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是笨蛋!》 楔子 【楔子 醒悟】 好痛! 她虚弱的躺在地上,无力起身,五脏六腑像是全碎了,痛不欲生,胸中一口气窒闷着,猛然一吐,竟吐了满口鲜血,腥味弥漫,头晕目眩。 她就要死了吗?在她芳华正盛的时候? 罢了,反正他对她的误会已深,连听她解释都不愿意,或许听了,他也只会说她在狡辩、作戏,拒绝相信。 既然如此,提早离开人世,似乎也没什么好不舍的,反正……也没什么好让她留恋的了…… 「快!快去传太医——」 男人焦急的叫吼声、四周奴仆慌乱的脚步声充斥耳际,她脏腑剧痛不绝,意识逐渐涣散,早已无心理会因她而起的混乱,最后的最后,她心中所想的只剩一件事—— 强摘的瓜果然不甜。 她终于深刻明白这个道理。若有来生,她不会这么执着、这么傻了,也不会再去强求本就求不到的情感。 这个苦头,吃得还真足呀。她忍不住苦笑,任由自己被无边的痛苦吞噬,心已死,就连这副身子……也将逝…… 第一章 【第一章 花海初见】 两年前,明霁皇朝京城—— 时值暖春,正是牡丹盛开的时节,京城内有好几处牡丹园,只要天晴气朗,园内便会涌现赏花人潮,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好不热闹。 「小姐,您走慢一点吧!」 伍冬鸳在一处盛开着紫红色牡丹的花圃内行走,笑得非场烂,后头紧跟着她的贴身丫鬟巧莲。她今年芳龄十六,有着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眉眼鼻唇皆精致秀气,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虽然稚气未脱,那天真开朗之气还是很吸引人,是男子都会忍不住想多看她几眼。 她的爹爹是户部尚书伍士全,娘亲方氏,还有两位已经娶妻的兄长,她是家中最小的独女,所以备受疼宠,无论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爹娘总是会尽可能的遂了她的心愿。 像今日,伍士全受邀到某位达官贵人的私人园林赏牡丹,听闻此处的牡丹姿色艳冠京城,她早就想一探究竟,如此绝佳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在央求好一阵子后,爹爹终于答应带她一同赴会,让她也来开开眼界。 这一会儿,受邀前来的宾客们大多还在前厅内寒暄应酬,对他们来说,赏花是其次,乘机结交权贵才是重点,现在牡丹园内还没什么人,伍冬鸳可以自在地赏花。 花株很高,约达伍冬鸳胸前,而盛放的牡丹竟比她的脸还要大,并且散发着浓郁的艳香,走在花丛内,不时见到粉蝶四处飞舞,来去皆轻灵。 「小姐,地还有些湿滑,别走太快。」巧莲一脸苦瓜的亦步亦趋跟着。 「没事的,不必如此紧张。」伍冬鸳轻笑出声,还是没放缓脚步。 昨晚刚下过一场雨,虽然今日放晴了,但花圃内还是有不少地方土质湿软,很容易滑倒,但光看美丽的花与蝶都来不及了,伍冬鸳哪里有心思管脚下的泥土,只苦得巧莲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 花圃的范围很大,附近还有花亭、假山水池,在太阳下晒了好一会儿,伍冬鸳觉得有些热,决定转往不远处的花亭歇一歇脚。 她一转身,突然瞥见花亭旁早有另一人在那儿,他独自伫立在群花之中,身形高、玉树临风,非常显眼。 那名男子侧对着伍冬鸳,距离有些远,她好奇的逐步靠近,想要看清他的样貌,没想到却在这时脚步一滑,忍不住惊叫出声。「啊——」 伍冬鸳一尖叫,男子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小姐?」巧莲错愕的看着伍冬鸳一屁股滑坐在地,完全反应不及,她立即蹲下身,关心伍冬鸳的状况。「您还好吗?有没有伤着?」 「痛……好痛……」伍冬鸳一张精致的小脸蛋都皱了起来,臀部的痛意源源不绝,眼角也泛出泪珠,只差还没落下来罢了。 实在是太丢人了!幸好此刻花园内还没什么人,要是在大庭广众下出这么一个糗,她还有什么脸见人呢? 这时,前头一抹阴影突然罩下,跟着传来一道低沈的男音问道:「姑娘,你还好吗?」 「呃?」伍冬鸳抬起头,与男子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心房顿时怦然一跳,她几乎看呆了眼,傻傻的愣住。 他有一双好看的凤眸、有型的剑眉,是个俊美的年轻男子,应该不过二十出头,虽然那张俊雅的脸上没有笑意,甚至有些高傲冷酷,但那浑然天成的高贵之气还是深深地吸引她。 他是谁?怎么也会在牡丹园内?他也是宾客之一吗? 「站得起来吗?」男子伸出手,表情镇定,不见取笑之意。 「呃?」伍冬鸳顿时回神,害羞得晕红了脸蛋,犹豫了一会儿才伸出手,在他与巧莲的协助下站了起来。 伍冬鸳一起身,巧莲就见到她裙后的一大片泥渍,不由得蹙起眉头。「小姐,您的裙子脏了一大片,看来要与老爷说说,咱们得先回府去了。」 伍冬鸳看了看裙后的惨况,忍不住懊恼,自己居然在外人面前出了这么大的糗,他会不会在心里取笑她? 但事情都发生了,也挽回不了,伍冬鸳只好?着脸向男子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只是件小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赶紧回去换衣裳吧。」男子没有表明自己的身分,在确定伍冬鸳没什么大碍后,转身离去,不再多留。 「呃?公子……」 伍冬鸳瞧着男子渐行渐远,心中竟有种怅然若失之感,她不自觉的摸着心口,不太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既甜又酸的陌生感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窦初开,她对他……一见锺情了吗? 伍冬鸳一直望着那名男子的背影,舍不得收回视线,倒是巧莲忍不住催促了起来。「小姐,那人都走远了,咱们也快走吧,否则等会儿人一多,那可就麻烦了。」 「你……还真是扫兴。」伍冬鸳没好气的睨了巧莲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身,往与男子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开。 那名男子究竟是谁?为什么不愿表明自己的身分?她迈着步伐离去,一边想着,还是希望搞清楚他的来历,免得始终有个疑惑搁在心上,怪难受的。 他今日既然出现在这儿,若不是主人家的人,就是受邀宾客,她不认识他,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认识他。 一思及此,原本有些沈重的脚步也跟着轻快不少,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开始想着该去问谁,才能顺利问出他的名字? 他的气质特殊,看来应该身分不凡,应不致无人知晓! 伍冬鸳离开后,先回到马车上,由巧莲去向伍士全禀报,知会过后,主仆俩便回到伍府处理一身的狼狈。 午后,伍士全也回来了,一进家门,他马上命丫鬟把伍冬鸳唤到书房来,免不了要好好的念她一顿—— 「你这个丫头,就是贪玩,幸好摔跤时没什么人在花园内,要不然不只你丢脸,连我也要跟着丢脸了!」 伍士全虽然年近五十,但养生有道,外表看起来像是只有四十出头,身子也硬朗,骂起人来气势十足。 「爹,女儿已经知道错了,回来时也反省过了,您就别再骂了吧。」伍冬鸳惭愧的低头忏悔。 伍士全瞧着已有悔意的女儿,不由得大叹了口气,在两个儿子面前,他可是严父,但对上这唯一的女儿,他就是气短,像是上辈子欠了她不少债,这辈子才会宠她宠过了头。 「罢了罢了,事情过去就算了,经过此次教训,你也该收收玩心,好好当个大家闺秀,毕竟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伍士全的怒火明显消了大半。 见爹爹已经气消了,伍冬鸳也跟着松了口气,连忙揽住他的手臂撒娇。「爹,您对女儿最好了,女儿最喜欢爹了。」 「啧,少来。」伍士全念归念,嘴角还是忍不住泄漏些许笑意,就是抗拒不了她这一招。 「对了爹,其实女儿在花圃内见到了一位年轻公子,不知爹认不认识?」 「哪位公子?」 伍冬鸳大致形容了下男子的样貌、气质、衣着,一讲完,伍士全即刻想到一个人,而且还挺肯定的。「你遇到的那位年轻公子,应该是「谨王爷」。」 谨王爷,正是当今圣上的十五弟欧阳延彻,今年二十四岁,也在受邀赏花的宾客当中,他俊秀高贵的容貌与气质,几乎无人可以与之相比,因此伍士全很快就认定是他。 「原来他就是谨王爷。」伍冬鸳恍然大悟,她曾经听闻过一些欧阳延彻的事,对他挺好奇的,没想到两人居然会在牡丹园内相遇。 传闻他是一位俊王爷,在年少时已有婚配,只不过在大婚之前未婚妻却生了重病,还一病不起,拖了好些年都等不到她病癒完婚,最后她不敌病魔纠缠,终究是撒手人寰,这样一耽搁,他就已经二十出头了,婚姻大事也暂时搁置下来,直到现在仍是孤家寡人。 不少未婚的官家千金皆暗地倾慕他,希望能嫁给他,就不知将来究竟是哪家闺女有幸成为谨王妃,与他白首一生? 「他见到你的糗样了?那你不丢脸死了?」气已消,伍士全此刻倒有心思取笑女儿一番了。 「当然丢脸,幸好他不曾取笑,还拉了女儿一把。」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帮助,但想起来还是让伍冬鸳心房又暖又甜,轻漾柔笑。 「他那人挺孤傲的,竟也会伸手帮你?」伍士全有些讶异。 身为天家之子,难免会有一种高高在上之感,不过欧阳延彻给人的感觉特别冷傲且难以亲近,但想一想,总比另一个人称「渣王爷」的十七王爷欧阳名哲要好太多了。 第二章 「那当然是因为爹生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儿,就连谨王爷也难以招架喽。」伍冬鸳笑嘻嘻的自吹自擂。 「你还真敢说。」伍士全笑瞪了她一眼。「对了,有件事也该是时候告诉你了。」 「什么事?」 「你对劲保有什么感觉?」 「劲保哥?他对我挺好的呀,怎么了?」伍冬鸳不解的轻蹙眉头。 伍士全所提的周劲保是盐商之子,今年十九岁,其父与伍士全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好友,两家经常往来聚会,所以伍冬鸳从小就认识周劲保,两人算是青梅竹马。 伍冬鸳生得标致,性格活泼讨喜,周家夫妇很喜欢她,周劲保更是将她当亲妹妹般呵护,比她的亲哥哥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今年十六了,也该考虑你的婚事,周伯伯最近向我提过,想要你当他们家的媳妇,你觉得如何?」 「要我嫁给劲保哥?」伍冬鸳非常错愕。「我只当劲保哥是兄长,怎么可能嫁给自己的哥哥,光用想的就浑身不对劲!」 她不是讨厌周劲保,也可以说她是喜欢周劲保的,但这种喜欢并不是男女情爱,她很乐意与他当兄妹,但夫妻……怎么想怎么别扭呀! 「女孩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不嫁劲保,你还想嫁谁呢?」 「这……」伍冬鸳心中立即闪过一道身影,但又觉得害羞,一时难以启齿。 「你害羞什么?若有其他想法就趁现在说出来,爹不会笑你的。」伍士全温声催促。 「那……好吧。」有了爹爹的允诺,伍冬鸳终于鼓起勇气,微红着脸蛋说:「若真要嫁人,那么我想……嫁给谨王爷。」 「什么?你今日才与他短暂会面而已,连认识都谈不上就想嫁给他?」伍士全不得不讶异。 「靠媒妁之言成婚的夫妻不也完全不认识,都是婚后才开始培养夫妻之情的?」伍冬鸳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她想……她是真的对欧阳延彻一见锺情了,虽然他拉她起身时,态度的确有些淡漠,感觉不好亲近,但还是阻止不了他的身影在那一刻就深深印入她的心房,让她好想好想……好想认识他。 虽然她也不清楚他究竟是哪一点吸引住她,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缘分到了,才会让她在牡丹花海中与他相遇,让两人有了交集…… 伍士全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他与妻子就是依媒妁之言成亲的,他开始犹豫,不知该如何处理女儿的婚事较好? 虽然他与周家交情匪浅,但官家之女嫁给商人之子,在外人眼中看来总是不太相衬,算是把女儿低嫁了,她若有机会嫁给欧阳延彻反倒是一桩美事,不但郎才女貌,身家背景也挺相合的。 而且除了考量门当户对外,伍士全也希望女儿能嫁其所愿,所以开始认真的考虑欧阳延彻这个人选。「要攀上谨王爷这门亲事并不容易,不是说想就能成的。」 「所以爹您是答应了?」伍冬鸳面露喜色。 「别开心得太早,周家的亲事我会帮你暂且回绝,然后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攀上谨王爷这门亲,不过你心里可得先有个底,要耐心等待,最后会不会开花结果我也无法保证。」 「多谢爹!」伍冬鸳兴奋不已,不管这事到底能不能成功,至少已有了希望。 有了爹爹的承诺,要她等再久,她也会耐心的等下去,不会有半点怨言! 关于周家结亲的询问,伍士全以伍冬鸳孩子气太重还不适合出嫁,暂时回绝了,周家也只好先打消念头,两家依旧保持着友好的往来关系。 伍冬鸳则开始关注欧阳延彻的消息,甚至去参加了以十九公主为首的女子诗会,只因十九公主与欧阳延彻皆为端太妃所生,若能与十九公主打好关系,或许见到欧阳延彻的机会也会高一些,往后要是真有幸成为亲戚,姑嫂和乐也是件好事。 但她只去了几次诗会就决定退出了,因为她发现,有几名与公主交情特好的千金,若看哪个人不顺眼,就会在公主耳边搬弄是非、颠倒黑白,让对方待不下去,她不喜欢这种气氛,还是早早退出,免得多惹事端。 就这样,几个月转眼过去,已来到九月时节,秋风正凉,气候宜人,京里人们时兴出外踏青放纸鸢,因此经常可看到城郊上空有众多彩鸢飞舞,热闹极了。 此时城郊的草地上已经聚集不少放纸鸢的年轻男女,草地某一处角落,停着一辆有着精巧装饰的马车,马车后头还有四名骑着马的随扈,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人来头不小。 马车旁另有两名骑马的男子,领前的正是欧阳延彻,后面跟的是他的贴身随侍曹渊,曹渊与欧阳延彻年岁相当,也总是板着一张脸,喜怒不形于色。 一名年轻的姑娘率先拿着纸鸢下马车,紧接着又有两位姑娘也拿着纸鸳下车,站在最前头的正是欧阳延彻的十九妹,现年十四的公主欧阳杏缇。 「十五哥,你已经答应今日要陪咱们放纸鸢到尽兴,可不能食言,早早藉故离开哦。」欧阳杏缇睁着一双水汪大眼叮咛。 而她背后的两位姑娘,就是在诗会内与她最要好的官家千金,她们微红着脸蛋,不时偷瞥欧阳延彻。 「既然是我带你出门,当然会负责好好将你送回宫去,哪里跑得了?」欧阳延彻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对于放纸鸢这种姑娘家的游戏,他一点兴趣也没有,要不是她央求自己带她出宫透透气,他也不会自找麻烦,来当小姑娘的「保母」。 没想到她不但自己出宫玩,还邀了两位玩伴一同凑热闹,害他顿时成了三位姑娘的保母了。 「那就好。」欧阳杏缇放心一笑,并偷偷瞥了后头的好友一眼,三人会意一笑。 她之所以特地邀两位好友一同来放纸鸢,是因为她们都很倾慕十五哥,希望能有机会与十五哥多多亲近,身为好友的她当然要帮忙,看能不能顺利成就一桩良缘喽。 只不过从刚才到现在,十五哥都不曾将她的两位好友放在眼里,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情况看来……有些不妙。 欧阳延彻的确对这些姑娘没有丝毫兴趣,就算注意到她们倾慕的眼神他也不为所动,这种眼神他看多了,早就习以为常,甚至不屑一顾。 虽然像他这年纪早就该娶妻生子,但他明白对他们这些皇族亲贵来说,婚姻只是个可以利用的筹码,无关情爱,像他之前未成的亲事就是如此。既然婚姻只是场利益交换,他又何须主动跳入,自找罪受?所以在圣上有闲暇琢磨起他的婚事前,无婚约束缚他也乐得轻松,能这样过多久算多久。 此时,曹渊往天空一瞥,讶异的睁大眼,连忙出声警告。「王爷,小心上头!」 怎么了?欧阳延彻闻言抬头一瞧,才发现有个断线的纸鸢正朝着他快速地往下掉。 「十五哥当心!」欧阳杏缇与她的好友们也跟着惊呼出声。 欧阳延彻眉一拧、手一伸,就在纸鸢砸下的那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它,迎风昂扬,姿态傲然。 见危机顺利解除,曹渊与欧阳杏缇都松了口气,而另外两位千金心花再度怒放,为他的英姿慑服。 欧阳延彻瞧着断线的纸鸢,上头画着一对戏水鸳鸯,画技还算过得去,不过带有浓浓的匠气,看来应该是从市街上买来的现成纸鸢。 这纸鸢是谁掉的?草地上放纸鸢的人不少,若真要寻,恐怕得费一番心思了。 「真是对不住!纸鸢有伤到你吗?」 两名姑娘在此时急急的跑向欧阳延彻一群人,欧阳延彻瞧向来人,总觉得跑在前头的姑娘有些眼熟。 伍冬鸳带着巧莲一路追着断线纸鸢,好不容易纸鸢终于落下,她停在马车前方,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不由得又惊又喜。「谨王爷?」 今日天气好,她一时兴起就带着家仆出门放纸鸢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巧遇欧阳延彻,真是意外! 虽然两人只有过一面之缘,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几个月过去,他的神采依旧,还是那么俊逸挺拔。 欧阳延彻想了想,终于找回些许印象。「你是牡丹园里的那位姑娘?」 「没想到王爷还记得。」伍冬鸳有些羞涩的向欧阳延彻行礼。「小女子名叫伍冬鸳,是户部尚书伍士全之女,那一日真的非常感谢王爷相助。」 「只是件小事,姑娘不需一直挂记着。」欧阳延彻将纸鸢递给她。「你的纸鸢?拿去吧。」 「多谢王爷。」伍冬鸢接过纸鸢,一颗心雀跃不已,原来他还记得她,而非一点印象都没有,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第三章 她瞧了瞧纸鸢上的鸳鸯图案,情不自禁地想,断线的纸鸢居然好巧不巧的落在欧阳延彻手中,而这上头画的又是鸳鸯,是不是老天爷在暗示,他们俩的确有缘分? 欧阳杏缇从刚才就被晾在一旁,心里挺不是滋味,她刻意扬声质问:「十五哥,你怎会认识她?」 「呃?」直到此刻,伍冬鸳才注意到一旁的欧阳杏缇与两位千金,赶忙打招呼。「公主,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你可终于注意到我了。」欧阳杏缇向来习惯众人的注目与讨好,鲜少有人敢忽略她,神情不豫。加上伍冬鸳在参加诗会时,并没有像其他姑娘一样刻意讨好她,只来了几回就退出,让她对伍冬鸳并无好感。 而欧阳杏缇后头的两位千金顿时警戒起来,两人隐隐感觉得出来,伍冬鸳也对欧阳延彻有意思,是她们的情敌! 「杏缇,你们认识?」欧阳延彻好奇地问。 「她曾经来参加过诗会,所以认识。」欧阳杏缇瞧向欧阳延彻。「十五哥,那你怎么认识她的呀?」 「只是几个月前曾在牡丹园内偶然相遇过罢了,没什么。」 「要是真的没什么,你怎会对她有印象?」 若非必要,十五哥并不会刻意去记姑娘家的样貌,就算偶遇多少次也不一定会有印象,怎么伍冬鸳偏偏不一样,才见过一次面,十五哥就记住她了? 「是真的没什么,你别大惊小怪。」欧阳延彻的口气已经有些不悦。 他之所以对伍冬鸳有印象,纯粹是因为她在牡丹园跌的那一跤、出的那个糗,要人不印象深刻也难,不过他顾虑姑娘家的颜面,不想讲明,也觉得没有必要多作解释。 欧阳杏缇不甘的嘟起嘴,就是觉得事有蹊跷,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好了,你们不是要放纸鸢?那就快点去,别浪费时间。」欧阳延彻板着脸催促。 欧阳杏缇瞪了伍冬鸳一眼,气闷地往前走,另外两位千金也暗暗瞪了下伍冬鸳,才紧随着欧阳杏缇而去。 伍冬鸳感觉到她们射过来的敌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懂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 将这个困惑暂放一旁,伍冬鸳感激的瞧向欧阳延彻。「多谢王爷没将那一日的糗事说出来,要不然我就要在公主面前丢脸了。」 「没什么,这是应该的。」他虽然一向不与姑娘家打交道,但基本的礼数他还是明白的。 这下子伍冬鸳对他的印象更好了,看来他只是性子偏冷、淡漠了些,人还是挺好的。 「你不是也要放纸鸢?既然找着纸鸢,那就快回去吧。」 「喔,那……我先告退了。」伍冬鸳向欧阳延彻行了一个礼,随后才依依不舍的转过身,带着巧莲离去。 两人没说多少话又得分开了,让伍冬鸳忍不住惋惜,不知下一次再相见又是什么时候了。 曹渊瞧着伍冬鸳缓缓离去的背影,多有依恋,显然又是一个怀春少女。「王爷,那位伍姑娘……应该对您颇有意思的。」 「那又如何?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想对谁有意思,与我无关。」欧阳延彻不以为意的笑。 这样的倾慕,他早就习以为常,多一个少一个对他来说都没差别,他不会特别放在心上。 而伍冬鸳,也只是众多倾慕他的姑娘之一,与其他人没什么太大差别,顶多就是曾在他面前出了糗,多了些印象罢了。 至于这一丁点印象,想必会随着时间逐渐淡去,终至不复记忆…… 【第二章 美梦成真】 秋天过去,伍冬鸳将曾牵引她与欧阳延彻见面的纸鸢好好收藏起来,一心认为这是个好兆头,她与他的缘分,肯定不浅。 她每逢初一、十五都会跟着娘亲到庙里上香,那是位在城东一处历史悠久的「宁姑娘庙」,香火鼎盛,听说许多去庙里祈愿的人都实现了心愿,以前她只是随着娘亲祈求一家平安喜乐,现在则多了一个愿望—— 希望能顺利嫁给欧阳延彻为妻。 不知不觉,冬已过,新春来临,这一日,伍冬鸳一如往常,随着娘亲来到宁姑娘庙,两人一同跪在主殿前持香祈祷,闭眼默念一贯的祈愿词,一心一意,非常虔诚。 她不知心愿什么时候才会实现,也不知能否实现,但她始终相信,只要她耐心等待,她的诚意一定能上达天听。 「唉,你还真是锲而不舍,每一回都惦念着嫁给欧阳延彻这件事,难道你就没其他的心愿可许了?」 「呃?」 伍冬鸳才祈祷到一半,居然出现一道陌生女音打断她的思绪,她一睁开眼,就见一名穿着湖水绿衣裙的年轻姑娘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颇有看好戏的意味。 伍冬鸳困惑的瞧着她,不懂她怎知自己在祈求什么?紧接着猛然察觉,宁姑娘庙内安安静静的,除了她与这位姑娘外,就没其他人了! 奇怪?发生了什么事?伍冬鸳讶异的左瞧右看,偌大的主殿内本来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怎么转眼间人都走光了,连她娘亲及丫鬟们也不见踪影,将她一个人落在这儿! 「别瞧了,现在有没有其他人不重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呀。」绿衣姑娘唤回她的注意。 「呃?」 伍冬鸳回头瞧着绿衣姑娘,才发现她的样貌、打扮和神案上摆放的宁姑娘塑像非常神似,难道……宁姑娘显灵了?! 她又惊又喜,期待地问:「您是宁姑娘吗?您之所以现身,是为了要实现我的心愿吗?」 「真不好意思,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啊?您的意思是,您不肯实现我的心愿?」伍冬鸳忍不住失落。 她许下的心愿又不是什么坏事,她只是想得到梦寐以求的幸福,如此简单而已,为何宁姑娘不愿意帮她? 「姑娘,我老实告诉你吧,欧阳延彻只把你当普通姑娘,没什么特别好感,你硬嫁给他只会替自己找罪受,最好别去吃这种苦。」宁姑娘好意相劝。 「但有志者事竟成,就算此刻他对我并无情意,只要我不放弃,总有一日他会接受我的真心,明白我的好的。」伍冬鸳信心十足的回答。 她相信,只要欧阳延彻尚未喜欢上其他姑娘,她就有机会,因此不愿轻易放弃。 滴水能穿石,铁杵都能磨成绣花针了,又有什么事情无法达成?只要她坚持下去,她的心愿终究能实现! 「啧,有志者事竟成,这句话不知害惨了多少太过执着的人,这世间并非任何事情都能改变。」宁姑娘摇头叹息。 「天真的姑娘,你太年轻了,还不懂何谓现实,多说无益,因为你也听不下去。」 伍冬鸳忍不住气闷,她哪里天真了?她可是很认真的追求心愿,甚至已有觉悟 这条路不会太轻松,无论再多困难她都会努力解决。 「罢了罢了,世人就是如此,忠言总是逆耳,人们总得自己亲自跌过、撞过,摔得头破血流,受到教训了才会真正醒悟,在这之前,别人如何劝都劝不来。」 宁姑娘重新对伍冬鸳漾起一笑。「天真的姑娘,我告诉你吧,就算我不帮你,你的心愿也会实现,所以不必再继续求我了。」 伍冬鸳讶异一顿,忍不住雀跃。「真的?」 「是真是假,过不久你就会知道,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强摘的瓜不甜,你,将来好自为之。」 说完最后一句话,宁姑娘的身影就迅速透明、淡去,直至不见踪影,伍冬鸳讶然,再度左右张望,确定宁姑娘真的不见了,安静的主殿此刻就只剩她一个人。 「小姐小姐,您还好吗?」 「呃?」 突然间,她的右肩被猛拍了一下,她转头往右后方瞧,就见原本消失的丫鬟巧莲再度出现,还一脸担忧的瞧着她。 接着她发现主殿内瞬间又回复到之前热闹的景象,人来人往,香客络绎不绝,与前一刻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刚才她究竟怎么了?难道她见到宁姑娘显灵只是一场幻觉,又或者是白日梦? 但她怎会平白无故作白日梦?梦里的种种,她到底该不该信? 「小姐,夫人都已经拜完在外头等候了,您今日怎么拜了那么久,喊您都没半点反应,害奴婢吓了一跳。」巧莲担心地说。 「我没事。」伍冬鸳马上恢复镇定,将心中的困惑暂时压下,拿着香起身。「我拜完了,帮我插上香,咱们也出去吧。」 「好。」 巧莲帮伍冬鸳插完香后,主仆俩就离开宁姑娘庙,到外头与方氏会合,母女一同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路上伍冬鸳一直想着刚才的幻梦,分不清那到底是真是假,内心有些烦乱。 第四章 忠言总是逆耳?强摘的瓜不甜?不,她才不信这些,她要相信自己,有志者事竟成! 一回到伍府,她们就发现伍士全从宫里回来了,母女俩一进到前厅,就见到伍士全笑容满面,似乎有什么天大的喜事等着告诉她们。 「老爷,您今日看起来满面春风的,难道陞官了?」方氏笑着猜测。 「是呀,爹您陞官了吗?」伍冬鸳也笑着附和。 「不是陞官,但这件事对咱们伍家来说,却也是天大的喜事。」伍士全笑盈盈的卖起关子来。 「到底是什么事,爹您就别吊咱们胃口了,快说吧。」伍冬鸳柔着嗓音撒娇。 「还不就是你这丫头的事。」伍士全得意的开口。「皇上已经允诺赐婚,将你赐给谨王爷为妻,再过不久,咱们伍家就会出一位王妃了。」 伍士全既然已经答应女儿就绝不食言,趁着今日皇上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他时,他很巧妙的提了欧阳延彻悬宕多时的婚事,而皇帝也明白他的心思,知道他在帮自己的女儿试探是否有机会。 伍士全身为户部尚书,掌控国家财政,位高权重,皇帝也就作个顺水人情,允诺赐婚,适当的安抚拉拢,好让伍士全能更忠心。 婚事成了!伍冬鸳喜出望外,没想到爹真的帮她说成了这门婚事,与刚才宁姑娘所说的一致,原来那真的是个预兆! 突来的喜讯让她瞬间沈浸在幸福中,感觉飘飘然的,自然而然就忽略了宁姑娘的警告,一心只想着以后她将有更多时间与欧阳延彻共处,他肯定很快就会喜欢上自己,进而回应自己的情感! 「太好了,冬鸳你可要好好把握呀。」方氏也替女儿开心,希望女儿能就此幸福美满。 「多谢爹、多谢娘。」伍冬鸳笑逐颜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已经迫不及待婚期快些到来了。 她盼求已久的美梦即将实现,她会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珍惜的! 伍冬鸳与欧阳延彻的婚期就订在半年后,伍府喜孜孜的赶忙准备婚事,上上下下都替伍冬鸳感到开心,也觉得与有荣焉。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没多久京内的百姓们都知道这门婚事,一些暗中倾慕欧阳延彻的官家千金们忍不住扼腕,既羡慕又嫉妒,怨自己的家世没伍冬鸳好,才会让她占了这个天大的便宜。 而听到消息的欧阳杏缇,抽了空就赶忙跑去谨王府,完全无法接受这件事——「我才不要伍冬鸳当我的十五嫂!」 欧阳杏缇在后花园内找到正在池边喂锦鲤的欧阳延彻,忍不住大肆抱怨起来。 反观欧阳延彻,他对这桩婚事没有太大的喜恶,反正就是场政治联姻,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内。 「杏缇,伍冬鸳是哪里惹到你了,瞧你如此气愤?」 「十五哥,那是你不知道,她是个心机颇深的女人,千方百计就是要嫁给你,现在可终于让她如愿了!」欧阳杏缇忿忿不平地说。 「怎么说?」欧阳延彻讶异的挑了挑眉。 「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你怎会接连与她巧遇,皇上也这么刚好的将她指婚给你?这一切分明都是她心机算尽得来的。」 在乍知伍冬鸳即将成为谨王妃时,欧阳杏缇非常讶异,也挺替自己的好友感到不平,若真要选,她当然宁愿是好友成为谨王妃。 没多久后,她的好友果然来向她抱怨诉苦了,经过她们一番讨论,发现这里头有太多巧合,很不寻常,如果不是伍冬鸳刻意制造出一次又一次的「巧遇」,这世上哪有如此凑巧的事? 再加上有传言说这桩婚事是伍士全主动帮女儿争取来的,让她们更加断定,伍冬鸳为了成为谨王妃无所不用其极,难怪会得偿所愿,想想就觉得不齿。 欧阳延彻闻言顿时眉心微蹙,一得知圣上替他新指的对象是伍冬鸳时,他的确有些讶异,没想到会这么巧,但他并没有多想,直到这一刻才觉得不太对劲。本来他对伍冬鸳说不上喜欢或讨厌,但她这种想尽办法都要攀上这门亲事的 态度却让他深感厌恶,这让他想到后宫的诸多妃嫔,她们拥有绝世美貌,但心如蛇蠍,为了争得皇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当他尚且年幼,还住在皇宫内时,亲眼看着他的母妃为了争得先皇宠爱,机关算尽,暗害不少妃嫔,种种丑陋手段他看过不知凡几,那时他就暗下决定,往后绝对不要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偏偏伍冬鸳深具城府,老天爷果然爱捉弄人,他越不想要的,上天越是要给,莫非存心不让他好过? 「反正我就是讨厌伍冬鸳这个心机深沈的女子当我的十五嫂,十五哥你好自为之吧。」欧阳杏缇一脸嫌恶,就是不吐不快,一定要让欧阳延彻知道伍冬鸳惺惺作态的一面。 这下子欧阳延彻双眉可蹙得更紧了,全然无法接受这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遑论要与她共度一辈子。 不过皇命虽不可违,这桩婚事已无转圜余地,可也不代表他会将这暗亏吃下,不做丁点反击,让她事事都顺心如意! 半年后,伍冬鸳风风光光的出嫁了,伍家替她准备了许多价值不菲的嫁妆,送嫁队伍浩浩荡荡,嫁妆一车又一车,羡煞看热闹的众多老百姓。 伍冬鸳满怀期待的坐在大红花轿内,终于嫁进谨王府成为王妃,待拜过堂后,便在新房内等待洞房花烛夜的到来。 安静的新房与热闹的前堂气氛截然不同,她坐在喜床上,房里有陪嫁的巧莲及几位王府丫鬟作伴,虽然等待的时间无聊至极,仍不减伍冬鸳的雀跃之心。 欧阳延彻什么时候会到新房来?她既期待又紧张,想到等会儿的洞房花烛夜更是忍不住害羞了起来,幸好她现在罩着红盖头,丫鬟们瞧不见她此刻的表情。 她耐心的等着,不知不觉已经入夜,但欧阳延彻始终没有进新房来,伍冬鸳不解,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他迟迟未归吗? 「巧莲。」伍冬鸳隔着红盖头轻唤着。 「小姐,怎么了?」巧莲低声询问。 「派个丫鬟出去看看,王爷怎么还未回到新房来?」 「好。」 巧莲让另一名丫鬟出去外头看看情况,约过了一刻钟,去探消息的丫鬟终于回来了,她一进到房里,巧莲就察觉她的表情非常古怪,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到底怎么了?你别一直紧抿着唇,快说呀!」巧莲催促道。 丫鬟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开了口。「王爷他……他不回新房来了。」 「什么?!为什么?」巧莲讶异的睁大眼。 伍冬鸳也惊诧不已,一把掀起红盖头亲自询问。 「王爷为何不回新房来?」 「奴婢也不明白,只知道前堂的宴席已散,王爷早至另一处院落休息,奴婢前去询问,王爷的贴身侍从曹渊才告知王爷今晚不会回新房,要奴婢转告王妃,王妃可以早早歇息,别再继续等下去。」 顿时间,伍冬鸳满腔的雀跃之情被打得一点都不剩,她实在不敢置信,入门的头一晚他就不回新房,摆明了不给她面子,这教她往后如何在王府立足? 「小姐,这该怎么办?」巧莲一脸担忧,新婚之夜就被冷落,这可不是件好事。 是欧阳延彻不满这桩婚事,才故意在新婚之夜给她下马威?伍冬鸳努力镇定思绪,不让自己因此慌了手脚,反正她已嫁进谨王府,接下来她有大把时间可以改变他对她的感觉,不必急于这一时! 伍冬鸳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将胸中难以忍受的挫败感压下,轻声吩咐:「那咱们也休息吧,巧莲,帮我更衣。」 「是。」既然小姐都选择忍下这口气,巧莲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着手帮她解下一身大红喜服,准备入睡。 其他丫鬟们也赶紧忙碌起来,伺候伍冬鸳梳洗完后就全数退出新房,让她好好休息。 这一晚,伍冬鸳当然彻夜失眠,她难过不已,想不透欧阳延彻究竟有什么不满,难道是不喜欢她? 然而现在多想也无济于事,欧阳延彻正在气头上才会故意令她难堪,气总是会消的,过个几日情况应该会好转,那时她再找机会探问他的想法也不迟。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有心与他做夫妻,相信他终究会被她的真情感意。 接连几日过去,欧阳延彻不但从没踏入新房,甚至伍冬鸳要见他一面都很难,他总是早出晚归,像在刻意回避,这让伍冬鸳不得不丧气,不明白他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 「唉……」 伍冬鸳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庭院花景发愣,意兴阑珊。 第五章 他连点机会都不给,又怎会知道她的好?再这样下去,不知这僵局何时才会结束,她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小姐小姐!」此时巧莲突然冲入房内,兴奋地说道:「王爷今日在府里,没有出去,小姐您要不要去会一会王爷?」 她知道小姐一直在等待和王爷见面的机会,刚才听到王爷留在府内的消息,她便赶紧回来报讯。 「真的?」伍冬鸳立刻起身,振奋精神,好不容易才盼到这机会,说什么今日她都一定要见他一面! 她带着巧莲迅速离房,一颗心雀跃得快飞了起来,确定欧阳延彻待在书房内后,她赶紧要巧莲去泡一壶新茶、备一盘小茶点,想亲自端过去。 等到东西全备齐后,主仆俩来到书房外头,巧莲将放着茶及茶点的托盘转交给伍冬鸳,伸手帮她敲了敲门。 此刻欧阳延彻正伏在书案前绘制一幅工笔花鸟画,画得非常入神,他有一手好画技,也结交了不少画友,府内藏画更是不少,闲暇无事之余,就会拿起笔墨画画自娱。 此时敲门声轻轻响起,料想是刚才被他吩咐去买画料的曹渊回来了,便喊道:「进来吧。」 咿的一声,书房门应声而开,欧阳延彻一抬头,发现进来的人是伍冬鸳,闲适的表情顿时一冷,所有兴致都被打坏了。 「王爷。」伍冬鸳漾着甜美的笑容,端着托盘,缓步来到书案旁,顺势瞄了眼桌上的图。「原来您正在画画。」 她早已听闻欧阳延彻酷爱书画之事,不但画技非凡,品画的眼光也好,只可惜她对书画一窍不通,想学也不知从何学起,要不然就能藉此与他聊聊了。 「你来做什么?」欧阳延彻继续冷着一张脸,对她示好之意无动于衷,一想起她心机用尽,还靠着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乘机攀了婚,他就觉得心烦,成亲后索性不与她见面。 伍冬鸳不由得困惑,欧阳延彻明显散发出一股排拒感,与过往大不相同,过去的他虽然孤高淡漠,但待她还算客气有礼,可是当两人的婚事确定后,他的态度也跟着转变。 其实在成亲前的七夕夜,两人也曾见过一次面,那一回他的态度就有些怪异,她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现在看来,他是真的变了。 然而这到底是为什么?她真的一头雾水,怎么想都想不透。 看着他刻意疏离的模样,伍冬鸳虽然有些失望,还是努力释放善意。「我听说王爷您今日没出府,待在书房内,就特地过来看看您了,咱们既已是夫妻,本就该多多亲近,我……」 「等等,我想有一件事你误会了。」欧阳延彻打断她的话。 「嗯?哪里误会了?」 他放下画笔,表情冷肃的看着她。「我娶你,并不等于接受你,只是碍于圣命难违,不得不给你一个你想要的名分。」 伍冬鸳心一紧缩,没想到他对她竟有着如此强烈的敌意,急忙开口说道:「我知道在这之前你对我并无情意,但多的是成亲后才培养出感情的夫妻,我想咱们俩也可以。」 像她的爹娘,就是经由媒妁之言成亲,在成亲之前两人甚至不认识彼此,但如今夫妻情意坚若磐石。 圣上赐婚,不也是另一种媒妁之言?在他心无所属的前提下,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但我不想,我就是厌恶你的心机深沈、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谨王妃的名分你已经得到了,但你能得到的也只有这个名分,别想再从我身上得到其他东西。」她只是想嫁给他,想好好的与他做一对夫妻,为何会被他说成是心机深沈?她 不懂,亟欲弄清楚问题所在。「王爷……」 「够了,咱们言尽于此吧,从此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欧阳延彻不想再多说,只希望她能识相点赶紧离开。 「可是……」伍冬鸳情急地往前跨了一步。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该懂得适可而止!」 欧阳延彻烦躁的伸手一挥,不慎打中伍冬鸳端着的托盘,盘子一歪,滚烫的茶水跟着溅出,洒上她的左手。 「啊!」她痛叫出声,不小心松了手,整个托盘摔到地上,甜点四散,茶水也泼了一地,一片狼藉,发出极大的声响。 在书房外的巧莲听见了,冷不防吓了一跳,她赶紧推开门,发现伍冬鸳一脸痛苦的捣着手,担心地冲了进去。 「小姐!」 她拉起伍冬鸳的手一看,她左手手背被热茶烫出了一块大红印子,甚至还有越来越红的迹象。 「小姐,咱们快回房去,这伤得赶紧处理不可!」巧莲心急地说着。 欧阳延彻错愕一愣,他只是想赶她走,并没有伤她之意,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怎有办法放低姿态为自己的错误道歉?因此即使心里过意不去,他还是板着脸, 故意斥责。「你不必在我面前扮可怜,我不会上当的,还不快走?」 「王爷……」伍冬鸳眉心深蹙的瞧着他,她是真的痛,并不是在扮可怜,他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她不懂,为何他连一点机会都不给她,非得把她当仇人看不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欧阳延彻转过身,不想面对她哀怨不甘的质问神情,只希望她快快离开,别再自讨没趣。 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他,她最好尽快认清现实,别再白费力气讨好他! 伍冬鸳沮丧地瞧着他的背影,没想到他根本不让她靠近,也不愿意接受她的真心真意。 难道他们俩真的只能做有名无实的夫妻,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她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何谓现实,而且还是个又残酷又无情的现实…… 【第三章 美梦渐灭】 伍冬鸳被热茶烫伤了手,虽然伤势不严重,但在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一块深红印子,太医给了她一罐膏药,叮嘱她每日敷抹,红印子就会逐渐淡去。 她沮丧了好些日子,这其间欧阳延彻依旧不闻不问,也没有踏入新房半步,早就将另一处院落当作自己的起居处,与伍冬鸳各过各的。 虽然刚过门没多久,伍冬鸳就面临了如此深重的打击,但很快的,她便要自己重新振作起来,又打起了精神。 这世上谁没遇过挫折?她也只不过遇到一次而已,现在就想放弃也太早了,不是吗? 为了拉近两人的距离,伍冬鸳命人去寻了一位书画师傅来王府教她品画、习画,盼能靠着他的喜好,让两人有些共同的话题可聊,就算她对书画没有太大兴趣,但为了欧阳延彻,什么事情她都愿意做,再辛苦都甘愿。 她希望能快些进入状况,所以请师傅天天来,每日都很认真的学习。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欧阳延彻耳里,他当然明白她的意图,只是冷哼一声,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太过天真。 她以为只要她也懂画,能和他在品画上聊个几句,他就会对她改观,甚至愿意接受她?!问题根本不在这里,她这么做只是浪费力气、白费心机。 但他也不阻止她,就由着她白忙一场吧,反正最后失望的人,是她不是他。 伍冬鸳日复一日的认真学习,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段日子,某日,突然传来了一道消息—— 「王爷病倒了?!怎么会?」 午膳过后,伍冬鸳正在房内按照书画师傅的吩咐练习水墨画的勾、皴、染笔法,才练到一半,巧莲就跑来告诉她欧阳延彻病倒的事,让她又惊又愕。 「这阵子天气一会儿热、一会儿凉的,很多人都不慎病倒了,听说王爷前几日开着窗夜读,结果就这样受了寒,到今日都还高热未退。」 巧莲本来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刚才到厨房时发现厨子在煎药,好奇问了一下,才意外得知欧阳延彻已经病倒了好几日。 「王爷都已经病了几日,这种大事,怎么没半个人知会我?」惊愕过后,伍冬鸳反倒开始气恼起来。 虽然她与欧阳延彻目前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她身为谨王妃是牢不可破的事实,这种大事怎能不让她知道? 伍冬鸳放下画笔起身。「巧莲,咱们过去看看。」 「好。」巧莲马上紧跟在后。 主仆俩脚步飞快的在王府穿廊中行走,左弯右拐,穿过大半座王府才来到欧阳延彻所居住的院落,伍冬鸳一进到里头,曹渊即刻前来迎接,顺势挡下她继续前行的脚步。 「曹渊给王妃请安。」曹渊镇定的拱手行礼。 「王爷病了那么多日,怎么都没派人知会我一声?」伍冬鸳不满的质问。 「只是点小风寒,不是什么大病,有丫鬟们照顾着,也就没有特地派人知会王妃,免得让王妃白担不必要的心。」 第六章 曹渊深知欧阳延彻绝不愿意让伍冬鸳知晓这件事,也不想见到她出现,因此擅自作主,叮嘱下人别把这事传到她那里去。 「王爷都病了几日还没转好,这样还不叫大病,那什么才叫大病?」伍冬鸳强忍着气,扬声反问。 「这……」曹渊自知理亏,顿时无言以对。 「快让开,我要见见王爷的情况。」伍冬鸳拿出身为王妃的威仪,大声命令。 曹渊抿了抿唇,无奈的往一旁退下,不再阻止伍冬鸳进房。 伍冬鸳大步前行,来到欧阳延彻的房门前,轻轻的推开门,尽量不发出声响,免得吵到正病着的欧阳延彻。 一进房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有两名丫鬟守在房内随时照顾,看到伍冬鸳出现皆愣了下,接着赶紧朝她行礼问安。 走近床边,终于见到了欧阳延彻,此刻他正在沈睡中,但睡得很不安稳,面色泛红,微冒汗珠,眉心紧锁,看起来很不好受。 「王爷的烧一直未退吗?」伍冬鸳紧蹙起眉,既担心又心疼。 「王爷的烧这几日起了又退、退了又起,反覆多次,直到现在状况都尚未稳定下来。」其中一名丫鬟回话。 「我不曾听过王爷身子骨不好,怎么这一回竟病得如此严重?」 「太医说,王爷是那种平时很少受寒,但只要一受寒病况就特别严重的人,才会拖了多日都不见转好,只能尽力细心照料。」 伍冬鸳点点头,担心的瞧着欧阳延彻,看他脸上已经冒出不少薄汗,怕他的病况会再加重,赶紧问:「乾布巾呢?快点拿过来。」 丫鬟马上将乾布巾递上,伍冬鸳坐在床畔,亲自帮他擦汗,动作轻柔又小心,就怕将他吵醒。 很自然的,她就留在欧阳延彻的房内亲自照顾他,其间丫鬟们曾经请她回去休息,要她别如此劳累,可全被她拒绝了。 如果无法见到欧阳延彻的病况稳定下来,她是绝对无法放心的,就算亲自照顾他是件累人的事,她也甘之如饴,只盼他能够快快好起来。 在劝阻无效之下,丫鬟们也只能由着她,与她一同照顾王爷,帮着她一起喂他服下汤药。 这天夜里,他再度发起热来,流了满身汗,伍冬鸳与丫鬟们手忙脚乱的替他拭汗、更衣,忙到大半夜都无法安心休息,直到他热度退去,她们才终于能暂时松口气。 混乱的一夜过去,不知不觉间,窗外逐渐转亮,新的一日已经来临了—— 昏睡多日,欧阳延彻终于慢慢睁开双眼,即使身上的高热已退,他依旧感到万分疲累,脑袋也尚未完全清醒,但已经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意识不清了。 他在清晨醒来,房内安安静静的,忙了一整晚的丫鬟们趴在桌上休息,浑然不觉欧阳延彻已经苏醒。 不想再继续躺着,他缓慢的撑坐起身,没想到一起来就发现伍冬鸳正趴在他的床畔睡着,眼袋有些暗沈,看起来相当疲累。 她怎么会在这儿?他讶异的瞧着她,脑袋突然闪过些许画面,在他半昏半醒时,似乎看见了伍冬鸳一脸担忧的帮他擦汗,还不止一次……所以他脑海中残存的印象是真的,她昨夜确实守在这儿不眠不休的照顾他? 从她入门以来,他就不曾给过她好脸色,甚至任由她在王府内自生自灭、不闻不问,难道她就不曾怨过他?怎还有办法心甘情愿的照顾他? 或许她是真的喜欢他,是真心的对他好,但一想到她为了嫁给他而使出的种种手段,他不禁感到五味杂陈,再看到她手上尚未完全消失的烫伤印子,胸中窒闷的滋味更是不好受。 如果这桩婚事是圣上自主安排,他也不会对她如此反感,两人或许还能和谐相处,她最大的错就是用尽手段也想强求这门亲事,甚至不管他到底愿不愿意。 「嗯……」此时伍冬鸳一边皱眉,一边咕哝出声,压在脸蛋下的双臂又痛又麻,让她睡得极浅,就算疲累也很快就苏醒了。 她一睁开眼,发现欧阳延彻已经恢复意识,开心得马上站起来,已顾不得手脚的酸麻疼痛了。 「王爷,您可终于醒了!」 伍冬鸳一叫唤,惊醒房内的丫鬟们。 「王爷!」她们赶紧振作精神,来到床畔,同样欣喜不已。 欧阳延彻刻意压下复杂的心绪,冷淡地瞪着伍冬鸳。「你怎会在这儿?」 「听说您病倒了,身为妻子,我当然要过来看看。」 「所以你看到我的狼狈样,就满足了?得意了?」 他以为她是来看他笑话的?伍冬鸳神色一愣,急着解释道:「我是担心、关心,才不是……哈啾!」 伍冬鸳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大喷嚏,而后感到些许寒意,浑身颤抖了下。 「小姐,您还好吗?」巧莲担心地询问,她家小姐一向娇生惯养,还是头一回彻夜不休的照顾人,就怕王爷的病好了,反倒换小姐病倒了。 「我没……」 「这就是你不自量力的下场。」欧阳延彻毫不客气地说。「没本事照顾人,就别来蹚这浑水,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担心或关心。」 谁说她一厢情愿的对他好,他就一定得接受不可?无论她做再多讨好之事,他也不会领情,她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伍冬鸳轻咬着下唇,原本的喜悦之情已被他接二连三的冷言冷语赶得一点不剩,随之而来占据了心房的是心酸、失望。 他为何一定要扭曲她的好意不可? 「我已经没事了,你也不必再继续留在这儿,快回去吧。」欧阳延彻刻意转过身,不想见她那一脸哀怨的模样。 伍冬鸳瞧着他刚硬的背影,不由得自嘲苦笑,他都已经做得如此决绝了,她要是再不识相的硬留下来,只会让他更加生厌罢了。 她沮丧的转身离去,带着满腹心酸委屈,与巧莲一同回到自己的院落。 果然,当日下午,就换伍冬鸳病倒了,巧莲心急的命人赶紧请太医来王府看诊,并与其他丫鬟们一同照顾昏昏沈沈的她。 太医在诊过伍冬鸳的脉象后,确定她同样受了寒,因为过于劳累以及心绪低落,让寒气趁势而起,病症来得又急又快。 欧阳延彻那一头好不容易才由混乱回归正常,结果换伍冬鸳这一头开始忙乱了。 事情很快就传到曹渊耳里,他有些犹豫,不知到底该不该在欧阳延彻静养时禀报此事,但在犹豫再三后,还是如实以告—— 「她真的病倒了?」 此时欧阳延彻正坐在床上喝汤药,听到曹渊来告,眉心一拧,没想到她还是因为照顾他而染病了。 他果然不是当狠心人的料,是吗?欧阳延彻不由得自嘲,他并非全然无情,看她接连因他受伤、病倒,真要完全无动于衷他也办不到,总会隐隐感到有些愧疚。 内心的矛盾挥之不去,越发困扰着他,心绪再度纷乱…… 「太医已来诊治过,丫鬟们也悉心照料着王妃,王爷您不必太过在意,可专心养病。」曹渊恭谨地说。 欧阳延彻抿了抿唇,挥手示意曹渊退下,眉心的皱痕迟迟没有舒展,胸口沈甸甸的,不得畅然。 这一切全是她自找的,与他无关,他既已打定主意冷待她,让她尝尝何谓自讨苦吃,就不该对她心软。 他无须在意,也无须有任何愧疚,只要和往常一样继续过日子就好,而她吃完这一回苦头最好乖乖认命,别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妄想,白替自己找罪受…… 之后,欧阳延彻不曾主动询问过伍冬鸳的状况,反正下人们自会好好照顾她,他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关心她,只会给她不必要的希望。 而受了寒的伍冬鸳也像欧阳延彻一样,不断的发热、冒汗,整日躺在床上昏昏沈沈的,睡得极不安稳,很不好受。 虽然有巧莲与其他丫鬟们轮流照顾,可她还是一连病了四日,情况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 当她清醒后,众丫鬟终于得以稍稍放松,庆幸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只要按时服药、好好调养身子,她就能恢复健康。 「小姐,该喝药了。」巧莲将刚煎好的汤药小心翼翼的端到床边,先吹凉了些才递给伍冬鸳,要她趁热喝下。 刚清醒不久的伍冬鸳脸色还很苍白,看起来有些僬悴无力,她默默接过药碗,看着深褐色的汤汁许久,却迟迟没有喝下。 「小姐,怎么了?」巧莲纳闷地问。 伍冬鸳沈默多时,最后还是开了口。「巧莲,在我病倒的这几日,王爷……曾有过任何关心之举吗?」 「呃?」巧莲顿时僵住,随后赶紧漾起一抹笑,顾左右而言他。 第七章 「现在最要紧的是吃药养好身子,其他的事,小姐您就暂时不必挂心了。」 「所以没有,是吧?」伍冬鸳坚持要得到答案。 「这……」巧莲心虚的支支吾吾,最后也只能无奈的点头。 果然,伍冬鸳罾罾一笑,虽说去照顾欧阳延彻是她心甘情愿,因此受了寒也是她自找的,但她还是忍不住盼望,欧阳延彻会透露出些许关心,就算只是派个人来询问状况也好,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果真狠心绝情呀,连半点希望都不肯给她,要她彻底绝望。 她再度苦笑,慢慢喝下了药,苦涩的药汁从嘴入喉,一路苦到底,还真符合她此刻的心境。 口苦,心更苦呀,口中的苦涩过一会儿就能淡去,但她心中的苦,却不知何时才能消散…… 欧阳延彻对伍冬鸳不闻不问的态度始终不变,他对她的排拒之坚决,终于让她慢慢明白何谓现实,也慢慢明白不是任何事情都会照着自己的心意发展。 但她都已经嫁过来了,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面对一而再的冷落,即使心已渐渐受了伤,她还是选择将这些挫折吞下,继续等待着一丝可能。 好几个月过去,她的处境没有任何改变,为他而学的书画也毫无用武之地,无论她做什么,永远得不到他半点回应,就像投入井内的石子,一路沈到底。 该怎么办才好?她原本的热情已被残酷的现实慢慢浇熄,陷入了茫然无措的境地。难道她真得认了命,一辈子只守着谨王妃这个虚名,与他有名无实的走下去?这种结果绝不是她想要的,但现在的她没得选择,只能接受…… 正逢十五,伍冬鸳带着丫鬟们到宁姑娘庙上香,就算嫁了人,她还是不改上香祈福的习惯,正好也能顺道出王府解解闷。 她跪在大殿前,双手合十,瞧着神案上的宁姑娘塑像,心中忍不住问,难道真的没有改变现状的办法?还是……这一切其实都是老天爷刻意给她的教训,谁教她不听劝阻? 强摘的瓜不甜,你,将来好自为之。 她苦笑,宁姑娘的警告言犹在耳,之前她不信,现在她却是不得不信,只不过现在才认清事实,似乎已经太晚了…… 「宁姑娘,求求您告诉我,我还有什么路可走,好吗?」她低声哀求着,多么希望能得到帮助,好突破此刻的困境。 只可惜,无论伍冬鸳跪了多久,宁姑娘皆无所回应,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管这件事。 枯等多时,她大叹了口气,沮丧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然而她才刚踏出大殿,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挡住她的去路,她讶异的瞧着他。「劲保哥,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来人正是与她交情颇深的周劲保,她着实想不到会在这大多是女人家的宁姑娘庙前遇见他。他相貌堂堂,年少时便随着父亲学习经商,阅历颇多,虽年纪尚轻,商贾之气已相当显着。 他的表情起初有些凝重,之后才扬起一抹浅笑,温声说道:「冬鸳,许久未见,你看起来清瘦不少。」 「真的吗?」伍冬鸳摸摸有些消瘦的脸庞,同样回以一笑。「或许是刚嫁入谨王府,很多事情需要重新摸索,耗费心神,才会瘦了些。」 周劲保知道她没说真话,也不拆穿她,转而询问:「你急着回去吗?!咱们俩好久没见面了,若是可以,我想与你再多聊聊。」 伍冬鸳心想,反正她早回去、晚回去都没有太大差别,欧阳延彻也不会在意,点了点头,打算和他叙叙旧。 她要丫鬟们先到马车那儿候着,别打扰他们谈话,雨人就在庙宇前庭旁的一棵大梅树下伫足,互聊近况。 周劲保看她略显憔悴,忍不住心疼,试探一问:「谨王爷对你可好?」 「呃?」伍冬鸳心一虚,赶紧笑答:「当然好,多谢关心。」 「冬鸳,现在只有你我两人,你还需要说违心之语吗?若他真的对你好,你看来绝不会如此黯然神伤。」周劲保还是揭穿了她的谎言。 他喜欢她多年,这些年来对她的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甚至还曾经请父亲探询两家联姻的机会,只可惜伍伯父说她玩心太重,还不适合嫁人,他也只能继续等待。 结果没想到,原来伍伯父是另有安排,准备让她高嫁去了,他一度无法接受这件事,要不是爹爹劝阻,叫他看开些,他早就冲去伍家理论了。 他很不甘心,如果对方不是皇亲国戚,这门亲事他未必会输,他相信自己对伍冬鸳的情意绝不会比其他人少,他才是最有资格成为她丈夫的人。 他一直无法死心,连她成亲后,他还是注意着她的消息、打听她在谨王府的情况,他很清楚,她一嫁入谨王府就被冷落,欧阳延彻对她根本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甚至当她不存在! 他想要珍惜的女人,欧阳延彻却弃若敝屣,他怎能再忍下这口气?所以才会趁着伍冬鸳出府参拜的机会,不顾一切的来这里见她一面。 「劲保哥,你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吧?我在谨王府里真的过得很好。」伍冬鸳还是不愿承认。 她虽然心里有苦,但家丑不好外扬,而且她不想让其他人太过担心,也不想对外人吐苦水,对于周劲保的好意,她只能心领了。 「冬鸳,别以为我是个傻子,看不出你现在根本就在强颜欢笑。」 一向乐观天真的她,在过去何曾出现过这般愁容?这一点都不像她!她可知道,见她变成这副模样他有多心痛? 她为了顾全大局而委曲求全,欧阳延彻却对她不屑一顾,在他看来,实在是太可恶、太不可原谅了! 对上周劲保满是关怀的眼神,伍冬鸳终于无法继续伪装,表情瞬间黯淡下来,不再试图粉饰太平。 「劲保哥,多谢你的关心,但我既已入了王府大门,是好是坏我都该自己承担,你不必太过担忧,我会自己看着办的。」她无奈一笑,真心感谢周劲保。 即使他帮不上忙,但她出嫁后他还愿意关心她,对她来说,已经非常欣慰了。 「你能怎么办?」 「这……」伍冬鸳顿时语塞。 「你是拿他没辙的,他可是王爷,怎是一般人能对付的?」周劲保眼中闪过一抹锐利之色,似在算计些什么。 伍冬鸳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这让她想起一段儿时的记忆。当时她跟着哥哥与周劲保到外头玩,被其他孩子欺负,没想到事后周劲保竟教训了那孩子一顿,虽然她不曾亲眼见到,但听说那孩子哭得很惨。 他对她好,有时却好得太过、也保护得太过,让她有些无法招架,所以一直以来她只把他当哥哥看待,无法萌生出更进一步的男女之情。 「劲保哥,你在想什么?你想做什么?」伍冬鸳心感不妙,就怕旧事重演,他会为了替她出一口气而冲动行事,惹出不必要的纷争。 「冬鸳,没事的。」周劲保收起锐利神色,笑容和蔼的拍拍她肩膀。 「听我的劝,别再委屈自己了,那种眼高于顶的傲慢家伙不值得你如此付出。」 伍冬鸳微蹙着柳眉,就是觉得不对劲,但周劲保不愿意说,她也无法得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四章 意外之劫】 伍冬鸳与周劲保没有交谈太久便各自离去,回到谨王府后,她继续过着寂寞的日子,人前强打精神,看似坚强,但每当夜深人静独处时,她总是感到旁徨无助。 她忍不住会想,当年拒绝了周家提亲,主动向爹爹说想嫁给欧阳延彻的举动真的错了吗?但如今已不能重来,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转眼间,伍士全的五十大寿即将到来,身为女儿的伍冬鸳,当然要尽尽孝道,好好的准备一份贺礼,回伍府替爹爹贺寿。 她暂时将心思放在寻找贺礼上头,好不容易寻到一组名家制作的紫砂壶茶具,这位名家已逝世多年,留下的茶具不多,价值不菲,且鲜少有人愿意割爱,对喜爱蒐集茶具的收藏家来说,可说是无价逸品,她爹爹酷爱蒐集珍稀茶种、茶具,她知道这个礼物他一定会喜欢。 但大寿当日伍府一定贺客盈门,若仅有她一人回去,身为女婿的欧阳延彻却没有出现,其他宾客见了肯定会说话的。就算他们俩在府内不相往来,有名无实,但出了王府大门,该演的戏还是得演一演,好为彼此保留些脸面,是吧? 不过她无法确定欧阳延彻心里是怎么想的,是否愿意与她一同回去贺寿,犹豫再三后,她决定主动去见他,问清楚他的意思,这样最直接乾脆。 第八章 她带着巧莲与另一名丫鬟一同离开房间,往欧阳延彻居住的院落走去。 这一日天气不是很好,浊灰色的暗云层层堆叠,像是快压了下来,云层内闷雷频响、电光闪烁不曾间断,随时都有可能下起滂沱大雨。 路才走了一半,伍冬鸳恰巧就见到欧阳延彻同样出现在穿廊,后头跟着曹渊,两人往马厩的方向走去,似要出门,她赶紧加快脚步,免得错失机会。 「王爷,请等等!」 欧阳延彻在穿廊中央停下脚步,瞧着伍冬鸳从后头快速靠近,眉心微蹙,一直困扰着他的矛盾心绪此时再度浮起,纷扰难平。 她一来到他面前,他就发现她消瘦了不少,面容也明显憔悴,不复过往的精神活泼,原本的青春娇艳竟已不知所踪,就像盛开的美丽花朵,被养花人忽略,转眼间就有了萎靡迹象。 伍冬鸳微喘几口气,才开口说道:「我有件事想和您谈谈。」 「我正要出门,有事改日再谈。」一想到她的憔悴落寞与他有关,一直被他刻意压抑的愧疚感也跟着强烈了起来,可他不想面对,只想早些离开。 「这件事不会耽误您太久的。」伍冬鸳不死心,因为她不知他的改日会是多久以后,能今日解决她就不想再拖下去,免得夜长梦多。 看来伍冬鸳是打定主意要耽搁他出门了,欧阳延彻抿了抿唇,勉为其难的留下。 「你说吧。」 「再过半个月就是我爹的五十大寿,贺礼我已经准备妥当,您……会与我一同回去贺寿吗?」伍冬鸳有些紧张的询问。 她怕听到他说不,怕他就算在外头也不留给她半点颜面。 在王府内如何被冷落她都可以忍,但至少让她在家人面前还能抬得起头吧,她不希望他们察觉到她在王府的处境,不想他们为她担心。 伍士全五十大寿一事曹渊已在一个多月前向欧阳延彻提过,也有说到伍冬鸳正在准备贺礼,因此欧阳延彻就没再过问,任由她自己作主。 但与她一同回去贺寿对他来说却是强人所难,他对这桩婚姻有所不满,与她的关系僵冷疏离,在这种情况下,要他配合她在其他人面前演戏,他做不到,也不想去做。 欧阳延彻没有犹豫太久,冷冷地回:「想回去,你就一个人回去,别替我找麻烦。」 「回去向我爹贺寿是种麻烦?」伍冬鸳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没想到他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他不是别人,是你的岳父!」 他对她无情就算了,但她爹好歹也是长辈,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也不该连半点尊重都不给! 「岳父又如何?若非他宠坏了你,情况也不会发展至此,说到底,你爹也是祸首之一。」欧阳延彻讥讽的冷哼一声。 「我爹如何宠坏我了?他又犯了什么错,竟被你说成是祸首之一?」她顿时由怨转怒,无法接受欧阳延彻诋毁她敬爱的爹爹。 「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你接连的与我巧遇分明都是算计好的,就为了让我对你有印象,想成为我的妻子,你简直用尽心机。而你爹为帮你达成心愿,无所不用其极,仗着他在朝中的地位,强求这桩婚事,这不是宠坏是什么?会造成现在的结果,他当然是祸首之一!」 若没有她爹的多事,她能不能成为谨王妃还是个未知数,对他来说,他们父女俩都一样,狼狈为奸,没什么好值得尊敬的。 伍冬鸳怔愣住,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看她的。 难道她一入门他就刻意冷落她,全是因为他误以为她是心机深沈的女子,千方百计只想嫁给他? 「你没想到会被我揭穿把戏,所以答不上话了?那就别再妨碍我出门!」欧阳延彻不想再与她耗下去,转身又往马厩的方向行走,曹渊也紧跟而上。 轰隆隆—— 近在咫尺的响雷声震撼云霄,彷佛反映着伍冬鸳此刻的心境,她震惊又错愕,脑袋瞬间空白一片,只能眼睁睁看着欧阳延彻快速离去,一时无法反应。 而后她想起了这阵子自己是如何的释出善意、委曲求全,却得不到他一丝回应,原来其中竟有如此大的误会,她一回神,无论如何都想将误会解释清楚! 「王爷!等等我,王爷!」 伍冬鸳突然不顾形象的往前冲,让跟在后头的巧莲及丫鬟都吓了一大跳,赶紧迈开步伐追上去。「小姐!」 伍冬鸳一路追到马厩前的小空地,此时马童已经牵出两匹马,上好马鞍,欧阳延彻站在纯黑的马匹旁准备上马,毫不理会伍冬鸳的叫唤。 她急急冲到他身旁,抓住他的衣袖,激动不已。「王爷!听我解释,事情全然不是您所想的那样,这其中大有误会!」 「你发什么疯?」欧阳延彻诧异的瞪着她,没料到她竟会如此失态。 「够了!别像个疯子般缠着我不放!」 欧阳延彻猛力甩开她的手,令她踉跄退了几步,他旋即翻身上马,拉起缰绳,轻踢马腹想尽快离去,没想到马儿却像受到了极大的剌激,开始激烈乱动。 这是怎么回事?这匹马儿平日温驯听话,不曾失控过,今日究竟怎么了?欧阳延彻努力拉紧缰绳,试图控制住马匹。 「王爷,小心!」曹渊心惊的看着,想上前帮忙却又不知该如何靠近,只能在一旁不住心急。 「该死!快停下!」欧阳延彻越是努力控制,马儿越是乱动得厉害。 就在此时,马儿突然转了个方向,朝伍冬鸳狂躁逼近,高高扬起前蹄,长嘶了一声,在她还在错愕时,马蹄一落,直朝她身上凶猛踩下。 「啊——」 「小姐——」紧追而来的巧莲惊恐高呼。 在惊叫声中,伍冬鸳被马儿狠狠踢倒在地,啪的一声,胸口一阵剧痛袭来,痛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完全喘不过气。 这意外来得太突然,众人全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伍冬鸳被马儿狠踩了下,然后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小姐!」巧莲不顾危险的冲到伍冬鸳身旁,想扶她起身,又不知她伤到哪儿,随意妄动会不会让她伤势更加严重? 欧阳延彻冒险从马背上跳下,要马童赶紧想办法把躁动的马儿拉走,他急急冲到伍冬鸳身旁,蹲下身来,神色异常凝重,担心着她的伤势。 「伍冬鸳,你还好吗?伍冬鸳!」 伍冬鸳虚弱的躺在地上,无力起身,五脏六腑像是全碎了,痛不欲生,胸中一口气窒闷着,猛然一吐,竟吐出满口鲜血,腥味弥漫,头晕目眩。 「唔——」 「小姐!小姐——」巧莲惊恐的连声高喊,已经红了眼眶,多么害怕伍冬鸳就此香消玉须。 欧阳延彻双眉紧蹙,一边打横抱起伍冬鸳,一边向曹渊焦急的喊道:「快!快去传太医——」 「是!」曹渊马上转身离去。 欧阳延彻抱着伍冬鸳往她的院落走去,脚步急促,巧莲与丫鬟也紧跟在后,担心不已。 「伍冬鸳,你一定要撑下去,等太医过来救你!」欧阳延彻瞧着她迅速刷白的脸色,心也跟着慌乱起来。 她的身子逐渐失温,越来越无力,脏腑内剧痛不绝,意识也逐渐涣散,想抓都抓不回来。 她就要死了吗?在她芳华正盛的时候? 罢了,反正他对她的误会已深,连听她解释都不愿意,或许听了,他也只会说她在狡辩、作戏,拒绝相信。 既然如此,提早离开人世,似乎也没什么好不舍的,反正……也没什么好让她留恋的了…… 他抱着她回到院落,进到房里,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时时关注着她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巧莲红着眼眶拿来沾湿的布巾交给欧阳延彻,他神色凝重地帮她拭去嘴角的血迹,一心盼求太医能够快点出现。 他感觉得到她的生命正快速消逝,想挡都挡不了,他厌恶这种无力挽回的挫败感,多么希望刚才的意外不要发生。 「王爷……」伍冬鸳半合着眼,虚弱地说。 「现在先别说话,尽量保留元气好等太医过来!」他焦急的阻止。 「现在不说,我怕……等会儿就没机会了……」 「别说这种丧气话!只要你还不想死,就肯定能活下来!」 伍冬鸳苦苦一笑,她知道自己的伤势很重,恐怕回天乏术了,所以无论如何都想把握这最后的机会。「无论您信不信……我都要说……之前的巧遇……真的是偶然……并非我……算计得来的……」 欧阳延彻错愕一顿,心也跟着一缩,难道自己……真的误会她了? 第九章 「但这桩婚姻……或许……真的是我强求来的吧……」她喘了喘,再接续着说:「您知道……城东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宁姑娘庙吗?」 「别说话,我拜托你别勉强自己……」欧阳延彻的眉头越蹙越紧,内心的焦虑也越来越深。 「听说……宁姑娘很灵验,所以我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上香祈福,也曾向宁姑娘求过……希望能有机会与您……共结连理……」 她执意要说,他阻止不了,只能由着她,可心中有块大石越发沈重,很不好受。 「结果有一日……宁姑娘显灵了,我以为她是来……实现我的心愿,没想到她却是来告诫我……强摘的瓜不甜,别强求这段……缘分……」伍冬鸳再度苦笑,这会儿多了些自嘲的意味。 「我不信,认为我只要付出真心……就算一开始您对我……并无情意,也会被我感动,结果……果然吃足了苦头……原来强摘的瓜……如此苦涩……」 世人就是如此,忠言总是逆耳,人们总得自己亲自跌过、撞过,摔得头破血流,受到教训了才会真正醒悟,在这之前,别人如何劝都劝不来……她在亲自经历过这一切后,才深刻明白宁姑娘的苦口婆心,但现在醒悟似乎太迟了,因为她付出的代价,竟是自己尚在青春年华的性命。 「我受到教训了……若能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不听劝了……」 只可惜没有重来一次这回事,她只能带着遗憾离去,盼望自己下辈子别再执迷不悟,别再犯傻,别再去强求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情感。 欧阳延彻听着她述说自己的悔悟,心头似乎又多了阵阵痛意,忍不住开始回想起这段日子他是如何对待她的,竟将她逼到这步田地。 她只是一心想求得所爱罢了,只不过用了他最反感的方式,才会导致他从新婚之初就刻意冷落她、打击她,让她尝遍苦头。 他高傲的心不容被冒犯、被逼迫,就算这段日子以来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做得有些过分了,他也不打算低头,所以每回见到她时,心头滋味总是复杂又纠结,最后乾脆眼不见为净。 正因为如此,他任由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糟糕,直到演变成现在的局面。 如果他能试着不那么高傲、不那么意气用事,情况是否会完全不同? 又如果……他真的误会她了,她并非他所认为的心机女子,那么这段日子以来他对她的冷漠、排斥,不就……错得离谱? 「王爷……抱歉,这段日子……拖累您了……」伍冬鸳用剩余的力气漾起一抹笑。 「我走后……愿您……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姑娘,与她……共结连理……百年……好……合……」 这是她能给予的最后祝福了,从此之后,他们俩再无瓜葛,他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 眼见伍冬鸳即将合上双眼,吐出最后一口长气,欧阳延彻震惊的睁大眼,激动喊道:「不行!冬——」 她的意识快速抽离身子,五感迅速消失,不管他后头说了什么她都听不到了,难以忍受的剧痛也跟着消散无踪,有种终于解脱的轻松感。 就这样吧……都结束了…… 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她沈入好深好深的黑暗中,不知何时才会结束这似乎永无止境的坠落。 像是有一辈子那么长,也像是只眨了下眼,她突然觉得轻飘飘的身子沈重了起来,不舒服的酸软感也跟着浮现,令她越来越不好受。 「呃……」 伍冬鸳从沈睡中瞬间苏醒,拚命大口喘气,微冒冷汗,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恶梦中脱身,心惊胆跳,迟迟无法平静下来。 她瞧着熟悉的床顶、雅致的闺房摆设,感到困惑不解。这间房是她未出嫁前的闺房,她怎么会在这儿? 她明明已经嫁人了,还有……她不是身受重伤,早咽下最后一口气了?怎么当她再度睁开眼,不是到了阴曹地府,而是回到自己的闺房? 好奇怪,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姐,您醒了?」巧莲在此时来到床畔,用乾布巾擦拭她脸上的薄汗,探了探她额头,欣喜一笑。「太好了,小姐的烧已退,大夫说只要烧能退,就不会有什 么太大的问题了。」 「烧已退?我什么时候发烧了?」她困惑的反问,胸口不再有难耐的剧痛,却浑身虚软无力,连说话也有气无力。 「小姐,您不记得了吗?」巧莲讶异的睁大眼。 「上元夜您出外赏花灯,衣裳穿得薄了些又突遇瑞雪,就这么受了寒,一连烧了三日,好不容易才退了。」 「上元夜?」这下子换伍冬鸳不敢置信的张大眼,她记得这件事,但这事……是她出嫁那年年初发生的事呀! 她在作梦吗?还是她脑袋出了什么问题,记忆错乱了? 「小姐,您肯定是因才刚清醒,身子还很虚弱才会想不起这事,还是先休息,养足了气,一切都会好的。」巧莲帮她拉拉薄被,确定盖妥后就转身去厨房,帮她拿些容易入口的食物及汤药来。 伍冬鸳依旧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究竟是醒是梦,身子的虚弱疲惫让她再度闭眼沈睡,心想或许当她下次睁开眼时,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但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就这样过去好几日,情况依旧没有任何改变,而她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困惑迷惘中,终于慢慢认清一件事,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她本以为自己死了,结果却是回到一年多前她尚未嫁人的时候,重新再活一次了! 嫁给欧阳延彻后所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她肯定不是在作梦,而因为她完全可以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且与记忆中的过往分毫不差,更令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的人生真的重来一次了! 在度过刚清醒时的震惊、错愕、不敢置信后,伍冬鸳终于冷静下来,接受了这事实,也开始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是老天爷可怜她之前傻得可以、笨得可以,所以再给她一次机会,要她重新好好过活,还是有其他用意? 虽然还搞不懂原因,但有件事她倒是很清楚,那就是…… 她再也不要那么傻了!再也不要去强求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害人也害己! 「冬鸳,胃口好些了吗?今日有没有多吃一点?」 伍士全一从朝中归来,就到伍冬鸳的房内看看她,女儿在大病一场后,消瘦下来的模样令他心疼极了。 伍冬鸳瞧着爹爹不曾改变过的关爱,感触良多,也欣慰不已。「嗯,今日胃口恢复了不少,爹您不必担心。」 「那就好。」伍士全放心的点点头。 伍冬莺轻漾一笑,万般珍惜着爹爹的疼惜,之前她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才明白这是多么珍贵的一件事。 无论她要求什么,爹爹都会想尽办法满足她的心愿,那是他的慈爱,也是她的任性,但经历过那一场失败的婚姻后,她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不该滥用父亲对她的疼爱,予取予求,因为这样也会连带害了他。 「爹,您还记得,女儿曾说过想嫁给谨王爷吗?」 「当然记得,你别以为这段日子没半点消息就是爹给忘了,再等等,要有些耐性。」伍士全赶忙哄着。 伍冬鸳失笑的摇摇头。「爹,女儿不是想催促您,而是想告诉您……女儿已经不想嫁他了,您也不必再费心这件事,就当我不曾提过吧。」 「呃?」伍士全愣住。「你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她记得皇上赐婚的圣旨是春天时颁下的,若想阻止这件事,就要趁现在赶紧表明自己心意已变,再慢就来不及了。 既然有机会重来一次,那她也要重新振作,将这辈子活得截然不同,绝不重蹈覆辙,不让之前那可悲的婚姻再次重演。 反正她已经看开了,对欧阳延彻心死了,不会再去自讨苦吃,还赔上自己一条正值芳华的性命。 伍士全既讶异又不解,他觉得女儿自从病癒后就变得不太一样了,之前的她玩心重,天真又带着孩子气,但现在的她竟散发着一种沈稳气息,像是转眼间年长了好几岁,成熟懂事许多。 不论她为何会改变,成熟一点总是好的,不过她怎会突然不想嫁欧阳延彻了? 「你不喜欢谨王爷了?为什么?」 「兴头过了,在冷静下来后,女儿才觉得自己似乎不是真的喜欢他。」她故作俏皮的吐了吐舌。 她之所以改变,只有自己明白,就算她愿意告诉别人,别人肯定也会当她疯了,或认为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所以她并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经历过的一切。 第十章 「既然如此,那爹明白了,不会再去琢磨这件事,你好好休养。」虽然他觉得有些可惜,但既然女儿已有决定,他就依了她。 「多谢爹。」伍冬鸳感激一笑,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样她与欧阳延彻就再无瓜葛了吧?往后,他们俩就各走各的路了,或许再也不会相见了…… 【第五章 重游七夕】 果然,在伍冬鸳表明自己不想嫁给欧阳延彻后,到春天时,皇帝赐婚这件事就没发生了,之后伍士全再问她婚事,她只说还想多留在爹娘身边一段日子,免得嫁人之后就无法常伴左右,因此她的婚事就暂且搁置一旁了。 她安安分分的过日子,非常珍惜这段重来一次的美好时光,不再老爱出门玩去,终于有些大家闺秀的范儿,让伍士全夫妻啧啧称奇。 日子一天一天安稳过去,转眼间已来到七夕—— 七夕夜,京中大街特别热闹,灯笼遍挂,将夜景照得万分明亮,街边有许多应景摊贩,到处都贩卖着与七夕有关的小玩意儿。 这一晚,许多未婚的男男女女都会出来游玩,除了逛逛夜里难得的庆会之外,也希望在七夕这个特别的日子替自己招来好运,盼能觅得良缘。 伍冬鸳也带着巧莲走在人群里,可身旁还伴着周劲保,本来今晚她没有出门凑热闹的打算,但周劲保特来邀约,态度非常诚恳,她不好意思拒绝,最终还是跟着出门了。 「冬鸳,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今日的你特别温柔婉约,特别有韵味。」周劲保与伍冬鸳并肩行走着,频频偏头看向她,虽然今晚的她只略施脂粉,穿着一袭素雅的玉色衣裙,还是不减她的天生丽质,让他忍不住赞叹。 「哪里温柔婉约了,怎么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伍冬鸳笑着反问。 「我从小看你到大,怎会不知你那天真活泼的本性?但自从你年初大病一场后,给人的感觉就变了,性子收敛不少,像是转眼间长大了,懂事许多也沈稳许多。」 像今晚的七夕夜游,若是从前,她肯定早就开心的跑去玩了,又怎会兴趣缺缺,还得他极力邀约才肯出门? 伍冬鸳尴尬一笑,本以为只有府内的人才会发现她的改变,没想到周劲保也察觉到了,还真是敏锐。 她的天真活泼、无所畏惧,正是让她狠狠跌一大跤的原因,在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着一番真心改变后,过往的天真已不复见,终于认清何谓现实。 现实果真残酷,她想不认输都不行呀…… 「七夕缘结,美丽的七夕缘结……」 此时一旁的摊贩正努力叫卖,引起伍冬鸳的注意。 所谓的「七夕缘结」,是由红绿两色线编制而成的花结,示意男女结缘,花结下头会再系上其他坠饰,变成一种可以挂在腰间的饰物。在七夕夜,心有所属的人会买下缘结,或自己做缘结向心仪之人示好,这已成为一项众所皆知的习俗了。 伍冬鸳瞧着其中一款下缀圆形鸳鸯绣花片的缘结,突然陷入一阵恍惚中,不知不觉就拿起缘结,有些入迷的瞧着,久久无法回神。 是了,上一回她开开心心的出门夜游,就买了这一个缘结,一模一样的缘结。 「冬鸳,你想买缘结?」周劲保靠过来,好奇地询问,眸中隐含着期待。 「打算送给谁?」 「呃?」伍冬鸳猛一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失了魂,尴尬一笑。「我只是看看而已,才没有打算……」 巧莲在人群中见到了一抹熟悉身影,赶紧拉拉伍冬鸳的衣袖。 「小姐,是谨王爷!」 「什么?」伍冬鸳随着巧莲的指示望去,在往来的人潮中,果然见到那个熟悉的他,曾经身为她丈夫的欧阳延彻。 此刻他身旁还跟着欧阳杏缇,表情有些不悦,因为他其实是被硬拉着出来的。 重生后,这是伍冬鸳第一次看到欧阳延彻,心房不由自主的猛然一跳,还是控制不了因他而起的心思浮动。 她明明已经死心,再度看到他,心房应该要如止水般不起任何波澜,怎么还是不争气的因他荡漾,无法冷静看待这一切? 她不由得自嘲的苦笑,看来她的醒悟还不够彻底,心还得死得更透一些,才能完全斩断对他曾有过的依恋。 此时,欧阳延彻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偏过头恰恰与她四目相对,她的心再度一跳,有些紧张,想起了上一回的事情。 上回她在七夕夜游遇到他,与现在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那时两人婚约已定,她满怀情意的冲到他面前,将七夕缘结递去,料想他应该会收下。 怎知他居高临下的冷睨她一眼,毫不客气的转身,还说了一句令她讶异的话—— 「自作多情,我为何要接受你的缘结?」 是呀,对于他,她一直都是自作多情,想起过去的天真盲目,她觉得自己还真是蠢到极点。 「是伍冬鸳!」欧阳杏缇也发现了伍冬鸳的身影,忍不住皱眉。「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分明有鬼!」 而欧阳延彻与伍冬鸳对望着,眼神异常深沈,薄唇微抿,凝肃的面容不若厌恶,倒像是在挣扎、犹豫着什么,看起来有些古怪。 周劲保见欧阳延彻出现,马上警觉起来,之前试探与伍家的联姻遭到婉拒,伍士全虽是以伍冬鸳尚不适合出嫁为由拒绝,但他后来听到风声,其实伍士全想让伍冬鸳嫁入皇门,而对象正是欧阳延彻。 他本以为是伍士全单方面的决定,但这时伍冬鸳瞧着欧阳延彻的眼神非常不对劲,难道伍冬鸳……喜欢欧阳延彻?! 「冬鸳,咱们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周劲保刻意唤回她的注意力,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前头有一处皮影戏台,开演的时间快到了,要不要去看看?」 「呃?」伍冬鸳终于收回视线,瞧着周劲保,努力平抚浮动的思绪,淡淡一笑。 「好呀。」 「那好,咱们快走吧。」周劲保开心一笑,暗暗松了口气。 「小姐,所以这缘结……您买是不买?」巧莲困惑的询问,一旁的摊贩正巴望着他们,希望他们赶紧付钱呀。 伍冬鸳瞧着手中的缘结,感到有些尴尬,她拿在手上好一阵子,不买似乎对小贩有些过意不去,因此便吩咐巧莲付钱,终究还是买下缘结。 但这个缘结她留着又能干什么?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将缘结递给周劲保,笑意柔美。 「劲保哥,我也不知该把这个缘结给谁,你……愿意收下吗?」 她之前一心都放在欧阳延彻身上,只把周劲保当哥哥看待,如今重来一次,她决定试着接受周劲保的情意,给他与自己一个机会。 她会努力试着喜欢他的,或许这一回,她能有桩情投意合的美满婚姻。 周劲保喜出望外,欣喜万分的收下。「我当然愿意。」 此刻,见到这一幕的欧阳延彻神色阴沈,愤怒又不甘,内心突然升起一股冲动,想越过人群,冲到伍冬鸳面前,不让她将缘结给其他男人! 然而欧阳杏缇却在这时勾住他的手,硬是将他往后拉,想赶紧离去。 「十五哥,咱们快走吧,我想去前面的摊贩那儿瞧瞧。」 「杏缇,你……」欧阳延彻气恼的瞪了妹妹一眼,怨她坏事。 就这么短暂的挣扎了下,当欧阳延彻再回过头时,伍冬鸳他们已经不在摊贩旁,随着川流不息的人潮不知去向,难以再寻。 重生之后,有些事情还是一样,但有些却已开始改变,与过往截然不同,不可预测…… 伍冬鸳交付缘结的举动,正是一种许婚的暗示,所以周劲保在七夕过后没多久就与父亲一同上伍府作客,再次试探两家联姻的可能。 面对周家父子到来的目的,伍士全有些为难,乾脆要妻子方氏去探探女儿的意愿,没想到这一回伍冬鸳竟说一切由爹娘作主,暗允的意思明显。 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迟疑的,只要女儿愿意就好,便爽快的答应婚事,两家开开心心的准备了起来。 周家很快就挑了个好日子,正式带着聘礼及媒婆上伍府提亲,伍士全夫妇一早就在府内等着提亲队伍出现,而即将身为新嫁娘的伍冬鸳却极为淡定,全然没有出嫁的喜悦,好像等会儿周家的提亲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姐,您……真决定要嫁给周公子?」 巧莲看伍冬鸳一脸平静的坐在房内看书,真的非常困惑,这段日子伍冬鸳一连串奇怪的决定已经让她一头雾水,完全猜不出自家小姐到底在想什么。 第十一章 她真的对欧阳延彻死心了?巧莲百思不得其解,她一直以为小姐是非欧阳延彻不嫁的,谁知一转眼,什么都变了,而且还变得非常没有道理。 「人家今日都要登门下聘了,还会假吗?」伍冬鸳依旧一派淡定。 她的确没有太多喜悦,只是平静的接受这门婚事,嫁给他的这个决定无关情爱,纯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不一样的机会罢了,至于她与周劲保之间的情感,可以在婚后慢慢培养,不必急于这一时。 「小姐小姐!」一名丫鬟突然冲入房内,一脸的焦急。「大事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如何不好了?」伍冬鸳困惑的轻蹙柳眉。 「周家下聘的队伍都已经来到咱们府外了,没想到居然有人来闹场生事,不让周家人入门。」 「怎么会?」伍冬鸳一脸疑惑,他们家又没与什么人结怨,究竟是谁刻意来惹事生非? 「知道是什么人指使的吗?」 「听门房说,那一群人似乎是……是谨王爷带来的。」丫鬟的表情非常凝重。 「你说什么?!」伍冬鸳不敢置信的踭大眼。 周家来下聘,关他什么事,他凭什么来闹场?她起身,急急奔出去,巧莲也连忙跟上,一同去看看情况。 她们很快就来到前庭,伍府的仆从大多都聚集在门内,频频瞧着外头景况,此刻周家的下聘队伍及一箱箱的聘礼全数被一群侍卫挡在伍府门外,不得而入,大门两旁聚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将伍府门前挤得水泄不通,讨论声不绝于耳。 周家请来的媒婆急得频频冒汗,眼睁睁看着下聘的吉时过去,束手无策,而周劲保却不在队伍里,人群中也不见欧阳延彻的身影。 伍冬鸳瞧着门外的混乱,双眉紧蹙,向一旁的仆从探问。「周大哥呢?还有谨王爷在哪儿?」 「他们正在前厅内。」其中一名男仆回道。 伍冬鸳转身,再往前厅奔去,巧莲仍是追在她的后头跑,主仆俩迅速转移阵地。 伍冬鸳才到前厅门外就听见周劲保恼怒斥责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挡下我的下聘队伍,不让聘礼及媒人入门?」他早已气得不管欧阳延彻究竟是什么身分了。 「劲保,冷静下来,有话好好说……」 前厅内,欧阳延彻一贯冷傲的坐在椅子上,与站在他面前的周劲保对峙着,后头的曹渊同样冷着一张脸瞪向周劲保,两方火药味浓厚。 伍士全与方氏则在一旁担心不已,为免周劲保气到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伍士全只能试着不断安抚他,尽可能缓和厅内凝重的气氛。 「本王恰巧经过,知道伍府今日有喜事就上门来看看。」欧阳延彻没有回答周劲保的问题,倒是瞧向伍士全。 「伍侍郎,嫁女儿是件好事,原该得到众人的祝福,怎么你们却低调若此,不让人知晓,如此见外?」 他暗忍着气,不将怒意显露出来。他今日恰巧经过,那么刚好碰上周家下聘的队伍,赶紧命随行侍卫挡住,要是真让周劲保顺利下聘那怎么得了? 伍冬鸳倾慕的明明是他,不是周劲保,这桩婚事不该出现,他也绝不会让此事成真! 「下官心想只是下聘罢了,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等到定下成亲之日,再让众人知晓也不迟。」伍士全客气的回道,并没有透露这其实是女儿的意思,她不希望这桩婚事太惹人注意,能低调就尽量低调。 到那个时候,就什么都来不及了!哪里不迟? 欧阳延彻心火更盛,还未及回话,周劲保就插话质问,尽是嘲讽。 「咱们两家联姻,要低调要高调是咱们的事,难道还需要高高在上的谨王爷您允许不可?」 「劲保!」伍士全头痛的瞪了周劲保一眼。 「放肆!」曹渊终于出声警告,早就对周劲保无礼的态度很不满了。 「我有说错什么?烦请王爷大发慈悲,好心告知。」周劲保执意要一个答案。 他好不容易才盼得这桩婚事,却遇到明显来坏事的人,而且还是暗传伍士全原本属意的人选,他怎有办法忍下这口气? 但他也不由得疑惑,难道欧阳延彻与伍冬鸳真有瓜葛,要不然伍冬鸳要嫁给谁,又关欧阳延彻什么事? 欧阳延彻眸光一锐,端出王爷的架势,冷声回绝。「你无权逼迫本王回答任何问题。」 「你——」 「那么我呢?我可以请你回答这个问题吗?」 就在此时,伍冬鸳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纷纷转头看向厅门,就见伍冬鸳表情不悦的走了进来。 伍士全与方氏更是紧张了起来,就怕伍冬鸳此时介入,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更混乱,倒是周劲保面露喜色。 欧阳延彻眉一拧,不自觉的从椅上起身,瞧着逐步靠近的伍冬鸳,眼神非常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只能紧紧抿着唇,沈默以对。 伍冬鸳来到欧阳延彻面前,眼里已经没有过往的迷恋,只充满着愤怒与不解。 「为何要阻碍劲保哥下聘?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她不确定在没了圣上的指婚后,他知不知道她曾经喜欢过他的事,就算知道,他对她也无情意可言,又为何要刻意扰乱她与其他男人的婚事? 难道他以为,只要喜欢过他就不能转而喜欢上别人,她这么做对他是一种羞辱,所以才会不悦的来闹场? 若真是如此,他也太自大、太恶劣了! 面对伍冬鸳带有强烈敌意的质疑,看来完全与周劲保站在同一阵线,欧阳延彻心火再起,完全无法接受她的转变。 在七夕夜游那一晚,她将缘结给周劲保已经让他非常震惊,不懂她怎么了,没想到紧接着周家就前来提亲,快得他猝不及防。 她对他的情意,怎么可能说变就变、说放就放,连一点留恋都没有?他无法接受,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她与周劲保成亲,让事情脱离他的掌控! 她只能喜欢他、只该喜欢他,除此之外,他绝不接受其他的答案! 「无论对我有没有好处,反正你们今日是别想完成下聘了!」欧阳延彻赌气的说,丝毫不管这么回答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你——」伍冬鸳气得理智全失,不顾一切的怒骂:「你这个恶霸!」 「冬鸳!」伍士全已经急得冒出一身冷汗来了,她居然出言辱骂皇室,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她的麻烦就大了! 「恶霸?呵……」欧阳延彻不怒反笑,笑意淡薄,半带着自我嘲讽。「那么本王今日要是就这么罢手,岂不辜负了你的一番「赞誉」?」 伍冬鸳不解的大皱起眉,他这般违反常态的反应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在想什……啊——」 突然间,欧阳延彻朝伍冬鸳跨了一大步,在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前抓住她的腰侧,将她扛上肩头,当着众人的面「掳人」了! 众人不敢置信,一时全怔愣住,万万想不到高贵的欧阳延彻居然会做出这种事,还真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 伍冬鸳又惊又怒,试图挣扎。「你想干什么?放我下来!」 「你都将我当成恶霸了,那我乾脆就好好的当一回恶霸吧。」欧阳延彻自嘲的冷笑。 反正他今日阻挡了周家下聘,已是他们眼中的恶人了,再多一项恶行也没什么差别,他又何必客气? 「你快放开她!」周劲保率先从震惊中回神,伸手想拉伍冬鸳下来。 曹渊见状赶紧回神,快一步挡在两方之间,不让周劲保靠近。「放肆!咱们王爷可是你能随意碰触的?」 「曹渊,回府。」欧阳延彻紧扣着伍冬鸳不放,硬是将她带离伍府。 「快放开我!欧阳延彻,你简直疯了——」伍冬鸳一边挣扎一边尖叫。 「冬鸳——」伍士全及方氏担心的喊着,随即追了出去。 「冬鸳!」周劲保也焦急的跟上,怎能眼睁睁看着伍冬鸳被不知在想什么的欧阳延彻带走? 堂堂王爷,竟然改当起恶霸来了?还真是荒谬! 在一阵混乱中,伍冬鸳最后还是被欧阳延彻「请」回谨王府作客。 欧阳延彻肯定疯了!除此之外,伍冬鸳真的找不出其他理由可以解释他如此怪异的行径。 到了谨王府后,她被安排住在一处雅致的客院,欧阳延彻特地吩咐下人,她要在王府内做什么都行,唯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回伍府。 他凭什么?她与他并无任何关系,就算他是王爷也不该藐视礼法,任意限制她的行动! 第十二章 他将她带回谨王府后就放着她不管,又离开王府不知去了哪里,伍冬鸳气得想要离开,却一直被府内丫鬟阻止,就是踏不出谨王府半步。 「伍姑娘,您想到哪儿去?若要去后花园散散心,该走那个方向。」 伍冬鸳被一名丫鬟挡在通往正门的穿廊中,无法前进,丫鬟面带笑容,有礼的指着通往后花园的方向,不让伍冬鸳有机会靠近大门。 「我要回家,你们无权囚禁我!」伍冬鸳愤怒的指责。 「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咱们王爷是请您过府作客,并非囚禁。」丫鬟笑容不变。 「不让我回家,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咱们不是不让伍姑娘回家,只不过王爷吩咐,在王爷尚未归来前,请伍姑娘耐心的在府内……」 「反正你一时半刻是出不了谨王府了,再挣扎也是徒然,何必呢?」 「呃?」 另一个高亢的娇贵女音突然插入,打断丫鬟的解释,丫鬟转头一瞧,才发现欧阳杏缇突然来到王府,正朝着她们走过来。 「公主万福。」丫鬟规矩的行礼。 伍冬鸳瞧着突然出现的欧阳杏缇,怒气犹盛,可没什么心思请安问好。 欧阳杏缇带着贴身宫女来到伍冬鸳面前,表情也不好看,眉心微蹙,内心有诸多困惑。 「在我十五哥回来前,咱们俩就先聊聊吧?」 她想聊什么?伍冬鸳不解的瞧着她,当初参加诗会时,两人就没多少交集,而她也隐隐觉得欧阳杏缇似乎不怎么喜欢她,这样两人又能「聊」些什么? 但伍冬鸳也明白,现在的情况,除非欧阳延彻回来,否则她是无法踏出谨王府半步的,只能暂时忍下气,不再与丫鬟僵持不下,累人也累己。 伍冬鸳与欧阳杏缇进到一处小偏厅坐下,没多久,丫鬟就端来刚泡好的上等碧螺春及几盘小甜点,随后退到一旁随时等候差遣。 这段期间,欧阳杏缇眉心的皱痕始终未舒展,瞧着伍冬鸳看了很久,终于问出心中的困惑。「你该不会是偷偷对我十五哥下咒或下蛊,迷惑了他,要不然他怎会做出这般举动?」 她在皇宫里听到十五哥入宫,开心的要去找他,没想到他先去见皇上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从御书房内出来。 她只见到曹渊,便随口问了下十五哥进宫的缘由,没想到竟从曹渊口中得知,十五哥早些时候居然挡下了伍府的聘,还不顾礼教的将伍冬鸳硬带回谨王府,害她错愕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她按捺不住好奇心,才会特地来到谨王府想会一会伍冬鸳,搞清楚她到底耍了什么花招,害她的十五哥都不十五哥了! 「若我真的对王爷下咒下蛊,想迷惑他,又怎会决定嫁给他人?」伍冬鸳忍不住失笑,她也很困惑欧阳延彻究竟是怎么了。 「呃?」欧阳杏缇顿了顿,她听到消息时太震惊讶异,一心只觉得肯定是伍冬鸳有问题,这会儿才注意到矛盾之处。 「那……那十五哥到底怎么了,该不会是莫名中了什么邪吧……」欧阳杏缇不解的喃道,没想到就算来见了伍冬鸳,她内心的困惑还是半点未解。 不只欧阳杏缇满头雾水,伍冬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现在的欧阳延彻和她过去认识的不太一样? 她已经选了条新的道路,试图更改自己的命运,莫非天命不可违,不管她是否放弃他,终究还是会迎来相同的结果? 若真是如此,让她重来一次的意义何在?她不由得困惑,猜不透老天爷究竟是何打算…… 【第六章 二次新婚】 欧阳延彻在将伍冬鸳带回谨王府后即刻进宫,他知道他在伍府所做的事肯定是压不住的,与其等伍士全至皇帝面前告御状,倒不如他先一步自行请罪。 御书房内,皇帝欧阳泰武正批阅着奏摺,他排行第五,即将迈入不惑之年,那一身沈稳且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令人不由自主的甘心臣服。 看着前来请罪的十五弟,欧阳泰武浓眉微挑了挑,他所认识的十五弟孤高、冷傲,并非冲动之人,然而在听完事情的缘由后,除了讶异之外,倒也觉得……这情况可妙了。 「延彻,你说自己是一时冲动才做出挡聘之事,但我认为……可没这么单纯。」欧阳泰武嘴角轻勾,颇有调侃之意。 欧阳延彻尴尬的顿了顿,双眉微拧,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你不老实告诉我,我又怎知该如何处理?」 欧阳延彻依旧紧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向皇上解释一切的来龙去脉,就怕说了,皇上也无法理解。 如今伍冬鸳已不再是他原本认识的那一个「伍冬鸳」,她种种远离他的行径,不但让他震惊、困惑,甚至感到慌乱,所以他才会突然失去理智,做出连自己都讶异的举动。 一切都乱了套,与他原本盘算的天差地远,他根本就无法掌控…… 欧阳延彻思考良久后,才终于开了口。 「其实……臣弟与伍家千金曾有过几面之缘,对她一见锺情,她也对臣弟颇有好感,臣弟还想着该如何向皇上提起这婚事,未料伍尚书竟先与别人议了亲,一时情急,臣弟才会出此下策。」 「哦?想来伍尚书的千金肯定貌美如花,才会让你为了她做出如此冲动之事。」欧阳泰武笑意又加深了几许。 繁忙国事已耗费他不少心力,就算知道十五弟的婚事悬而未决,他也暂时顾及不了,这会儿十五弟自己有心仪人选,对象又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家世不差,他倒是可以作个顺水人情。 「臣弟深知这么做于理有亏,但……」欧阳延彻眸光一凛,朝欧阳泰武重重一跪,豁了出去。「恳请皇上恩准赐婚,免得臣弟抱憾终身!」 反正都已走到这一步,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先将伍冬鸳抢过来,就算她会因此怨怒、无法谅解,那也不要紧,之后的问题,之后再一个个解决。 总而言之,她该嫁的人只能是他,绝无第二人选! 欧阳杏缇在见过伍冬鸳后,没多久就离开谨王府,无法脱身的伍冬鸳只能继续在王府内等待,心烦意乱,无所适从。 欧阳延彻何时才回府?他要把她拘在这儿到什么时候?他到底凭什么? 她越想越困惑,最后索性不想了,神情疲惫的待在客院内,放弃挣扎。 直到夕阳西下,安静的客院外头才有了些许动静,没多久,一名丫鬟领着伍士全进到房内,伍冬鸳见爹爹居然出现在此,讶异的从椅上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 「爹,您是怎么进王府的?」 「还能怎么进?没有王爷的允许,我带人闯也闯不进来。」伍士全忍不住埋怨,先将女儿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一遍,确定女儿安好无恙才终于放下心来。 「幸好你没事,咱们都快吓死了。」 眼看着女儿被强硬掳走,伍士全与周劲保即刻带人追至谨王府讨人,却被王府守卫挡在门外,不得其门而入,有气难出。 「欧阳延彻已经回来了?他在哪儿,我要去见他!」伍冬鸳不觉又满肚子火,非得向欧阳延彻问个清楚不可。 「冬鸳,别心急,先等我把话说完。」伍士全挡下冲动的女儿,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刚才发生了些事,我得先让你知道才行。」 「什么事?」伍冬鸳不解。 「刚才皇上突然派人将我召入宫中,不为别的,就为了你的婚事……」 伍士全与周劲保就这么守在谨王府外,过了段时间,竟有太监前来王府请伍士全入宫。 伍士全询问了下,才知道欧阳延彻此刻正在宫里,皇上召他入宫,就是要讨论今日挡聘一事,因此他让周劲保先回去等候消息。 既然都进宫一趟了,他便打算在皇上面前讨个公道,没想到他话都还没说出口,皇上却先,步提赐婚,将伍冬鸳赐给了欧阳延彻当王妃。 「赐婚?」伍冬鸳惊讶不已。「皇上怎会突然作出这种决定?」 「皇上说谨王爷见过你几次面,对你已是情意暗生,只不过还来不及提亲事罢了,而你身为官家之女,嫁给谨王爷较门当户对,所以要我接受这门亲事。」 伍冬鸳越听越不敢置信,欧阳延彻哪时对她暗生情意了,她怎么不知道?真是见鬼了! 「那么您答应了吗?」 「能不答应吗?人家可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做臣子的哪能拒绝?」伍士全轻叹了口气。 「唉……也只能对不起周家了,就当咱们两家无姻亲之缘吧。」 第十三章 虽然伍、周两家无法结为亲家让伍士全多少感到有些遗憾,但女儿能成为谨王妃,这是件光耀门楣之事,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机会的,所以其实他没有犹豫太久就接受了,甚至还隐隐得意着。 况且女儿也曾经对欧阳延彻感兴趣过,就算现在没了兴致,成婚后再重新培养也不迟呀。 眼见这一桩硬插进来的婚事已无转圜余地,伍冬鸳的心沈了下来,她本以为只要主动远离欧阳延彻就没事了,却没想到这一回是他来招惹自己,还招惹得莫名其妙,真令人气结! 结果绕了大半圈,她还是逃不过嫁给欧阳延彻的命运,既然如此,上天为何要让她重活一遍? 「你已是皇上钦点的谨王妃,王爷也不必再硬留着你了,咱们走吧,若还有其他问题,回去再慢慢说。」 伍士全率先往外走,丫鬟则恭敬的退到一旁。 伍冬鸳双唇紧抿地跟在父亲后头,不再说话,好不容易终于能离开,她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相反的,还满肚子怨气。 两人走出客院,步上蜿蜒的穿廊,一路往王府大门的方向前行,不意间,伍冬鸳眼角余光瞄到欧阳延彻的身影,他正停伫在不远处的另一条穿廊上,两人之间隔着一座小小的池子,池上平铺的莲叶片片,充满绿意。 他一如过往,神色淡漠的瞧着她,看不出究竟藏了什么样的心思,伍冬鸳气得将头转回,不再看他。 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天真到愚蠢的伍冬鸳了,就算逃不了嫁给他的命运,她也不会再委屈自己讨好他了! 欧阳延彻瞧着伍冬鸳恼怒离去的背影,不由得轻扯嘴角,苦苦一笑,看来他们俩,接下来可有得磨了。 是他欠她的,他会尽可能弥补,只要她还愿意接受…… 伍冬鸳回到府邸后,隔日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伍士全以无法违抗皇命为由向周家道歉,周家虽然气闷,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解除两家婚事。 之后伍家重新筹备起婚事,伍冬鸳看着府内上下忙碌不已的景象,有种又回到上一世的错觉,只不过现在的她心境已截然不同,令她不胜唏嘘。 这次婚事办得快,三个月后她就出嫁了,上一回她是满怀期待,但这一回她是满肚子火的被送上大红花轿,不情不愿的与欧阳延彻拜堂完婚,接着被送入新房,等候洞房花烛夜的到来。 前堂的宴席刚结束没多久,新房外头就传来有人靠近的声音,坐在床上的伍冬鸳挺起身子,打起精神来,准备向欧阳延彻表明态度。 「恭贺王爷新婚大喜。」 欧阳延彻一进到新房内,房里的丫鬟们就同声向他贺喜,他没有太多喜悦之色,表情一如往常的淡然。 他示意丫鬟们退出新房,来到伍冬鸳面前,瞧着她坐在喜床上,盖着红盖头,一动也不动的模样,眉心微微蹙起,不知该如何起头说第一句话。 这桩婚事是他硬抢来的,他也知道她嫁得不情不愿,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该如何令她消气,说真的,他是毫无头绪。 身为皇家子弟,向来只有别人讨好他,哪需要他去讨好别人?所以他不知该怎么做,也做不来,始终放不下自尊。 想来想去,也只能见机行事,见招拆招了,反正她已入了他的门,想跑也跑不掉了,他不必急于这一时,往后多的是时间慢慢来。 心下打定主意后,欧阳延彻准备掀起红盖头,没想到她却先一步自己掀开,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美丽脸蛋霎时映在他的眼眸中,让他有一瞬间的心跳失序,被她难得的艳丽模样迷惑。 她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之前他对她毫无兴趣,对她的一切也不甚在意,直到此时,他才将她看入眼里,想要好好的与她共谱一段情。 只可惜她此刻没有半点笑意,清亮的美眸隐带怒意瞪着他,不见半点娇羞欣喜。 「王爷,有些事情,我想我必须先让你明白。」 欧阳延彻早就猜想她不会让他如意,因此倒能冷静以对。「你说吧。」 「我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竟会让你对我暗生情意,但我是不愿嫁给你的,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 直到现在她还是很困惑,他真对她抱有情意吗? 似乎从她阻止爹爹请婚后,接下来的发展已全然改变,与她曾经历过的完全不一样。 如此她也无法揣测他现在的想法,或许在她决定改变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已非她原本所想。 「你为何不愿嫁?之前你不是一直倾慕着我吗?」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之前无从问起,现在终于有机会一探究竟。 他相信她的改变绝非毫无原因,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绝不会如此。 「呃?」伍冬鸳没想到他会反问理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对于她「重来一次」的经历,若是随意说出去,只怕会被认为她脑袋有问题,她很清楚,记得那一段经历的只有她,她的家人都一无所觉,想当然欧阳延彻也是。 既然说出去不会有人信,自己还会被当成疯子,那她当然选择不说,只能随意搪塞过去。 「那只是一时的迷恋,兴头过了也就清醒了。」 他不相信,七夕那一晚,她瞧着他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对他已无半点情意,她分明没说真话。 但她不愿意说,他也无法强迫她,只能暂时作罢。 「无论你是否愿意,你既已入了门,就要接受事实,趁早回心转意,在王府好好过日子。」 「凭什么你要我回心转意,我就一定得照办不可?」 过去的伤太痛了,现在想起还是让她心有余悸,她才不想再轻易付出自己的情意,免得再度遍体鳞伤。 而她也怀疑他硬要娶她是否真关乎情爱,至少在这之前,她感觉不到他对她有任何好感,令她不住防心加重。 果然这个丫头执拗起来和她的痴情有得拚,欧阳延彻已有打算和她长时间耗下去,因此对她的强烈排斥也不气恼。 「我不勉强你,反正咱们接下来有的是时间。」 「呃?」伍冬鸳错愕的愣了愣,总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此刻的他,简直就像她过去的翻版! 他们俩的立场彻底调换过来了?之前强求这段婚姻的是她,现在反倒换成了他,这该不会是老天爷在戏耍她吧? 虽然觉得这互换立场的情境十分荒谬可笑,但她可不会因此心软。 「我奉劝你可以早些死心,不必白费心力,现在我只想各过各的,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扰。」 「这件事,恕我无法同意。」欧阳延彻断然拒绝。 「那么,你是硬要逼我了?」伍冬鸳冷下脸警告。 「强摘的瓜不甜,如此勉强,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不会勉强你,但也不会全然的顺着你,有些事我是无法让步的。」 「所以你打算如何?」她困惑的微蹙柳眉。 「我答应在你回心转意前,我不会有过分之举,咱们俩只做挂名夫妻,但再如何有名无实,至少也一定要同房同床。」 他好不容易才将她娶进门,要是两人真各过各的,那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他什么都可以让她,就这一点不能让。 伍冬鸳不敢置信的睁大眼,迟迟回不过神来,没想到他居然会提出这种要求,强迫她一定得与他同床共枕! 她那夸张的眼神瞧得欧阳延彻都不自在了起来,这才猛然意会到自己刚刚提出的条件根本不是平常的他说得出口的。 但说都说了,还能收回吗?就算尴尬,欧阳延彻还是硬着头皮坚持到底。 「反正……就是如此,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你别想再得寸进尺。」 什么她得寸进尺?明明就是他强势霸道,还不允许她说不! 伍冬鸳真的没想过,重来一次后的情况竟会如此失控,一连串的震惊错愕已让她不敢再去思考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反正她肯定料想不到。 她不管欧阳延彻究竟在玩什么把戏,总之她绝不会再傻得将自己的心白白捧出去。 他要同床共枕,那就同床共枕! 新婚的第一夜,伍冬鸳连嫁衣都没脱下,直接避到床铺最里处,若是欧阳延彻违反承诺,试图靠近,就别怪她不客气。 这就是所谓的现世报?欧阳延彻瞧着伍冬鸳刻意背过去的身影,不由得自嘲,之前他不将她当一回事,现在倒换她好好的「回敬」他了。 不要紧,反正他的确欠了她,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怨不得别人,只能甘心承受。 欧阳延彻自行脱掉外衣,躺在床的外侧,与她隔着一段距离,安分的睡着。 第十四章 伍冬鸳虽然先躺下了,可她却是暗暗戒备着,一感觉到他躺上了床,她立刻紧张起来,忍不住心慌意乱。 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这是她头一回与男人同床共枕,想不慌乱都不行,警戒了一会儿,发现他的确相当安分,她才稍稍松懈,但还是无法完全安下心来。 想当然,这一晚她睡得很不好,直到夜深后才勉强睡着,隔日欧阳延彻率先起身,没有唤醒她,由着她多睡一会儿。 约半个时辰后,伍冬鸳醒了,她瞧着早就空无一人的床侧,有些庆幸,也有些失落;庆幸的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两人此刻的关系,他先一步起身离开,省去了她的困扰,之所以会感到失落……她不想去深思,选择了逃避。 反正她是不会轻易妥协的,事情没这么容易! 到了归宁之日,他们俩一大早就起身开始准备,伍冬鸳坐在妆台前,任由丫鬟们帮她梳发上妆,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况,忍不住感慨。 上一回,归宁之日只有她一人回去,欧阳延彻根本不闻不问,家人问她怎么一回事,她只能心虚的帮他说话,说他突然有了很重要的事必须马上处理,才无法陪她归宁。 但这一回,他不但主动提起要与她一同回伍家,据说他早已吩咐曹渊准备了不少稀有珍礼要一同带回去,真让她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难道……上天让她重新再活一遍,其实是要让她遇见一个不一样的他吗?怕就怕这只是她的自以为是,再度误解了老天爷的意思。 她不能这么快就做出结论,得继续观察这个全然陌生的他,小心翼翼,免得再受伤害。 不知不觉间,丫鬟已经帮她妆扮好了,高高盘起的发髻上插了几支由各色宝石镶嵌而成的花形簪,华贵又典雅,身上一袭桃色广袖拖地衣裙,衣上处处可见精致的梅花翠鸟绣纹,美丽又大器,既有王妃的威仪,又有新嫁娘的喜气,也将她衬托得更加艳丽美好。 她走出房门,在丫鬟们的陪伴下来到王府前院,归宁的马车已备妥,欧阳延彻与曹渊站在一旁,就等着伍冬鸳出现。 一看到盛装打扮的伍冬鸳现身,欧阳延彻阵光瞬间一亮,颇感惊艳,但他很快就恢复镇定,淡然的看着她逐步靠近。 伍冬鸳停在欧阳延彻面前,刻意与他大眼瞪小眼。「做什么一直瞧着我?」刚才他一闪而过的惊艳目光她可没漏看,虽然她已经不在乎能不能得到他的青睐,但老实说,她还是隐隐得意着,没想到她的美貌还是足以迷惑他。 「是你多心了。」欧阳延彻转过身,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时候不早,该出发了。」 伍冬鸳满心的得意瞬间消逝,又气又恼,心想这个男人根本一点都不讨喜,不但冷酷高傲,还没什么情趣,当初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才会如此迷恋他,甚至一直心心念念着想嫁给他? 肯定是中邪了吧!绝对是的! 伍冬鸳对着欧阳延彻的背影多瞪了好几眼,才迈开步伐往马车靠近,谁知原本安静的马儿在这时突然甩头喷气起来,声音之大,猛然吓了伍冬鸳一大跳。 前世的痛苦记忆瞬间泉涌而出,吓得她魂不附体,脑袋空白一片,身子急急往后退,忍不住惊叫出声。 「啊——」 在场的奴仆都被伍冬鸳吓到,欧阳延彻也转过头,发现她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赶紧奔向她。 「冬鸳?」他长手一伸,瞬间将伍冬鸳圈入怀里抱紧,担心地问:「怎么了?」 「呃?」伍冬鸳瞧着他,一脸惊魂未定,拚命大口喘息着,胸口持续激烈起伏,有着难以抛下的惊恐,也有突然萌生的……。心慌。 若他冷淡的看她出糗失态,甚至讥讽一番,她都觉得再正常不过,但他用如此担忧的眼神瞧着她,反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傻傻的愣在他怀里。 此时马儿再次小小的喷了口气,吓得伍冬鸳的身子瞬间紧绷,欧阳延彻马上收紧双臂,牢牢抱住她。 「将马儿安抚好,免得再吓到王妃。」他转头命令马夫。 「是!」马夫领命,很快就安抚住马儿。 欧阳延彻一收紧双臂,伍冬鸳就整个人紧紧的靠在他怀里,更是脸红心跳、手足无措,一动也不敢动。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虽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她可还没允许他如此「过分」,他倒好了,乘机逾越了两人的约定,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想拒绝都没办法。 但她无法否认,被他紧紧抱着,她便不再紧张害怕了,心房逐渐安稳下来,好温暖、好舒服…… 欧阳延彻瞧着马夫安抚马匹,眉心慢慢聚起,心有困惑,她向来都这么怕吗? 在确定她已经冷静下来后,他才松开手,低头询问:「你怕马?为什么?」 「呃?谁说我怕马了?」伍冬鸳强装冷静地离开他的胸膛,故意板起脸,不想让他发现她此刻浮动的心绪。「只是偶然被吓到罢了,你不必乱猜。」 其实她本来不怕马,但前世的记忆太深刻、太疼痛了,她才会不由自主的惊恐起来,无法摆脱那一场意外对她心里造成的伤害。 然而欧阳延彻的眉心始终未舒,还想继续追问,伍冬鸳乾脆硬着头皮往马车走。「你不是说时候不早了?咱们快点启程,别再多说废话。」 欧阳延彻看着伍冬鸳从他身旁走过,急着上马车,他当然看得出她在逃避问题,不想让他知道真正的原因,若真是偶然被吓到,又怎会发出如此惊恐的惨叫声,彷佛曾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 「王爷,您不上车吗?」曹渊见伍冬鸳已上车,欧阳延彻却没有动作,纳闷的询问。 「呃?」欧阳延彻顿时回神,只能暂时搁下困惑,赶紧上车,往后再找机会询问了。 【第七章 夜乡惊雷】 这一趟归宁,欧阳延彻完全给足了伍冬鸳面子,精心准备的回门礼让伍家两老笑开怀,直说伍冬鸳果然福气不浅,才能得到这桩好姻缘,顺道叮咛她,要好好当个贤内助,若能赶紧帮谨王府添个小世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面对爹娘的期待,伍冬鸳只能笑笑的带过,根本不敢让爹娘知道他们俩只是有名无实,谨王府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会出现什么小世子的踪影。 至于将来呢?其实她也不敢断言,面对这一个她已不再熟悉的欧阳延彻,她什么都肯定不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归宁过后,伍冬鸳虽与欧阳延彻住在同一个院落里,但她都尽量不与欧阳延彻独处,甚至要了院落内的其中一间空房另当她的绣房,只要没事,她就窝在绣房内,随兴的做自己的事。 欧阳延彻当然明白,她是刻意在避开他,但他也不曾试图阻止,一切由着她,尽可能的满足她任何要求。 此刻的她,就像受过惊吓的猫儿,无论靠近她的人是好意恶意,她都会伸出爪子自保,必须要等到她心防渐撤后,两人的关系才会出现转机。 他想对她好,想尽可能的弥补她,他如今是认真的,就算无法一见锺情,也能日久生情,不是吗? 只不过他也不会放任她总是在绣房避着,必要时,他也是会耍耍心机的—— 「小姐小姐!」 巧莲本来想去蔚房帮伍冬鸳端碗甜汤来绣房,结果她才出房没多久,就急匆匆地奔回房内,赶忙报告。「王爷带着曹渊正走过来,似乎要来咱们这儿!」 此时伍冬鸳正坐在桌边闲适的看书,她讶异的抬起头,并升起警戒。 「他来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曹渊手上拿着一个东西,该不会是要送小姐的吧?」欧阳延彻想耍什么把戏?她猜不到,也不想浪费心力猜,反正等一会儿自然就会揭晓了。 果然没多久后,欧阳延彻就带着曹渊进到绣房内。 「王爷。」伍冬鸳与巧莲一同起身迎接,语气平淡疏离。 「嗯。」欧阳延彻淡淡的点了点头,表情正经,可心中其实隐隐期待着,不知她看到东西后会有什么反应?「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欧阳延彻向曹渊看了一眼,曹渊便将手中一个用灰布盖住的物品放到桌上,随即退开。 伍冬鸳瞧着桌上的东西,对欧阳延彻挑了挑眉,纳闷他在卖什么关子? 「你自己掀开来看看吧。」 伍冬鸳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好奇的掀开灰布,一看到里头的东西,不由得眼睛一亮。 一只身上有着五彩羽毛的鸟儿正安静的待在鸟笼内,好奇的左瞧右看,牠的毛色缤纷斑斓,很难不引人注目,就连巧莲也看呆了。 第十五章 伍冬鸳头一回看到如此艳丽的鸟儿,好奇的问:「这是什么鸟?」 「牠叫「鹦鹉」,聪颖机灵,会学人说话,你要是能好好教养牠,肯定能教会牠说不少话。」 「会学人说话的鹦鹉?」伍冬鸳想了想,似乎有印象曾听爹与哥哥们谈论过,这种鸟儿稀奇珍贵,可不是简简单单就有办法得到的。 「为何要送我这种东西?」欧阳延彻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在,这鹦鹉是他特地派人寻来送她的,就怕 她一天到晚老是关在绣房内会闷坏自己,才想说让她养只鹦鹉可以消磨时间。 只要她收下鹦鹉,他就有理由三不五时到绣房来看看,藉着鹦鹉接近她,两人也有共同的话题可聊,便能自然而然的拉近距离。 但他当然不能让她知道他真正的盘算。 「是别人送给我,我不想养,又无法退回去,放着也是放着,乾脆给你养。」 曹渊默默瞥了欧阳延彻一眼,这鹦鹉是怎么来的他可一清二楚,所以他也非常明白,欧阳延彻是多么的「嘴硬」。 伍冬鸳本来还期待他会说出什么讨好之语,没想到原来这是他不要的,才会想丢给她,顿时一股不满的怒火充塞胸口,一点也不想接受他的「施舍」。 「原来是你不要的。」伍冬鸳轻哼一声。「我非乞儿,也什么都不缺,为何得捡你不要的东西?我不收,你拿出去吧。」 欧阳延彻没想到会弄巧成拙,语调也跟着急了起来。「这东西说了要给你就是你的,你收下就对了。」 「为何你叫我收下,我就得收下?不收就是不收。」伍冬鸳倔强的抬高下巴,才不让他如愿。 「你……」欧阳延彻双眉蹙得更紧了,她要是不领情,那他这一番心思不就白费了? 顷刻间,脑中一记灵光闪过,他突然一脸恼火地说:「你不收,那这只鹦鹉也没有留下的价值,乾脆杀掉算了!」 「什么?」伍冬鸳错愕的睁大眼,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鸟儿是无辜的,你不能杀牠!」 「为何不能?牠在王府内毫无价值,留着也只是碍眼,倒不如杀掉省事!」 伍冬鸳顿时心急又心慌,如果鹦鹉真的因此被杀,那不就是她害的? 「不行!你绝对不能……」 「曹渊,还愣着干什么?」欧阳延彻冷声命令。「还不快把鸟儿拿出去处理掉?」 「是!」曹渊恭敬的应答,随即朝桌边靠近。 「不行!」伍冬鸳赶紧伸出手,将鸟笼覆在自己的宽袖内保护,对欧阳延彻再次强调。「我不准你杀了鸟儿!」 「鸟儿是我的,你凭什么不准?你要是收了牠,该如何处理你还能决定,但你既然不要牠,就无权插手我的决定。」他的态度十分强硬。 「我改变心意了,我要将牠留下!现在牠已经是我的了,要杀要剐也是由我来决定!」伍冬鸳激动的辩驳。 「你不必勉强自己,免得事后又感到后悔。」 「才不勉强,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你确定?」 「再确定不过了!」 欧阳延彻顿时沈默下来,似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放过鸟儿,伍冬鸳心惊胆跳的瞧着他,就怕他还是执意要夺走鸟儿的性命。 过了一会儿之后,欧阳延彻态度一转,刚才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既然你已答应收下,也说不会后悔,那就好好养牠吧。」 「呃?」伍冬鸳愣了愣,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欧阳延彻暗暗一笑,心想她还真轻易就上鈎了,若每一回都能如此顺遂,不知该有多好? 「若有空闲,我会来瞧瞧,别把牠教坏了。」 好不容易达到目的,欧阳延彻也不再多留,迅速带着曹渊离开,免得事情再有变化,留下满头雾水的伍冬鸳,迟迟想不透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直到他们主仆俩早已远去,伍冬鸳才终于茅塞顿开,发觉自己刚才到底中了什么计。 他分明在使激将法! 他故意说要杀掉鸟儿,好引起她的愧疚感,之后再诱引她答应收下鸟儿,还承诺绝不后悔,这样她就自断后路,完全落入他的圈套里了! 「这个奸诈的家伙……」后知后觉的伍冬鸳只能气呼呼的抱怨,没想到欧阳延彻也有如此狡猾的时候,她真是太小看他了! 「噗……」看着伍冬鸳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巧莲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伍冬鸳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小姐,王爷送您鹦鹉,分明是在讨好您嘛,只不过嘴硬说不出哄您开心的甜话,结果您也不知情趣,非要硬碰硬退了他的礼,也难为了王爷,送礼还得故意使招。」 「你又怎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伍冬鸳不满的咕哝着,没想到自己的丫鬟居然会倒戈到欧阳延彻那儿去。 他真的在对她示好?他是真心的吗?她无法肯定,也不敢轻易接受他的好意,就怕再次受到伤害。 她已经不再像过去那般天真了,不禁会怀疑重重、多有疑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吧。 她放下衣袖,看着笼子内美丽又可爱的鹦鹉,胸中不由得泛起一股甜意,嘴角也跟着微扬,他示好的方式真别扭,还差点就弄巧成拙,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真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笨蛋……王爷根本是个大笨蛋……」她忍不住对着鹦鹉喃喃自语,半带着甜蜜,却又抛不下迟疑。 她真的可以相信现在这个不一样的他吗?她真的可以放下心防,再次顺着自己的心意,试着去追寻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情意吗? 经历过一次教训,她似乎失去了过去那勇往直前的勇气,她长大了,却也变得胆小了…… 伍冬鸳收下鹦鹉后,日子变得十分有趣,她开始试着调教鹦鹉,却也不时会看着鹦鹉发愣,想着她与欧阳延彻这阵子以来的相处。 除了要求同床共枕外,他没有强迫她做任何她不愿做的事,就算两人共处一室,他也是以礼相待,谨守自己的承诺。 她知道他在等,等她愿意接受这一段婚姻、接受他更进一步的靠近,而她也知道自己的心防已经松动了,或许再过一段日子,再一次进击,就能令她兵败如山倒也不一定。 她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刚嫁过来时她还信誓旦旦自己绝不会向他低头,结果他才对她释出丁点善意,她就不争气的开始心软,根本学不会教训。 或许她就是注定要栽在他手上吧,就算重来一次,还是一样…… 轰隆隆—— 这一晚夜深时,外头开始接连不断的响起闷雷,空气中弥漫着窒闷之感,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下起大雨。 轰隆隆—— 沈睡中的欧阳延彻突然醒转,还坐起身来,瞧着窗外阵阵亮起的电光,忍不住心惊胆跳。 真熟悉的感觉,这让他重新想起「那一日」发生的事情,每一幕都历历在目,异常鲜明,想忘都忘不了。 他内心藏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与伍冬鸳有关,但只有他自己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想要告诉别人,别人也不会信。 他只能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守着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懊悔,尽可能的对伍冬鸳做出补偿,即使总是遭到她的质疑、误解…… 「呵……」欧阳延彻忍不住自嘲,不知何时两人的关系才会出现转机?或许是之前太过分了,如今他也必须多吃些苦头,对她来说才公平。 轰隆隆—— 巨大的雷声再度响起,一闪一闪的电光断断续续映入房内,欧阳延彻瞧向睡在内侧的伍冬鸳,希望她不会被雷声吵醒,却意外发现,她的状况似乎有些奇怪。 她一向背对他躺着,今晚当然也不例外,但她的姿势却很不寻常,竟是蜷曲着身子,再仔细一瞧,她似乎在微微颤抖! 她在害怕吗?欧阳延彻往床内靠,担心地问:「冬鸳,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不必理会我。」伍冬鸳强装镇定的回答。 轰隆隆—— 又来了!接连不断的闷雷声,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场意外,强烈的恐惧感再度浮上心头,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能紧抱箸双臂止不住的颤抖。 明知道这只是单纯的打雷,与意外无关,但她就是害怕。 雷声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她已经受够了,她不想再脆弱无助的发抖了! 「只是打雷而已,没什么。」欧阳延彻不顾她的排斥,紧靠在她背后,关心她的状况。「别害怕,你很安全,什么都不必怕。」 第十六章 她一向都这么怕雷声吗?内心的困惑再次浮现,上一回被马惊吓,这一回害怕打雷,都与「那件事」有着微妙的共通之处,真的只是单纯的巧合吗? 如果这一切根本不是巧合,那是不是代表……其实她也「记得」些什么? 轰隆隆—— 「啊——」 震撼的雷声响彻天际,彷佛恰好打在头顶上似的,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吓得伍冬鸳终于忍不住惊叫出声,捣住耳朵,身子蜷缩得更紧了。 「冬鸳?」欧阳延彻紧抱住她、牢牢护着她,希望这么做能安抚下她的害怕慌乱,让她冷静下来。 「别怕别怕,雷声很快就会停了,相信我,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看到她如此脆弱无助的模样,强烈的心疼、愧疚瞬间从他内心深处狂涌而出,非常不好受,无论她害怕打雷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都希望能替她驱赶这无边的恐惧,只要他有办法做到,他绝对义无反顾! 伍冬鸳早已被雷声吓得无法思考,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欧阳延彻紧紧抱在怀里,两人之间已没有半点距离。 雷声接连不断的响了将近一个时辰,伴随着滂沱大雨,让人彻夜难眠,伍冬鸳的精神持续紧绷着,到最后也累了、倦了,终于不敌袭来的强大疲惫感,在迷迷糊糊中失去意识,已经无力再挣扎。 雨继续下着,像是没完没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渐渐缓下,终至停止,又恢复该有的宁静。 然后,天亮了,新的一日再度到来,窗外出现灿烂的朝阳,照映入安静的房内。 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伍冬鸳非常疲惫,但她还是一早便逐渐醒转了,只因为某种无法忽略的热意一直紧贴在她的背后,让她很不习惯。 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努力睁开眼,脑袋也跟着慢慢清醒,终于察觉到是哪里不对劲了,有一双手正横亘在腰际,从背后环住她,不松也不紧,而那从刚才就一直困扰着她的温度,不是别的,正是另一个人的体温! 她错愕的睁大双眼,浑身僵硬的慢慢转过身,果然见到欧阳延彻正紧靠在她的背后,尚在沈睡。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一边困惑着,一边忍不住心慌意乱,不知到底该不该马上将他一掌推开,斥责他的逾越之举。 随着脑袋渐渐清醒,昨晚发生的事也慢慢在脑海中浮现,她才想起,那接连不断的闷雷声吓得她惊慌失措,只能瑟缩着不断发抖,而他为了安抚她的恐惧,才紧紧抱着她、哄着她,陪她一起度过难熬的一夜,连眼袋都有了明显的暗影。 他怎会发现她的不对劲?一开始她努力的隐忍,就是不想惊动到他,但他还是很快就发现了。 照理说,打雷只是寻常事,没什么大不了,就算夜里被突如其来的雷声惊醒,大多数人也是继续睡下,又怎会特别注意枕边人的情况? 心慌、心乱、不解,诸多情绪搅扰得她心头一团混乱,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件事情,介意与不介意都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不推开我吗?」欧阳延彻终于睁开眼,表情认真的说:「无论你信不信,我都得说,昨晚事出突然,除了这么做以外,我想不到其他办法能让你安心下来。」 其实她一有动作他就已经醒了,只不过想知道她会有何种反应,乾脆以不变应万变,谁知她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反让他等得有些不安。 「呃?」突然间与他四目相对,伍冬鸳忍不住吓了一跳,甚至还莫名的心虚了起来。 「我……我都还没来得及指责你,你就先替自己说话,这该不会就是作贼心虚吧?」 「我若真是贼,那我究竟偷了你什么,嗯?」他微勾起唇角反问。 「这……这……」 她说错了,他不是贼,根本就是无赖! 直到此刻,他的双手还扣着她的腰,她被困在墙与他的胸膛之间,进退不得,他的气息严重的干扰着她,害她脑袋全乱成了一团,根本无法好好的想对应之策。 她恼他的无赖,却也恼自己的不争气,竟使不出力气来将他狠狠推开,只能继续由着他占她便宜! 欧阳延彻看着她脸蛋微红,又慌又羞又恼的模样,突然有种想大笑的冲动,此刻的她比平时戒备带刺的模样要自然可爱多了,这也许才是她真正的样貌。 她越是手足无措,他就越想逗弄她,他的身子试着往她微靠,她马上慌得用双手抵住他的胸膛,但一碰触到他隔着单衣透出的温暖及规律的起伏,她又恨不得马上将手缩回来,又羞又窘,进退两难。 混帐!无赖!她真的想不到,欧阳延彻居然也会有这一面,所有人都被他的假象骗了,这个「深藏不露」的可恶男人! 她越是紧张,越不知该如何应对,不禁浑身发热,脸蛋也愈渐泛红,多希望能有个人来救救她,无论是谁都好! 她可知道,她此刻慌乱的模样非常诱人,对男人来说,有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欧阳延彻并非是个好美色之人,却在此时被她挑起了慾望,多么希望能与她更进一步。 原来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变得不一样了,虽然他一开始是因为愧疚才会对她生出怜惜,但这份怜惜在不知不觉间转化成了情意,让他看见她的纯真,发自内心的想要好好珍惜她,甚至还有了越来越浓厚的渴望。 他想尽快打破僵局,别再继续「相敬如宾」,让她真正成为他的妻子、他的女人…… 「冬鸳……」欧阳延彻眸光一黯,嗓音微哑的轻喃。 「王爷、小姐。」就在此时,巧莲来到房门外,轻敲门板。「二位醒了吗?奴婢们该进去服侍了吗?」 「呃?」欧阳延彻一愣,身子随即一僵,与伍冬鸳大眼瞪小眼,原本的暧昧气氛瞬间被破坏得,点都不剩。 一听到巧莲的声音,伍冬鸳浑身的劲都回来了,她一口气将他推开,急急坐起身,赶紧朝外喊道:「快进来吧!」 「是。」 啧!欧阳延彻蹙起双眉,抿了抿唇,感到相当扫兴,头一回觉得这些丫头还真不识相! 巧莲推门而入,后头跟着好几位丫鬟一同进来,伍冬鸳手忙脚乱的率先下床,想赶紧离开他,离得越远越好,免得再继续因他而乱了心神。 欧阳延彻冷着一张脸,颇不是滋味的下了床,丫鬟们遂分成两边各自服侍两人梳洗更衣,完全不知她们刚才不经意的破坏了某些「好事」。 过一会儿,欧阳延彻换好衣裳,来到外房,恰巧碰见巧莲正要出房去拿其他东西,他心念一动,马上开口唤住她。 「巧莲,等等。」 「嗯?王爷有何吩咐?」巧莲停下脚步。 欧阳延彻瞧了内房一眼,为免让伍冬鸳听见,他还是和巧莲走到房门外头才问道:「冬鸳一向都怕马吗?」 「小姐不怕马的。」巧莲从小就跟在伍冬鸳身边,这种事情她可一清二楚。 「那么归宁那一日,她怎会被马吓到?」 「这奴婢也不懂,奴婢也是头一回见到小姐慌成那样。」 「那么……她怕打雷吗?」 「不怕,咱们小姐可没这么娇弱。」她非常肯定地说。 「不怕吗……」欧阳延彻低声沈吟着,如果巧莲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恐怕就不会回答得如此笃定了。 「不过王爷,您怎会突然问这些问题呢?」 「没事,只是突然想到,随意问问罢了。」欧阳延彻一派冷静的叮咛。「这点小事不必告诉她,你该办什么就去吧。」 「是。」虽然觉得有些困惑,但欧阳延彻问的也不是什么重要大事,巧莲也就没放在心上,接着便办事去了。 巧莲走后,欧阳延彻陷入沈思,看来伍冬鸳突然开始怕马及怕打雷绝对不寻常,连她的贴身丫鬟都不知道她的改变,这其中肯定大有问题。 难道……她真的也「记得」些什么?种种巧合让他不得不这么想,但这……有可能吗? 他本以为只有他会记得,难道事实并非如此?他无法肯定,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只能继续找机会,慢慢从她身上寻找蛛丝马迹。 【第八章 王爷是笨蛋!】 又过了半个月,时值端午佳节,皇宫设了宴席邀百官亲眷同乐,当然宗室子弟也在受邀之列,这一日皇宫热闹非凡,御花园内尽是游人。 伍冬鸳也跟着欧阳延彻进宫参加宴席,一进到御花园没多久,他们俩就分散开来了,欧阳延彻带着曹渊与其他亲贵、官员们寒暄谈话,伍冬鸳则带着巧莲到皇室女眷们聚集的大花亭内请安问好。 像上一回一样,又有些不太一样。 第十七章 上一回是碍于皇命,欧阳延彻才不得不与她以夫妻的身分入宫赴宴,一进到御花园,他就趁着官员靠近攀谈的机会,顺势与她分开,两人各做各的,互不相扰。 而这一回,有些不情愿的人倒换成她了,因为上次入宫时发生了「那件事」让她很不愉快,即使不确定这次是否会发生同样的事,但她就是不太想来,怕得再次面对同样难堪的情况。 然而参不参加根本由不得她,她只能乖乖跟着入宫,心中暗暗提防戒备着,希望能顺利避开「那件事」。 她在向太后、太妃、皇后、诸位妃子们问安完后,很快就退出花亭,想找个人少安静之处「避风头」,免得不小心又碰到「那群人」。 她带着巧莲走在人来人往的百花庭园内,路经一片莲花池,正要继续往前走时,却发现欧阳杏缇与另外四位官家千金迎面走来。 糟!伍冬鸳忍不住轻蹙眉头,她想避开的正是欧阳杏缇与她那一票闺中密友,看来老天爷就是存心要找她麻烦,才让她怎么避都避不掉! 眼见她们越来越靠近,伍冬鸳不及细想,直接调头往回走,希望还来得及躲开,而跟在后头的巧莲完全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没头没脑的赶紧跟上,免得跟丢了。 只可惜欧阳杏缇还是眼尖的发现了伍冬鸳,扬声说道:「哎,那不是十五嫂吗?」 伍冬鸳的脚一顿,身子一僵,忍不住暗翻白眼,叹了口气,看来她注定逃不过此劫,只能回过身来面对欧阳杏缇,严阵以待。 欧阳杏缇与她的姊妹淘一同来到伍冬鸳面前,她对伍冬鸳一向没好感,就算伍冬鸳成了自己的嫂嫂也是,样,所以语气及态度都颇不尊重。 「当了谨王妃,气势果然不一样了,才成婚没多久,就开始不把我这个小姑看在眼里,一看到我就故意转身,存心给我难堪?」 「这儿人多,我没注意到是你,之所以突然转身,是因为想到其他事情,并非针对你,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伍冬鸳谨慎的回答。 「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别以为我这么好唬哧。」欧阳杏缇轻哼一声。 「公主,她现在是您的嫂嫂,辈分比您大,就算她惹您不快,您也就忍一忍吧,谁教她好有福气,能够成为谨王妃呢。」其中一名千金语带酸意的火上加油。 「是呀,咱们就没这等好福气,现在看到她,也得礼敬她好几分呢。」另一名千金同样酸意十足的附和着。 这些千金们尚待字闺中,且都曾经倾慕欧阳延彻,希望能嫁给他,更刻意与欧阳杏缇交好,结果伍冬鸳害她们的希望落空,这一阵子她们聚在一起,就是在批评、数落伍冬鸳,怨气可浓厚了。 果然开始了!伍冬鸳真的非常无奈,上回入宫,她就是被这群女人「围剿」,用尽各种言语嘲讽、奚落,说得她又气又怒,这一回她们说的话虽然不太一样,但其中挟带的恶意倒是一点都没变。 「嫂嫂又如何?我可是公主,是先帝的女儿,她靠着嫁给十五哥才成为皇室一员,要是哪一日被休了,还不是打回原形,不就只是个官家之女?」欧阳杏缇毫不客气的嘲讽。 伍冬鸳忍忍忍,不想跟她们一般见识,因为她明白争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是浪费唇舌罢了。 动气无济于事,只是让自己不好过,然后顺了对方的意,她已经领教过一次,才不会再犯傻,随便一激就随着欧阳杏缇她们起舞。 「若没有要紧的事,请恕我先行离开,我还有其他事要办,就不打扰公主与各位姑娘的玩兴了。」 伍冬鸳不为所动,再次转身,只想赶紧摆脱这个麻烦,但欧阳杏缇可没打算这么快放人,她还有好多话不吐不快。 「等等,谁让你走了?回来!」欧阳杏缇抓住伍冬鸳衣袖,猛力一拉,硬是将她扯了回来。 伍冬鸳没想到欧阳杏缇竟会出手阻止她离去,身子突地被往后用力一扯,她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一跌—— 「啊——」 「小姐!」巧莲讶异的睁人眼,赶紧伸手想抓住她。 「冬鸳!」 另一抹身影从一旁飞快的窜出,抢在巧莲前头抱住伍冬鸳,伍冬鸳惊魂未定的靠在来人怀里,抬头一瞧,发现竟是欧阳延彻,心房顿时强烈悸动起来,再也无法控制。 他怎么来了?又怎会知道她在这儿,还这么刚好的替她解了围?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伤着了?」欧阳延彻双眉微拧,担心的瞧着她。 他一进到御花园内,就被其他官员围着说话,其实他一点都不爱应酬,费了好一番功夫甩开他们后,就和曹渊一同在园内四处游走,寻找伍冬鸳的行踪,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她们身旁就是莲花池,要是一不小心,害伍冬鸳失足落水了怎么办?一思及此,他急得飞奔过来,就怕自己慢了一步,来不及解救她。 「我……没事,只是一时没站稳罢了。」伍冬鸳微红着脸蛋,力持镇定的回答,其实心儿早就扑通扑通的胡乱跳,难掩娇羞。 此时曹渊也奔至他们身边,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他们来得及时,终是没发生什么大事。 即使确定伍冬鸳真的没事,欧阳延彻还是将她搂在怀里,保护意味明显。 「杏缇,这就是你对待嫂嫂的态度?你的礼数都学到哪儿去了?」他板起脸来教训妹妹。 他知道妹妹身为公主,从小娇生惯养,性子难免骄纵了点,但也不至于做出太离谱之事,然而她堂而皇之的令伍冬鸳难堪,甚至动手动脚差点酿成意外,这他可就无法再纵容。 「十五哥,你居然为了她指责我?我可是你妹妹!」被娇宠惯了的欧阳杏缇实在气不过。 「做错事就是做错事,这与你是何身分无关,身为公主,反倒更应该知礼守礼,才不会让皇室颜面无光。」 「我只是有话没说完想拉她回来,又不是存心害她,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我,这口气要我怎么吞得下去?」她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 十五哥执意要娶伍冬鸳已经让她非常讶异,如今再看到他维护伍冬鸳的模样更是让她不敢置信,他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这伍冬鸳一定做了些什么!否则十五哥怎么可能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动脚不可?你……」 「王爷,好了。」伍冬鸳见气氛越来越糟糕,赶紧出声制止。「反正我没事,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 「你这么做只是纵容她继续胡闹下去,不把你当一回事。」他犹在恼火中,根本听不进伍冬鸳的劝阻。 前世要不是这个丫头在他耳边搬弄是非,误导了他,他又怎会在一开始就对伍冬鸳有所误解,导致憾事发生?而围绕在她身旁,与她一同说三道四的姑娘们也是祸首之一,这种损友不交也罢! 「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或许再过一段日子,她就能慢慢接受我,这一回就算了吧。」他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这儿,甚至极力维护着她,她当然备感欣慰,但她也不愿见他因此与亲妹妹起冲突。 要一个人接受自己原本不喜欢的人,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欧阳杏缇会这么对她,其实也不难理解,这事只能等欧阳杏缇自己想通了。 欧阳杏缇又气又委屈,感觉被彻底背叛,她愤而调头离去,不再与他们争辩下去。 而那些千金们尴尬的互瞧了几眼,最后也赶紧跟着欧阳杏缇的脚步离去,原本的气焰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欧阳延彻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不由得轻叹了口气,看来他们过去真的太宠欧阳杏缇,已经将她宠坏了,才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他回头朝伍冬鸳说:「杏缇她虽然骄纵了些,但没有恶意,只是在耍性子,无论她说了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 「我明白的。」她轻轻点头。 「咱们走吧。」 欧阳延彻非常自然的握住她的手,与她一前一后往回走,巧莲及曹渊则跟在后头。 伍冬鸳瞧着被他包覆在掌心内的纤指,一种温暖又心安的感觉不断从手心往心口蔓延,她想忽略都没办法。 她抬头望着他高大的背影,鼻头微酸、眼眶微红,内心满盈着感动与感慨。 上一回的她孤立无援,只能一个人面对欧阳杏缇的嘲讽,有苦难言;但这一回她被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不再受人欺侮。 他真的变了,彻彻底底的改变了,他将她捧在手心呵护,成为她心底深处憧憬的良人,她曾经以为这是她永远都盼不到的,没想到重来一次,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第十八章 不只是她,连他也变了。 自己原本一度对情爱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只求能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但他的改变,却让她原本已如死灰的心再度燃起火焰。 这是梦吗?如果真是梦,她宁愿永远沈醉在这场美梦当中,不再苏醒…… 伍冬鸳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忽视欧阳延彻待她的好,但她之前话说得太绝,现在倒不知该如何放软姿态才能让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善,她怎么想怎么别扭,感到万分苦恼。 「唉……鹦鹦,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伍冬鸳待在绣房内,一个人对着桌上的鹦鹉喃喃自语,心绪浮躁,她想一个人静一静,特地吩咐巧莲没事就别进房打扰。 鹦鹉此刻站在笼外特别架起的横杆上,因为牠非常乖顺,再加上已经剪了翅,无法高飞,伍冬鸳并没有用链子链住牠的脚。 鹦鹉歪着小脑袋,与伍冬鸳对望着,偶尔低头用尖嘴顺着自己的羽毛,任由伍冬鸳不时对着自己喃喃自语,没有太大反应。 伍冬鸳用双手撑着下巴,樱唇微噘,多么希望能有个人直接告诉她该怎么做,这样她就不会苦恼多日还没有半点结果了。 她一个人想得太入神,以至于完全没发现欧阳延彻此刻正轻轻推门而入,缓慢无声的靠近她,最后在她身后停下脚步。 他挑了挑眉,他都已经来到她背后了,她依旧一无所觉,这会不会太离谱了些? 「在想什么?」 「喝!」伍冬鸳被狠狠的吓了一大跳,急急回头,一见欧阳延彻正站在她背后,大惊失色。 「你……你怎么来了?」 「来你这儿一定需要理由吗?」他不让她避开话题,再次追问:「刚才在想什么?居然连我进来了都没发现。」 想的就是让人困扰的你呀! 伍冬鸳脸蛋微红,眼神心虚的瞥到一旁去,不敢再对着他的眼。「我才没想什么,你不必乱猜。」 真没什么?欧阳延彻才不信,自从端午过后,她的态度就有微妙的转变,总在回避他的眼神,感觉起来挺像是……害羞? 可这真是害羞吗?若真是如此,是不是代表她对他的心防已经逐渐瓦解,不再排拒,正慢慢接纳他了? 他微勾嘴角,暗暗欣喜,他盼着她态度转变已经盼望许久,好不容易终于出现明显的徵兆,看来这段日子他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他刻意俯下身,与她靠得好近好近,制造暧昧氛围,扰乱她的心绪。 「这些日子,你都教鹦鹉说了什么?」 「什……什么?」她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越来越靠近的欧阳延彻身上,脑袋早就空白一片。 「我说,你这些日子都教鹦鹉说了什么?」 伍冬鸳还是听不进他说的话,脑袋瓜只想着他竟然趁着俯身之际顺势将双手搭在桌上,一左一右的将她困在他的怀里,让她想离开都没办法,只能僵着身子坐在原位。 他是故意的吧?肯定是故意的!他靠得太近,属于他的气息又开始扰乱她的思绪,害她浑身发热、头晕目眩,根本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再这么下去,或许她会真的晕了也不一定,她真是……太不争气了! 伍冬鸳努力抓回意志,希望他能退开一些。「王爷……你能不能……」 鹦鹉一听到「王爷」这个熟悉的词汇,突然开始激动起来,一边拍翅一边说道:「王爷是笨蛋!是笨蛋、是笨蛋……」 「呃?」伍冬鸳错愕的瞪向鹦鹉,牠什么时候不说话,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乱,分明是在给她添麻烦呀! 欧阳延彻也跟着一愣,原本的好心情顿时飞得一点都不剩,这只鹦鹉刚才说了什么?牠在骂谁是笨蛋? 就像在呼应欧阳延彻心中的质问般,鹦鹉再度振翅高呼,让他好好听个清楚。 「王爷是笨蛋!是笨蛋、是笨蛋,王爷是笨蛋!」 伍冬鸳惊慌又心虚的瞪着鹦鹉,她平时根本没怎么教鹦鹉说话,最常做的是对着鹦鹉偷骂欧阳延彻,本以为鹦鹉听不懂,不会泄漏她的秘密,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阴错阳差学会了骂人的话,还好死不死的让欧阳延彻听到了! 「嘘!别乱说话,快闭嘴!」伍冬鸳心急的阻止,真有种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 欧阳延彻瞬间板起了脸孔,又黑又臭又难看,他堂堂一个王爷居然被个畜牲骂笨蛋,这分明是一种奇耻大辱! 「该死的畜牲,你简直不要命了!」 伍冬鸳看欧阳延彻似乎打算对鹦鹉「大开杀戒」,马上起身挡在他面前。「等等!鹦鹉什么都不懂,又何必与牠一般见识?」 「你让开,我一定要好好教训牠一顿!」 「不行——」 欧阳延彻往左,伍冬鸳就跟着往左,他转而往右,她也跟着赶紧往右,就是不让他越过她去抓鹦鹉。 鹦鹉像是察觉到有危险,突然跳下横杆,往后头飞,飞没多远就落在地上,在绣房内乱乱走。 「王爷是笨蛋、是笨蛋、是笨蛋……」 欧阳延彻绕过桌子往后头追,伍冬鸳也跟着绕了一圈,坚持挡在一人一鸟之间,多么希望鹦鹉机灵一点,赶紧躲得越远越好,她可不知道自己能挡住欧阳延彻多久呀! 欧阳延彻前进一步,伍冬鸳就后退一步,两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最后走到靠墙的长榻边,伍冬鸳一踢到榻脚,随即踉跄的往后倒,还惊叫出声。 「啊——」 「呃?」欧阳延彻被她拉着衣领,猛力往下扯,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倒在长榻上,幸好他反应快,赶紧用双手撑在她的双肩外侧才没压住她,要不然她肯定吃不消。 伍冬鸳已经顾不得现在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着急地说:「鹦鹉是我养的,教不好也是我的错,你真要算帐乾脆就直接冲着我……呃?」 她低喘着气,后知后觉两人此刻的姿势实在是暧昧到了极点,让人不想歪都不行。 而欧阳延彻也微喘着气,原本的冷脸有些微妙,瞧着她的眼神也变得幽深难解,害她又忍不住心慌意乱起来。 他在想什么?他会不会趁这个机会,对她……做些什么? 欧阳延彻凝望着她好一会儿,才微哑着嗓说:「也对,鹦鹉教不好,身为主人的你是该受点惩罚,那么……我该如何惩罚你呢?」 她的脑袋瞬间一热,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竟顺应着他,毫无抗拒。「你想……怎么惩罚?」 他的眼眸微眯,瞳孔显得更加深邃惑人,接着他慢慢低下头,与她的脸蛋越靠越近,到底想怎么「惩罚」她,已昭然若揭。 她顿时心跳得飞快,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也不知自己是着了魔,还是失了魂,竟没有推开他,反倒任由他越来越靠近,终至四唇相合,再无空隙。 她闭上眼,早已放弃抵抗,顺着他从一开始的试探轻吻,逐渐加深唇舌的纠缠,肆无忌惮,曾经高高筑起的心防早已化成流水,浇灌原本毫无生气的干枯心田,再度萌生起青绿生机,情潮激荡。 她终究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再一次为他心动了,曾经怀抱的情意瞬间死灰复燃,甚至比之前更加猛烈,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吻由浅至深,再由浓转淡,欧阳延彻颇为自制的适可而止,他松开她的唇,拉开彼此的距离,瞧着她布满嫣红之色的脸蛋。 她不断的喘气,眸光中带有迷离的情动之色,美丽又惑人,有种若有似无的勾引,似在诱引着他继续下去。 「冬鸳……」 欧阳延彻本想对伍冬鸳表达情意,没想到鹦鹉此刻竟飞到他的肩上,不识相到了极点,持续搞破坏。 「笨蛋、笨蛋!」 「……」 这只该死的畜牲!他真想马上扭断牠的脖子,让牠永远再也无法捣乱! 伍冬鸳猛然从迷乱情潮中惊醒,瞧着欧阳延彻再度沈下的脸色,知道鹦鹉恐怕小命不保了,赶紧推开他起身,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前抓住鹦鹉,护在自己胸前,娇羞未退的说着:「你……你已经「惩罚」过我了,不能再打牠的主意!」 欧阳延彻深吸了口气,压下连连被鹦鹉破坏气氛的怒火,板起脸回道:「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此顽劣的家伙,不适合再留在你这儿,我要将牠送走。」 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会送她鹦鹉来给自己添乱子了,如今只能亡羊补牢一番,送走麻烦,眼不见为净。 「什么?你不能送走牠,牠已经是我的了!」伍冬鸳激动的强调。 她养了好一阵子,早就对鹦鹉有感情了,现在才说要送走牠,就像在她身上挖一块肉出来似的疼痛,她当然无法接受! 第十九章 「牠太顽劣了,若是继续留在你身边,真不知牠又会出什么更大的乱子,所以绝对不能留。」 「那我答应你,接下来我会好好的教养牠,绝不会再让牠乱来了!」 欧阳延彻微蹙起眉。「你……」 「反正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留下牠!」伍冬鸳态度坚决。 欧阳延彻感到又气又无奈,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接纳他,要是因为这只畜牲害得两人闹得不愉快,关系再度被打坏,那多不值? 思前想后,他只能勉强退让一步,免得情况越闹越僵,到最后得不偿失。 「罢了,你要将牠留下来也行,不过……得有交换条件。」 「什么交换条件?」伍冬鸳没有马上由忧转喜,就怕他开的条件根本就在刁难人,存心要拆散她和鹦鹉。 欧阳延彻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七夕快到了,我要你亲自做一个七夕缘结,就当是交换牠留下来的代价。」 「七夕缘结?」伍冬鸳讶异的愣了愣。「那是未婚男女在送的玩意儿,咱们都已经成亲了,还送什么缘结?」 「有谁规定成了亲就不能送?那一个缘结本该是给我的,你却给了别人,我只是把我应得的给讨回来。」他的语气多了些不甘与埋怨。 她将缘结给了周劲保的那一幕,直到现在他还印象深刻,甚至耿耿于怀,不管她将缘结给周劲保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都不甘心,多么希望能扭转当时的情况。 既然发生过的事已经无法挽回,那么他可以试着再来一次,重新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吧? 「呃?」那一个缘结?哪一个? 伍冬鸳不解的想了想,随后才意会过来,欧阳延彻是在说她将缘结给了周劲保的事,难道他一直记在心里? 「你又知道那一个缘结是要给你的?」她很是羞涩,故意说反话。「我爱给谁就给谁,谁说一定要给你?」 「反正我就是知道,那个缘结本该是我的。」他斩钉截铁地说。 伍冬鸳感到哭笑不得,当初她想给他时他不拿,甚至不屑一顾,伤了她的心,等她学乖了,不再自讨没趣,结果他倒反过来向她讨缘结,像个任性的孩子似的。这个男人真难搞,不管她怎么做他都有意见,分明是在找她麻烦嘛! 「只是一个简单的缘结而已,难得了你吗?还是你打算放弃那只……」 「给给给,我给你就是了!」伍冬鸳急急的承诺,就怕他改变心意反悔。 好不容易得到她点头应允,欧阳延彻忍不住得意,但还是刻意保持一脸镇定,再次强调:「记住,我要你亲手做的,不能在外头随便买一个回来充数。」 「知道了。」她没好气的回道。 只是一个简单的缘结?他说得可真轻松,做的人又不是他。 难得了她吗?是,的确难倒她了—— 这个男人,还真的是来找她麻烦的! 【第九章 缘结重结缘】 关于女红、针线活这一类的事,向来不是伍冬鸳的强项,要做出能上得了台面的七夕缘结,对她来说,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但她已经答应欧阳延彻,会亲手做一个缘结给他,无论如何她都得想办法生一个出来,幸好距离七夕还有一段日子,她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她特地请了一位已经出嫁的友人来谨王府教她做缘结,这位友人叫做柳依依,长相甜美可人,一双纤手灵巧得很,什么女红都难不倒她,是当师傅的不二人选。 「冬鸳,你和王爷都已经成亲了,他还要你做缘结送他?呵呵……看来你们俩婚后相处得还挺不错的。」 绣房内,伍冬鸳正随着柳依依坐在桌旁做针线活,先从鸳鸯绣片开始做起,柳依依一边指导她针法,一边笑着调侃,让伍冬鸳真有种想直接抱着针线躲到洞里去的冲动,羞窘到了极点。 「哪里不错了?他分明是在找我麻烦。」伍冬鸳红着脸蛋抱怨。 「什么麻烦?他这是在拐个弯讨你的情意呀,别告诉我你一点都看不出来。」柳依依笑睨了她一眼。 这下子伍冬鸳的脸更红了,的确就如柳依依所说,欧阳延彻表面上拿缘结当留下鹦鹉的代价,事实上,他只是以此为藉口,想讨一个她亲手做的缘结罢了。 「好了,别再继续嘴硬了,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一桩好姻缘的,你既然有这等福气,可要好好把握,而我也会倾尽全力教你做出一个上得了台面的缘结,让他对你刮目相看。」柳依依非常有信心的鼓励着。 「好好把握呀……」伍冬鸳看着才绣了开头的鸳鸯绣片,心头浮起一阵暖意,笑容柔美,很明显的,对欧阳延彻的心防已全数瓦解。 她决定鼓起勇气,再给他们俩一次机会,她想好好珍惜这一回的美好,与他白头到老,不再分离。 或许老天爷让她重活一次,不是要她重新作出其他选择,而是改正了某些错误,好实现她最初的心愿——得到欧阳延彻的情意。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继续挣扎、抗拒?她可以大胆的接受,不必再害怕,因为他的确彻彻底底的改变了,不再是过去那个对她不屑一顾的人了。 伍冬鸳的心安定了下来,打算在七夕时,除了缘结之外,还要再给欧阳延彻其他的「惊喜」。 她想告诉他一些秘密,或许他永远都不会相信那是真的,但她还是想把她之所以突然对他死心的真正原因告诉他。 真希望七夕快点到来,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告诉他那一切的一切了…… 伍冬鸳跟着柳依依认真的学做缘结,做完了觉得不好,搁在一旁又重做一个,就这样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月,舍弃掉三个缘结,直到第四个才终于觉得满意,可以拿得出手见人了。 七夕当晚,伍冬鸳特地命人在寝居外房的小圆桌上放了些点心及薄酒,点上淡雅的薰香后,便要丫鬟们全都退出房去,免得她害羞尴尬。 等欧阳延彻一进到房里,伍冬鸳立刻紧张起来,心跳得飞快,她努力要自己镇定下来,绝不能慌了手脚,嗓音有些僵硬的说:「王爷,你先坐下吧。」 只是给一个缘结罢了,她在紧张什么?欧阳延彻没有点破,按她的吩咐在桌边坐下,静待发展。 伍冬鸳将已经准备好的一只小木盒递到他面前,黑色的木盒四周绘制着精细的银色花草纹路,看起来典雅又精致。「哪,我亲手做的七夕缘结,没外头卖的精巧,你可不能嫌弃。」 欧阳延彻接过木盒,打开盒盖,就见缘结妥贴的躺在木盒内,他用姆指及食指勾住最上头的结圈,往上一提,完整的缘结便呈现在他面前。 缘结的最上头是由红绿两线编制成的圆形花结,花结下系着一块圆形绣片,绣片上绣了一对戏水鸳鸯,而鸳鸯两旁各绣了一个「彻」及「鸳」字,最后在绣片下头缀了一条红色流苏,正轻轻晃动着。 花结紮实平整,鸳鸯绣虽然细部还可以再加强,但大致上已经很不错了,算是有中上水准。 欧阳延彻淡淡一笑,心底明白她为了这个缘结忙了整整一个月,花了很多心力。其实他并不在意她的手艺到底巧不巧,他要的就只是她的心意罢了。 「你放心,比我预料的要好。」他将缘结收回盒子内,动作轻柔,颇为珍惜。这下子伍冬鸳终于能够松一口气,放心不少,但接着又紧张起来,挣扎着接下来这件事她到底要如何开口。 「那个……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他将盒子放回桌面上。 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拐个弯说。「我曾经作了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恶梦。」 欧阳延彻感到纳闷,她怎会突然把话题转到这里,这与缘结有什么关联性? 「在梦里,我倾慕着你,希望能嫁你为妻,还靠着爹爹在朝中的地位求皇上赐婚,而且也真求来了这门婚事,本以为我的美梦终于成真了,却没想到……」伍冬鸳自嘲的苦笑了笑。 「原来那才是恶梦的开始。」 欧阳延彻的表情立变,忍不住讶异,曾经有过的怀疑再度浮现,难道她真的……还记得些什么? 「与你成亲后,我受到百般冷落,有苦难言,之后发生了一场意外,那场意外……踩碎了我的心,也终于让我醒悟,强摘的瓜不甜,我太过天真,错得离谱,才会让你我都痛苦。」 欧阳延彻紧抿住唇,静静听她述说她的「梦境」,内心却万分激动,他很清楚,那一切并不是梦,是真真实实曾经发生过的事! 他本以为这世上只有自己还记得那些事,没想到她也记得,难怪重来一次后她对他的态度丕变,原因就在这里! 第二十章 「之后我从恶梦中醒来,也从梦里切切实实的得到教训,不再奢望与你成亲,认分决定嫁给本就喜爱我的劲保哥,怎知梦醒后,你竟然来抢亲,还请求皇上赐婚,绕了一圈,我终究还是如梦里一般嫁给了你。」说着说着,诸多感慨涌上心头,伍冬鸳鼻子一酸,两行清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很怕,怕恶梦会在现实重演,所以才一直挣扎、抗拒,就怕最后也会如梦里般再心碎一回,那种椎心刺骨的痛……我已无力再承受。」 欧阳延彻拥她入怀,心疼不已的安抚道:「不会的,恶梦早已过去,不会再重演了,你不必害怕,真的不必怕……」 原来她心中有如此大的恐惧,原来她曾受过的心伤犹在,他多么希望她能忘记那一切,忘掉他曾带给她的所有伤害,那么她就不会痛苦了。 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他到底有多么后悔,他只能努力弥补她,好平抚她内心的伤痛,并且暗自发誓,无论如何,再也不会伤害她! 伍冬鸳柔顺的依偎在他怀里,一边流泪,一边哽咽的问:「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可以,冬鸳,相信我,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会好好待你的,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与伤害。」他发自内心,诚挚的向她许诺。 既然她将那段过去当成一场恶梦,那就当那一切真的只是场梦吧,他也不需要再多解释些什么,只要好好疼惜她就够了。 他的承诺犹如定心丸般,扫去了伍冬鸳心中最后一丝恐惧害怕,她紧紧回抱住他,在他怀里大哭特哭,将压抑许久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 她愿意相信他,愿意将自己的心全然交给他,她相信这一回真的不一样了,他会好好的呵护她、珍惜她、疼爱她,两人情意相通,再无隔阂,一定能做一对恩爱夫妻。 「冬鸳,别哭了……」 欧阳延彻捧起她满布泪痕的脸蛋,轻柔的替她拭去泪水,最后疼惜的吻上她的红唇,以此告诉她,他对她是真心的,想要和她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伍冬鸳鼓起勇气,抛开羞涩,泪中带笑的回应着,她也想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不再有任何迟疑,全然的信任着他。 有了她的应允,欧阳延彻喜不自胜,立刻打横抱起她,快步走入内室,早已迫不及待。 这迟来的新婚之夜,他会好好的、温柔的对待她,让她永难忘怀,并且对他死心塌地,除了他以外,再也容不得其他人进入她的心房…… 原本分离的两颗心,终于突破阻隔其间的障碍,紧紧的相靠在一起,再无任何芥蒂、猜疑,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甜蜜喜悦。 下人们都感觉得出来,欧阳延彻与伍冬鸳之间的气氛变了,之前是「相敬如宾」,现在可变成了「如胶似漆」,差别之大,他们想忽略都不行。 像是要弥补过去的日子似的,现在欧阳延彻与伍冬鸳几乎是形影不离的黏在一块儿,经常有说有笑,洋溢着幸福。 这一日,天清气朗,欧阳延彻带着伍冬鸳出游,两人来到城西近郊的湖泊边,坐上画舫,惬意的欣赏湖光山色。 这座湖泊上不只有他们,还有好几艘大小不等的船舫也在附近,此处风景秀丽,又接近京城,京内有不少人闲暇时会来这儿踏青玩乐。 伍冬鸳靠在舫身,瞧着远方黄绿相间的山色,轻风拂面而过,嘴角始终轻漾着笑意,这儿她不是没来过,甚至还来过好几次,但今日的感受就是特别不一样,格外的舒爽,要她一整日都待在这儿都行。 「在笑什么?」欧阳延彻从后方轻搂住她,低头在她耳旁亲昵喃道:「说出来也让我笑一笑。」 「没什么。」嘴上说没什么,但她的笑意倒是更明显了,又甜又柔的,足以醉人心魂。 她轻靠在他怀里,贪恋着被他拥着、护着的幸福滋味,与他真正成为夫妻后的这段日子,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只要与他相互依偎在一块儿,她就感觉不到任何烦忧,只有满心的甜蜜喜悦。 情投意合,原来如此美妙,她多么庆幸自己终究还是得到了他的情意,没有错过此生最美好的事。 「肯定有什么,你要是再不吐实,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欧阳延彻故意沈下嗓音威胁。 伍冬鸳偏过头笑睨了他一眼,才不怕他。 「哦……那你打算如何的「不客气」?」 欧阳延彻眸光一黯,似威胁又像是在诱惑。「看来这阵子我把你宠坏了,你才会如此大胆的顶嘴。」 「我是真的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对我「不客气」,才不是刻意顶嘴。」她一脸无辜的回答。 「这样还不叫顶嘴?你这张小嘴可越来越皮了,需要好好的「管教」一番,免得继续作乱。」 伍冬鸳见他的脸庞再度压下,分明就是觊觎她的红唇,赶紧伸手挡住他的嘴,忍不住羞红了脸蛋。 「咱们在画舫上,可有一堆仆人跟着。」 到底是他宠坏了她,还是她太纵容他了?他当着众仆人的面搂抱她,不在意的显露两人的亲昵,那也就算了,这会儿还想得寸进尺? 她可是姑娘家,脸皮就算再怎样厚,在大庭广众下也做不出这种闺房内的私密情事,他可别想乱来! 欧阳延彻拉下她的手,笑得可赖皮了。「反正他们在后头,也瞧不见咱们这会儿在做什么,不必担心。」 而画舫上的仆从们也的确挺识相,颇有默契的尽量不往欧阳延彻的方向瞧,随他们想干么就干么。 「不行,我不准你在这乱来……」 伍冬鸳害羞的努力阻止,欧阳延彻则心情愉悦的继续逗弄她,要吻不吻的,害她又气又羞,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然而他们俩嬉闹的这一幕,却恰巧落入附近画舫内的某人眼中,那个人,正是周劲保。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周劲保还是可以肯定,在画舫上互相依偎的正是伍冬鸳与欧阳延彻,顿时怒火中烧,不愿意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事实。 当初他迫于威势,不得不解除婚约,这件事他始终耿耿于怀,怨欧阳延彻拆散了他与伍冬鸳。 他本以为伍冬鸳是不情不愿的嫁给欧阳延彻,但眼前这一幕,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么回事,他们俩分明如胶似漆,感情好得很! 「为什么……」周劲保不甘心的喃喃自语,他一直以为欧阳延彻强娶伍冬鸳,是得不到伍冬鸳的情意,难道事实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内心瞬间萌生的困惑让他很不是滋味,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弄清楚伍冬鸳的想法,要不然……他绝不甘心…… 除了闺房之趣外,伍冬鸳兴致来时,还会在欧阳延彻的书房内陪伴他,无论他做什么,只要能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她就非常满足了。 像此刻,欧阳延彻正在书房内画山水图,伍冬鸳就站在一旁静静的帮他磨墨,顺道看他一笔一画勾勒出苍劲松枝、奇石怪岩,染色手法熟练又精准,一幅磅礴大气的山水图逐渐完成,布局之美、笔法之纯熟,可以说是上乘之作。 她早就知道他对书画非常有兴趣,也练就了一手好画技,这回可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的能耐,不知不觉就看呆了,连磨墨的手也停了下来。 她若是没向师傅学过书画,这时肯定看不懂他一笔一画的精妙之处,就是因为看懂了,她反倒更是钦佩他,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他这方面的过人才气。 她的夫君真有才!她漾起笑意,除了赞叹之外,也感到与有荣焉,对他的倾慕又加深了不少。 欧阳延彻放下笔,发现伍冬鸳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画上头,连他停笔了都不知道,忍不住失笑的摇摇头,难道他的魅力会比不过一张死的图? 他不甘心她完全忽略自己,刻意伸手一拉,伍冬鸳猝不及防,就这么顺势跌入他的怀里。 「啊——」她有些狼狈的跌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抱个满怀,待她好不容易坐稳后,马上气呼呼的瞪着他。「你差点吓死我了!」 「是你心不在焉的,怪我?」他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你……」伍冬鸳没好气的再瞪他一眼,懒得再和他争辩下去。 欧阳延彻轻笑出声,终于柔声哄道:「好,别恼,的确是我不对,不该这样吓你,别气了好吗?」 「哼。」她故意抬高下巴哼了哼,她可没这么好哄。 「冬鸳,我的好娘子,别气了……」 欧阳延彻耐心地柔哄着,不厌其烦,一而再、再而三,直到她气消、直到她终于露出满意的笑颜,两人之间的气氛又瞬间甜蜜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欧阳延彻搂着伍冬鸳,与她一同看向桌上墨迹未乾的山水画,随兴地问:「你觉得如何?」 「挺不错的。」她真心称赞着。 「如何不错?哪里不错?说来听听。」 「我只是个外行看热闹的,没法子像你一样品画品得头头是道,你就饶了我吧。」她可不想说错了被他取笑,那多丢脸。 「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这儿没外人,你就说说,让我听听看你懂多少。」他温声鼓励着。 「不要。」她红着脸,就是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那我答应你,就算说得不好我也不会笑你。」 「不要,我根本什么都不懂。」 「何必说自己什么都不懂,难道你特地请师傅来教你都是教假的?」 「我学是学了,但……」伍冬鸳突然顿下,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她的确请过师傅来教她书画,但那是「上辈子」的事情,这一世她可完全没做过这种事! 伍冬鸳不由得困惑的瞧着欧阳延彻,不懂他怎会说出这完全不合理的话来? 「怎么了?」欧阳延彻纳闷的微微挑眉。 「你怎会知道……我曾经请过师傅来教我书画?」 「呃?」欧阳延彻心一虚,惊觉自己说错话了。 他虽然可以向她坦白,其实他也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但上辈子还有其他事情她肯定不晓得,而他也不打算让她知道,所以一直没有提起,免得多生枝节。 她只要像此刻般,无忧无虑的开心过日子就好,将来有可能会发生的「隐忧」,由他一个人来承担就够。 伍冬鸳发现欧阳延彻表情有异,迟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得不再次询问。 「延彻,你还没回答我呀。」 欧阳延彻从凝思中回神,不觉更加心虚,只能想办法搪塞过去。「我也记不太得了,反正我就是有印象,你应该懂书画。」 「哪里来的印象?在成亲前你我并无太多交集,你又怎会知道我懂什么、不懂什么?」 「想知道你的事情,派人去打听就好了,何须有太多交集?」 「是吗?」伍冬鸳困惑的蹙眉,觉得这样还是说不通。 她曾透露过自己学过书画吗?无论她怎么想,就是想不出来,照理说重来一次后,除了她以外,是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的。 欧阳延彻脑袋一转,灵光乍现,赶紧接着说:「该不会懂书画的其实是其他的姑娘,我却张冠李戴,错记成是你?」 「你怎会去注意其他姑娘?」伍冬鸳顿时忍不住吃味,醋意浓厚,非要他把话说清楚不可。 果然欧阳延彻这么一说,就顺利转移伍冬鸳的注意力,她不再纠结在同一问题上,而是如他所愿的吃起醋来。 他当然要继续故弄玄虚下去,把戏演足。 「不是我想注意,在我尚未成亲之前,多的是好事之人会告诉我哪家闺女如何如何,好试探我的意思,看能不能攀上我这一门亲,听多了后,有些混淆也就在所难免了。」 「果然身为王爷就是不一样,挺抢手的嘛。」虽然知道的确有不少人「觊觎」他,伍冬鸳的心还是忍不住酸酸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我过去再如何抢手,现在不也只成为你一人的相公?」他笑着柔哄。「你应该感到得意,而不是为了过去的事吃味,懂吗?」 伍冬鸳终究还是抵挡不了他的柔情攻势,缓下表情,重漾笑意。「知道了。」 「那就好。」 她柔顺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心想他说的没错,她何其有幸能得到他的情意,更美梦成真,成为了他的妻,而不是像其他希望落空的姑娘般,只能无奈的怅叹。 她会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缘分,无论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努力守护这份情意,不让任何事拆散他们俩…… 【第十章 隐忧重现】 美好的日子持续过着,欧阳延彻与伍冬鸳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伍冬鸳还是不改每逢初一、十五去宁姑娘庙上香的习惯,但她的心境已有了大大的转变。 她不再强求任何事,一切顺其自然,放下执着之后,曾经梦寐以求之事反倒成真了,在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件,她有了深刻的体悟,世事难料,不是凡人所能够掌控的。 既然无法掌控,那就听天由命吧,顺着天意走,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就如同她再一次的人生。 伍冬鸳求完平安、上完香后,由巧莲陪伴着走出正殿,此时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挡在她的面前,她与巧莲都吓了一跳。 「冬鸳。」 「劲保哥?你怎么会在这儿?」伍冬鸳讶异的询问。 这情境……还真是熟悉!伍冬鸳立即想起,上一回她也曾在宁姑娘庙内遇见周劲保,这一回这件事也重演了。 经过重生一次后她渐渐明白,有些曾经发生过的事会因种种改变而不再发生,然而也有些事情终究是无可避免得再次面对,想到这一点后,伍冬鸳倒是冷静了下来。 周劲保很勉强的扬起一抹浅笑,温声说:「冬鸳,许久未见,你的气色看起来挺不错的。」 「呃?」伍冬鸳摸摸水润的脸蛋,淡淡一笑。「可能在王府吃好住好,不知不觉就圆润了些。」 只有吃好住好而已吗?周劲保压下心中的质疑,冷静地问:「你急着回去吗?咱们俩好久没见面了,若是可以,我想与你再多聊聊。」 「好。」既然避不掉,伍冬鸳乾脆坦然面对,就不知这一回的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同样要巧莲先到马车那儿候着,她与周劲保则来到庙宇前庭旁的大梅树下单独谈话。 「冬鸳,谨王爷对你可好?」 「他对我很好,你不必担心。」她柔声回答。 「在我看来……也是。」周劲保苦苦一笑。「所以你早就将我抛得远远的,乐得安安稳稳的当你的谨王妃,是吗?」 「劲保哥,你在说什么,为何我听不懂?」伍冬鸳不解的轻蹙眉头。 「难道你忘了,七夕夜是你亲手给了我缘结,那究竟代表什么意义,你会不懂吗?」 「呃?」她当然懂,那时的她对欧阳延彻心灰意冷,才会将示情的缘结给了周劲保,打算试着接受他的情意。 「尔后我上伍家提出结亲之意,你也默许了,若不是欧阳延彻从中作梗,咱们俩早就顺利成亲,或许连孩子都快有了!」周劲保露出不甘的神情质问她。 「难道你当初的示情、许亲都是假的,只是故意做给欧阳延彻瞧,想要利用我激出他对你的情意?」 自从看到他们俩在画舫上卿卿我我的那一刻起,周劲保就觉得自己被伍冬鸳背叛了,强烈的不甘涨满他的胸口,让他吞不下这口气。 事后他越想越不对劲,欧阳延彻会来硬抢伍冬鸳,分明表示这两人早有情愫,莫非他们俩因为什么事情闹僵了,伍冬鸳才会在七夕夜利用他刺激欧阳延彻,要不然她怎会突然改变心意,愿意嫁给他了? 「当然不是,当初我是真心要嫁给你的!」伍冬鸳急着澄清,不希望他误会。 「既然你是真心想嫁给我,那么被逼着转嫁给欧阳延彻,你应该非常不情愿,甚至怨恨他的恶意拆散,又怎会这么快就顺从了,还满脸喜色的当起他的妻子?」如果她成为谨王妃后始终郁郁寡欢,拒绝接受欧阳延彻的情意,或是迫不得已才不得不屈服,他都不会如此愤慨。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根本就是被利用的一颗棋子,一失去利用价值就被抛在一边,而她乐得抓住了欧阳延彻的心,顺利与他双宿双飞,成为一对人人羡慕的佳侣。 她凭什么如此践踏他的情意?他哪里不如欧阳延彻了,难道就因为他不是个王爷,无法给她一个高贵的名分? 伍冬鸳又讶异又错愕,没想到周劲保竟会如此误解她,甚至把她当成贪慕虚荣的女人。 「我的确挣扎、抗拒过,并非你以为的一开始就顺从了,也从不曾想过要利用你刺激他,请你相信我。」她试图澄清。 「但你与他分明有情愫在,若非欲擒故纵,你又要如何解释?」他咄咄逼人的质问。 伍冬鸳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原由,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陷入了左右为难的糟糕境地。 她真的万万想不到,当初的决定,居然会引起他如此大的误会,甚至让她百口莫辩。 「回答不出来?那你就是默认自己真的在利用我,对欧阳延彻欲擒故纵?」 「不是这样的!劲保哥,相信我,我真的从未这样想过!」伍冬鸳只能再次强调。 「你给不出一个合理解释,要我如何相信你?伍冬鸳,你太让我失望了!」周劲保忿忿不平的指责。 第二十二章 他的真情真意,竟被如此无情的利用践踏,教他怎有办法忍下这口气,不替自己讨回一些公道? 他不甘心,他一定要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教训,否则他绝不善罢干休! 「劲保哥……」伍冬鸳难过的瞧着他,依他们俩的交情,难道他会不知道,她并不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吗? 妒恨早已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事实,被自己幻想出的错觉误导,将所有罪责都加到她的身上,难以拉回。 「你不必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我不会再被你欺骗了!」周劲保偏过头,语调愤怒。 「你们俩一定会有报应的,别以为能逃得了!」 「劲保哥?等等,劲保哥——」 周劲保决绝的转身离去,伍冬鸳心惊的喊他,想留下他,他却无动于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宁姑娘庙,内心同时作出了决定。 他一定要报复!他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幸福的双宿双飞,他一定要让他们尝尝痛苦煎熬的滋味! 伍冬鸳瞧着周劲保愤怒离去的背影,全身突然窜起一阵寒颤,不安再度浮上心头,让她不由得心惊胆颤。 上一回在宁姑娘庙与周劲保分开时,她也有股非常不安的感觉,虽然这次两人谈论的事情不同,气氛也不一样,但最终的结果竟是如此相似! 他想做什么?他对她与欧阳延彻有极大的误解,难保他不会因为愤怒而做出什么冲动之事,害人也害己。 她不禁想起了前回与周劲保见面完没多久后,就发生马儿失控的意外,难道这一回……还会发生吗? 有些事情如同天注定,势必会发生,像是她嫁给欧阳延彻为妻、在皇宫内面对欧阳杏缇的嘲讽、甚至是在宁姑娘庙与周劲保见面,难道……曾发生过的意外,同样避无可避吗? 「小姐。」巧莲见周劲保都离开好一会儿了,伍冬鸳却依旧呆立在原地,只好走过来询问。「要回府了吗?」 「呃?」伍冬鸳终于回过神来,表情镇定的对巧莲点点头。「嗯,咱们走吧。」 伍冬鸳坐上马车回谨王府,一路心神不宁,曾有过的经历让她不得不担心,就怕坏事还会重演,想避也避不掉。 入夜后,伍冬鸳待在房内,依旧魂不守舍,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瞧着窗外的点点繁星,忧虑迟迟挥之不去。 此时欧阳延彻进到房里,看她望向窗外发愣的神情,他要丫鬟们全都安静退出去,最后静静的来到伍冬鸳身边,俯下身轻搂住她。 「在想什么?」 「呃?」伍冬鸳赶紧回神,心虚一笑。「才没想什么。」 「别想骗我,你明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稍早用晚膳时,他就已经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现在想想,她是在上香回来后才变得如此,难道白天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是在苦恼爹爹五十大寿时该送什么礼,就被你说成心事重重了。」伍冬鸳灵机一动,马上想出了一个好藉口。 「是吗?我以为该送什么,你早就有答案了。」 「为何你会这么认为?」她困惑的回问他。 这下子换欧阳延彻顿了顿,赶紧避开这个问题,免得又差点「露馅」。 「好吧,是我多想了,那么你打算送岳父什么?」 「还没决定。」她顺势将脸蛋埋入他的胸膛内,柔声撒娇。「你要帮我想吗?」 「岳父喜爱什么,当然是你这个做女儿的比较清楚,这件事还是让你来作主吧。」 「那你就别打扰我苦思。」她故意娇嗔道。 「呵呵……好,你就慢慢苦思吧。」他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不过他也不想逼她,之后再问问跟她出门的丫鬟到底发生什么事就好。 伍冬鸳放心的继续窝在他怀里,甜美一笑,多么希望能一直与他当一对恩爱的夫妻,没有任何意外来拆散他们。 既然上一回意外的起因是马儿,这一回,她是不是只要特别注意马儿就好了? 虽然她无法肯定同样的意外是否会再次重演,又或者会换个形式出现,反正多加小心总比没有防备来得好。 无论如何,她都要努力守住这得来不易的幸福,与他一同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辈子! 之后,伍冬鸳就事事小心,尤其对于出门这件事更是再三谨慎,就怕会出什么意外。 她的过分小心,当然很快就引起欧阳延彻的注意。 他私底下问了巧莲,得知周劲保趁着伍冬鸳到宁姑娘庙上香时来见了她一面,可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并不清楚,只知道周劲保离开后,她表情凝重,随后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了。 看来问题出在周劲保,周劲保到底与她说了什么,竟让她如此心神不宁,总像在提防些什么? 但除非伍冬鸳愿意说,要不然他也无法知晓详情,只能暂时派人暗中注意周劲保。 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前世出意外的那日,隆隆的闷雷声再度响起,吓得伍冬鸳连房门都不敢踏出半步,脸色惨白的坐在房里,忐忑不安,希望这么做就能避开意外。 「对了,延彻今日会出门吗?如果他打算骑马怎么办?」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光她一个人躲开或许还不够,有可能换欧阳延彻出意外也不一定。 一思及此,伍冬鸳即刻从椅上起身,急忙唤道:「巧莲,快过来!」 「小姐,怎么了?」巧莲快步来到伍冬鸳面前。 「你快去找王爷,如果王爷要出门,就请他暂时别走,我……」 此时欧阳延彻恰巧推门而入,关心地问:「冬鸳,你怎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延彻!」伍冬鸳来到欧阳延彻面前,难掩担心。「你要出门去吗?」 「谁告诉你我要出门了?」他一脸纳闷。 「那就好……」伍冬鸳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不出门、不接近马厩,应该就没事了。 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得伍冬鸳身子一僵,欧阳延彻马上搂住她的肩,将她往内室带,并用眼神示意巧莲不必跟来。 欧阳延彻将伍冬鸳带到床畔坐好后,才刻意取笑她。「只是打个雷而已,瞧你紧张兮兮的,若是让下人瞧见,看你这个当家主母的脸要往哪儿摆。」 「有谁规定当家主母就不能怕雷声的?」伍冬鸳不依的嚷着,之后轻靠在他的胸膛,抓住他的衣袖。 「延彻,今日陪我一整日可好?」 她不知该如何诉说她所惧怕的事,只能换个方式留住他,免得她担忧的事到头来还是会发生。 「你要我陪你多久,我就陪你多久。」他柔声哄着。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正因为如此,他早早就将今日的约给推掉了,并让马夫好好检查马儿,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上一回意外发生得太突然,他根本无心思考,如今重新细想后,才觉得当时的情况似乎有些奇怪,马儿那一日要是状况不好,应该一开始就会出现异样,而不是在他上马之后才突然失去控制,像是瞬间受到什么刺激。 是他多心了吗?他也无法肯定,只能要马夫多多注意,然后避开极有可能发生意外的这一日,一切小心为上。 这一日对他们俩来说似乎特别漫长难熬,好不容易终于过去,什么意外都没发生,伍冬鸳才大大松下一口气,庆幸憾事没有重演。 不过她并没有完全放心,在接下来的这几日依旧处处小心提防,直到约莫半个月后,才逐渐放下担忧,不再整日提心吊胆。 而欧阳延彻派人注意周劲保、命马夫检查马儿,都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最后当然就不了了之,没再继续关注。 接着,伍士全五十大寿的日子来临了,欧阳延彻与伍冬鸳在傍晚时动身前往伍府祝贺,贺礼依旧是由伍冬鸳作主,就是前世准备的紫砂壶茶具。 这一晚,伍府非常热闹,众人带着贺礼上门祝贺,门前车水马龙,府内人来人往,处处都是嬉笑谈话声。 今晚伍府大摆宴席,宴请所有宾客,府内仆人尽数忙碌着,端着茶酒菜肴来来去去,没一刻空闲。 身为今日主角的伍士全当然更是忙碌,不断与前来贺寿的客人们寒暄谈天;方氏也在厅堂内殷勤招待来客,同样不得闲。 而在伍冬鸳抵达之前,她的两位哥哥早带着妻子回伍府,帮着方氏打点一切。 伍冬鸳和欧阳延彻好不容易才逮到空档,赶紧拿着贺礼来到伍士全面前祝寿。 「爹,祝您福如东海深,寿比南山高。」伍冬鸳开心地笑道。 「岳父,别来无恙,您看起来越来越硬朗了。」欧阳延彻有礼问候。 第二十三章 「你们俩回来啦。」伍士全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今日人多,我无法分神多招呼你们,你们就自己随意吧,不必拘束。」 「岳父,咱们特地准备了一组紫砂壶茶具给您,希望会合您的意。」 欧阳延彻朝身后的曹渊看了一眼,曹渊即刻捧着大红礼盒来到伍士全面前,恭敬的递出贺礼。 「呵呵呵……你们人来了就好,以后不必如此费心还准备什么礼了。」伍士全笑呵呵的回道,身旁的仆人顺势接过曹渊手中的礼盒。 这时又有客人上门了,伍冬鸳等人退到一旁,不再打扰伍士全会客,随后到方氏那儿问安,顺道又聊了几句。 不知周家人会不会来?若是来了,周劲保会不会出现呢?伍冬鸳分神瞧了厅内众人一圈,倒是还没见到周家人的身影。 「冬鸳,你在找什么?」欧阳延彻纳闷地问。 「呃?没什么。」伍冬鸳赶紧收回视线,有些心虚。「厅里人多,又吵又热的,咱们还是去外头透透气吧。」 欧阳延彻没有继续追问,顺着她的意离开前厅,到外头的庭院去。 今日来贺寿的客人几乎都是在朝官员,认识欧阳延彻的人也不少,看到他出现在伍府,当然不免过来寒暄一阵,应酬一番。 伍冬鸳不想打扰他们男人谈论事情,就带着巧莲在庭院到处闲逛,也遇到了些陪同前来赴宴的官家女眷,彼此小小聊了几句,气氛和乐。 寿宴中,男人谈男人的、女人聊女人的,各自忙碌,但就在这时,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走开,快让开!」 「你们在干什么?这里是尚书府,岂容你们随意闯进来放肆!」 十多名不知从哪儿来的男子趁着伍府门户大开,门仆忙着招呼各路宾客时突然闯了进来,一进门就拿出暗藏的粗木棍随意破坏,显然是来闹场的。 伍府仆人赶紧前去制止,两方很快便打成一团,但这些闹事者可是有备而来,其中几名身手特别俐落的乘机突破包围,迅速闯入庭院里,看到花盆就挥棍砸破,引起另一阵混乱。 「啊——」 「快跑呀——」 庭院内的宾客们吓得赶紧躲避,就怕被波及,众女眷们连连惊叫出声,吓得花容失色,全慌乱成一团。 发生什么事了?伍冬鸳讶异的瞧着来作乱的人,不明白怎会有人挑这种时候来闹场,难道她爹得罪了什么人吗? 「小姐,咱们快躲进屋里吧!」巧莲担忧的催促,也很怕被波及。 「可是延彻……」伍冬鸳转头寻找欧阳延彻的身影,担心他的安危,不愿自己逃命。 同一时间,欧阳延彻也发现了有人闯入生事,庭院内已经乱成一团,其他人由随侍护着避难去,可他却不顾危险,执意要先寻到伍冬鸳,曹渊只好跟着,紧护在侧。 「王爷,王妃在那儿!」眼尖的曹渊先发现伍冬鸳的行踪,指向左方靠近凉亭的方向。 「冬鸳!」欧阳延彻快步冲过去。 「延彻!」伍冬鸳欣喜一笑,同样快步往欧阳延彻的方向走去。 但这时欧阳延彻发现有名拿着短棍的男子从伍冬鸳后方快速靠近,来意不善,他心急的大喊:「冬鸳,小心后面!」 「什么?」 伍冬鸳猛一转身,才发现一陌生男子目露凶光,高举短棍,从后方快速逼近,而她的脑袋顿时一空,愣在原处,只能睁大双眼看着男子即将挥棍而下。 「小姐!」巧莲在一旁害怕的大喊。 「冬鸳——」 「啊——」 欧阳延彻猛然扑过来,将伍冬鸳重重的压倒在地,她跟着惊叫出声,分不清东南西北,过没多久,她感觉到有黏热的液体滴到她脸上,血腥味扑鼻而来,越来越浓厚。 是谁流血了?她抬起头,发现鲜血正从欧阳延彻的侧脸流下,而他双眼紧闭、眉头深锁,模样看起来似乎很痛苦,难不成……他受伤了!」 一旁的巧莲完全呆愣住,她目睹欧阳延彻扑抱住伍冬鸳,代替她挨了重重一棍,而行凶的男子在挥棍后马上转身跑走,转眼不见人影。 「王爷!」曹渊冲到欧阳延彻身边,扶起他,惊见他脑后被砸破一个洞,正不断渗出血来。「您受伤了!」 「我……不要紧……」欧阳延彻虽然头又痛又晕,还是努力想保持清醒。 「都流血了怎会不要紧!」曹渊焦急地大喊:「快来人!来人帮忙啊!」 伍冬鸳也跟着坐起身,担心的瞧着欧阳延彻。「伤得严不严重?你怎会不要命的冲过来呢?」 看他受伤,比她自己受伤更难受,更别说还是为了救她,这让她更是自责不已,如果她能再多注意一下四周状况,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别担心……只是受了点伤,会没事的……」欧阳延彻扯动嘴角,扬起淡笑,不想让她太过担心。 见她有危险,当下他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哪还顾得了其他事?就算他因此受伤也无所谓,只要她没事就好。 此时,更多伍府家仆前来制止滋事者,来人见情势越来越不利,终于停止破坏,赶紧逃窜离去。 四、五名伍府仆人迅速靠了过来,连忙将受伤的欧阳延彻送入客房,并先替他包紮止血,曹渊则命人去宫中请太医,房内气氛紧张,众人都不敢大意。 欧阳延彻一被抬上床,很快就昏厥过去,伍冬鸳红着眼眶守在床畔,焦心的盼着太医快快到来。 没多久伍士全也来到客房,一得知欧阳延彻受伤,他也无心再办什么寿宴,让火人及儿子们代替他向众人道歉、送客后就急急赶来,非常担心欧阳延彻的情况。 「冬鸳,王爷情况还好吗?」 「还不清楚,要等太医过来看诊。」伍冬鸳眼眶泛泪的回答。 「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王爷是个有福之人,绝对会度过这一劫的。」伍士全此刻也只能如此安慰。 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人闯入府中破坏生事,还因此伤了欧阳延彻,他真的不清楚自己到底得罪了谁,只能命人赶紧去追查,否则实在无法交代。 等了好一会儿,太医终于匆匆忙忙的赶来了,所有人退到一旁,让太医诊治。太医花了好一番心血才处理好欧阳延彻的伤势,但他丝毫没有松懈下来,神色依旧凝重。 伍冬鸳立即靠过来,紧张地问:「太医,王爷的状况可好?」 「王爷伤势严重,虽然已经止血,但脑中有积血瘀塞的迹象,老实说……情况不太乐观。」太医坦白相告。 「那怎么办?有法子医吗?」 「下官会先开一些清瘀的药,试着散去王爷脑中的瘀块,之后再看情况医治,王爷这伤不好治,下官自当竭尽全力救治,也请王妃要耐心等待。」 「我知道了,还请太医多加费心了。」伍冬鸳点点头,只能将一切交给太医了。 她来到床畔,看着头上缠着白布条,脸色苍白的欧阳延彻,心不断抽痛着。此刻的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暗自替他祈祷,希望他的伤势能转好,尽快苏醒过来。 她想要和他一起白头到老呀,拜托老天爷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拆散他们,别让她的美梦终究还是一场空…… 【第十一章 代价】 在太医的随行下,伍冬鸳等人小心翼翼的将欧阳延彻送回谨王府,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府内上上下下都很担心欧阳延彻的状况,希望他能早日脱离险境。 经过一夜折腾,伍冬鸳已经累坏了,在丫鬟的劝慰下,她才不情不愿的在寝房隔壁的偏间休息,离去前还再三叮咛,有什么动静都要马上告知,千万不得耽搁。 欧阳延彻受伤可是大事一件,隔日消息很快就传入宫里,除了有太医驻留在谨王府随时照看以外,皇上也特别派人前来慰问,并严令尽快逮到凶手,绝不让凶手逍遥法外。 欧阳杏缇听到消息后也立刻前来探问,但欧阳延彻陷入昏迷,尚未有苏醒的迹象,她留在王府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回到皇宫,静待消息。 伍冬鸳与丫鬟们一同轮流照顾欧阳延彻,努力喂他服下汤药,但是一连过了好几日,欧阳延彻始终没有苏醒,这让伍冬鸳越等越不安,就怕他昏睡得越久,越难醒过来。 「太医,王爷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呢?」伍冬鸳心急的询问着,希望太医能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下官也无法肯定,咱们只能尽人事,然后……听天命了。」太医非常委婉地说。 「如果王爷一直昏迷下去,是不是……他就再也无法醒来了?」伍冬鸳不死心的继续问。 「下官只能说,王爷昏迷得越久,对他来说就越不好,其余……下官真的无法断言。」 第二十四章 听太医的语气与回答,伍冬鸳也明白欧阳延彻的状况非常糟,她的心越来越沈重,不知如何才能帮助欧阳延彻。 她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偏间休息,却怎样都睡不着,只能坐在椅子上苦思、焦虑,满面愁容,憔悴了不少。 巧莲认为再这样下去,恐怕欧阳延彻还没苏醒,伍冬鸳就先病倒了,她担心地劝道:「小姐,就算睡不着,您还是躺上床闭眼歇会儿吧,要不然您的身子终究会撑不住的。」 「你不必劝我了,王爷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无心休息。」伍冬鸳无奈苦笑。 「不行呀,是人就该休息,除非成了仙,要不然谁撑得住?」 「若我真有办法成仙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施法救……」伍冬鸳顿了顿,猛然惊觉。「对了,宁姑娘!」 连医术高明的太医也对欧阳延彻的伤势感到棘手,她这个不懂医术的人更是束手无策,但她可以去求宁姑娘帮忙,只要宁姑娘愿意出手相助,那就肯定有希望!虽然不知道是否能得到回应,但没有试过,又怎会知道结果?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试试—— 一打定主意,伍冬鸳立即带着巧莲出门,到宁姑娘庙为欧阳延彻上香祈福,与其待在谨王府内枯等,她宁愿去寻求这一线生机。 她跪在正殿前,双手合十,闭眼诚心祈祷,巧莲则陪伴在她身后,照看着她的状况。 虽然今日并非初一、十五,庙内还是有不少信众,善男信女来来去去,唯独伍冬鸳一直跪在这儿,一跪就超过半个时辰,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 她不停祈求,希望宁姑娘能让欧阳延彻顺利苏醒,只要他能醒过来,要她折寿十年、二十年她都绝不会有第二句话。 就这么一心一意的祈求,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感觉不到自身的疲惫,甚至四周的声响也逐渐离她远去,脑中只剩下她内心不曾间断过的一句句祈祷,一直重复再重复…… 「唉,你们这一对还真让人头疼,该称赞你们真不愧是夫妻,很有默契的用同一招逼我出现吗?」 「呃?」 熟悉的嗓音传来,伍冬鸳立即睁开双眼,果然见到身穿绿衣的宁姑娘再度现身,表情看来有些困扰。 此时殿内的情况与上回一模一样,安安静静的,没有其他人影,犹如到了另一处空间。 伍冬鸳好不容易才盼到宁姑娘出现,急忙恳求。「宁姑娘,我求求您,救救我相公吧,受伤的应该是我,不该由他来承担这个劫难!」 上次出意外的人是她,这次也该是她才对,如果无论如何她都无法逃过此劫,她也就认了,但她绝对无法接受改由欧阳延彻来替她承受。 「我早已警告过他,真要重来一次他就得付出代价,事情会演变至此,全是他的选择,怪不得任何人。」 「您警告过他?什么时候的事?他曾经来见过您?」伍冬鸳困惑地问。 「其实有些事情,他并没有让你知道。你可曾怀疑过,自己明明死了,怎会再度睁开眼时,只是所有事情重来一遍,过去的错误就像一场幻梦似的?」宁姑娘此刻的笑意带着些许神秘。 「我是曾感到疑惑,但这难道不是……上天的好意安排?」 「凡事皆有因,并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宁姑娘拉起伍冬鸳,要她站在自己身旁,随后她衣袖往前一挥,殿内景象瞬间一变,转眼两人回到了谨王府房里。 伍冬鸳看着周遭变化惊讶不已,她们俩此刻站在房间一隅,像旁观者般的瞧着丫鬟们进进出出。 床边,欧阳延彻僵直着身子,黯黯视线直落在床上,曹渊及巧莲面色凝重的站在他后头,一旁有位太医正弯着腰,像在替躺在床上的人看诊。 伍冬鸳好不容易从缝隙中瞧见那人的面容,不由得吓了一跳,因为躺在床上的——居然是她自己! 难道……宁姑娘想给她看的,是她身故后发生的事?难道在她死后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她重生? 伍冬鸳一脸困惑的望向宁姑娘,只见宁姑娘淡淡一笑,继续卖关子。「你安静看着就是了。」 太医为躺在床上的伍冬鸳把完脉,表情严肃的朝欧阳延彻摇摇头。 「王爷,王妃已经离去,请节哀顺变。」 「小姐……」顿时巧莲放声大哭,再也抑制不住,曹渊也紧蹙着眉,不得不为伍冬鸳的早逝难过。 欧阳延彻面色凝重,薄唇紧抿,身上沾血的衣裳始终没有换下,虽然在太医赶到之前,心中已多少有数,但他就是不愿面对这结果,多么希望会有转机出现。 是他太过高傲、意气用事,才让事情发展至此,害她断送性命,如果他能够早些醒悟自己太过无情,早些软下姿态,退让一步,情况是否就会不一样了? 若早知如此,他肯定不会做得这么绝的,这真的不是他想见到的结果! 您知道……城东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宁姑娘庙吗? 有一日……宁姑娘显灵了…… 他突然想起她断气之前说的话,宁姑娘曾显灵过,那么他是不是也能够请求宁姑娘让一切重来,好让他有弥补的机会? 一思及此,欧阳延彻即刻转身冲出房,曹渊错愕转头,赶紧追出去。「王爷,您要去哪儿?王爷——」 欧阳延彻出了谨王府,像疯了似的在街上奔跑,一路往城东去,他不顾追在后头的曹渊,一心想着要去宁姑娘庙,在这个节骨眼上,除了求助神佛外,他已经没别的法子了,他非试不可! 他在城东如无头苍蝇般的胡乱寻找,好不容易才发现一座离民居有一小段距离的小庙,庙宇古朴,香烟袅袅,香客络释不绝。 欧阳延彻站在宁姑娘庙的大门前拚命喘气,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只歇停了一会儿,他就疾步走入庙里。 他进到正殿,直挺挺的跪在神案前方,瞧着神案上的宁姑娘塑像,过去他一向不信这种事,也不曾入庙参拜,但为了伍冬鸳,他愿意信这么一次,希望真能求得转机。 曹渊稍后才追入宁姑娘庙内,同样气喘吁吁,他真没想到欧阳延彻居然会做这种事情。 「王爷……」 欧阳延彻一心一意的跪着,丝毫不在意旁人的异样眼光,一迳地祈求宁姑娘帮忙。 请给他机会,也给伍冬鸳一次机会吧,他不想就这么结束! 欧阳延彻坚定地跪着,几个时辰过去了,前来参拜的香客逐渐稀少,外头的天色也有了暗下的迹象。 曹渊见欧阳延彻像是不要命般的长跪不起,担心他的身子承受不住,试着劝他起身。 「王爷,天快黑了,咱们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好吗?」 欧阳延彻恍若未闻,但原本直挺的身子已微微弯了下来,跪了好几个时辰早已耗尽他的体力,但他还是强撑着,不想这么快就放弃。 他一定要跪到宁姑娘回应不可,或许她还不现身就是想考验他的决心,他一定要撑下去! 见欧阳延彻就是铁了心不愿离开,曹渊只能在一旁乾着急,想回去多叫些人手来帮忙,却又担心自己离开后,没人在一旁看顾着,欧阳延彻要是因太过疲累而倒下那该怎么办? 又过了段时间,日落西山,宁姑娘庙早已没有其他香客,静穆的正殿内只剩神案两旁的粗蜡烛还散发着橘黄焰光,温度也跟着降了几许。 欧阳延彻犹不放弃,他早已有了彻夜长跪的打算,除非他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要不然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为什么不回应?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无论是好是坏,答应或不答应,真有那么难吗? 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拜托告诉他,究竟是为什么! 「你想弥补为的是什么?为了让自己从罪恶的束缚中解脱?这与伍冬鸳一厢情愿的嫁给你有什么差别?都是自私之举。」 「呃?」 一道陌生姑娘的嗓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欧阳延彻的思绪,接着一名绿衣女子突然现身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瞧着他,似笑非笑,透露着一股神秘。 她就是传说中的宁姑娘?她是真的现身了,不是因为他太过疲累而产生的错觉吗? 欧阳延彻赶紧回头,想向曹渊确认,没想到曹渊却失去踪影,不知跑哪儿去了。 「不必瞧了,我施了点术法,障蔽了你的随从,免得受到打扰。」 既然如此,欧阳延彻也不再管到底是不是幻觉了。「我只是想要有个弥补的机会。」 「如何弥补?不再与她针锋相对,但依旧与她相敬如宾,各过各的,与过去没有太大差别,这又有何意义?」 第二十五章 「至少她不会意外早逝,抱憾而终。」 「哈,或许此刻早逝,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总比过着十年、二十年抑郁的日子,受了如此漫长的煎熬后,最后还是含恨而终好吧?」宁姑娘嘲讽地反问。 欧阳延彻顿时答不上话,宁姑娘说得没错,这两种状况对伍冬鸳来说都是折磨,差别只在折磨的时日是长是短罢了。 「你若是对她无心,现在放手刚好,何必又要重来一次,再让彼此不好过呢?」宁姑娘再问。 欧阳延彻依旧无言以对,他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思,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对她连半点好感都没有。 他虽然刻意排拒她的好,但总有种愧疚在心头挥之不去,又一直拉不下脸接受她,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两人之间究竟有没有任何可能存在。 他只知道,她曾经将自己的真心真情掏给他,他却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了才恍然惊觉自己犯下大错,他深感后悔。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想试着与她一同走下去,不再轻易伤害她的真心。 就算是想让自己从罪恶的束缚中解脱又如何?至少他是真心的想弥补她、想对她好,这不也是她曾经期盼的? 欧阳延彻朝着宁姑娘重重磕头,完全放下尊贵的身段与自尊,真心诚意地说:「我并非无心,只是不懂如何放开心去接受她的情意,若能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定会好好珍惜与她的缘分,请宁姑娘帮忙。」 「如果我说我就是不帮呢?」 「请宁姑娘帮忙。」他不愿起身,继续磕着头,他已无法可想,宁姑娘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宁姑娘沈默的瞧着欧阳延彻良久,似乎在思考、犹豫,最后终是叹了口气。 「唉,你以为重来一次,事事就能如你所愿吗?可没这么简单。」 「就算无法事事尽如己意,至少我可以试着挽救,也好过现在这种结果。」 「就算重来一次后,你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有可能会危及性命,你还是想试吗?」 欧阳延彻惊喜一顿,抬起头来。「您的意思是,您愿意帮我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吗?」 「我当然愿意,无论必须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甘心承受!」他非常坚定地回答。 「话别说得太满,当心那代价是你想也没想过,也不见得承受得起的。」宁姑娘好心提醒。 「只要能挽回一切,换回冬鸳的一条命,我何惧之有?这是我欠她的。」他依旧没有半点动摇。 「哈哈,好一句何惧之有!」宁姑娘朗笑出声,对欧阳延彻的胆识与坚决颇为赞赏。 「重来一回之后,你要如何扭转一切、如何弥补伍冬鸳,我,拭目以待。」 她愿意帮忙了?欧阳延彻万分激动,赶紧再向她大力磕头。「感谢宁姑娘、多谢宁姑娘!」 伍冬鸳与宁姑娘始终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每个过程都没错过,看到这里,伍冬鸳早已泪流满面,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她之所以能重活一遍都是欧阳延彻求来的,原来他之所以会像换个性子似的,全是因为他想挽回前世的遗憾。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们俩都以为只有自己保有前世的记忆,才会多绕了一个圈子。 结果他们俩好不容易成为恩爱的夫妻,圆满了前世的遗憾,却再度遇上意外,难道…… 「宁姑娘,他必须付出的代价,莫非就是昏迷不醒这个劫难?若他不再苏醒,甚至离开人世徒留我一人,那么重来一回又有何意义?」伍冬鸳担心地问。 「至少你已经得到他的情意,比上一回好太多了,不是吗?」宁姑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那么让我分担一半的代价吧!」她赶紧跪下,一边落泪一边恳求。「我与他既已成为夫妻,理当祸福与共,有难同当!」 既已得知他是为了她才会变成这副模样,她怎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受难,这样的折磨,同样令人痛不欲生! 「你们这对夫妻还真令人伤脑筋,总是想互相救来救去的,与找我麻烦没什么两样。」宁姑娘揉揉额际,,脸困扰。 「宁姑娘,求求您吧!」伍冬鸳磕头恳求。「就这最后一次,之后咱们绝不会再麻烦您了,求求您!」 「你又怎知以后肯定会一帆风顺,没有任何危难,不必再来求我了呢?」宁姑娘不由得失笑。「我奉劝你,凡事都别把话说得太满。」 「可是……」 「反正对你们俩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的事,我不会再干预,你也不必再继续求我了。」 这怎么行?伍冬鸳满心焦急,不死心地想继续求下去。「宁姑娘……」 「王妃、王妃!」 就在这时,伍冬鸳背后突然传来叫唤声打断她的恳求,她一回头,惊觉自己又重新回到人来人往的宁姑娘庙,她依旧跪在神案前,所有幻影全都消逝,当然连宁姑娘也不知所踪。 宁姑娘不见了,怎么办?伍冬鸳焦虑的左瞧右看,想再把宁姑娘找回来,不肯放弃这最后的希望。 「王妃!」府内一名仆从急匆匆的跑到正殿内,找到伍冬鸳,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王爷……王爷刚才苏醒过来了!」 「真的?」伍冬鸳顿时由忧转喜,迫不及待地急唤巧连。「巧莲,咱们快回府!」 「是!」巧莲扶起伍冬鸳,也跟主子同样兴奋。 一行人回到谨王府,直往欧阳延彻所在的院落疾走而去,一进到房里,迎面而来的就是负责医治欧阳延彻的太医。 「王妃。」太医刻意挡下伍冬鸳,表情凝重。 「王爷醒来了是吧?我要先去看看他!」伍冬鸳急着想越过太医。 「王妃请等等,在进去见王爷前,有些事情,下官必须先让您知道。」太医再次挡住她。 「什么事情?」伍冬鸳不解地瞧着他,这才发现,虽然欧阳延彻苏醒了,但太医的表情还是相当凝重,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 「王爷虽然终于苏醒,意识清楚,但因为他脑中瘀块始终未散,所以就算醒了,却也……」太医顿了顿,感到非常为难,不知该如何启齿才好。 他到底还有什么问题?伍冬鸳见太医迟迟说不出口,也无心再等下去,直接越过太医自己去亲自瞧瞧。 她进到内室,见有两名丫鬟站在床畔正打算喂药,而欧阳延彻则靠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疲惫,面无表情,看起来非常的虚弱。 「延彻!」 欧阳延彻听到伍冬鸳的叫唤,身子顿时一僵,过一会儿才循声望了过去。 伍冬鸳站在床边,发现他眼眸无神,目光完全没放在她身上,似是失了焦距,她的心猛一紧缩,缓慢的伸出手,试着在他面前晃呀晃,果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难道……失明了?! 欧阳延彻伸出手,柔声轻唤:「冬鸳。」 她赶紧握住他的手,却忍不住哽咽起来,眼眶泛起泪波。「延彻……你的眼睛……」 「太医说,可能是未散的瘀块伤了脑,所以我看不见了。」他勉强一笑,强压着失落的心绪安慰她。「别难过,至少我保住一条性命醒过来了,这样的代价……我还付得起。」 这就是宁姑娘曾经提过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乍知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太医也无法肯定到底能不能恢复时,他的确犹如陷入黑暗深渊中,心绪沈重不已,甚至灰心丧志。 但一想到宁姑娘的话,一想到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他倒很快就释怀了。只用他一双眼就能换回伍冬鸳的性命,不是大大便宜他了吗?他不该再有任何不满了,反该要知足才是。 伍冬鸳知道他所说的代价是什么意思,顿时更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痛心他为她的付出,也怨自己帮不上忙。 可宁姑娘已经表示不会再插手他们的事了,欧阳延彻的失明已成定局,那么她又该怎么办? 现在她所能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的陪着他,无论接下来遇到任何困难,她都会不离不弃,与他一同面对。 伍冬鸳努力止住泪水,漾起笑颜,与他十指紧紧交握着,柔声回答:「是呀,至少你已经醒过来了,就算再也看不到也不要紧,还有我,我就是你的眼睛,此生不离不弃,绝不改变。」 至少她不必再承受失去他的痛苦,这已是一个仁慈的结果,她不该再贪心,要好好珍惜这将两人紧系在一块儿的缘分,才不枉费这重来一次的机会。 无论他变得如何,她对他的情意永远都不会变,她爱的人只有他,不只过去、现在,将来也是…… 尾声 【尾声 奇迹】 欧阳延彻失明后,很多事情都做不来,就连下床走动对他来说也是困难重重,多数时候都需要他人帮忙,这对自尊心极高的他来说是另一种打击,心里非常不好受。 但就算不好受,他也只能忍下脾气,一件一件重新摸索,而伍冬鸳则无时无刻陪伴在他身旁,与他一同面对所有问题,耐心无比。 之后,在伍士全寿宴上闹事的人终于被抓到了,他们是邻近县城的地痞,与伍家人无怨无仇,只是有人给了一大笔钱,指使他们刻意去闹事。 而那使钱的人,就是周劲保! 在查出幕后主使者竟是周劲保后,周家人是震惊又错愕,迟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因为这件事,周、伍两家长年来的友谊顿时决裂,不再往来。 而在事发之前,周劲保就已经不知去向,周家人也不知道他的行踪,如今官府继续追查周劲保的下落,务必将人逮回来依法严惩。 伍冬鸳在得知真相后,先是讶异震惊,但等冷静下来,回想那一日周劲保愤而离去的态度便恍然大悟。 周劲保一直对她抱有误会,是误会导致他做出报复的举动,难怪当时那名男子会特意冲向她,反倒因此害了欧扬延彻。 她很难过,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件事,只能将一切交由官府定夺。 欧阳延彻在得知结果时倒是相当冷静,同样赞成将事情交由官府处理。或许因为这一回是他硬从周劲保手中抢过伍冬鸳,心有亏欠,所以他付出了失明的代价,算是一报还一报。 只不过这让他想到,前世马儿突然失控的意外,该不会也与周劲保有关? 但如今已再也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现在思考这个问题也不会有答案,索性便不再去想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欧阳延彻也慢慢适应了失明后的生活,一切逐渐恢复常轨。 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去三年—— 这一日,欧阳延彻一个人待在房里,他内心默算着步伐,顺利从内室走到外房,手一伸出,就准确的摸到桌沿,半点不差。 虽然他什么都看不到,但脑中还是有个画面,将房内各处有什么东西都默记下来,只要顺着印象走,几乎不会有太大差错。 习惯了这种日子,他倒也没什么太大怨尤,唯一让他有些遗憾的是,他再也看不到伍冬鸳的容貌了,只能听着她柔美的嗓音,见不得她喜怒哀乐的表情。 不知过了三年,她的容貌是否有任何改变,是否又变得更美丽了些? 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要自己别再贪心下去,能有现在的结果已经很好了,他还想再奢望些什么? 飒飒—— 窗外风声轻扬,吹起了沙沙树响,欧阳延彻双眉微蹙,转头望向窗子,总觉得那个方向似乎有什么「人」存在。 在双眼看不到之后,他的耳朵愈渐灵敏,能够察觉一般人感受不到的轻微声响。 他刚才并未听到有人闯入的声音,但就是觉得,此刻房内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个人存在,无声无息的另一个「人」。 「谁在房内?无论来意为何,烦请出个声吧。」欧阳延彻镇定地问。 「唉,我这样你也能发现,难道失明之人都会变得如此敏锐,连无形之物都感受到吗?」 一名女子嗓音紧接着回应,语调中带有些许调侃,欧阳延彻眉间的皱痕又深了些,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但一时之间又认不出究竟是谁。 想了想,他讶异一顿,终于想起这声音属于谁了。「您是……宁姑娘?」 「的确,就是我。」宁姑娘坐在打开的窗槛上,笑意盘然。 她怎会出现?她来想做什么?欧阳延彻心中有诸多困惑,也忍不住激动,但还是力持镇定的询问:「您此次出现,所为何事?」 「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喽。」宁姑娘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你的确做到了当初的承诺,无论代价为何,你都会甘心承受。」 失明之苦,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了,多数人会自暴自弃,让自己身心全陷入黑暗里,就此万劫不复。 欧阳延彻也曾经懊恼、沮丧过,但在伍冬鸳耐心的陪伴下,终究还是挺了过来,虽然无法像正常人般生活,但基本的生活起居早已难不倒他。 他不曾将痛苦怪罪给其他人,也不怨天尤人,这是最难能可贵之处,也是大多数人无法跨越的最大障碍。 「我还以为,凭您的能耐,应该不须亲自过来一趟,就能知道我到底过得好不好才是。」这下子换欧阳延彻调侃她了。 「是这样没错。其实我之所以特地过来一趟,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来恭喜你的。」宁姑娘不在意的笑回。 「我有什么好恭喜的?」 「恭喜你通过考验,代价已清,将来……会越来越好的。」 「什么意思?」欧阳延彻不解的蹙了蹙眉。 「现在不懂不要紧,反正等一会儿你就会明白的,就这样,祝你和伍冬鸳百年好合,然后永远不必再来找我麻烦了。」 宁姑娘轻笑出声,很快的,笑声骤然停止,重新恢复宁静。 欧阳延彻感觉到她的离去,心急的喊道:「等等,我……唔——」 剧烈的疼痛突然从脑海深处窜出,痛得他几乎无法忍受,他捣住头,蹲跪在地,意外扯动桌巾,茶壶茶杯摔落,发出极大声响。 「怎么了?」本已来到门外的伍冬鸳赶紧推门进入,看到欧阳延彻痛苦的跪在地上,抱头蜷曲着身子,她担心不已,快步走到他身边。 「延彻,你怎么了?」欧阳延彻五官紧皱,苍白着脸,甚至痛到脸上冒出薄汗来,伍冬鸳焦急的朝巧莲大喊:「快派人去请太医过来!」 「是!」巧莲转身冲出去。 「延彻,你撑着点儿!」伍冬鸳不知他怎会突然这么痛苦,多么害怕他会有什么不测,三年前曾有过的恐惧再度袭来,让她几乎慌了手脚,心惊胆颤。 「我先扶你回床上躺着。」 伍冬鸳想扶欧阳延彻起身,他却反握住她的手,继续跪在原地。 难以忍受的剧痛在此时迅速缓下,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终于可以好好的喘几口气。 他不自觉的睁开眼,眼前原本的黑暗竟变得白蒙蒙的,有些剌眼,他一连眨了好几次眼,很不习惯这样的改变,好一会儿才终于抓回视线,慢慢的,看清了房内的景致。 他……重新看得到东西了?! 他不敢置信的呆愣着,迟迟没有反应,甚至怀疑这是自己的错觉,又或者是……他现在正在作梦? 伍冬鸳发现欧阳延彻一直瞪着前方,一动也不动,这怪异的举止同样让她担心,赶忙唤道:「延彻,怎么了?」 欧阳延彻缓缓地转过头,眼里映入伍冬鸳的容貌,三年过去,她变美了,不再是新婚时青涩可人的模样,如今带有一股成熟温婉的柔美,更加吸引人了。 他……真的看得到东西了?他的脑袋瞬间空白一片,双眼不受控制的流下两行泪,胸中情绪激荡,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真的看到她了,真的看到他朝思暮想的容颜,不再受困于永无止境的黑暗中了! 伍冬鸳讶异的一愣,察觉到他竟然炯炯有神的直盯着她瞧,像是看得到她一样,她不知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但还是忍不住激动,甚至微微哽咽起来。 「延彻,你……」 他整整失明了三年,真有可能突然间恢复正常,重新看到一切?真的不是她多想吗? 欧阳延彻用微颤的双手捧住她的脸蛋,确定这一切真的不是幻觉,同样激动的哽咽出声。 「我看到你了,我真的看到你了……」 「延彻——」伍冬鸳开心又激动的扑入他怀里,泪中带笑,她从不敢奢望他还能有复明的一日,没想到真的出现奇蹟,将他从黑暗中救了出来。 欧阳延彻紧紧回抱着她,泪流不止,多么庆幸自己能重见光明。 恭喜你通过考验,代价已清,将来……会越来越好的。 原来宁姑娘指的是这件事,一千多个折磨的日子终于过去,他已经通过考验,又能像正常人一般的生活了。 除了喜悦之外,他胸中满溢着更多感谢,他会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日子,与伍冬鸳一起织就更美好的将来,直到生命尽头,依旧不离不弃。 他相信宁姑娘说的,将来会越来越好,一定会的…… 编注: 想知道乔依人究竟有何本事,竟能让人称渣王爷的欧阳名哲摆脱废柴人生吗?请见橘子说1095悍妃当家之《好个渣王爷!》。 后记 【后记 好久不见!金囍】 大家好,我是金囍。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好久不见了大家,睽违了大概半年,我终于又能带着新作品与大家见面了,真是好不容易(抹汗)。 之所以会隔这么久才又有新作品出现,是因为我经历了入行以来写稿状况最差的一段时间,先是新稿大纲卡了大半个月,就是写不下去,最后终于决定暂时放弃旧大纲,改写另一个新大纲,这样拖磨之下一个月就浪费掉了,好不容易才拟完这部作品的大纲架构。 拟完大纲后,终于可以开始写稿了,却没想到,写稿的速度奇慢无比,这部作品竟耗费了我三个月才完成初稿,比过去花了更多时间,如果是「状况正常」的我,三个月差不多都能写两本稿子了(叹)。 然而稿子好不容易完成后,又遇到了一些事情,才导致这本书的出书时间与上一本几乎相隔半年,久到可能会有人以为我消失了吧。 希望状况最差的时间已过,之后可以赶紧恢复到以往的速度,我不想再当「蜗牛级」的作者了啦! 另外,想知道我的最新消息,可以来粉丝专页找我哦,大家可以直接搜寻「金囍」或是打以下网址进入——https://.facebook/jin201303 欢迎大家来踩踩脚印聊聊天,我们下本书再见吧!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