;这样睡觉应该很累吧?难怪她永远都是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叹口气,他轻柔地将她的腰扶正,修长漂亮的腿也随之转过来,这样看起来好多了。明知道过不了几分钟,她又会睡得歪七扭八,但他就是忍不住要帮她调整姿势,顺便拉过另一条毯子盖住她的腿,免得受凉。 梳洗完,他还是有些疲倦。最近公司加班太多,每天都忙到深夜两点后才能上床睡觉;润晴在的时候他尽量不加班,但她接下来又要飞美国三天,如果这三天可以把进度赶完就太好了……不过那好像不太可能? 八点,他骑着脚踏车往巷子口去买早点。 其实他的早餐很简单,通常是到便利商店买块面包配着咖啡囫囵吞枣就算了;但润晴不上早班的时候他会帮她准备早餐,如果不帮她准备的话,她会饿到公司,然后随便打发,有时候她可以一整天都不吃不喝,美其名是正在减肥,事实上她根本是懒得吃饭。 都已经饿成纸片人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变得很差吧? 早餐店的老板娘看到他,微笑起来。“饭团不加蛋、一个蛋饼、一块萝卜糕跟奶茶?” “嗯。”他点头,有点不好意思。润晴很挑食的,买了她不爱吃的东西。晚上他会多出很多消夜。 “这么早?你女朋友不用上班?”客人虽然很多,但老板娘还是很热情地跟他闲聊,这让他不大自在,只能胡乱应着。 “啊,是啊。” “你真体贴,老是帮女朋友买早餐。” “嗯。”不买的话她会饿肚子啊,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老板娘将准备好的早餐交给他,脸上漫着温柔的笑意。“谢谢,慢走。” 骑着脚踏车回到家,他将早餐放在桌上,火速换了衣服,临走前还不忘回到房里温柔地望着又扭成麻花的润晴,俯下身子在她唇边印下一个吻。“我去上班了喔,早餐放在桌上,要记得吃。” “好……。”她咕哝着答话,眼皮还沉重得睁不开,迷迷糊糊地说:“十点要打电话叫我喔。” “好。”揉着她的一头乱发,他眼神温柔,她又睡着了,樱唇微张,睡颜像回孩子。 他的心满满的泛着柔情。这家伙胡涂又懒散,打扮起来样子很美,大家都羡慕他有个美得可以当模特儿的女朋友,却不知道她在家里其实邋遢得很,正是时下“干物女”的代表人物,但那是他最爱看的样子。 他喜欢看她穿着旧旧的运动裤、洗得走样的上衣、披头散发、脂粉末施,懒洋洋地窝在他们一起选的沙发里,模样似只猫。 他一点也不介意她脸色苍白,不介意她看起来像个欧巴桑,他喜欢她那种懒散随意的模样,一点也不保留地在他面前露出疲惫佣懒的丑态。那让他有“家”的感觉。 他喜欢每天下班的时候去买两个便当,在自助餐前挑拣着她爱吃的菜;喜欢回到家的时候她趴在沙发上对他露出甜甜的笑,等着他。 别人羡慕他有个当空姐的漂亮女朋友,但他更喜欢家里有个可爱又懒散的小黄脸婆。 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而已,光是看着一张睡脸,光是想着一个人,甜蜜的感觉就在心底漾开,久久不去。 ※ “成彦,开会了。”小李朝他挥手作个鬼脸,顺便以唇语无声说道:“老韩发火了,动作快点。” 吕成彦看了看墙上的钟,还差十分钟才十点。 想了想,他将桌上的数据稍微收拾一下,等着。 人员一个个进了会议室,最后进去的如萱踏进门立刻又往后跳了一步,转头对他无声鬼叫:“快点!” 刚好,十点整。 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在等了十几响之后线路另外一端才有她睡意浓厚、慵懒的声音响起。“喂……。” “该起床喽。”他微笑着说:“快起来,不然妳又要迟到了。我还在开会,晚上到了之后打电话给我。” “好……。” 虽然听到她这么说,他心里却还是有点担心,不知道会不会躺回去又继续睡?上回她睡过头,结果飞机等了她一个钟头,公司直接记她一个大过,让她难过了很久。晚一点再拨一通电话好了。 “喂!”突然,会议室里冒出老板老韩先生的脸,他凛着薄冰似的脸,寒声道:“开会。” 他挥着手上的资料,平静地开口:“我拿数据而已,就来了。” 想了想,又拨了通电话,这次还是又等了十几响,果然又倒回去睡了吗?“喂?” “嗯……。”睡意浓厚。 “起床喽。” “好啦好啦。”线路那头的语气不善,此刻的她一定是一脸恼怒,被吵醒的她从来都没有好脾气。 “我要去开会了,不能再打电话给妳,一定要起床喔。” “好咩。”她摔上电话,孩子脾性的火气从线路那端传过来这里,他摇摇头,也收了线。 进了会议室,所有人全都正襟危坐,老板韩先生周身上下笼罩了一层厚厚的寒霜,看也不看他一眼。 “刚刚说到哪?”老韩没好气地继续:“这个提案,被退回来了。”他拍拍桌上的企画案。“了无新意!这客户我们已经合作很久了,我上礼拜不就说过了吗?不要老是拿以前的东西随便改改就丢出去,现在外头的小广告公司满地都是!比我们便宜、比我们有创意的多的是,你们花点脑袋做事行不行?” 老韩的炮火隆隆,每个人都缩着肩膀聆听教诲,而他也一样低着头,用笔在笔记本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画着素描。 他画了一只猫,有着润晴的脸的大头猫,懒洋洋的样子,超可爱。 “动画部门,拜托你们多加一点班好吗?我是没给你们加班费吗?为什么到现在那支cf的动画部分还没有弄好?” 小李的腿在桌子底下用力踹他,他抬起头,表情冷淡。“我们已经加了很多班,客户的要求很严格,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 “广告月底就要播了,能不能拜托多加油一下?”老韩对着他狞笑,虚伪的笑容让老韩的脸看起来恐怖极了。 他是动画部门的主管,说是主管,但其实底下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才刚从美术学校毕业的小妹,实际上的制作只有他跟另外一个助手执行,老韩不肯花大钱请外头的制作公司外包,拚了命压榨他们两个,每天加班到十二点也不能令他满意。 小李又踢他,他只好叹口气抬头。“好的,我们会尽量赶上进度。” 这答案老韩当然不满意,但他这次却甚么话也没说。转向另外一个案子继续开火。 中午休息时间,一同吃饭的小李忍不住抱怨:“唉唷!你嘛帮帮忙,不要老对老韩不理不睬的,小心哪天项上人头不保。”小李是公司的企画业务经理,油嘴滑舌,却向来与他交好;不过,就像大部分的业务一样,听他说话得打点折扣。 成彦低头继续扒他的饭,表情依旧冷淡。 “我不是开玩笑的耶,老韩最近真的对你很不满,他觉得使唤不动你了,现在外头年轻又便宜的动画师满坑满谷,随便找个人来替代你也不是不可能。” “那就让他换好了。”他回答,很有点有恃无恐。不是他高傲,而是他自觉已经尽心尽力。这不过是一份工作,不是他人生的全部,做到这程度已是仁至义尽,要再多也没有了。 “喂……。”小李拖长了尾音。“别这样嘛,你女朋友在的时候不加班就算了,平常就多加一点,老韩都点名了,你不加就是不给他面子,不给老板面子,还混得下去啊?” “加很多了,再加下去就要替他卖命。”成彦翻起眼睛,给他一枚冷眼。“他给我多少钱替他卖命?” 一个月给他二十万他也肯卖命,拚个三、五年就可以跟润晴牵手退休,从此海阔天空;然而老韩付不起这个价格,一分钱一分货,老韩这人石头里也想榨出血来,太不人道。 不过回头想想,若是真有人一个月付他二十万,要他每天工作十八小时,他愿意吗?润晴那样需要人照顾,虽然她总嘴硬得不肯承认,但如果真要她一个人独守空闺五年,恐怕她连三个月也熬不下去。金钱跟爱情的选择题,他的答案实在很简单。 “你这人就是这样,不思上进。”小李嘟囔着埋怨,有点没好气地戳着食物。 其实成彦很有想法又超有创意,许多他想破头也搞不定的企画案跑来问他,他总能轻松指点明路,实在是干企画的最佳人才。偏偏他就是不肯,赚累,有多的时间他宁愿回家陪女朋友或者发呆看电视。真搞不懂!才三十岁的男人,怎么一点企图心都没有? 不过,望着成彦那张冷脸……那张脸不笑的时候实在很有点吓人,冷飕飕的,眼光只要稍微严厉一点,就带着冷冽杀气,呼! “下午我要去xp开会,下半年度的预算要出来了,你跟我去吧?” “不要。工作都做不完了,还陪你去开会?” “他们喜欢你嘛,说你看起来忠厚老实,一定不会骗人。”小李哼哼哈哈地怪笑。“我说他们眼睛有问题,我明明比你高又比你帅,居然败在不够忠厚老实?” 这完全是鬼话。他哪里看起来忠厚老实了?简直是个冷面杀手!不过大家兄弟嘛,开预算会议这种苦差当然要有难同当。 “你自己去,我动画部的去开什么年度预算会议?怪里怪气。” “吼唷,又不是不付你薪水。走啦!开完会还可以开小差,我请你喝咖啡。” “免。便利商店一杯二十五元的咖啡我也觉得很好喝。” 这人,真像是拖不动的老牛!难怪老韩他们想提携他又总下不了手。他们公司的规模够,就算专为他成立一个大型的动画部门也不是办不到,但成彦这种死公务员的心态始终不改,宁愿陪女朋友发呆也不肯加班的态度实在教人头痛,对于这一点,小李也只能叹气,莫可奈何。 如萱慢条斯理地啜饮着咖啡。“叹什么气?人家成彦跟你们不一样,他才不稀罕过你们这种工作狂的生活。” “什么工作狂!”小李嗤道。“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是喔是喔,每天开不完的会、加不完的班,女朋友算什么?连老婆孩子都可以扔在一旁纳凉,美其名是为了事业前途打拚,其实根本是无聊到翻的笨男人,老想着等退休后才开始享受人生,到时候不但错过老婆的青春,还错过小孩的童年;在家庭重要的场合总是缺席的男人,势必在老婆小孩的生命中也会变得无足轻重喔。” “见鬼了!妳还没嫁人,居然可以说出这一大堆的鬼理论。” 如萱嘿嘿一笑。=羊亏还没有。要是嫁了你们这种人,哭都来不及。” “阁下的意思是要嫁就要嫁成彦这种的?” 如萱红了脸,没好气地拿吸管扔他。“是又怎么样?像成彦这种的又不只有吕成彦一个!” “在哪?”小李作势左顾右盼。“现场我就只看到他一个啊。” 他们打闹起来,他却只慢慢的喝着饮料,但笑不语;其实他的心思早已飞得老远,哪里还听得到他们的对话。 快一点了,润晴现在应该已经在机场上准备出发了吧?忘了提醒她要记得带保暖的衣物,不知道她会不会又糊里胡涂的忘了带? 俗话说,天生一物克一物,果然不假;原本无忧无虑、无欲无求的他遇上润晴之后,居然慢慢变成这样一个唠叨又操烦、老太婆似的男人,真是始料未及啊。 ※ 好不容易回到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吁了口长气,他累摊在沙发上,无意识地望着屋子发呆。 小房子像被轰炸过,两人的包包衣物书报漫画各种杂项堆得到处都是;难怪润晴老说打开衣柜的时候衣服少一件,这哪里是少一件?是少了许多件吧? 躺在沙发上,他实在没力气起来收拾,身底下还压着润晴脱下来没收的衣服,桌上则放着润晴吃剩的早餐。连把吃剩的东西放进冰箱也懒,真是教人无言啊。 疲倦的感觉侵袭着他,幸好润晴的衣服上有她的味道,栀子花的香味隐隐传来。少了她,他觉得很孤单。幸亏有这一屋子的混乱,感觉润晴才刚离去不久,不然感觉会更孤单寂寞吧? 翻个身起来,他慢慢收拾着润晴早上吃剩的早点,奶茶已经发酸,咬了几口的饭团也只剩下冷饭的滋味,不过他还是慢慢的吃着,一点也不介意这是润晴吃过的东西。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如果润晴同意,他很愿意立刻结婚!也许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求婚? 如果向润晴求婚,她会不会答应呢? 应该也是时候了吧……过了年,他就三十一岁了,三十而立不是吗?正好是成家的好年纪。 想到这里,他的心居然紧张得噗通噗通乱跳起来。润晴会答应吧?一定会吧?该买什么样的戒指?润晴不爱花束,该在什么地方求婚比较好呢? 他对消夜完全失去了胃口,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让紊乱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润晴还有两天才回来,他可以慢慢想,想一种最棒的求婚方式。 今天加班得这么晚,润晴不知道有没有打电话回来?如果打回家里没人,她应该会打到公司去才对吧? 蓦地,他猛然睁开眼睛,打开电视。 所有的新闻台都跑过一次,连屏幕旁的跑马灯也仔仔细细看过之后,才终于安下心。 没有任何跟飞机有关的消息。 他可以安心睡觉了。 才闭上眼睛,电话突然震天响了起来,他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无线电话不知道又被润晴塞到哪里去了,客厅里乱七八糟的,他在小山似的杂物中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才捞出电话。“喂?” “喂?润晴吗?” 线路那端传来带着鼻音的女声,他听出那是润晴的死党左葵;他有点失望,原以为是润晴打回来的。 “左葵,润晴不在,她飞去美国了。” 电话那头闷了半晌,隐约的啜泣声传来,他微微蹙起眉。“呃……左葵,妳没事吧?” “没……没什么……我在你们家楼下,我只是想找润晴……吃消夜……。” 吃消夜用不着这样痛哭流涕吧? 左葵向来大鸣大放,有豪放女之称;把人骂哭她很在行,但现在居然自己哭得唏哩哗啦的? 应该不要理她的,左葵的尖酸让他头痛,可是左葵是润晴最好的朋友,两个人的感情跟姊妹没两样,如果润晴知道左葵有难的时候他没帮忙,一定会很生气。 他疲劳地苦笑。“原来是这样。那……我也饿了,要一起吃吗?” “好……那我上来了……你家有泡面吗?” 泡面?不能去外面吃吗?真是欲哭无泪。他只好趁着左葵还没上来前连忙将客厅里的杂物、衣服一古脑儿扫进卧室里,在紧迫的五分钟内,他甚至还真的泡了一碗面。 门铃响起,他觉得自己累得像条狗,没想到打开门看到左葵,又觉得她甚至比他还惨!两只眼睛肿得似核桃,脸上居然还带着伤! “嗨……。”左葵凄惨兮兮地朝他笑。 打开门,他什么话也没问,顺手接过左葵手上的行李。“泡面在桌上。 ” 养小狼狗是不良的习惯,尤其是会咬人的那种。 左葵进了门,直接坐在沙发上发呆,眼前是刚泡好、蒸腾着热气的泡面,但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吃一点,刚泡好的。”成彦把筷子放在她面前。 眼前的男人冷得那么帅、那么斯文,他的举止多么温柔,态度多么体贴,可惜不是她的。 泪水再度蔓延,心底的伤口狠狠地被撕裂。 为什么呢?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有这样好的男人在眼前而她却不能拥有?而有些人什么也不需要付出,就能得到一切,这太不公平了啊。 ※ 清晨时分,她突然醒了。饭店的房间很温暖,某种声音惊醒了她,睁开眼睛,室内一片宁静,邻床的淑贵睡得四平八稳,房间里什么声音也没有。 转头望着窗外,繁华的夜都闪烁着霓虹,然而一片片细致的雪花飘落,她惊奇得睁大了眼睛。原来是下雪了啊。 也对,都十一月了,今年的雪来得早,听说跟温室效应还是圣婴或者反圣婴现象有关?回家问成彦好了,他一定知道。不像自己这种糨糊脑袋,成彦知道的事情很多很多,而其中有一部分呢,是他捏造出来哄她的。 前几天她打了几个喷嚏,成彦就说了:打喷嚏的时候眼睛为什么一定会闭上呢?因为眼珠子会喷出来喔。 她蠢蠢的信以为真,努力了好久,还是没办法打喷嚏的时候把眼睛睁开,后来才发现他完全是唬她的。 成彦带着薄毒的冷笑话很少人能听懂,唯有她经常被惹得狂笑不止。 披上饭店的睡袍,她悄悄地打开阳台门,赤着脚在阳台上跳踏着,薄雪覆盖的地板很冰,她开心得像个孩子。 靠在阳台栏杆上,她仰着脸任雪花亲吻,愉悦的感觉退去,她感到一丝孤单。 如果成彦也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可以了解她的喜悦,虽然已经看过无数次雪景,但每次下雪,她都还是一样好开心。 毕竟是住在亚热带国家的人,看着雪花片片飞落,总还是觉得惊诧,觉得美。 第一次跟成彦去北海道,漫天覆地的雪让她乐翻了!她在雪堆里打滚,怎么样都学不会滑雪的她还摔了好几跤,最后终于扭伤了脚踝。 成彦背着她在雪地里慢慢走,那时候也飘着这样的细雪,成彦的肩膀好宽,足以容纳她小小的悲伤。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聪明;她有很多缺点,但她最大的优点是懂得伪装,用温柔甜美的外表装出蕙质兰心的模样她倒是很厉害的,这一点除了她的家人跟成彦之外,无人知晓。 因为不聪明,所以对人生也就不会有什么领悟,她的开心与悲伤都是小小少少的、很肤浅的。幸亏遇到了成彦,也许这在其它男人眼里会显得很幼稚又无知吧。 现在台湾到底几点了?忘了戴手表,而她又老是搞不清楚时差的问题。好想念成彦,想听听他的声音,想告诉他,这里下雪了,想窝在他怀里撒娇……。 她一直都被成彦宠坏了,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世上大概不会再有人能像成彦那样毫无条件的包容她、宠溺她。虽然拿这点作为爱的理由显然有些薄弱,但她的要求其实也不高,能让自己快乐、幸福,这也就够了。 仔细想想,跟成彦在一起的这三年,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值得这样的宠爱?突然惊觉……她好像什么也没做。 不知道为什么,从未思考过的问题此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恐慌感哗地涌进心里,而答案更是明显得教人手足无措! 她真的什么也没做。 不擅厨艺,对家事更是无能,连每周洗一次衣服都是成彦包办的;虽然她偶尔会买些奇怪的小东西送他,然而那多半是居于好玩的心态,她其实并不真的知道成彦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她就只是一直一直享受着成彦对她的宠爱,却什么也没有付出。 如果成彦喜欢的是她漂亮好看的外表,那还说得过去,可是事实上她在家里邋遢得很恐怖……呜! 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的、用力的拥抱成彦,也许安排一趟旅游会更棒? 想着想着,雪不知不觉地停了,朝阳悄悄露脸,雪花在她颊边融化,似一行蜿蜒的泪。 那当然不是泪,就算是,也是思念的泪水吧?成彦,现在你在做什么呢? 第三章 “劝迎登机。” 站在舱门口,她弯着腰,巧笑倩兮欢迎每位登机的客人。淑贵说她们是卖笑的,听起来挺尖酸,不过却也是实情;要不,试试看臭着一张脸站在舱门口,不被座舱长拖到厕所去痛打一顿才怪。 每个客人过来,她们总得鞠个四十五度起跳的躬,运气不好的话,班机客满,要鞠躬几百次,一天下来腰酸得真教人恨不得拿铁锤过来敲。 “嗨。”突然,一张阳光般的笑脸走到她跟前。 润晴眨眨眼,有些惊讶。这张脸她有点眼熟?很帅、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带着点孩子气,那双深邃的眼映着午后的阳光,灿烂如星。 “忘了我了?”他捧着心,喔喔!这动作她熟,两天前才看过。“我给妳的名片上头应该印张大头照。” 那张名片去了哪了?润晴憋住笑,同样恭敬有礼地弯腰。“您好,您的位置在3a,欢迎登机。”每个客人就是一个数字,再怎么帅也是个过目即忘的数字。 刚好,后头的客人还有一段距离,周俊杰笑着朝她眨眨眼,就杵在舱口不肯离开。“好冷淡喔,我可是为了妳特地赶这班飞机喔,就为了见妳一面。” 这当然是谎言;只不过这个美丽的巧合让他也不介意说个美丽的谎言,女孩儿们都爱听,而他乐于编造。 她可以确定附近正在忙碌的同事们个个都竖起了耳朵,拿报纸的拿报纸,帮旅客搬行李的搬行李,但是呢,每个人的耳朵都跟外星人一样尖竖着。 “您的位置在3a,里面请。”她冷淡地重复,同时做个“请进”的手势。 “还是不理我?真的好无情。”他叹息,手再度捧心,一个近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人动不动捧着心故做俏皮,样子实在好笑。 “后面的客人要上来了,请别堵在这里。”死缠烂打的男人最讨人厌!她微微凛起脸。 “答应跟我吃饭,我哪里都肯去。” 真是个无赖! “不可能。” 周俊杰英俊帅气的脸浮现出错愕的表情,从没被如此直截了当拒绝的他很下不了台。 一旁闻讯匆匆赶来的淑贵,头皮不由得有些发麻。 润晴转身对淑贵微笑。“这里交给妳了。”她说着,鞠了个躬,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周俊杰眼巴巴地望着她离去,叹息着,楚楚可怜地望着淑贵。“她真的好冷淡呢,到底要怎样才能约到她吃饭?” “她有要好男朋友的。”虽然嘴上爱起哄,但真的遇上事情,淑贵倒也不敢造次,老实诚恳地回答。 “我只是想请她吃饭,又不是要娶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喽。” 后头的客人真的到了舱门口了,周俊杰却还是不肯离开,只略略侧个身让后头的人过去。 一同站在舱口的女孩忍不住笑。“你好固执。不如你请我吃饭吧,说不定我会把润晴的电话告诉你。” “润晴?她叫润晴吗?哪个润?哪个情?”周俊杰喜出望外。 淑贵冷眼望了学妹一眼。“妳好大方。” 那学妹吐吐舌头,座舱长德雅却过来了,她微笑着朝周俊杰弯腰。“这边请。 ” 那学妹不死心地望着周俊杰的背影,淑贵冷冷道:“别傻了,人家看上的是润晴,不是妳。” “润晴有男朋友嘛。” “那也轮不到妳。”老娘都还没轮到呢,容得了妳放肆? 淑贵的声音冷到极点了,学妹也只好叹口气。“我也只是说说,他哪会真的请我吃饭……。” “知道就好。” 机舱内消息传得极快,不到半个小时,她们就全都知道了,润晴有了新的追求者,而且还是条件极佳的钻石级单身汉。 她能不能把持得住呢?这成了同事间的最新话题。这真是超机车、超八卦!她把不把持得住关这些人什么事啊?为什么她们每个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望着她呢? 见鬼了,她要是肯给她们一场好戏看,那她就该死了。 不过,周俊杰显然有完全不同的看法;他不但要给她们好戏看,而且还乐于将她们全都拉入戏中当个跑龙套的。 ※ 润情,是这样写吗? 名片上写着这几个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拿来给妳。”同事玉祺无奈地将名片交给她。 我想找润情,可以帮忙吗? 另外一张名片则写着这几个字。学妹哧哧笑着拿来给她。 “……” “别理他,妳不理他就没事了。”淑贵安慰她。“在飞机上痛殴头等舱的客人是大罪啊。” 润情,请答应跟我吃饭。 第三张名片很快飞过来。 “怎么会有人这么……白目白痴兼无耻?!”她气得跺脚怒骂,粉脸尴尬得火红一片。 “手册上又没有说不准乘客发名片。” “他没骚扰人,只是默默的把名片交给我们。” “对啊,幸亏上飞机不能带活体,不然一张名片附一枝玫瑰花,哗!浪漫到死!”学妹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我看妳才笨到死,要是被座舱长知道──” 话声戛然而止,座舱长德雅居然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给了她第四张名片。 润情,我知道耶诞老人躲在哪喔。 厨房一阵轰然大笑! 润晴的脸一阵青一阵黄,她将那些名片全撕个粉碎扔进垃圾桶。“圣诞节还远得很呢,可恶的无赖!” “息怒息怒,不要理他,别中计。” “就不信他还能写什么!” 润睛,耶诞老人起飞不利,糜鹿肚子饿。 上头还画了张哭脸。 “送一份经济舱的飞机餐去噎死他!” “如果是跟妳的话,吃什么餐我都不会噎死。” 女孩子们哗地愣在当场,这次飞过来的不是名片,是本人。 周俊杰脸上带着淡淡微笑,朗眉星目带着一丝忧愁,深邃的双眼直直望着她。 “请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她很火大,但依然努力保持风度,胀红了脸,却还是说不出半句恶语。 “我不是开玩笑,我很认真,那么多人可以为我见证──” 见证个鬼啦!这家伙脑袋出了什么问题啊?! 润晴努力深呼吸,努力叫自己忽视他的存在,当他是空气好了,不值得为这种人赔上职业生涯。“请让开,我还有工作要做。” 他脸上居然露出受创的表情,深邃的眸带着几丝伤痛黯然。“我知道我做得有点过火了,也许给妳带来很多困扰。” 到底有完没完?!要上演连续剧也不要选在她工作的时间地点啊!没好气地咬着牙,微微瞇起双眼。“请、你、让、开。” “润晴!”见她真的怒了,同事们连忙上来劝:“别这样,他是客人嘛。” “就是嘛,人家都认错了,妳别这么凶。” 周俊杰在一旁低垂着头,无辜又可怜,相形之下,她简直是个恶妇,真是天哩何在! 翻着白眼,她连连摇头。“随便妳们要怎么样安慰他都好,但我还有工作要做。” “周先生,你别难过,润晴脸皮比较薄。” “对嘛对嘛,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女孩们七嘴八舌,母爱横溢出来。 有没有搞错啊!再怎么帅也是个登徒子啊,妳们有没有长眼睛?! 不过,在十几个钟头的飞行途中,名片果然不再像雪片一样飞来,她的足迹绝不履及头等舱,周先生的大驾也没再出现,他们相安无事直到飞抵桃园机场。 “谢谢搭乘,希望下次还有机会为您服务。”照例,她站在舱门口向乘客们鞠躬道别。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头等舱内才冒出周俊杰的身影;他看来没睡好,脸色很有点憔悴。 “最后一张名片。”他伸出手,将雪白色的名片递给她。“我知道妳会扔掉,妳觉得我只是个不要脸的无赖汉,也许真的是吧。”他惨笑,模样很令人同情。“不过,我是诚心诚意想请妳吃一顿饭,只有这样而已,别无它想。” 她想开口,旁边的淑贵连忙推推她,她只好将到口的话给咽下去,莫可奈何地收下了名片。“谢谢您。欢迎再度搭乘飞航,希望下次还有机会为您服务。”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好了。”他叹息着苦笑,转身离开,尽量让自己的背影显得凄楚;任何女人都不能抗拒这一招,这叫以退为进,在她们心里留下阴影,让她们自觉残忍冷酷。 那下次再约,必然百战百胜了。 不过,润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为什么不让我说话?早点让那个白痴死心断念。”事后,润晴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别做得那么绝嘛!他也没怎么样,只不过想请妳吃顿饭,山水有相逢,妳又何必把自己跟外面的世界断得一乾二净?” “说成彦好得不能再好的人也是妳。” 淑贵笑嘻嘻地挽着她的手。“没错,我是说过啊!不过每个人都有交朋友的权利对不对?就算结婚了也一样啊!除非妳认为周俊杰杀伤力太强,妳没勇气挑战自己的感情?” 润晴横她一眼。“算啦,我搞不懂妳的想法啦,什么跟什么嘛。” “女人啊,随时保持自己的身价绝对是正确的,而且我有预感喔……。” “……。” “那家伙不会这样就死心的,如果他这样就死心了,那真算是妳运气好。” “唉,妳这到底是诅咒我。还是怎么样啊?”润晴哭笑不得地摇头。 “我说真的嘛。如果他再来呢?” “再来我也不会理他。” “话不要说得太满,自己打自己巴掌很痛的喔。” “我才不会。”自信满满。她对成彦的思念已经爆满,在这种时候就算油王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只不过,人生总有高低起伏,她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 回到家,成彦还没下班,屋子里干干净净,她还以为自己走错门,眨眨眼,却看到左葵红肿着一双眼睛从厨房走出来。 左葵一望见她,立刻委屈地扁了嘴,两行热泪哗啦哗啦涌出来。 “哇!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润晴忙扔下行李上前拥抱老友。“先别哭啊!” “那个王八蛋……。”未语泪先流,可见左葵这次真的是栽了个大跟头了。 左葵是著名公关公司的业务经理,他们公司规模不大,但在政商界极为有名;身为业务经理,左葵向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对着黑道大哥,她可以摇身一变,大口吃肉、就瓶喝酒;对着豪门巨富,她可以优雅地穿着长裙听歌剧摇小扇,就连打选战这种超级大案子到她手上也运转得像高速铁路一般顺畅快速;不过,人都有缺点,左葵最大的缺点就是“习惯性的遇人不淑”。 爱左葵的人她总是不爱,无论人家条件如何的好、态度如何诚恳善良,到了左葵面前就变成软弱无力、乡愿又老土。 左葵爱的都是坏男人。他们可能是舞男,可能是花花公子,这次这个最惨,竟是新进他们公司的小白脸。 才不过大学毕业,半点资历也没有的混蛋攀着左葵这条裙子往上爬,欣赏了左葵那双健美白皙的玉腿不说,姿态居然还高不可攀!私底下对着左葵的时候,男子气概无比雄壮威武,当着众人的面时,态度却又卑躬屈膝、极尽谄媚,真正的公关业务能力则是半点也无。老板请他开会报告,话说不到两句便结巴梗塞。说到底,除了那张帅气好看的脸之外简真无 是处!左葵不过私底下说了他两句,他居然使尽力气赏她两巴掌。 “真是个王八蛋!”润晴气得发颤。“妳也是笨蛋,房子是妳买的,怎么不是他走?反而是妳走啊?!” “我太生气了,一气之下就忘了。” “这也可以忘?”润晴忍不住翻白眼。“你们老说我胡涂,到底是妳胡涂还是我胡涂?” “妳赶我走?”左葵又扁了嘴。“我在这里图两天清静而已,现在回去他一定又哭又求,我怕自己狠不下心。” “我当然不是赶妳走。”润晴叹息。“我只是心疼妳。那现在怎么办?平白把房子送他?那种人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妳不怕回去的时候房子已经被拆了?” “他不敢。至少我还没开除他之前他不敢。” “……。” 那开除之后呢?想来就觉得心惊。那种人会不会泼硫酸?会不会拿刀子?社会版头条新闻在她眼前晃动,光是想到上头写着左葵的名字她就吓得手软脚软。 “让我住几天,我想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做。”左葵反过来安慰她:“别紧张我啦,不会有什么事,再怎么样我也是见过风浪的人,怎么可能怕那种小白脸。” “我就担心妳不怕他……那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润睛叹气,凝视着左葵艳丽的五宫,她的脸颊上还有着瘀紫,看得她都心疼了。 “还痛不痛?” “当然痛,痛得要死,不然怎么会来找妳?”左葵叹气。“妳不在,不过成彦对我很好,真要谢谢你们肯收留我。” “当然。朋友干什么用的!他要是敢把妳拒于门外,我就揍扁他。”挥舞着粉拳,润晴笑了起来。 “居然懂得爱屋及乌,他也真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了。” “嗯。” “妳不要的时候就让给我吧,肥水下落外人田。”左葵笑道。 “噗!妳现在会这么说了?以前跟成彦一样的男人追妳,妳不是老嫌弃人家无趣又无聊?” “年纪大了当然不一样,我现在懂了嘛。” “妳可真的要懂了才好。”润晴还是只能叹气。 正聊着,门开了,吕成彦推开门进来,润晴开心地迎上去。“回来啦?”原本该给他一个拥抱,但避讳着左葵在场,她只俏皮地朝他笑。 做人不该打落水狗,怎可以在好朋友落难的时候还在她面前积极展现幸福? 成彦却一点也不避讳,润晴迎上来,他便张手抱个满怀,鼻子埋进她颈项间的秀发深嗅,切切实实的栀子花香终于教他悬宕的心踏实。屋子里突然多了个女人,却不是润晴,让他心慌得夜不能眠。 “喂,”润晴害羞地低嚷:“别这样……。” “呜,你们小别重逢,我不打扰你们。”左葵假哭着起身往客房里钻。 “别闹啦!”润晴笑骂着推开成彦。“该吃晚饭啦。” “吃妳就好了……。”成彦小小声地在她耳边低喃。 她燥红了脸,气他不识相,忍不住横他一眼。“还闹?你不吃,我就跟左葵去吃大餐。” “唉。”成彦叹口气,莫可奈何地松手。“吃什么都好,我先去换衣服。” 有些尴尬又有些害羞,她对着左葵红着脸嘟囔:“我也去换衣服。刚下飞机都还没梳洗呢。” 左葵耸耸肩苦笑。“去吧去吧,反正我已经够惨了,化什么妆都不能遮盖这双熊猫眼,我等你们就是了。” 润晴跟着成彦的脚步踏进了卧房,果然他正等在门后,结结实实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拥抱。 嘻笑声从门后传来,左葵深深吁口长气,一股无奈的心酸涌上心头,脸上的笑容隐去,眼神渐冷。 她的心里住着一条毒蛇,由过去太多的不幸所凝聚成,由过去太多的泪水所打造,那毒蛇昂首长嘶,吐露着嫉妒的毒素。 低着头,她用双手紧紧包围住自己,感觉背脊发凉,感觉那毒素渗入四肢百骸,正一寸一寸地侵吞着她的理智。 她该怎么办?都已经这种时候了,她该立刻收拾行李转身就逃,但为何她无法操控自己的双腿?为何她不能忍受就这样转身离开? 她只是受创太深,只是活得太疲惫,她想要找个港湾,而吕成彦就是眼前最合适的一个,但成彦不是她的……成彦是润晴的,而润晴是她的好朋友、好姊妹……。 可是她好想要……就像小时候趴在橱窗上看着那些美丽的蛋糕、那些精致华美的服饰一样,然而此刻在心里沸腾着的欲望却更强烈,强烈得令她失去理智。她真的好想好想要啊! ※ 拥着润晴滚在床上,他像是饥渴的野兽,不断噬咬着她樱色的唇,忘情地拥抱着、深吻着,欲望排山倒海而来,他的理智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她轻喘着的嘤咛更让他欲罢不能,他真想……就在此时、就在此地,管他外头客厅里等着谁都不去理会──他们只不过分离三天,为何他会觉得已经是一生一世? 有一阵子润晴完全不肯跟他接吻,他们日行如常地过了一整个月,连温存的时候她都刻意避开接吻这个动作,这让他很不习惯。 “为什么不能接吻?” 有人说女人可以跟不爱的人做爱,但不能跟不爱的人接吻,他的润晴当然不是那种女人,她是完全都不能的那种。 润晴避开他的眼睛,嘟囔着抿紧唇。 将她的小脸转过来,他温柔地凝视她。“说。” “我不想说……。” “不想说也行。” 伏下唇,在亲密接触之际她又笑着躲开。“别闹啦!” 他有点恼怒,却还是忍住脾气。“我没有开玩笑。我想吻妳,很想很想,我们已经一个月没接吻。” “千万别告诉我你有做记录喔。” “我还真的有。日历上其实划着记号,记录我们已经几天没接吻。” “……。” 他朝她挑眉,露出坏坏的表情。“妳想看?” “你真的很恶劣耶。”润晴嘟着唇,一脸不满意。“我们公司前一阵子做过健康检查。” “嗯?” “我有病。” 他微微睁大眼睛。“什么病?” “b型肝炎──” 他蓦然咬住她的唇瓣,她轻声呼痛,芳唇终于开启任他长驱直入!这一吻,吻了很久,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才罢休。 润晴很恼怒地推他,“我说我有b型肝炎!我不想传染给你嘛!” “要传染早就传染了,跟妳一起得b肝也不错,反正我经常弄错牙刷,以后不用担心再用错。” 润晴那时候说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说?他想不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段回忆会突然跳进他的脑海,大概是因为怀里的小人儿此刻正挣扎着要起身吧。 “又不让我亲了。”他懊丧。 “你这哪是亲啊?你根本是食人魔!”润晴笑骂着推他。“左葵还在外面等我们吃饭,你想做什么?” “什么都想做,除了吃饭。”撩拨着她旗袍领口的小扣,贪看那截雪白诱人的肌肤。 “吕成彦!” “唉……”叹息着,他只好起身。 “快穿好衣服准备出去吃饭,你要是再动手动脚,我就不客气了喔。” “是是是。”他莫可奈何地微笑,温柔地凝视着她娇红的脸庞。 别的男人是得跟其它男人竞争女朋友,他比较特别,他得跟女朋友的女朋友们竞争,而且多数时间里他是争不赢的,真教人哭笑不得。 记得也才不久前,她另外那个同事,叫什么来着?淑贵还玉祺之类的,跟未婚夫大吵一架,润晴二话不说便收拾了行李跟她到南部去旅行了好几天。 而他呢,他在家里吃泡面,背后还有老板编着荆棘的鞭子驱策,过了好几天暗无天日的非人生活。 回来的时候,白嫩的润晴成了小黑人,她当然忘了带防晒油,同事的感情也重修旧好,她笑嘻嘻地扑进他怀里,直说南部很好玩。 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这么爱她? 润晴外表或许差丽温柔,然而她内心其实还满有男子气概,起码在“讲义气”这点上头,她真像个男人。 别的女人心里或许都住着一个温柔甜美的小女孩,然而他的润晴例外,他的润晴心里住着一个小男孩,被掩盖在女性化的外表下。 脱衣服的时候,他的手触及放在口袋里一天一夜的小盒子,他已经准备好了,但是……。 回头看润晴,正在穿衣服的她露出美好的曲线,白皙的背影看起来真是美味可口。 “喂!你们到底还要缠绵多久?我快饿死了!”左葵在外头呼喊。 叹口气,他让那小盒子继续躺在口袋里;这时候显然不是良辰吉时。 第四章 “妳让左葵住在你家?”淑贵一脸诧异,嘴里的果汁险些喷出来。 “她失恋嘛。”真不该说的,她有点后悔,没想到一时嘴快就说了出来。 淑贵跟玉祺对左葵的看法她是知道的,事实上真的很少会有女孩子喜欢左葵,她太……艳丽,外表烟视媚行,行为又放荡任性的她总让人有狐狸精的错觉,这是左葵一直极少有女性朋友的主因;更惨的是,男人们又总认为她的外表与内在应该“一致化”。 “我不懂妳的想法。”淑贵摇头。“不晓得怎么会有人老喜欢把自己置于险地而不自知。” “拜托,没那么糟糕。她只不过住几天而已,她是我的好朋友。”特别强调后面那三个字,希望淑贵可以住嘴不要再说下去。从高中以来,她已经听过太多类似的言语了,然而左葵从来不曾伤害过她,左葵一直都是她的好姊妹。 “我才要拜托妳,有点知觉、有点机心好不好?”淑贵没好气地嚷:“叫她来跟我住好了,反正她只是需要地方住,需要地方避风头是吧?我那里很好啊。” “妳们又不熟。” “她只是房客,我干嘛跟她熟?而且刚开始不熟,多住几天就熟啦。” “不行啦,左葵需要人安慰──” “是喔,那我也自觉寂寞孤独需要爱,我也去妳家住好不好?” 一旁的玉祺忍不住噗笑。 “阿呆!”淑贵扬手表示不屑,不远处的侍者以为她有需要,于是走了过来。 三人望着表情木然的侍者,忍不住轰笑起来。 “对不起,我们……只是需要三杯白开水。” “好。”不明所以的侍者倒了水,一脸莫名其妙的离开。 润晴跟玉祺还在笑,淑贵没好气地拿餐巾纸扔她。“妳不要那么笨,左葵都几岁的人了,失恋了她自己没办法解决吗?她薪水那么高,不能去住饭店吗?为什么一定要住在妳家?” “人脆弱的时候都需要朋友,我正好是那唯一的一个。”她只好苦口婆心地解释:“我知道妳烦恼什么,妳以为左葵会打什么坏主意吗?成彦还是她介绍给我的呢。” “妳就是太信任人。以前她不喜欢成彦那型的,所以介绍给妳;现在她失恋了,却又跟成彦住在一起,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根本什么事也不会有!”她有点生气了。“妳们不了解左葵,她不是那种人,成彦也不是。” “他们也许不是,但可以避免发生的事情又何必给它机会发展呢?防范未然嘛!妳拒绝那个周俊杰是为什么?交个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对别人妳就会这样想,左葵妳为什么不防范?什么叫‘好傻好天真’妳知不知道?” 润晴不说话了。她气淑贵管太多,明知道她是好意,却讨厌她这种小女子想法。照这样说起来,人活着遗有什么意思?连自己最亲最喜欢的朋友也要防备? “好了啦。”玉祺对淑贵开口:“左葵也不像妳说的那么坏,而且我对吕成彦先生有信心。” 淑贵扁扁嘴,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枉傲小人,这根本不干我的事,我只是觉得……唉,算了,不说了。” 气氛闹得有点僵,润晴连忙陪笑。“好啦好啦,我知道妳是为我好,而且左葵也不会住太久,她有自己的房子,怎么可能白白让那个小白脸占去?过几天她就会回去了。” 然而,左葵住下来的时间却比她所想象的还要久很多。 许久之后,她每每想起这一段,总不由自主地后悔,当时是该听淑贵的话吗?如果当时她稍微有点戒心、如果当时她稍微小气一点,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得一发不可收拾? ※ 踏进左葵家的大门,他们全都愣住了。 那一屋子臭不可闻的气味、凌乱破碎的家具衣物,还有墙壁上那一摊摊让人不敢想象那到底是何物体的脏一行……老天! “妳开除他了?”润晴回头问。 “没,我们总经理开除他了。”左葵垮着脸回答。 想也知道,身为公关公司第一员猛将几天不去上班,爱惜属下的老板怎可能什么动作也没有;只不过那位老板实在是低估小白脸的报复心跟破坏力。 “我拿几件衣服去住饭店。” “不用了,妳跟我们回去吧。” 润晴不敢去看左葵的脸,她怕看到左葵脸上那心痛难掩的表情。这间房子是左葵打拚十年的累积。 左葵从高中毕业就开始打工,大学时期也孜孜不倦勤于赚钱储蓄,好不容易才累积出这一间迷你豪宅,居然就这样毁了。 左葵的手微微颤抖着,眼泪蓄积在眼眶里没流出来。她宁愿她哗啦哗啦大哭,也不忍心看到她这种表情。 “可以修好的,我明天帮妳找清洁公司。”成彦叹口气,张开双臂将她们两人围着往外走,不让她们再看到屋里的惨状。里头什么东西都烂了,沙发像电影里演的一样,被刀子画得面目全非,电器用品的尸骸到处都是。 走到门口,左葵再也受不了地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完全毁掉了,蠢到去爱上一个小白脸,蠢到让自己所有的心血毁于一旦;她的名声没了,失去了爱情,又没脸再回去公司上班,她的人生从未如此黯淡无光。 “左葵……。”润晴蹲下来按着她颤抖的肩,同情伤心的泪水涌出。 “别哭嘛,妳还有我嘛,不要伤心……。” 越说越难过,两人索性抱头痛哭。 一旁的吕成彦只能摇头叹息;让他更伤脑筋的是,修理房子耗时费工,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跟润晴的两人世界? 虽然有点无良,但想到这里,他居然也不由得感到有点伤心了起来。 ※ 恭喜许润睛小姐当选飞航最受欢迎空服员 办公室门口摆着好几个美丽的花篮,上头插的牌子上这么写着。 润晴站在门口,愣愣地望着那些花篮。 “恭喜啊!这也能拿到,真不容易。”两名空姐同事从她身边走过,冷不防扔下这么一句话,她还来不及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们已经走得老远。 茫茫然站在办公室门口,里头的同事们望见了她,欢呼着将她迎进去。 “恭喜啊!” “润晴,妳真是太棒了!恭喜妳!实至名归耶!” “恭喜恭喜!” 四面八方涌来的祝贺声不断,然而她却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呃……当选什么东西?” “年度最佳空服员啊!公司举办这个活动已经好几个月了,妳不知道吗?” 知道归知道,但怎么可能落到她头上? “那不是乘客票选的吗?” “一半是乘客票选,一半是公司网络会员票选,妳的统计票数超级高!”同事拉着她的手到布告栏前,将统计图表指给她看。“妳看,网站会员人数的票数有三千多,乘客票选有一千多人次,遥遥领先其它人呢。” 她瞠目结舌地望着上头自己的名字,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好吧,她不能说自己是个很糟的空姐,不过也绝对不是最好的。她没有像玉祺那种耐心,无论应付什么客人都能笑咪咪的、弥勒佛似的好脾气;她也没有淑贵那种好身手,前一分钟说要水,下一分钟水就送到跟前,简直像会轻功一样。 经常跟她飞的同事当中有许多拥有旅行社导游的支持,照理说她们的得分随便也比她高,她就只是个很普通、经常得把臭脸忍住的空姐而已,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个荣耀,她压根没想过这个活动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而且妳这个月的表现特别好,本来落后很多的,这个月突然追上来了。”办公室主任来到图表前,对她加以赞扬。“可见妳这个月真的很努力喔。” 有吗? “呃……我觉得……可能是计票错误。”不会是做票吧?这家公司跟她交情最好的就是淑贵跟玉祺,而她想不出来她们有什么理由帮她做票。更何况,这种工作哪里轮得到空姐来做?她跟哪位行政人员很熟吗?完全想不出来。 “不可能。每张票都仔细验过。”主任拍拍她的肩。“妳不要客气了啦!妳本来就长得漂亮又得人缘,得这个奖是实际名归啊!过几天是公司二十周年庆,听说老董会亲自颁奖喔。” 润晴觉得自己的手脚有点发冷,她一点都不想得这个什么怪异的奖,更不想在几百个人面前上台领奖。这太荒谬了! 摇摇头,她拖着行李往外走。“太诡异了……你们最好再验一次票,这根本不可能。” “妳不觉得高兴吗?”办公室主任跟其它人对她的表现感到诧异,怎么好似半点也不开心? 高兴?她停下脚步,也觉得自己似乎该表现些什么,但想来想去却想不出来。只能很勉强的干笑两声。“我还是觉得你们可能把票数算错或者误植了。” 才走不到两步路,满脑子疑惑还没得到解答,突然一束花平空伸到她面前,润晴吓了一大跳。这么快就有人献花?太离谱了吧? “嗨!”一张白皙可爱的脸蛋从巨大的花束后冒出来,小女孩圆滚滚的大眼睛闪着笑意。“大姊姊还记不记得我?” 努力从脑海中搜寻,但印象模糊;每天都要接触上百个客人的她还患有脸孔分辨困难症,这真是难倒她了。 润晴紧张地笑了笑。“当然记得。”说不记得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实在太残忍了。 “谢谢妳上次帮我的忙。”小女孩将花交给她,手上还拿着另外一个盒子。“这是上次跟大姊姊借的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我妈妈还帮忙买了两件新的裙子,是谢谢姊姊帮忙的。” 这下她总算想起来了,紧张的笑容退去。“妳太客气了,我拿回我自己的就好了,新的衣服就──” “不行,妈妈说这是礼貌。大姊姊不收的话,我妈妈会以为我对妳不礼貌。”小女孩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我妈妈好凶的……。” 小女孩的表情太惹人怜爱,润晴只好收下花束跟礼物。“帮我谢谢妳妈妈,她真是太客气了。” “不用谢谢我妈妈,倒是要谢谢我叔叔。”小女孩欢乐地说道。 “妳叔叔?”虽然患有脸孔分辨困难症,但3a那张脸实在教人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掉。笑容从她脸上褪去,她狐疑地望着小女孩身后。“他来了吗?” 小女孩用力点头,拉着润晴的手往外走。“他就在外面等我们。” 她不忍心拂逆小孩的意思,但内心却不断os骂着那奸诈狡猾的3a。真是太过分了,居然利用小女孩当挡箭牌! 润晴努力回想着,希望自己不要弄错了才好,3b的客人是叫……小曦?“小曦,妳叫小曦对吧?” “嗯嗯。” “我送妳到妳叔叔身边就要回去了,我已经下班了。” “我知道啊,小叔叔说妳已经下班了,所以我才来的。”小曦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们可以送妳回台北,然后一起去吃饭。” “我不能跟你们去吃饭。” “为什么?”小女孩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 “因为……。”这实在很难启齿,总不能对着小女孩说她的叔叔是个无赖登徒子吧? “妳不喜欢我?”小女孩垂下雪白颈项,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她连忙摇手。“只是……我没有跟客人吃饭的习惯。” “我不是客人,我以为妳是我的朋友。”小女孩哭丧着脸,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这……这真是从何说起!润晴叹口气,挽着小女孩的手。“我们先找到妳叔叔吧。” ※ 他戴上了墨镜、鸭舌帽,不过,如果真的想更低调一点,他还应该戴上口罩,身上穿着“我有传染病”字样的上衣,而不是穿着绷出肌肉的紧身白衣黑裤,倚在黑色豪华大轿车边上。 人家说胸大无脑真是果不其然,看不出那样瘦削的身体居然还能绷出几两肉来。 见她们出现,他绽出笑,一口皓齿在阳光下闪烁生辉,就像口香糖的活广告,让她很有一股冲动想上去打破他的头。 为什么就是会有男人完全听不懂什么叫“拒绝”?难不成他们也看爱情小说,被荼毒得太严重吗?女人说“不要”的时候就是不要,这很难懂吗…… 她脸上尽量维持着温和的笑容,牵着小曦的手走到黑色轿车旁,温柔地打开车门。“妳先上车,我有事跟妳叔叔说。” “要快一点喔,我肚子好饿喔。” 小曦真的笑嘻嘻的,悄悄地朝周俊杰眨眼睛,古灵精怪的模样教人莞尔,方才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八成也是演出来的吧?没想到他们叔侄两个都如此有演戏天分。 关上车门,确定自己的音量不至于大到会伤害到小女孩脆弱的神经,润晴冷着脸开口:“连天真无邪的小孩也拿来当筹码,3a先生,您也真够殷勤了。” “3a?”周俊杰一脸愕然,他是“周俊杰”耶!就算不是世界名人好了,也称得上是有头有脸了吧?到了她面前居然简化成3a?!这实在是太侮辱人了吧! 按捺住怒气,他努力保持平静的表情。“妳冤枉我了。小曦想向妳道谢,我怎能拒绝她?” 这人是牛皮糖跟口香糖的混合体,外表看起来香甜好吃,但一沾上就脱不了身。“我有男朋友了。” “珍珠就算蒙尘也不会失去它本身的价值。”他夸张地说着,眨着那双深邃的眸,笑容带点孩子气。 她直视着墨镜后的那双魅眼,实在很讨厌听不懂拒绝的男人,他的脑袋里头是灌了水泥还是怎样!? “我真的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你。我不想跟你吃饭、不想跟你做任何愚蠢的事。基本上,如果可能的话,请你离我远一点,我会很感激你。”这是她最文明的底线了,再听不懂她就要抓狂! 周俊杰安静了几秒钟,墨镜后的眼睛低视着地面,整个人的姿态都是受伤的。 换了别人,这招也许有用,但对她?省省吧。 转身就要离开,周俊杰却拖住她的手。“我们开始得很恶劣,但请给我一次机会──” “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润晴动了气,甩开他的手,忍不住红着脸咬牙怒骂:“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接受这世界上有不喜欢你的女人吗?那让你的自尊受到伤害吗?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她说的都没错,他真没见过对自己的魅力完全免疫的女人,就连七十岁的老太太见了他和煦如春风的笑颜也要放松皱纹。 这太稀罕太罕见,他见过太多嘴巴说不要,心里却愿意得很的女人,忍不住就要试一试,试了一次、两次、三次都碰一鼻子灰,他的挑战欲越发的蓬勃旺盛。 更何况她的外表是这样的娇弱优雅,谁知道内心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辣椒。表里不一的女人最有趣,挑战起来更有乐趣! 他喜欢她穿旗袍的样子,喜欢她冷着脸拒绝他的骄傲,更欣赏那细致胴体内所包裹、外人见不到的热情,她越是拒绝,他越不能罢休! 他跟太多女人纠缠过,只要他看上眼的,从来都没有逃出生天过,她也不能例外。 “跟我吃一次饭,只要一次就好。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妳该知道这个道理,只要跟我吃一顿饭就可以永远免除这个麻烦岂不是很划算?” 他是个从没被拒绝过的大少爷,这样说起来好像也有点道理?润晴凛着脸孔瞪视着他。 “有小曦在,妳以为我会把妳怎么样?”露出无奈的笑容,他朝她伸出手,准备接她的行李箱。 仔细想了想,她甩头就走。管他是什么样的天大麻烦,她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喂!”他竟然再一次追上来。“再这样下去,人家要以为我们小两口吵架了!” “不会。倒是警卫会认为自己抓到一个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的大恶狼!”走到机场旁的旋转门,润晴得意地望着里头的警卫。“也许你想去‘解释’一下?” “妳这样一再地拒绝我只会让我对妳──” “闭嘴!给我滚!”润晴毫不留情地呸道:“我管你怎么想!你要爱我到老死也是你家的事,与我何干?!” 他愣住了,这样的反应真是前所未见!霎时竟连他这百战百胜的情场老手也为之愕然! 望着她离去的优雅背影,他取下墨镜,露出错愕又狂喜的表情。 噢天!林润晴,妳真是太……嚣张、太诱人了啊! ※ 回到家,左葵正伏在成彦胸前痛哭;成彦手足无措、四肢僵硬得像机器人,见她回来,成彦如蒙大赦,却说不出半句话,只能用眼神向她求救。 她连忙扔下行李。“怎么了?” 左葵哭得更惨,成彦一脸苦恼无奈。“我不知道,回来就见她狂哭。” 哭得涕泪纵横的左葵终于抬起脸哭嚷:“那个混帐……发黑函给我公司跟所有的客户……上面还有…….还有不堪入目的照片……天哪!我不想活了!” 润晴变了脸色,立刻冲向电话。“可恶的家伙!报警枪毙他!” “不要啊!”左葵尖嚎着转身扑向电话。“报警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不如现在就去跳楼!” “……。”望着左葵苍白得没半点血色的脸庞,润晴忍不住掉下眼泪。“那到底要怎么办?妳就这样任他蹧蹋?” 左葵紧紧抱着电话,甚么话也说不出来,眼泪从眼里汹涌出来。 终于重获自由的成彦跳离沙发,他脸上有些恼怒的迹象,低头望着自己胸前的一片狼籍,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开口想说什么,润晴连忙对他摇头。 “左葵,回房间休息一下吧。妳不能这样哭,会哭坏身体的。” 润晴哄着左葵进房,成彦忍着气更新坐回沙发。他不是有洁癖的男人,然而他不能接受左葵趴在他胸口哭的举动。 要说他没有同情心或者不懂得怜香惜玉都好,总之他无法忍受这种情况! 刚刚一进门,人还没坐稳呢,左葵便飞奔出来扑在他怀里痛哭失声;他知道她很难过、很痛苦、很委屈、很无奈,然而他不是她的男人。这方胸口尽管并不雄壮威武,然而已经有了主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 “成彦……。” 吕成彦冷着脸。“叫她走。” 润晴大惊失色。“这怎么可以!现在这种时候?!你这不是叫她去死?” 叹口气,他懊恼地躺在沙发上。“我讨厌这样。哪里都好,看是教堂还是救济院,一定有地方既可以安慰她又可以收容她。” “你不要这么无情好不好?她是我的朋友。”润晴扁着唇走到他身边无奈地坐下。“你怎么可以这样,太残忍了……。” 强横地揽住她,成彦用她的额抵住自己的额,认真地望着她。“不要这么感情用事。她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们能替她活吗?能替她痛吗?她总要自己想办法。” “我知道……。”知道跟办得到完全是两回事,叫她在这种时候抛弃朋友,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拜托,再给她一点点时间。” 成彦瞪着她半晌,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好。不过不准她再抱着我哭。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可是有主人的,不是空屋。” “你的心?”润晴傻眼。 “我的胸!”成彦绿了脸,捧住她的脸在她唇边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咆哮:“除了妳之外,任何一个女人我都不想抱!” “……。”她脸红了起来:心里头暖暖的泛起了温柔,却忍不住嘟囔:“最好你将来不要有女儿……。” “那怎么一样?女儿是妳的衍生物。” “衍生物”这三个字听起来荒诞无稽又好笑,但心里的温暖柔情却似水波荡漾,缓缓泛开一圈又一圈。 “想点办法帮她的忙好不好?” “怎么帮?她自己不想站起来,妳能一辈子当她的拐杖?” “每次都说得这么无情。” 叹口气,仰躺在他的肩上,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是太过分了。成彦愿意让左葵来家里住已经发挥了他最大的容忍度,这个男人保护他们的两人世界之甚,极为吹毛求疵。如今左葵不但堂而皇之入侵,还犯了他的大忌,也难怪他这么生气了。 “不要告诉我妳完全无所谓,妳很喜欢看我怀里抱着别的女人?” 扁扁嘴,润晴还是只能叹息。如果说她刚进门的那一剎心里真的完完全全没有半丝芥蒂,实在是鬼扯;只不过她太了解成彦,成彦不可能做出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尤其是在他们两人共筑的爱巢里。 成彦总说自己没有洁癖,家里怎么乱他都可以忍受;事实上他有洁癖,而且是精神上的。看似随遇而安的男人,内心却干净到连一粒沙子都容不下。 原本她想把3a死缠不放的事情跟成彦诉苦的,现在这样子,还是算了吧!别再节外生枝了。俗话说“个人造业个人担”,这两件事原本跟成彦都完全没有关系,他实在是无辜到极点啊。 第五章 石大伟是个健身教练,健身中心的位置就在左葵公司的楼下。 身为一个健身教练,他当然拥有豪壮的六块肌,强健得足以跑马的胳臂,柱子似的粗壮双腿,光洁黝黑的皮肤跟一口笑起来令人目盲的皓齿,再加上那张棱角分明、五官深刻的脸孔,真有几分野兽派男星的架势。 正因为他是如此的威猛过人,一大清早来登门拜访的时候让相形之下简直是个文弱书生的成彦吓了好大一跳,犹豫了好久才开门。 放这种家伙进来,如果他有歹念的话,到底是要打电话给动物园还是报警?简直是人猿泰山的现代版啊。 润晴跟成彦局促地坐在沙发上。这场景有点好笑。石大伟坐在他们正对面,一脸肃穆,左葵坐在他们右边,垂头不语。霎时,他们感觉自己好似变成左葵的父母似的不自在。 半晌过去,谁都没有打破沉默,左葵冷着脸坐在一旁,看也不看他一眼。 直到他把一只染着血迹的手表扔在桌上。 三个人都惊跳了下! 这……该不会……该不会是从某只被切断的手腕上拔下来的吧?! “你怎么会有这个?!”左葵大惊失色地抓起表。“你把他怎么了?” “切成八块扔到海里喂鱼了。” 三人背上的寒毛哗地全体起立鼓掌致敬! 石大伟没好气地翻翻白眼。“妳以为呢?我像是那种杀人放火的混蛋吗?” 老实说,你长得还颇像的……润晴在心里呻吟。 “那手表怎么会在你这里?”左葵炸起来,居然很有点兴师问罪的味道。润晴傻了眼,那个小白脸就算真的被扔到海里喂鲨鱼也不需要同情可怜,左葵是哭坏了脑袋? “我看不惯他的作为,找了几个朋友把他狠狠痛殴了一顿。这手表是妳送的对吧?前阵子他带朋友来健身房,嘻嘻哈哈的取笑,说妳是……是那个……那个……。” 石大伟帅气的脸皱了起来,接下来的话居然说不出口,轮廓深刻的脸庞染上颜色,看得润晴又是一阵傻眼。 这么高大威猛的男人,在左葵面前却是这样小心翼翼。 “总之我看不过眼!”石大伟挥着手咆哮。“我打断了他几根骨头给妳出气,把手表抢回来!他以后再也不敢来骚扰妳,也不敢再发什么鬼黑函了!他要是敢再犯,我就真的把他塞进水泥桶填海!” “谁要你多事!我说过我要报复吗?要报复我自己不会动手吗?我是谁?我是左葵!你以为我是那种只会哭哭啼啼的笨女人?!” “那好啊,妳要再报复几次也行,我把他抓来妳面前──” “要你管那么多!”左葵越炸越过瘾,索性跳起来指着门口咆哮:“给我滚出去!” “左葵……。”润晴焦急地轻拉她的衣角。这么好的对象、这样的条件哪里去找?居然叫人家滚!? 石大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沉默了好半晌才低低地开口:“要我走也可以,妳跟我一起走。” “你发神经了!” “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计较,只要妳愿意做我的女人就好。妳不去上班没关系,不结婚也没关系,妳要怎么样都随便妳。我只要……我只是要……。”声音越来越低,高大威猛的神态褪去,只剩下一个真心诚意、苦苦哀求的男人。“每天都可以看到妳就好了。” “润晴,拿一张我的照片给他贴着上香,叫他滚。”左葵一点也不留情,轰地转身进房,砰地摔上门。 客厅里一阵死寂。 润晴吓得手心冒汗,石大伟额头上的青筋乱爆,一双可以打穿墙壁的铁拳握得死紧。 他会不会也炸起来?炸起来会不会跟左葵一样失去理性?到时候她跟成彦会不会很倒霉? 半晌,石大伟呼地站起来,高大的身躯让人不由自主地往沙发里头缩了缩。 “谢谢你们,打扰了。” 成彦跟润晴都松了口气,起码暂时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会横尸当场了。 “石……石先生……。”送他到门口,润晴忍不住轻轻叫他。“左葵她……受打击很大:;。” “我知道。”背对着他们,石大伟魁伟的身躯真的僵硬如石。“我过一阵子再来。” “你真的很喜欢左葵对吧?”一定要先问清楚,这家伙跟小白脸不一样吧?万一他也有打女人的恶癖好,左葵那条小命岂不是完蛋大吉? “我爱她。”吸吸鼻子,石大伟飞身从楼梯上往下跳,楼梯间传来石破天惊的落地声。那一跳,不是耍帅,而是泄愤,紧接着是一连串巨响跟楼下铁门被轰然甩上的声音。 “我去上班了。”确定他的小润晴没有性命之虞,成彦叹口气,拿起自己的公文包。 “我跟你一起去……巷子口吃早点。”润晴摇摇头。她整个人都晕了,真是太戏剧化的早晨。 “妳要劝劝左葵。”骑在摩托车上,成彦对润晴说着。“那个石大伟看起来是个好人。” “你只是想把左葵弄走吧?” “我是那么恶劣的人吗?” 又一次,润晴只能在肚子里咕哝:你是啊。 “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劝她。”早餐店门口,成彦示意她过来亲吻道别。 “好……。”顾不得全世界的眼光,润晴红着脸上前,轻轻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他看起来很不满意,而早餐店的老板娘则一边煎着萝卜糕,一边窃笑。 回来的时候,客厅桌上已经七横八竖躺了好几个空啤酒罐,左葵闷闷地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瞪着电视机发呆。 已经一个多月了,这种行尸走肉似的左葵,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除了做家事。左葵做家事的时候认真无比,简直把家里当成无尘室一样,态度严谨。然而家事总有做完的时候,做完了家事,她便经常魂游九重天而手里总握着酒瓶。 握着酒瓶发呆的左葵颓废得像一摊烂泥巴。 润晴在她身边坐下,将拎着的早餐放在桌上。“吃早点吧。” “吃不下。” “啤酒妳倒是喝得下,无论多少。” “啤酒是液体面包,而且装食物跟装酒的肠胃系统不同。” 还有心情斗嘴,可见情况还不至于太糟。 “那个石大伟──” “我不想谈他!”左葵狠狠瞪她一眼。 那一眼包含着太多怒与怨,她只能佯装没看到。 “……有那么糟?” “有!胸大无脑的肌肉男,有啥好谈?” “……。 ” 这句话她前阵子好像也说过,对那个“3a”客人。不过要是跟石大伟比起来,3a当场就变成弱鸡了。“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像石大伟那样的男人不晓得多少人抢破头想要,要不是我已经有了成彦,我都想上去抢了说。” “欢迎妳抢。”左葵冷哼。“我对谁都这 说,‘欢迎来抢’,要是抢得走,我还送‘嫁妆’。” 润晴叹息着,也开了瓶啤酒。“前阵子不晓得是谁跟我说的,说自己已经改过自新,现在懂得珍惜平凡了。” “妳眼睛坏了?石大伟哪一点平凡了?那种人可以上街头去卖药,上电视表演‘九九神功’最是恰当。” 想象着石大伟穿着小短裙,胯下悬着巨石的模样,润晴险些喷笑出来! 实在满贴切的。 忍着笑,她努力表现自己的端庄严肃。“我完全分不清楚妳这到底算是侮辱还是夸奖。石大伟没妳说的那么糟,有脑袋的肌肉男也是有的,我觉得他就是。” “他有脑袋……”左葵怪叫。“那种人,跟他上过几次床,他就觉得我是属于他的。脑残!” 那妳当初又为什么要跟人家上床呢?明明瞧不起他!润晴有些火了。 “那也叫脑残?是妳的定义有问题好不好?妳到底要什么样的男人?爱妳的妳不要,偏偏要自──” “自作践?”左葵回头盯住她的眼睛,那双横过半张脸、勾魂摄魄的眸子望住她。“妳是想说这个吧?” 润晴别开脸,倔强地抿起唇不肯答腔。 倔强是装出来的,其实她有点内疚。跟左葵认识十几年了,她从来没对她说过这种重话,现在只因为左葵入侵了她跟成彦甜蜜的两人生活,她就变得这么尖酸刻薄了吗? “妳放心,再过几天我就走了,房子很快会打点好,我也不想留在这里惹你们厌烦。”左葵冷冷地说着,眼睛又回到电视上头。 “左葵……。”润晴叹口气,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衣袖。“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 将脸探到左葵跟前,她朝她扮鬼脸撒娇。“别这样嘛!我们是好姊妹,我只不过说错一句话,用不着判我死刑。” “我知道,我也只是觉得……很闷。”仰头狠狠灌着啤酒,左葵的眼眶又红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幸福总轮不到我头上?我的要求又不高,没有钱、没有样貌我都可以忍受,只要爱我、疼我就好了,怎么……那么难?” “一点也不难啊。那个石大伟不就好喜欢妳?妳那样骂他、赶他走,他也不生妳的气。” “妳现在想赶我走,当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左葵没好气地挥手骂道:“妳就可以配温柔体贴的吕成彦,为什么我就得配一个胸大无脑的大老粗?” 石大伟也算大老粗?他除了身上的肌肉发达一点之外,看起来还是个谈吐正常的男人。只要不打女人、不欺负女人,就算真是个大老粗也好过衣冠禽兽啊,左葵的眼光实在是……。 “我想恋爱。”左葵苦叹。“妳根本不明白那种感觉,我需要有人疼爱我,我得了‘渴爱症’。” “……什么症?”润晴骇然。 “渴爱症。”她正色回答。“全名叫:渴求恋爱歇斯匠里症候群。没有任何药物可以医治,除非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她说着,一脸瞳憬。“我渴望被人疼爱、被人崇拜、被男人坚强有力的双臂紧紧包围,啊……。” 她的头皮不知怎地突然一阵发麻!成彦的双臂不算太坚强吧?一个瘦弱的动画师怎么比得上胳臂可以跑马的石大伟? 她还一直以为左葵终日沉浸在过去被伤害的梦魇中呢,老天!她果然是太小看左葵了。 如果左葵已经可以挥别过去,那为什么还不愿意离开他们家? “我想知道,妳到底做了什么能让男人这样爱妳?” 这问题让她傻眼,不久前她也这样问过自己,认真地想了又想,还是没有答案。“呃……好像什么也没做……。” 所以说人生不公平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我有意中人了。”左葵突然开口。 不知怎地,这句话竟然让她整个人惊跳一下! 瞠目结舌地,她望着左葵。 “但是他不爱我、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 “……。” “妳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左葵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润晴恢复不过来,只能愣愣地望着左葵那张虽然憔悴、却依然不失美丽的脸孔。 不想!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人是谁。 ※ 从家里逃出来,她满怀心事,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唯一想的就只是赶紧去找成彦,就算只是一起吃顿饭也好;只要能看到他,她就能安心。 咖啡厅的小妹送来目录,成彦推到她面前。“想吃什么?” 老实说她一点胃口也没有。看着左葵在家里洒扫庭厨,那感觉怪异到了极点。她洗衣服、收衣服、折衣服、整理客厅,连地都拖过两次,她惊骇到无以复加。 艳光四射的左葵收敛起美艳、停掉泪水之后突然成了不折不拙的家庭主妇,场景却发生在他们家里,让她有种时光错置的感觉。 这种事要怎么跟成彦说?这一切不都是她咎由自取吗? “烤鸡腿饭、柠檬鱼,两杯冰咖啡。”见她没动作,成彦主动帮她点了她爱吃的菜,两样都是。 她很挑食,一直都是;爱吃的东西就是那几样,成彦从来不会忘记。 “怎么了?表情好奇怪。” 微微撇着唇,她百无聊赖又心事重重地搅拌着眼前的白开水。“呃……你觉得左葵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漂亮吗?” “还好吧。” “左葵很漂亮,身材又好,工作能力当然也是一等一的──虽然她现在没工作,不过她绝对是那种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人。” “然后?” 思考了很久,润晴终于鼓起勇气,翻着眼睛望着他。“如果左葵喜欢你呢?” “……。” “我是说如果……。”声音渐渐逸去,连她自己都知道这是个蠢问题。 成彦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连眼神都是空白的,这是他不满时的表现。 润晴叹口气,懊丧地托着美腮。“左葵说她有了意中人,可是那个人不喜欢她,甚至还很讨厌她,我猜那个人是你。”在成彦面前,她藏不住任何秘密。 成彦的脸板了起来,冷冷地瞅着她。“那如果是真的,妳要把我送给她?” “当然不要啊!” “那妳跟我说这些干嘛?” “因为我很烦恼啊!我很烦恼又很无奈,我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万一左葵喜欢的真的是你,那怎么办?她不肯走,难道我们要叫警察来赶她走吗?她受了很重的伤,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点元气,我实在是……不忍心…….” “乡愿。” “这叫讲义气。”终于把胸口闷着的话说出来,润晴哀叹一声趴在桌子上。 “不准趴着,桌子不干净。” 她又乖乖坐起来。 成彦用餐巾纸一遍又一遍地抹着她面前的桌子,像是打算把桌子脱掉一层皮似的。“她肯跟妳说,那对象未必就是我。会有人打算抢别人老公之前,还特意下战帖的吗?” 如果是左葵的话,真的非常有可能。 “就算是我,我喜欢的人也只有妳一个,就算她会飞天遁地也没有用。”用掉了三张餐巾纸,他伸手过去拖住她的手放在桌上。“撑着,妳这只懒虫。 ” 她的头好重,于是乖乖地用双肘撑着桌面托着腮,苦着脸。 朋友变成这个程度,真是始料未及。她沮丧得想哭,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如果左葵口中的那个人真的是成彦,要怎么样才能不伤她的心? 成彦说的没错,她是很乡愿,尽管“知道”身边的人居心叵测,她也没有办法狠下心来跟对方断绝关系;毕竟是那么好的朋友,怎忍心就这样一刀两断?更何况这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叫她走好不好?”成彦叹息,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我真的不喜欢看到妳烦恼,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烦恼。” “她说再过几天就会搬走了。”润晴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就几天而已,你可不可以……再忍耐一下?” 成彦叹口气。“睡自己的房间还要锁门,真是所为何来。” “锁门?你该不会以为……哈哈哈哈!”润晴大笑。“拜托!你也太夸张了吧,那是左葵耶,你伯她对你怎么样啊?” “防范未然总比悔之莫及要好。”成彦没好气地瞪她。 吃过了午饭,他们牵着手在附近的小公园散步,手里各自握着一杯冰咖啡。 他想起了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小盒子。公园里落叶铺地,四周还有车辆不断呼啸而过,这跟浪漫的距离大约有一万八千里远。 想求婚已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连想求个婚都这么难! 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要那么俗气的选在那个日子吗? “成彦……。”润晴当然不知道他的心事,闲闲地开口:“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他的心跳忽地加快。“呃……嗯……。” “我知道你不喜欢过节。”润晴斜睨着他。“不过圣诞节的前一天我们公司要办二十周年庆的活动,你可以来吗?” 不会吧……老天故意跟他作对? “怎么了?是晚上有活动,不是白天,你不用请假的。”成彦是标准上班族,非常守时认真,他到这家公司之后每个月都领全动奖,简直像公务员。 “喔……好啊。” “呃……还有……。” “还有什么?” 润晴支支吾吾地,小脸红了起来。“那天我可能要上台领奖。”好糗!那种完全莫名其妙的奖,想到就觉得很羞愧。 “领奖?”成彦大厌意外。“什么奖?妳之前怎么都没有说?” “‘最佳空服员’奖。”脖子往下一弯,她垂头丧气地吐舌头。 “那很好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奇怪?” “好什么?我根本不该得那个奖,那个奖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头上好吗?我已经被人家指指点点半个月了,每次去上班都好痛苦。人家都以为我走什么后门还是有裙带关系,好冤喔。” 成彦笑着揽住她的肩头。“干嘛管别人怎么想?妳的确是最佳空服员啊,漂亮大方又有礼貌,笑起来那么好看,声音又好听,让我选的话,我也一定选妳。” “你根本是偏心吧?” “说的也是。”他很大方地承认。 “我希望那天你在我身边。”仰躺在他怀中,她轻轻说着:“因为我心虚。” “傻瓜。”成彦笑着揉揉她的发。“用不苦心虚,我永远都会在妳身边。” “你现在变得油嘴滑舌了。”她笑道。 三年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但说不出“我爱妳”。就连“喜欢妳”也说得支支吾吾、支离破碎。 “才不是。我现在懂得说出我的心声了。”他端正严肃地反驳,眼里却净是温柔情意。 别人也许会希望时光停止在这温柔的一刻,然而他们并不做如是想。 因为他们的前方还有无数更幸福、更快乐的时刻等着他们去体验,他们会永远这样温柔凝睇,只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只要这样牵着手,互相依偎,他们就可以这样一直快乐到地老天荒。对吧? 第六章 飞翔航空二十周年庆。 会场到处都是人,虽然已经租用了机场的停机棚,但这次场面实在浩大,数百个人浩浩荡荡挤进停机棚,闷热的空气还是教人有些不能呼吸──还有左葵挽住成彦手臂上的模样,更教她呼吸困难。 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为什么突然摇身一变,变成这个模样?她是被狐狸精附身了吗? 冗长的致词结束,司仪在台上笑咪咪地继续。“接下来,我们邀请到知名歌手周俊杰先生为我们表演一首歌曲,紧接着便进行‘年度最佳空服员’的颁奖典礼。” 润晴的下巴掉到地上! 不会吧?! 淑贵同情地望着她,低低地开口:“我就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嘛。” “见鬼了……。” 前方的服务人员找到了她,对着她狂招手,示意她过去。 “噢天哪,还能不能更倒霉啊?”润晴呻吟。 “别问这种问题,答案通常会叫妳欲哭无泪的喔。放心啦,去吧去吧!这边我会帮妳看着。”淑贵很讲义气地拍拍胸口。“一定不让她胡来。” 大庭广众之下,她是能怎么胡来? 苦着脸,润晴回头望着成彦,他的表情有些无奈,微微蹙起眉甩开左葵的手,没想到左葵竟立刻又攀上来。 润晴叹口气,垂头丧气地往布置好的舞台前进。 “能不能放开我的手?我想帮润晴拍照。”成彦没好气地瞪着左葵。 “前面有那么多记者,他们会帮你拍的,拍得更专业更好,明天我帮你去要照片好不好?”巧笑倩兮,左葵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眼神却是失落而孤单的。“我很怕有人认出我……如果有人上前来问我那件事……。” 那妳为什么要来?明知道这是个媒体充斥的场合,为什么又要出现呢? 成彦忍耐地别开头,脸上有着凛冽的怒意。 “我知道你讨厌我……。”左葵的声音显得楚楚可怜。“我也不喜欢这样,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叹口气,他有些心软,毕竟是润晴最要好的朋友,只要她不逾矩,爱挽就让她挽着好了。 “吕成彦,吃饼干。”淑贵挤到他们身边,一脸幼稚无知的笑。 成彦明显地松了口气,接过饼干。“好久不见。” “会吗?很久吗?”淑贵笑嘻嘻地,话匣子打开,叽哩咕噜说了一大串,完全不理会左葵对她投来冰冷肃杀的眼神;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左葵开口:“听说妳住在润晴他们家啊?要不要来跟我分租?我很缺室友耶。” 眨眨明亮的大眼睛,无视左葵眼中射出的冰冷寒刀,淑贵大剌剌地处在左葵跟成彦之间。 “……不用了,谢谢。” “那房子弄好了吗?润晴说妳家正在更新装潢……。”叽哩咕噜、叽哩咕噜。 成彦忍不住别开脸,微微笑了起来。他的眼光重新回到舞台,渴慕地搜寻着润晴的身影。他一直没机会跟她说,她今天的样子好美!选她当年度最佳空服员根本是浪费了,应该选她为世界最佳空服员、宇宙最美空服员才对。 灯光暗了下来,舞台上的男人终于结束了表演,立在一旁。 “现在就请周俊杰先生为我们颁发‘年度最佳空服员’奖。得奖人是:林润晴!” 会场响起了如雷掌声,连成彦都忘情地甩开了左葵的手用力鼓掌。 然而,左葵却注意到淑贵的表情,那一脸苦瓜相? 她的目光转向舞台,距离虽然很远,但凭她对润晴的了解,她立刻看出了润晴的不悦,连润晴也一脸苦瓜。为什么呢? “那个人在追润晴对吧?”左葵靠近淑贵,随口问道。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那一对金童玉女,一时不察的淑贵居然点头。“是啊,登徒子一个,缠着润晴好久了──” 话声方落,淑贵立刻察觉不对,霍然回过头,果然看到左葵一脸得意的笑容,且再一次挂在成彦的手臂上,这表示,刚刚她所说的话成彦全听到了! 淑贵忍不住咬牙。“妳这个──”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润晴一直都很有男人缘。” “妳──” 左葵偷偷望着他,而他遥望着舞台,脸上净是宠溺,竟没有半丝妒恨的模样。 她不再多一言了,说再多也不如一颗种子;如果那颗恶毒的种子没种进他的心里,那么就算她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不会听进耳里。 淑贵对自己居然粗心大意上当感到忿忿不平,可是当她看到左葵那张带着薄怒的脸,却又开心得不得了!她有意无意地靠近她,压低了声音嘲讽:“人家情比金坚,妳这恶毒的巫婆说什么也没有用。” 左葵猛地回头瞪她,幽暗的灯光下,淑贵竞被那目光瞪视得背脊发冷。 她没说错,左葵的眼光充满了恶毒的恨意,像是恨不得当场将她生吞活剥。 啧啧!真正的食人巫婆也不过如此吧? 润晴啊润晴,妳到底知不知道妳在屋子里藏了一只怎么样包藏祸心的恶鬼啊? 如雷的掌声中,她从周俊杰手中接过那座水晶制成的奖座,然而服务人员却很快地过来将那座奖座取走,她都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怎么回事之前,司仪又开口了: “现在请周俊杰先生跟林润晴小姐为我们开舞!” 她原本打算说两句客气的场面话,什么感谢老天、感谢我爸妈之类的就可以逃走了耶,没想到……所有的粗口都已经到了嘴边,在看到周俊杰伸过来的手时,她真的忍不住骂了一声。 “嘘,所有的人都正看着呢。”他微笑着,在幽暗的灯光下凝视着她。“在这里出糗一定会上报喔。” 她又骂了好几声,恨恨地交出自己的手。“小人,不要得意!” 周俊杰揽住她的腰,对她的怒毫不介意,反而低头亲昵地朝她微笑。“笑一笑,妳的脸这么臭,拍照不好看。” 镁光灯满天乱闪,到处都有人在拍照,盛赞他们是“天作之合”,虽然明知道是客套话,但听在她耳朵里还是觉得非常刺耳。 “哼。” “我有没有说过?我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男人。”他笑着,营造出两人耳鬓厮磨的假象。“我知道妳有男朋友,但妳男朋友可以给妳的太少,我知道妳不觉得稀罕,但我认为妳应该得到更多。” “你调查我……”润晴霍然抬头,美眸燃烧着怒火。 “调查?”周俊杰叹息。“小姐,妳的身家像一张写了黑字的白纸,两眼就看完了,有啥好调查的?更何况是我,我只需要问,自然就有人会把一切全告诉我。” “你这混蛋…….”咬着牙,她做出假笑。“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滚离我远一点──”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淑贵所说过的,“翌光集团是传统产业出身,是我们公司的大股东呢。”这两句话。 她想甩开手,周俊杰却握得更紧,将她的纤腰贴住自己的身体,引来围观者的阵阵赞叹惊呼。 “放开我,你实在太卑鄙了。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居然做票!” “做票?”周俊杰脸上短暂露出迷惘的神情,只一剎便恍然大悟;他露齿而笑,灿烂的笑容里隐约有着邪气。“妳说‘最佳空服员’这个头衔?” “难道你敢说不是?!” “我当然不会说不是,事实上我认为妳的确是我所见过最好的空服员,拿这个奖实至名归。” 这家伙……这家伙到底懂不懂什么叫“道德”?!他的脑袋里头有没有这两个字啊…… 气到极点之后,她反而冷静了下来,熊熊怒火在心中燃烧着,然而她从来都不是善逞口舌之快的女人,她所能骂出的最恶毒的话都已经在他身上尝试过而且失效,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表达自己的怒气,然后她想起了左葵。 脸上浮起了甜蜜的笑容,她把自己想成左葵,拥有左葵的尖苛毒舌。“周先生,像你这样无耻到令人无话可说的程度也算是世间少有了。” “好说好说。”他回她一朵更灿烂的笑。 身体被控制,她只得附在他的耳边咬牙。“你知不知道买春好便宜?比我漂亮的不知凡几,更何况以你的程度,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 “侮辱同类是妳的兴趣吗?”他竟然大笑!好似她说了什么令人开怀的话。 “你哪里是我的同类?”润晴立刻反唇相讥。“我才不屑与禽兽为伍。” “公司是我的,媒体也是我的,而我这只禽兽恰好非常喜欢妳……。”凝视着她,周俊杰满脸满眼的温柔爱意。“妳生气的时候真可爱。” “最多工作不做,每天蒙着口罩出门,就算你能一手遮天又怎么样?我林润晴是你买得动的吗?!”怒气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剧烈燎原!这时候伪装成谁都没有用了,润晴猛地用力踩着他的脚,得意地看着他痛得龇牙咧嘴。“精虫冲脑的家伙!快去医院看医生吧你!” 说完,不管镁光灯闪烁得如何耀眼,她转头就走,在人群中寻找成彦的踪影,果然他正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她。 她露出前所未有的甜美笑容,拉着裙襬往成彦的方向跑去,但只跑到一半,便看到左葵手里端着酒出现在成彦身边。 他们的目光交错,彼此眼中都有着被时势所逼的无奈,轻快的脚步顿时变得沉重了起来。 ※ 悄悄地、悄悄地,他们两人拎着鞋,蹑手蹑足地悄悄打开门;成彦手上还大包小包提着各种食物饮料。 铁门太久没保养了,发出“吱……嘎”的响声。夜深人静,那声音听起来特别刺耳。 润晴瞪大了眼睛,吓得面无人色! 成彦忍不住笑了起来,再一次关上门,又是尖锐的“吱……嘎”! “嘘……小声一点啦。”润晴在门外压低了声音嚷。 “我明天会修好它。”成彦闷笑着说:“我们为什么要偷情?这不是我们家吗?” “你希望左葵也来一起同乐?” “……”摇摇头,成彦脸上有着无奈的表情。“现在是平安夜,我们想一起过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知道是谁说假日最讨厌了。” “假日一点也不讨厌,去人挤人狂欢的假日才讨厌。” 慢慢爬上楼梯,两人在寒风中瑟缩。 “呼,好冷喔……。”润晴搓着手,吐气成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左葵要是知道我们两个偷偷爬到屋顶上喝酒看日出一定会气死。” “早知道当初就赶她去住饭店。” “哈哈。”润晴干笑。“千金难买早知道嘛。” 终于爬上屋顶。清晨,还不到五点,万籁俱寂,顶楼的铁门才拉开一条缝便钻人刺骨寒风。 成彦连忙将门再度半掩。“等天亮一点再出去好了。” 铺上报纸,两入席地而坐, “她一个人寂寞,我们两个人痛苦。” 润晴低着头怯生生地抬起眼睛看他。“你怪我?可是左葵她──” “是妳最好的朋友,而且无亲无故,我知道。”成彦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妳说过很多次了。” “那你还怪我?”有些委屈地嘟起唇:只有在成彦面前,她可以有这种小女孩娇态,一点也不用担心。 “说不怪妳当然很虚伪啊。”成彦拉开一瓶啤酒,斜睨她一眼。“好好的两人生活突然变了调,三更半夜不能窝在被子里,却躲在这里偷情,怎么说都很奇怪吧?” “这样比较有情调啊。”她笑了起来,接过啤酒也喝了一口,忍不住吐吐舌头打个寒颤。“哗!真不是喝啤酒的天气。” “太冷了,不准喝。” “那你还买?” “我自己喝。”成彦拍拍胸口。“我是男人,浑身阳刚之气,岂畏这小小一瓶啤酒!” “哼,小心拉肚子。” “是妳该小心吧?到时候肚子痛还不是需要我这吕大师出手?” 润晴燥红了脸。这的确是她的“难言之隐”,每个月固定总有那么一两天,她会病恹恹的没有精神、腹痛如绞、面无血色,每当这种时候,成彦总会将她的两只脚丫放在膝盖上头,慢慢的捏着,直到她的疼痛消失,直到她舒服得睡着。 他放下啤酒,用依然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完全习惯性的反射动作,开始替她捏手。 要说成彦是她的专属按摩师,一点都不为过。 “左葵不是说‘过几天’就要搬走?已经过了好几个‘几天’了。” “嗯……。”润晴苦恼地叹息。她再怎么迟钝,也知道左葵的状况不对劲;石大伟又来了两次,两次都被左葵轰出去。 女人对自己不爱的男人有多无情她是可以了解的,但像左葵这样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却很少见。 左葵变得很依赖他们!或者说很依赖成彦。 她不去上班,躲在家里,每天等成彦回家;她不在的时候,左葵俨然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一样,勤于整理打扫;左葵居然像是渐渐安定下来,隐隐令人感到不安。 “如果妳不想说的话,我来说。” “不、不。”润晴连忙摇头,成彦对“外人”是毫不留情面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冷漠又残忍,可是他所说的话经常会让人吃不消。“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我不会咬她。” 润晴噗地笑出来。“是是,我知道,吕先生真的很给我面子了,对左葵这样百般容忍。不过呢,这种事我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成彦耸耸肩。“我给妳三天。” 润晴立刻垮下肩膀,“好狠……。” “这样很狠吗?”成彦露出困扰的表情。“我还特意把假日跳过去耶,每逢佳节倍思亲嘛!不过,放完假,我上班回来,不想再看到她。” “后天我飞回来就跟她说。”鼓起勇气,这件事不该再这样拖延下去了。 “那好。后天就是最后期限,后天妳再不说,就不要怪我了。” “呃……还有……。”润晴悄悄地望着他,他真的完全不介意吗?淑贵对她说过晚上发生的事,关于那个可恶的“3a”。“那个……晚上的事……。” “晚上什么事?”他咬着牛肉干,一脸迷惑。 “那个……就是‘那个’嘛,我领奖的时候啊。”支支吾吾的,她比划着难解的手势。“那个家伙。” “哪个家伙?”成彦头上爬满了问号,半晌之后才终于恍然大悟。“喔,妳说那个唱歌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蠢。 “他怎么样?” “没……。”双肩垮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失望,还是因为释然。“他追我好一阵子了,很烦人。” “喔。” “……”润晴忍不住笑骂:“他在追我耶!你就不能有点反应吗?” “妳喜欢他?” “当然没有。” “那我要有什么反应?”成彦想了想,拉住她的裤脚装出泣声。“求妳不要抛弃我。”然后横着眼睛看她。“这样?” 润晴笑得前仰后合,拍拍他的肩。“乖,我一定不抛弃你。” “那就太感谢妳了。”他露出一脸感动的表情,眼睛眨啊眨的,可惜拧不出半滴泪水。 “哈哈哈哈!好假喔!” “谁追妳都没有用,妳不可能找到比我更爱妳的人。谁追我也都没有用,我不可能找到能让我更爱的女人。”他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们注定要在一起一辈子。” “瞧你狂妄的勒。” “这叫有自信。” 成彦抖动两条墨黑剑眉,拔下眼镜的他有张俊秀的脸,虽然比不上偶像明星,却是她有史以来最快记住的脸庞。只一眼,她就记住了这张脸跟这个名字。 她相信这就叫缘分。 “太阳出来了!”成彦突然低叫,挽着她的手将她扶起来街上楼顶。“圣诞节!” “你从来不过圣诞节。”每次都是她强押着他过节。 “跟妳的话,每一天都是过节。跟妳一起看的日出永远都是最美的。”萧飒的寒风中,他用大衣包裹住她纤细的身体,这么老土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那样的让人窝心。 润晴什么话也没说,依偎在他怀里望着天际殷红的朝阳,眼眶有些一湿润。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了!虽然不够精采浪漫,但他想不出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 伸手采进口袋里,东摸西摸,脸登时绿了──这不是他上班时惯穿的外套,这是一件大衣,里头当然没有小锦盒。 真是太惨了!好不容易等到好机会,他却忘了拿最重要的盒子! 他从来都不是迷信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却不由得不怀疑,这是老天蓄意跟他作对吧? ※ 下了机,空姐们三两成群拖着行李箱出现在机场里;尽管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机场里依然有人潮,不少一身疲惫的空姐们互相打着招呼。 “嘿,是日亚线的庄宝文。”她身边的女孩们不约而同的加快脚步。 “怎么了?”润晴狐疑地追上去。“怎么突然走这么快?” “别问,妳快走就对了。”淑贵轻声说道。 润晴还是一头雾水,但她很快就有了答案。她们走得虽然快,但日亚线那几个女孩子的速度更快;她们群聚而来,将她们三个人左右包夹在中间。 “走这么快,是怕人看?”其中一个女子冷笑道。 “怕谁看?”润晴满头问号。 “问妳自己啊,狐狸精!” 这三个字在她的脑袋里炸开!狐狸精?她骂她是“狐狸精”? “喂!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妳们不要闹事!”玉祺嘟嚷着扯着她的手臂加快脚步。“润晴,不要理她们。” “她骂我是狐狸精,我还不能回嘴?”润晴压低了声音怪叫。玉祺跟淑贵的脚步好快,她简直要追不上,为什么挨骂的人却要跑得跟逃难一样? “回嘴?妳好意思回嘴?靠男人拿到‘最佳空服员奖’好光荣吗?抢别人男朋友的不要脸的狐狸精!” 润晴的脚步猛然停止,霍然转身朝来人怒目而视。“拿奖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公司要颁给我,我也没办法。但妳说我抢别人的男朋友我就不能忍受了!请问我抢了谁的男朋友?” “润晴!”玉祺焦急地扯着她的衣服。“妳不要听她们胡说。” “林润晴!妳还好意思问?!还好意思装无辜?!抢了别人的男人,害我们洗玉自杀这笔帐怎么算?!” 润晴错愕得瞪大了眼睛! 她?害人自杀?! 淑贵跟玉祺全都垮下肩,纸毕竟包不住火,现在想瞒也瞒不住了。 “妳不知道?”庄宝文微微瞇起眼,愤怒的表情在脸上蓄积着。“妳只顾着跟情人你浓我浓,当然不知道啦!陈洗玉算什么!怎么比得上我们飞航之花林润晴是不是?!那个该死的周俊杰一个泡过一个,他有没有跟妳说过洗玉的事?有没有说洗玉为了他差点连小命也没了?你们两个在床上缠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洗玉正在家里吞安眠药割腕?!” 她吓白了脸!慌张地回头望着淑贵跟玉祺。难怪这阵子她老觉得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原来是这件事! “我告诉妳,妳也不要太嚣张了!他能为了妳抛弃洗玉,将来一定也会为了其它的女人抛弃妳!那男人贱到骨子里去了,本来就该下地狱!可是妳也好不到哪里去!” “喂喂喂!”淑贵受不了地嚷。“拜托妳留点口德!润晴根本不知道周俊杰以前跟洗玉在一起过,把这笔帐算在润晴头上根本就不公平好不好?!” 什么? “不好!”庄宝文怒火冲天地回头对她咆哮。“如果不是她介入,周俊杰怎么会变心跟变脸一样快?!妳们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她自己本来就有男朋友,现在还跟男朋友在同居呢,居然有脸去抢别人的男人!这种女人比男人还下贱!” 原本被吓白的脸,如今已是一片铁青! “庄小姐,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妳讨论我的私生活,妳同事的事情我感到很遗憾──” “妳遗憾个屁!”庄宝文气得浑身发抖,泪水盈在眼眶。“妳才不会遗憾!妳心里只觉得那个女人很蠢,这样就去死。但是妳没想到那都是妳一手造成的!妳要是真的遗憾,怎么会背着自己的男人去勾搭别人的男朋友?!” 最后一句是咆哮着吼出的,机场很大,那声音直如在整座机场中回荡似的,周围的人们全都惊讶地望着这一幕,指指点点的眼光落在她身上,而她的脸一阵阵烧烫! 羞辱感沸腾着她的理智,她想逃,更想回敬她些辛辣狠毒的话语,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甩头走开。 “站住!妳想去哪里?!” 庄宝文立刻追上来。“受不了了?!这样就受不了了?!妳有没有想过洗玉的心有多痛?!只是被我骂几句妳就受不了了──” “闭嘴!”润晴气得浑身发颤,回头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妳够了没有?妳的同事自杀我很遗憾,但那关我什么事?周俊杰不是我男朋友,我也没有勾引任何人!妳硬要把这笔帐算在我头上就是栽赃!妳要判我死刑我没话讲,妳在我背后把我斗到臭我也无所谓,因为那完全不关我的事!我干嘛要理妳?!” “妳──”庄宝文居然语塞,霎时怔住。 “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听妳训话?!为了我根本没做过的事?!”润晴对着她愤怒地咆哮。 “可是……可是……那个‘最佳空服员奖’本来应该是……本来应该是洗玉的──” “那妳去找那个‘3a”要啊!骂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3……3a?” “周俊杰。”淑贵跟玉祺好心地替她翻译。“我们家润晴有“脸孔记亿不全症’,她记不住客人的长相,只好全部用座位号码来分辨。” 身为空姐,连客人的脸孔都记不住?经济舱的就算了,人太多,但那是头等舱的客人耶。 “干嘛跟她讲?!好光荣啊?我就是记不住人脸嘛!我管他是周俊杰还是周润发还是周杰伦!连脸都记不住,我跟他上个屁床!”这是她担任空姐以来所说过最不优雅的话了。 唉,辛苦经营的形象,完全毁了! 第七章 栀子花香……。 温暖的躯体贴近她,赤裸的肌肤触厌滑腻,花香满怀,他心满意足地轻吁着,将怀里的人儿拥得更紧;她逸出一声柔软的嘤咛,双手缠上他的肩,低头轻噬着他的肩头,撩拨他的欲望。 舌尖交缠,老道而熟练,只那一瞬间,被睡眠以及欲望禁锢的他完全清醒了。 别闹了,这么老练的润晴是哪来的?虽然已经在一起三年了,但他的小润晴至今接吻一样会害羞,这尾“灵舌”当然不会属于她。 躯体交缠着,挡在中间的棉被显得多余,她手忙脚乱地将棉被扯开,伸手往下采,动作突然顿住了。 牛仔裤?! 床头灯亮了起来,两双眼睛互相瞪视着。她双颊晕红、披头散发地望着他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狂烈地暴怒起来! “牛仔裤!”她咬牙切齿地指控。 “不行吗?”双手枕在脑后,吕成彦淡笑着回答:“其实是因为临时买不到贞操带。” 话里头侮辱的意味十足,这彻彻底底激怒了她,简直像是把汽油倒进火塘里。左葵疯狂地扑上来,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双手,锐利的指甲划伤他的胸膛,留下一道道血痕。 “你这混蛋!” 猛然握住她的手,两人的姿态很暧昧,左葵身上只有一件轻薄的小亵衣,完全遮掩不住那曼妙的体态,浑圆的大腿跪在他的腰际,配上那双燃着怒火的美眸,浑身都充满野性美。 “看来妳对我的穿著很有意见。” 他不但锁了门,甚至还穿着紧身牛仔裤,这是怎么样?当她像采花大盗一样防着! 这是她平生所受过最严重的侮辱!她辛辛苦苦将自己打扮妥当、算准了时间、还用了润晴最爱的沐浴乳跟香水,美食都已经送到他唇边了,他居然……居然用这种态度对她! 她是左葵耶!艳光四射、令人垂涎的左葵! 这阵子她为他所做的改变还不够多?她为他所做的努力还不够多? 润晴像个什么样子!不会煮饭、不会打扫,甚至连赚钱也比不上她!那个笨女人只会饭来张口、茶来伸手,每天在家里指使他作牛作马,睁着双无神的大眼睛,披头散发、穿着运动服的时候跟路边卖菜的大婶有什么两样?! 凭什么那样的润晴可以得到他无止境的宠爱?而自己这样尽心尽力,他却连看也不肯多看一眼? 她还不够惨?被小白脸抛弃、报复,脆弱得像风中残烛,这男人却一点也不怜惜她!揪着他的胸口哭到沙哑,他居然连肩膀也舍不得拍她一下! 她还不够尽力?每天把家里打扫得如同样品屋,多么细心贤慧,甚至她还煮好饭等他回来吃!这辈子她几曾为一个男人这样努力过?而他,他竟然宁愿吃便当! 太可恶!这家伙真的太可恶了! “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润晴?”气馁了,她沮丧地放松了肩膀,低垂着头颅,沙哑地问着。 忍耐着撒泼的冲动,忍耐着将他当场撕成碎片的怒火,她暗暗咬牙切齿。 再怎么样也要撑到润晴进门,得不到你,就毁掉你! “妳无论哪一点都比润晴强。”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低垂着头颅,悲伤的心情倒是很深刻、很真实。 “因为妳不是她,我的爱,只给她。” “她现在不在,你就算安慰我也不肯?我不会告诉她──” 成彦同情地望着她。左葵真的病得不轻,怎么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很抱歉,我连同情都不能给妳。” 外头铁门合上的声音传来,左葵恶意地握紧他的双手,双腿夹得更紧,趴在他的胸前,她冷笑。“看你怎么解释!” 门被打开,成彦猛然将她整个人用力举起,狠狠扔下床! 刚进门的润晴被吓傻了,突然有具人体被扔在自己跟前,任谁都会吓傻! 她眨眨眼,望着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左葵,再看看床上一脸憎恶的成彦,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左葵颤抖着肩膀,正哭着。 润晴叹口气,蹲下来。该说什么? “他……”左葵的唇办狂抖,泣不成声:“他──” “他把妳摔得很痛。”润晴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努力整理心绪,思考着适当的表达方式。“他是个食人魔,力气很大的。” 听到这话,左葵反而愣住了!怎么没有半点火气?没有半点悲伤? “我真的很遗憾失去妳这个朋友。”思索了很久很久,她终于只能叹息,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说不清自己内心的五味杂陈。 为了这件事,润晴居然好几天不跟他说话,持续冷战。 有没有天理?他力抗女魔头,保住了贞操,她居然还发他脾气?! “你明知道她会来诱惑你,就不该让那件事情发生。” “我有锁门,我还穿上了牛仔裤。”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发生了?你把她摔成那样,害我连跟左葵继续作朋友的机会也没有了。” “妳还要继续跟她作朋友?!”吕成彦忍不住鬼叫。“她是个……是个神经病!连好朋友的老公也勾引!” “你也知道她有病!有病的人需要帮助,不是你把她摔一摔就会变正常的!” “我好好的在房里睡觉,她硬要扑上来,我不摔她,难道妳要我跟她上床?!” “她扑上来,你只要好好跟她说、拒绝她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弄得这么难看?你就是故意要让她难堪,让她不得不搬家!” “可是我们本来就讲好要她搬家的啊!” “不是这种搬法!”润晴居然朝他尖叫怒吼。 他无言了,完全没想到润晴会“博爱”到这种程度。他败了!女朋友讲义气到连老公被人抢也无所谓,他还能说什么? “左葵现在一定很可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润晴横着眼睛瞪他。“都是你害的!” 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他只能摸摸鼻子,提着公文包去上班,心情一整个闷。 有没有那么夸张?有没有那么离谱?在自己家里锁着门、穿着紧得要死的牛仔裤睡觉很舒服的吗?为什么润晴的想法会这样异于常人?!他居然还一直认为自己很了解她。 “迁怒,这一定是迁怒。”小李这样告诉他。“我老婆也经常这样,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发雷霆,弄到最后才发现她根本不是为了那件事生气。” “润晴不是那种人。”白了小李一眼,成彦继续闷着头吃饭。 这种家伙懂什么女人?润晴哪是这样小鼻子小眼睛?就算她叫他去安慰左葵他也不意外;为了朋友,两肋都可以插刀了,老公算什么?大义灭亲才是润晴的王道啊(泪)! “那你的求婚怎么办?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久了?”小李白目得不知道该停止话题,反而穷追猛打。 没错,买戒指是托小李帮忙的。实在没办法,身为业务经理的小李人面广得不得了,连首饰店也很熟,非得托他帮忙才能在金价高涨的年代得到一点小小小小的折扣。 “我没听说钻石放久了会生小钻石。” “……”真想掐死他! “我拿回去的话,店家应该很乐意用九折价回收喔。” 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我像是会把买来的东西退回去的人吗?” “农历春节快到了,紧接着就是情人节的档期,还有儿童节、清明节、母亲节,就算你现在求婚,等到你们可以结婚也要大半年过后。”小李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先退回去,说不定金价会往下跌。” 见鬼了,结婚跟清明节、母亲节有关系吗?! “我买的又不是金戒指!”他忍不住怒吼了。 “人家是好意嘛……。”小李一脸委屈地望着他,突然灵机一动!“说起来……公司在情人节的时候不是要跟xp联合举办大型活动?什么‘亲亲我的爱’之类的?要不要到时候……嘿嘿嘿。”小李贼兮兮地笑着。“干脆就搞大一点,假公济私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干脆办个超大型的示爱活动,看要什么超大型的电子广告牌还是公交车广告统统都行!反正有xp付帐,让你的小润晴进退不得,非得答应你的求婚不可,霸王硬上弓!怎么样?” 这真是叫人怒从胆边生了!成彦轰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居然躁得满脸通红。“我……我是那种俗不可耐的人吗?!” 小李倒是傻了眼,忍不住耙腮搔头嘟囔:“咦!你不是吗?” ※ 她真的不知道会这么惨,简直跟失恋没两样。 食不下咽、夜不安寝,路上看到与左葵相似的女人,心便一整个怦然乱跳;看到左葵喜欢吃的东西便想起她,看到左葵讨厌的东西也想起她,坐立难安,满心满脑都是关于左葵的种种。 不同的是,以前失恋的时候还有左葵可以诉苦,这次却没有了。 失恋成这样,连自己都没想到。 她的一生就如同那位“3a”所说的,是一张白纸上的几行黑宇,一眼便看尽了。 一直以来,她都过着无波无浪、风调雨顺的人生;出生在小康家庭,身为次女的她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爸妈都是平凡而善良的好人,念书的时候不上不下,拥有着中资之才、中上之姿的她一直到考上空姐之后才开始如花绽放。 高中时代认识左葵,那时候的左葵已经人如其名,艳丽得如同一朵向日葵;左葵是隔壁班的同学,长她两岁,因为国中时代混得太凶的左葵重考一年,于是开启了她们漫长十年的友谊。 高中时代的左葵爱玩、爱笑,锋头极健。 同为女校,左葵每年情人节收到的情书是以“迭”来计算,而黄毛丫头的她则是高中三年连一封情书也没收过。身为左葵的死党好友,她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分享左葵因着无数次恋爱而发散的光与热,那时候的她真的也曾偷偷的恋慕过左葵吧!那样灿烂夺目、那样耀眼奔放的光芒! 她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虽然左葵因为打工的关系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左葵租的房子就在她家附近,她们几乎是天天见面,一同嘻笑着度过大学四年的生活。 那时候的左葵已经完全脱离青涩的岁月,开始过着成年人的生活;她打工过的场所多到难以计数。 风花雪月的堕落之所小费最多,左葵也在里头打滚了好几年;但很神奇的是,左葵身上从未沾染半点风尘味,只有在她喝醉酒、刻意外放的时候,她才看得到左葵灿烂背后的那一丝丝沧桑之感。 偶尔望见左葵眼角所流露的疲惫之意,她总是感到好心疼。 大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左葵开始了她一连串“遇人不淑”的恋爱史。 她总是不懂,为何左葵专挑坏男人?明明就是个小混混、明明就是个不思上进的小白脸,为何精明干练的左葵会在同一个坑里跌了又跌?摔了无数次? 喝醉的时候,听着左葵抱着麦克风用那带点沙哑、充满着哀凄的声音唱着辛晓琪的“味道”:“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思念苦无药,无处可逃……。”那沧桑的歌声简直夺人魂魄,声声断肠,逼得人泪流满襟。 她不能否认自己的确深爱着左葵,也许那并不单纯只是姊妹的爱情、知己的爱情,也带着一点恋慕、一点向往跟投射吧。 左葵活在她永远不能履足的世界,那个世界刀光剑影、血肉模糊,爱与恨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活在都市丛林中,每天过着枪林弹雨生活还能谈笑风生的左葵令人艳羡;然而── “然而她却打算抢妳老公。” “他还不是我老公。”闷闷的,她无力地搅拌着咖啡。 熙来攘往的机场,川流不息的人潮从她们周围走过,每个人都提着行李、每个人都背着故事,她的故事算轻松了,只是依然教她心情沉重。 “妳知不知道?笨死是没有药医的。” “她想抢妳男朋友,几乎已经得逞了,妳居然在这里缅怀她?!”淑贵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我真是不懂妳了。” “什么缅怀?她又还没死。” “不知道应该说妳是心胸宽大还是怎么样,难道妳想再去找左葵恢复友谊?笨蛋也知道那不可能嘛!还是说妳要把吕成彦双手奉上?” “那也不错喔,反正结果都是失恋。”玉祺突然开口。 淑贵跟她全都傻了,只见玉祺掩着唇嘻嘻笑着。“我开玩笑的嘛。” “真看不出来,妳居然开得出这种玩笑。”淑贵又摇摇头。天地真是反了,竟连最是单纯老实的玉祺也说得出这种话。 “我知道不可能,除非我跟成彦分开……。” 淑贵跟玉祺张大了嘴,半晌吭不出半句话。 润晴朝她们扮鬼脸。“是啦,我重色轻友嘛,这种事怎么可能。” 她们这才能把下巴收回去,然而这已经让她们大惊失色了。 “我听过很多荒谬的事,但这一件可以排名前十大了。”淑贵嘟囔着:“居然为了好朋友想抛弃男朋友?尤其还是那么好的!” “我知道妳会觉得很奇怪,可是左葵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们已经在一起十年了,她在我生命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润晴说着,脸上露出痛苦迷惘的表情。“我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要故意做这种事?明知道那不可能,为什么她宁愿不跟我作朋友也要去尝试?” “也许她就是看不惯妳这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吧。” “什么?”润晴错愕地望着淑贵。 淑贵耸耸肩。“我对左葵了解是不深啦,只见过几次而已。不过我觉得她活得很辛苦、很疲倦,一点也不像外人所看到的那么光鲜亮丽。她活得那么累,可是得到的那么少;妳活得那么轻松愉快,却什么都有,也许这就是左葵讨厌妳的原因吧。” “她讨厌我?”润晴看起来像是刚刚被一颗巨石击中头部,表情愕然又受挫。 “呃……。”淑贵被她的模样给吓着,她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更正:“嫉妒?” “她怎么可能嫉妒我?又怎么可能讨厌我?那是左葵耶!长袖善舞、精明干练的左葵!”润晴呼地跳起来怪嚷。“更何况我们是十年的朋友啊!十年耶!人生最精华、最珍贵的十年我们都在一起!” “你们见证了彼此的人生,一个成功了,一个失败了。”玉祺轻轻地开口。“如果可以交换过来的话,那该有多好,也许她是那样想的吧。” 本来只是被巨石击中,现在巨石已经压扁她了。 润晴的双肩垮了下来,惨着脸,满面哀凄。 她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从来没想过左葵会讨厌她、嫉妒她,从来都是她羡慕、佩服左葵,左葵怎么会喜欢她这种平淡无味到像一杯白开水似的人生? 淑贵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别这样嘛,过个几年,也许妳们……。”想了想,她还是闭上嘴。这种安慰实在很无稽,谁会跟一个试图对自己男朋友霸王硬上弓的女人重新作朋友?那怎么想都很荒谬吧? “呜……我好沮丧……。” “哇!”突然,淑贵跟玉祺同时大叫起来! “干什么?我不能沮丧吗?我真的……。”淑贵猛然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个身面对航空时刻表。 那张表非常大,镶嵌在机场的正中央,她们已经见过上千次,照理说上头应该密密麻麻都是英文跟数字,写明了每个航班起落的时间,不过现在上头一片漆黑,只有几个大大的中文字写着:林润晴,我爱妳! 整座机场像是突然被净空了,先是一片鸦雀无声,然后窃窃私语的嗡嗡声开始响起── “那是什么?可以这样吗?” “那是什么啊?” “周俊杰!妳看妳看!” “天哪!真的是周俊杰耶!” “哇!好帅啊!我要晕过去了!相机!相机!” 人群开始慌乱杂沓,然后渐渐地像闻到蜜味的蚁群一样住她们的方向聚集过来。 她瞪着上头的字,脸渐渐烧红,一股巨大的怒意将压扁她的巨石慢慢举起── 就像拍偶像剧,不远处有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捧着巨大的花束慢慢朝她定来,一脸诚恳认真的笑。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后头跟着摄影机跟满满满满的人群! 广告牌上头现在炸起烟花了,电子烟火轰轰轰地炸开,又几个中文字跑出来:跟我交往吧! x的!她感觉脑袋里头有什么东西“叮”地一声崩断,眼睛顿时火红了起来。 用慢动作慢慢定过来的男人诚恳无比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深情款款地望着她,将花束举到她面前。 “润晴,请答应跟我交往──” 他后面也许还有许多感人肺腑的话即将说出口,说不定他会唱一首情歌。 他的样子很帅,那双深邃的眼睛尤其动人,身穿着白色西装的他看起来就像梦幻中的白马王子,理论上女孩子都应该会被这场景感动;理论上。 实际上──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叫自己冷静,可是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崩断的理智现在在遥远地平线的那一端飞舞着,内心原始的火焰疯狂燎原! 美眸里几乎喷出火来的润晴一把夺过那巨大的花束,当它像石头一样狂暴而激烈地砸向单膝跪在她面前的男人,同时破口大骂! “x的!你就是听不懂是不是?!老娘不想跟你交往!老娘连看都不想看到你!混帐!你不知道老娘心情差到极点吗?!可恶!x的!扁死你这个听不懂中文的死白痴、文盲!去死吧!” 整座机场的人全都掉了下巴。 被痛扁的周俊杰更是完全傻掉了!这不可能的!这绝对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抗这一招,怎么可能有人会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痛扁他?! 可是花束确确实实打在他的头脸上,他那张引以为傲的俊脸、他那双令人印象深刻、无法抗拒的星眸── “哇!不要打我的脸啦!妳这个疯女人!救命啊……。” 最后,摄影师跟工作人员不得不冲上来架住完全狂暴化的润晴,免得他们的男主角被打死在当场! 第八章 晚报上头有她痛殴那位3a的照片。 她没看到,是淑贵打电话跟她说的。淑贵笑得前仰后合,还把那则精采绝伦的报导念给她听;幸亏上头没有她骂人的实况转载,不然她这辈子也别想做人了。 “超级偶像求婚未遂,最佳空服员怒殴周俊杰” 。标题真够耸动的。 她把电话线拔掉了,因为淑贵说报纸上面的照片很清楚,谁都看得出来那是林润晴。 人家说“一夕成名”,她根本不用一夕,几个小时就成了全台湾最有名的空姐。 正确的说法是:全台湾最有名、痛打全民偶像的空姐。 呜……她的人生!才刚刚说过她的人生向来是风调雨顺、无波无澜的,现在可掀起滔天巨浪了。 说不定还会被开除。周家是飞翔航空的大股东啊!她痛殴少东,这下还能活吗? 她不敢打开电视。那时候有摄影机在拍的,她怎么会冲动到真的冲上去把那家伙痛殴一顿?虽然说满过瘾的……不过现在可惨了,她铁定要付出惨痛代价了。 她苦恼、懊悔,恨自己太冲动,又气自己打得太轻,实在应该拿行李箱扁他、拿花束捶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她满屋子乱滚,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又想到她住在五楼,往下挖也只不过挖到四楼,是能躲到哪里去? 眼看成彦就快回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怎么跟他解释?说他的女朋友现在变成“少女公敌”了? 喀擦一声,门锁打开,在客厅里满地乱滚的她猛然跳起来,把自己往沙发上塞,正襟危坐也不是,坐立难安也不是,整个人只好歪在沙发上绷成一座姿势怪异的雕像。 成彦把买回来的便当放在桌上,很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不看电视?” 她是电视儿童,只要她在家,电视一定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播放,遥控器根本是她的随身附属品。 她不吭气,维持着僵硬的姿势。 眼睛瞄着成彦的一举一动,想从他身上找到蛛丝马迹,只是眼角余光扫到门廊,有什么东西突然从玻璃门上飞掠而过,她哇地大叫起来! “什么东西?!”成彦被她吓得脸色惨白。 “有……有东西在……在门上爬!” “什么东西?蟑螂?” “我……我不知道……”从沙发上跳起来,她已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就跟大部分的女孩子一样,她对“虫子”这种东西丝毫没有抵抗力,尤其那种脚特别多的。 “不要乱叫,被妳吓死了!”成彦走到玄关将纱门拉开。“没有东西在外面爬,没有蟑螂,没有老鼠,没有小蚂蚁。” “乱……乱说。我刚刚明明看到了。”畏畏缩缩地走到门口,连把头采出去的勇气都挤得很吃力。“在鞋柜旁边──哇!哇哇哇!”眼角又看到在墙上攀爬的不明物体,她立刻又怪叫起来。 成彦被她的惊叫声叫得头皮发麻,双眼不由自主地瞪大,手里拿着皮鞋。“不要叫了啦!快被妳吓死!” “很恐怖──哇!”不明物体飞窜出来,润晴吓得崩溃,整个人在屋子里乱跳。“好可怕!好可怕!” “……”高举起的鞋,轻轻地放下了。“妳过来。” “我不要!我不要!” “讲话不要重复两次,快点过来。” “不要啦。”苦着脸,润晴在屋子里抱着双手死命摇头,双眼因惊惧而变得格外的大。 “叫妳过来,不然我把牠抓过去──” “哇!”又鬼叫了。 “……壁虎有那么恐怖吗?” 手脚完全软了,肾上腺素过度分泌,她吓得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地哭道:“你骗人,那才不是壁虎……。” 成彦将纱门拉开,一只惊吓过度的小壁虎摔下来,摇着可爱的小尾巴,疯狂地窜进电视柜后面。“妳要害人家去收惊了,牠还那么小,真是残忍。” “那只是一只壁虎,她会吃妳最讨厌的蜘蛛。”成彦走到她面前,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她挂在脸上的两滴眼泪。“不过老实说,蜘蛛实在没什么可怕的,妳也爱看蜘蛛人啊。” “蜘蛛人长得又不像蜘蛛。” “他全身都有蜘蛛网,只差没八只脚。” 越说越恶心了!她呻吟一声倒地不起。“被你说得好恶……。”他正在笑,一点也不同情她。扁着唇,一整天的委屈涌上心头,她狠狠瞪他。“说!你最怕什么虫?” “我?我什么虫都不怕。” “乱讲,没有人什么虫都不怕的,你只是没遇到。” “嗯……仔细想想,我最怕一种名叫林润晴的虫。”他侧着脸,弯起形状美好的唇。“每次只要妳一尖叫,我就觉得好恐怖,被妳吓得六神无主。” “笨蛋,起来吃饭了。”摇着头,他扶她起来,将她扔在沙发上,很直觉地打开电视机! “不要开!”突然想起了下午发生的事,她再度鬼叫。 成彦又被吓住了,手上的遥控器已经开了,里头正在播放她最爱看的卡通。“这次又怎么了?有蜘蛛爬过去?” 那根本比蜘蛛还恐怖、比蟑螂还可怕啊! 他们明明还在冷战中的,莫名其妙爬来一只壁虎就算了,现在还卡着这件讨厌的事情必须让成彦知道。反正他早晚都会知道的,由自己亲口说出来感觉会比较好一点吧?反正成彦其实一直都知道她很凶,外表看起来像个好脾气的人,但实际上他们两个都很穷凶恶极……。 成彦正在帮她张罗便当。 外面的免洗筷不能用,有很多漂白水会致癌;保丽龙的便当盒也不能用,装热的食物会腐蚀。 成彦每天背的公文包里头其实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大便当,为的就是帮她打饭菜回家;回来之后再把菜一份一份分出来,因为她不爱吃全部酱在一起的不明物体。 电视上头的卡通正精采,她的目光呆呆地定在上头,思索着该怎么说。 该怎么说她对左葵的感情比她所想象的遗要深?失去了左葵真的让她好难过。 该怎么说她遇到那种莫名其妙的疯子?还在机场上演泼妇骂街的戏码? 又该怎么说他所有的举动都让她感觉好窝心,所以每次当她做错事的时候都会感觉好有罪恶感? “喂?嗯……什么?”成彦在厨房里讲电话,语气似乎很惊讶……咦……她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厨房门口,焦急地问:“谁?谁打电话来?你不要乱接电话!会……会……。” 成彦收了线,神情诡异地望着她。“会怎么样?” “会那个……呃……。” “知名歌于周俊杰下午在机场上演求爱记遭拒……根据报导,知名歌手周俊杰奉日下午斥资三百五十万包下机场的电子广告牌五分钟,目的是为向飞翔航空公司的首席空姐示爱,现场有许多在机场准备搭乘班机的民众都目睹了这浪漫的一幕……。” “记者现在的位置就是中正机场,这个电子广告牌价值多少钱呢?各位可以猜猜看。您猜到了吗?这个电子广告牌每一秒的价格是一万元,今天下午知名歌手周俊杰就在这里包下这个电子广告牌三百五十秒,目的则是为了向飞翔航空公司的首席空姐示爱……。” 毁了……毁了毁了毁了! 双手掩着脸。润晴沮丧地瑟缩在沙发上。 “首席空姐?”他搔着头。“电视上的妳还满漂亮的。” “……”偷偷挪开一根手指,望见成彦那一脸错综复杂的表情,这到底是什么表情? “他偷了我的创意,我要去告他!”他突然忿忿不平地挥拳。“我就说人类的脑电波不可靠!只要想到的事情就得立刻做,不然电波传送出去之后就会被偷走!” 女朋友被人以这么盛大的方式追求虽然算是个打击,但不至于变成神经病吧? “是说要xp花三百五十万包电子广告牌,他们可能会跟我们公司断绝来往……。”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再也忍不住跳起来怪叫。“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是发疯了吗?” “为妳疯狂的人也不只我一个。”指指电视上报个没完没了的新闻,成彦耸耸肩。“那家伙比我还疯。” “我又没叫他来追我!那个3a是个神经病啊!” “那妳干嘛躲躲藏藏不让我知道?我会为了一个钱太多的神经病怪妳吗?” 润晴再度扁起唇,电视上正在播她用巨大花束扁人的实况,还慢动作重复播放。 她哀嚎着扑向沙发。“天哪!我不要做人了,好丢脸!” “妳应该在花束里面藏木棍。一次就解决了,不用敲那么多下。”他诚恳地建议。 而她噗哧地笑了出来。“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记得这一点,而且还会随身携带木棍,免得临时要用找不到。” 想了想,成彦摆出商场老手讨价还价的姿态,高傲地说:“妳不怪我气跑左葵,我就不怪妳招蜂引蝶惹苍蝇。” “什么?!我哪有招蜂引蝶惹苍蝇?”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她的气势惊人。 “我知道妳没有。”成彦来到她面前,凝视着她的眼睛。“可是我找不到理由可以叫妳原谅我,所以只好先栽赃给妳。” 这算什么求饶?哪有人求饶会先栽赃?她哭笑不得,又苦恼又好笑,台阶虽然就放在眼前,但是构造实在有够怪。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哪有人这样先栽赃再求饶?这实在太怪异了吧?” “不会啊,哪里怪了?香花本来就容易招蜂引蝶,谁知道会引来苍蝇?那也不是可爱的小花所愿意的是不是?妳只要这样想就不会觉得怪了嘛!花没有错,只是苍蝇白目了点。” 这逻辑更是超级怪,不过她老是被成彦唬,也老早见怪不怪了。“那怎么办?” 他作势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准备了很久的小盒子交到她的掌心。“那就把花谢了,直接结果好了。” 弦外之音令人脸红,而那小盒子令人感动。 “我本来想假公济私,租很多公交车、包很多广告牌、印很多海报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爱妳,不过刚刚电视上那个家伙偷了我的创意──不对,偷了小李的创意,那些点子现在已经没有广告价值了。”他叹口气苦笑。“我就这样求婚,会不会太简陋了一点?” 她剧烈地摇头,红着脸,眼眶有些湿润。 “嫁给我?” “嗯……好。”投进他的怀抱里,润晴又哭又笑,虽然场面一点也不浩大,虽然没有动人的鲜花,不过反正他是求婚又不是祭祖,有没有鲜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株花跟这只蜜蜂正好两情相悦,愿意共度白头── “唱片公司对迄件事目前还没有做出响应,制作人王大师则说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至于迄到底是不是一种宣传手段?包下机场的电子广告牌又到底算不算公器私用?都还有赖相关单位的调查……。” “那……这件事怎么办?”靠在他的肩上,润晴苦恼地望着电视。 “什么怎么办?都已经结果了妳还管他怎么办?” “也有道理,我们就不要理他……。”可是只要不理他、事情就会过去了吗?有那么简单? 有吗? 当然没有。 “道歉!妳必须立刻为了这件事道歉!公司高层完全震怒了,没想到我们公司的空姐、而且还是刚刚当选“最佳空服员”的空姐竟然会如此粗野,对客人出言不逊!简直是最糟糕的示范!” 主任恼火地拍着桌子,而她只能低着头,一脸认命的表情。 那个“最佳空服员”根本是个幌子,连她都知道自己没棒到那种程度可以拿那个奖;现在倒好了,成了个大帽子扣在她头上,教人动弹不得;所以说,天上掉下来的通常不是礼物,而是鸟屎居多。 最倒霉的是座舱长德雅.;挨骂,却连累了素来中规中矩、一丝不苟的无辜座舱长,真是冤枉。 “妳听到没有?下午就召开记者会,就这件事情向社会大众致歉!” “我不要。” “妳一定要好好的──”主任愣了一下,仿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问:“妳刚刚说话了吗?” “我说了,我不要。” “妳不要?妳不要什么?”微微瞇起眼睛,主任眼里射出冷冽而致命的光芒。 “我说,我不要道歉。”她微微昂首,倔强地瞪着他。“我为什么要道歉?那个3a骚扰我很多次了,我没报警抓他就已经对他很客气了,他当众让我难看,我为什么要道歉?” 如果主任的头上有气笛,此刻一定正狂冒黑烟,嘟嘟作响。 他的胸口不断起伏,脸渐渐转为青色;反应如此激烈,令人不由得担心他可能会当场中风或者暴毙。 这样的话,她的罪名还要加上一条:气死上司。 “这件事情是可以让妳说‘不要’的吗?!”主任轰地暴跳起来。“下午妳要是不肯出席记者会跟社会大众道歉,明天妳就不用来上班了!” 所以说最后的最后,她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嘛,虽然她已经跟成彦沙盘推演过,不过走到了这一步:心里还是有点恼怒。 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要被开除呢? 不过这样也好,干脆回家洗手作羹汤,专心当她的吕太太算了……虽然成彦就那么点薪水,不过反正她也不爱华屋美钻,总胜过再当十几二十年的空姐,变成── 她悄悄地瞄了德雅一眼。变成像德雅这样的倒霉鬼,还要受无妄之灾。 “我在讲话,妳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吓到不敢说话了吗?!”主任完全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润晴没好气地抿紧了唇,正要开口,德雅却抢先一步。“如果公司坚持要以这个理由开除林润晴的话,那我也只好一并递辞呈了。” “什么?!” 她跟主任异口同声地吼!整间办公室的人全被德雅这简单的两句话给震撼住了。 德雅的表情却很平静。“那位周先生几次骚扰润晴,我们大家都看见了。当时我们没有及时处理,导致那位周先生的行为越来越过火,所以我们有错;润晴当时穿着飞翔航空的制服在大庭广众之下怒殴不断骚扰她的无赖汉,我们没有出手帮她,所以我们又有错。公司既然决定要开除润晴,那我也只好一并辞职。” “妳──” “对对!这件事我也看到了,三次──不对!四次?还是五次?反正很多次啦!我都在现场,我可以作证!要是被骚扰还要被开除的话,真不知道这间公司对我们有什么保障了,我也要辞职!” 原本躲在门口偷看的淑贵莽莽撞撞地冲进来嚷嚷着,接着是玉祺,接着居然是那天在机场里痛骂她的庄宝文,还有几个平时较常相处的同事们纷纷走了进来,脸上笑咪咪地望着她。 “公司要开除润晴,就连我们一起开除好了。”她们异口同声这么说着。 “……妳们……。”眼眶润湿了,润晴红着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扁着嘴,她哇地一声哭出来,感动地抱着德雅。“呜!座舱长,我一直误会妳了,没想到妳对我这么好!呜……。” “傻瓜,哭什么?” “就是嘛!我们也不是单单帮妳。” “公司这种态度太教人失望了,哪有人胳臂往外弯的。” “妳们……妳们……妳们是想气死我?!”主任双眼往外爆凸,眼看着真的就要中风了,他胀红了脸咆哮:“别以为几个人威胁要辞职我就怕了妳们了!要是真的那么有骨气的话,下午就不要出现,统统等着被开除好了!” ※ “不要怕。”握住她的手,成彦轻轻地说着。“照妳所想的去做,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支持妳。” “哈哈。”干笑,此刻只能用干笑来掩饰她错综复杂的心情。 事实上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明知道自己没有错,却要低头吗? 不低头的话,等着让公司把她们全部开除?只为了她一个人? “妳不要顾虑我们,我们是真的认为公司的决定不合理,万一将来我也遇到这种事怎么办?”淑贵居然还有心情做出一脸陶醉的表情。“像我这么棒的女人,随时都有大把大把的追求者等着要骚扰我啊。” “虽然为了那种混蛋丢工作很不值得,不过……”庄宝文咬牙切齿地骂:“要是让那种混蛋继续这样嚣张下去,女人的脸都要被丢光了!我决定跟他拚了。混帐!我还有撒手等着让他好看呢。” 玉祺在一旁喝茶,笑咪咪的。“我无所谓啊,我未来老公会养我嘛!我来上班纯粹是打发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转到座舱长德雅身上,她意识到她们都正看着她,表情有些不自在,不安地清清喉咙。“看着我干什么?我都几岁的人了,妳们以为我像妳们这些完全不懂得打算的小女孩啊?我……反正我也打算明年初就退休嫁人了。” “什么什么?!”淑贵跳起来。“不会吧?连妳也要嫁人?” 润晴没好气地推她一把。“妳讲什么啊?” 没想到德雅真的燥红了脸,低着头嗫嚅:“咳……嗯……那个……就是那个……荷瑞克机长……。” “什么?!” 哗!真是天大的八卦,女孩子们全都围了上去,德雅像十七岁的少女一样低着头,腼腆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荷瑞克?是那个英国人啊?帅到爆炸那个?可以媲美史恩.康纳莱的那个?”  “哇!天哪,没天理啊,我这么美怎么都没有人看上我?人家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暗恋他好久啊。” 握着成彦的手,润晴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们,那像是少女一样叽叽喳喳的声音让她想起了过去这几年来的生活;虽然总是跟向往的地方擦肩而过,虽然异地灿烂的阳光总是只来得及照耀到她的眼皮,然而这几年她却一直过得很快乐。 空服员是她自己想要的职业,就算真的会飞到德雅这种年纪,那又有什么不好呢? 虽然她的休假日跟大家都不一样,可是她可以花很多时间留在家里,呆呆地看着电视等成彦回来;虽然老是穿着旗袍很无趣,但她也享受别人所投射过来的艳羡目光。 也许所有的事物都一样,都得面临到危机的时候才会感觉珍贵。 “我不想道歉……。”扁着唇,她感觉好委屈。 “我知道。” “我又没有错……。好吧,我不应该打他,可是那明明就是他自找的。” “我也知道。” 成彦的声音听起来很稳定,好似他们只是在闲话家常,好似他完全不能明白她、内心所受到的严重冲击,但他却紧紧握住她的双手,用他的温度给她勇气跟信心。 “我不能害大家跟我一起失业……。”垮着肩膀,她像是斗败的公鸡,沮丧又无奈。“而且……我不知道自己除了当空服员还能做什么,去餐厅端盘子吗?” “妳想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不想做也可以。”凝视着她,成彦微笑。“我经常加班的话,也可以领很多钱喔,妳根本不需要为了这件事情烦恼。” “我不想要你加班。”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该怎么做了,就只是低个头,说出那简单的三个字而已。 她做得到的。 是吧? 第九章 他瑟缩在墙角画圈圈,背对着整问会议室的人,像只可怜兮兮、被虐待过度的小狗。 他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居然在全民面前被痛殴,这简直是终身耻辱! 他从来没有那么认真追过一个女孩子、耗费那么多心思,将自己的尊严践踏在脚底下,可是……她居然这样对待他! 太过分了──而且那个该死的店员骗他,她明明说玫瑰花刺都已经拔掉了,谁知道上面竟然还有刺!最惨的是那根可恶的刺划破了他最引以为傲的脸。天哪!这么好看的脸居然要留下伤痕,老天待他何其残忍啊。字眼。“这家我是有听过,不过这广告文案好像有点怪怪的啊。” “是啊,听起来像是卖药的。” “我觉得比较像‘抓猴’、‘外遇’之类的处理机构。” 好!你们这些人!也不想想我为你们赚了多少钱,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讨论什么鬼文案,把我扔在一边等死!等我重振雄风,看我怎么料理你们! “到底几点会来?” “已经来了。” 会议室的门打开,娉婷窈窕的身影出现,银灰色的典雅套装将她的身形映衬得更加纤细,高高盘起的如云秀发垂落几丝在饱满的前额上,整个人散发着令人难以逼视的光芒与不可一世的气势。 “我姓左,单名一个葵字,左葵。”她说道。 躲在墙角的他回头,只一眼便凝住了所有动作。 这女人真美!但美艳不可方物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那种睥睨天下的骄傲,那种眼高于顶、甚至微微带着点不耐烦的神情。 十分钟之后,他已经忘了林润晴是何方神圣,眼里只剩下左葵。 “哪个‘葵’?向日葵的葵?”他倾慕地望着她,眼神流露着深情。“真好听的名字,谁取的?” 左葵连看也不看他一眼。“我收到的资料说你们正打算发表新专辑?我听过主打歌‘妳的味道’,mv可以重新剪接吗?” “重新剪接?为什么?” “你们不是找我来处理危机?危机就是转机,难道你们要让这个花痴就这样走去记者会,承认他被海扁一顿?” 周俊杰还是痴望着她。“妳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妳想不想知道‘年兽’躲在哪里?我晓得,我可以带妳去──” 左葵的回答是用一迭卷宗朝他的头猛力拍下! “哇!妳干嘛打我?!”惊讶又错愕的他涕泪纵横地哀叫。 “我们刚刚说到哪里?” “她打我!你们看见了吗?我只不过问她几句话,她居然打我!” 他哇哇怪叫,唱片公司的老板跟制作人这时候却突然忙着要看数据或者咳嗽。 “你们全都瞎了?!”他气急败坏地吼。 气定神闲地,左葵涂着火红蔻丹的玉指在卷宗上头轻轻弹着。“‘翌光集团’的继承人名单你排第十六位,你想有多少机会前面十五个会一口气死光,然后轮到你?” 周俊杰愣住了,傻傻地望着她。 左葵双手抱着胸,冷笑着凝望他。“要是连歌唱事业这片天也没了,你就回去翌光当个守门的好了,怎么样?” “……。”抿起唇,那双深邃带着哀愁的眸子低垂。 “带我去剪接室。现在。” 他居然听话了,像个呆头鹅一样傻傻地站起来。 穿上三吋高跟鞋的左葵几乎与他一般高,那双锐利的美眸里带着坚毅不屈的光芒。“快走。” “是,现在就去。”他完全没有反驳的机会,而且内心里好似也没有任何想要反驳的意愿。 他感觉身旁的人有一双翅膀,左葵那坚毅的眼神让他庙觉好安全!散发着光芒的女子像是上苍派来拯救他的天使,他堕落腐败且完全无能为力的灵魂,终于有了救赎的机会── 是说……他还满常有这种想法的,只是前面几位天使不幸都折翼了。 ※ 飞翔航空挤进了许许多多的记者群,sng车将外头的停车场挤到爆掉,连不准停车的红在线都排进了车辆。 年关将近,完全没有重大新闻的时候来了这么个大八卦,自然是所有的媒体都蜂拥而至了。 航空公司不得不把公司的后半部紧密封锁,免得整间公司都被记者挤爆。 他们到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浩浩荡荡那么大一群人不可能没看见,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更让他确定了那人就是这次新闻的主角。 遥望着那高大修长的身躯,他不太确定自己该做些什么,然而却很确定自己该有某种行动。 悄悄地跟了上去。果然那人进了洗手间,唱片公司的人员守在外头等着,他也跟了进去,然后将洗手间的门锁上。 他这辈子从没打过架。 从来都不觉得影片中那些拿着枪逞英雄的男人很帅,也不觉得靠拳头把别人打趴在地上会是件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情,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太理智?还是雄性激素不够旺盛? 可以表现男子气概的方法很多,不单单只有“暴力”这一项。不过这次,也许他并没有其它选择? 周俊杰比他高一些,身材跟他类似,皮肤黑了点,除此之外,两个人应该说是势均力敌。 抵在门上,他冷冷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以他的审美观来看,这人长得有点娘,像少女漫画里头那种不男不女的家伙;对他来说,真的很帅的男人应该是站在船上饱经风霜或者在大太阳底下汗流浃背的工作,拥有绝对魄力的那型,长得这么娘的男人实在很难让他觉得帅。 尤其眼前这一个。 其实他对有别的男人想勾引润晴这件事并不特别感到恼火,别人爱怎么追她,他都没有意见;润晴并不是他的所有物,就算将来他们结了婚,润晴也还是个单独的个人。 真正教他恼火的,是这人造成润晴那么大的困扰。 要追她可以,但让她烦恼就不行。他对润晴的保护欲一直远超过占有欲。 那人正在洗手,不经意地瞥他一眼,眼底没什么情绪。 “我是润晴的未婚夫。” 周俊杰停下动作,抬起的眼睛居然很有些诧异。“她有未婚夫?” “她没告诉你吗?” “或许有……。”不过他从来记不住。女人多数说的话他都记不住,除非那是赞颂之词。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希望你别再来骚扰润晴。” 周俊杰微微抬起下颚,表情很有些睥睨,也多了几丝防御感。“我的事情你管不着吧?我要追谁是我的事,她是你的谁是你的事,我也管不着你要不要跟她在一起。”这是跟润晴学来的,终于有女人能教他一些事情,他以为自己已经够任性,没想到还有人比他跩。 “那就没办法了。我很不想动手。”慢慢撩起衣袖,这件衣服是润晴买给他的,他不想弄坏它。 “喂!你想干什么?!”周俊杰被他的动作吓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步。“没必要动手动脚的──” “照你的逻辑,我要做什么你也管不着吧?我的拳头要打在哪里是我的事,你的脸痛不痛则归你所管。” “喂!不准打我!我们公司的人就在外面!” “门锁住了。等他们破门而入,我的气大概也消了。” “那是犯法的!” “我知道啊。” 耸耸肩,他往前踏一步,其实不是很知道从何下手。要不要先揪住他的衣领?从来没打过架的人突然要出手,很有点不知所措,然而他的表情并没表现出他的迟疑。对着外人,他从来都是没什么好表情的。“站好不要动,不然我本来只想打脸,要是打青了眼睛或者变成脑震荡,那就不太好意思了。” “你不要过来!”周俊杰居然尖叫,抱头掩着脸步步后退。“快来人啊!这里有流氓!” 流氓?生平第一次被这么称呼,看他长得文质彬彬的样子也晓得他绝不会是什么流氓好吗?真是侮辱人。 “你答应我以后不再骚扰润晴,我就不打你了啊。” “我答应!” “……。”成彦有点迷惘地停住了脚步。他看起来有那么恐怖吗?这么简单就得到承诺,让他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我又不爱她!我已经找到新对象了!” “你这么容易就投降,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周俊杰错愕地眨眨眼睛。“那不然要怎么样?我答应你以后不去骚扰她了啊!” “你可以先让我打两拳再同意?”毕竟已经做好了准备,怒气都已经集中在拳头上了,就这么收工岂不是很没意思? “当然不行!”周俊杰惊恐地望着他。“怎么你跟润晴一样那么暴力? 我这个人很爱好和平的!而且我答应了就是答应了,绝对不会反海,我很讲信用的! ” 亏他都已经准备好要打这生平第一场架了,体内蠢蠢欲动的暴戾之气没地方发泄,他的心其实也正紧张地狂跳着,而他的脸依然没有半点表情──其实他是脸部神经特别粗大,以致于表现不出生动灵活的神情吧? “那你还要润晴跟你道歉吗?” 犹豫了一会儿,周俊杰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冷哼。“大概不需要吧。” “大概?” “好啦好啦!完全不需要!这样你满意了吧?我可以出去了吗?” “外面的记者会怎么办?” “我说不需要就不需要!”他眼红了脸,厌恶地瞪着眼前的吕成彦。“你很顷耶!” “润晴也这么说。”他回答,理解地点点头。唉,自己真是越来越婆妈了。 “可以开门让我走了吧?” “以后除了在电视上,我们应该不会再看到你了吧?”成彦终于把衣袖放下来,表情依然冷淡而平静。 谁会想再见到这么恐怖的男人!刚刚他打量着他的眼光,好像把他当成待宰的鸡啊鸭之类的,那种眼光一点人性感也没有,好似随时都会拿刀子切开他而丝毫不会感到遗憾。 可爱漂亮的润晴居然跟了这种杀手型的男人,难怪她不敢跟其它人有瓜葛了。 周俊杰在内心深处不由得深深地同情起那美丽可人的漂亮空姐,于是他不得不微微瞇起眼,逼出自己体内的一些些英雄气概。“如果她来找我,那当然另当别论。” “她不可能去找你。”成彦挥挥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望着吕成彦的背影,他从心底生出恐惧!可能她要来找我之前就会被你杀掉了吧?好可怕的家伙啊!呜!左葵?左葵呢?她现在在哪里?人家很需要她在身边啊。 ※ 开记者会的大厅已经布置好了,所有的媒体记者都严阵以待。她站在远远的一旁、手里抱着一束花,心里五味杂陈。 “妳要献花致歉!”办公室主任严厉地告诉她:“我警告妳,妳不要要花样,要是又用花束打人,公司一定会告妳!” 本来是没这么想的,被他这么一说,手上的花顿时成了绝佳的凶器,隐约散发着勾引她犯罪的芬芳。 尤其当那个3a进场的时候。 他脸上散发着自信光采的笑容,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他实在很欠扁!他现在心里一定很得意、得意又嚣张……真可恶! “嘿。”成彦来到她身边,直觉地接过她手上的花束。“很重吧?我帮妳拿。” “不用。你帮我找找看附近有没有木棍好了。”她闷闷地回答。 “噗!想玩图穷匕现?” “有备无患嘛……我怕我等一下忍不住又k他。”跺着脚,润晴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越来越暴躁了……。” “妳可以不道歉,我们现在就走。”他真的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等……等一下啦!”润晴连忙摇头。“我好不容易才把自尊践踏到脚底下耶,现在走了,岂不是要连累淑贵跟德雅她们陪我一起失业?” “唉,在妳心里,朋友的地位总是高过我。”他装出失望的神情。 “怎么这么说!如果换成我会害你失业,我也一样会这么做啊。” “妳会?” “呃……会……会吧?”她有点犹豫,表情居然很有些心虚。 “是因为妳不重视我?还是因为我是‘自己人’?”他得自己找台阶下,免得真的被她的“义气”给压死在当场。 用花束挡住自己的脸,绯红悄悄涌上双颊。“当然是因为你是自己人……。” “什么?妳说大声点,我听不见。” “你故意的!” 微笑凝在他的脸上久久不去,与其它人所见的冷淡的吕成彦不同;在润晴眼前的他从来都是好脾气、深情而温柔,所有的爱情都只为她,所有的温柔也都只为她。 在人这么多的地方被这样深情的凝视着,润晴微微感到羞赧。“不要这样看我啦,很害羞耶。” “我看着我心爱的人还要选地方?” 那个困扰她已久的问题此时此刻突然回到脑海里,尽管时间地点依然不对,然而她却已经无法再等待。 “我……我知道我家务做得很糟……。” “嗯?妳做过家务?” 羞红了脸,润晴忍不住跺脚。“我也做过的好不好?就是做得不好嘛。我不懂得收纳,看再多日本节目也没有用。我不会煮饭,厨房老是搞得一团糟。我讨厌收拾碗筷,又讨厌折衣服,我知道这些事情我都做得糟糕透了,可是……可是我会改,我尽量努力,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什么?” “可以……就是可以……。”可以值得你的爱,值得你的宠。 润晴低下眼睛,对自己各方面的无能与懒惰感到愧疚。“不要这样逗我啦,我知道我真的很糟糕……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为你做过什么事,我又懒又宅,根本不会是个好太太……。” “可是妳不需要做“郝太太’,妳只需要做‘吕太太’,甚至如果妳不想作吕太太,还是可以继续当林润晴、林小姐。”握住她的手,成彦微笑着继续说:“我不需要妳为我做什么事,妳一直在我身边,就已经是最棒的事了。” “男人娶老婆的标准不是这样的……。” “那是别的男人,我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妳。” 记者会已经开始一会儿了,然而他们都没有发现,紧紧交握的手传递着彼此的温度,眼里只有对方那双清澈明朗的眼睛,直到歌曲声响起才惊动了他们。 ‘(rap) 2008年的某一天我在飞机上遇见了温柔的妳,你的笑靥你的美丽你的温柔你的甜蜜深深深深深深深深刻印在我心底,像我这样的男人肮脏背德又毫无伦理,我完完全全明明白白知道自己一点也配不上妳。然而命运之神将我们紧紧相系在一起,那是玩笑那是捉弄那是上苍对我最大的美意,然而故事最终王子与公主并没有幸福美满生活在一起,我依旧深深深深深深深深伤害了妳…… (女声)我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怀抱……’ 高亢的女声悲哀至极的声音在记者会现场播放着,然而最令人震撼的巨大的白幕上所播放的影像。 那是在机场录下来的一切。 机场正中央的电子屏幕上写着:我爱妳,请与我交往。 然后是润晴用巨大的花束痛殴周俊杰的影像。 原本该是社会新闻的影片经过剪接、配上音乐之后却变成了一段令人心碎的爱情故事。 ‘(rap)2008年的那一天,妳说妳永远都不想再见到我,妳的伤悲妳的哀愁深深地触动了我,我知道自己深深深深深深深深地践踏了唯一的爱情,即便像我这样的一个男人肮脏背德又毫无伦理,也知道自己不值得原谅。然而如果命运之神还肯在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痛哭我会感谢我会求你再多看我一眼。然而故事的最终我们依旧没能在一起,那定因为我知道自己能给对妳最大的爱,就是离开妳。 (男声):爱情从来没有道理,我知道自己不能继续伤害妳,然而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天使能够重新回到我怀里……’ 记者会里一片寂静。除了他们,大概所有人都有上当的感觉。 就算是本土天王,这样炒作新闻也真是教人无言了。 “我想我不用送花了。”润晴掩着嘴轻轻地笑了起来。 “当上天王巨星的mv女主角,请问林小姐有何感想?”他也笑着问。 “感想就是……啊,那是……洗玉?”她愣住了,不远处有个苍白的女子手里同她一样捧着一束花,正慢慢地走近记者会现场,走到周俊杰面前。 其实她并没有真正见过洗玉,而是在她被庄宝文痛骂的隔天,在淑贵拿来公司内部的刊物里看到的。里头有一张陈洗玉巧笑倩兮的照片,那是一则报导“飞翔航空年度最佳空服员”最有可能得奖的候选人员花絮!上头当然没有林润晴的名字。 “那是谁?” “这……很难解释……。” 她开始有点迷糊了,原先以为这只是转移焦点的公关手法,但现在看起来却像是移花接木?如果真有这首歌,在歌里被背叛伤害的女主角当然是为了周俊杰自杀的陈洗玉,而她只不过是个替身;可是,像3a那种混蛋真的懂得道歉? 记者会现场开始发出窃窃私语的嗡嗡声。 如果她原本想在花束里藏木棍,那么洗玉手上那束花里头藏的应该是一把刀子或是真枪吧? 握住成彦的手,润晴越来越紧张;每次她一紧张,脑海里就会开始莫名其妙的联想,而这次她想到宝文所说的“最后的撒手锏”。天哪!洗玉该不会……。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洗玉清晰的声音在会场内响起。 整个会场为之哗然! 周俊杰脸上有着错愕的表情,似乎连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扬起还包着纱布的手,清脆的巴掌声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着。 啪啪!两声巨响! 此时歌曲依然进行着,女声哀怨无比地唱着思念的心情,动人心魄,屏幕上下都正上演着心碎的别离,却是不同场景、两样情怀。 看着洗玉强忍着悲痛、僵直着离开的背影,润晴将手握得更紧。天哪!那种痛,她几乎可以感同身受!那深沉的悲哀藉由一把雪白的花束跟两个巴掌来替代,埋葬爱情的女子最后的身影是那么的令人不舍。 忍不住红了眼眶的她喃喃自语地说:“我永远不要唱这首歌。” “妳永远也不需要唱这首歌。”成彦心疼地捏捏她的手,明白她此刻的神伤。 “我想离开这里了。”润晴沉重地叹息。 “好啊,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什么事?” “婚礼的事。” “……”润晴停下脚步抬头望着他。“你真的要娶我?” “妳不是已经收了我的戒指?难道妳想退货?” 樱色晕红悄悄爬上她的粉颊,晃着他们交握的手,她开口:“不想。” “那现在可以先抱一个吗?” “在这里?” “不然走出去一点好了,免得相机拍不到。” 美眸含羞带怯地四下张望,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记者会上头,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在角落里偷偷地拥抱,更何况……现在他们可以大方炫耀自己的幸福了,有何不可呢? 这世界,原本就有着太多的悲伤了。 远在会场的另一端,她凝目注视着在角落深情拥抱的他们,内心里终于有了一丝释怀。 虽然有点奇怪,不过……这就当成是我送妳的分手礼物好了。永别了,我心爱的小润晴。 《全书完》 番外之一 左葵 “来来来,为庆贺我们订定合约干杯!” 喧哗声中,西装笔挺的洋佬被热烈的气氛感染,个个笑得像圣诞老人。红着两酡脸,他们目光惊奇,望着她一杯接着一杯;在国外哪里见得到如此豪饮的女人!他们喝的可是上好的伏特加,不是白开水哪。 酒店的公关小姐笑靥如花,个个喝起酒来巾帼不让须眉,爱娇的赖在洋佬身上,纤纤玉指轻轻地卷着金毛,万千柔情使人醉,尤其这群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家伙。 “来嘛!你也喝一杯,怎么喝酒也这么婆妈?比女人还不如。”说着,轻轻拉着小可爱的肩带,露出一截粉白玉肌。 洋佬此时个个都成了英雄好汉,端起酒杯哗啦哗啦狂饮,直灌得两眼发直。 今天的任务就是把他们全都灌醉拐上床,明天签约的时候教他们个个头重如铅,连合约也看不明白。 其实合约早已经签定,招待这群趁着风头来白吃白喝的议员只不过是要堵住他们的嘴,好让他们别那么啰哩啰唆,喝得爽、睡得好,自然一切都好谈。 “妳别喝太多,目的达到就好了。”酒店的妈妈桑走到她身边轻笑着提点。 左葵是她最好的客人,付帐干净利落,又从来不惹麻烦;带来的客人虽然也是三教九流,但酒店这门生意招待的原本也就是些个鬼蛇神,像左葵这样不拖不欠、付小费又豪爽的好客可不多。 “晓得。” 她媚笑,艳光四射,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笼着黯色,妈妈桑安慰地轻抚她的脸。“乖孩子,别跟身体过不去。” 公关界其实很小,谁不知道左葵前些时候在小白脸手底下栽了大跟头?然而那又怎么样?吃这行饭的女人还能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谁没摔过、跌过? 喝得七七八八,酒店妈妈桑领着个年轻俊美的混血少年过来。“这是左小姐,她喝了不少,你开她的车送他回去。 歪在沙发上,左葵懒洋洋地睇着那少年。模样倒是漂亮俊秀,干干净净的。“送我的?” 妈妈桑笑着点头。“是,这小子刚到台湾不久,还生嫩得很,您别嫌弃。” 拥有西方血统的少年,样子虽然漂亮俊秀,胸膛却还够宽,手臂也还撑得住她,这是酒店老板娘馈赠的礼物,算是答谢她过去的照顾,也算是安慰她失落的芳心。 混到酒店老板娘愿意免费赠送牛郎,也算是罕见了。 洋佬全都倒进酒店小姐的怀抱里,一个个被少爷小姐七手八脚扶着上车。站在灯红酒绿的酒店门口,寒风袭来,她感到阵阵寒意。 少年体贴地笼住她的肩,将体温分享给她。 望进那双蔚蓝的眸子里,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感到悲伤?还是安慰?谁会把自己的人生过得这样苍白破碎又肮脏污秽?竟需要一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男孩靠身体来抚慰。 回到家,男孩在沙发上已然热情如火;年纪虽轻,技巧却很高,很懂得女人的身体。 她惨然地笑着,依靠在男孩身上却什么欲望也勾不起。“谢谢你送我回来,这样就够了。” “妳不要?”男孩有些诧异,蔚蓝的眸子深刻地望着她。“我喜欢妳,不是生意。”操着生硬的中文,男孩有些一腼腆地微笑,修长的手轻抚着她的脸。 “不,不要,我……腻了。” 男孩的脸看来好失望。“那……我可以留下来吗?回去的话老板娘会怪我。” “随便你。” 反正这间屋子接待过的男人已经太多了,何必跟这小男孩过不去?左葵叹口气起身。“我去梳洗睡觉了,你自便。” 男孩却跟了上来,从背后拥着她,甚么话也没有说,就这样静静拥抱着。 那感觉教人既辛酸又温暖,两条漂泊的灵魂在苍茫中相遇,能依靠的也就是这短暂的温暖而已。 第一次,她跟男人相拥而眠却什么事也没有做,她不知道是谁倚靠了谁,也不知道是谁给了谁温暖;但这一夜是近来她睡得最好的一夜。原来她的需求也可以降低到这种程度,这倒是始料未及了。 清晨,男孩好梦方酣,她替自己泡了咖啡坐在露台上吃早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润晴痛殴周俊杰的新闻。 一口咖啡噗地喷湿了整张报纸,她忍不住哗笑出声。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她的小润晴竟然也有变成母狮的一天。 “我要周俊杰的所有数据,连他祖宗八代都查出来。我大约三十分钟后会到公司,把资料准备好给我……嗯?管他军购案怎么样,少买几把枪有助于世界和平你不知道?” 快手快脚地打点着服饰,床上的少年睡眼惺忪地望着她,光裸的上半身皮肤紧致得发亮,真是极好的风景。上前轻轻揉了揉他暗金色的头发。“我得去上班了,你也回去吧。” “我不能留下?”少年还是一脸失望,刚睡醒的他显得格外年轻脆弱;幸亏昨晚没跟他做什么,否则真会觉得自己是个恋童癖。 如果换成过去,她会同意。她是那么的寂寞,寂寞到只要身边能留有一丝温暖,她根本不会介意所谓的“道德”与“社会规范”,然而很遗憾的,那时间已经过去了。 “不,你不能。”叹口气,她从皮夹里掏出一迭钞票交给他。“想想自己该去什么地方,想想你该做什么事,如果你要继续贩卖你的青春我也不反对,只不过那对你来说实在太浪费了。” 少年怔怔地望着那迭钞票,脸上露出迷惘之色。 他还太年轻,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他需要温暖,所以就贩卖自己的青春与温暖,这原本就是人的求生本能,无可厚非。 只是到头来就会变得像她一样,完全迷失了自我,甚至被嫉妒、激情的厉鬼操纵。 换好了衣服,十五分钟内她就抵达了公司。 公关公司其实在某些性质上与情报单位很相似,他们都拥有一流的情报网络与高超迅速的作战技巧。 只不过使用的武器不同罢了。 “跟对方联络了吗?” “已经联络好了。”助理小姐恭敬地回答,凝视着她的神情像凝视着偶像。 他们都崇拜她,即便她是如此的伤痕累累、残破不堪,他们还是崇拜她,大抵是崇拜她这种令人乍舌的生命力吧。 普通的女人哪能禁得起那些恶毒的攻击跟无边寂寞的蚀刻? 翻过一页页的资料,目光最终还是落在润晴痛殴周俊杰的那张相片上;凝视着润晴高举着花束、发怒的容颜,她的目光温柔。 认识润晴是在高二那年,虽然她们不同班,但她经常看到她,那双澄净灿亮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周围的人,圆圆的脸上泛着羞怯的笑意;都已径高二的女孩了,居然还有婴儿肥,可爱的模样非常惹人爱怜。 润晴从来都不知道她自己很可爱,反而经常用一种爱慕的眼光望着光芒四射的她。那种天真的无知让她不由得生出保护欲──这实在好笑,她自己已经很欠缺保护,却还想着要保护别人。 天知道才高二的她已经跟生活的环境奋战了四年。她的父母早年离异,她一直都在亲戚之间流浪,从国小就开始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她散发的光芒是不得不的结果。如果她的锋头不够健,如果她不懂得为自身争取荣耀,收留她的人便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报酬。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照顾的孩子是颗在天际闪耀的新星,起码可以用来炫耀自己的善意得到良好报酬。 然而他们从来不懂、也不愿意了解隐藏在她背后的黑暗。 只有润晴毫无保留的接受她的一切。 情人节的时候,她的确收到成迭的情书。夹在两间男校中的女校,只要稍具姿色都会被那些青春期、贺尔蒙过剩的男孩盯上,润晴也不例外,只是润晴的情书都转到了她手上,逐一湮灭。 只有来自高强商工那个小混混头子不肯罢休,想尽办法要把情书转送到润晴手上;像那样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竟然也想染指润晴?真教人怒火中烧。 那天,她带了几个同在kw打工的同事去跟那个小混混谈判,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两方的人马都严重挂彩,连她也不例外;但她永远记得自己骑在那小混混的胸口,恶狠狠地甩着他巴掌。 “要是再敢来找润晴,或是叫人转情书给她,我就杀了你!” 那个小混混吓坏了,他从她喷着狂烈怒火的眼睛里看出来,她并非只是恐吓。 润晴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润晴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她上学随身都带着蝴蝶刀以防那迪一小混混某日会突然结伴来寻仇。 她整整一周没办法去上课,因为挂彩太严重,两只眼睛肿得跟猫熊没两样,连胸骨都严重挫伤。 那一周润晴每天下了课便去给她送饭,转述当天学校课程的进度;那一周,她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了亲人。 之后她们都上了大学。 幸亏润晴胸无大志,想念的目标大学并不是那么难考;但她还是记得自己花了半年的时间浸泡在那些可恶的教科书里头,好不容易才勉强考上那间学校,还念了她完全没兴趣的什么考古系。 若不是因为不想跟润晴分开,她是不屑去念书的;那些时间拿来打工赚钱,她可以赚得更多,更早脱离被经济掌控的悲惨生活。 她的人生因为润晴而有了巨大的转变。如果不是因为想跟润晴在一起,现在她的职业应该是那些一在酒客身边的陪酒小姐,而不是爽快付钱的公关经理。 如果不是因为想跟润晴在一起,她必然会堕落沉沦得更可怕;然而,也许她不会有足够的智慧理解自身的痛苦究竟从何而来。 无知,在某些时候其实代表着幸福。 对人生一知半解的态度,往往只会制造更多、更难堪的苦痛。 她是那么的爱她,又是那么的恨她、嫉妒她,错综复杂的情绪竟让她在人生最低潮的时候做出了最可怕的事情。 她试图掠夺润晴的人生。 她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更无法解释自己到底是真的爱着吕成彦?还是因为吕成彦那样疼爱润晴所以才爱他。 润晴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手足,即便她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的牵绊;想到自己做出那种人神共愤的事情,她的心就如同被切割般的剧烈疼痛着。 她没办法理解自己怎么会把人生过成这个样子?连唯一真正深爱着自己的润晴也从她身边快步逃离。 走到这一步,她知道自己跟润晴是再也没有可能了;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忍受继续跟一个曾经试图掠夺自己人生的家伙相处,就算是宽宏大量的润晴。 她错得那样龌龊可怕,连自己都觉得胆寒。 然而她对润晴的爱依旧,不能忍受看到她受委屈。 所以她来了,高傲地睥睨着眼前这个空有外表却脑袋空空的笨花痴。 样子这么好看,名气那么大,却完全是虚有其表,也算是罕见了。一进门便看到他躲在墙角画圈圈,八成是网络漫画看太多的后遗症;不说话的时候还算有看头,一开口就让她想扁他。 “妳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妳想不想知道‘年兽’躲在哪里?我晓得,我可以带妳去──” 她的回答是用一迭卷宗朝他的头猛力拍下──没办法,她向来不太能按捺住冲动,无论各方面。 身高一百八十公分、帅得天崩地裂的男人挨揍之后居然只会哇哇大叫,她突然觉得石大伟变得英伟无双,也不那么胸大无脑了。 ※ 记者会结束之后,周俊杰像只鼻涕虫一样黏上来;他甚至不介意她在记者会上恶搞他,只为了让润晴可以从这件事里全身而退。 先是转移焦点,然后移花接木,最后扔了一个可以让记者们振笔疾书好几天的震撼弹。 这在她的公关生涯中也算是杰作了。 原先形象良好的本土天王变成一个肮脏背德又毫无伦理的坏男人,在记者会上向前任女友致歉却被狠狠拒绝。 不过就如她所想的,这年头好男人已经不吃香了,坏男人身价反而还更高!那张cd不但大卖,而且歌迷回响极为热烈,在唱片业景气低迷的时刻让唱片公司老板笑呵呵。 女人天生喜欢挑战坏男人,认为自己能把他们变成温驯的小绵羊。 她不就是个中翘楚?谈了那么多年的爱情,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把大坏狼变成小绵羊,然而那是件神话般的任务,她被反噬了好几次。 不过……从某方面来说,周俊杰已经是一只温驯小绵羊,他有色无胆,变心的速度比变脸还快。 对付这种男人,石大伟无疑是最好的挡箭牌。 而且连锁健身中心倒闭了,石大伟暂时性的失业,雇用他来当保镖也理所当然──反正就算不雇用他,他也成天游魂似的跟着她。 就像现在,周俊杰坐在沙发上猫叫春似的唱着某种难以理解的情歌,石大伟就站在客厅角落里双手抱胸对他怒目而视。 被瞪得习惯了,周俊杰居然也敢抬头挺胸对着石大伟冷哼,双方算是达成某种危险的平衡吧。 这场景实在诡异又好笑,身为女主角的她反而有种局外人似的轻松。 而且……有了这两尊门神在她身边,她的日子倒也显得没那么无聊了。 她的伤正以非常缓慢的速度痊愈着;她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些什么,就算有那么一天伤口痊愈了,留下的伤疤也将让她永志不忘。 最重要的是她失去了这辈子唯一一个朋友……这代价比什么都要惨重。 番外之二 相亲 “就是那个男的,看到没?白白净净的,看起来有点酷酷的那个。” 左葵悄悄地靠近她身边说着,而她的目光完全定在眼前的动漫大展的海报前,里头有好多漫画都是她很喜欢的。 “哗!好久没看尼罗河女儿了,到底结局了没啊?咿!魔影紫光的作者签名耶。” “林润晴!” 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怔怔地望着她。“又!” “妳……真是够了妳!”左葵没好气地将她从漫画的摊位上拖走,正前方的展场正在放映动画。“看到没有?广告动画大赏,现在站在最前面介绍他们公司所制作的广告的那个家伙,白白的、酷酷的、践得二五八万的那个,他叫吕成彦,是妳未来的男朋友。” 润晴直觉地摇头。“我不要。” “什么不要?!不要妳来干嘛?”左葵瞪她。“不准说不要,就是他了。快去!” “不要。”她倔强地别开脸,眼光还是渴望地望着少女漫画的摊位,那里有些绝版的漫画柳,好想买……。“妳怕己说要我陪妳来看展览,介绍男人给我认识只是‘顺便’,那我现在觉得那个‘顺便’不是那么顺也没关系了行不行?” “不行。妳脑袋坏了?妳知不知道空姐有多难交男朋友?” “我知道啊,我刚好就是空姐。”润晴嘟囔。“所以才说不要嘛。那种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哪会愿意跟空姐交往?就算刚开始愿意,也是图个新鲜而已。他们放假时我都在上班,我放假他们都在上班,到后来还不就是无疾而终,闷死人。” “所以我帮妳挑了这一个啊。”左葵笑嘻嘻地。“他是个动画师喔,会画漫画,而且他这个人什么嗜好也没有,就喜欢画画而已,假日也窝在家里画画,比妳还闷。” “妳这是什么介绍人啊?我都已经够闷了,妳找个比我还闷的?好让我们两个闷死在一起?” “对着这么酷的男人闷死,总好过妳一个人闷死啊。”左葵说着。 台上的介绍终于结束,而台下的掌声稀稀落落的,有点寂寥。在这种大型的展览会场,广告动画原本就不是什么热门的项目。 那人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相亲”这两个字突然跃进她脑海里,让她一整个不自在起来。 左葵算好的了,没让两个呆子在咖啡厅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对望;不过这还是很尴尬,素昧平生的两个人突然要以交往为前提而见面,怎么说都觉得很怪异啊。 “吕成彦,林润晴。” 那人朝她微微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就像左葵所说的一样,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说不上太英俊,也不是很丑陋,以男人来说算是好看的,只不过那张无表情的脸看起来真的有点冷酷。 那清澈却无表情的眼神看得人有点发毛,她想打退堂鼓了。 “润晴很爱看漫画,你正好会画画,你带她逛吧,我公司有事,所以要先走了──”左葵说着,突然转向吕成彦。“你不会把她扔在这里吧?她没逛过展览,在这里铁定会迷路。” 可恶的左葵,怎么不干脆用手铐把他们铐在一起算了! “不会,我会送她回家。” “那好,交给你了。”左葵艳丽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朝她眨眨眼。 她很后悔,实在不该答应左葵,更不该因为这里有漫画就被哄来,现在跟个面无表情的家伙站在人潮里头是要怎么办?她认人脸的功夫很差的,只要转个身就会忘记对方长什么样子了。 “妳喜欢什么漫画?”他问。 而她不想回答。礼貌上她应该要说几句话,然而现在她真的提不起劲。已经交过好几个男朋友了,每个都差不多;老实说现在叫她回想他们的脸,她还真想不起来。何必再多拖一个人下水?谈恋爱又没有奖章,谈再多次也没有奖牌可以领。 “这样吧,我去看漫画,你去看动画,结束后我们各自回家。如果左葵问起的话,我会说你有送我回家,这样好不好?”她将空姐礼仪训练的成果展现出来,露出最甜美、最合宜,也最公式化的笑容对着他。 吕成彦想了想,居然点头。 太好啦! 润晴笑嘻嘻的转身往漫画的摊位奔去,眼光闪亮亮的,像是找到宝藏的海盗。 其实平常她就是小说出租店的常客了,除了太过血腥、恐怖的漫画之外,她几乎什么都照单全收,不管是少女漫画还是少男漫画;动画她也很喜欢,不过这次展览的动画片都是商业广告居多,对她的吸引力大幅降低。 她一本一本地搜括着展场里头的绝版漫画,有些真的已经很难买到了;而且她发现那些绝版漫画的主要顾客群年龄层很广,混在其中,她一点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幼稚狂。 “清水玲子的签名画!哇!”突然,她发现人群聚集的方向居然是拍卖绝版签名画的摊位。 “清水玲子所画的塔罗牌海报,日本东京限定版,有亲笔签名的喔!一张五百元起标。” “六百!”“七百!” “七百五十!” 喊价声不绝于耳,她努力往人群里挤,想看看那张海报到底长什么样子。台湾出版的塔罗牌她当然已经买了,可是东京限定版的海报到底长什么样子? “一千!” “一千一!” 人群还在竞标,而她好不容易才挤到最前方,那张海报只看一眼她便爱上了!“一千二!” 咦?她有带提款卡吧?刚刚买那么多漫画,她的现金好像快用光了耶! 她急着从身上掏钱包,偏偏她的习性很糟糕,买完东西之后经常会把钱包随手扔进购物袋里,现在手上大大小小的购物袋那么多,而她的皮夹不知道究竟塞到哪一个袋子里去了。 “一千四!” “钱呢?钱呢?”她急得不得了,可是越慌张越是找不到。“等一下……等等我……。” “一千四两次!还有没有更高的?一千四三次!”拍卖人的木槌匡啷一声敲下,她的心也凉了,呜……海报…… “下一场要拍卖的是樱桃小丸子的北海道限定版海报,三十分钟后开始,有兴趣的朋友欢迎一起来竞标。”主持人微笑着再度敲了木槌,人群慢慢地散开了。 那张海报当然就被收走了。 呜!真的画得好美啊。台湾版的塔罗牌质量怎么比得上!东京限定版的海报真是好精致……。 沮丧地叹口气转身,居然看到吕成彦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咦!她认得他耶,连自己都有些惊讶。她眨眨眼睛,不太确定自己该如何反应。 “妳喜欢樱桃小丸子?”他问。 “呃……没有特别偏好。” “喔。”幸好,她要是每张海报都想买,他当场就要破产了。接过摊位人员交过来的圆筒,他直觉地提起润晴手上的购物袋,好沉。“走吧。” 那圆筒里面装什么?润晴的眼睛闪闪发亮。“那个……呃……里面是?” “妳要的海报。”他把圆筒交给她。 ※ 送她回到家,小公寓看上去还算新,白色的七层楼建筑,格局小小的,很迷你,是专门用来出租的小楼。 “上来吧。”站在门口足足一分钟,她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有点疑惑。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第一次约会就上床的女人,为何要邀请他上楼?难道她不怕他辣手摧花? “我要拿钱给你。”在电梯里,她很认真地解释,但视线却低低的不敢看他。 他没有答话,这时候说“妳不用给我钱”也很怪,干脆什么都不说比较好。 七楼到了,电梯打开之后,她领着他来到公寓门口,找钥匙又找了三分钟,好不容易找到钥匙,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门。“请进。” 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担心自己辣手摧花了。说真的,要在眼前这一团混乱中找到可以栖身的地方还不太容易。 大概十坪的屋子里凌乱不堪,各种杂物堆得到处都是,不但小沙发上堆了各种用品,就连那张床上都被褥凌乱,一眼就可以看到好几件衣物跟棉被纠缠在一起。 站在门口,他有点发愣。 他的房间还比这里整齐得多。 接过他帮忙提的购物袋,润晴脸红得像红透的苹果。“你还想进来吗?” “呃……嗯……不、不用了。” “我猜也是。”从床头柜里东翻西找,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紧急备用金,回头一看,吕成彦却已经不在了。 果然还是这样。 手里握着钱,润晴翻身躺在床上,心里有点不胜欷歔。想也知道不可能,谁会喜欢像她这样不爱整洁的女孩?其实……其实她家很干净,只不过她不擅收纳,东西老是到处乱扔而已嘛……没有收纳天分算什么罪过呢? 刚刚在楼下,她想了很久,要不要让他看到真相?她真的已经厌倦了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去尝试。 她就是干物女,空有亮丽好看的外表又怎么样?早点知道真相,早早确定了对方接受不了不是更好?何必那么辛苦大家虚伪过来、虚伪过去呢? 这样最好,唉。 其实他老早就看见她了,就如同左葵所说的,看起来很漂亮干净、很温柔纤细的女孩。 “她是空姐喔。”左葵说着,不像是炫耀,反而像是一种警告。“休假啦、作息都跟一般人不一样,你们可能会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 只是空姐,又不是航天员。 左葵望着他无表情的脸,不由得轻笑。“你很适合她,她是那种……嗯,很需要独立又很需要照顾的女孩,像小鸟,捏得太重,一下就死了,让她高飞,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声名狼籍的公关皇后左葵居然会有这种朋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且还打算介绍给他。 真奇怪,他们一直都没有太深的交集,只不过几次都负责同一家公司的广告案而已。 “你不适合我。”左葵叹息。“太闷。” 谁问妳这个?像妳这样的皇后陛下我也兴趣缺缺好吗? “还有,如果你伤害她,我一定会报复。”她笑着,艳丽无双,眼里闪烁着恶意,教人一点也不怀疑她所说的真实性。 交一个有着喷火恐龙守护的女朋友?他向来不太愿意惹这样的麻烦。正思索着,就看到她了。修长的双腿笔直、毫不迟疑地走到漫画书摊前,双眼闪闪发亮,惊喜的笑容浮上她的脸庞,看起来也不那么温柔婉约。 她眼底有着雀跃欣喜,拿著书悄悄地泛起笑颜,眼神偶尔向四周张望,像偷看禁书又怕被发现的小女孩,很可爱。 不过,漂亮、可爱、温柔、会笑的女孩子很多,他也认识不少,但总少了那一丁点“感觉”,虽然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在介绍广告动画的同时,他一直悄悄地注视着她,看她跟左葵说话时的一举一动,看到她脸上那种不甚乐意的表情,看来她对这次的“相亲”眼自己一样有着不太乐观的想法。 他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其实有没有女朋友他并不是很在乎。刚好今天他必须到这里来,刚好左葵的公司也在这里帮忙,刚好左葵又把那女孩带到他面前来,所以他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看看。 果不其然,他们有着类似的想法,那女孩也想摆脱他,甚至愿意帮他向左葵说谎,真好心。但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左葵,就该尽到最基本的绅士礼仪。 他看着女孩挤进人群里,然后慌张地开始四下找寻钱包,本来只是想静静地看着,但看到她脸上那慌张失措的表情,他居然忍不住开口也喊了价。 照他来看的话,一千四百块钱买一张印刷品实在满蠢的,尤其连上头的画家签名也是印刷的,不过女孩子们总有着他难以理解的价值观。 他买下了那张海报,看到她那双再度发亮的眼睛,居然觉得也满值得的。 送她回家的路上,他们几乎没有交谈,直到进了门,看到那一团混乱,他的确是狠狠地被震撼了一下。女孩的脸狠辣辣地泛着红,眼底有种认命又绝望的表情。 “你还想进来吗?” 他不想,因为那屋子很人性,让他感觉自己侵入了她的私人领域;那间屋子混乱不堪,不是每个男人都可以看到的。 他不习惯这种“亲密”。 趁着她转头去找钱的时候,他悄悄地打量着她慌乱的背影,不知不觉地也红了脸;那“感觉”居然出现了,那说不出来、无法形容的感觉。 他悄悄地转身离开,因为他实在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交一个女朋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一生他只交过一个女朋友,那是青涩的高中时代,维持了半年的短暂恋情已经让他觉得累得要死。 真的,交一个女朋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慢慢的抽丝剥茧、慢慢的现出双方真实的自我之后,感情跟个性上的磨合实在很累人。 他对感情这种事很认真的,他不想玩什么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无聊游戏,他需要好好的、仔细的想想。 这一想,他足足想了一个月。 小说里头满头满脑都是对方倩影的苦恋情节并没有出现,不过他的确每天都认真的想过一遍,确认自己还没有忘记那个名叫“林润晴”的女孩。他画了很多图,把自己跟她的影像摆在一起,认真的思考两个人之间会不会有未来。 一个月之后,他才打了电话。 因为他忘不了那种亲密感,这实在很无稽;然而他就是忘不掉,忘不掉她打开门的那一剎那,看到那间混乱房子的那一剎那,他愣了那么一下,感觉……自己侵入了一个女孩子内心最私密的部分,那种亲密感久久不去。 她愿意让他看到自己最糟的一部分,表示她也是认真的吧? 而且反正他已经看到了她最糟的一部分,虚伪假装的那一段都可以直接跳过了,真省事。 他向来是个喜欢省事的男人,画动画已经够巨细靡遗了,感情生活还是简单一点的好。 当然……后来他发现,交一个女朋友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他以为的“省事”也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左葵没有说错,润晴的确需要很多很多的独立跟很多很多的照顾,远远超过他的想象,甚至比起画动画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他一点也不在乎。 真的,当走在红毯上,望着她那张温柔的笑颜,他心里充满欣喜,就连那张酷酷的、冷冷的脸都变得柔软温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