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的侍妾》 楔子 宝蓝色的天空,清朗、深远而瑰丽,众星恍如布棋似,静守在各自方位。 忽然,远远的,一颗明亮的星,划破朗空,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坠向西边的尘嚣……紧接着,群星中,有三颗明亮、瑰丽的星,分别划开三道弧线,一个坠向东边;一颗冲向北边;另一颗沉向南边…… 帝都长安城内,精通天文、星象的李淳风,仰首看见了这一幕,他惊得瞪大眼道:“呀!啊!怪事!怪事!一、二、三、四……四颗星。一下子有四颗星下凡。四颗星竟是武曲星、文曲星、七杀星、夭机星,天呀!这……这……” 七杀星,乃南斗第六星,为将心,其人目大心急,面方丰满,高颀强悍,个性霸道,喜怒不常,骁勇善战。 烈木真——七杀星。 ~紫微斗数~ 1 好冷…… 迷茫、悠忽中,李香奴不觉环抱住自己的双肩。 周遭迷雾翻涌,她看不清楚自己究竟位在何方? 忽然,团团迷雾中,出现了一道高大、壮硕的人影…… 她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眸,盯着前方的人影,惊惧地微退半步…… 人影分拂着迷雾,愈走愈近……终于出现在李香奴眼前! 只见他英姿标悍、高颀,穿着短衫窄袖、宽裤,全然一副北方服饰。 那人面容丰满,五官轮廓分明,一双深远如潭的黑眼瞳,充满柔情的直望着李香奴。 他伸长猿臂,轻柔的搭在香奴纤细的肩胛,手一紧,将她揽入怀里。 香奴嘤咛一声,伏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中,心口怦然乱跳。可是内心却充满缠绵蜜意。 他不过是个陌生人,但是,香奴由他的眼神、厚实的手掌、壮硕的胸膛中,接收到他的情与爱。 他一手托起香奴的下颔。两对黑瞳,痴然相对…… 他俯下头,香奴迎上前——两人展开一场柔婉、缠绵细腻的热吻。 结束甜美、细腻的长吻后,两人还是舍不得分开,四片唇瓣胶粘着,他抱起她娇小的身子,走了几步,再轻轻的放下她。 香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方软榻上,而他……正仔细地、专注地欣赏她闭月羞花似的容颜。 大风起呀云飞扬, 车驾冲到别一乡, 香喷喷的仙乡啊! 叫啥个名字? 我就叫它做—— 温柔乡。 温厚的大手轻抚过香奴红润的面颊、俏鼻、红唇……香奴深深的沉溺了! 他没有停手,继续向下抚去,抚过她的下颔、白皙柔嫩的项颈与肩肌…… 两人配合着节奏,时起时伏。香奴达到前所未有的舒适、畅快,也忘却所有的束缚、礼教,她让自己全然释放、全然开怀…… 呃!这感觉是多么的美妙,身与心共达舒畅……忽然一道闪光,吸引她的目光…… 一双厚实的巨掌正覆揉着她的乳峰,而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只晶亮的环戒,正闪着熠熠光芒。 强烈的晶亮戒环光,照得见他的骨头——好奇诡的景象哪! 香奴一愣,忘情的伸手,想摸摸戒环,当她正想碰触时,冷不防,戒环乍然激出一道强光—— “啊——” 惊叫一声,李香奴醒了过来。窗外闪电连连,接着,雷呜大响,滂沱大雨直落了下来。 “小姐!你醒了?”小桃捧着一碗药汤,推门跨了进来。 “噢!原来是一场梦啊!”香奴怅然若失地喃喃自语着。 虽然是梦,梦境里的温柔、缠绵与快感,却依稀残留着,被香奴带出梦境,只见她桃腮红艳,心口砰跳不止,香汗林漓…… “小姐!你说什么?”小桃将药汤放在桌上,转身走向床畔。 “哦,没……没有。” “哎!你发烧还没退,快!这碗药汤喝了才好!”说着,小桃又立刻转身,准备拿药汤服侍香奴。 香奴环眼看看周遭陌生的环境。“这是哪儿?” “瞧你,冒了一身汗。”小桃拿着汗巾,小心替香奴擦着汗。 “我爹呢?” 香奴记得,她跟着大军队伍,迤逦往北走…… “李大人领着军队,继续朝西北方去——” “我们怎么没跟上去?”香奴拉掉汗巾,着急的问。 “小姐!你都不记得了吗?”小桃十分惊讶,怎么小姐全忘了? 香奴蹙着眉,细细回想…… “我们跟着军队走了好几天,可是小姐开始不舒服,昨天终于支持不了,昏了过去。” 香奴点了点头,她记起来了,记起那种头昏目眩的感觉,真令人不舒服,现在……又头晕哪! 昨天中午,大军抵达张垣,李宗道将香奴安顿在这驿馆养病,请大夫来诊治,结果是香奴水土不服,又受了风寒发高烧。好在休息几天,吃几帖药,就没啥大碍了。 原来,南北气候截然不同,愈北方,风沙大,日夜温差更大,娇弱的香奴不堪旅途劳累才病倒。 “不行!我们得赶上大军!”香奴焦急的说着,掀开被褥,就要下床。 不料,强烈晕眩侵袭得她站不住脚…… 小桃慌忙扶住她。 “小姐!想赶上大军,你也得养好身子!” “我担心我爹……” “李大人用兵如神,屡战屡胜,你不必担心他,还是担心你的身体吧!” 原来,五年前,李宗道奉令讨伐云南南诏,香奴献计,意外的一举攻破南诏,因此,南诏臣服于大唐。 而这次李宗道率兵往北汉征讨薛延陀、敕勒等部族,香奴费心费力说服她爹,才得以成行。 “你不懂!北方的敕勒、薛延陀很强悍的!”香奴摇摇头。 小桃扶着她,躺回床上。 “小姐,小婢不懂这些,只懂得照料好小姐!别再着凉了,先吃药!” 药汁很苦,香奴还是皱紧柳眉,勉强将它喝光。 香奴倚在窗边,望向楼下街市。 虽然病体初愈,她人却也瘦了一圈,但一双眼眸依然水汪汪、晶亮美丽。 这里的风光,不同于内地。因为是边塞城镇,有更多的行旅、商贾,穿梭来往于市街。 有趣的是,除了汉人,还有胡人、满人、回人,更有肤色黝黑的昆仑人,形成此地大杂烩似的特殊景象。 此际,因为薛延陀、敕勒来犯,形势紧张,戒备森严,行旅商人几乎少了一半,不过,市街上,依然可看到不同种族、不同服饰的小贩、行人来来往往。 香奴看到驿馆楼下,有大唐士兵站岗,想必是爹不放心她,加派士兵保护她的吧。 这趟随军北伐,原想帮忙爹爹,不料,反成累赘,香奴轻叹一口气,正想抽身,忽地,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身影。 对面斜角,挺立着一条高颀人影,这人足有七尺,穿着短衫窄袖、宽裤,仰首望向驿馆。 香奴只觉得这条身影十分熟悉,但却想不出来在哪见过? 看他衣着,分明不是内地人。香奴自忖,平常很少出门,根本不可能认识或见过这么特殊的人,如果有,她一定会记得…… 偏偏这人以头巾包住头、脸,只露出一双深潭似的大眼……哦,连这眼神,香奴都觉得非常熟悉! 索遍枯肠,香奴依然想不起在哪见过此人,但是,由他的大眼瞳,她依稀可以联想起他的长相,应该是脸容丰满,五官轮廓分明…… 忽然,那人转身,双眼往香奴方向看去…… 两对眸光乍然相对,香奴顿感浑身一震—— 那人似乎也很惊讶,炯亮神目,居然瞬也不瞬地,与香奴对望着。 他动了一下,双手交叉在胸前,闲适的靠在墙角,但黑眸仍没离开过香奴的容颜。 倏然,亮光一闪,吸住香奴目光,她循光看去,只见他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只戒环—— 香奴娇躯陡地震了一下,她慌措的扶住窗沿,俏脸刹白。 她想起来了,但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不正是在梦里出现的人吗? 他挑逗她、亲吻她,深情专注的眼眸,厚实的双手温柔地解开她罗衫…… 梦里缠绵、香艳的情景,再次跃入香奴脑海里,而与她共织绮罗梦的男人,赫然就在眼前? 这……这…… 香奴禁不住芳心震颤,俏脸红得像桃子一般,偏偏,双腿像被钉住了,离不开窗口,更离不开他的视线。 而他似乎也很有兴味地,与香奴目光胶着…… 正当两情缱绻时,忽然,他身旁探出一个人,身高还不及他肩膀,与他低声说了几句话,同时,也抬头望向香奴的窗口。 那男人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收回眼光,和那人走了,临走前,还频频回头看着香奴。 高颀身影,完全离开了她的视线,香奴恍如被施了法术,顿然消除似的,整个人松软得扶不住窗沿…… 梦境应该都是虚幻,怎么,幻境中的人,会真实的出现? 是巧合吗? 这人也戴着戒环……可惜他蒙住了脸,也许,他并非她梦里的情人吧! 香奴惊疑中,不断回想着梦中人的面容,可是,记忆却模糊一片…… “哎呀!小姐!你怎么了?” 小桃跨进房内,一见香奴衣衫单薄的愣在窗前,担心喊道:“你脸色好苍白!是不是又犯病了?” 小桃扶香奴回到床畔,香奴却不肯上床休息。 “我问你,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梦中?然后,他又出现在面前?” 小桃疑惧参半的看香奴,伸手摸摸自己的额际,又探向香奴额头。“唔?烧退了。” “唉!我病好了啦!”香奴无奈的看着小桃。 “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是……我梦见一个人,这个人我不认识,可是,他突然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 “一个人……你不认识……又出现……”小桃比手画脚地,摇摇头,她苦着脸。“我还是搞不清楚。小姐!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你梦见什么人?是男?是女?你们在梦里干什么?” “他——”香奴猛然顿住,她怎能说出在梦中,与那人缠绵的经过。“哎!算了!算了!” “小姐!我看……你这回病得不轻哩!难怪大人不放心!” “我爹怎么了?有消息吗?” “嗯!大人派陈副将来传话!” “人呢?” “在楼下等着呢!” “你怎不早说?”说罢,香奴提脚快速地往房外冲。 看香奴身如弱柳,小桃不放心,赶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扶她下楼。 陈副将朝香奴躬身抱拳。“见过小姐。” 香奴手一挥,示意陈副将不必多礼,忙问:“陈副将!我爹呢?” “大人领兵朝西北继续前进,他派小的向小姐传话!” “快说!” “大人命令小姐立刻回关内……” “什么?”香奴俏脸刹白。 “末将和大人这一路往西北走,入目所及,一片荒凉大漠,水草绝少,平沙无垠,杳无人烟。值此冬季朔风强劲,飞沙走石,黄尘蔽日,白昼晦暝……” 香奴皱起一双柳叶眉。 “那又怎样?” “大人担心小姐身子弱,禁不起路途乏累,命小的亲自护送小姐离开张垣,并亲见小姐踏上回关内的路后,立刻赶上大军覆命!” “如果我不回去呢?”香奴嘟起小嘴,佯怒道。 “大人担心小姐身体虚弱……” “我病都好啦!不信,你问小桃!我正准备动身,赶去见爹爹。” “可是……”陈副将欲言又止,面有难色。 “陈副将,我要你马上赶上大军,我呢,随后就出发。” “小姐!请你不要为难末将!” “不会为难!”香奴一哂。“照我说的就行了!” “小姐……” “让我跟着大军北征,也是我爹亲口答允的!怎么?你还有问题?”香奴不得已端起架子,盯住陈副将,愤怒地说。 陈副将苦着脸,由怀中掏出令箭。 “小姐!大人令箭在此!” 香奴脸色微变。“有令箭也不早说!” “是大人吩咐末将这么做!”陈副将满怀歉意对李香奴说道。 香奴像泄了气的皮球,无话可说。 李宗道明白爱女执拗的脾气,才发出这支令箭。如果陈副将没有完成李宗道的命令,就要受军令处罚。 在这种情况下,香奴不得不遵从了。 “大人也是爱护小姐。小姐一到边关,立刻就病倒,大人怎能放心。”小桃插口替陈副将解围。 “是的!请小姐谅解大人苦心。大人领兵,对抗强悍的薛延陀部族,实在无法分心担忧小姐……”陈副将连忙接口。 “不要再说了!”香奴一张小嘴,翘得半天高,扬声唤:“小桃!” “是!小姐。” “去收拾一下,准备回关内!” 小桃领命,回房收拾行囊。陈副将向香奴躬身。 “多谢小姐!” 虽然不悦,香奴也莫可奈何。“唉!我总不能害你违反军令受罚。” “谢谢小姐体恤。末将这就去找王步领,让他的步兵,撤离驿馆。” “去吧!” 望着陈副将背影,香奴突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没想到这么匆促就要回关内,那么……梦中的他……也只好……别了! 陈副将和王步领护送香奴到定羌县时,已是晌午时分。 大伙在定羌县用罢午膳,等香奴的马车,踏上往内地的官道后,陈副将才领着小队步兵回去追赶大军会合。 不知是情绪低落?抑或是病愈后,犹不适旅途劳累,香奴脸色腊白的直按抚着胸口。 “小姐!你不舒服?”小桃忙问。 “嗯。” “要不要停车休息一会儿?” 香奴摇摇头。 随着马车一路颠箕,香奴小脸更加苍白,而胸口也愈来愈难受。 “小姐!我看你还是躺下来休息一下。”小桃说着,移近香奴,就要扶她躺下。 “不,我怕躺下去,会把中午吃的东西,全吐出来……”香奴忙阻止,真的好难受。 “让马车停下,你休息一会儿,反正,我们是往回走,不必赶路。” 香奴正要开口,马车突然急遽刹车,使得香奴主仆两人翻跌,而车外马匹同时开始嘶声长呜…… “哎!车把式的,你在干什么?”小桃揉着摔疼的臀部,扬声叫道,并立刻扶起香奴。“小姐!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不碍事……” 好在车上有垫些被褥,否则这一摔,哪是疼痛二字足以形容。 让香奴坐定,小桃掀开车帘。 “喂!车把式的!你……” 话说一半,小桃突如其来的缩回车内,脸色变得白惨无比。 “怎么了?小桃!出了什么事?”香奴担心的询问。 “盗……盗……盗……” 小桃结结巴巴的回答,可面色却愈发难看。 “稻米?到了下一站?” 小桃连连摇头,嘴唇抖嗦的指着车帘外。香奴莫名其妙的站起,准备探头,小桃一把抓住她。 “小、小姐!危、危险……” “怎么会呢?” 正在此时,车帘掀开,小桃惊叫一声,往后跌倒。 “小姐——”车把式哭丧着脸叫着李香奴。 “出了什么事?”香奴似乎忘了方才,车子颠簸的痛苦。 “小姐!请……你出来……一下……”车把式也结结巴巴地说。 香奴正要举步往前走,小桃猛地拉住她。 “不要!小姐!危险……” 香奴皱着眉心,不悦地说:“什么危险,你也说不清楚,还是让我出去看看吧!” 话罢,香奴钻出车外。 马车前有三个蒙面人分骑着三匹骏马,一字排开,挡住官道。 “你们……”突然,香奴顿住了,她看到位于中间的男子,虽然蒙着面,可是,所散发的气质,依稀与她的梦中情人相似…… 香奴这一心虚,气势就弱了,她侧脸问了问车把式:“他们这是干什么?” “小的……不知道……”车把式愁眉苦睑。依他想,应该是遇上了强盗,可是对方的装扮看起来又不像强盗…… “喂!请你们让让路,好吗?官道很宽,请不要挡住我们的路!”香奴娇脆的扬声说。 中间的蒙面人手一挥,身旁的两人立刻策马上前,绕到马车后座检视,小桃被这两人吓到,也钻向前座,站在香奴身旁。 等两人再回到原位,香奴忍不住又问:“喂!你们在盘查什么?” 其中一人,低声向中间那人说着话…… “喂!喂!你们让不让路?” “小姐!你小声一点,别得罪歹徒。”小桃暗地拉扯香奴衣袖,低声说。 “什么话?光天化日下,他敢怎样?这儿可是大唐疆域内,有王法的呐!” “小姐!你病都好了?刚刚看你还那么痛苦?”小桃见香奴十足泼妇骂街的模样,惊喜地叫道。 “呃!”香奴这才想起,抚一抚自己胸口。“车子一停,我就好了,不会想吐。” 这时,中间的那名蒙面人策马走近,车把式的略显紧张,香奴也直勾勾的盯着蒙面人猛瞧。 蒙面人双手抱拳,沉声问:“李小姐要往哪里去?” 香奴心弦一颤——他、他怎么知道她姓李?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为什么?”他外露的眼神,有一股慑人气势。 香奴似乎被他这股气势震慑住,语气也柔了起来。 “我要回关内,因为爹爹不让我跟,命令我马上回去。” “喔?”眨着深潭似的黑瞳,他微微颔首,又问:“想不想去找你爹?” “这……”乍听有人愿意带她去找爹,香奴有些心动了。 “我可以带你去!” “真的?” 他再轻轻颔首。 香奴看看小桃、再看看车把式的,一时犹豫起来…… “小姐!他是不是歹徒呀?”小桃轻轻拉香奴衣角,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们又不认识他!” 一句话点醒香奴他是谁?为什么她毫不保留的,认定他值得信赖?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姓李?” 蒙面人长笑一声。“我不但知道你姓李,还知道你叫李香奴!” 香奴心弦再次震颤——难道,这就是缘分?彼此间的熟悉感,又源自哪里?难道,他…… “你呢?你怎么称呼?” “烈木真。”说着,他一指车把式霸气地说:“调转马车,往回走!” 车把式惊疑的看着香奴。 小桃也惊慌的拉着她。“小姐!” “等一下!”香奴唤住烈木真。 烈木真盯住她,等她下文…… “我很想去找我爹,可是,跟你走,不会有危险吗?” “锵!”一声,烈木真右手抽出腰间弯刀,左手由马鞍旁拿出角弓弩,双手并扬地喝道: “有这个,还怕危险?” 迎着阳光,他左手指金光一闪…… 香奴清晰望见他指上戴着戒环,正是与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这使香奴兴起一股一探究竟的决心!她香唇绽开清丽如花般的笑靥。 “我说的危险,是、指、你!” 烈木真让香奴的笑颜给勾了魂似,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她。 “我又不认识你!”被看得不知所措,香奴举袖掩口说道。 “哦!”烈木真迅即收敛神色。“想跟我走,你就得信任我!” “我甚至不知道你的长相!” 烈木真长笑一阵。 “这不重要!况且,跟着我,早晚总是会见到的!” 香奴张口,还想再问,烈木真挥手、策马,当先往关外的路走。 “小姐!这样……好吗?” “快进去坐好!”香奴朝车把式的说:“快跟上去!” “喔!是!” 车把式忙调转马车,跟在烈木真后,另两骑则殿后,走在马车后面,踏向荒凉的关外大漠…… 2 “小姐!这样好吗?” 一路上,小桃忧心忡忡的絮语不断。 “我想,大人一定不同意小姐再去找他……要是出了岔子,我怎么对大人交代?” 香奴则沉缅在好奇与遐想中,压根儿没听见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小姐!我说的你到底听见了没?”小桃忍不住推推香奴,示意她回神。 “嗯?哦!听见了……” “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啊?担心什么?”香奴一头雾水反问。 “他们呀!”小桃一指马车外。“我看他们不是汉人,而且来历可疑……” “看他们穿着也知道不是汉人。不过,连大唐天子都不排斥,我们又怎能说他们不是汉人,来历就可疑?我爹带领的部队里,不是也有突厥人吗?” “可是……那个叫烈木真的,怎么知道小姐闺名?这不透着古怪吗?” 闻言,香奴展颜笑了。 “小姐!你怎么了?”小桃奇怪地问道。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香奴欲言又止,接着又腼腆地笑笑…… “小姐!你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小桃悸怕的脸容,谨慎地打量香奴。 “胡说!”香奴笑斥道。 “自从遇到烈木真后,你……你就大异于平常,连讲话都透着奇怪。” “我坦白跟你说——” 看香奴顿住话题,小桃忍不住催道:“小婢在听呐!” “哎!算了!”香奴双腮泛红。“我说了,你会笑我!” “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敢笑你,小姐!你快说,我绝不会笑你,我发誓!” “真的?” 小桃认真的点点头,说:“笑你的话,将来让我嫁个大麻脸相公。” “嗯……我不是跟你提起过?我曾梦见一个人?后来,这人居然出现了!这个人,就是烈木真!” “啊!”小桃张大嘴,好半天合不拢。 “所以,他知道我的名字,一点都不奇怪!”香奴娇羞地说。 “怎……怎有这种事?你以前没见过他吧?” 香奴摇摇头。“所以,我想解开这个谜!” “小姐!你梦见他在干什么?” “他。”香奴羞红了脸,吃吃低笑。 小桃眨巴着眼猛催,最后,香奴凑近小桃耳畔,低声的说着…… 小桃倏然睁眼、扬眉,冲口而出:“真的?真的吗?” 香奴羞、喜参半的用力点头。 “那……这么说,我该叫烈木真——姑爷了!” “你叫得太快了,八字都没一撇哪!” “不知道他什么长相?” “早晚会见到!我只奇怪,看到他,好像感觉很熟悉,似乎前辈子就认识。 我想,他一定也是这种感觉。否则,怎能一口道出我名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马车一路疾驰,夜色渐浓,而凉意愈重,香奴和小桃互靠着取暖。 忽然,马车停了,香奴和小桃相继下车,谁知放眼一看,两人都呆住了。 香奴以为到了驿馆或客栈,哪知道放眼望去,周遭全是荒郊野外,只有疏落的几堆石堆,连树木都难得看见,更别提什么客栈、住家。 阵阵寒风袭来,香奴冷得直打哆嗦,只见车把式的和另两人,在一堆最高的石堆旁,忙着升火、煮奶茶、烤羊腿。 香奴转眼,看到烈木真高颀的身影,站在骏马旁沉思。 深吸几口气,香奴走向他…… “这里不是张垣?”香奴一开口,牙齿就开始打颤。 烈木真侧脸看她,摇了摇头。 他好高,比一般人还高出一个头,香奴自己还不到他肩膀。 “为什么不去张垣驿馆?这……里……好……冷。” 烈木真忽然走向马旁,由马背上拿出一件毡裘,轻轻披在香奴身上。 “暖流”刹那流遍香奴全身,她差点要倒入他壮实的胸怀里。 “张垣已过,我们得赶路,才能追上你爹。” “哦。你……你不冷吗?” 烈木真摇头,深潭似黑瞳,望着香奴小脸,说:“我习惯了!” 香奴指着他的蒙面巾,间:“这个呢?也是习惯使然?” 他嗤笑一声,同时,伸手除去头巾。 香奴水汪汪的眼眸,在夜色下,闪闪发亮的紧盯住他的脸。 面方丰满,轮廓分明…… 香奴梦中模糊了的人影,倏然跃现。在这宁静、美丽的夜色中,她错愕地误以为又跌入了梦境。 烈木真也直勾勾的望着香奴俏容,小而惹人怜的鲜唇微张,仿佛在诉说无尽的情思;也仿如在等待他的滋润。 烈木真忘形的俯近,想一把攫获她的甜蜜红艳…… “报告特勒!” 烈木真与香奴倏然分开,香奴脸红心跳,烈木真皱紧一对浓眉,斜睥来人。 “什么事?哈蒙!” 哈蒙看一眼香奴,谄笑道:“晚餐好了!” “嗯!” 哈蒙向烈木真躬身,转身离开。烈木真朝香奴道: “赶了大半天的路,你饿了吧?来!” 看着他伸出的巨掌,香奴毫不犹豫的将小手交给他,他牵着她,与香奴来到火堆旁。 浓浓的茶香、奶味,加上香喷喷的羊腿,使得饥肠辘辘的大伙饱餐一顿。 香奴和小桃虽然不习惯羊肉,但是,饥饿不容她有所选择。 “明天往西走,会经过“黑戈壁”,今晚得早点休息,养足精神。” “什么?“黑戈壁”?”车把式的大叫,嘴里的肉,吐了出来。“我不想去!” 哈蒙瞪着铜铃般大的凶眼。“你敢不去?” “我……”车把式的嗫嚅地向烈木真求饶。“大爷!求求您,小的家中还要养老婆、孩子,您可怜可怜小的……” “付你三倍车资!”烈木真道。 “对……对不起,大爷,就是十倍,小的也没胆走这趟!去的时候,有大爷您;回来呢?小的落单,只怕命不保。” 烈木真沉沉的看一眼香奴、小桃。 哈蒙抽出腰间短刀一挥。“你不去,只怕也是命不保!” 车把式的吓得跪地求饶不已。 “哈蒙!收起刀子。” “特勒!他……” “我会想办法!”烈木真转向车把式的。“明天你再走半天,送小姐到城里,好吗?” “是!是!可以!”车把式向烈木真千恩万谢,这才起来。 用完晚餐,烈木真要大家早些休息。逮住机会,小桃指着烈木真的方向,问: “哈蒙!你叫他什么?” “特勒!” “为什么?他不是叫烈木真吗?” “大胆!”哈蒙怒叱。 小桃吓一跳,脸都白了。 “特勒,就是你们汉人所称的王子殿下!” “人家又不知道!你凶什么凶?”小桃反瞪哈蒙一眼。 “现在知道了吧?” “那,我也该称他特勒?” “嗯,你很聪明!” 哈蒙虽然粗犷,收拾餐后残肴,却很俐落,小桃想帮忙,反显得笨手笨脚。 晚上,香奴和小桃就睡在马车车座,小桃低声向香奴说: “小姐!我向哈蒙探出来,烈木真竟然是王子身分耶,只是不知是哪个部族?” “王子?”香奴眼睛一亮,想起他神容举止,不禁芳心暗许。“怪不得他人品非凡!” “小姐!你爱上他了?” “我……” 在梦里,她都是他的人了?但是,梦与事实又如何? 香奴也有些混淆了…… “黑戈壁”,也被称为鬼门关。 沿途一片黄沙、荒原、石碛,时而有狼藉的白骨,天空有秃鹰盘旋,晚上有野狼出没。 要是行旅的人或马、骆驼,受伤或病倒,或是水源不足,便会成为秃鹰、野狼的食物。 难怪马车夫都不愿走这趟路,尤其是猩猩峡,更险竣、崎岖,路旁有不少枯骨,包括人、牲畜,有的还被风沙掩埋一大半,看来令人怵目惊心。 在小镇补足水、粮,让小图朗的马背着,香奴和烈木真共乘一匹;小桃和哈蒙共坐一匹,五个人三匹马,朝“黑戈壁”出发。 虽然路途荒凉难行,香奴完全不在意,因为她就倚在心上人的怀中,她整颗心,沉缅在烈木真壮硕、粗犷的胸膛中;标悍的气息里! 骏马不愧是烈木真口中的龙驹,虽负载着两个人,脚程依然轻快、迅速。 强风呼啸在耳旁,沿途除了戈壁、沙漠,见得到的植物,只有驼蓟这种矮小的带刺植物。 “你不怕吗?” “怕什么?”香奴甜甜的反问。 “这一路上,非常凶险。” “你不是说过,要跟你走,就得信任你。我信任你,所以不怕!” 烈木真笑了,又问:“冷吗?” 香奴摇摇头。 “和你靠着,一点也不冷。” 随着风,烈木真闻到她身上幽香沁人,他不禁手上用力,将她揽得更紧。 小桃和哈蒙也一样,她倚在哈蒙胸前,哈蒙温香在抱,早忘了此路凶险,两人一路有说有笑。 小图朗殿后,始终沉寂地一语不发。 忽然,奔行的龙驹,倏然长呜一声,抬起前脚…… 如果是独骑,烈木真不但不会摔下来,还能轻易控制马,但现在多坐着香奴,烈木真有了顾忌,反而施展不出手脚。 向来无经验的香奴,被摔到六尺外的一堆驼蓟旁…… 烈木真往后摔的同时,他在空中翻了个身,行动俐落的站定在地上,撮口一啸,龙驹转回头,向烈木真而来。 仔细一看,烈木真不觉倒抽一口凉气—— 前面不远处,前仆后继的爬满了沙蝎! 龙驹就是被这群沙蝎吓到了的! 通常很少看到这么多的沙蝎,一起迁移行动,如果不是它们有了特定的目标,就意味着,将有一场大沙暴降临! 连哈蒙和小图朗都惊愕不已。 “哇!”香奴忽然惨叫一声。 大伙不约而同的转头看,赫!香奴仆倒的周遭,不及三尺处,爬满了恶心的沙蝎,眼看就要爬近她…… “小姐!”小桃大声叫着,想奔上前。 “不要靠近!”烈木真沉声大喝,同时,疾速的由马鞍旁,抽出角弓弩。 他发动机关,连发三次,数十只沙蝎中弩僵卧着,但后继沙蝎依然往前钻爬不止。 趁这短暂的空隙,他疾奔近香奴,拦腰抱起她,迅速的又往后退—— 但是,已有两只沙蝎爬上他裤管。 小桃看得心惊胆颤,张口欲叫,她还没出声,烈木真已抽出腰间短刀,挥了两下,两只沙蝎已裂成两半,掉到沙地,犹挣扎着…… “快!大家后退!” 烈木真一声令下,大家忙忙上马,往另一边奔窜。 奔行了一阵,远离那群沙蝎,正想喘口气,烈木真突然发觉,香奴不对劲! 她俏脸腊白,额冒冷汗……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烈木真急问。 “我……右边肚腹……”香奴微弱地说。 烈木真忙将她抱下马,细细检视,深潭似的眼瞳更黑—— 原来,香奴摔下马,跌在一丛驼蓟旁,就在她想翻身爬起时,爬在驼蓟内的一只沙蝎被香奴肚腹压到,它才反螫香奴一口。 想不到它螫中了香奴的右下腹部。 “你们等着,别乱跑!”烈木真说着,迅速抱起香奴…… “特勒!我们要保护你的安全!”小图朗说。 “我要你们等在这里!听清楚了?” “是!特勒!”小图朗不敢再多话。 好在不远处,有一间废弃的草屋,烈木真抱着香奴钻进去。 草屋内什么都没有,只有角落一张倾斜的落破木板,权充床榻。 烈木真迅速理出个干净位置,让香奴平躺着,再一件件的脱掉她的衣服。 她白皙、光滑的右下腹,肿得老高…… “好痛!” 烈木真解下腰间一小壶酒,俯下头,用力吸出黑色的蝎毒汁。 “唉!哎!好疼……” “忍耐一下,就快好了。”烈木真说完,又连吸几口,再吐到地上。 等毒汁全吸出来后,他倒一点酒,在她伤口上涂抹…… “唉哎!痛!” “不这样不行,好了,毒全吸出来了,不碍事!” 虽然伤口很疼痛,但香奴觉得比方才好多了,勉力支起身,说: “谢谢你救……” 猛地,香奴低眼望见自己,毫无遮掩,完全裸露地袒裎在他眼前,霎时,她忘了痛,小脸红透颈脖。 蹲着的烈木真,脸上轮廓更分明,他擦罢她腹下的伤口,问:“还痛吗?” 香奴半是娇羞,半是赧然地重躺下去。 “不痛,可是,我好累!” “睡一会吧!” 香奴不敢看他,轻轻合上眼,她真是累了! 烈木真深潭似大黑瞳,恣意欣赏她完美无瑕的裸体好一会,轻吸一口气,拉过她的衣服,轻轻覆上她,这才转身踏出草屋。 “特、特勒!我家小姐呢?”小桃显然哭过,双眼红肿,焦急的迎上来。 “不碍事!” “看吧!”哈蒙松了一口气,接口说:“我不说了?特勒有办法,你眼泪都 白流了!” “耶!蝎子很毒的,被螫一口,会要人命的,你懂不懂?”听到小姐没事,小桃放了心,口舌就不饶人了。 她一面说,一面越过烈木真,往草屋方向走。 “站住!”烈木真突然叱道。 小桃吓一跳,站住脚,望着他…… “你干什么?” “我……我去找小姐,侍候她、照料她呀!” “不必,她睡着了!” “那我更要守在她身边哪!” “我会照顾她!小图朗、哈蒙!” “是!特勒!” “天色快暗了,你们升个火,准备晚餐、扎营。小桃!你可以帮忙吗?” “当然可以!” “特勒!”小图朗问:“我们不走了?” “我看香奴很累,让她多睡会。咱们也顺便休息,明天一早再赶路!”顿顿,烈木真望着天空。“我担心……会有暴风雨……” 三个人得令,马上忙碌起来。 在沙漠中行走,最可怕的,是半途遇有沙暴或暴风雨,那不但会困住行旅,有时还会有生命危险。 香奴醒过来,发现身上多加了一件毡裘,烈木真就坐在地上。看她醒了,站起身,送上羊肉、奶酪、抹茶。 “肚子饿了吧?” “你呢?一起吃?” 烈木真摇着头。“我刚才和大家一起用过了。多吃点奶酪,增强体力还可耐风寒!” 睡过香甜一觉,肚子还真饿了,香奴老实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原来,天色早暗了,哈蒙等三人,吃完晚餐,就在扎营内休息。烈木真则回到草屋,守候香奴。 所幸,草屋内有一盏老旧的风灯,烈木真稍微修理一下,放入燃料,竟然还可以用,虽然一灯如豆,却平添几分浪漫幽情。 饱餐一顿后,香奴精神更好了。 “来!我看看伤口!” “都不疼了!” “是吗?” 烈木真让香奴平躺着,他掀开毡裘、衣服…… 烈木真检视着伤口,已完全消肿。“嗯,还好,毒全吸干净。” 他的大手抚过伤口,又轻轻按了按。 “嗯、哼!” “痛吗?”烈木真一惊。 香奴摇摇头,微现腼腆。其实是他的碰触,让她敏感的引发反应。 “呃。”烈木真松了一口气。“伤口不黑也不肿,表示都好了,怎么会痛?” 他愈说,声音愈低沉,大手抚过香奴细致、白皙的腹部,接着往下滑…… 滑过小腹、滑向她的神秘幽萋…… 香奴浑身微颤。 “你……好美。” 微微轻颤中,香奴心口砰跳不已…… 蹲在木板床畔的烈木真,忽然俯首,亲吻着香奴浓密的幽萋…… 3 一夜的变化,可以惊天动地;也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 像香奴,完全不同了! 她依偎在烈木真怀中,两人深浓的绵情,唯有天知、地知,他俩知道! 烈木真的龙驹,休息了一晚后,精神奕奕,一马当先,将哈蒙等三人,远远抛在后面。 “真哥!哈蒙和小图朗称你——特勒?” “嗯。” “你是哪个部族的特勒?” 烈木真沉思了好一会,才说:“反正不会是汉族特勒就对了!” 接着,香奴谈起了她的梦境,还有,次日在窗口,就看见了烈木真的事。 “是吗?原来我们的缘分早就注定。”烈木真笑着说。 香奴高兴得转回头,亲了他一下,问: “你怎么会来驿馆呢?” 烈木真不作声,香奴转眼看到他手指上的戒环,抓起他的手,轻抚戒环,细细打量着…… “我梦见这只戒环,照见了你的指骨头,才吓醒过来……” “噫!你的梦境很准!你可知道它的来历?”烈木真举高戒环。 戒环迎着阳光,闪然生辉。 “你说嘛!你说嘛!” 原来,这戒环名叫“金躯环”。汉朝高祖刘邦的宠姬——戚夫人以久炼而成的百炼精金,打造了八枚金戒环,因为照得见手指里的骨头,皇上很讨厌,戚夫人就将它赏赐给侍女——呜玉、耀光等人。流传了八百多年,竟辗转传入北方。 香奴听得啧啧称奇,检视戒环,问道: “现在呢?怎么看不到你的指骨头?” “平常看不到,但是,神奇的是,每当我有灾难发生时,金躯环就会照见我的指骨!” “这么玄奇呀?” “或许,这次会遇上你,也是金躯环的指引!” 原来,烈木真小时候,金躯环照见出指骨,结果,他摔下马背,足足躺了几个月。前阵子,金躯环又照见他的指骨,不管他策马走哪个方向,指骨都显现着,唯有往东南方向走,指骨才完全消失,恢复常态! 这只是大概,其中,有许多细节,烈木真略过,隐而不说。 香奴则错以为,两人间有深浓的缘分,才有这些神奇的撮合。 小图朗忽然拍马追上来,扬声叫:“特勒!特勒!不能再往前走了,再过去就是“塔克拉玛干”了!” “啊!”烈木真讶然的抬眼,往前游目四顾。“糟糕!我顾着说话,竟然忽略了!” 于是,策转马头,烈木真转往北而走。 “真哥!我们为什么不能继续朝西走?”香奴以衣袖擦掉额头的汗。 “再过去就是“塔克拉玛干”!” 香奴转首,往左边了望,看去也是一片沙漠,根本看不出什么。 “那是属于流沙型的沙漠。沙漠中的沙丘、沙山,不断受干燥的狂风卷扫,而改变位置,有时连村落、小城,整个被风沙掩没了!” “好可怕!” “你不知道!当狂风卷起时,沙浪像巨魔一样,翻腾滚动,足可卷高二百多公尺,行旅或骆驼商队遇上了,会像蚂蚁般,被沙浪吞食掉!” 这时候,香奴终于明白,为什么烈木真要以头巾包住头、脸。 一路走来,不但烈日酷晒,还有风沙袭人,此外,最让香奴吃不消的,是日夜的大温差。 晌午时,大伙停脚休息、准备午餐。 小桃觎空,悄悄拉香奴衣袖。“小姐!” “嗯,什么事?” “不对耶!我们走了这几天,怎么没看到大唐军队?” 香奴沉思了一会,说:“我去问问真哥!” 两人走向正在闭目假寐的烈木真。听完香奴的话,烈木真深潭大眼转望小桃。 小桃慑于他威严十足的眼神,怯怯的垂下眼。 “军队早了我们两、三天路程,昨天你受伤,路程又慢了半天,当然赶不上军队。” 香奴点点头,小桃却低声问:“大唐军队,也是走这条路吗?” “你又怎知他们不是走这条路?” 小桃无话可接,唯唯诺诺的与香奴退向一旁。 “小姐!我觉得……他们很奇怪。” “怎么奇怪?” “我也说不上来,特勒很怪……” “不会!你太多心了。真哥说的没错,我们这样的脚程,当然赶不上大军 喽!” “哦?” “真哥可是好心带我们去找我爹呢!就凭咱两个,哪可能越过沙漠?” 小桃点点头。 “昨天你也看到了,真哥神勇的救了我,还不怕中毒的为我吸出蝎毒,否则,我早毒发而死!” 小桃更用力的点点头,疑虑尽释。 “别想太多。”香奴拍拍小桃肩膀。“真哥绝不会害我们!” 瀚海沙漠,人迹罕见,景象萧条,没有风时,寂静如一片死城。 但是,晌午还是很热的天气,到了下午,由死城遽变成风沙滚沸。 首当其冲的香奴,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脸上、手上被细沙打得刺痛不已。 “呀!不好!是狂风卷!”烈木真迅速调转马头,向后面的人示警。 “特勒!怎办呐?这风看来挺强的!” “快!小图朗!快走呀!” 小图朗策马上前。 “趁风势不太大之前,我们赶一段路,前面不远,就是“老风谷”。我们可在那里避一避。” 说完,烈木真又往前带路,不过,为了安全,他让香奴反坐在后面,他替她挡风沙。 一行人在烈木真带领下,加快速度往前走。然而,走不到半盏茶时光,风势顿变强,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势若万马奔腾,声震河岳。 而且,气温随之下降。 这一来,连马都寸步难行。三匹马像乌龟,既要抵风挡雨,又要遮掩风沙,他们狼狈不堪的奋勇向前。 娇弱的香奴,虽有烈木真的毡裘披盖,也是挡不住狂风暴雨,加上气温冷冽,她浑身湿得打颤,抱不住烈木真的熊腰,几次都要滑下马背,好在烈木真及时反手拉住她。 哈蒙和小桃,情形也好不了多少,小桃紧紧偎在哈蒙怀中,由于风沙大、雨又急,她干脆闭上眼。 小图朗的马,背着粮食和行李,算是负载最重的,不过,由于他只有一个人,情况好些,但人马也都打湿。 好几次,马后腿陷入沙中,苦挣、力挣,才脱出沙滩,奋力再向前匍行。 艰险、困顿的走了一大段,香奴泫泣地扬声道: “我不要走了啦!好难受!” “瞧!看到峡岩了。”烈木真指着前方。“老风口也快到了!” “我不要!我不要往前走……” “你往回走,路也是一样难走。忍耐一下!快到了!” 迷茫的狂风暴雨中,香奴根本看不到什么峡岩,她伏在烈木真后背,哭了。 一向深居在闺阁中,几曾吃过这种苦?就是上回跟着李宗道大军,香奴也是坐在马车内,而马车,至少可以遮风避雨呀! 突然,一阵强风袭来,骏马似乎受不住的退了半步,腿略歪…… 受不了风雨而哭泣的香奴,这时双手一松,竟然滚下马背。 在泥泞的滩沙上,滚了几滚,香奴根本无法站起身,就随着地形的斜坡,一路滚向右侧。 沙渍尽处,竟然是一堵尖锐、嶙峋的峡岩,她叫都来不及叫,就跌入峡岩下…… 这原是电光火石的刹那间,而且事出突然,烈木真乍然回头,却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香奴,滚入峡岩下,他嘶声大喊: “香奴——” 同时,他迅疾下马,滩沙松软难行,他困踬的奔向峡岩…… 后面的哈蒙、小图朗相继走近,小图朗也翻身下马,冲向烈木真。 “特勒!你干什么?” “香奴!香奴!掉下峡岩了……” “特勒!峡岩下,深不见底,现在天色这么昏暗,你不能下去!” 小图朗抱住烈木真,不让他靠近峡边。 小桃也顾不得风雨激烈的翻下马,却跌在滩沙上。 “啊!小桃!”哈蒙忙跃下马,想扶小桃。 小桃跌跌撞撞的奔向烈木真、小图朗,她不顾拉扯的两人,朝峡边奔去,并大喊着: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哈蒙奋不顾身的扑向小桃,一把抱住她。“小桃!不要去!峡岩下面很危险……” “小姐——小姐——”小桃挣扭着,声泪俱下的在风中狂喊。 狂风暴雨可没有慈悯心,它依然无情的横扫着大地。 “小桃!不要这样!跌下峡岩就糟糕,那会没命——” 小桃突然停顿住,扬声问:“你说,小姐跌下去,不就没命了?” 哈蒙答不出话,死命的抱住小桃…… “放开我!”烈木真突然狂吼着,旋身甩掉小图朗。 小图朗摔跌在滩沙上,立即一跃而起。 “特勒!让我下去!” 拔足再奔的烈木真,顿住脚,这时,他距峡边不足二尺。 小图朗立刻冲近烈木真,在风中狂喊:“我下去救小姐。” 强风将他两人吹得站不住脚,摇摇晃晃地,惊险万状。 不远处,哈蒙与小桃相拥着,看着他们。 短暂的沉默后,烈木真用力摇头。 “不!特勒!求求你,不要轻易涉险,你要有什么闪失,属下如何向可汗交 代?” “放开我!”烈木真缓下声,但神容威冷地说:“不要延误我救人!” 小图朗慑惮地放开手,促声道: “特勒!如果你一定要涉险,就让小的先死吧!” 话声未完,小图朗倾身,作势往峡岩跳,不料,烈木真身手矫捷的抓住小图朗衣领,往后推送,他自己则乘势,纵身跃入峡岩下。 哈蒙和小桃,双双奔向峡岩边缘,惊声大呼: “特勒——” 小图朗满身沙泞地爬起,跪爬向峡边,痛心疾喊,同时用力拍打着沙地。 “特勒——” 三个人同样嘶声狂喊,涕泪交流,他们已分不清脸上究是泪水、抑是雨水。 然而,无情的狂风暴雨,依然肆虐着整个大地,完全无视于三个撕心裂肺、惊惧震颤的人…… 无边的黑暗;无尽的凄冷;无垠的寂寥…… 但是,那轰隆的呼声,又是什么…… “香奴!香奴!” “小姐!小姐!你醒醒……” 在呼唤与哽泣声中,香奴幽幽回过神,然而,怎么如此昏黑、黯淡? 睁开眼,香奴冷得直打寒颤。“冷……好冷!这是哪?阴曹地府吗?” “天呀!谢天谢地!”小桃大声哭道:“小姐!你总算醒了!” “这是哪里?怎么这么暗?”香奴说着,感到自己被抱紧,耳中听到烈木真 说道: “我们在老风口峡谷内了。小桃!你也去避避风雨吧!” “我,我要看着小姐——” “香奴没事了。瞧!哈蒙也跟着你淋雨呢。” 原来,烈木真抱着香奴,躲在洞穴内,洞穴不大,只能勉强容纳两人,小桃由于心系香奴,不顾雨淋的待在洞穴外。 哈蒙则担心小桃,陪蹲在洞穴外淋雨。 香奴听了,出声催道:“小桃!快去躲雨。别生病了,别害哈蒙也跟着生病。” “是!请容我再说一句话!”小桃忙转向香奴。“小姐!特勒!请原谅我!” 香奴听不懂她的意思,烈木真更是一头雾水,在漆黑洞穴中,他双眼灿如星光,直视着小桃。 “我不该怀疑特勒!特勒为了小姐,可以不顾生命危险,我竟然怀疑——” “怀疑我什么?” “怀疑特勒是坏人,想对我小姐不利!” “好啦!真哥不会怪你!快去躲雨。你如果害哈蒙病了,真哥就真的会不高兴……” 哈蒙接着扶起小桃,另找洞穴躲避风雨。 他们一走,香奴感受到洞口吹灌进来的风,依然强劲。 “冷吗?”烈木真低沉问。 香奴抖簌着,伸手摸摸烈木真的脸。 “风雨还要多久,才会停?” “已经逐渐变小了。” “刚才怎回事?我好像摔掉到哪去了!” 接着,烈木真说起峡岩边缘惊险的一幕。原来,这道峡岩很长,而且深不见底,平常经过的旅人,都视为可怕禁地。 曾有人掉进去,出不来,也找不到掉入者的尸首,小图朗和哈蒙才会那么骇怕。 但是,香奴掉下处,就是峡岩缝里,一块突出约三尺见方的岩石,由于强风吹拂,岩石上满是沙石,香奴才没有受伤。 烈木真跃下时,本以为非死即伤,料不到竟如此幸运。 当他背住昏迷的香奴,艰险的攀爬,出现在峡岩边,出声要他们帮忙时,三个心胆俱碎的人,都被大大震惊住。 “老风谷”因风力甚强,岩石在狂风长期侵袭下,已被钻成无数奇形怪状的大小洞穴,整座谷,看来景象萧寂凄凉。 烈木真生长在这北漠,对附近地形十分清楚,也知道老风谷这些洞穴,是最佳的避风雨之处。 渐渐的,雨停了,风也不再强劲了。 但是,夜里的气温,随着骤降,香奴冷得直打颤。 烈木真看看不行,动手脱掉她衣服。 “耶!你……干什么?”香奴吓一跳,掩住衣领。 “这样会受风寒,得脱掉湿衣服!” 脱掉衣服?那不更冷吗?香奴虽有疑虑,却无法抗拒,任凭烈木真一件件的脱掉她衣服。 这些湿衣,居然还拧得出水呢。 接着,他也脱除身上衣物,拧干水,分别搭披在岩洞上下左右。 然后,他摊开毡裘,盖住两人…… “还……还是冷……”香奴抖着身躯,牙齿也打颤。 烈木真将她抱紧,想以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好些了没?” “嗯,好多了。”香奴说。 虽然不再冷得可怕,可是,另一股可怕的欲念,却接踵而来。 因为,全裸的两人,肌肤相亲、摩擦之间,竟挑引出阵阵热情。 烈木真抱住香奴的手,移覆到她乳峰,还情难自禁的搓按、揉捏。 他另一只手,则探向她的下体…… 虽然周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雨停风止后的天际,犹有余光映照着晦暗的大地。 香奴被他摩擦、抚揉得浑身燥热,不觉也伸手,抚摸着他壮实的身躯…… 4 千辛万苦的越过大戈壁,烈木真等人,终于抵达城镇。 来到城镇,先看到各式大、小不一的牙帐。城内百姓的衣着、风俗、小贩、卖杂耍的,完全呈现出北地风貌。 烈木真一路走来,所有的百姓,一致让路,同时行礼,大喊: “特勒!” “特勒回来了!” “特勒好!” 烈木真含笑一一回礼。 城中央有一座牙帐式的三层宫殿,左、右则是牙帐式的两层宫殿。 香奴睁大眼眸打量,料想,这必是他们族里的王宫了! 王宫周遭,布满手持武器的士兵,肃杀之气,浓烈的笼罩着,烈木真迳自进入右边的两层宫殿内。 里面好宽敞,烈木真将香奴、小桃安顿在内殿,就转身出去。 小图朗和哈蒙恭谨的候在前帐,烈木真道: “小图朗!你去禀告可汗,说我回来了,我换过衣服,马上去见他。” “是!”小图朗犹豫似看着烈木真。 “还有事?” “呃!没……没有。” “还不快去?” “是!”忽然,小图朗转眼,看一下内殿,这才转身走出去。 “哈蒙!” “是!特勒!” “你也去换件衣服,我们一起去见可汗。” “是!” 哈蒙退下去,烈木真重回内帐。 香奴和小桃坐在矮榻旁,看到烈木真,两人迎了上来。 “累吧?奔波了这些日子,总算平安抵达王宫。” “真哥,这里是……” “安北城!”顿顿,烈木真接口又说:“这座名叫“月殿”,是我的寝宫。当中三层高的,是“太阳殿”,我父王的寝宫。左边那座,名唤“星殿”,是我两位弟弟的寝宫。” 香奴点点头。 “换过衣服,我要去面见可汗,如果你累了,可以先睡会。” 向来强悍,不苟言笑的烈木真,难得的露出和煦神色。 “我想梳洗……” 烈木真双掌一拍,殿门外闪入两名女仆,蹲跪着。 “香奴!她叫本娜,她叫西伶,有事尽管吩咐她们。”烈木真又转向女仆。“本娜!西伶!” “是!特勒!” “好好服侍李小姐。” “是。”两名女仆立刻下去准备。 烈木真朝香奴说: “饿了、渴了,要她们送来,嗯?” “特勒,你一说,我才感到肚子好饿!”小桃接口说。 “小姐没说饿,你敢喊饿?”烈木真严肃的看着小桃。“好好侍候小姐!” 小桃畏惧的俯首,吐吐舌头。 烈木真转身,大踏步走了。 虽然一切都很不习惯,但香奴沐浴、梳洗罢,整个人焕然一新,感觉十分舒畅。 本娜奉香奴之命,送来吃食,有煮羊肉、奶酪、奶茶、瓜果、葡萄等。 小桃和香奴饱餐一顿后,舒坦的坐在矮几前地毡上,小桃乍然想起。 “咦,小姐,这是哪个部族?咱们胡里胡涂的被带到这里,居然不知道?” “怎么?你还怀疑真哥?” “不!不!不!小婢不敢了。” 香奴淡然一笑,可是,心中却不免开始疑云丛生。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路,我们都没遇到大唐军队。” “嗯,或许真哥带我们抄捷径!” 小桃点点头,不再多话。 吃饱喝足的主仆俩,可能是太乏累了,西伶放下暖帐,侍候她们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香奴叫了一声,惊悸的醒过来,却发现小桃不在旁边。 她转头,突然看到烈木真异常静寂的坐在一旁,眼神复杂的盯住她,她低呼一声: “真哥——吓死我了!” “温柔乡!我的温柔乡被什么吓到了?”烈木真伸手,抱住香奴。 “我梦见一片沙场上,全是拿着武器的士兵,战鼓频催,好可怕!” 说着,香奴还战栗不止…… “你作恶梦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不安的感觉!” “我会保护你,别怕!” 香奴仰起头,水汪汪的大眼,在暗夜里发着光。“嗯!” 烈木真俯下头,深深吻住她香泽,她也热情的回应他…… 两人索性躺下来,滚入暖帐内,交互缠绵了一阵,香奴轻轻推开他,问: “你去见可汗,可汗说了什么?” 烈木真沉寂了一会,低声道:“没有!” “为什么不带我去见可汗?” “该见的时候,我会带你去见他!” “嗤!”香奴娇笑:?“这什么话?什么叫“该见的时候”?” 烈木真不响。 “我刚到安北城,不去拜见可汗,好像不合礼节喔?” “……再说吧!” “真哥!”香奴望住他。“一到安北城,你好像……变了!” “有吗?” “嗯!变得……不太一样!” “你多心了!” 烈木真深潭似的大眼,仿佛更深不可测…… “不!我感觉得到,你有心事!” “我的温柔乡!你真是疑心病重!”烈木真横过手,拥住香奴。 “我相信你对我的爱!所以,我希望你,有心事,别瞒着我!” “好!既然相信我,就什么都别说!” 香奴乖乖的贴近他、抱住他壮魁的身躯。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 “我知道!”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都是我的温柔乡!” “嗯!那当然!”香奴甜甜的柔声说。 “不准背叛我!” “嘻!”香奴轻笑道:“怎么会呢?耶!对了!光说我,你呢?要是你有其他女人……” 说到此,烈木真翻过身,吻住她,好一会,才放开她。 “那是不可能的!你是我的全世界,我的温柔乡!我再无法容纳别的女人!” “真哥!我爱你!”香奴心感的,自动凑上香吻。 在漫漫长夜里,两颗温馨的心,彼此紧紧相连,而两具如火如荼的身躯,更是交相夹缠,只希望这刻,成了永恒,再不必分离了…… 香奴醒来时,烈木真已不在床畔,想起昨晚,她心底涌起甜甜蜜汁…… 下了床榻,小桃、本娜、西伶侍候香奴盥洗、梳头。 突然,阵阵急骤的战鼓声响起,香奴小脸乍白,心口悸动,倏地立起身。 “这是什么?” “李小姐!别怕,这是战鼓声,几乎是天天都有的!”西伶说。 “战鼓声?”香奴睁大眼:“你们这里……有战争?” “嗯!对呀!”本娜用力点头。 “咦?”小桃讶异道:“昨天我们进城时,怎么不见半个敌兵?” “是呀!”香奴回想着。 “喔!我知道了!”西伶说:“你们一定是由后城门进来!” “后城门?”香奴皱紧柳眉,那么,昨晚让她惊醒过来的,果真是战鼓声,而不是梦境了? 她眨眨水汪汪的大眼,正想再开口,帐门外,忽然涌进一列士兵,为首的大叫:“不要动!” “你们好大胆!敢闯人特勒后殿!” “我们奉叶护图朗之命,来押李香奴和小桃!” “不行!”本娜张手,护住香奴。“等特勒回殿来再说。” “不行!我们不能等!”为首的士兵,一把推开本娜和西伶,凶猛万状的押住香奴和小桃。 小桃冲到香奴面前,向押香奴的士兵又咬、又踢。 “放手!放开你的脏手!别碰我家小姐!” 然而,小桃哪是士兵们的对手?士兵像拎小鸡似,抓起小桃,小桃在空中又踢、又叫,却无可奈何…… “放手!”香奴脆声叫道:“我跟你们走!” “小姐!不要!”小桃大叫,却被士兵放下来,她摔了一跤。 香奴赶前一步,扶起小桃,小桃指着士兵: “夭寿死番兵,可恶!可恨!哎——” “快走!快!叶护大人等着呐!” “小姐!我怕——”小桃哭道。 “跟他们去看看,别怕,想杀我们,总有个理由吧!走!” “这些番兵可是很野蛮的。”小桃嘀咕着。 “不行!我和西伶奉特勒之命……”本娜横身说道。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士兵拉开本娜。“你去跟叶护大人说!” 香奴看她们四个,都是柔弱女子,哪是士兵们的对手? 估量一下形势,临危不乱的向本娜说: “我和他们去,你和西伶留下,特勒回来,你们向他禀告。” “李小姐——” 香奴抬脚,当先往外走。 跟着士兵,到了另一座高伟的毡房,香奴和小桃,一眼就看到垂手站在旁边的小图朗。 “小图朗!这怎回事?干什么抓小姐和我?”小桃冲近小图朗,辟哩啪啦地开口。 小图朗看她俩一眼,又转望坐在当中的人,香奴随着他眼光,看到当中这位——穿一件藏青色长袍,嘴上留着山羊胡,脸型与小图朗差不多,只是看来深沉而阴险…… “这位想必是叶护图朗?”香奴脆声道。 “哈!哈!哈!”图朗纵声大笑,笑了一阵,说:“果然是李将军的千金,好胆识!” 香奴俏脸一变。“你怎知道我?” “他是我儿子!”图朗指着小图朗。 香奴顿然明白,她转望小图朗。 “我不懂,我们……有仇吗?” “说得好!”图朗双手一拍。“我请问李小姐,两国对阵打仗,你说,这两国有仇吗?” 香奴睁圆水汪汪的大眼,直视着图朗…… “听不懂?是吗?儿子!告诉她!” 小图朗清清喉咙,接口说:“是!李小姐!你爹率领唐军,攻打我国!” 粉脸骤变,香奴娇躯一晃,小桃忙扶住她。 “你们是哪个部族?” “薛延陀!” 三个字,恍如当头棒槌,震得香奴眼冒金星。“你……你们是……薛延陀?” “没错!明白了吧?我们之间,有没有仇呢?”小图朗冷冷的说。 “哈!哈!哈……”图朗笑道:“儿子!这可是大功一件。想想看,敌人的女儿,在咱们手中,这场战,咱们不打也赢!” “是的!爹。” “嗟!”图朗忽然怒道:“你前晚回来,为什么不早说?” “这……”小图朗其实是考虑到烈木真,他立刻转念一想,对图朗说道:“爹!现在说,不也一样?” “不一样!”图朗瞪大眼睛。“要是你昨天、前晚说了,今天一大早,唐兵来叫阵,可汗根本不必出城迎战!” 原来,刚才的战鼓,是两军交战,香奴想起她爹,心急如焚,转身想要退出毡房。 士兵却挡住她的路。 “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图朗说。 “你想怎样?”香奴转向他,扬声。 “多弥可汗迎战唐兵,输、赢尚且未卜,我们手中握住你这人质,一定铁嬴。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我会放你走吗?” 香奴呆若木鸡,小桃白着脸,红了眼眶。 “来人呀!把她两个关起来!” 土丘一上前,就要抓住香奴的双臂…… “慢着!”香奴脆声,说:“小图朗!难道,你不怕特勒怪罪?” 小图朗尚未开口,他爹图朗接口说: “李小姐!你应该多用脑袋想想,特勒可是我薛延陀的特勒,不是唐朝的王子,他会袒护谁?” “住口!如果不是你薛延陀的人,侵扰我大唐边境,我爹也不会奉令讨伐你们。这不是袒护谁的问题,而是要秉公处理!” “秉公处理?你的意思是说,特勒会任由唐兵杀戮我部族的人?” 依常理,应该不会!烈木真会维护他部族的人,可是……香奴紊乱了…… “认清自己的身分!啊!人质还敢乱开口!来人!押下去!” “小姐!小姐!”小桃抖嗦的紧靠着香奴。 香奴寒着小脸,对面前的士兵说:“等一下!” 她虽柔美,然而,却有承自父亲——李宗道武将的慑人气魄,尤其是当她忿怒时,因此,土兵果然站住脚,不敢轻举妄动。 香奴转向小图朗,徐徐走近…… 这一路走来,小图朗只看到她容貌娇美如花,柔婉如弱柳,却没料到,她忿怒时,冷峻中犹有七分威严,当她逼近前时,小图朗不觉退了一大步。 “我问你,你们怎么会出现在定羌县?”香奴深吸一口气,接口又说:“还有,特勒怎会知道我?” “那还不简单!哈蒙去驿馆查探,马上知道你的身分、动向!才追上定羌县!” “原来……你们去驿馆查探!” 一直以为,她跟烈木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一直以为,她和他的熟悉感,源自上辈子。她全心全意的信赖他,甚至想揭开梦里遇到他的谜团。 “你们……又怎么会到张垣?”不死心,香奴又问。 “特勒的手上,一只金躯环出现凶兆的异象……” 香奴点点头,她曾听烈木真说过。 “特勒很相信,所以禀告过可汗、可贺敦,决定离开王宫一阵子。他试了几个方向,异象都没有消失,只有往南走,金躯环才恢复正常!” 香奴一张小脸,冷肃得毫无表情的细听。 “特勒带着我和哈蒙往南走。半路上,听到一件惊人大消息,数十万唐兵,奉令出关,往我部族而来。” 咽一口口水,小图朗接着又说: “特勒为了查探究竟,遂转走西南,我们到达边境张垣时,唐兵已出关去了,特勒由当地人口中,探出消息,于是,特勒潜到驿馆……” 香奴猛吸一口气,就是那天,她由窗口看到烈木真就站在对面斜角…… 证实了!一切证实了,完全不是香奴所想的那般…… “我们探出李大人的千金,因病留在驿馆,而且还要往回走,回去关内。特勒立刻想到这条妙计,将李小姐拦截下来当人质,对我薛延陀大有助益。” “好了!不要再说了!”惨白着小脸,香奴站不稳,萎顿的倒下去。 “小姐——”小桃惊声大叫,欲冲上前…… 但已来不及,还是站得近的小图朗,伸手扶住了香奴。 “来人呀!”叶护图朗大叫。 四名士兵即时上前。 “押下去,小心看守!” “是。” 两名士兵押香奴;另两名押着小桃,转身退出毡房。 急遽的脚步声响起,一条高颀、魁梧的人影,匆匆奔进毡房。 押着香奴的两名士兵,脸色乍变。 “特勒。” 这人正是烈木真! 他轮廓十分冷峻,迎向士兵,一言不发,伸出猿臂,疾而狠的向士兵挥出一拳。 两名士兵叫都没叫,往后仰跌,另两名押小桃的士兵见状,慌得放开小桃,迅速往后退…… 叶护图朗脸色阴晴不定的瞪大眼,站起身—— 在此同时,烈木真一把扶抱住摇摇欲坠的香奴,俯脸,焦急问: “他们对你怎样?” 乍见烈木真的欣喜情绪,被香奴硬吞下肚内,她寒着小脸,没有血色的嘴唇,抖簌着,好不容易才挤出两字。“没有!” 同时,她伸手,想推开烈木真,可惜,他臂膀似钢,丝毫动弹不得。 这时,小桃奔近前。“小姐!” “小桃!他们对香奴怎么了?” “没有!” “放开我!”香奴娇声低喝。 将香奴交给小桃,烈木真大踏步,走向图朗,士兵们纷纷走避。 图朗干咳一声,举手横胸为礼。“特勒,你好!” “是你派人去月殿抓香奴?” “特勒!她是敌……” “住口!”烈木真悍然说:“我慎重告诉你,不准再有第二回,否则……” 他深潭似大眼,结了一层冰,冷睥众士兵,士兵们不约而同的退了半步。 “特勒!你是薛延陀第一勇士,不能做出叛国的事!” 烈木真冷哼一声,瞪着图朗。“叛国!你敢信口雌黄?” “咦?你月殿里,窝藏敌犯,还不向可汗禀报,是什么居心?” 烈木真凛然望住小图朗,小图朗低头,不敢迎视烈木真,只听烈木真暴喝道:“看着我!” 所有人,包括图朗、小图朗,全都震颤的一抖,小图朗畏惧的抬起头…… “是你,对吗?” 小图朗抖嗦的跪下去。“特勒!属下对您,是一片忠心呀!” 看不出烈木真的喜怒神色,但他凝立如山的气势,反而更让小图朗骇怕。 “这不叫忠心,是背叛!你背叛我!” “不!不!不!属下绝没有背叛特勒!”小图勒磕头如捣蒜。 “未经我允许,你跑来向叶护大人告密,这不是背叛吗?” 小图朗浑身打颤,脸都吓白了,背叛主上,可以治死罪,他瘫成抖嗦的肉堆。 “属下不知,以后绝不敢,请……特勒……” “没有以后。”烈木真倏地抽出腰际弯刀。 “特勒!”叶护图朗一个箭步,挡住儿子小图朗。 “闪开!”烈木真声调如常,如潭的大眼,眨都不眨。 “请听老夫……” “你想护短?” 慑于烈木真的威严,图朗差点跪下去,但他仗恃是朝中老臣,而且,小图朗是他儿子,他绝不能表示怯弱。 “请特勒三思!小图朗跟特勒这么多年,从不犯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今,特勒为了一个女人——还是敌国的女人,竟然要杀一个忠心的下属,这合理吗?” “我处理我月殿的事,合不合理,由我决定!” “这是让可汗知道了,他……” “想用我父王压我?”烈木真环眼一瞪。 “特勒误会了!可汗今早带兵迎战唐军,未审结果如何,小图朗心系可汗,”图朗擦擦额头上的汗,说:“无意中才向我说出,咱们握有胜券,这才扯出李香奴之事!” 烈木真转望小图朗,徐徐放下弯刀。 “可汗此战,关系到咱们部族的兴亡,别说小图朗,就是老臣我,也忧心如焚。听说,唐军有数十万!” 见烈木真皱起一双浓眉,图朗乘机又说: “如果咱们让唐军知道,总帅李将军的女儿在我们手中,可汗根本不必出城迎战,即可不费一兵、一卒,击退唐军!” 香奴听得心口砰然乱跳,水汪大眼穿梭在烈木真与图朗身上。 “不瞒特勒,老臣还想出一条妙计,”图朗放低声音,接口说:“趁唐军退兵之际,我们再出其不意,来个追击!” 站在军事立点看来,图朗这招的确是妙招!烈木真心里一动,转望小图朗…… “特勒!眼前国家有难,正需用人,请您饶恕小图朗,若有必要,派他攻打敌人,戴罪立功!”图朗又说。 “唔!” 图朗侧退一步,转向儿子。“还不谢过特勒!” “谢谢特勒!谢谢特勒!” “饶你不死!”烈木真朗声说:“以后,你不是月殿的人,不准到月殿来!” “特勒……” 小图朗呆若木鸡,能追随薛延陀第一勇士,是无上光荣,多少人想进都进不了月殿,而今被月殿除名,比受到任何刑罚都难受。 烈木真转身,大踏步走近香奴。“香奴!走!跟我回去。” 香奴俏容罩了一层冰,冷然盯住烈木真,不言也不动。 “走呀!小桃,扶……” “我不走!” “你?”烈木真大讶。 “让叶护大人把我关起来!” “你喜欢被关?” “我是敌犯!” 倒抽一口气,烈木真沉声说: “是不是敌犯,由我决定。现在,我命令你,跟我回月殿!” 香奴不肯妥协的抬起下巴。“我不!” 烈木真倏然变脸,咬牙一字、一字地说: “你、再、说、一、次!” “我……” 小桃慌措的拉香奴衣袖,低唤: “小姐!” 香奴甩开小桃的手,俏容森寒地仰着脸。“我不跟你回去。” 小桃清楚看见烈木真悍然霸脸,胀得像张红纸,疾速的上前欺近香奴,小桃猛张嘴,紧抓自己衣领,还来不及叫出声…… 烈木真双臂一伸,已抱起香奴,大步走出毡房。 顿松一口气的小桃,呆站着,回头看一眼叶护图朗、小图朗,乍然想起,此地不宜久留,她扬声低呼: “特勒!小姐!等等我……” 说着,她提起裙摆,踉跄的追出去! 5 香奴手舞足踢的被抬抱进月殿,口中娇呼频频。 “放开我,放我下来!” 西伶和本娜,惊讶的瞪大眼,目视着烈木真大步跨进内殿,不一会,小桃也喘吁吁的跟进…… “小桃!出了什么事?”本娜连忙拉住小桃。 “一言难尽!”小桃喘气问:“你们帮谁?特勒?还是我家小姐?” 她两人怔愣的不知小桃在说什么,更不晓得怎么回事,小桃急迫的摇摇手。 “哎!问了也是白搭,我赶去救小姐了!”话罢,小桃提脚直奔内殿。 本娜一把抓住小桃,西伶则挡在小桃面前,同声说: “不能进去!” “为什么?” “没有特勒的命令,你闯进去,要挨罚!”本娜接口说。 “啊!真的?” “难道你不知道特勒的习性?” “那……我家小姐怎么办?” 本娜突然掩口失笑。“傻瓜!李小姐是特勒的女人,特勒很珍宠她,她不会有事!” 小桃眨眨眼,想到她和香奴是敌犯,但又慑于烈木真的威严,只好干着急的踱着方步。 踱了几步,她突然想起—说:“本娜,哈蒙在哪?我想见他!” “我知道,我去叫他!”西伶自告奋勇,转身就走。 小桃一颗心,这才略略平定下来。这会,只能等了…… 把香奴重重的放到软榻上,烈木真不悦地道: “没人敢违抗我!只有你——” “我不是你薛延陀族人!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是我的女人,当然该听我的!”烈木真顺势,坐在软榻上,灼然盯住香奴。 香奴缩退,与他保持距离,摇摇头。“不对!我是你的俘虏。” “俘虏?”烈木真深长大眼微眯,极有兴味地问道:“谁说的?小图朗?还是叶护大人?” “你不要装蒜!”香奴怒声道。 “我怎么了?”烈木真双手一摊。“我刚才怎么对叶护大人、怎么罚小图朗,你都看见了。我回到月殿,本娜向我说完,我立刻赶去,你也都知道。” “你少假惺惺!”香奴眼眶都红了。 “你在说什么?”烈木真盯住香奴。 “我们把话全说开了吧!”香奴吸一口气,硬是吞回眼泪。“你在张垣,探听唐军,也探出我,所以,你赶往定羌县,目的是想掳我!” 烈木真不响。 “你说话呀!是不是这样?”香奴扬声。 “……的确是!” 香奴只觉浑身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切证实了,她,夫复何言? “你糟蹋我,就像糟蹋一名战俘……”拼命想控制,无奈,泪恍似决堤的黄河,渲泄而下。 “乱讲!”烈木真低吼:“我们是……两情相悦!” 香奴纤弱的心,更添酸楚。 “我始终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你的身分;不知道你的居心,如果……如果有情,那也是我……一厢情愿!” 烈木真移近香奴,扶住她双肩。 “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不要听!我不要听!”猛摇头,香奴同时想挥掉他的大手。 他却不肯放,又急、又恼地扬声大叫: “你一定要听!刚开始,我是这样计画——” “这就对了!烈木真!你好奸险!”香奴反倒不挣扎,寒恻恻的冷盯住他。 “但是,我爱上了——我的温柔乡!” 温柔乡,温柔乡! 这是充满无限缠绵、无限情怀、无限回忆的三个字呀! “不要提这三个字!”香奴泪如雨下,心如千疮百孔。“你不配!” 在战场上,烈木真是强悍!是骁勇善战,但是,眼前这场合,他却不知该如何应付,只急得想表达自己的热忱。 “我对你的一片心,唯天可表!” “我不会再上当!” “我没有骗你,是真的!”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这一路上,你花言巧语,编造许多赶不上唐军的理由,我由始至终,相信不渝!” 烈木真两道浓眉,纠成一团。 “如果不是叶护图朗抓我去,我不知道,还要受你愚弄到何时!” 烈木真移近她,她像躲瘟疫似闪入角落。 “你不要哭!你哭得我好心痛!香奴……” “不要叫我!” “我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 香奴凄惶的摇头不语…… 烈木真倏地抽出弯刀香奴以为他要砍她,谁知他将刀锋指向自己。 “我族里的规矩——见血表心迹……” 说罢,烈木真高举弯刀,就要朝自己手腕砍去。 “住手!”香奴狂乱的爬近前阻止他愚昧的举动。 说对他无情,那是假的;说对他有情,又太违背良心、违背父亲、违背大唐。 但是,伤他,不啻是伤香奴的心呀! 烈木真果然停住手,凝望香奴,他以为她相信自己的一番心意。 “你不必这样!” “你相信我了?” “我不是你薛延陀的族人,我不信这一套!”其实,她不想他受伤害,但却说出违心之论! 烈木真圆睁虎目,双眼因浮光而闪然生辉……望住香奴好一会,他倏地伸出左手,弯刀在左小臂上一划—— 怵目惊心的鲜红血液,顿如泉涌,一下子染红了烈木真衣袖……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伤害自己?”香奴狂乱的哭喊着,手脚颤抖的想阻止血流出来,却又不知该怎办…… “说!你到底……相不相信我?” “你快包起伤口,求求你,快……” “如果你不信,我会让血流光,直到我倒下去为止。” 香奴看他,一脸霸气,傲悍的挺立着,这会,不信也得信了,她急措的点头不迭。 “我信!我信!你快止血……” 唇角浮出淡笑,烈木真松了一口气,放下刀,撕掉左手袖子,并将手伸向香奴。 “天哪!好多的血!快!我……我该怎么做?”香奴哭着,双手颤抖不已。 “绑起来就可以,喏!”烈木真指指角落的一只长匣。“那里面有布条、药!” 香奴急忙起身,迅速的替烈木真上药、包扎…… 望着眼前这闭月羞花似的小佳人,手脚忙乱的为自己包扎伤口,烈木真心里好安慰,这一刀,如果能扳回她的心,那就没有白挨了。 香奴才忙完,烈木真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倚在他宽阔的胸膛,香奴看到包扎的布条,被渗出的血,浸漫得一片殷红,她忍不住红着双眸。 “为什么非得这样伤害自己?” “只要你相信我是一片真心,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不皱个眉头!” “真……真哥!我们不该认识,不该相爱……” “胡说!我偏要爱你!” 香奴扑簌簌的掉下泪。“但是,你、我是完全敌对的立场……” 烈木真俯下头,以吻,封住香奴底下的话,深长而挚烈的吻过,他低柔的说: “别管立场,别管其他一切,我只知道我爱你,我永远爱你,至死不悔!” 香奴哭着,纤手掩他的口。 “我不要你死,别说“死”!” “我不会死,除非,你不再爱我,那我只好去——” “不准再提那个字!” “好!好!不提!”烈木真望着左小臂。 “还疼吗?” “有你,不疼。可是……” “怎么?”香奴有些紧张。 “流了这么多血,该慰劳我一下!” “你——”香奴蓦地飞红双颊。 烈木真动手解她罗衫……香奴抗拒的挣脱他怀抱。“不!” “唉哟!我的手——” “啊!对不起!对不起!”香奴吃一惊,不敢乱动,同时轻抚他痛臂…… “只要你乖乖听话,它就不痛!” 香奴只好含羞的任他为所欲为…… 本娜匆促的奔进内殿。 “启禀特勒!” “什么事?”烈木真在暖帐内,懒洋洋的回问。他一手拨弄着伏在身上的香奴的长发…… “叶护大人有急事求见!” “喔?他人呢?” “在前殿!” “我马上去。” 本娜退出后,烈木真抚抚香奴光滑、白皙的裸背,说: “小温柔乡,乖乖睡一会,我去去就来。” “唔。” 香奴替他穿妥衣服,收起暖帐。烈木真马上到前殿。 叶护图朗焦急的踱着方步,看到烈木真,他急得忘了礼节。 “特勒!不好了!” “大人,请坐。”烈木真含笑,摆着手势。 图朗坐下,忽然抬眼,看到烈木真手臂。 “你的手怎么了?谁让你受伤了?” “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图朗似乎不太相信,眨巴着眼,望着烈木真的手臂发呆…… “什么事不好?” “我方一名战士,冒死奔回,说可汗被大唐军,困在白龙堆沙漠!” 烈木真脸色大变,倏地站起。“那名战士呢?” “死了!他杀开一条血路,浑身是血,惨不忍睹……” 烈木真冷肃着脸,握紧拳头。 “特勒!请你交出李香奴!属下……” “不行!”烈木真吼道。 “不行也得行!特勒!或许,再过几个时辰,可汗会被唐军围杀……”图朗焦急的说。 烈木真锁住眉峰,悍然望住图朗。 “特勒!这重要的时刻,多延迟个把时辰,可汗就多几分危险!” “我知道!” “你还犹豫?快交出李香奴!老臣派人通知唐军主帅李宗道……” 烈木真截口说: “战争是男人的事!我反对利用妇孺,何况,这是小人行径!” “现在哪顾得了大人、小人行径!”图朗惶急的说:“可汗身陷重围!特勒!可汗是你爹,也是咱们薛延陀国君!” “我比你还急!”烈木真冷肃盯图朗一眼。“我正在想,该怎么救可汗!” “哎!交出李香奴就对了……” 烈木真瞪着他。 “你只会这种小人行径吗?” “事态紧急啊!” “所以,我得立刻出发!” 图朗呆望着烈木真。 “你?” “我去救可汗!” “凭你?” “听我的!你现在紧急调集四千精锐骑兵,分为两队!快去!” “等……等……等等!特勒,你想,这样行吗?唐军有数十万哪!” “第一,唐军对我沙漠地形、气候不是很清楚,我则可以利用沙堆地利。第二,唐军不可能数十万全出兵来吧?” 图朗一想,似乎有道理,忙问: “特勒想怎么做?” 烈木真蹲下身,在地上比画着。 “这是白龙堆,两千骑兵由正面走,唐军一定会攻过来,他们不必打,马上撤退,将唐军引向西边的塔克拉玛干沙漠!”顿了顿,烈木真又画另一道线。“我领两千骑兵,一千攻唐军背面,让他们措手不及,唐军会大乱。另一千则会合可汗的残余部队,杀回来!” 图朗看得目瞪口呆,连连颔首。 “嗯!嗯!不愧是我国第一勇土!” “还没救出可汗,不知道行不行。快!你去调集人手。” “是!可是……属下担心……” “担心没有用!”烈木真站起身。“救人如救火,抢先时机才重要。快去!” “是!” 图朗行个礼,快步走出月殿。 烈木真准备回内殿换战衣,一转身,恰见香奴袅袅走出…… 烈木真微顿,又抬脚继续走向她。 “不是叫你睡一会?嗯?” 说着,烈木真扶她,往内走。 香奴一语不发,小脸沉重得像拨不开的乌云。 “瞧瞧!没有睡,脸色好难看!”烈木真说着,出声叫:“本娜!” “你叫她作什么?” “服侍我的小美人睡觉呀!”烈木真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有事,必须出去,怕你没有我,睡不着。所以,叫她侍候你!” “我都听见了!你要跟唐军打仗!” 烈木真不响,让香奴坐到软榻上,他快速的换着战衣…… 香奴走近他,柔婉的说: “不要打,好不好?” “不打行吗?” “行!” 烈木真停手,看香奴,香奴认真的说: “像叶护大人说的,把我交给唐军……” “不行!”烈木真边说着,并没有停止手中动作。 “我会劝我爹,班师回朝。我只希望……双方都不要有损伤……” “战事已经触发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阻挡!” “我求你,真哥!”香奴流下泪。“不要跟唐军……打仗……” “我不出战,可汗——我父王会被唐军围杀。” “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一定要打?” “你听着!打仗是男人的事!你别管,也别想太多!” “我不能呀!不能不想,不能不管……” 穿好战衣、系妥佩刀,烈木真面向香奴。 “听话!乖乖睡一觉,醒来时,我就回来了!” “不要!让我回去……” “我爱你!香奴!我不会把你送回去,更不会当你是人质!” “当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求你和我爹,都别打!好不好?真哥!” “那是不可能的!”烈木真的大手,轻抚她梨花带泪的香腮。 香奴忽然跪了下来。 “真哥!不管哪一方受伤,我都会心痛!求你让我回去!” “唉!时势逼人,我又何尝愿意?”烈木真抱起香奴,放到床榻上。“不能再担搁了,否则,会延误救可汗的时间!” 话罢,烈木真转头,大步往外走。 “真哥——真哥——” 当烈木真走近殿门时,香奴跃下床,扬声道: “难道要我死了,才能平息这场战争吗?” 烈木真顿住脚,徐徐转回身。 “不要为难我!可汗命在旦夕……” “你让我回去,我可以我性命担保,叫我爹收兵……” “你想的太单纯,我说过,战争是男人的事……” “好!你回来就等着见我的尸体!” 两道浓眉,纠结成一团,烈木真吐出一口大气,宏声叫:“西伶!本娜!” 本娜和西伶立刻出现在殿门,对烈木真行礼。 “特勒!” “好好照看她!”烈木真指着香奴,悍然说:“一刻都不能离开!” “是!” “多派两位侍卫守在殿门外,她要是有任何意外,你们也别想活!” “是!特勒!” 烈木真的深潭大眼,始终盯住香奴,话罢,他转身大步走出去。 烈木真高大身躯,消失在眼前,香奴颓然的软倒在床榻上,西伶和本娜同时奔上前…… 声声战鼓,催得人心惊肉跳! 哪睡得着呢? 香奴刚合眼,各种假象立刻出现在她脑里。一下子是她爹,李宗道倒在血泊中;一下子是烈木真被一群恶兵追杀;一下子…… 时间难熬,却还是过了一夜,香奴辗转了一整夜,在晨曦中,才闭眼打了个盹,又让阵阵的鼓声给惊醒了过来。 “本娜!本娜!” “是!小姐。”打瞌睡的本娜,连忙应声。 “这鼓声,代表什么?” 侧耳倾听了好一会,鼓声愈催愈急,似乎还夹杂沸腾的人声,本娜摇摇头。 “小婢不知道。” 香奴的心,随着焦燥、惶急起来……心想:莫不是唐军杀了过来?或是真哥出事…… 她跳下床,奔出去,守候她的本娜、西伶、小桃吓得一起跑在她后面。 “小姐!” 守在殿门的两名侍卫兵,还搞不清楚状况,其中之一就被香奴紧紧抓住臂膀。 “告诉我!这鼓声,鼓声是什么意思?” “呃!小姐,你抓得我好痛——” “快说!” “是!是!这是胜利的鼓声!” “胜利?” “特勒完成任务,救回可汗……” 舍了士兵,香奴奔出外殿,三个姑娘,跟着一起跑…… 两名侍卫,交互看一眼,也跟着跑向外殿…… 城外班师回来的士兵,列队进城;城内夹道欢迎的大臣百官、人民等的欢呼声,加上鼓声、喧哗声,交织成沸腾、热闹的场面。 听着愈响愈近的沸腾声;望着愈走愈近的军队,香奴知道,烈木真真的胜利回来了! 正想松一口气,她乍然想起唐军。 那么,唐军溃败了!她的父亲李宗道是否安然无恙? 紧咬住牙根,她不知道该替薛延陀高兴?抑该为唐军担心…… 军队由一名副帅带领,继续往城后的广场而去。 主帅多弥可汗留了两撇浓密的大胡子,神情略显疲惫,他和烈木真、几名贴身将领,则往太阳殿而来。 经过月殿时,烈木真英姿焕发,含笑的看着香奴…… 多弥看到了,不禁多看一眼天姿国色的香奴,嘴里则问烈木真。“她是谁?” “呃!她叫香奴,我本该带她去见可汗,因为国内军事紧急,所以……”烈木真难得的微现腼腆之色。 可汗却笑了。 “原来是我儿子的女人!你救驾有功!带你的女人一起进殿,受我的封赏吧!” “多谢父王!” 烈木真策转马头,走到月殿前,侧腰、弯身、抱起香奴。 动作俐落,加以马上功夫了得,这一气呵成的漂亮动作,赢得满堂采,大臣以及远观的百姓们,鼓掌、叫好声,历久不衰…… 在雄壮的号角声中,一行人被大臣、百官们迎进了太阳殿。 薛延陀毕竟只是个小国,场面当然不如大唐,可是,却充满另一股豪放、 粗犷、强悍的边疆民族气焰! 香奴不太习惯,甚或有点骇怕,好在她倚在烈木真旁边,只要靠着他,好像心就踏实多了。 多弥可汗当殿褒奖了烈木真的英勇、睿智,以及救驾大功,并且犒赏他和香奴。 犒赏罢,叶护图朗突然出班奏道: “臣有下情禀报!” “改天再报,孤王累了。” “启禀可汗,这关系到咱们国家与唐朝……” “喔!说吧!” “谢可汗!李香奴不该封赏……” 烈木真横脸瞪住图朗,图朗略为紧张的捋一下山羊胡,不敢看他。 “唔?” “她是唐军主帅李宗道的女儿!” 大殿众百官不约而同的出声:“啊!” 可汗一扫疲惫之色,炯然睁大眼,神情冷肃中,还含有惊讶…… “特勒!” “是!儿臣在!” “你没告诉我,香奴是李宗道的女儿!” “儿臣启禀父王,这个不重要……”烈木真躬身说。 “你告诉我!什么才重要?要等大唐灭了我国?” “父王!她只是一个软弱女流……” “你没听过,红颜祸国?”可汗扬声道:“来人!” “是!”殿前侍卫奔出,伏跪着。 “把香奴押入大牢!” 香奴粉脸微变,有这种结果,她并不意外,昨天整夜,她都设想过了!只是,没料到,来得太快! “慢着!”烈木真低喝,护住香奴。 可汗盯住神武而强悍的儿子,连侍卫都慑畏烈木真,不敢上前。 “如果父王要关香奴,就连儿臣一并关了!” “放肆!”可汗拍着金椅扶手。 烈木真铁塔似的身躯,忽矮半截,直挺挺的跪下。 可汗皱紧浓眉。“你不怕她窃取我国机密,泄露给唐军?” “儿臣愿意以项上人头保证,不会!” 烈木真决绝的悍态,让可汗无话可接。 “启奏可汗!”图朗说:“老臣觉得,咱们可以李香奴为退唐兵的必胜武器!” “唔。” “甚至可以向唐军要求和解条件!” “唔,你说!” “是!我国地处偏漠,环境条件不如关内,这是事实,也是老问题,咱们何不向唐朝天子要求,让一块地给我国。”图朗口若悬河地。“那么,我们可以耕种、生产……” 可汗一迳的颔首。 “儿臣启禀父王……”烈木真接口说。 “你起来说话!” “谢父王!两军交战,各凭实力!儿臣认为,咱们有实力,不必靠妇孺,更不必耍奸弄计,况且,凭李香奴一个人质,唐朝天子未必就会答应让地给我国!” 可汗颔首。 “可汗!有了李香奴,至少咱们不必多费兵力,足可退唐军!”图郎立即又进言。 “父王!没有李香奴,儿臣一样可以击退唐军!”烈木真铿锵有力地说。 可汗用力点着头。 “可汗!老臣以为……”图朗不死心,又说。 “叶护大人!”烈木真转脸,悍然地说:“如果你一定要陷害香奴被关,那么,我将跟香奴一起入牢。唐军来攻我国时,就由你领兵出战唐军!” “你……”图朗只是个文臣,要他打仗,简直要他老命。 “好了!不要再说,此事暂时按下。退朝!” 话罢,殿钟敲响起来,可汗退入内殿。 图朗不但无功,还碰了一鼻子灰,当烈木真冷肃瞪他一眼时,他不禁冒冷汗…… 转身,烈木真扶住香奴,和众文武大臣,退出太阳殿…… 6 回到月殿,烈木真望着堆在角落,一包包的东西,问本娜。 “那是什么?” “启禀特勒,文武大臣们送来的礼物,这是礼单……”本娜呈上一张单子。 “为什么送礼?” “恭贺特勒凯旋归来,救驾有功!” 烈木真得意的笑了。 “哈!哈!哈!他们这礼,送的也太快了吧?你点一点,收入库房!” 话罢,烈木真迫不及待的与香奴进入内殿,揽住香奴。 “有没有想我?嗯?我可是时刻都想着你……” “你杀了多少唐兵?”香奴盯住他。 倒抽一口凉气,烈木真放开香奴,大刺剌坐在地毡上。 “一定很多,上千?还是上万?” 微眯着眼,烈木真看住香奴好一会,说: “我公然违抗可汗;当面反驳叶护大人,甚至不惜入牢狱,一切全都为了 你!哪知道,你不但不关心我是否受伤,反而问我杀了多少唐兵?” 香奴萎坐到地毡,凄然泪下。 “不然,我该怎么办?高兴的祝贺你?也许,我爹就在被杀的唐兵之中呀!” 深吸一口气,烈木真低沉的说: “我已尽力,减低杀戮唐兵,我的目的,只在救可汗!” “真哥!我……我们不该相爱!” “不准你这么说!我们相爱深切,而且,我不后悔!” “你堂堂特勒身分,又有战功,何等尊崇、辉煌,怎能为了我入狱?” “我只要你知道,我爱你,至死不悔。入狱、名誉,甚至生命,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不要哭!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好美!知道吗?” 香奴点头,又摇头,然而,想到两人的未来,眼前难挨的处境,她笑不出来呀! “真哥!我受不了!受不了严酷的煎熬……” “怎么?”烈木真大怔。“谁让你受煎熬?告诉我!我会跟他拼……” “这一次,你攻打唐军,我很担心你的安危……” 烈木真淡笑?这是应该的,由此可见她也爱他。 “你平安回来了,我又担忧我爹,我该怎么办?我受不了了……” 拥紧怀中的泪人儿,烈木真也不知该说什么。 “真哥!我留在此地,对你也是一项煎熬……”香奴抬起泪眼。 “怎么会?我不觉得!” “刚才在大殿,你不都承受到压力了?可汗、大臣们……只怕这压力会愈来愈沉重!” “我不怕!放心!别想太多,一切有我顶着!嗯!” “唉!”长叹一声,香奴偎在他怀里,享受短暂的温馨。然而,不能不想;不能不担忧呵! “让我回去!我们曾经爱过,就让彼此的“爱”,化成永恒留在回忆中……” 烈木真不悦地冷哼道:“你还是想离开我?” “我们认识、相爱,原是一项错误!真哥!让我们及时省悟吧!” “不要再说这些了!” “真哥!真哥!如果再错下去,只怕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好呀!我就陪你死。” “真哥……” “不必再说!我有我的主张。”烈木真转头唤:“来人!” 本娜立即闪出殿门。 “我要沐浴!” “是!”本娜退下。 “瞧我一身风沙!来!替我脱掉战袍,陪我入浴。” 香奴不再赘言,锁紧柳叶眉,服侍烈木真入浴。 与香奴的凄惶,恰成对比,烈木真因救回可汗,心情极佳,他欣然的滑入椭圆形浴池内。 “咦?你也来呀!” 香奴摇摇头。 烈木真爬上来,香奴见状,急忙后退…… 但是,她逃不过他,才两、三步,就被他拦腰抱起。 “哈!哈!看你往哪逃?我都有办法抓回你!” 说着,他粗犷的想脱她衣服…… “我自己来!” “别想逃,别想耍我哦!” 似乎感染了他不拘的豪迈,香奴点点头。烈木真重回浴池,香奴轻柔、婉约的当他的面,表演轻解罗衫的煽情画面…… 烈木真看得猛睁双眼,欲火难耐……当香奴尽褪罗衫,伸长玉腿,曼妙的跨入浴池时,烈木真再也耐不住,一把拥紧她。 “好美!你好美!知不知道?”烈木真低喃着,一手揉搓她胸前软绵乳峰。 香奴的婉转娇啼,更让烈木真激起他的雄壮,转个身,他让香奴斜躺在浴桶倾斜的小坡上,腰部以下全然没入清水中。清澈的水,更增添香奴凝脂似的肌肤,更滑腻、更白皙。 烈木真忍不住潜进水中。就着舌头,轻舔香奴的幽萋,然后慢慢地吸吮前端的小核,惹得她哼嗯不已。 烈木真欣赏抚弄了她一阵,直到她与他都抗拒不了彼此的需要,他才跟她合演了一段戏水鸳鸯。 激情过后,烈木真发觉,自己对香奴的爱恋,有增无减。 “爱不爱我?” 香奴不响,水汪汪美眸,嵌在红扑扑的桃腮上,益添柔媚。 “爱!爱!人家爱死你了!” 烈木真满意的起身,并拉香奴起来。 两人换好干净衣裳,正准备躺下,倏然,阵阵鼓声,平地而起。 烈木真跃起,侧耳倾听,迅即套上外出服。 香奴听到鼓声愈催愈急……她俏脸乍白,拉住烈木真。 “真哥!这鼓声……什么意思?” “敌人来犯!” 香奴抖着小唇,整个人像失魂了似呆住。 “别怕!你好好待在月殿,别出去!知道吗?” 烈木真拥住她,亲她一下,转身大步走了! 回过神,香奴追出去。“真哥!带我去——” 烈木真身影已不见,西伶和小桃阻止香奴往外奔,小桃说: “小姐!别出去!” “是呀!特勒交代过,出去会有危险!” “是不是大唐军队?是他们杀过来了?”香奴忧心忡忡地急问。 “好像是吧!”小桃皱着眉。 “天哪!”香奴娇躯一晃,差点摔了,小桃和西伶一左一右扶住她。 被扶入内殿软榻,香奴像泥塑木雕泥人,只有思绪是活的,她想着李宗道、想着烈木真,想着两人在沙场上厮杀…… 一个倒下去;一个浑身是血…… “天呀!天呀!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一个是挚爱;一个是血亲,两个都是她用心、用血在爱着的人,她紊乱、惶急、忧愁,但却又无可奈何…… 烈木真率领的部队,所向披靡,来犯的唐军,被杀得七零八落,足足退到安北城三十里外。 唐军就在三十多里外扎营,暂时似乎不会退兵。因此,烈木真的骑兵,也在城外十里处左右,扎下牙帐。 两、三天以来,唐军和烈木真交战不下十数回合,但是,全都让强悍的烈木真给打败了! 这些消息,是哈蒙奉香奴之命,去月殿外打听得来。 烈木真的悍勇,在薛延陀部族里,被沸腾的传开、尊奉,就连王公大臣,甚至可汗,也都要竖起大姆指,称扬一番。 愈是这样,香奴愈是凄惶、担忧!她担忧唐军、担忧李宗道! 这场战争,不管谁输、谁赢,对香奴而言,都是椎心裂肺之痛! 而今,她父亲李宗道节节落败,身在薛延陀而被奉如上宾的香奴,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连几天,烈木真都没有回来,香奴也一连几天,艰苦的受着煎熬…… 第五天,香奴早早上床睡觉,半夜里,她醒了,悄悄唤醒小桃,两主仆溜出月殿。 北汉的夜色,剔清得如一片宝蓝锦缎,缎上的星钻,闪眨着光芒,似乎正冷眼俯看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听闻有脚步声,小桃和香奴,马上掩藏到廊柱暗影旁。原来,那是巡逻的士兵。 等士兵走了,两人正准备走,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你们走不了!” 香奴和小桃吓一大跳,小桃回头一看。 “哈蒙!” “城内、外都戒严,你们走不了的!” “哈蒙!你要押我们回月殿吗?”小桃问。 “请小姐跟我回去吧!”哈蒙的脸,在黑暗中,显得特别冷肃。 “不!我要去见我爹!”香奴固执地说。 “哈蒙!让我们走!”小桃说:“我知道你最好心。” 哈蒙转望小桃,小桃接口说:“小姐和我溜出月殿时,你就知道了,可是,你没有唤醒本娜和侍卫,对不对?” “哈蒙,如果你是我,相信你也会赶回去见你爹!”香奴软语说。 “你们这样很危险!要是让巡逻士兵抓到了,会被当作奸细。” 香奴笃定的神情、平静的说:“我已豁出去了!” “小姐可能不清楚,”哈蒙说:“叶护大人煽动几位朝内大臣,想找机会抓小姐的弱点……” “那我更得离开!” “小姐在特勒保护下,绝对安全。我劝小姐,赶快回月殿……” 香奴跪下去,小桃大惊,忙也跪下去。 “小姐!请起来!”哈蒙闪身,急道。 “哈蒙!让我去见我爹,求求你!” “小桃!快扶小姐起来!”哈蒙转向小桃。 小桃看看香奴,香奴流下两行清泪,不肯起来。 “小姐!请不要为难小的!特勒交代小的,一定要保护小姐。” “哈蒙!大家都知道,特勒很勇猛,可是唐军有数十万,如果长时间对峙,特勒也会疲累。”香奴说:“我去见我爹,请他退兵!” 哈蒙不响。 “唐兵退了,大家才能过安稳的日子,你也不必这么累,对所有的人来说,战争总是不好!” 哈蒙犹豫着,香奴的话,让他动心了……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哈蒙低声,急促道: “有人来了!小桃!快。”说着,哈蒙上前,一手扶起一个,躲入廊柱后。 三人才躲好,巡逻的士兵,一路巡视而来。等士兵走了,香奴低叫: “哈蒙!我——” “小姐!不要说了!”哈蒙迅速的说道:“跟我来!” 香奴站定不走,小桃则拉住哈蒙。“你要去哪?说清楚了再走呀!” “我带你们走另一条路,比较远,不过,绝对安全。” “哈蒙!”香奴双眼一亮。“你要让我去见我爹?” “嘘!”哈蒙点点头。“小姐有把握劝退唐兵?” “我尽力!” “走吧!” 于是,哈蒙领着香奴俩主仆,绕向城侧,毫无阻拦的出了城门。 哈蒙送她们到半路,看看不会再有危险了,哈蒙才挥别她们,折回去。 由于唐军阵营不远,香奴很快就被巡逻的唐兵发现,给送到主帅帐内。 李宗道似乎不很意外,但却很惊诧。 “你怎能出来?” 看到李宗道无恙,精神焕发,悬着的一颗心,才定下来,香奴施了一礼。 “爹。” “不是叫你回关内吗?”李宗道怒道:“该死!陈副将竟敢骗我……” “爹!不干他的事!”香奴接着,说出遇到烈木真,自己同意跟他走的目的。 “你这么傻?不知道他的身分,盲目的就跟他走?” 香奴低头不语。 “你都不知道边疆乱得很!我就担心你的安全,才让你早早回关内!” “爹!人家担心你嘛!﹂ “担心我什么?”李宗道瞪女儿一眼。“你别让我操心,就好了!” “人家哪有?” “我的手下密探出你在薛延陀部族内,我既惊又担心,当然更不相信,陈副将并一再向我保证,说明明已送你回关内了!” “啊?原来爹早知道……” “我不信,一连再派出密探,哪知道,传回的消息,都是一样!” “爹!您别生气了嘛……” “得到这消息,我几天、几夜睡不着,你知不知道?” “爹……”香奴怯怯地。“您就因为这样,才连连败北?” “败北?哼!”李宗道自信满满的神情。“那是我的策略!不是真的吃败仗!” “啊?”香奴大讶。 “不过,这策略倒是全因为你,就连多弥可汗,差点被我生擒,也因为顾及你安全,故意让烈木真乘机救走!” 真是如此吗?不!香奴宁可相信烈木真是勇猛、强悍的…… “我大唐军何等神威,连回纥、南绍全部降服了,况且是薛延陀,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 “爹!请不要再打仗,好不好?” “是薛延陀族一再侵扰我国边疆,皇上才派兵征讨!” “如果他们不再犯我边疆,爹也收兵,大家岂不都相安无事……” “你以为事情像你想的,那么容易?” “爹!”香奴皱紧柳眉。 “香儿!烈木真有没有对你怎样?”李宗道两眼如电,盯住香奴。 “什么怎么样?”香奴随即红透双腮,跺脚不依。“爹!您想到哪去了?烈木真是个铁铮铮的英雄好汉。” 李宗道略为放心,反问: “香儿!你该不会对他动了心吧?” “爹!” 这时,一名侍卫兵问入帐内。 “报告元帅,陈副将求见!” “传!” 陈副将进入帐中,惶急的脸上,顿现惊讶。“小姐!你果然在敌营中?” “看你还有何话说?”李宗道叱道。 陈副将冷汗涔涔的屈跪下去。 “元帅!末……末将……” “爹!”香奴忙也跪下去。“全是香儿不对,不该怪陈副将。” 陈副将感激的看一眼香奴,口中则说: “末将有辱使命,请元帅降罪!” “起来!暂时记住,让你戴罪立功,如果杀敌有功,不但无罪,本帅还会加功!” “是!谢谢元帅!”陈副将起身来,抱拳问:“敢问元帅,末将何时可以上阵杀敌?” “快了!近两日内,本帅和二、三路元帅,以及军师策画定了,将大举进攻薛延陀!” “是!”陈副将行军礼后,退了出去。 香奴则粉腮乍变,冲近李宗道:“爹!您说要……大举进攻?” 李宗道淡淡看她一眼。 “军事策略,你不必管。小桃!扶小姐进后帐休息!” “不!爹!不要再打仗,求求您……” “香儿!你太累了!进去睡一会,小桃!” “是!”小桃急忙上前,强扶香奴进入后帐。 李宗道吩咐侍卫,小心看守,便踱出帅帐。 送走香奴,哈蒙往回走。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抑错?犹豫了好久,他决定向烈木真坦承。 因此,他没有回城,往牙帐而去。 乍见哈蒙,烈木真以为香奴出事了,心口猛跳,但表面故作镇定地。 “你怎么不在月殿,保护香奴?” 哈蒙跪下去…… “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呀!” 烈木真心跳加速,按捺不住地急问道。 “请特勒屏退左右。” 烈木真环眼一转。“全部下去!” 不一会,只剩烈木真和哈蒙。 “起来说话!” “小的不敢。” 烈木真皱起一双浓眉,紧盯住哈蒙。 “启禀特勒!李小姐回去唐营……” 烈木真冲近前,抓住哈蒙领口,扬声问:“你说什么?” “李、李小姐回唐营去了……”哈蒙嗫嚅的重复说。 “多久?谁让她走的?快说!” “特……特勒!小的快不能呼吸……” 烈木真松手,冷肃着脸。哈蒙说出方才香奴偷溜出月殿的事。 哈蒙才说完,烈木真挥了一拳。 “我怎么交代你的?啊?” 被击倒的哈蒙,立刻翻身跪好。“小的知罪,所以立刻来禀报特勒!” “我把最重要的任务,交代给你,你竟敢不遵从?”烈木真咬牙怒道。 “李……李小姐执意要回去看她父亲,还说她要劝唐兵退兵……” “就算她这样说,你也不该放她走!”烈木真低吼。 香奴走了,也带走他的心,他狂乱了,踱了两步,停住,又踱步…… 忽然,他顿脚,问: “你说,她才刚走?” “是的!” 烈木真一折身,往外欲走,哈蒙爬起,追上,促声道: “特勒!特勒!您要去哪?” “追香奴回来!” “特勒!”哈蒙变脸,跪挡在烈木真面前。“您不能轻易涉险!请让小的去!” 烈木真凝眼,望住哈蒙,哈蒙忙说: “小的怠忽职守!有责任追回李小姐!请特勒恩准!” 说完,哈蒙站起,往外就走…… “回来!”烈木真大叫。 哈蒙站住,转向烈木真,烈木真说: “你想去送命?” “特勒!这是小的责任,断不能让特勒涉险……” “不要再说!” 哈蒙怔怔然…… “香奴已不在月殿,你不必回去,就留下来吧!” 哈蒙大喜,跪了下去。“多谢特勒!” “下去休息吧,我会派任务给你!” “是!特勒……您不会去唐营吧?” 烈木真不答,决然地说:“你退下休息。” 哈蒙不敢再多话,躬身为礼,退下去。 烈木真沉思了一会,踱出帐外,看看天色,回帐,换过一身黑衣,悄悄溜出牙帐…… 漫漫黄沙,凄冷荒漠……不! 这还不算什么,最荒凉、最孤寒的,是香奴的心! 在彼端,她担忧父亲;在此,则深切思念情郎,两难中,又没有力量阻止战争,她难以成眠…… 模糊中,她合上眼,忽然,有人推她……推她的手,好壮实,她知道,这是…… “这是真哥的手,真哥!真哥……”香奴梦呓中,凄然的哭了…… 忽然,她让温热的唇给吻醒,同时,有人抱住她。 “温柔乡,我的温柔乡!我可找到你了!” “呀?真的是你?”香奴惊讶极了。“真哥!真的是你?” 香奴投入他怀里,两人紧紧拥吻…… 久久、久久,烈木真放开她。 “快穿衣服,跟我走!” “不!不行!”香奴低声说。 “为什么?你不再爱我了?” “真哥!我爱你,我永远爱你,但是,我们无法结合!” “没有这话!”烈木真一身夜行黑衣,更平添几许冷悍、酷绝气焰。“只要你、我相爱,我们永远要在一起!” “真哥!”他的话,让香奴倍觉惨恻,她看不出来,他们会有什么结果…… “别哭!哭是弱者,除非你不爱我,若我们彼此深爱,就该勇于争取!” 他的话不错!可是,香奴割舍不下父亲,割舍不下关内的娘、亲人…… 猛吸一口气,香奴迅即说: “真哥!快走,你不怕危险——” “不怕!我说过,为了你,我可以死……” 香奴急忙掩住他的嘴,接口说: “你死了,你的亲人也跟着完了!真哥!你快走。这几天之内,唐兵要大举进攻!” “有这种事?”烈木真大怔。 “嗯,我听我爹亲口说的,你得回去,领族人们到安全的地方去。” “你也跟我走!” “真哥!现在不是固执的时候,等战事平息,我还会到关外来找你……” “不要!那多遥远?我要你现在就跟我走!” “我跟你走,我爹不会善罢干休,他会派人追……” 烈木真不等她说完,一把抱起她。 这时帐外传来脚步声、人声…… “真哥!求求你快走!”香奴急坏了,低声促语:“被人发现就糟了!” 烈木真不答,示意香奴快穿上外衣,香奴却不肯。 “真哥!带着我,你走不了的!求你……” 烈木真二话不说,抓起一旁搁着的外衣,套在香奴身上,抱起她,往外就走。 无巧不巧,睡在内帐门口的小桃,这时醒过来,乍见一名壮魁的黑衣人,抱着香奴,她扬声大叫:“哇!小姐——” 烈木真脚下未停,健步如飞的奔出去…… 小桃连忙也赶出来。 7 帐外两名守卫士兵,听到小桃呼声,即时跑进来,恰好遇上烈木真。 土兵意外大怔之间,烈木真右手的角弓弩,连发两支,士兵叫都没叫,应声而倒。 “啊!真……真哥……你……”被抱住的香奴,看得一清二楚,她粉脸乍变,颤声。 “事态紧急,不得不尔。” 越过两名士兵,烈木真正欲跨出帐外,帐门倏然刀锋一闪。 烈木真迅捷的退回帐内,堪堪躲过这一刀,接着,李宗道持长剑,出现在帐门。 “大胆狂徒!” “爹!”香奴心胆俱裂的唤。 “别怕!爹会救你!” 只有香奴自己知道,她骇怕的,是心上人、情郎——烈木真啊! “请让路!”烈木真一扬手中角弓弩,算是打招呼。 “哼!雕虫小技,敢班门弄斧?”李宗道一步步逼近来。 烈木真全神贯注的,谨慎的后退……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香奴挣扎着。 烈木真反而抱得她更紧,仿佛,抱住的是一团宝物,他最心爱的宝物,哪舍得放下? 烈木真背柢帐布,退无可退了。 “是英雄的话,放下我女儿,别利用她当护身符!” 烈木真听了,果然放下香奴,香奴因紧张而冷的拉紧外衣。 “香儿!过来!快!” 香奴看看烈木真,又看宗道,终于,在宗道的催促下,她莲步移向宗道。小桃也跟着走。 烈木真冷肃依然,只是,深潭似大眼,恋恋难舍的盯住香奴,她每移一步,他的心就裂疼一次…… 等香奴和小桃站在宗道身旁了,宗道猛地大笑……笑了一阵,他突然扬声大叫: “来人!” 帐外冲进来一名士兵,乍见全身黑衣的烈木真,大怔的停住脚。 “传弓箭手!快!” “是!”士兵忙着退出去。 香奴睁圆眼眸,急急问: “爹!您想干什么?” “我要把你射成蜂窝!”宗道一指烈木真,怒叱:“我看你插翅难飞!” “爹!我以为您会一对一……” “兵不厌诈!哈!哈!哈……” “爹!不要!”香奴急得惶乱的摇头。 一名士兵冲进来。“报告元帅!弓箭手候在帐外听令!” 宗道颔首,拉住香奴,往帐外退出…… 烈木真始终沉稳、冷然的傲立着,大眼则盯住香奴。 香奴被他的眼光,凌迟得心口淌血……和宗道退到帐门时,她倏然清醒,甩掉宗道的手,她反奔向烈木真…… 就在这一刻,烈木真敛去冷肃神色,代之而起的,是无限柔情。 他知道,她心中有他,那,这就够了!够了! 宗道猝不及防,错愕的大叫: “香儿!你干什么?” 香奴展开双手,护住烈木真。 “爹!让他走!” “你疯了?他是敌人,胆敢入侵我唐营,更可恶的是想当采花贼,哪能饶他?” “爹!您误会了,他不是!” “快过来!什么误会不误会!他是薛延陀第一勇士,杀了他,要破安北城,易如反掌!” “爹!您要杀他,连我也一起杀好了!” 宗道毕竟老于世故,听出香奴话中有话,他沉下脸,转向士兵。 “你先出去,叫他们等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是!元帅!” 宗道一步步走近,在香奴前面三、四尺左右,停住了,瞪住香奴,问: “为什么杀他,连你也一起杀?” 香奴低下眼,粉腮惨白…… “说!”宗道大吼。 香奴一吓,跪了下去。“爹……” 烈木真犹豫着,走近香奴,大手按在她香肩,似乎想将自己力量,传一点给她,以增加她勇气。 “放开她!”说着,宗道长剑挥向烈木真。 香奴花容变色,急忙起来,挺身迎向剑锋…… 说时迟,那时快,烈木真拦腰抱住香奴,迅捷闪向另一边。 长剑划了个空,宗道心里暗惊不已:一方面固然惊慑烈木真身手了得,果然一如传言;再方面,看他们如此亲昵,难道关系匪浅? 香奴略为挣扭。“你快走!快走呀!” “不!”烈木真笃定的说,并放开香奴。 “你这逆女!”宗道恨声道:“还不快说?” 香奴跪下去。“爹!请您原谅女儿,让他走,女儿会告诉您一切!” “你想反叛朝廷?反叛我李家?” “我没有,”香奴哭着摇头。“只求爹放他走……” “放他走?除非我死!” “爹!您……执意不肯……” “眼前两军对峙!我又是主帅,你居然敢叫我放走敌犯?” “如果,他是您的女婿呢?”桃腮泛红,香奴终于说。 宗道沉下脸,盯住烈木真,思绪纷飞。 “香奴!”烈木真开口,说:“凭几名弓箭手,还困不住我,我不需要你替我求情!” “真哥!” “我只希望你跟我走!” 香奴心如刀割,她该如何取舍? “哼!好大的口气!看来,你活得不耐烦了!” 烈木真傲然淡笑。 “我能闯到唐军帅营,而不为你们发现,凭这一点,您也该相信我的话不假!” “既然如此,何不凭你的真本事一闯我的弓箭队?” “好!” “不要!真哥!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不快走?”香奴急坏了。 烈木真扶起香奴。 “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泪眼婆娑中,香奴盯他轮廓分明的脸容,差点要点头…… “逆女!你敢跟他走,我连你都杀无赦!”宗道怒叱道。 “真哥!对……对不起,我、我不能……跟……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走?”烈木真焦急的低吼。 “我……” “他不会赦免你,你为什么还要留下?” “不会!他不会杀我,他是我爹……”香奴紊乱的泪如雨下。 这时,宗道大步走近,拉住香奴,往后退,香奴的小手,还握在烈木真手中,两人难分难舍,硬是被宗道柝散分开…… “真哥!快走!快走呀!” 既然爱我,为什么不跟我走?烈木真直挺挺的呆立着,虎目有一层浮光,盯住被强拉走的香奴,他,恍似浑身被撕裂般痛楚…… 宗道毫不留情,将香奴拉到帐外,立刻一挥手,向弓箭手喝道: “快!射!” 刹那间,团团围住帅营的弓箭手,箭矢齐发,一排射罢,退回,另一排射手接续再射…… 香奴疯狂似,嘶声娇呼。“不要——不要——” 可惜,宗道早有防备,拉住她的手劲,强而有力,香奴根本挣不开…… 她眼睁睁,看着营帐上密密麻麻的箭矢,有的插在帐布上;有的贯穿而入…… “天哪!不要!爹!您好狠!您为什么这么狠——” 突然,香奴气噎,昏倒了…… 这时,帅营不堪受箭矢攻击,整座瘫塌、倾倒…… 突然,弓箭手们发出哀嚎: “啊……” 帐后一排弓箭手,应声倒下…… “不好!快退!”宗道指挥后帐的弓箭手,疾呼。 尚未倒下的弓箭手们,纷纷走避,因此,围住的圆圈,有了漏洞…… 李宗道突然想到,但是,太慢了,一条高颀、悍然的人影奔出,正是烈木真,他弯刀紧握在手,手起刀落,想围杀他的士兵们,反成了刀靶…… 一面挥刀,烈木真一面连发角弓弩,士兵们纷纷退避,同时,烈木真朝来时路疾奔。 只听他撮口长啸,他那匹骏马龙驹,这时疾速的奔近来,烈木真纵身一跃…… 龙驹停都没停,只侧转一个小弯,他人、马配合得天衣无缝,转眼间,马蹄扬起一阵飞沙,踪影已渺。 大风起呀云飞扬, 车驾冲到别一乡, 香喷喷的仙乡啊! 叫啥个名字? 我就叫它作—— 温柔乡。 “你,就是我的温柔乡!” 温柔乡,温柔乡—— “真哥!”狂喊一声,香奴哭醒了过来。原来是梦! “小姐!”小桃一脸愁惨。“你醒了?吃点东西,好不好?” 香奴摇摇头,痛苦而难过的干呕起来…… 小桃又是拍背、又是递水地服侍着,喝一点水后,香奴好一点,转眸望望周遭。 “这是……哪里?” “后营!” 香奴没什么表情,宛如槁木死灰…… “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办哪?” “三天,已经过三天了吗?”香奴毫无意识似,喃喃低语。 小桃转身,捧一碗鸡粥过来,小心的说 “小姐!多少吃一点吧?” 冷冷瞥一眼鸡粥,突然,香奴扬手,打掉粥碗。 “啊!小姐!你……” 香奴游魂似,躺回床上。 小桃哭着,想捡碎碗片,终又放弃,忙替香奴盖被。 “小姐!你别这样,不吃会饿死、病死,你身体很虚弱,你不知道吗?” “真哥死了,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小桃猛张嘴,却硬生生的打住话,李宗道的话,严苛的响在她脑际: 绝别让小姐知道烈木真脱逃的事,否则,我会打断你的腿!听到没有? 我要香儿死心!她不可能嫁烈木真这种蛮族…… “小、小桃,小桃!” “啊!是!是!小姐。”小桃泪流满面,忙用手擦掉。 “前方,有什么消息吗?”香奴虚弱的问。 “听说,唐军大破安北城……多弥可汗……也死了……” “听谁说的?我爹?” “不!这几天,有很多伤兵,被送来后营,我听伤兵们说的。” “看吧!真哥一死,安北城就不保,而真哥为了我……才死。” “小姐,你要保重,别乱想……” “小桃,相处这么多年,你……难道不知道……我?”香奴愈说,气愈弱。“我现在……在等时间!” 小桃的泪,犹如断线珍珠,一粒接一粒往下滚…… “一闭眼,我就看到真哥对我念着:温柔乡、温柔乡。想不到……他会亡命在……温柔乡。我其实是祸水!” “小姐!别再说了……” 忽然,一名士兵唤道:“小桃姑娘!大夫来了!” 小桃擦擦泪,起身迎上前。“我没有唤大夫呀!” “是大人要大夫来看小姐!” 小桃忙将大夫让进营帐内,香奴不肯让大夫把脉,但是又无力抗拒,小桃曾受李宗道吩咐,便帮大夫忙,拉住香奴的手…… “奇怪!”大夫换过香奴另一只手,详细而谨慎的把脉…… “怎样?”小桃看医生脸色凝重,她不禁紧张起来。“我家小姐,到底怎样?” “奇怪……” “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身子才会特别虚弱。” “这跟吃东西无关呀!”大夫看看香奴,摇摇头。 “小姐到底什么症状?” “害喜症!” “什么?我家小姐……有喜?” 送走大夫,小桃惊喜交织,差点想说出烈木真脱逃的事,旋即回想宗道,律令如山,岂能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香奴听到这消息,不喜反悲,原本虚弱的身躯,更难受的干呕着…… “小姐!小姐!”小桃舒她背,含泪说:“怪不得你想吐!原来是有喜!恭喜小姐!” 香奴惨然摇头,哭道: “苍天为什么要捉弄我?早知我怀真哥的孩子,我会跟他走,又何至于害死真哥?” 小桃张嘴,咬咬牙,又闭上嘴…… “现在,我相心随真哥去的,我该怎么办……” 小桃抹了抹泪水。 “小姐!你不能死,如果你爱特勒,就该保重自己,生下小特勒……” 恍如在一片黑暗中,突然望见一道光亮,香奴顿然呆住,一再回味小桃的话…… 香奴轻轻抚着扁平的小腹,这是唯一的,她与真哥相系的一线牵连。 “小桃!” “是!” “拿点东西……我吃。” 小桃睁大眼,欣喜不迭的点点头。 “是!鸡粥好吗?鸡粥对胎儿最补了!” 香奴颔首,转眼看着地上,被她打翻了的破碗…… 第三天下午,香奴在午睡,被吵醒了过来是大夫,端了一碗黑色药汁进来。 “请小姐喝下这碗药。” 小桃将药端给香奴,香奴闻了闻,五脏六腑翻滚,差点吐了出来。 “小姐,捏住鼻子吞下去就没事!药本来就都难喝。” “干嘛要我喝这个?” “我想,是你身子太虚,需要补补吧!” “哦?”香奴捏住鼻子,端碗欲喝。 她小嘴沾到碗边,旋即难过的干呕着,大夫似乎有些紧张,上前一步,小心捧住碗,不让药汁给溅出来的放到桌上。 “告诉我,这是什么药?这么刺鼻?” “不是补药吗?”小桃反问。 “以前,我喝过娘炖的补药,根本不是这个味道!”香奴擦拭额上汗珠,转望大夫。“告诉我!这是什么补药?” “堕胎药。” 香奴和小桃,诧异、惊惧的盯住大夫,大夫捋着花白胡须,说:“元帅的命令,小的……不敢不遵。” 大夫得悉香奴有喜,不敢隐瞒,报知宗道,宗道惊怒交加,偏又身在前线,追狙敌人,不克分身到后营,便交代大夫,务必要隐密的做好这件事。 香奴轻按自己小腹,想到差点扼杀了真哥的孩子,她愤恨的将药碗,横扫到地上。 “小姐!你……元帅会来查问……”大夫忙说。 “查问就查问!你太胡涂!该问我喝不喝这药!” “可是,元帅的命令……” “我爹为什么不来?” “元帅忙着调度军队,分不开身。” “嗯?不是说,安北城破了?杀了多弥可汗?为什么还要调军队?” “薛延陀散余的士兵,神出鬼没,声东击西,我方空有厚重兵力,居然一筹莫展,就是无法抓到薛延陀余部!” “啊?”香奴大讶,除了烈木真,族里还有谁,有这个能耐领众,流窜在黄沙大漠,而使唐军措手无奈? 将大夫轰出帐外,香奴倚在榻上,跌入沉思…… 两名健壮的中年仆妇,跟在宗道身后,大步跨入营帐内,最后面是大夫,手上端着一只加了盖子的碗,鱼贯而来。 香奴跳下床榻,奔向宗道。 “爹,烈木真没有死,对不对?” 严冷着的宗道,这会,脸色更难看的瞪住小桃。 小桃慌张、颤抖的指指自己,猛摇手,意即她并未泄露宗道交代之事。 宗道转瞪住香奴,冷冷说: “那天你都看到了,万箭齐发,就是神仙,插翅也难飞,何况是他一个血肉之躯?” “不!我不信!”香奴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尸体呢?” “哼!我命人拖去野外。” “女儿始终认为爹是慈祥、疼爱我,而今,才发现,您……好狠!” “放肆!” “我在安北城,一心系念爹,尤其听到唐军战败,更是心急如焚,早知爹如此,我……不回来也罢!” “住口!”宗道薄怒。“我食大唐俸禄,为大唐效命,你是我李家子孙,原该效忠大唐!倘或你这么想,我破了安北城,一样当你是蛮族!” “也会杀了我?” “哼!来人!” 大夫趋前,送上碗。宗道说: “乖乖喝下这碗!” 香奴冷然撇一眼碗,倏地上前欲抢。大夫虽然有一把年纪,但已有防备,迅即护住碗、退后。 “在我面前,你敢胡来?”宗道说。 香奴望住大夫,平和的反问:“也是堕胎药?” 大夫不响,望望宗道,又看香奴。 “不知廉耻的东西!枉费你知书达礼,亏你问得出口?” 香奴冷淡看一眼她爹,转身自顾坐在床榻。小桃看宗道盛怒状,替香奴捏一把冷汗。 “你喝不喝?” “除非我死!” “好!”宗道盛怒的指着香奴,咬牙道:“来人!架住她!” 两名健壮仆妇上前,分两边架起香奴。 宗道原以为她会大吵、大闹,不料,她反常的冷漠态度,让宗道心里微 讶,但他还是专横的扭头,唤医生。 “喂她!小桃!来帮忙!” 小桃含着泪,抖嗦的上前,接触到香奴森寒的眼眸,小桃顿退半步。 “快呀!我时间有限,前线等着我……” “爹破了安北城,为什么还不班师回朝?”香奴突然问。 “我还在追狙流匪!” “不是流匪,是烈木真!只有他,才能率众抗拒唐军,对不对?” “他死了!他死了!”宗道突如其来的大吼:“我说过他死了!小桃,帮忙喂药!快!” 小桃抖颤着,和医生一同逼近香奴。 “爹!您何不一刀杀了我?” “你不肯喝下这碗,我可能就会杀你!”宗道咬牙切齿地说。 长长的唉叹一声,香奴身心俱冷地。 “我错了!一直以为爹很疼惜我,这会才明白,我错得太厉害了……” 宗道瞪着眼,面无表情。小桃滴泪,却说不出什么话,她也不敢乱说…… 香奴恍似说给自己听的低语: “我和真哥,打勾勾发誓,绝不分开,想不到,我背弃誓言、背弃真哥,所以,我……就像我自己说的:将死无葬身之地!” 宗道怒极大吼:“你们在干什么?动手!” 大夫和小桃上前,一人捧药;一人伸手,就要捏香奴鼻子。 香奴顽抗的转头,娇声叱道:“等一下。” 大夫和小桃略一停顿…… “爹!不必您动手!”香奴拼尽力量说完,蓦地张口,用力咬舌…… 右边架住香奴的仆妇,迅即伸手,捏住香奴下巴,但还是慢了一步,只见香奴满嘴鲜血,沿着嘴角流下…… “小姐!小姐!不要呀!”小桃暴出的哭叫声,惊醒宗道和大夫。 宗道皱起双眉。“快!快救她……” 大夫忙把碗递给小桃,命仆妇让香奴躺下,忙乱起来…… 但是,香奴紧咬牙根,就是不肯张嘴,让大夫抢救,鲜血依然汨汨的流淌、流淌…… 小桃早将碗搁到桌上,见此情状,她哭着向宗道跪下。 “大人!不要灌小姐药,求求您……” “小桃!你……” “大人!如果您执意要打掉胎儿,将会死掉三个人……求大人不要……” 猛吸一口气,宗道有点不解地问:“死三个人?” “对!小姐一命,加上小桃,不是三条人命?” “你敢威胁本帅?”宗道变脸。 “小桃不敢!大人!小姐可是大人的掌上明珠,她死了,大人就好过吗?大人!求求您!小姐快来不及了!大人!”小桃声泪俱下,急疾的喊。 大夫在一旁,连点着头,仆妇也望着宗道。 宗道恼怒,加上心急,无奈的一甩手。“哼!就由你!” 话罢,宗道转身,大步走出去。 小桃既喜宗道不再逼香奴,又担忧香奴的状况,她回身,转跪在床畔。 “小姐!小姐!大人走了!请你张嘴,让大夫救治。” 孰料,香奴还是紧咬住牙根,她嘴里的血,愈流愈多、愈稠浓,让人怵目惊心。 “小姐!好歹你也要为小特勒活下去啊!你死了,小特勒也活不成,特勒怎么办?” 香奴美眸一红,含着泪水…… “你想走,小桃一定陪小姐。但是,小姐你辜负了特勒!现在又要小特勒跟你、我一起走,你怎对得起特勒呀?” 小桃一连串说着、哭着……到最后,她是用喊的。 酸楚的泪,由香奴心底柔肠、肚子,涌向喉头,冲出眼眶,香奴再也承受不了地,狂呼一声,紧接着,她昏厥了…… “哎呀!不好,这样更危险!”大夫说罢,忙由桌上,拿起竹筷,要仆妇们帮忙,捏住香奴双腮。 香奴张开小嘴,大夫即刻将竹筷,横放在她嘴上,以防止她再合上嘴。 “天呀!苍天呀!求求您,保佑小姐!求求您……”小桃合掌,喃念着。 大夫打开随身药箱,拿出器具,小心的检视一番。 “哎哟!真是存心不要命,这么深的伤口!” “老先生!小姐要不要紧?还有救吗?” “嗯,好在她及时出手,舌根没咬断,只是伤痕很深……” 他指的是香奴右边那名仆妇,小桃听了,略略放下心,大夫开始忙碌起来。 8 香奴养伤的这段期间,宗道一直没出现。 在医生悉心照料下,香奴的伤,恢复得很快,其实,另一个主因,是香奴心中有期盼! 人,因希望而活得更好! 然而,对香奴而言,目前算是还好,将来呢? 想到将来,她不禁茫然了…… 家乡、家人断不能容纳她未婚而有子,家!她回不得,那么,她该往哪去? 大漠?没有了真哥,她不知道她能否在大漠生存? 真哥,现在又怎样了?到底是生?是死?也许,他已被唐军消灭…… 呀!不!不行,怎能这么想? 可是,都快一个月了,为何唐军还不撤营回朝? 香奴曾要小桃向伤兵问消息,可是,居然无人说得清楚,只知道薛延陀余众,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神出鬼没的流窜在浩瀚大漠,令唐军一筹莫展,又无可奈何。 时间一久,唐军的士气,竟逐渐下降,因为,军士们也会想家、想妻子、想回关内呀! 想得昏沉了,香奴不禁蒙胧入睡…… 但她睡得不好,依稀觉得,有一双深潭大眼,充满浓情蜜意的盯住她。 真哥!是你吗?你来看我了?你在哪里? 真哥!我愿意跟你走!你来带我…… 在如梦似幻中,香奴看到这对大眼敛去深情,充满失望、痛楚与无奈,好像在责备香奴的离弃…… 接着,香奴望见一只大手,无名指上的金躯环,光芒一闪—— 赫!金躯环照见无名指森寒、白惨、恐怖的指骨…… 灾难!灾难降临时,指骨就会被照见出来! 可怖的指骨,就在香奴眼前晃动…… “啊!” 狂叫而醒的香奴,依稀感到浑身战栗,不祥的预感,霎时笼上她的心、脑海。 “小姐!你怎么了?”小桃闻声而来。 “小桃!我梦见真哥有灾难,也许……他……他……”香奴说不下去,掩脸而泣。 “小姐!你别乱想……” “真的!我的预感一向很准……以前梦见真哥,他次日就出现在驿馆楼下,这次,我竟梦见……凶兆……” “小姐!不会!特勒很神勇呢!” “不要再骗我了!为了肚子中的胎儿,我编造谎言,为的是自己能活下去。但是,如果他没死,为什么不来看我?还有,我亲眼看到我爹下令,射……” 忍俊许久的隐痛,再克制不了,香奴痛哭失声…… 害得小桃也陪着流泪。 “小姐!别哭,会影响胎儿……” 但是,香奴的悲恸,不是一、两天之事,加上她对烈木真的愧疚,小桃根本劝不住。 “小姐别诅咒特勒!他还活得好好的!” 香奴摇着头…… “我没有骗你!他没死!他活得很好!”小桃冲口而出。 香奴泪眼婆娑的看小桃…… 小桃咬咬牙,一横心,在护主心切之下,顾不得自己生命危险了。 “那天,团团围住特勒的弓箭手,居然困不住特勒……” 接着,小桃细细描述起当夜情形,香奴听得呆怔不已,连眼泪都不擦自干。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大人律令如山,他命令小婢不能说。否则,要打断小婢的腿……” 烈木真这件消息,胜过一切,香奴不再责备小桃,她杏眼圆睁,因沉思而发呆…… “小姐!你生气了?” “小桃!快去收拾一下!” “怎么?” “我要去找真哥!” 小桃低叫道:“小姐!你说真的?” “废话!快去收拾!别带太多东西!”说着,香奴站起身,忙着整理自己鬓发、衣着。 “不行!小姐,你的伤……” “好了!都好了!真哥没死,呃!听到这消息,我纵有重病,也都不药而愈了!” “小姐,大漠这么宽广,又危机四伏,你忘了?上次你跌入峡岩,又被蝎子螫……” “傻小桃!这些危险算什么?跟着真哥,再大的危机,都有他替我化解,对不?” 小桃沉寂的点点头。 “你看!我在这里,就安全吗?”香奴闪着泪光,低语道:“我差点就送命……” “大人也太狠了。” “不怪我爹!他有他的难处,只是,我太天真了,从没想过现实问题。现在我终于明白,只有真哥的情意是最真诚!” “小姐……大人会允许吗?” “我爹阻止不了我!”香奴眼眸闪出坚定光芒。 “可是,要走出唐营,我看,就困难重重……” “别想这么多,快收拾。我爹这阵子都没来,可见他很忙,无暇顾及后营,我们走我们的,快!” “呃!但是……” 香奴撇撇嘴角,不悦的瞪住小桃。“你很啰唆耶!” “小婢怕……” “怕我爹会打断你的腿?那你更要跟我走。” 小桃动动嘴,香奴立即接口,又说: “我问你,想不想哈蒙?” “他……”小桃忸怩又落寞地说:“只怕阵亡了……” “呸!呸!你不会捡好听的说?哈蒙是好人,他绝不会死。” 小桃感激的看一眼香奴。 “跟着我,你也吃了不少苦。找到真哥后,我会作主,让哈蒙娶你……” “小姐!”小桃眼眶一热。“小桃要服侍小姐一辈子,绝不嫁人。” “那你更要嫁给哈蒙,因为嫁给他,你就可以服侍我一辈子。” 小桃腼腆神情,却又充满幸福、喜悦的光采。 “呃!不行,到时候,你挺个大肚子,又害喜,只怕我反而要照顾你……” “哎呀!小姐!不来了啦!” 主仆俩一面谈,一面收拾行囊,不一会,准备妥当,两人悄悄的溜出帐。 就在香奴和小桃走出帐外,赫然看到宗道大步而来。 香奴暗道不好,随即要小桃将行囊藏到背后,她两人就紧紧靠站在一起,藉以遮掩住。 “香儿!你好些了没?”宗道走近了,问:“小桃,想陪小姐散散心吗?” “唔……嗯!嗯!对呀!”小桃支吾的点点头。 “嗯,气色好多了!”宗道审视着香奴。 香奴戒备的回望父亲,心想:怎么那么巧? “香儿,爹有话说,进来吧!”说罢,宗道让贴身侍卫等在外面,跨步走进营帐内。 香奴和小桃交换一眼,小桃害怕的浑身打颤。香奴轻拍小桃肩胛,示意她别怕,两人也跟进去。 “这些天,爹忙着调遣部队,一直没空探望你,不怪爹吧?” 怎么变这么慈祥?香奴有点无法适应,沉默的摇摇头。 “我将二路、三路的兵队,调回关内。”宗道自顾自的说下去:“这边后营,也准备要拆帐篷。” “爹准备班师回朝?” “差不多!而今,前线只留三分之一的兵力!” 香奴一颗心,不禁浮浮沉沉…… 宗道此举,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已歼灭薛延陀全部族。二是久战无功,宗道想放弃…… 如果是前者,那么,烈木真……香奴心口绞痛起来,忍不住干呕着,小桃忙舒香奴的背,又得小心行囊,一双眼,骨碌碌的转…… 宗道聚拢着眉心,等香奴略为平静,他又舒开两道眉。 “爹问你,想回关内?或是——” “回关内,我能去哪?”香奴小脸苍白地回答:“我这样,能回家待产吗?” 宗道脸色,瞬息万变。 小桃以为他会开骂,香奴也等着……然而,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平常地。 “那么,你想待在边关呢?还是去大漠?” 香奴意外加惊诧,圆睁双眸,盯住宗道。 宗道轻咳一声,说:“不认识爹了?” 香奴不响,还是疑惑的眼光。 “咱们毕竟是父女,你难过,爹也不好过,对不对?爹对你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你着想、为你好!” 香奴轻轻颌首:“女儿知道。” “你还怪爹吗?” 香奴摇头。“女儿不敢。” “唉!那就好了。”宗道摇摇头。“爹年纪大了,这次班师回朝,打算向皇上告老辞官。” “爹,您还年轻、还勇猛哩!” “岁月不饶人呀!”顿了顿,宗道望往香奴,说:“你长大了,爹还能不老吗?” 分明是一语双关的含义,香奴不觉娇靥嫣红…… “你怎么说?想留在边关?或是去大漠?爹尊重你的决定!” 为何他一再提起大漠?香奴不免疑惑,她爹不是神仙,不可能算出她正准备去大漠吧? “烈木真没有死!”宗道突然口出惊语。 香奴惊讶,而小桃抖抖嗦嗦的跪下去,行囊还藏在身后,她颤声道: “大人!小婢……小婢……” “起来!不干你的事!” “哦,是……”小桃心惊胆颤地爬起身。 只听宗道向香奴说: “他率领余众,在大漠东奔西窜!” 原知烈木真没死,但经由宗道证实,香奴还是意外的惊诧不已!定定神,香奴脱口道: “我要去找他!” “他……上一回中了唐军埋伏、围捕,结果,断了一条手臂!” 香奴小脸骤变,娇躯摇晃,终于忍不住倒退一步,小桃舍了行囊,忙扶住她。 “你还想去找他?” 香奴椎心的咬紧牙根,拼命克制情绪,然而,声音竟比哭还沉滞。 “要!” “一个残废了的人,还值得你依附终生吗?”宗道冷犀的声音,如冰,刺得香奴寒澈澈的抖簌着。 “不管……他变成什么,甚至比断臂还严重,他仍然是我的相公;我肚腹内,孩子的爹!” 宗道阴晦的双眼,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看来,我怎么劝你,都没用了!” “是!我后悔再回唐营来!”香奴沉滞声音,如哽在喉。“否则,他不会单骑闯入唐营,薛延陀不致落败,他也不会受伤,这一切,全是我害的!” “听你这么说,祸首还是我?” “女儿不敢。只希望爹别阻挡女儿去北漠!” “好!我拨一辆马车给你,粮食、水都得带足了。”宗道爽快地说。 香奴不可置信的望住宗道好一会,她徐徐下拜。“谢谢爹!” 毕竟是挚爱的女儿吧,宗道上前,扶起香奴,老眼微红。 “北漠日子很苦,爹实在舍不得你受苦。” 血浓于水,香奴再也克制不住,悲声恸哭…… 宗道忍住泪,拍拍香奴削瘦肩膀,小桃也陪着掉泪。好一会,劝住香奴了,宗道问: “香儿,你准备何时动身?” “即刻。” 点点头,宗道突兀的解下腰际一把小刀,递给香奴。香奴惑然的接下,轻抚刀鞘上面的刻纹。 “让你防身用的。这柄小刀,代替爹,随时保护你。希望你一路平安!” 接着,在宗道安排下,香奴和小桃坐上马车,车上带足御寒衣物、粮食、水,挥别宗道,往漠北出发。 对香奴而言,这是一段充满希望、期待的旅程。 然而,一路上的烽火余烬,士兵尸体,却也让香奴凄惶、悲凉。 好在有很多地方,经过风沙掩埋,沙浪变型,看来既无战火痕迹,一切像以前一样平常。 晓行夜宿,马车一路赶往安北城。 曾经热闹的安北城,像座死城,颓垣残壁,充分说明战火激烈,不但人踪不见,就连一头羊、一只狗也不见。 走过月殿、太阳殿,香奴除了惨恻之外,有更多的焦急。 月殿曾有她跟烈木真的回忆、甜蜜,然而,此刻,她无人缅怀,只惶急的想寻觅心之所系的他——烈木真。 但是,浩广黄汉,又该由何寻找起? 原本就荒凉的大漠,更荒冷,平常有的行旅、骆驼商队、甚至赶着一大群牛、羊的游牧人家,似乎凭空消失了。 香奴的马车,离开安北城,毫无目标的乱闯,居然不曾遇见人,就连动物也不见,好像这世界,只剩下她、小桃、车夫三个人,以及拉车的马匹而已。 和宗道分手一个多月,香奴意找,心愈冷,除了每晚临睡前,她会向天上的星星祈祷,让她早获真哥消息之外,她也一筹莫展。 “小姐!我看,特勒和哈蒙,也许都让唐军消灭了……” “胡说!”香奴叱道。 “大人这么大方,让小姐来北漠,也许,他……” “怎样?” “不怀好心,算准小姐找不到特勒,一定要回去。” “你不该怀疑我爹!”香奴瞪小桃一眼。“即使找不到真哥,我也不会回去!” 正在此时,马车忽然一顿,倾斜一边,香奴和小桃急忙探出头,车夫告诉香奴,车轮陷入了浅滩。 香奴和小桃跳下马车,原来浅滩范围不大,难怪车夫忽略了。 这会,正值申末牌,阳光敛掉威光,只见一轮又回又大又红的大阳,斜挂在天空,整片黄沙,晶亮的反射出金黄光,柔和中另有一番美丽景致。 左面是层叠的风化石与黄沙混合的小丘陵,几株孤伶伶的仙人掌、驼蓟点缀着。 “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下。”香奴说。 车夫由马车后端,抱出草料喂马,香奴和小桃喝罢水,放眼打量周遭,思索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走。 “小姐,我们没有目标、方向,只一味乱闯,我看,就是跑上一整年,也找不到特勒。” “这一年找不到他,我明年继续找,年年找下去……”香奴悠忽的说。 “要是再找不到呢?” “我就永远奔驰在大漠中,直到我……老死。”香奴空茫的眼眸,直视前方丘陵。 小桃感染到香奴的悲凉,低头擦擦眼角。忽然,小桃觉得不对劲,因为香奴不言、不动的呆立很久,她圆睁双眸,直盯前方…… “小姐!小姐!”小桃轻叫着,同时循香奴眼光,也望向前方。 赫! 丘陵最顶端,一人一骑,宛如天神降凡,徐徐策马而下。 马是骏马,人呢?马上的人,全身罩在大氅内,看不真切。 香奴、小桃两人,四只眼,紧紧盯住面前一人一骑。 愈近,香奴心跳愈促,因为,她看到了熟悉的,深潭似的眼神,高颀强悍的伟岸身躯,丰满而轮廓分明的脸 他,正是香奴,久违了却又念念难忘的烈木真。 “真哥——”香奴向前奔,声音响彻整座沙漠,直冲天际。 跑一半,香奴跌倒在软沙上,她依然不死心,头仰的高高的盯住他,似乎担心他会凭空消失…… 小桃奔向香奴,扶她起来。 烈木真策马,徐徐走到香奴、小桃面前。 香奴似看到陌生人—— 烈木真周身,有一股无形的冰墙,封得他冷肃、淡漠。 香奴宛如当头被浇了冷水,乍见他的狂热,被惑乱代替,她轻轻摇头。 “你……不是真哥!” 烈木真依然冷肃,转望一眼马车、车夫…… “小姐!是特勒!是特勒呀!你急糊涂了吗?”小桃低声、惶急的说。 香奴苍白、抖簌的摇头。 “我的真哥温柔、热情,他对我,向来不是这么冷淡……” “安北城被唐军攻破了,你留连在大漠干什么?”烈木真连声音都不带一丝感情。 香奴盯住他熟悉又陌生的脸。 “原来你早知道我来了,为什么不现身?” 烈木真嗤地冷笑。“我没死,你很失望?” 仿佛当胸被刺一刀,香奴痛苦的抓紧自己衣领,想振作,却说不出话,小桃道: “特勒!你怎可以这样伤害小姐?” 烈木真冷冽的转眼盯小桃。“比起我的手臂,这算得了什么伤害?” 香奴和小桃同时望向烈木真,但是,他全身罩在大氅内,看不出来是左臂?抑是右臂没了。 香奴顿泪流满面…… “这一次,你又有什么新花样?” 香奴微张小嘴,诧然不解。 “特勒!你到底在说什么?”小桃扬声道:“我们都听不懂!” “懂也好,不懂也罢,我不会再中计了。” 烈木真冷傲的说:“不过,我劝你,赶快回去。你们永远不能消灭我薛延陀!” “我们没有——”小桃接口说。 “废话少说!如果你们继续留在此,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我言尽于此!” 说罢,烈木真拍马颈,想走。香奴这时,才听出来,他对她,有很深的误会,因此,她挣开小桃,不顾一切的冲向马前—— 扬起脚蹄,再一步,马将踩中香奴—— 小桃惊声尖叫,始终冷脸相向的烈木真,蓦地变脸,要策转马头、阻止马前进都已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烈木真滚下,冲向香奴,两人歪跌向旁边……聪敏的骏马,脚蹄同时踩向另一边。 堪堪躲过马蹄,烈木真护压着香奴,碰触到他温馨的宽阔胸膛,香奴有刹那的迷醉…… 当烈木真拉起香奴时,香奴再也忍耐不住,伏在他胸前,悲声痛哭。 这哭,代表她地无限委屈、无限相思、无限愧疚、无限…… 铁铮铮的烈木真,被眼前绕指柔,差点给软化了,伸长左臂,想抚香奴的头,手举一半,他终于放弃,反推开香奴。 香奴更伤心,转眼看他手指…… 指骨!他的指骨,因阳光余晕,现出恐怖、诡异的艳红骨头! 烈木真看到,举高左手,说: “又有一场……劫难!”深吸一口气,他向香奴说:“我走了!” “慢着。”香奴由袖里抽出小刀。 烈木真认定她想狙杀自己,他沉凝的面向香奴。 “如果你有劫难,我愿意以身殉葬!” 烈木真大惑不解…… “我要你知道,我从未想过要消灭薛延陀,更没想伤害你,我对你愧疚,是因为你闯入唐营,我爹命弓箭手射你,我以为你……死了,我……” 烈木真冷哂,截口说: “结果我没死。唐军大举攻破安北城,我率众游走于北汉各地。唐军无讦可施,放出消息,说你会在库穆塔格沙漠出现,我赶去时,才知道中了埋伏!” 香奴脸色大变。“有这种事?所以,你才失去一条手臂?” “你不知道?” “如果我配合我爹,设计毒害你,叫我今天立刻死在你面前。” “我……真的误会……”酷寒的脸容,逐渐解冻。 “特勒!你不该怀疑小姐。”小桃哭着,跌坐黄沙上。“小姐为了你、为了小特勒,差点死掉,你知不知道?” “什么?什么小特勒?” 香奴蹙紧柳眉,低下眼,无声的泪,顺腮而下,滴入金黄沙中…… “小姐腹中,有你的孩子!”小桃扬高哭声说。 “啊!快告诉我,是真的吗?香奴!你差点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了!这才是香奴熟悉的真哥!但香奴反说不出话,委屈的珠泪,一颗接一颗的滚落…… 小桃接口,将香奴以死抗拒宗道的事,详实的说出来。 烈木真听得连连动容。香奴则沉缅在既辛酸、又幸福的泪水中…… 三个人,完全没注意到,喂完马饲料的车夫,悄悄躲在马车另一边,发出信号…… 尾声 远远的,尘沙翻飞,直冲天际…… 烈木真变脸,退一大步,问香奴:“看吧!叫我如何相信你?” 香奴百口莫辩,她还弄不清楚什么状况。 不一会,两列唐军奔近,呈半圆形围住烈木真等三人,为首的果然是李宗道,他纵声狂笑…… 笑了一阵,他指着烈木真。“多神勇?还是让我逮到了吧?” 烈木真神闲气定地转眼,扫过众唐军。 “李大人空负盛名!你只会利用你女儿当诱饵,惯耍奸计!” “你没听过?兵不厌诈。这次你死定了!我不信你每回都那么幸运!” “爹!”香奴跌撞地奔近宗道。“您不是说,尊重我的决定?一切都为我好?” “对!所以要除掉他,你才会死心。” “那么,您始终都在骗我?”香奴倒抽一口冷气。“这一次,也是利用我,诱真哥现身?” “不错!记得我给你的刀子吗?如果你杀了他,班师回朝,爹会奏报皇上,记你一笔大功!” “您……骗子!您……利欲薰心……” “住口!来呀!围起来!”宗道挥手。 圆圈渐围渐小……香奴惊惧的跑到烈木真身前,张手护住烈木真,扬声道: “爹!如果您还认我这个女儿,立刻撤退……” “住口!逆女!还不快过来,我连你一起杀了!” 小桃惊慌得抖颤不已,虽然很不齿大人作为,她还是害怕。“小姐!怎么办?” 眼看唐军愈逼近,香奴豁出去了,她向烈木真急道:“快走!” 说罢,香奴奔向宗道,烈木真不为所动,依旧冷然凝立。只见香奴停在宗道马前七、八尺站住,蓦地抽出小刀,指着自己脖子。 “不要再过来!” 宗道微变脸,出声喊停,唐军才停止逼近,宗道怒叱: “香儿!你闹得还不够吗?” “爹!以我的命,换真哥的命!”香奴颤声,决绝而使小脸苍白。 “我领兵数十万,能受你威胁?”宗道铁青着脸,盛怒极了! “不受我威胁,您更不该利用我!”香奴痛心地。 “住口!来呀!上弓!” 宗道一声令下,围着的唐军,立刻搭上弓,箭矢向着场中的烈木真。 “爹!”香奴尖声大叫:“我永远恨您——” 嘹亮的喊声,响澈整片黄沙,声音未停,香奴高举刀子,狠狠的往自己雪白颈脖戮下—— 小桃狂声大叫,宗道也霎时变脸,想阻,却完全来不及了。 突然,“叮!”一声脆响,香奴的刀子,被震得掉到沙地上。 大家转眼,赫然看到烈木真大氅敞开,他双手握住随身的角弓弩,正是他发出弩矢,救了香奴。 所有的人都惊讶的望住烈木真,尤其是宗道,他顿成猪肝脸,急问: “你……你的手?” 烈木真大步向前,跨前几步,唐军们则骇怕的猛拉马疆,慌忙倒退数步,一时显得阵脚微乱。 只见烈木真高举双手,并将角弓弩头向唐军挥出半圆,唐军们更乱,有的欲闪;有的伏下马背。有的掉头想跑…… 宗道更是连连变脸,乍红乍白。 “我将计就计,就让你们以为我失去了手臂!不错吧?这个反间计!” “真哥……”香奴喜极而泣,小桃忙过去,扶住香奴。 “哼!别以为我会怕了你!”宗道色厉内荏。“来呀!围上去!” 唐军整队,果真围上来…… 烈木真拉着香奴,让她躲在他背后,他傲悍的搭满弩矢,全神贯注。 “还不弃械投降?我可以饶你不死!”宗道说。 “李大人!我劝你,还是快回去!”烈木真沉声道:“你现在只剩三分之一的兵力,想杀我,只怕不容易!” “哼!别以为香奴在,我不敢下令射箭,别忘了!你可是单人独弩。” “李大人,别得意太早了!” 说完,烈木真撮口长啸,啸声使得大漠的黄沙,粒粒都抖簌着。 一会,丘陵上,冒出人头,一排又一排;一列又一列…… 唐军们全都变脸、冒冷汗,宗道更震诧,烈木真不但清楚他唐营动向,还拥有不少薛延陀族部队! 数十万大军,尚且消灭不了他,何况是眼前,胜败已分! “想战?想退?”烈木真扬声问。 宗道咬咬牙,大喝: “香儿!过来!跟我回去!” 香奴闪出来,跪下去。 “爹!请您保重!女儿不会再回去了!” “哼!”一甩手,宗道喝道:“退——” 一轮圆圆的太阳,斜倚在沙漠上,仿佛就要沉入沙浪中,余辉拖长人影、马踪。 宗道的部队,愈走愈细……终至不见了。 烈木真扶起香奴,乍见她梨花带雨,他不忍地轻拭她俏绝丽脸。 “别哭!” “真哥!我真的没想伤……” “嘘,我相信!什么都别说!” 香奴扑入他怀里,哽声低泣,烈木真将角弓弩交给小桃,双手环住香奴。 “别哭!这对小特勒不好哩!” “嗯。” “你知道,为什么安北城会被攻破?” 香奴抬起脸看他,摇摇头。 “因为你!” 香奴睁大泪眼,一脸地茫然…… “我脱困出唐营,你不跟我走,我沮丧极了,跑到无人的僻静处舔伤口,却忘了你告诉过我,说唐军要大举进攻。” 香奴拢住眉心…… “我爹为了护城,光荣的战死。” “都是我害的。”香奴又哭了。 “都过去了,不提。但是,以后都得听我的!”烈木真擦掉她的泪。 “嗯!”香奴用力点头。 丘陵上的族人,缓步走近,停在烈木真身后十尺左右。 烈木真悍然地转向族人。 “大家跟着我,重建安北城!” “重建安北城!”族人们齐声应和。 烈木真将香奴拉上前。 “她是我的可贺敦。” “可贺敦!可贺敦!”族人齐声大喊。 “可贺敦万岁!” “烈木真可汗万岁!” 阵阵冲入云霄的呼声,使黄沙粒粒再次震颤不已。 当众人围绕住烈木真与香奴时,另一旁的小桃,好奇的审视着角弓弩。 这是以机械来放射箭的弓,又不同于一般箭弩,角弓弩形小而且可以连发,射出的力道强。 人群中,有一位壮汉绕路,走向小桃身后…… 仔细审视罢角弓弩,小桃突然想试试它的威力,她溜一眼方向,那边那么多人,不行! 她想:后面没人,可以试试。于是,转回身,她按下机钮:“咻——” 强劲的箭矢,乍然激射而出,小桃吓得丢下角弓弩,在此同时,一个人哇哇大叫,还仆跌在沙堆。 “哇!救命、杀人喽——” 小桃一看,是哈蒙! 那只箭矢就在哈蒙身后不远处,整只没入沙地里,只露出一小截矢尾。 “哈蒙!” 哈蒙站起来,拍拍衣服,瞪一眼小桃。 “这是你的见面礼?” “哈蒙!哈!哈!”小桃大笑道。“你没死?” “干嘛咒我?” “我以为——你还在,能跟你见面,太好了!” 哈蒙抱住小桃,两人高兴得蹦跳着。 “问你一个问题!”放开小桃,哈蒙说。 “什么?” “愿意嫁给我吗?” “你——哎呀!”小桃跺脚、旋过身去。 率直的哈蒙,慌得绕到小桃面前。 “你不愿意呀?那我只好娶珠儿了。” “你有珠儿还敢向我求婚?”小桃变脸。 “是你……不答应……” “人家害羞嘛!哪像你们直言不讳!” “那你是答应了?”哈蒙喜孜孜地抱住小桃。 小桃突然想起什么似,推开哈蒙。 “珠儿是谁?” “骗你的啦!没有这个人!” 小桃佯嗔的捶打哈蒙壮实的胸前,哈蒙紧紧抱住小桃,和小桃跟着众人大喊: “可贺敦万岁!” “烈木真可汗万岁!” 唐太宗时期,征服了东突厥后,漠北的回纥、仆骨等逐渐强大,其中以薛延陀为最强盛。 这些散居在大漠西北方的部族,时常南下入侵,太宗先后派兵击之。 他们强悍而富于流动性,叛服无常,虽一度归附唐朝,但颇难控制,最终,还是成为唐朝大患。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