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斗鬼才》 序言 【序言 等~ 春野樱】 大家好,我是春野樱。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我等你。」齐世文临终前,与夏珞瑶约定来生再聚,然后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转了几世不得而知;但掌心的痣及容顔,都为能再与夏洛瑶相遇而不曾改变,因为他没停止等待,最终盼到了穿越而来,在他妻子身上重生的夏珞瑶。 写这个故事时,我一直想起我自十八岁时开始梦见的那些场景,还有「那个人」。 那是个兵荒马乱的时期,梦里的我不是现在的我,我却知道那就是我。 我经常在梦里没命的逃跑,穿梭在狭窄的巷弄里,那些房子很旧很破,地上坑坑巴巴。 我知道我在躲着某个人,每当我跑到尽头,一个带着军帽,披着长斗蓬的男人就会站在那儿挡住我的去路。看见他,我吓到魂都快没了,有时,我会倏地惊醒。 有时,我会转身继续逃跑,直到看见那个人。 一见到他,我就不怕了、安心了。我从没见过他的模样,每次都只能仰望着他的背影。 他很高大,有宽宽的肩膀,挺直的背脊……我从不曾见过他的脸,却开始了寻找及等待的旅程。 最后一次梦见他,还是没看见他的脸,但在梦里,月台上挤满了人,人人惊慌失措、争先恐后的想跳上火车。 他把一张车票塞在我手心里,将我交给一对不知是夫妻还是情侣的人,自己却没有上车,我在慢慢驶离月台的火车里看着他,眼泪不停的流下来…… 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梦见他,那曾经让我吓得魂飞魄散的人也不见了。 也许是天性浪漫,我一直相信我在等他,而他也在某处等着我。 过了很多年的等待及寻觅,我放弃了,我觉得那不过是梦,那个人不会出现。有一段人生,我拚了命的在寻找那个与自己心灵相通、契合的人。 那个人懂我,不需太多言语,只凭一个眼神就能感受彼此;我们不必拥抱就能感觉温暖;我们有相似的辞汇、习惯、喜好,甚至是癖好。 当我遇到他,心里的钟瞬间敲响,让我知道就是那个人了。 那是个千辛万苦的阶段,我找了又找,在认为终其一生都遍寻不着的时候,他现身了。 我曾经以为寻找的过程是最艰辛、痛苦又悲伤的,但原来更绝望的不是永远寻不着,而是我们过尽千帆终于找到,却不能走进彼此的生活里。 有没有这么一个人,留在你心里,却走不进你的生活?像是个无法删除的档案,占据着脑子里的记忆体,删不了,也提不起勇气打开。 不久之前我看了一部影片。男女主角因为身分悬殊及政治因素而无法厮守,女主角的母亲劝慰她,「只要彼此思念,心就会在一起。」 但对大多数的人来说,这样的眷恋实在太苦,要有多大的决心跟勇气,才能以这样的方式相爱着? 又或者,需要多大的决心跟勇气,才能义无反顾的选择去爱? 在我观察了这么久之后,发现大部分的人无法为爱而爱,无法爱得义无反顾,甚至放手一搏,尤其是在年龄渐长之后。 我们失去不败的天真,也没有了受伤的勇气,就算没有算计,也是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终究,我们选择了一条无风无雨的路,而将最深浓炽热的眷恋埋在心底。 最好的拥有,便是不曾拥有。 这句话,也许就是遗憾最好的安慰。 齐世文等到了夏珞瑶。 这之于我,或许也是安慰。 楔子 【楔子】 「姐姐,休怪我,你不该回来的,不该……」 泪如雨下的夏珞瑗,将手中的尖刀轻轻刺向夏珞瑶的腹部,两人终究姐妹一场,纵有再多的恨意及妒嫉,她还是下不了重手。 夏珞瑶先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那熟悉却又陌生的亲妹妹,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眼底没有一丝怨恨及愤怒。 都是可怜人啊,她怎忍心责怪妹妹? 夏家是贫农,一小块贫瘠的田地种不出什么像样的瓜果菜蔬,却得养活一家老小九个人。 夏珞瑶是家中长女,上头还有一个年长两岁的哥哥,但重男轻女的父母为了生计,当年将才七岁的她卖至山中一户郑姓人家当丫鬟,因她自出娘胎便已婚配,遂约定卖身的契约只到她十七岁。 她自小刻苦耐劳,很懂得察言观色。郑氏夫妇见她年纪虽轻,却处事圆融,手脚勤快,无儿无女的两人将她视如己出,相当疼爱,还传授她独门医术,而她天资聪慧又勤奋,对于所学很快便能融会贯通,铭记在心。 时光荏苒,一转眼十年光景已过。 郑氏夫妇虽喜欢她,也早已将她视作女儿,却不忍误她青春及婚事,让她下了山。 夏珞瑶本是回家履行婚约的,未料一回到家中才发现妹妹夏珞瑗已代她出嫁,只因宫中来了拣择令,命家中有十五岁以上的闺女都要送进宫。 闺女进宫只有两条路可走,若家世良好、家中有人为官者,便有机会被选为妃嫔,一生富贵荣华;若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就只能一辈子为奴为婢,幸者尚有出宫机会,不幸者难逃老死宫中的命运。 夏珞瑗正值十六,父母担心她进宫为婢,于是紧急让她代嫁给姐姐的未婚夫李子敬。 夏珞瑶得知此事,并未心生怨恨,反倒安慰向她痛哭赔罪的父母,并决定进宫为婢。 她幼时便被卖身为婢,早已看透许多事,虽年方十七,却有着七十岁的灵魂,她懂得认命,不管老天爷给她什么,她一概收下。 进宫之后,她行事淡定、荣辱不惊,凡事不争出头、不抢风头,就连在宫中待了一辈子的老女官及老侍从都对她十分照顾,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懂得医理,并发挥所长帮助了许多人。 因为深得人缘,老女官及老侍从们便利用他们在宫中的人脉及管道,将她引荐给皇太后。 她机灵聪明,少说多做,还身怀好厨艺及好医术,很快的便在皇太后的寝宫里窜出头。但她更教皇太后赏识之处是,她从不曾因得势而骄傲跋扈,始终谦逊谨守本分。 皇太后的身子原本是由御医照料,可自从得了夏珞瑶服侍之后,皇太后便将身子交由她照拂,见了成效,皇太后甚至将么儿齐世文接到寝宫中同住。 齐世文是皇太后最年幼的儿子,与皇帝齐世纲相差十六岁。 许是皇太后四十余岁才诞下他,他自幼身弱,几乎可说是用药汤喂大的,但也因为这样,他并未涉入几位兄长们的政争之中,反倒与皇兄感情甚笃。 齐世文饱读诗书,对经世济民之道颇有见解,皇上也经常与他讨论国政朝纲,十分倚重他的才能。 齐世文住进母后的寝宫之后,便由夏珞瑶照料着他的身子,两人朝夕相处,虽然身分悬殊,却也发展出淡淡的情愫,而这一切,皇太后都看在眼里。 齐世文与夏珞瑶总有聊不完的话,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以教导她许多新知;而她自幼卖身为婢,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所见所闻对自出生便不曾离开皇居的他而言,自是新鲜。 他对她十分信任及仰赖,心里的话也只对她说,包括那些连他母后都不知悉的事。 夏珞瑶知道他的能力不在皇上之下,有着想为黎民苍生谋福祉的雄心壮志,却因为体弱只能做只受困的潜龙。 相处两年之后,齐世文终因体弱而病危,临终前,他几番握着夏珞瑶的手,要她记得他的面容,记得他掌心的那颗红痣,并与她约定来生再相见,她亦承诺他,若当真来生再相遇,她会倾尽全力助他创造一番气象,崇敬他并荣耀他。 皇太后有意在儿子一息尚存时,将夏珞瑶许给他为侍妃,了却他的心愿,可他不忍夏珞瑶从此受困宫中,为他守寡,便央求母后在他死后将她送出宫,让她回老家安稳过日。 皇太后答应了他,于是在他病逝后,夏珞瑶便带着皇太后打赏给她的银两及首饰返回夏家。 她出宫返家后,李家便上门提亲,希望她能嫁给李子敬为平妻,与夏珞瑗姐妹俩共事一夫,她原是不肯,最终拗不过两家长辈的要求才勉强答应。 李家是做粮食买卖的,聪慧的夏珞瑶嫁进李家后帮了不少忙,生意蒸蒸日上。不只公婆看重她,丈夫仰赖她,就连一干夥计们也十分崇拜她。 然而这一切看在夏珞瑗眼中,实在不是滋味。 她的样貌不如姐姐姣美,资质也平庸,这些年又连生了三个女儿,未能为李家添丁,因而备受冷落,姐姐进门后,锋芒毕露,更显得她黯淡无光,可怜卑微。 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了满心的嫉恨,将尖刀刺进姐姐的腹部,泣诉着她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以及姐姐带给她的压力。 「你不该回来,不该答应嫁给子敬……为什么?」夏珞瑗痛哭低喊,「你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如今我在你的阴影下活着,是多么的痛苦,你明白吗?」 看着泪流满面、悲伤又愤怒的妹妹,夏珞瑶的心一揪。 她熟习医术,知道这一刀不足以要她性命,也知道不管妹妹对她再如何怨怼,也不忍一刀便取她性命。 可是她仍觉得痛啊!不是伤口痛,是心痛。 回想起自己这二十四年的人生,她突然悲从中来。 七岁为婢,虽得主人家疼爱,但终究是婢。返家后,未婚夫已成妹夫,她又不得不进宫为婢。 她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体验到爱情的滋味,却因身分悬殊而未能开花结果,甚至最终阴阳两隔。 再度返家,却在心里爱着齐世文的情况下,不得不嫁给李子敬为平妻。她认命也认分,心心念念的只为顾全娘家及夫家。 为了成全别人,她总是委屈自己,而今却招致亲妹妹的妒恨。 她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何在,想起已逝的齐世文,还有他们的来生之约,她忽地心生一念。 她不活了,她要追随齐世文而去,不管他去了何处,成了何人,她都要找到他,履行他们对彼此的承诺。 想通了之后,她的心莫名沉静下来。 夏珞瑶对着妹妹怜惜地道:「瑗儿,姐姐对不起你,跟爹娘说一声,我不孝,先走一步了……」说罢,她将尖刀往自己的腹部深深一推。 夏珞瑗吓得松开了手,瘫软在地。 夏珞瑶深深的看着她,平静而无怨的微笑着。 在她倒地的那一瞬间,夏珞瑗再也忍不住,凄厉的放声哭喊…… 第一章 【第一章】 震达集团副执行长赵知行因车祸意外,住进集团旗下的昭明医院至今已一个星期,集团发言人对外宣称他平安无虞,但至今仍未见他现身,震达集团总裁,也就是赵知行的祖父赵观达也未就此事发言,外界纷纷猜测…… 「欸,快把电视关掉。」护理长一走进病房,立刻命令刚换好点滴的护士。 护士点头,连忙关掉电视。护理长来到病床旁,见赵知行紧闭着双眼,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进来时电视就已经是开着的,我怕是赵先生要看,所以没关……」护士小心的低声说道。 「老爷子交代过了,关于车祸的新闻都别让赵先生看见。」 「赵先生应该也知道自己的状况吧,新闻怎么播对他来说……」 「总之老爷子交代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别多事。」护理长说完,检查了一下点滴瓶。「我们出去吧,别吵醒赵先生。」 「是。」 就在两人轻手轻脚退出特等病房的同时,赵知行突然睁开了眼睛,神情沉郁的盯着天花板。 赵知行,你是个残废了。他心里有个声音这么对他说。 刚才那名护士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他心知肚明,因为他从昏迷中清醒的第一时间,医生就将他受伤的情形告诉他了。 他的脚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自由走动了。 他还记得那天他骑着最爱的重机在山道上驰骋,那是他平时抒压解闷时最爱的活动,他喜欢那种人车一体、生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怎料煞车失灵,导致他在下坡弯道撞上了山壁。 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尽管经过紧急的手术抢救,他的左脚仍旧跛了,这辈子都注定要拄着拐杖行走。 他再也不能骑车,再也不能跳舞,再也无法英姿焕发的出席各个公开场合,这对从小便是天之骄子的他来说,无疑是对他的人生宣判了死刑。 他出生在富甲一方的赵家,是商业钜子赵观达最看重的孙子,尤其在他父亲表态拒绝接班之后,外界一致认为他将是唯一的接班人。 赵知行从小自我要求便相当高,在任何方面都远胜于和他同年纪的孩子,甚至包括他的堂兄弟姐妹们。 他英俊且聪颖,在校是风云人物,踏进商界亦是佼佼者。他负责震达集团子公司威达建设,在其掌舵的三年间,推出令业界惊艳且震撼的建案,并获得「鬼才」的封号。 他衔着金汤匙出生,成长过程顺遂,又拥有不凡的家世、学历、能力,还娶了一个几乎无可挑剔的妻子,堪称是人生胜利组。 若真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会与妻子结婚,是由两家家长作主而决定的,彼此之间没有感情基础,也无情感交流,但因为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名门,为免成为笑柄,两人在人前还是尽可能维持良好的关系及互动。 他的妻子纪凡希,是餐饮界龙头纪丰国的独生女,纪家经营的连锁餐厅「纪氏庄园」,全台有十数家分店,年营收破亿。 纪凡希是富家千金,大学毕业后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二十六岁便嫁给大她四岁的赵知行。婚前,她喜欢热闹,喜欢交朋友,喜欢旅游,婚后亦是。 她热衷于跑趴,出席各个时尚秀,闲暇之余不是跟姐妹淘逛街血拼,就是跑spa中心,一年出国十数次,生活多彩多姿。 平日两人各过各的,所以对于她从未来医院探视,他并不感到意外,她对他没感情,而他也不期待她的关心。 人生就像玫瑰,美丽却也多刺。 他享受过绚烂,曾经活得那么完美,而今等着他的,只剩荆棘。 拨开层层黑雾,终见一线光束。 夏珞瑶缓缓睁开眼睛,却又被刺眼的光线逼得再次闭上,不过她心中的期待已经不受控制的蔓延,她希望她已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而她是个女娃,齐世文投胎后仍是个男娃,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再续前缘,可是她没听见自己呱呱坠地的哭声,只听见一道男人的声音兴奋的叫着—— 「纪先生,令嫒醒了!」 她一愣,勉强睁开眼睛,发现两旁站了几个人,有男有女。 「凡希,凡希啊!你吓死妈妈了,妈妈以为你活不了了……」 夏珞瑶困惑地望着顶着奇怪发型的妇人哭红了眼,紧紧握着她的手,这也才发现自己有一双大人的手。 谁一出生时不是个皱巴巴的娃儿,怎么她却……她下意识把视线往下移,看见的是一副成熟女人的身躯。 发生什么事了?眼前的妇人自称是她的妈妈,可是妈妈是什么?而且她还叫她凡希,凡希是…… 「张医生,怎么凡希一脸呆滞,她没事吧?」妇人急问。 「纪小姐可能是因为才刚清醒,意识还不是太清楚,纪太太你先别担心。」 「是啊,老婆,凡希已经醒了,她不会有事的。」夏珞瑶看向说话的男人,他年约六十,穿着奇怪的衣裳,走过来先安慰焦急忧心的妇人,然后又看着自己微笑道:「凡希,经过这次的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夏珞瑶真的被弄迷糊了,他们是谁?凡希又是谁?她……又是谁? 她正想出声发问,另一名男子靠近床边,一看见他的容颜,她陡地一惊。「殿、殿下?」 这不是她的声音,但确实是她发出来的,可是此刻她无暇思考,因为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齐世文。 可说他是齐世文,又有那么一点点不同……是的,齐世文因为体弱,虽有着颀长的身形,却相当单薄,可眼前的男子体魄却相当健壮。 不过若是摒除这一点,跟他一身奇怪的服饰,他完完全全就是齐世文。两道浓长的三角眉、高挺鼻梁、瞳孔颜色极淡的眸子、饱满的唇,还有那有着一道凹窝的下巴。 若两人真在来世相见,应该还是婴孩或幼童,为何却……而且他看着她时的眼神有点疑惑,也有点淡漠,为什么?从前他看着她时,总是专注又炽热的。 「你醒了。」他说。 「殿下?」夏珞瑶连忙抓住他的右手一翻,入眼的便是那颗红痣,泪水瞬间自她眼眶涌出。「是你,真是你。」 他狐疑的瞅着她,表情显得有点复杂。 「凡希,你别吓妈妈,什么殿下?你在说什么啊?」妇人趋前,神情紧张而忧心。「他是知行啊,是你的丈夫。」 「什……」夏珞瑶瞬间愣住。「丈夫?」 夏珞瑶花了三天的时间,终于相信并接受了事实——她穿越了时空,寄宿进了这个名叫纪凡希的二十八岁女子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穿梭了几百年,甚至更长时间,总之这个世界她完全无法理解,新奇又可怕。 那名为电视的长方格子里有人说话,还会动,而且只要按下所谓的遥控器,就有戏班子在格子里演戏给她看。 她躺的床又软又舒适,只要按几个按键就能上上下下,调整出让她睡得最舒服的角度。 床边那叫做电话的玩意儿,只要拿起来就能跟在其他地方的人说话,也能听见对方的声音,按下红色按钮,就会有人来问她「赵太太,你需要什么」。 喔,对了,她寄宿的这个女子还有另一个身分,那就是赵知行的妻子。 她犹记得她将妹妹手中的尖刀推进自己体内,想随齐世文而去,在她断气的那一瞬,心里除了齐世文,什么都没有,是因为这样,她才能立刻寻到他吗? 这是老天爷的安排?让死去的她穿越时空,宿进他因酒醉落水而意外身亡的妻子身上,与他再续前缘? 他临终前曾要她记得他的面容、他掌心的痣,如今,他的容貌未变,掌心的痣犹在,他是在等着她吧?可他不记得她,也已娶妻,而且她感觉得到,他对纪凡希并没有丈夫对妻子该有的情感,只有责任。 这三日,她见了一些人,其中包括赵知行的爷爷赵观达。 赵观达一见便是个精明干练的生意人,虽上了年纪,但眉眼之间还散发着勃勃生气,仿佛上了战场仍足以震慑敌军的老将军。 没人探病的时候,纪凡希的母亲张南卿跟她说了很多关于纪凡希跟赵知行的事,而她也才知道纪凡希是因为跟一群朋友搭游艇出海,喝醉而不小心落海。 她不知道纪凡希的灵魂是不是也像她一样附到其他人身上,抑或是真的死了,但她无法告诉他们自己真正的身分,因为这实在太可思议了,况且他们以为她就是纪凡希,以为她什么都不记得,还冲着赵知行喊殿下,是因为被落海意外的恐惧冲击而失忆。 第二章 从张南卿口中,她还得知赵知行也是出身豪门,是震达集团总裁赵观达的孙子,他本来是震达集团的副执行长、威达建设的总经理,将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后来一场意外伤了左脚,从此变得阴郁寡言,甚至无心事业,最后还主动要求到远达这间小公司窝着。 当她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她就发现他的脚有点跛,但其实她不觉得那有多严重,至少他还能走,只是有点慢,有点吃力。 他转世之后,仍是如此富贵的出身,可却又因为行动不便而自暴自弃,放弃了大好前程,她不禁感到难过。 在他还是齐世文的时候,他也有着万丈雄心,但因为身弱而有志难伸,甚至还英年早逝,如今,他成了赵知行,原有大好前途,甚至是接班人的不二人选,却因为意外而断送前程。 前世今生,竟有如此令人不胜欷吁的巧合。 她想起他们的承诺跟约定,他答应来生再遇,要与她厮守终生,而她则答应要助他创一番气象,崇敬他、荣耀他。 老天帮忙,他们得以跳过寻找彼此的阶段。这一世,他除了左腿有些不便,身强体壮,并无毛病。而她,没忘记自己精通医术,她相信她一定能做些什么,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正想着,有人开门进来,正是赵知行。 见她坐在床上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他微顿。 他所知道的纪凡希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她喜欢热闹,一独处就浑身不对劲,可她醒来已经三天,至今未嚷着要出院,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且她的目光沉静,笑容温柔,也不再像从前那么娇纵跋扈,待人处事谦逊有礼,常把有劳了、感激什么的挂在嘴上,说话老是文诌诌的,像是在演古装剧。 但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她醒来看见他的那一瞬间,莫名热泪盈眶,恍若隔世再相见般冲着他喊殿下。她是怎么了?难道失忆会让她像换了个人一样吗? 「你醒了?」赵知行淡淡的说。 「嗯。」夏珞瑶定定的望着他。 赵知行心中更困惑。她从不曾这样深深的看着他,尤其在他发生车祸变成瘸子之后,她就常常嚷着要离婚,要不是她父母拦着她,她早把事情闹大,后来她也发现自己摆脱不了这场婚姻,便选择消极面对,天天玩到夜不归营,就算偶有几天待在家,也与他形同陌生人般毫无互动。 那样的她,此时此刻却用崇敬、怀念又欣慰的眼神注视着他?老实说,他真的很不习惯,但不知为何,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以前他鲜少作梦,可打从十八岁开始,他经常作着同一个梦,在梦里,所有人都穿着古装,而他是个尊贵却体弱多病的皇子,有个婢女全心全意的照顾着他,与他为伴。即使在梦中,他都可以感觉到他们是多么的相爱。可后来,他病得越来越严重,终于卧床不起。 病榻前,她哭得断肠,他安慰她,与她互相许诺在来生相遇、相爱、相守。 我等你——这是梦里的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梦境往往到这儿就结束了,他从来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死了吗?那个婢女后来又怎样了?他在等她吗?她又何时出现?他不知道,但他却从未忘记过她的名字、她的样子、她的声音、她一切的一切。 多年来,他当然也谈过几次恋爱,但却无法真正用心经营,导致无疾而终,他似乎总下意识的寻找一张熟悉的脸孔、一双温柔的手、一对深情的眼眸,但梦里那个女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后来他在爷爷的安排下娶了纪凡希,本以为两人终能日久生情,无奈她不爱他,而他心里始终有着另一个她,一个他甚至不认为存在在这世上的女人。 此刻看着纪凡希,不知怎地让他想起了那个女人温柔深情且熟悉的眼眸。 想到这儿,他不免觉得自己可笑,居然把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联想在一块儿,于是他收回遐思,冷冷的道:「医生说你明天就能出院。」 「是吗?」夏珞瑶一听,笑了。「那真是太好了。」 「是吗?」他瞥了她一眼。「你想回哪儿去?」 她微顿。「请问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您?」赵知行挑了挑眉。「失忆居然能让人找回了礼貌?不过你的用语似乎有点夸张了。」 「很抱歉,我一时改不了。」 闻言,他微怔。她将抱歉挂在嘴上已够教他惊讶,而她说的一时改不了更让他疑惑不解。依照她的意思,她这样说话似乎是种习惯,但明明她就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相信怪力乱神,但老实说,自她醒来之后,他几度想命人帮他找个道行高深的法师来看看她是不是溺水的时候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还是…… 忖着,他又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 「你说我想回哪儿去是什么意思?」夏珞瑶迟迟等不到回答,又再问了一次。 「你要回娘家吗?还是……」 「你要赶我回娘家吗?」她急问,「我没做错什么吧?」 赵知行又是一愣。她这话可说错了,赶?明明就是她巴不得想要离他远远的。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我会改。」做错事要被赶回娘家的是纪凡希,不是她,可是现在她就是纪凡希,所以纪凡希的一切好与坏,她都要概括承受。 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伸出手覆上她的额头。 他的手心才刚碰触到她的肌肤,她的身体倏地紧绷,脸红耳热。 赵知行把手缩了回来。「你没发烧。」可那紧张担心的反应又是为了什么? 夏珞瑶红着脸摇摇头。「我……没有,很好。」 看着她脸红害羞的样子,他的胸口莫名一悸。他从不曾看过她这个模样,他实在很不想这么说,但他真的觉得她这次酒醉落海,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真不是件坏事。 他坐到病床床沿,定定的凝视着她。「你真的都忘了?」 迎上他的黑眸,她点了点头。「我该记得什么吗?」 她记得的,跟他知道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她所有的记忆都是关于他们的前世,纪凡希的记忆早已随着纪凡希的离开而消失。 「我们不是一对恩爱夫妻。」 果然!难怪他的态度那么淡漠,所以他另有喜欢的女子?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尤其他还是豪门富户之后。 「你、你有几个妻妾?」夏珞瑶怯怯的问。 赵知行一怔,然后唇角一勾,差点儿笑出声,随即他惊觉到,这是他自发生车祸以来,第一次有了笑的念头。 「法律规定我只能有一个妻子。」他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回道。 「欸?」她讶异的瞪大眼睛,真想不到在不可知的未来,男人只能拥有一个妻子,否则便是犯法。 「那她……喔不,我跟你感情不睦?」夏珞瑶疑怯的再问。 「感情不睦恐怕不足以说明我们的婚姻状况吧?」赵知行眉心微微一蹙。「我们并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婚,你一直都不爱我,尤其在我瘸了之后,你天天吵着要离婚,还说要搬回娘家住。」 「抱歉。」她真心的代纪凡希向他道歉,他一定很伤心吧? 他微顿,饶富兴味的瞅着她。「你为什么要道歉?」 「为她……不,为我之前的种种作为。」夏珞瑶的眼里充满歉意及怜悯。「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以后不会了。」 赵知行倒抽了一口气,内心五味杂陈。 她的个性变好了,这是好事,但他真的很不习惯,毕竟这不是他印象中的她。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会回娘家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她眼底漫着一层泪光,深切的望着他。 他心头一撼,一时之间无法将脑中所想化成言语——你变可爱了。 出院后,夏珞瑶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真正搞清楚身处的时代跟环境,二十一世纪的台湾,真是处处惊奇。 在这儿没有皇帝或什么一国之君,而是叫总统,而且他还是百姓选出来的。以前的衙门现在叫警察局,捕快跟衙役名叫警察。那些文武百官跟地方官吏,现在叫议员、立委、市长、县长、区长、立法院长、行政院长什么的。 赵知行住在精华地段的一栋豪邸里,偌大的房子里除了他跟她,没有别人,他说因为她常常不在家,家里没有佣人等着伺候她,只有家事人员按时过来打扫及收送换洗衣物。 第三章 夏珞瑶发现,赵知行跟纪凡希虽是夫妻,却分房睡,这不奇怪,他说过他们感情不睦,且这样对她也比较好,突然之间要她跟他同床共枕,实在太羞人了。 家里有很多所谓的家电用品,她觉得新奇又好玩,一样样的摸索,一样样的学习。她喜欢学习,学习是最有趣的事。 赵知行不在家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家探索这些新奇的玩意儿,一点都不觉得无聊,家事公司派来的黄大姐也帮了她很大的忙。 黄大姐热心开朗,而且家事一把罩,黄大姐教她如何使用家中用品,还带她到附近的超市走走逛逛,买了一些新鲜食材。 她深深觉得这个时代实在太便利了。 从黄大姐口中,她知道黄大姐其实只见过纪凡希几次,她过来打扫时,纪凡希就算在家,也都是窝在房间里睡觉,几次见面,纪凡希也把她当空气般视而不见。 黄大姐知道纪凡希落海失忆的事,可让她惊异的是,她竟然完全变了一个人。 「纪小姐,现在的你真的很讨人喜欢。」黄大姐非常坦率的说。 夏珞瑶笑了笑,只能这么回道:「我以前不懂事,一定给大家惹了很多麻烦,很抱歉。」毕竟没有人会想信灵魂穿越这么荒谬的事情。 这天下午,黄大姐刚离开,家中对讲机就响了,警卫说有个叫周嘉琦的女人找她。她想,对方肯定是纪凡希的朋友,便请警卫让她上来。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夏珞瑶前去应门,门外站着的是一名打扮入时的女子,决计不超过三十岁。 「哈罗!」周嘉琦热络的打了声招呼。 夏珞瑶愣了一下,才怯怯的道:「你、你好。」她对周嘉埼全然陌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周嘉琦一顿,稍稍敛起笑意。「是真的啊,你失忆了?」 「嗯,很抱歉。对了,请先进来坐吧。」 「嗯哼。」周嘉琦点头,走了进来。 夏珞瑶招呼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去蔚房泡茶,不一会儿又回到客厅。「这是我自己调配的花草茶,对女子的身体极好。」她倒了一杯茶给周嘉琦。 「哇!」周嘉琦惊奇的看着她。「凡希,你简直变了个人耶,如果不是知道你失忆,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 说着,她接过茶杯,啜了一口,随即眼睛一亮,调侃道:「真好喝!你怎么懂这个,我还以为你只会喝酒呢。」 「我以前很爱喝酒吗?」话音方落,夏珞瑶随即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笨的问题,纪凡希就是酒醉落海的。 「你简直无酒不欢。」周嘉琦一笑。「那天晚上你就是喝到挂了,才会掉到海里呀,我们都被你吓死了,以为你死定了呢。」说着,她哈哈大笑。 看来纪凡希落海那天周嘉琦也在场,她好奇的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周嘉琦突然暧昧一笑。 「你都忘了吧?」 夏珞瑶点点头。 「当时你正在跟那个金发帅哥在调情啊。」周嘉琦说:「你大概喝太醉了,一个不小心就跌进海里去了,还是那个帅哥跳下去把你捞上来的呢。」 夏珞瑶听得头皮发麻。纪凡希背着赵知行在外面做什么啊?老天,他知道吗? 「她……不,我……红、红杏出墙吗?」她因为羞愧而红了脸。 「那倒没有。」周嘉琦回道,「你是爱玩,但倒还把持得住,毕竟纪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名门,你娘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听她这么说,夏珞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看你恢复得差不多了吧?」周嘉琦兴冲冲的道:「明天晚上有个趴踢,大家都想看看你呢。」 「趴……趴踢?」夏洛瑶一脸困惑。 「噗!」周嘉琦忍俊不住笑出声。「你连趴踢都忘了吗?唉呀呀,我们的纪大小姐以后怎么活啊?」她揽着她的肩提议,「明天我来接你,跳个舞,喝几杯酒,也许你就恢复记忆了。」 日后她若要以纪凡希的身分生活,就得先知道纪凡希是个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且周嘉琦说大家都想看看她,大家指的应该都是纪凡希要好的朋友吧?既然如此,她是应该去见见那些朋友。 沉吟片刻后,夏珞瑶点点头道:「嗯,好。」 【第二章】 赵知行虽然是远达的负责人,却无心处理公事,每天朝九晚五,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 脚伤后,他主动离开威达建设,将之拱手让给堂兄赵知远。 赵知远其实只长他三个月,是他叔叔的长子。豪门之争犹如政争,从小到大,赵知远便处处与他竞争,视他如敌。只可惜,他太过优秀,赵知远无论如何努力都超越不了他的成就,可如今,赵知远总算如愿踩在他头上了。 一回到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循着味道,赵知行来到厨房,就见纪凡希正在烧菜,让他狠狠吓了一跳。 虽说纪家是做餐饮生意的,他的岳母也烧得一手好菜,但纪凡希完全没得到母亲的真传,她连煎颗蛋都有困难。 「咦?」感觉到有两道视线正盯着自己的后脑杓,夏洛瑶猛地回头。「你回来了?我没听见声音。」 「唔。」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迟疑了几秒才道:「你在干么?」 「烧饭给你吃。」她笑道,「你先去把东西摆着,换件衣服,洗把脸,就快好了。」说完,她转回头继续忙碌。 赵知行却仍站在原地,有点出神的望着她。 他们结婚两年多,他却从来没有结婚的感觉,就连两人第一次上床,他都觉得是在跟一个陌生女子发生一夜情。 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亲密的夫妻生活,平时各过各的,除非必要,他们不会一起在众人面前现身,他们的关系,连貌合神离都谈不上。 可自从她落海失忆,回到这个家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每天待在家里,跟家事公司派来的黄大姐讨教如何使用各样家电,并帮忙分摊家事。她变得亲切有礼,连值班警卫前两天在地下室遇到他时都跟他说:赵先生,赵太太最近似乎心情很好,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是的,除了外表,她真的完全不一样了。失忆后的她,像个生活白痴,就连电视遥控器都不会用,可说她什么都不会,她竟又懂得许多她过去绝对不懂的事。 这两天早上她会帮他泡好茶,让他带去上班,说能补充体力,消除疲劳。他从没喝过这种茶,茶色偏褐黑色,他本以为是难喝的青草茶,可当他试着啜了一口后,竟发现甘甜顺口,而且最神奇的是,喝了茶之后,他真的有种元气满满的感觉。 她什么时候成了养生专家?又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贤慧? 夏珞瑶回过身要拿东西,发现他还没去换衣服,不解的问:「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闻言,赵知行连忙将飘远的心神拉回来,耳朵也跟着发热,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似的,接着不发一语地转身走开,但胸口却悸动得厉害。 这几日她的态度让他渐渐有了一种感觉,他是人夫,他不是一个人。 换好衣服后,他回到餐厅,她已经将饭菜都端上桌了,虽然只是简单的四菜一汤,但色香味俱全,挑动着他的食慾. 夏洛瑶帮他盛了碗饭,坐到他对面,兴冲冲的道:「你试试这道菜,润肺益气。」 赵知行夹了一口放进嘴里,眼睛微微瞪大,然后难掩惊诳的看着她。 「好吃吗?」她满怀期待的问。 「好吃。」他忍不住又夹了一口菜往嘴里送。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夏洛瑶满心喜悦,想起从前齐世文吃她做的菜时,也常常是这样的表情跟反应。 思及过往,她不禁眼眶泛泪。 她一直期盼的来生,没想到这么快就盼到了,好几次她从睡梦中惊醒,都担心这样的美好只是一场梦。 想到这儿,夏珞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碰了他额前的发。 此举教赵知行一怔,猛地抬起眼看着她,惊见她眼中泛着泪光,他的心一紧。又是那样怀念、陌生却又熟悉的眼神。 「对不起,我不该……」她急忙抽回手。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里,定定的望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要哭?」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她告诉他实情,他肯定会觉得她疯了。 「你简直变了个人,我是不是该找法师道士或是有阴阳眼的神通来看看?」夏珞瑶一听,急忙摇头。若是他发现她不是纪凡希,他会怎么做呢? 第四章 「我没事,只是什么都忘记了,所以……」 「你是什么都忘了,但却有了全新的记忆。」赵知行的目光依然紧锁着她。 「纪凡希从来不做家事,更不懂得下厨,你真的是纪凡希吗?」 她胆怯却果决的迎上他的眸光。「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突然就了。」 「是吗?」他浓眉一揪,毫不掩饰怀疑。 突然就会了,这要他如何相信?但偏偏事实就摆在眼前。 「既然你什么都忘了,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接受我是你丈夫的事实?」赵知行再问,「要跟一个你完全忘记的男人同住,你不觉得臀扭,不想反抗吗?」 为了能和他在来生相遇,她没有一刻忘记过他。 「我没忘。」夏珞瑶反手将他的掌心往上翻。「你掌心里的这颗痣,我记得。」 赵知行心头一颤。在他们两年多来的婚姻生活里,她从不曾发现过他掌心的这颗红痣,可如今却说她没忘记过? 他觉得心情好复杂,有点受宠若惊,还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什么自她落海失忆之后,常常让他想到梦里的那个他说要等她的女人? 「我不知道你还会注意到这种小事。」赵知行的语气带着促狭,却又夹杂了一点点讽剌。 「我知道过去的我不够好……」她想起周嘉琦跟她说过的那些事,那明明不是她做的,可她却莫名心虚。 「我做了很多让你不开心的事,我也不是个好妻子,但……」她真诚的凝望着他。 「那是过去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个全新的我,我会努力做个好妻子,崇敬你,帮助你,陪伴你……」 闻言,他莫名觉得情绪有点激动、有点害羞,甚至不由自主地泛起鸡皮疙瘩,他连忙抽回手道:「行了,我一时之间真不习惯你这样的改变。」 夏珞瑶怯怯的望着他。「会慢慢习惯的,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他瞥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接到纪凡希的电话,赵知行知道周嘉琦去接她出门参加趴踢,她还说已经帮他准备好饭菜,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了。 从前不管她去哪里、去几天,从来不会向他交代,可现在她连去附近的超市都会跟他说一声。 她说他会慢慢习惯,一切也会慢慢变好,这是真的吗?什么会变好,他的脚? 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腿,一阵懊恼。 突地,敲门声传来,秘书打开门,探头道:「赵总,总裁来了。」 赵知行微怔,才刚站起身,就见祖父推开门走了进来。 「总裁。」赵知行微跛的走向他。 在公司或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公私分明的赵观达规定子孙们一律叫他总裁。 「miss李,泡壷茶进来。」赵知行吩咐秘书。 「不用了。」赵观达说,「我刚从老张那儿过来,一肚子的铁观音。」 赵知行向秘书使了个眼色,她便立刻退出办公室。 赵观达坐到会客用的沙发上,看着孙子道:「坐吧。」 赵知行依言坐到祖父对面。「爷爷是特地绕过来的?」 「顺路,就上来看看。」赵观达淡淡的说,「最近好吗?」 「老样子。」他说。 「跟凡希也是老样子?」赵观达又问。 赵知行微顿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爷爷问的是什么。」 赵观达眼底闪着睿智的光芒,定定的看着孙子。「我只是不想过问罢了,凡希在外边怎么闹,我其实都知道。」 闻言,赵知行并不感到诧异,毕竟没有什么事逃得过祖父的眼睛跟耳朵。 「但我去医院看她的时候,觉得那孩子简直变了个人。」赵观达说,「我这人是不信鬼神的,可我真觉得她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样。」 赵知行蹙眉一笑。「爷爷这么说,我还真觉得毛了,她若真让什么附了身,跟她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我不就……」 「反正你们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不是同床共枕。」赵观达打断了他,意有所指的道。 赵知行明白祖父在暗指什么,堂哥赵知远已跟妻子育有两子一女,而他跟纪凡希结婚近三年,却无消无息,他很清楚祖父一直希望他能赶紧生个孩子。 他一直是祖父寄望最深的孙子,他父亲,也就是赵观达的长子赵世东,本是祖父预定的接班人选,但赵世东虽有经商实力,却崇尚自由、热爱艺术,十多年前便带着妻子共赴巴黎生活。 此后,赵观达全力栽培他成为接班人,而他也没教祖父失望,岂知一场意外竟毁了他的前途。 「我知道你娶凡希只是听命行事,不过人是血肉之躯,难道没有日久生情的可能?」赵观达问。 「爷爷既然什么都知道,就该知道我跟她这近三年来过的是什么样的婚姻生活。」赵知行神情平静。「我发生意外后,她一直想离婚,要不是家里拦着,事情早闹上新闻了。」 「唔……」赵观达当然很清楚,他一度也担心过他们这被称为王子与公主的完美结合的婚姻破碎,可那是在纪凡希落海之前,现在,他不知怎地一点都不担心了。 「不管凡希是失忆还是……」他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孙媳妇现今的诡异改变。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的她是最好的她。」 她的改变,赵知行比谁都感受深刻。现在的纪凡希没有过往的娇气,变得稳重又贤慧,待人亲切谦和,甚至还会下蔚,话说回来,一个连蛋都不会煎的人,为何突然厨艺精进?难道落海意外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 暗忖之际,他也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得想笑,不过碍于祖父就在面前,他只好轻咳两声掩饰。 「好好跟凡希过日子吧。」赵观达一叹,「也许这次的落海意外是老天的安排,是你们关系转变的一个契机,还有……」他停顿了一下,直视着孙子,语重心长地道:「你也该打起精神了。」 赵知行没搭腔。 赵观达慢慢的站起身。「知行,爷爷还在等着你,别教我失望。」语罢,他转身走了出去。 赵知行坐在原处,动也不动,眉头微微抽颤了几下,随即紧紧皴在一起。 他太骄傲、太完美,以致无法接受任何的不完美,于是他放弃了自己,还有事业和婚姻。 可现在纪凡希变了,而她的改变让他们如死水般的婚姻慢慢的流动起来,他是否该相信她一次,期待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来参加趴踢的全是周嘉琦口中的富二代,男女都有,他们喝着昂贵的香槟王,抽着雪茄,一身名贵的行头,言谈中不断穿插着她听不懂的英语。 周嘉琦是个小模,平常走走秀,偶尔接个广告,不算红,可她因为经常跑趴,认识不少小开名媛,成天跟他们厮混在一起。 她跟纪凡希认识两年,经常以双人组之姿出席各种趴踢及时尚秀,纪凡希对她十分慷慨,不时请她上馆子,偶尔也会送名牌包给她,纪凡希之所以对周嘉琦这么大方,全因她实在太寂寞了。 她一出生就是个千金大小姐,从幼稚园开始便是念贵族学校,大学毕业在家,然后又在父母作主下嫁给简直是工作狂的赵知行,却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她太孤单、太寂寞,需要有人陪伴,而周嘉琦刚好满足了她这项需求。 这些,穿越并寄宿在纪凡希身上的夏珞瑶全然不知,她以为周嘉琦是真正的好朋友、好姐妹。 对夏珞瑶而言,趴踢就像是从前的宴会,她在宫中那些年也看得不少。 皇太后虽不喜热闹,但逢年过节还是会在寝宫设宴款待皇后及一些较得她欢心的妃嫔、皇子、公主及一干皇亲国戚们。 她深得皇太后疼宠信任,所以备膳的事宜大多都交由她打理。 她在宫中见过的达官显贵、皇亲国戚不算少,自然也琢磨出一套应付的办法。就像现在,很多人围在她身边问东问西,感觉像是关心,但她却感受不到真心。这种寒暄,她见多了也听多了,是真是假,她心里有数。 夏珞瑶虚应着他们,只求宾主尽欢,不扫了东道主的兴。 待了一个小时,她实在觉得很无趣,想要回家了,于是她向周嘉琦道:「嘉琦,我想走了。」 「什么?」喝得满脸通红的周嘉琦看了一下腕上某个凯子送的卡地亚女表。 「才十一点耶。」 「我有点累了。」周嘉琦九点半去接她时,她都已经在打瞌睡了。 「哇,纪小姐,你体力变差了喔!」周嘉琦调笑道:「你以前可是晚上活动,白天睡觉的夜行性动物耶。」 第五章 夏珞瑶蹙眉苦笑,她生活相当规律。「我真的有点困了,而且我丈夫一个人在家,所以……」 「噗!」她话未说完,周嘉琦便毫不客气的噗哧一笑。「丈夫?你的失忆症真的很严重,你以前可是都叫他赵先生的。」 「是吗?」 「还早得很,越夜越美丽喔,听说等一下还有湿背秀。」周嘉琦轻挑眉毛,兴奋的道。 「湿背秀?那是什么?」夏珞瑶一脸疑惑。「不晓得,乔治说的。」 乔治是这次趴踢的主办人,是一间上柜电子公司的小开。 「总之他说精彩可期,十二点准时开始,你再待一下吧。」周嘉琦拽着她的手。「走,我们去跳舞。」 「我不会。」夏珞瑶挣扎着想要抽回手,表情又苦恼。 「你会的,来!」 周嘉琦连路都走不稳了,却还是拉着她不放,直往舞池走去,怎知一个不小心,撞上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 「啊!」 服务生手忙脚乱的护住托盘上的几个酒杯,可是红酒仍泼洒在周嘉琦那套白色低胸洋装上。 「很抱歉!」顶多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服务生见状,连忙惊慌失措的弯腰道歉。 一旁,另一名较年长的服务生立刻上前递上乾净的湿毛巾。 「很抱歉,小姐,她不是故意的。」 夏珞瑶注意到周嘉琦的表情瞬间变得铁青,虽然白洋装染上红酒渍非常醒目又难看,但若真要追究原因,其实是周嘉琦去撞到对方的,既然对方都这么有诚意道歉,周嘉琦似乎不应该多加追究。 但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周嘉琦一把抢过湿毛巾,恶狠狠的甩在年轻服务生的脸上,怒气冲冲的质问:「你知道这件洋装要多少钱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负责洋装的清洗费用。」服务生卑微的弯腰道歉。 「你负责?你能负什么责?」周嘉琦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那片红色污渍,更加火大。 「我不洗,你赔我一件新的!」 两名服务生对看一眼,皆面有难色。 「嘉琦,算了……」夏珞瑶心想她许是喝多了,脾气收不住,才会如此失控,于是温声劝阻。 「小姐,我们一定会负责洋装的清洗费,可是你说要赔件新的,那实在是……」 「我知道你们赔不起。」周嘉琦一脸鄙夷的回道。 此时,其他人也凑了过来,都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样子,他们都很清楚周嘉琦的性子,她平常人模人样的,但只要喝了几杯酒,个性就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夏珞瑶感到不解也无法接受,这年头不是连一国之君都能民选了吗?既然早已没有阶级之分,怎么还能这样对待另一个人? 「本小姐也不要你赔了,你让我打两巴掌吧!」周嘉绮恶狠狠的道。 「什……」 两名服务生都以为听错了,一脸错愕。 夏珞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周嘉琦一个箭步上前,高举起右手,快速的打了年轻的服务生两个耳光,接着便听到服务生委屈的哭泣声。 周嘉琦得意扬扬的笑看着对方。「以后走路要长眼。」 夏珞瑶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走上前,拿出手帕递给正在哭泣的女服务生。 「凡希,你干么啊?」周嘉琦不解的问,口气有点冲。 夏洛瑶慢慢的转过身,神情严肃而冷漠的直视着她。「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你在说什么?」周嘉琦一震。 其他人也一样惊讶,谁都知道她们一向是一个鼻孔出气,遇到这种事,夏珞瑶应该会跟周嘉琦站在同一阵线,没想到她却出言训斥。 「她已经向你道歉,也承诺要负责,你为何要咄咄逼人,甚至出手打人?」 「凡希……」 「谁不是爹娘辛苦养大的,你何苦这样糟蹋人?」夏珞瑶疾言厉色的道,「做人别做绝了,给自己留条路走吧!别以为你永远都能这么风光,若是哪天别人也这么对你,你是何感想?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也不小了,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有些妃嫔一朝受宠得势就颐指气使,高傲嚣张,对其他失势或是尚未得到皇上恩宠的妃嫔们十分无礼苛刻,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一旦风水轮转失了势,下场可就凄凉了。 这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傻了,谁都料想不到纪凡希会说出这种话,而且还当众指责好姐妹周嘉琦。 周嘉琦脸上阵青阵白,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瞪着夏珞瑶,过了好一会儿才气愤难平的道:「凡希,我们是好姐妹,好朋友耶!」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点醒你。」夏珞瑶回道。 周嘉琦恼羞成怒。「你装什么清高啊!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你问问其他人,你纪凡希以前是什么样子!」 物以类聚,夏珞瑶的眸光扫过在场众人,大概知道纪凡希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以前肯定是个混帐。」她毫不迟疑的自眨,「若非如此,哪能见惯这么多不平事?」 她这句话不只狠狠打了周嘉琦一耳光,无疑也握了其他人一记。 「纪凡希,我们还要不要当姐妹啊?!」 「悉听尊便,我没意见。」夏珞瑶冷冷的回道。 「你……」周嘉琦颜面无光,羞恼至极。 夏珞瑶转身看着眼泪还未乾的女服务生,温柔一笑。「别担心,不会要你赔的,不管要洗要赔,都算我的上,嗯?」 女服务生难掩惊诧的看着她,眼底的忧心害怕霎时不见。 「非常抱歉,扫了大家的兴。」夏珞瑶朝众人弯腰欠身。 「先告辞了。」语罢,她旋身离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周嘉琦及议论纷纷的人们。 「所以很抱歉,可以请你先借我一点钱吗?」夏珞瑶一脸歉然的央求。 赵知行端坐着,两手环抱胸前,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他简直不敢相信向来跟周嘉琦像对连体婴似的她,竟然在趴踢上教训了周嘉琦一顿,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她们从前都觉得像蚂蚁一样微不足道的服务生?! 尽管他不主动八卦,但也听说过周嘉琦不少事,对她这种女人很不以为然,不过他不曾干涉过纪凡希的交友自由,听她说今晚要跟周嘉琦出去时,他还心想她纵然失忆,还是改不了爱玩的天性,没想到他现在居然听到这样不可思议的……故事。 是的,因为太不真实,让他觉得像个故事,而且与纪凡希无关。 「我不知道那件衣服有多贵,不过听她那么说,应该是那女孩赔不起的。」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一时义愤填膺,就说要负责,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我才发现根本没钱……」 赵知行浓眉一蹙。「没钱?你不知道自己有个户头吗?」 「户头?」她抬起头,一脸茫然的望着他。 「你爸妈给了你一笔钱当嫁妆,我每个月也会汇一笔钱给你当生活费,你不知道?」 夏珞瑶愣了一会儿,才怯怯的摇摇头。 「不然你最近的买菜钱是哪来的?」他问。 「从寝室的抽屉里拿的。」她在纪凡希房间的抽屉里发现了几张千元钞票,可这几日花着花着也快没了,所以她才要向他开口。 赵知行先是一脸惊讶,然后又兴味的睇着她。「你失忆的情况太严重了,让我不禁怀疑你是不是从外太空来的。」 「外太空是……」夏珞瑶一脸迷惑。 「算了。」他懒得跟她解释什么是外太空,因为那一点都不重要。 「总之你有钱,只要用提款卡就能领。」说完,赵知行见她仍面露困惑,不禁皱起眉头。「别告诉我你连提款卡是什么都忘了。」 她尴尬的点点头。「嗯,我不知道。」 「老天。」他倒抽一口气,然后长长一叹。「走吧。」 他起身带着她到她房里找到了存款簿、印章跟提款卡,先让她知道这些东西的用途为何,以及她户头里有多少钱,接着又带她到附近超商的提款机操作一遍,让她知道她缺钱时可以这样提钱。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当夏珞瑶依照他的指示操作,并拿到钞票时,忍不住兴奋惊叹。 她那眼睛发亮,仿佛看到什么奇蹟般的神情,教他看了直想笑。 是的,他又想笑了。这几日,他已经忘了是第几次看着她各种奇怪的反应而有想笑的念头。 从前看着她,虽不到面目可憎的地步,却是相看两相厌,可现在看着她,他却总是能发现一些新奇美好的、令人惊叹的……他实在说不上来的东西。 「我可以拿这些钱去赔她的衣服吗?」夏珞瑶还是有点不放心的问。 第六章 「钱是你的,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不过……」赵知行眉心微蹙。「你根本不必赔她。」 「嗯,是没错,不过……」她甜甜一笑。「我已经承诺会替那个女孩负担赔偿,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唔。」他没多说什么,迳自转身走开。 她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超商。 电动门一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身形圆胖的男孩冲了进来,一头撞上了赵知行。 赵知行被他撞得踉跄,幸好及时一把抓住门边的书报架才没有跌倒。 男孩的母亲跟同行的友人随即赶到,见他是个瘸子,一脸尴尬,连声道歉,「真抱歉,没撞伤你吧?」 那种同情惋惜的眼神赵知行看得多了,他感到懊恼又沮丧,不发一语走了出去。 男童母亲跟友人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议论—— 「残念捏,帅得跟明星一样,却是残障。」 「老天是公平的。」 这些话,夏珞瑶都听见了,她相信,赵知行也听见了。 她几步赶上走得又急又晃的赵知行,下意识伸出手想搀着他,可是当她的手一碰到他,他突然一个振臂,懊恼的甩开她的手,并转过头狠狠的瞪着她。 夏珞瑶从他眼中看见了夹杂着愤怒的沮丧,他不是在气她,而是在气自己、气老天,她的心一抽,难过得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但她知道不行,因为她的眼泪只会更伤害他,他会以为她是在可怜他—— 「别在意,刚才的……」 「你知道什么?!」赵知行因受挫而感到愤怒,毫不客气的打断她。 「你知道我的感觉吗?!」 「你的脚伤并不严重,你甚至不必拄着拐杖。」她仍试图安慰道。 「我瘸了之后,你便吵着要离婚,你忘了吗?」他冷冷一笑,眸光满是挫折及受伤。 「我忘了。」夏珞瑶直视着他。「但我知道现在的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的。」 迎上她坚定的眸子,赵知行的心一撼,因为他感觉得到,她是真心的。 她失忆了,所以忘了她曾经嫌弃他的残缺,但若有一天她恢复记忆了呢,会不会又……不知怎地,他竟因此感到惶恐。 转过身,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透过张南卿的帮忙,夏珞瑶找到了赵知行的主治医生,并从医生那儿获知许多关于他脚伤的讯息。 医生教她如何判读x光片,并和她分享许多相关的医学知识。 她自小习医,懂得许多古老的疗法及医理,古今中西,融会贯通,她相信一定能找出让赵知行痊癒的法子。 张南卿看她如今这般关心赵知行,又突然懂得这么多医理,既震惊又欢喜。 女儿是她生的、她养的、她惯的,女儿那幼稚跋扈、我行我素又自私自利的性情,曾让身为母亲的她伤透脑筋,甚至觉得愧对亲家及女婿。 可因为一场意外,老天仿佛重新给了她一个女儿。 她得说这是神蹟,是恩典,而她衷心希望,这样的奇蹟能一直持续下去,纵使有天女儿恢复记忆,个性也不会变回以前那样。 这天,张南卿带着女儿到自家的餐厅吃午餐。 纪氏庄园的菜色是道地的江浙菜,深受许多老饕及美食家的喜爱及推崇。 纪丰国的母亲做得一手好菜,张南卿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可嫁进纪家、跟在婆婆身边学做了十年的菜,不只将婆婆的手艺全数吸收,还自己开发一些新菜色。 纪氏庄园的厨师全数经过她亲自面试及训练,如今她已退居管理职,只有偶尔技痒才会施展一番。 「好好吃。」夏珞瑶边吃边赞美,一脸满足。 许是小时候吃多了,吃腻了,女儿后来偏好西餐,不只不上自家馆子吃饭,就连回娘家也不太吃她特地准备的饭菜,现在看女儿吃得津津有味,她着实难掩欣喜。 「真的吗?」张南卿问。 「嗯,这干贝白菜心好鲜。」 夏珞瑶在宫中多年,又得皇太后恩宠,自是看了也吃了不少南北佳肴,皇太后偏爱江浙菜,因此她对江浙菜懂得不少。 「香菇醉鸡也很好吃,东坡清蒸骗鱼也很道地……」她看着桌上的菜肴,一道道细数着,「这是宁式鳝糊吧?不过这道炒三泥油了点,若是油少些,吃起来会更顺口。」 张南卿难以置信的看着女儿。「妈妈真要怀疑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夏珞瑶突地一怔,不知如何回应。 「你从前不爱吃江浙菜,既不识得这些菜式,也从来没兴趣知道的。」张南卿又惊又喜。「可你现在反倒……」 「可能是因为失忆,封闭了一些什么,却也开启了一些什么吧。」 这几天,她学会用电脑,还会上网查资料,当然,她浏览的都是一些医学方面的网页及网站。 「脑子是很精细的东西,活了一辈子却未能使用开发的部分多过于正在使用的,也许我在生死交关之际,脑子开窍了,以前接触过的、看过的,如今突然想起来了。」 张南卿眼泛泪光,紧紧握住女儿的手。「感谢老天给了妈妈一个全新的你。」 看张南卿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模样,夏珞瑶不知怎地有点难过,若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不是她真正的女儿,应该会很伤心吧? 前一世的她总是被爹娘犠牲,加上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身边,父母对她的爱远远不及其他兄弟姐妹,她不是怨,只不过有时午夜梦回,还是难免惆怅。 可纪凡希有如此富贵的出身,还有这么疼爱她的父母,却不懂得珍惜。人便是如此,拥有得越多,越是不懂满足,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方知拥有是多么幸福之事。 如今她寄宿于纪凡希的身,她便会回应张南卿那满满的母爱。 她反握住张南卿的手。「妈,我以后会好好做人,不会让您失望的。」 张南卿微怔,然后欣慰一笑,意有所指的道:「你是该好好做人,你跟知行结婚都快三年了……」 夏珞瑶一时没听懂,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这孩子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张南卿悄声道:「知行再怎么说都是赵家的长孙,怎能无后?虽然你公婆都在法国,天高皇帝远也不管你们小俩口怎么过日子,但你的肚皮总不能一直没动静吧?」 听到这儿,夏珞瑶才知道此做人非彼做人,顿时满脸羞红。「你现在跟知行不是处得不错吗?」 张南卿续道:「打铁趁热,好好培养感情,赵家老爷子年纪大了,谁都知道他盼着的是知行有后。」 夏珞瑶只能尴尬一笑。 前世她与齐世文虽彼此恋慕,但凡事止乎于礼,也仅仅只是握过手罢了。如今齐世文已忘尽前世之事,又与纪凡希感情不睦,至今分房,别说做人了,他们就连一起做块糕都有困难。 再说,前几天在超商发生了那件事后,赵知行就一直闹别扭,不说话便罢,甚至连眼神都不跟她对上。 【第三章】 夏珞瑶终于买到一整套全新的针炙用针及拔罐器。 是她自个儿上网找到的,而且价格公道。 这个时代真是太便利了,不管买什么,只要坐在家里动动手指头,然后就有人送货到府。 她买这些东西不为别的,只因她想帮赵知行治疗。 她研究过他的脚伤,认为可以从筋络及穴位下针,当然,前提是得先说服他接受她的治疗。她还想方设法找到几种舒筋活血的药草。这些药草一般人不太知晓,也不知道其特殊的功效,她跑了许多中药行跟草药铺子才买齐。 怕他不喜欢药味,她还托黄大姐帮忙买了一只肥美的放山鸡,再加了几样甘味的中药和这些草药徵了一盅汤乐。 终于,在他下班前,她不只煨好了汤药,还煮了一桌江浙菜。 赵知行一进门就闻到了相当冲突的味道,菜香之中还夹杂了补药的气味。夏洛瑶一听见他进门的声音,立刻热络的迎上前。 「回来啦?」她帮把公事包拿到客厅沙发上放,接着笑咪咪的道:「可以吃饭了。」 虽然他这几日十分冷淡,却没有浇熄她的热情,因为她多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他曾经是个近乎完美的人,脚的残缺对他来说,与其说伤的是身,不如说伤的是心。 从前郑氏夫妇就常说伤心,没药医。身体的伤,找到了方法,用对了药方,久了便能痊癒.可心伤了,那得他愿意自救,否则就算是华佗再世也难医。 前世,她救不了他,这一生,她就算是想破了头,都要帮他,不管是身体还是心。 「我做好晚饭了,而且帮你煨了一碗汤药。」她兴冲冲的道,「是活络筋骨的好东西喔!」 第七章 一听,赵知行本就深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像是被踩到了痛脚,也像是被针扎了似的,他神情有点懊恼的看向她。「怎么,见不惯我脚瘸?」 夏珞瑶摇摇头,急着解释,「不是的,这药喝了对身体好,活络的是全身的筋骨,不单单是……」 「那么多名医都治不好我的脚了,你那碗汤药能做什么?」 妻子为他熬汤药,做丈夫的理应感到欣慰,可他却有种受伤的感觉。 「你不是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陪在我身边?也就是说,就算我是个残废,你也不会离开,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我的脚伤?」他知道说这些话有点过分,可自尊心超强又骄傲的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气恼。 身体的残缺对完美也追求完美的他来说,是天大的伤害。 伤后,他变得敏感,别人的一个眼神就会令他忧郁及焦躁,他的情绪起伏得太剧烈、太快,为免迁怒到无辜的旁人,他才会自愿下放到远达这间小公司。 「你特地熬那种汤药给我喝,表示你心里其实很在意。」赵知行直视着她,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如果你这么在意,就像从前一样离我远一点。」 从前,齐世文受病痛折磨时,偶尔也会说出一些丧气话,但不管如何,他从不曾质疑她。她当然知道他和齐世文不会有相同的脾气跟个性,但听到他这么说,她还是不免感到委屈。 「反正我这辈子注定是个瘸子,你别管我,继续过你的日子吧!」 他说。听到他一直眨低自己,夏珞瑶有点动气了。从前她是奴婢,他是主子,她当然不能顶嘴回话,可如今他们是夫妻,现下又是个男女平权的时代,她有发言的权利,不需吞忍。 「你给我听着。」她声线一沉,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一怔。「什……」 夏珞瑶毫不掩饰怒气。「我们是夫妻,我当然希望你好,虽说就算你一辈子都是瘸子,我也不会嫌弃你,但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希望你能痊癒,这有什么错?」她愠怒的神情跟语气,教赵知行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因为我希望你好,你就说我嫌弃你,这样公平吗?」她续道:「如果有一天我毁容了,你想方设法让我恢复原貌,我是不是也能说你嫌弃我?」 他反驳不了她,因为她说的确实很有理。自他有记忆以来,除了爷爷,没人能教训他,更没人能在他被教训时教他如此的安静。 「你是伤了脚没错,但你能走能动,何必那么绝望?」 从张南卿那儿,她知道他本来前程似锦,却因脚伤而自暴自弃,自我放逐。 他一直高高在上,没人敢对他说重话,伤了脚之后,所有人都怕剌激他,更是小心翼翼,可她觉得该是时候打醒他了,她不想看他这么继续下去。 他或许会气她,但总有人得说实话,纵使这么做有可能让他们本来就不好的感情变得更加糟糕,但她也得试一试。 「我知道你伤了脚之后就无心事业,甚至自愿下放。」夏珞瑶直视着他。 「你难道想要封闭自己一辈子,拒绝所有人对你的爱及关怀?你拥有了令人羡慕的一切,就算失去了一条腿,也还比其他人拥有更多,再说,你的腿还在呢!它只是暂时不管用,你却连一点希望都不给自己,这算什么?」 她连珠炮似的教训让他忍不住板起脸,但他并不觉得懊恼或愤怒,反倒有种甜蜜的感觉。 他突然一阵心悸,不自觉倒抽了一口气。 这时,夏珞瑶端来了汤药,把一整盅凑到他面前,表情凶狠的瞪着他。 「我告诉你,不管你高不高兴,现在就给我喝下去,而且一滴都不能剩!」 赵知行怔望着她。他从不否认她很美,但他不曾对她动心过,然而这一刻,他却有种心动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接过汤药,以碗就口的喝了。 从前,除了爷爷,没人能左右他的决定,脚伤之后,就连爷爷都管不了他,而现在他竟然被她牵着鼻子走?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挺乐意的。 「好苦。」喝了一半,赵知行忍不住皱起眉头。 「胡说!」她马上反驳,「我还加鸡肉和甘甜的药材一起炖,怎么会苦!」 「你喝过?」他问。 「嗯。」她点头。「苦中带甘。」 「那也是苦。」他说。 「苦口良药。」 赵知行眉心一纠。「都是你说的。」 「鼻子一捏就喝完了,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夏珞瑶轻啐一声。 「苦就是苦,跟几岁有什么关系?」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吃得苦中苦指的是在艰难的环境里努力拚搏,不是指吃苦的东西。」 「一样。忍人不能忍,方为人上人。」 「你……」 赵知行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居然在斗嘴,这是近三年来不曾有过的。 「快喝完,别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叫。」夏珞瑶命令道,像母亲在教训儿子般。「快点快点,别磨蹭了。」 赵知行皱着眉头,但仍乖乖的把汤药喝完。 看他一下,夏珞瑶满意的接过空碗,笑道:「太乖了。」 她的语气让他好气又好笑,难不成她真把他当三岁孩子?不过,他一点都不讨厌这种被关怀、被在意的感觉。 他的父母十多年前就移居法国,在这个大家庭里,除了爷爷,其他人都是竞争者,没人会对他伸出援手,没人会真心关怀他,甚至他发生意外之后,他还看得出来他们在幸灾乐祸。 这就是出身豪门的代价,在这样一个人人争权夺利,抢着出头的家族里,亲情是最奢侈、最难得的东西,可是纪凡希让他再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温暖。 「啊!」突然,夏洛瑶叫了一声。 正沉浸在被关怀的美好感受里的赵知行一顿。「怎么了?」 「我忘了你还没吃饭呢!」 他思绪一转,随即眉心一拧。「你是说……空腹不能喝这个汤药吗?!」 「是也还好。」她说得有点心虚。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他语带质问。 「可能会有一点小小的、小小的……腹泻。」 赵知行立即瞪大眼睛。「你是故意的吧?」 「不是不是!」夏珞瑶急忙解释,「奴婢不敢。」 「你最好不敢。」他以为她是在跟他抬杠,一点都不觉得她的用语奇怪。 「我要是拉肚子,看你怎么办!」 「不会死啦。」她小小声的说。 「还说!」 坐在马桶上,赵知行皱着眉头,嘴巴念念有词,「纪凡希,你惨了!」 还说只是小小的腹泻,这个晚上,他已经跑了八趟厕所了。 虽说没感觉特别的不舒服,也不需要送医,可一直跑厕所的滋味可不太好。 「你……没事吧?」夏珞瑶站在厕所门外,担忧又愧疚的问。 「你说呢?」赵知行没好气的回道。 「要不要我帮你?」她问。 「你要帮我什么,擦屁股啊?!」话一出,他懊恼得想死。他赵知行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如果你有需要,我是没关系。」她回答得十分认真。 他哑口无言。 「我帮你按个穴道吧?」她提议,「应该能止泻。」 「不用了。」他明快的拒绝,「我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夏珞瑶轻轻一叹。「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没注意。」 「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要整我。」 「我不敢,真的不敢,殿下。」她心急的解释。 「还叫我殿下?」赵知行不知要气还是笑,她平时在家都跟着黄大姐在看宫廷剧吧? 「以后我不会再喝你炖的什么鬼药了,你也别再弄了,知道吗?」 「不行。」夏珞瑶语带恳求,「你一定要继续服用,会看见疗效的。」 「不要,汤药这么苦,还害我腹泻……」说话的同时,他不小心噗了一声,又拉了,他猜想她在外面一定听见了,顿时觉得又糗又恼。 「我研究过了,觉得这种汤药可能对你的脚伤有益才炖的。」 「可能?」赵知行快晕了。他还以为她是问过医生后才配了这样的药材,没想到是她自己研究的,天啊!她难道不怕把他毒死? 「那是你自己想的药方?」他问。 「嗯。」她老实回答。 「你以为你是华佗吗?还是神农氏啊?」赵知行不免有些来气。 「我是有根据的,不是胡乱调配。」 「根据什么?」虽说她失忆后仿佛变了个人,但也不可能变成女神医吧?神农嚐百草研究各种可食用且具疗效的草药,白老鼠是自己,可她却把他当白老鼠试药?天啊—— 第八章 「你以为你是女神医吗?」 「不敢。」她说:「但我略通。」 「最好是!」他没好气的回道。 终于又结束一个阶段的腹泻,赵知行一走出厕所,就发现她仍等在门外。 「好多了吗?」她担心的看着他。 他斜瞪了她一眼。「死不了。」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生她的气,只是想……闹闹她,想看她紧张害怕的样子,听她连声的讨好及道歉。但是他不明白他为何会想这么做? 「我帮你按个穴道,一定能舒服些的。」夏珞瑶小跑步跟在他身后。 他坐到床沿,瞪了她一眼,突然他发现一件事,她在他房里,他下意识地看向这张kingsize的大床,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很久。 婚后不久他们就分房睡,彼此都不再莲对方的房间一步,可如今两人共处在这个小空间里,他却不觉得不舒服。 她捱坐到他身边,一把抓起他的手。 「做什么?」赵知行问。 「帮你按穴位。」夏珞瑶回道。 「我上完厕所没洗手。」他面无表情的说。 她倏地瞪大眼睛,抓着他的手动也不动。 她怎么这么单纯,他不禁得意一笑。「骗你的。」 夏珞瑶先是一怔,随即松了一口气,开始在他手背上寻找穴位,然后力道适中的按压着。 看她一脸认真又专业的样子,赵知行直觉得想笑。她是真懂还是又在瞎弄?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一点都不讨厌她这样的举措。 不知怎地,一瞬间,梦中那个女人的身影又钻进他脑海里,但随即又被他抛到脑后,他真够神经的了,她一直都是纪凡希,从来不是他梦里的那个女人。 但话说回来,她失忆后完全变了个人,还是挺教人难以理解的,用科学能够解释吗?他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曾听说过一个借屍还魂的故事,年幼的他还被吓得晚上睡不着呢。 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就叫玄学,那么借屍还魂的事情存在吗?若存在的话,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怪异情形是否就是…… 想到她的躯体里可能住着另一个陌生的灵魂,他竟一点都不感到惶惑或害怕,反倒莫名觉得庆幸。 「噢。」突然,赵知行叫了一声。 「会痛吗?」夏珞瑶紧张的看着他。 他微皱起眉头。「会酸,很酸。」 「这是正常的。」她微笑道,「因为我正在按你的穴道啊。」 「是吗?」看她还挺有模有样的,他倒也很配合陪她演演医生和病人的戏码。 「嗯。」夏珞瑶又问:「好些了吧?」 「哪这么快?」赵知行觉得好似真有点效果,肚子舒服多了,但他故意这么说,就是希望她能再帮他多按几下。 刚结婚时,他们有过几次的亲密接触,他虽然是个健康正常的男人,但不知为何看到她时并没有太多的渴望。 可这一刻,他脑海中竟有了画面。 她那娴静温柔的样子,让他有种想抱她的冲动,可他们太久没这么亲密了,他担心自己任何一个举措,都会吓到她。 她失忆了,也许不记得他们曾经有过那样的接触。 他不想吓到她,当然,也不想被拒绝。 他不愿再胡思乱想,唯一的方法就是中断这样的接触,于是他突地抽回手,略显冷淡地道:「好了,我没事了。」 「真的有用,对吧?」夏珞瑶有点得意的看着他。 「唔。」赵知行浓眉微纠,故作淡漠的应了一声,「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嗯。」她点点头站起身。 「那我告退了。」说罢,她转身走了出去。 目送着她走出卧室并带上门后,他有些好笑的喃喃道:「纪凡希,你现在到底是在演哪一出啊?」 这阵子,夏珞瑶投注所有心力研究该如何多管齐下,治疗赵知行的左腿。 在他说不要再喝汤药之后,她还是继续炖汤药给他喝,而他总是嘴里说着不要,却每次都喝得一乾二净。 这日,张南卿来找女儿参加一个狮子会的活动。 夏珞瑶不知道狮子会是什么玩意儿,还以为有狮子可看,直到到了现场,才发现那其实是个结社,所获得的公众捐助均用于慈善事业,自身的营运费用则由会员承担分摊。 狮子会在为盲人及视力受损人士提供服务这方面,享誉国际,因此狮子会也被称为「盲人的骑士」。 这次,夏珞瑶跟张南卿参加的便是一场义卖募款餐会,纪丰国跟张南卿夫妻俩都是资深会员,此次也提供总价值二十万的纪氏庄园餐券要进行拍卖,大家喊价非常热络,餐券非常受欢迎,没一会儿就销售一空。 义卖结束后,大夥儿便享用自助吧的餐点,当然,提供各式餐点的也是纪氏庄园。 「纪太太,你们家的东西实在太好吃了。」一名贵妇与张南卿寒暄着。 夏珞瑶跟在张南卿身边,虽然她完全不认识这些人,应对进退却十分得宜,宫中可是比任何地方都来得险恶,她早训练出一套好功夫。 「令千金还是第一次来参加活动呢。」贵妇说话的同时,眸光始终落在保持微笑、却没说话的夏洛瑶身上。 「是啊,就是想说她没参加过,让她来玩玩。」张南卿笑道。 「我听说令千金之前发生落海意外后,就失忆了……」贵妇好奇试探。「她是真的什么都忘了吗?」 「是的,什么都忘了,简直像个三岁孩子,喔不,现在就连三岁小孩都会用手机平板了。」张南卿笑叹。 「她什么都忘了,可却也突然开窍了。」 贵妇不解地又问:「开穷?」 「嗯,凡希她……」张南卿话未说完,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啊!老公!」 只见众人围成一圈,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快救我老公!」 「欧医生呢?」 大家急着找一位职业是医生的狮子会会员。 「唉呀,他有事先走了。」 「有人叫救护车了吗?」 「已经打电话了。」 「老公!老公!」 现场乱成一团,大家只能束手无策的等待救护车到来。 夏珞瑶毫不迟疑的走上前去。 「凡希?」见女儿挤过众人,张南卿满怀疑惑的跟上前。 一名身材矮胖、约莫五十多岁的男子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他的妻子在一旁焦急又惶恐的哭着。 夏珞瑶蹲到男子的身旁,抓起他的手,手指贴上他的脉搏。 此举教所有人都感到讶异不解,张南卿亦是。「凡希,你这是在做什么?」 夏珞瑶没有回应,仍然专心的替男子把脉,她发现他的心跳微弱,立即为他按压多处穴道。 「你做什么?你……」男子的妻子又气又急。「你别乱来,我老公他……」 「这位先生的心脏有问题,对吧?」夏珞瑶看着她,心平气和的问道。 妇人一怔。「你怎么知道?」 「别慌,他不会有事的。」夏珞瑶说完,持续对他的几处穴位施力。 大家议论纷纷,都觉得她有毛病。谁不知道纪家的独生女自小养尊处优,出嫁前是千金大小姐,出嫁后是富家少奶奶,不愁吃穿,只愁没得玩,怎么可能知道要怎么救人。 「凡希,你快住手。」张南卿担心女儿把人家的老公害死,急着想阻止,甚至都结巴了,「凡希,别……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你别……」 但夏珞瑶好似听不见在场其他人的声音,仍专心一意的想救治昏迷不醒的男子。 就在听见救护车鸣笛声的同时,昏迷不醒的男子恢复了意识,慢慢睁开眼睛。 「老……老公?!」妇人难以置信又欣喜若狂。「你没事了?」 「欸?」男子有点恍神,看了看四周,以及面前的夏珞瑶。「我……怎么了?」 「你刚才突然心脏病发昏倒,吓死我了。」妇人噙着泪,惊魂未定。 「是吗?」男子显然已经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幸好有纪小姐,是她……」 妇人话未说完,救护人员已抬着担架,提着急救包冲进来。 「病患在哪里?」救护人员急问。 「他已经醒了。」有人说。 救护人员趋前,依照sop为男子做初步的检查,确认他的心跳血压都十分正常。 「先生,你现在觉得如何?」救护人员问。 「好得很。」他说。 「为求慎重,还是请你到医院检查一下。」救护人员提议。 妇人望向夏珞瑶,像是在徵询她的意见,见她轻点点头,妇人立刻说道:「老公,我们还是去医院一趟吧。」 第九章 就这样,他们夫妻俩上了救护车,前往医院做更详细的检查。 他们离开后,骚动却未停止,大夥儿改围着夏珞瑶,不断询问她如何知道男人是心脏病发,又怎么晓得要按什么穴道。 她一时有些难以招架,但很快便镇定下来,说是这阵子闲来无事,开始研究医学,无意间得知一些渐渐失传的古老疗法,然后学以致用。 完全没有人怀疑她的说法,因为他们都亲眼看到了她的厉害之处。 义卖会最后变成了分享大会,一堆富太太围着她,开始询问各种关于养生及美容的问题,夏珞瑶都带着笑意,耐着性子一一详答。 她不藏私,只要能救人、帮人,她都乐于分享。 翌日,赵知行到了公司,看到秘书放在他桌上的报纸刊登了夏珞瑶在义卖会上救人一命的新闻,着实漏讶异。 如果她真的懂医,那么她每天炖的那些汤药应该真的具有疗效,能让他的左腿……才刚有这样的念头,他的手已经下意识摸上了左腿。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祖父,他连忙接起,「爷爷。」 「知行,我看见报纸了。」电话一接通,赵观达便开门见山的道,「凡希真是让人惊奇,我几位老友都在问她的事。」 「嗯,她昨天什么都没说,我也是今天看了报纸才知道。」 赵知行想,她大概觉得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才会只字不提吧,对她来说,救人一命真是那么稀松平常的事吗? 「是吗,你也不知道?」赵观达的语调因为讶异而上扬。 「是的。」 「在凡希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蹟?」见多识广、处变不惊的赵观达,就算得知孙子发生车祸,也表现得十分镇定冷静,可纪凡希的改变却让他惊叹不已。 「她说只是因为兴趣和好奇,才会研究这些养生的方法。」 「只是出于兴趣,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么专精?」 「开窍了吧。」赵知行尽可能的以平常心去看待她的种种改变,尽管那实在很诡异。 「你也知道爷爷不会乱说话,不过……」赵观达微微停顿了一下。 「发生在凡希身上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赵知行蹙眉一笑。「难道爷爷觉得她被什么精怪附身了吗?」 「很难不这么想,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想太多,要是发现我跟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同住一个屋檐下,一定很吓人。」 赵观达听出孙子话中的玩笑意味,笑叹道:「不管她是什么东西,只要是好东西就好。」 「快喝,是好东西。」夏珞瑶端着她最新调配的另一帖汤药来到赵知行的房间,递到他面前,一脸兴奋地催促道。 「又是好东西?」他看着她,神情有点严肃。 他想起爷爷今天说的话——不管她是什么东西,只要是好东西就好。 可是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吗?」她疑惑的问正用一种奇怪的审视目光看着她的赵知行。 「你昨天救了人,上报了。」他说。 「喔。」今天黄大姐来时,不知道在激动兴奋个什么劲,还一直说她真厉害,但其实救人对她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以前她也经常在郑氏夫妇不在或是分身乏术时,帮忙医治病人。 「那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夏珞瑶平静的回道,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救人一命可不只是举手之劳。」赵知行直视着她。「你失忆后突然有这样的本事,太不可思议了。」 闻言,她心头一跳,他该不是认为纪凡希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会吸走他的阳气或是吃了他吧? 「我不是妖怪!」她急着解释。 看着她那认真正经的表情,不知怎地,他突然好想笑。 「没人说你是妖怪。」 「是吗?可是你的表情……」夏珞瑶有点不安。「很像在说我是什么坏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一脸兴味的反问。她有点不安的,略带一点点委屈的表情,真是太可爱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悸动、在融化…… 自她醒来之后,他们虽然还是一如往昔分房睡,但不可否认的,他们的关系变好了,家里的气氛也温暖了。 他每天下班总能看到她,总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她总会和他聊聊天,结婚近三年,他直到此时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结婚了,有家庭了。 有时他会担心她有一天恢复记忆,美好的一切会变成泡影,他甚至害怕到不敢对她有任何的期待及想望,可如今的她太美好,美好到他的本能被唤醒…… 他情难自禁的伸出手,捧住她的脸庞,她一惊,白皙的脸庞瞬间浮上两朵红霞,他感觉到她的脸在发烫,正如他的。 「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赵知行声音有些沙哑的问。 他炽热的眼神,低沉性感的声音,教夏珞瑶的胸口一阵狂悸,她不是不经人事的闺女,她嫁过人,她知道这样的眼神及声音代表的是什么。 看着跟齐世文有着一模一样脸庞的他,她的心忍不住激动起来。 前世不能圆满的缘,这一生竟有幸透过这样的方式再续,她真的好感激老天爷。 前世,她从不敢奢望自己能跟尊贵的他如平凡夫妻般相守,如今他虽仍是名门之后,但她幸运的寄宿在同样有着显赫家世的纪凡希身上,并与他结为夫妻,虽是借纪凡希的躯体,但她一点都不觉得遗憾。 什么样的皮囊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她在乎的一直只有他。 迎上他那深沉而炙热的眼眸,夏珞瑶觉得他好似看见了住在纪凡希体内真正的她,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期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看见她毫不排斥抗拒,赵知行心头一撼,竟莫名感到紧张。 他明明不是第一次碰她,却犹如初次般忐忑不安。 老实说,他和纪凡希第一次上床,很平常的发生,也很平常的结束,没什么让他留恋或怀念之处,也许正是因为已经不记得了,现在这一刻才会令他如此亢奋。 赵知行欺近她,她身上的淡淡馨香立刻钻进他的鼻息,他亲吻了她的额头,轻柔又炽热,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她的脸好热,他甚至感觉得到她在微微颤抖。 接着他的吻落在她小巧的鼻尖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正当他想亲吻她的嘴唇时,她的手轻轻落在他的左腿上,他陡然一震,脑海里浮现的是车祸当时的场景,以及她嚷着要离婚的表情。 在一个充满竞争的环境中成长,赵知行很早就知道不管对谁都不能付出过多的情感,因为爱会让一个人变得脆弱。 以前他不爱纪凡希,不管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能伤他分毫,可如今……他意识到自己对她渐渐有了感情,而且只会越来越深,但是他能得到她的回应吗?还是只会换来再一次的伤害? 霎时,警戒的神经将他远驰的理智拉了回来,他动作轻柔却果断的拉开了她。 「我喝药。」说完,他端起放在一旁桌上的汤药,一口气喝到只剩一口。 夏珞瑶看着他,想着刚才的意乱情迷,他几乎要吻上她的唇,她也可以预想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他为什么停下?突然,一个念头钻进她脑海里—— 难道他当初车祸伤的不只是左腿,还有传宗接代的能力?他跟纪凡希是因为这样才越走越远的吗? 生在这样的富贵人家,又是男丁的他,若失去传宗接代的能力,确实是令人沮丧又痛苦的事情,也许让他变得如此颓丧失落的不是他伤了的左腿,而是…… 「我会帮你找回失去的能力。」夏珞瑶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说。 「什么?」赵知行不明白她的意思,不禁微皱眉头反问,「帮我找回什么能力?」话落,他喝下最后一口汤药。 「传宗接代的能力。」她坚定的道。 闻言,他口中的汤药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幸好他及时用大手捂住嘴,才没喷得她满脸都是,他狼狈又尴尬的抽了几张面纸擦着嘴,狠狠瞪着她。 「你刚才是说要帮我找回传宗接代的能力?」 「嗯。」夏珞瑶毫不迟疑的点点头。 「谁告诉你……」赵知行感到好气又好笑,她以为他突然推开她,是因为他有性功能障碍? 「这种事难以启齿,我明白。」她正经八百的安慰道。 「你明白什么?」他没好气的伸出手,捏住她的脸颊。 「啊!」夏珞瑶忍不住轻叫一声。 第十章 闻声,赵知行及时收回手,对于自己竟有这种举动感到懊恼,他和她的相处似乎越来越自然了,这似乎不是个好现象。 「我好得很,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冷淡的说。 「嗯。」她只是轻应一声,接过汤碗站了起来,转身走出房间。 她懂的,男人都好面子,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从前有个男人为此上门求医,也是偷偷摸摸的,更别说赵知行自尊心这么强,更不可能老实承认。 反正不管怎样,既然她这个身兼妻子和医者的人已经知道了,就不可能放任不管。 【第四章】 夏珞瑶在义卖会上救人一命的消息,随着报导及口耳相传,很快便在上流圈里传开了,再加上她和许多贵妇分享了养生养顔的心得,贵妇们便纷纷向张南卿提议,由夏珞瑶设计一套养生菜单,在纪氏庄园试试水温。 张南卿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现代人注重健康,她相信推出养生菜色,一定能够吸引更多顾客上门,于是这一天她来找女儿讨论讨论。 夏珞瑶对于能够帮上忙十分欢喜,一口答应后便立刻着手设计菜色,并与张南卿一起研究、烹煮,然后请餐厅里的大厨、员工,及一些亲朋好友试吃。 大夥儿试吃过后,都有极佳的评语。 没多久,纪氏庄园便推出全新的「古味。好味」菜色共四组,每组都是五菜一汤,而且各有其效。 新菜一推出,就吸引许多饕客及张南卿的贵妇团好友们上门嚐鲜,甚至还有电视台前来访问她们母女俩。 此后,原本是夜店咖的千金女纪凡希,摇身一变成为养生达人,也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聊天话题。 看着自己出现在电视里,夏珞瑶觉得很不可思议,要是在古代,大家一定会说这是幻术,甚至是邪术,她才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开锁开门的声音。 「下班啦?!」她立刻起身迎上前,接过赵知行的公事包及外套。「辛苦了。」 赵知行很顺手的将公事包和外套都交给她,让她帮忙拿进他房里。 其实这也是他最近才养成的习惯,之前每当她伸出手来,他心头都会一震,甚至会露出「你想干么」的狐疑表情。 坐到沙发上后,他看到美食节目正在播放她及张南卿的访谈,他并没有太多表情及反应。 她能有这样的转变和成就,他身为丈夫当然与有荣焉,可对照意外之后便意志消沉的自己,他不禁有点懊恼。突地,他想起爷爷的话—— 知行,爷爷还在等着你。 可是依照他现在这个样子,真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吗? 从房间出来的夏珞瑶,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神,不禁好奇的问:「你在想什么?」 赵知行猛地回过神,看着她那张温柔娴静的脸庞,他想人家说相由心生,果然一点都不假。 从前的她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总给人一种爱玩、开放,甚至不正经的感觉,可现在的她每天素颜,就算接受访问,也只是擦一点唇蜜,但气色看起来却比以前好上许多,脸颊也总会浮现自然的红晕。 他喜欢这样的她,真的很喜欢。 「想你。」脱口说出这样的话之后,赵知行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禁愣住了,但随即转念一想,他们是夫妻,偶尔说点亲密的玩笑话也没什么不可以。 夏珞瑶因为喜悦而心悸不已,胸口暖暖的、胀胀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笑问:「要吃饭了吗?我今天做了乌贼墨酱义大利面,还有南瓜海鲜浓汤。」 「你还会做西式料理?」他有点讶异。 「没啦,昨天看美食节目学的。」她谦虚的道:「不知道道不道地。」 于是,他们一起吃了她做的义大利面跟浓汤。 她虽是第一次做,但却抓到了精髓,满足了他的胃及味蕾。 晚上就寝前,夏珞瑶来敲赵知行的房门,他以为她又要叫他喝什么汤药了。 现在他已经懒得再问她给他喝的是什么了,因为她总会想办法哄骗或央求他喝下,而他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照单全收。 但等她走进来,他发现她手上没有端什么汤盅,只拿了一个装有淡青色液 体的小小玻璃瓶。 「那是什么?」他问。 她有点得意的回道:「活络筋脉及血路的药油,是我自己做的。」 真是神奇,他真的很想问问她,到底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你躺下,放轻松。」夏珞瑶带着笑意道。 赵知行有点犹豫,倒不是怕她自制的药油害他过敏或什么,而是怕她替他按摩的过程中,他的脑子又会想些奇怪的事情。 她以为他有所迟疑是因为害怕,毕竟有了第一次喝汤药的前车之监,连忙拍胸脯保证道:「不会有事,真的,这是我研究很久才调配出来的。」 他看她一脸兴致勃勃、跃跃欲试,不想让她失望,只好乖乖躺下来。 他好歹是个成年人,不是血气方刚的十八岁小夥子,就算等一下真有不该有的遐思,应该还忍得住。 夏珞瑶从瓶子里倒出一点药油掌心,开始为他推拿按摩。 她从他的脚底开始,顺着穴道循序渐进往上推拿,按完了小腿,接着是膝后,然后是大腿。她细滑的双手探进他当做睡衣的运动短裤里,使力按摩他左腿上几处剌激筋络的穴道。 赵知行的左腿忍不住抽了一下,接着猛地撑起上半身看着她。 「疼吗?」夏珞瑶见状,紧张的问。 他涨红着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疼不疼他感觉不到,他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慾望翻涌而上。 他本以为可以忍得住,但事实却是……他受不了她的剌激。 他知道她没有想这么多,但他却很难不想,尤其是面对现在的她,可是他怎么能老实告诉她? 深呼吸几口气,待情绪稍微平复后,赵知行故作无事的道:「没什么,只是很酸。」说完,他又躺了回去。 「喔,这是正常的。」夏珞瑶开心一笑。「这是好现象,表示你对药油和推拿有反应。」 是啊,他是有反应,只是不是她以为的那种。 夏珞瑶继续帮他推拿,并来到最后一处穴道,但尴尬的是,这个穴道的位置非常接近他的胯下。 身为医者,如有急患,就算是私密部位,她也不能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拒绝医治,可是他之于她的意义太过特别,让她真的很难为情。 不过为了治好他的腿伤,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打退堂鼓,打定主意,把心一横,她的手又再往上探去,然后按压住他大腿内侧上方的穴道。 赵知行心头一震,竟慌了起来,可他爱面子,不肯表现出来,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假装若无其事。 看他没有任何不悦或不舒服的反应,夏珞瑶放心不少,更加认真的替他按摩。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满清十大酷刑等级的考验。 她双手的柔软触感跟适中的力道不断剌激着他,让他的脑海中开始出现许多绮丽的想像及画面,且他越是不去想,它们便钻得更深,没多久,他的身体有了反应,明显又强烈。 夏珞瑶没摸到,但她的视线刚好将他的身体变化尽收眼底,吓了一跳,惊羞的将手抽回。 赵知行躺着不动,懊恼的瞪着她,深深倒抽一口气后,他才沉声道:「看你惹的祸。」 她低下头,羞得不敢直视他。 奇怪,穴道剌激的应该是他大腿的筋络及神经,怎么却……对了,他不是不行吗,为何还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她扬起脸,有点沮丧挫折的瞅着他。「不对呀,我不可能按错穴道。」 她居然以为是她按错穴道,才教他竖旗?他浓眉一皱,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这是自然反应。」面对喜欢的女人,被对方这般触碰着,他当然会有反应……啊,他终于想到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她以为他有性功能障碍嘛。 「你不是失去传宗接代的能力了?」夏珞瑶困惑的问。 「谁告诉你的?」 「上次你……」 「我有说我不行吗?」 「可是你……」 「我只是不想,不是不行。」赵知行没好气的说。 闻言,她愣了一下,接着松一口气。「太好了,原来你还能为赵家传宗接代。」 她的反应让他想笑,可看见那难以消退的慾望,他又觉得欲哭无泪。 赵知行正苦恼着该怎么收尾时,瞥见她原本庆幸的表情莫名多了一抹失落。 「原来是我误解了,我以为你因为意外而失去传宗接代的能力,没料到只是不想……」 第十一章 听她这么说,他才明白原来她介意的是他说不想,既然如此,他是否可以解读成……她想? 男欢女爱很自然,更何况他们还是夫妻,可怎么他们却如此的不协调?先前他们感情不睦才会分房又停机,现在应该是修复兼赶进度的时候了吧? 只是他又免不了担心她一旦恢复记忆,就会推翻这一切。 可看她以为是自己没有吸引他的魅力而沮丧,他又觉得不忍。「不是你的问题。」 夏洛瑶微顿。「可你说不想。」 「是不想,但跟你无关,是我自己……」赵知行沉吟了一下。「真不知道怎么说。」 她难掩失落的想,他一定是不想伤了她的自尊心,才会这么说。 失落倒不是因为她渴望跟他有肌肤之亲,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落寞。她知道他跟纪凡希是相敬如「冰」的怨偶,可自她住进纪凡希体内后,他们的的关系不是拉近了、热络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每天绞尽脑汁找药给他吃,为他准备早晚餐,善尽一个妻子应尽的责任及义务,虽然他们还是分房,但她真的可以感觉到他们是亲近的。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想。 赵知行注视着她许久后,才有些沙哑的问:「你想吗?」 「嗯?」夏珞瑶一惊,脸刷地一红。「不是的!」 他以为她很渴望那件事吗?她只是……好吧,也许她是期待过,但绝对没到想的地步。 她羞得满脸涨红、不知所措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让他原本已稍稍冷静的身体,瞬间又沸腾起来,原本困扰着他的担心、挣扎、矛盾,转瞬间就被他抛诸脑后,他伸出手把她拉进怀里,一个翻身便噙住了她的唇。 一瞬间,夏珞瑶觉得好似有烟火在脑中爆开,教她眼前一片花白,什么都看不见。 她的脑袋有那么几秒钟是空白的,直到她感觉到他炽热的唇瓣吮吻着她的唇,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所到之处皆燃起她含蓄而压抑的情火。 就是今天了,这是他跟她夏珞瑶的第一次,她好紧张,就怕会让他失望。 闭上双眼,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的环着他的腰。 突然,电话铃声划开这炽热的静默,将夏珞瑶的心神拉了回来,她轻推开他的胸膛。 「电话。」接着一个翻身下床,抓起床头柜上的话筒。 「喂?妈妈……」赵知行万般无奈的看着她,他们好不容易进展到这一步,却偏偏杀出一个让他敢怒不敢言的程咬金。 「欸?」听了电话那头张南卿的话,夏珞瑶难掩讶异。「真的吗?」 赵知行听不见张南卿说了什么,但似乎让她感到意外,甚至有点惊喜。 「喔,好啊,那明天几点……嗯,我知道了,好,我会准时的。嗯,再见。」放下话筒后,她一时间仍陷在激动的情绪里。 「怎么了?」他问。 她回过神,视线聚焦,看着他,慢慢笑开来。 东区纪氏庄园—— 餐厅的一隅,坐着两女一男,正是夏珞瑶、张南卿,以及知名畅销杂志《forever》。 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纪凡希,李敏暗有一点点激动。 他们俩曾在高中时短暂交往过三个月,那是一段纯爱,可是最后无疾而终。 考上大学后,他们几年不曾见面也没有对方的消息,再遇见她时,是在一个派对上,她已不是当年娇贵却青涩的富家千金,而是外放大胆的派对女王,那时她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后来,她结婚了,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自此收心,乖乖当个称职的赵家少奶奶,但事后证实,她还是故我。 他在许多场合见过她,她与周嘉琦一干人的疯狂嚣张行径教他不能认同,也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她已变得不再是她。 尽管如此,这些年他还是不断听到也注意着她的消息,包括她意外落海,失忆后性情大变。 他耳闻她从夜店咖变为居家好女人,但他一直无法相信,直到之前的义卖会上他再看见她。 从前总是高傲娇贵的她,变得温婉娴雅,待人接物亲切和善,也不再浓妆艳抹、衣装奢华,出席义卖会的她几乎是素颜,但气色看起来却相当好,而且身上穿的是简单的棉麻衬衫跟牛仔裤。这样的转变已经够让他精微,但更教他讶异的是,她居然救了一个心脏病发的人。 义卖会上,他数度与她擦身而过,可失忆的她却完全不记得他。 之后,她的形影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关于她的消息也不断的传进他耳里,他这也才知道她懂养生、懂药膳,自创了几套菜色在自家餐厅小试身手,竟获得许多人的喜爱及推荐,就连他都带双亲吃过几次。 他父母都很懂得吃,嘴也刁得很,可吃过她推出的养生药膳后都赞不绝口。 他一直想找她,可是始终找不到一个好理由,直至公司决定要新辟一个健康专栏,他立刻想到她,认为她可以成为这个专栏的主笔人。 于是,他找上张南卿,并透过她联络上纪凡希。 他很庆幸当年他们那段纯纯的爱,知悉的只有彼此,若张南卿知道他们曾交往过,应该不会答应让他们碰面吧?毕竟她已嫁作人妇,夫家还那么显赫。 「凡希,他就是妈妈跟你说的那位李敏皓先生,他是《forever》的总编。」张南卿介绍。 夏珞瑶不知道forever是什么,只知道透过这本所谓的杂志,她可以让更多人了解如何养生,使自己过得更健康,活得更快乐。 「我要称呼你为纪小姐还是赵太太呢?」李敏皓问。 「李先生叫我凡希就好了。」夏珞瑶态度谦和的回道。 「是吗?」李敏皓一笑,露出洁白又整齐的牙齿。 「嗯。」她点头。 「相信张总已经都跟你说过了,今天见面只是希望能再跟你谈些细节。」李敏皓口中的张总指的便是张南卿。 「李先生,细节什么的我不懂,不过我很高兴能跟大家分享我所知道的养生方法,让大家都能吃得更健康。」夏珞瑶笑道。 「我相信你可以的。」他不吝啬给予赞美。「我已经带家父家母来品嚐过了,他们都非常喜欢你自创的药膳料理。」 「是吗?」夏珞瑶开心的看着他。「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愣了一下,才又续道:「我觉得很棒,虽说是药膳,却完全没有药味,就连小孩子都能接受。」 「嗯。」她点头。「其实所谓的药就在我们四周,透过每日饮食便能取得。」 「就是食补吗?」 「差不多是那样的意思。」 「你所想要宣导的这个观念实在太好了,现代人饮食不均衡,营养失调,总是得透过各类的营养品来解决营养摄取不足的问题。」李敏皓相当认同的道:「若能从三餐就摄取到身体所需的营养,就不用每天吞一堆药丸了。」 「嗯。」夏珞瑶用力点点头,脸上堆着找到知音的笑意。「李先生,关于合约细节,凡希她不太懂,就由我来替她谈,你意下如何?」 张南卿既是个家庭主妇,也是个女强人,虽说不管是纪家还是赵家都不缺纪凡希这份兼差的薪水,但事情还是要先说清楚,免得日后有纠纷及不快。「当然没问题。」他轻轻一笑。 于是,由张南卿作主,替夏珞瑶把合约内容先口头谈了一遍,双方达成共识后,再约时间签约。 就这样,夏珞瑶成了《forever》的专栏作家,每星期都与读者分享各种养生美颜的心得。 杂志改版后的第一期出刊,创下销售佳绩,由夏珞瑶所主笔的养生专栏更被读者票选为最喜欢及最实用的。 两个月的时间,夏珞瑶成了最受欢迎的专栏作家,还接获许多的节目邀约。能够在专业上得到如此大的成就,令她十分欢喜。但更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她有能力帮助更多的人。每当收到读者来信跟她分享养生心得,或是得知读者因为她所分享的知识而身体及生活得到改善时,她就感到愉悦而满足。 赵观达也注意到孙媳妇这阵子活跃的表现,她能有这样的成就及人气,他当然感到光荣,但他同时也担心起孙子。 赵知行脸皮薄,自尊心强,容不得自己的不完美,才会至今仍未走出腿伤的阴影。 他曾是震达集团最闪亮的一颗星,是最完美的接班人选,可如今却这般黯淡,就怕纪凡希的成就会令他更觉得自己没用。 他不想给孙子压力,因为他相信他最倚重的孙子势必有再起的能力,希望纪凡希的成就对他不会成为压力,而是个契机。 第十二章 夏珞瑶的专栏文章集结出书了,不但一炮而红,还让她获得「名媛神医」的封号。 为了配合出版社的宣传活动,夏珞瑶接受了某个电台的访谈,李敏皓主动提议由他亲自开车接送,她因为这阵子实在太累了,便没有拒绝。 这段时间她要写专栏、出席各种活动及接受访谈,还要抽空帮赵知行熬药及做饭,有好几次时间真的衔接不上,只好临时请黄大姐帮忙,且很多时候赵知行才刚下班回家,她便赶着出门跑活动,两人连话都聊不上几句。 那天,她向他道歉,还说明等过了宣传期就能稍稍得空,请他多担待,他面无表情,只淡淡说——你忙你的吧,我一个人行的。 虽然赵知行没生气,也没对她说什么重话,但她就是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不过,赵知行也是在商场打滚过的人,她想他应该能理解并谅解她吧? 她真的好困,累得有一搭没一搭的虚应着李敏皓的话,甚至好几次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凡希?」开车送她回家的李敏皓注意到她的眼皮已经快抬不起来了。 「嗯?」夏珞瑶勉强睁开眼睛,一脸抱歉的看着他。「不好意思,我没听见,你刚才说了什么?」 看她满脸疲倦,脸颊也清瘦不少,他的眼底有着怜惜。「你很累吧?眯一下吧,到了叫你。」说完,他关掉了收音机,让她能够安静休息。 「喔……嗯。」她含糊的应了一声,眼睛一闭,很快就睡着了。 李敏暗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偷瞄她。 她斜靠着椅背,娴静而美丽的侧脸让他屏息,一头乌黑长发更显出她的空灵,现在的她,美得纯洁无瑕。 这几个月的共事相处,他发现她有许多过去不曾发现到的许多优点,她体贴温柔,善良又认真,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尽其所能的帮助他人。 这样的她,深深攫住了他的心神,让他几度想拿出他们当年唯一的合照,还有她写给他的那张生日卡片,告诉她,他们曾经在一起过,可又顾虑到她已是人妻,且在失忆的状况下已忘了他,只好作罢。 车行至她住处楼下,已近十一点,她睡得很沉,完全没发现车子已经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想轻拍她肩膀叫醒她,却见她轻声呓语,唇角扬起,像是梦见什么好事似的笑了。 她的微笑像是春天原野上的一阵轻风,拂得他心思荡漾。 他想起她当年青涩的模样,想起曾经的美好,从车外斜照进来的路灯灯光,映照着她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她的唇片微动,像在呢喃。 她美得犹如一幅画,教他情不自禁的靠近了她,鼻息里立刻充满了她身上的暗香,他觉得自己有点鬼迷心窍了,但理智却已驾驭不了他的感情。 一次就好,一下就好。 李敏皓在心里暗自祈祷着她别醒过来,他要的不多,只是…… 砰! 突然,他的车顶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般发出巨响,他吓了一跳,而沉沉睡着的夏珞瑶也猛然惊醒。 李敏皓警觉的看看窗外,赫然发现副驾驶座窗外有道黑压压的高大身影,当对方弯下腰,将脸凑近车窗,他吓得心脏差点儿从嘴巴跳出来。 他虽然没见过赵知行本人,但看过他的相关报导及照片,他五官深邃、气宇不凡,要错认实在不可能。 「知行?」夏珞瑶见赵知行站在车外,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能的转头看了李敏皓一眼,就见他一脸惊吓,像是被逮个正着的偷儿。 这时,车门外的赵知行拍打玻璃窗,示意李敏皓开门。 李敏皓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解除了中控锁。 他心虚的看着赵知行冷峻的表情,忍不住想,刚才的那一幕,他都看见了吗?待赵知行打开车门,夏珞瑶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自家大门与车道之间。 「知行,你怎么在这里?」接着她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 「你在等我?」赵知行冷着脸,眼睛看的不是她,而是坐在驾驶座的李敏皓。 他那几欲要杀人的眼神让李敏皓确定了一件事,他看见了,他本能的想解释,却词穷。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赵知行冷冷的问。 「对不起,我……」夏珞瑶想解释,却发现他问的不是她,而是李敏皓。「你知道她是有夫之妇,是我赵知行的老婆吗?」 李敏皓支支吾吾的答道:「抱、抱歉,我知……我知道……」 「既然知道,这么晚了还载着她在外面到处跑,你不觉得有所不妥?」赵知行语调平平,却带着浓浓的质问及训斥。 「赵先生,我……」 「要是传出什么损及我赵家名誉的消息,你承担得起吗?!」赵知行咄咄逼人。听见他这番严厉的诘问,夏珞瑶忍不住想替李敏皓说话。 「知行,敏皓带我去上电台节目,还特地送我回来,他……」 「下车。」赵知行打断了她。 她一怔,迎上他冷峻的眼神,顿时心头一跳。 他虽然没有骂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生气,而且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愤怒的样子。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李敏皓送她回来吗? 「知行……」 「我叫你下车。」赵知行沉声再次命令。 夏珞瑶对他有着说不上来的敬畏,她想那是因为她前世的记忆依然鲜明,她只是一介小婢,但他却是皇太后最小的儿子、皇上最亲的兄弟。 她抓着包包,小心翼翼的下了车。 她才刚站定,赵知行便一把抓着她的手臂,对着车内的李敏皓命令,「取消之后的所有行程,若有违约,找我的律师谈,该赔出版社多少钱,我给。」 夏珞瑶一听,急道:「不行这样,那是我的工……」 「赵家不缺你这份收入。」他态度强硬。 「知行?」她当然知道赵家不需要她的收入,但这是她的工作,是她的成就感来源,他根本不知道能够以自身专业助人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赵先生,凡希她……」 李敏暗话未说完,赵知行那如隼般锐利的黑眸倏地一凝,目光犹如利刃般射向他,让他瞬间倒抽了一口气,心脏像是快结冻了一般。 「凡希?」赵知行冷然一笑。「我劝你还是立刻离开吧。」 这句话充满了威胁的意味,教夏珞瑶不能理解,也无法谅解。虽然她敬畏他,但她觉得他不该这样对待李敏皓。李敏皓对她非常照顾,在工作上给予她很多协助,他是她的上司,也是她的朋友,赵知行不该这样对待她的朋友。 「知行,你为什么要……」 「住口。」赵知行沉声一喝,「中止所有宣传活动,也不要再写专栏,从今天开始,安分的给我待在家里。」 夏珞瑶顿时有些困惑又有些委屈。当初接下这份工作时,她也徵询过他的意见,而且是在他首肯的情况下才签约的,为什么他现在却暗指她不安分? 「赵先生,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这么晚才送凡希回来,而是……」 「够了。」赵知行目光一凝。 「走。」说罢,他重重甩上车门。 李敏皓深深觉得他若再多待一秒钟就会小命不保,于是跟夏珞瑶点了个头,踩足油门,扬长而去。 「知行。」李敏皓离去后,夏珞瑶立刻疑惑的问:「为什么要……」 「别得意忘形。」赵知行冷冷的撂下一句话,旋身便走。 夏珞瑶杵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他在暗指什么?他生气是因为她的工作及成就?她看见机会,然后抓住机会,这样有错吗? 他左腿还是有点跛,但却走得很快,她快步跟上前,随着他走进大门、穿过中庭,步进电梯。 电梯里,他一脸冷峻,沉默不语,她也是。 一出电梯,她立即拉住他的手。「知行,你为什么生气?我到底……」 「离他远一点。」他劈头一句。 夏珞瑶愣住,满腹疑惑。「敏皓跟我是工作上的夥伴,我们……」 「只是工作上的夥伴吗,你确定?」赵知行直视着她,语带质疑。 她这阵子确实是很忙,但她已经跟他聊过、报备过,她以为他能够体谅。「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她秀眉一拧。「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赵知行眉心一皱,不再有所回应,甩开她的手,开门率先进入家中。 【第五章】 快十一点了,赵知行在客厅里坐立难安。 这阵子纪凡希因为第一本养生书的出版,常常需要参加宣传活动,看她找到了人生目标,也从中得到了成就,他为她高兴。 第十三章 但在高兴之余,他也开始思考,他呢?一场落水意外,纪凡希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崭新的人,她钻研养生及药理,成了知名的专栏作家,如今还出书分享。 可发生意外后,他却从此意志消沉,把自己打下的事业拱手让人,他必须承认,她的成功确实造成他的压力。 他是不是该振作起来,成为一个能与她匹配的男人? 他一直担心她若有天恢复记忆,会像先前那样嫌弃他,成天嚷着要离开他,因为担心,他始终跟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虽然曾经在一时意乱情迷的情况下拥抱亲吻她,但在被打断后,他也不再试着继续。 他太骄傲,容不下不完美及失败。 也许,该是他放下尊严及骄傲的时候了,他得接受这样的自己,才能变得更好。 稍微想通之后,赵知行觉得心情似乎也跟着轻松一些,于是他站起身,决定到楼下等她回来。 可当他来到大门口时,却发现一辆未熄火的日本进口车停在前方,他并不知道那是谁的车,但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驱使他走过去。 靠近一点后,赵知行看见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正是他的妻子纪凡希,她靠着椅背,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驾驶座上的男人则是慢慢欺向她,越靠越近。 他是男人,很清楚对方有什么意图,瞬间,怒火自他的心口迅速窜燃,烧到了脑门,他来到副驾驶座车门旁,右手紧紧握拳往车顶一用力捶,发出砰一声的巨大声响。 车里的男人一脸惊愕,而迷迷糊糊醒来的她,浑然不知刚才在车里即将发生的事情。 从前纪凡希在外面疯狂玩乐的行径,他时有耳闻,赵知远有时甚至会透过别人的嘴,故意说一些事业得意、家庭失和之类损他,可不管她怎么玩,身边绕着多少男人,他都不曾皱过眉头,揪过心。 然而现在,他见不得她身边有别的男人,就算他知道她清白得无懈可击。他是真的爱了、动了心。 他在乎了,所以担心再次失去。 他知道自己说了很不得体,甚至直接到可能会伤害她、羞辱她的话,可他控制不了,他胸口的火烧得炽热,他的情绪在沸腾,脑子像要爆开。 他从来不是个会吵架的人,跟不在乎的人吵,没意义,跟在乎的人吵,没道理,所以他很少真正的发火,但一发火便是势不可挡。 他已经太在乎她了,在乎到什么理智及风度都抛在脑后,只想让她知道他此时的感受。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见纪凡希一脸委屈又愠怒的看着他,对他发出疑问的同时也提出抗议,他倒抽一口气,决定暂时远离战场。 他是好战的,若吵架是一场战争,他想他会用尽全力,甚至不计后果的去赢,可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在失控边缘,为免说出令自己后侮的话,他决定沉默。 不是他怕赢不了,而是因为他在乎。 转身,赵知行打开门,大步迈进屋里,夏珞瑶跟了进来,紧追在他身后。 他进到卧室,准备就寝,她拉住他的手。「请你把话说清楚。」 温柔的她,难得态度这般强硬,她直视着他,眼底微泛着泪光,但神情却倔强而强势。 「你说不准我继续接下来的宣传活动及工作是什么意思?你说我要离敏皓远一点又是什么意思?」 「够了。」赵知行脸一沉。「已经晚了,我什么都不想说。」 「不行。」夏珞瑶死命抓住他的手。「无论如何我们今晚都要把话说清楚。」 他脸色难看,但仍保持沉默。 「你不说,是吗?」她直视着他,坚决悍然。 「好,那我说……我爱我的工作,因为可以帮助到很多人,我以为你可以体谅我的工作,理解我的心情,然后支持我,结果你却莫名其妙就扼杀我的理想,我知道你有能力可以赔偿出版社的损失,但是你不可以这么做。」 赵知行深呼吸了一口气。 没错,他能够理解体谅她的工作并支持她,就算她忙到没空理他,他也不会怪她,让他失控、情绪暴走的不是她拥有工作及成就,而是…… 「敏皓一直很帮我,要不是他,我不会拥有这份工作,不能帮助别人,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能叫我离他远一点。」夏珞瑶坚定的凝视着他。 迎上她的目光,赵知行深吸了一口气,才淡淡的道:「是吗?」 「是。」她说,「我跟他是好朋友,没有你以为的那种暧昧。」 「你或许没有,但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他神情凝肃的反问。 闻言,夏珞瑶先是一怔,然后打包票的保证道:「绝对没有,他是正人君子,知道我是有夫之妇,绝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正人君子?」赵知行想起刚才亲眼目睹的那一幕,冷然一笑。他知道李敏皓不是个坏人,但明知她是人妻,竟还想趁她熟睡时亲吻她,这绝不是正人君子所为,或许情之所至,情有可原,但身为丈夫的他,无法容忍这种事。 「你对他的信任真是超乎我的想像。」他忍不住嘲讽。 她觉得他这句话似乎在影射什么,难道是因为以前纪凡希常跟男人玩在一起,所以他认为她跟李敏皓也不清不楚?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及了解,他还觉得她是那种人吗? 「你真的太过分了,你不只侮辱敏皓,也侮辱了我。」夏珞瑶难掩气愤。「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居然为了李敏皓对他生气,还说他是小人?! 赵知行狠狠倒抽一口气,眼睛仿佛要喷火似的。「纪凡希,你还真敢说!」 迎上他锐利的双眸,夏珞瑶心头一颤。 就某方面来说她其实是害怕他的,因为在她心里,他还是尊贵的主子,再说,她以前所认识的齐世文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可现在的他,却是个冷起来像冰,怒起来似火的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他沉声问。 她想了一下,只想到一个答案,那就是她现在的成就剌伤他的男性尊严了,可是她不敢说出口,就怕会惹得他更生气。 迟迟等不到回答,赵知行也不再追问,强势的再次表明立场。「我再说一次,中止跟出版社的合约,停止所有宣传活动,要不然你就回娘家去!」 此话一出,他立刻后悔了,他不是把她逼到无路可退,然后逼她选择,真正被逼到无路可退的是他自己,如果她不愿意顺从他,一气之下回娘家去呢?他放得下身段去求她回来吗? 赵知行发现他替自己挖了一个大洞,而且也已经跳了下去。 听完,夏珞瑶也恼了。「我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样。」 「什么?」 「你自己不肯振作,难道也见不得我出头?」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是种伤害,但她却忍不住,也来不及后悔了。 闻言,他的心咚地一沉,但火气却飞快的往头顶窜。「原来你打从心里瞧不起我,你觉得现在的我是个没有用的瘸子?」 「什……不。」夏珞瑶急着想解释。 他声音冷沉,打断了她的话。「纪凡希。」 迎上他的目光,她的心陡然一惊,狂震不已。 「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吧?」赵知行冷冷的看着她。「回娘家去吧,我放了你。」 「慢着!」夏珞瑶焦急的拉住他的手。「我犯了什么错?我只是……」 「你没犯错,就当我成全你吧。」他冷然的道,「以后你爱去哪就去哪儿,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我不想知道。」 说来说去,他还是在指控她跟李敏皓有不寻常的关系。 她从没嫌弃过他的残缺,更不觉得那是残缺,可他不仅不肯振作起来,还质疑她的真心。 「赵知行,你伤的不是腿,而是心。」夏珞瑶伤心又愤怒的道。 赵知行的身子微微一震。「你说什么?」 「你太骄傲,所以无法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她恨恨地瞪着他。「不管我如何努力想帮你,如果你仍只想着放弃自己,不想重新站起来,那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 她的话重重击中了他的心。 他是骄傲,无法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但有一件事她说错了,她做的一切并不是枉然,她的用心及努力打动了他,让他开始思索未来。 可是,她却以为他是因为自卑才会对她发脾气,她以为他是见不得她好,她不知道他对于她现在的改变及成就,是多么高兴又与有荣焉,没想到在她心里,他竟是个心胸如此狭隘的男人。 第十四章 她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感觉不到他在吃醋,也感觉不到他对她的感情…… 他曾害怕爱上她,可他终究无惧的爱上她,但她呢?她爱他吗?就算有天恢复记忆,她还是会爱他吗? 「如果你要我回娘家,我就走。」夏珞瑶直视着他,可是心里却希望他会回答他刚才说的只是气话。 她压根儿不想离开他,只是想确定他对她是什么感情。如果他爱她、要她、在乎她,她相信他会要她留下来。 迎上她那宛若寻衅般的眼神,骄傲的赵知行眉头一蹙。「随便你。」 说罢,他挣开她的手,关上房门。 那扇紧闭的门扉,仿佛他紧闭的心门,而她被拒于门外。 夏珞瑶不是个爱哭的女人,她吃过太多苦,看过太多悲欢离,早已练就了一身泪往肚里吞的功夫,她哭,从来不是因为自己面临的困境,而是因为太过开心。 可这一刻,她再也无法克制地流下眼泪,因为她伤透了心。 新店纪家—— 夏珞瑶站在阳台,远眺苍翠的山林,眼前的景致如画,她却无心欣赏,不为别的,只因她的心一直牵挂着赵知行。 那日他关上房门后,她彻夜难眠,天未亮,她便离家坐上计程车,直奔纪家。 女儿以前常常无预警就带着大包小包回娘家,嚷着说要离婚,纪丰国跟张南卿早已见怪不怪,但这一次他们夫妻俩却十分意外,甚至可以说是震惊。 因为自从女儿发生意外后,跟女婿相处融洽,不只没听她再提过离婚的事,还改头换面成了爱夫爱家的贤妻,怎么又突然跑回家来,还哭肿了双眼? 看她伤心失落的模样,夫妻俩心疼极了,问她却又什么都不说,想问问女婿,但又开不了口。 「小姐……」家里的帮佣张姐敲门后走进房内。「李先生来了。」 「嗯。」今天在东区有场签书会,她必须出席。 知道夏珞瑶搬回娘家住,李敏皓便说要来接她,她虽委婉推辞,但他却说自己住得不远,盛情难却,她最终仍答应搭他的便车。 她转身抓起柜子上的包包,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李敏皓没就座,而是站在那儿等着她。 「可以出发了吗?」他笑问。 「嗯。」她点头。 两人离开了纪家位于十八楼的山景豪邸,上车后,她始终望着窗外,十分沉默。 那日送她回家被赵知行撞见后,李敏皓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赵知行好像随时会来找他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可赵知行毫无动静不说,纪凡希竟还搬回娘家,这让他忍不住联想,他们夫妻俩的关系是否因为他而出现了裂痕。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任何的想法,但心底深处,他竟有种难以言喻的雀跃。 「怎么不说话?」李敏皓瞥了她一眼,关心的问道。 夏珞瑶转过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回道:「抱歉,我在想事情。」 他微顿,语带试探地再问:「在想你先生?」 她没回答,但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我知道这是你的私事,但是你为什么突然搬回娘家,跟你先生吵架了吗?」 夏珞瑶低头沉默不语,须臾才幽幽的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请你别再问了。」 可是李敏暗还是忍不住好奇。「我听说你们以前处得不好,是真的吗?」 「嗯。」 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不过跟他相敬如冰的是纪凡希,不是她,她相信同样的争执发生在他跟纪凡希之间,纪凡希不会感到伤心难过,搞不好还会趁机要求离婚。 可是她爱他,她跟他在前世便已约定,她不会离开他,离开的想法连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正是因为不想离开他,她才会如此难过,因为她搬回娘家已经三天了,他不只没有前来探访,甚至连通电话都没有。 想到这儿,不轻易在外人面前落下的眼泪,竟潸然滑落,她慌得别过脸,抬手胡乱抹着泪水。 从玻璃窗的倒影,李敏皓看见她在偷偷拭泪,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教他的心狠狠一揪,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左手。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教夏珞瑶一震,眼泪倏地止住,她猛然转头看着他,并立刻将手抽回。 她的反应让他尴尬又心虚,连忙把手摆回方向盘上,过了一会儿,才呐呐的解释道:「我只是舍不得你哭,所以……」 夏珞瑶觉得他的说法十分不寻常,看见朋友难过落泪,他可以说想安慰她,怎么会说舍不得? 突然,她想到当她扞卫自己跟李敏皓的朋友关系时,赵知行的回应曾让她感到剌耳及受辱,当时她以为他只是想找她麻烦,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难道真的是她太迟钝了,才会没感觉到李敏皓对她有什么超乎朋友的情感及期待? 「凡希……」 「敏皓。」夏珞瑶打断了他。「如果我曾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让你有任何的想像跟误解,我道歉。」 李敏皓一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难掩沮丧,沉默许久后才又开口,「你失忆了,所以都忘了吧?」 她心头一撼,惊疑的看着他。难道纪凡希跟他曾有过什么?喔,老天爷! 「我跟你曾经……」 「住口!」夏珞瑶激动的喝道,「请你什么都别说!」 李敏皓一脸羞惭。「抱歉,我只是……」 「不管以前我们曾经有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也不想知道。」 天啊,难怪他会来找她写专栏,会帮她张罗出书事宜,原来纪凡希跟他……她脑门一阵发麻,像是屁股下有钉子般坐立难安。 「请让我下车。」 他像是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不免有些不解。「为什么突然……」 「我会出席签书会,请让我下车。」夏珞瑶再次申明。 「凡希……」 「不要叫我的名字。」她语气坚定的道,「我是有夫之妇,我的丈夫是赵知行,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请你放在心里就好。」 迎上她坚定的眼眸,还有那不可侵犯的防备表情,李敏皓尴尬的道:「很抱歉,我明白了,不过还是让我载你到会场去吧,今天之后,我……」 怎料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传来…… 「知行,凡希发生车祸,你快来呀!」 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岳母哽咽的声音,赵知行只觉得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冷冽。 上次听见她出意外是她酒醉落海,老实说,他当时虽惊讶心急,却不感到害怕。可这一次他却怕得全身发抖,甚至无法自行开车前往医院,只能坐计程车。 她曾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也很幸运的活了下来,个性甚至也变好了。 但这一回她是不是还能这么幸运?万一她躲不过这一劫,他要怎么办? 前往医院的途中,赵知行只要想到有可能会失去她,就觉得快要崩溃了,他不停地在心中咒骂自己,如果那天他不对她发脾气,不激她回娘家,那么今天的事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他为什么那么失控?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不告诉她,他爱她,他见不得别的男人接近她? 那该死的自尊跟骄傲,他为何不丢掉?对心爱的女人示弱,根本无损他的尊严,为什么他不明白? 老天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赵知行只能不断祈求,他愿意做任何的努力及改变,甚至犠牲一切,只求她能平安回到他身边。 赶到医院,才刚转过一个转角,要走向开刀房,他便看见一脸焦急的岳父岳母,还有……李敏皓? 他不解李敏暗为何也在场,而且比他还早到,待发现李敏皓脸上有多处擦伤,手也包紮起来,他立刻意会过来,一股难以压抑的怒火直冲脑门。 「知行?」张南卿见他来了,焦急唤道。 赵知行大步向前,寒着脸问:「凡希呢?」 「凡希还在做手术,她的右脚严重骨折……」张南卿眼眶含泪的回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纪丰国跟张南卿同时看向李敏皓,他们并没有责怪他,谁都不愿意发生这种事,女儿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很抱歉,赵先生……」李敏皓愧疚的低下头。「我一不小心闯了红灯,一辆厢型车从右侧撞了过来,结果……」 「你没事,而凡希进了开刀房?」赵知行冷冷的问。 他冷冽的声音教李敏皓心里直发凉,他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帘,脸上满是歉意。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第十五章 赵知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仿佛要杀人似的狠瞪着他。「你当然不是故意的,若是,我会宰了你!」 李敏皓吓呆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两眼发直的望着他。 「知行。」纪丰国上前,轻轻抓住了女婿的手,缓颊道:「李先生也不愿意发生这种事,别为难他了。」 赵知行仿佛听不见岳父的劝阻,目光如刃射向李敏皓。「我说过要你离她远一点,你还不懂吗?」 「赵、赵先生……」 「不管你对她有什么想法,她爱的是我,而我也爱她,你听见了吗?」 闻言,纪丰国跟张南卿一怔,难以置信的互看了一眼。 他们认识的赵知行是个绝对不会把爱挂在嘴上的人,更别说他和女儿根本毫无感情可言,怎么现在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最好祈祷她没事,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赵知行咬牙切齿的威吓。 李敏皓惊惶歉疚,只能连连点头。 他看着赵知行,再回想纪凡希在车祸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他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人介入的可能。 「知行,算了。」张南卿也走上前劝慰,「发生这种事,我相信李先生比谁都难过。」 这话不假。毕竟当时开车的是他,误闯红灯的也是他,他难辞其咎。 赵知行看了岳母一眼,气愤的松开了他的衣领,接着来到开刀房门前,静静等待。 麻醉药退去,夏珞瑶渐渐庭醒,她觉得全身都好痛,可是却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那一声巨响,还有…… 突然,她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抓着,她侧过脸,心不禁一震。 赵知行坐在病床旁,背靠着柜子,两眼紧闭,似乎在打吨,而他的手牢牢的抓着她的手,像是担心一不小心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手掌传来的力道和热度,让她的心变得温暖,情绪也安定下来,身体的不适好似也慢慢舒缓。 回娘家住的这几天,她一直在等他出现或是一通电话,告诉她要她回家,可是等了几天,却只换来更深重的失落,她以为他真的不再理她、不要她了,可现在他却在她身边。 这意谓着什么?他对她有感情,无法对她置之不理?忖着,她的胸口一阵暖热。 夏珞瑶深情的凝视着他好一会儿,视线才缓缓下移,发现自己的右腿打了石膏,再看看周围的环境,她似乎身在医院,这才慢慢理出头绪。 她出车祸了,就在李敏皓载她去签书会的途中,对了,李敏皓呢,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这样的念头一闪过,夏珞瑶便想着要去问问医生李敏皓的情况,无奈她不过稍微动了一下身子,就痛得忍不住低呼出声,「唔……」 一听见声音,赵知行立刻惊醒,见她清醒,脸上终于有了笑意,随即温柔又焦急的问,「你醒了,痛吗?」 「嗯。」她轻点头。「敏皓呢?」 「死了。」赵知行脸一沉,冷冷的回答。 夏珞瑶难以置信。「怎么会?」她记得失去意识前,隐约还听见李敏皓叫她的声音。 看她一脸震惊又难过,他真是一肚子火。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关心李敏皓?这教身为丈夫的他情何以堪? 这时,张南卿走了进来,欣喜的道:「凡希,你醒了?」 「妈……」夏珞瑶哭丧着脸。「敏皓死了?」 「嗄?」张南卿一怔。「李先生好好的呀,只受了一点皮肉伤。」 「欸?」夏珞瑶有些怔愣的看向满脸不悦的赵知行。「那你为什么说他死了?」 「我希望他死了。」赵知行像个正在赌气的孩子般回道。 张南卿听见他这么说,再看着他的表情,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知行骗你的,他生气嘛。」 「气什么?」 「气李先生没把你安全送到目的地。」张南卿又道,「他误闯红灯,才会被拦腰撞上,你没看见他的车呢,撞成那样,你只伤了一条腿,连警察都说你太幸运了。」 说完,她双手合十往上方一拜。「真是菩萨保佑。」 听完张南卿的解释,夏珞瑶觉得胸口被浓浓的感动涨满,原来他这么在乎她,原来他虽有着冷漠的外表,感情却是那么澎湃炽热,她突觉眼眶一热,眼泪竟流了下来。 见状,原本还板着脸的赵知行一惊,急问:「疼吗?」 她摇摇头,紧紧抓着他的手,让他宽厚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 眼泪不断的流下,落在他的掌心之中,那泪水是烫的,烧灼着他的手心,也软化了他不轻易透露情感的心。 赵知行伸出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发丝。「你一定很害怕吧,现在没事了。」 张南卿看着这一幕,放心的笑了,悄悄退出病房外,把空间留给他们小俩口。 「回家吧。」赵知行望着她,深情的道,「你想继续工作就去吧,我不会拦着你了。」 爱是妥协、是尊重、是信任对方、懂得松手,他一直是个强势又霸气的人,可在她面前,他终究可以软化。 不因别的,只因他爱她。 爱她,不是拦着她的路,不是为了保护她、拥有她而箝制她,而是放手让她往前走,他紧紧跟随,在她需要时伸手扶她一把,在她遇到危险时为她挺身而出。 原来,这才是爱的真谛。 「还有……」他微微蹙眉,语带命令的道「以后不准再坐他的车了,你要去哪,我送你。」 迎上他霸道却深情的黑眸,夏珞瑶心悸动得厉害。 她知道这不是命令,而是对她的疼爱及怜惜,她不自觉甜蜜的笑了。 「那我可以继续写专栏,帮助别人吗?」她问。 「嗯,但是答应我……」他指着她的鼻子,宠溺的道:「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她漾开笑容,用力点头。「知道!」 她那娇憨纯真的模样跟表情,教他情不自禁欺向她,在她鼻尖印下一吻。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却是在他们有过争执后的第一个重修旧好的吻,她羞怯的看着他,脸上泛着红晕。 「还有……」赵知行的神情微微一凝。「你说的对,我伤的不是脚,而是心,看见你这么努力,我是该觉得惭愧。」 夏珞瑶有点不好意思。「不,那天是我不好,口无遮拦,我不是要伤害你,只是……」 「我明白。」他勾唇一笑,轻抚着她的脸颊。「你是为我好,我懂,从今天开始,我会打起精神,绝不会输给你的。」 她先是一怔,然后欣慰的笑了。 病房外,张南卿从门缝偷看他们的互动,勾起安心的微笑,她终于能够松了一口气了。 一个月后—— 靠着自己的调理,又听从医生的指示,夏珞瑶恢复得很快,虽然脚伤未完全淫癒,但她已能不靠着助走杖在家里忙来忙去了。 因为不方便外出,她列了清单请黄大姐帮她购买食材,准备要替赵知行做晚饭。这是她受伤后第一次下厨,虽然动作有点慢,但游刃有余。 一个小时后,饭菜上桌,也差不多是赵知行回家的时间了,就在夏珞瑶检视着是否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准备好时,对讲机响了。 她缓步走到门边,拿起话筒,就听到那头传来警卫的声音。「赵太太,你的公公婆婆在楼下,要请他们直接上去,还是……」 「公公婆婆?」夏珞瑶愣住。 就是赵知行的父母吗?她从没见过他们,只知道他们长居在一个叫巴黎的城市,很远很远,久久才会回国一次,据说他们上次回来是在赵知行跟纪凡希结婚的时候,也就是说,他们跟纪凡希只见过一次面。 「赵太太?」 「喔!」她回过神来。「我下去。」 挂了电话,她立刻抓起助走杖走出家门。公婆来了,做媳妇的她怎能不亲自迎接? 来到楼下,大厅的落地窗前站着一对男女,他们的穿着颇具品味,优雅却不呆板,再仔细一看,两人还穿着情侣装呢。 大厅没有别的访客了,夏珞瑶立刻就能到他们便是赵知行的父母。 她有点紧张,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的父母,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听见脚步声,原本正欣赏中庭美景的他们转过头来。 「嘿,凡希。」赵世东对着她微微一笑,打招呼。 「凡希,好久不见了。」赵知行的母亲洪菲也笑看着她。 不知为何,本该觉得陌生的两人,夏珞瑶却感到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好似能在两位长辈身上看到赵知行的影子,不,应该说赵知行的外貌完全遗传了父母亲的优点。 第十六章 洪菲见她迟迟没有反应,笑着走到她面前道:「唉呀,我都忘了,听说半年多前你意外落海失忆了,想来你现在应该也不记得我们了吧?」 「北鼻,我看我们得再自我介绍一次。」赵世东跟了上来,轻溃着妻子的肩。 洪菲点头。「我想也是。凡希,我是洪菲,知行的妈妈,他是赵世东,知行的爸爸。」 夏珞瑶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实在太失礼了,急忙弯腰鞠躬。「媳妇见过公公婆婆,媳妇向公公婆婆行礼问安。」 两人先是一愣,然后相视而笑。 「凡希,你真是变了个人呢。」洪菲说,「我辗转听说了你的事,本还不信,但现在我不得不相信了。」 赵世东跟洪菲上见到纪凡希时,对她的第一印象其实不算好,因为他们听说了许多她的事,知道她是个被宠坏的千金女,娇纵贪玩,霸道跋扈。 不过因为婚事是赵观达作主,儿子又不反对,做父母的他们也就没发表什么意见。 赵知行跟纪凡希结婚后,他们虽在巴黎,但偶尔还是能听到关于小俩口的消息,虽说他们替儿子担心,但生性乐观豁达的他们也没干涉或是给予任何建议,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的幸福要靠他们自己去争取。 果然,如今赵知行有福了。看着眼前的纪凡希,除了样貌还是他们印象中的那样,气质及言行举止却已大大不同,简直像是一台重灌又软体更新的电脑。 「你的脚还好吧?」洪菲语带关心的问。 「谢谢婆婆关心,媳妇很好。」夏珞瑶中规中矩的回应。 洪菲跟老公又相视一笑,她轻拍了下夏珞瑶的肩头。「凡希,别这么拘谨客套,我们很随和的,放轻松点。」 「是。」夏珞瑶还是十分恭谨。「媳妇刚做好饭菜,我们快上楼吧。」 一听,夫妻俩十分讶异。据他们所知,亲家母虽烧得一手好菜,可纪凡希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如今她却说她会做饭? 「哇,我们还没吃过媳妇烧的菜呢!」洪菲笑道。 「可不是吗?」赵世东搭腔,「真是迫不及待了。」 于是,夏珞瑶恭敬的领着两人上楼。 【第六章】 刚回到家的赵知行看见夏珞瑶领着两年多没见的父母进来,不禁愣了一下,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夏珞瑶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发现赵知行的性情跟他父母真是南辕北辙,赵世东跟洪菲热情开朗,不拘小节,反观赵知行,年纪轻轻却沉稳持重,一丝不苟。 若说赵知行身体里住了一个老人的灵魂,那么赵世东跟洪菲则是心里的那个小孩还没长大。 「知行!」洪菲一见到儿子,马上上前捧着他的脸,在他颊边落下重重一个吻。 赵知行微微蹙起眉头。「不负责任的父母怎么回来了?」 洪菲眉头一蹙,轻啐道:「你这孩子还是老样子,嘴巴不饶人。」 「我说错了吗?」赵知行只是嘴坏,故意想损他们一下。 之前他车祸时,父母紧张得要回国探视,是他得知后打电话告诉他们不用特地赶回来,当时他们正在策划一个后现代艺术展,忙得不可开交,他不想再带给他们麻烦,再说,当时的他情况太糟糕了,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那样的他。 真要难过,他一个人难过就够了,不需再拉其他人下水。 「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赵知行不解的问。 「你忘了?」赵世东说:「你爷爷再过半个月就要过八十大寿了。」 这是赵家的大事,不过过去十几年来,赵世东夫妻俩经常缺席,大家也见怪不怪。 「我们想想也很久没回来了,又听说凡希前不久出车祸,所以就把工作先丢着,回来看看。」 「嗯,也好,爷爷会很高兴的。」赵知行淡淡的道。 洪菲亲昵的捏了捏儿子的脸颊。「只有爷爷高兴,我亲爱的儿子就不高兴吗?」 赵知行轻蹙眉头,一脸你真幼稚的表情,接着领着父母来到餐桌前,说道:「你们应该也饿了吧,凡希已经烧好了菜。」 「好香!」赵世东闻到饭菜香,一脸期待的问:「凡希,这些都是你烧的吗?」 「只是一些家常菜,请公公婆婆多多包涵。」夏珞瑶谦虚的道。 赵知行挑挑眉,拉着她也坐了下来,调侃道:「你放心吧,我妈厨艺不精,挑不了你的毛病。」 「唉呀!」洪菲往儿子的手臂用力一拍,不满的嗔道:「怎么老是给你妈漏气,真是的。」 虽然近三年不见,但夏珞瑶从他们的互动中却看不出半点疏离,尽管赵知行不冷不热,可听他那听似揶揄,实则打趣,有点没大没小的话语,她深深觉得他们一家人的感情还是相当融洽的。 赵世东跟洪菲对夏珞瑶的手艺赞誉有加,还说她果然是纪家的女儿,蔚艺精湛。 幸好今天是她伤后第一次下厨,所以多做了一些,不然肯定不够四个人吃。饭后,她泡了一壶养生茶,还装了一些茶包送给也喜欢喝茶的洪菲。 赵世东跟洪菲夫妻俩对这个当初他们不看好也不喜欢的媳妇真是刮目相看,一整个晚上都在赞美她。 看妻子跟父母相处融洽,又深得父母喜爱,最高兴的莫过于赵知行了。 虽然他的话不多,只是偶尔搭话,但视线始终跟着夏珞瑶打转。 晚上,赵世东夫妻俩坚持回饭店休息,婉拒了儿子和媳妇留他们同住一晚的心意。 目送他们坐上计程车离开后,夏珞瑶着手收拾。 赵知行见状,来到她身边问道:「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都是些小事,我自己来就好。」她笑道。 他上了一天的班,她哪舍得让他做这些家事,她是个传统的女人,男主外,女主内的观念根深柢固,不过他主动说要帮忙,还真教她欢喜。 「辛苦你了。」他说,「我妈很爱说话吧?」 一整晚,洪菲拉着她不断说话,从赵知行小时候的事情说到长居法国的心得,就算听不懂或是不太能理解,她也觉得很新奇有趣。 他看得出来她没有丝毫勉强,更不是客套,而是真心想跟只见过一次面的婆婆联系感情,尽管他没有表现出来,但心情真的很激动,对她的喜欢又更加深了。 「婆婆很有趣,他们在法国的那些事也很新鲜。」夏珞瑶说到这儿,忽地话锋一转,好奇的问:「我去过巴黎吗?」 赵知行想了想后答道:「婚后至少去过三次,婚前我就不晓得了。」 「我去巴黎时,没去拜访公公婆婆吗?」 「就我所知,没有。」纪凡希的巴黎行通常是为了血拼,哪有时间跟心情去拜访旅居巴黎的公婆。 「是吗?」夏珞瑶微微垂下眼帘,轻叹了一口气。「真是太不应该了。」 赵知行唇角一勾。「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端起她的小脸,深深的看着她。 「下次一起去吧。」 迎上他幽深的黑眸,她有点害羞的点点头。 赵知行的手依然温柔却牢实的端着她的下巴,两只眼睛迸射出炽热的光,紧紧锁定了她。 夏珞瑶从他眼中看到越加炙热的两簇火苗,顿时心跳如擂鼓,她羞得把脸一撇。 「我去洗碗。」一个转身,她因右脚施力不当,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一倒。他及时接住了她,将她抱个满怀。 抬起脸,她迎上他专注而炽热的眼阵,心头跳了一下。 赵知行低下头,飞快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她又惊又羞的瞪大了眼睛,直直的望着他。 他露出几乎从未出现过的温柔笑意,轻声问:「凡希,想到我房里睡了吗?」 夏珞瑶涨红着脸,无措的看着他。 穿越重生,寄宿在纪凡希身上与他再续前缘已经半年了吧?这半年里,即使他们处得极好,气氛融洽,却还不曾同床共枕过。 她不是没有期待,但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她还是羞赧得不知所措。 迟迟等不到她的答案,她也没有用行动表示什么,赵知行不禁皱起眉头。「怎么?不愿意?」 见他一脸不要就算了的表情,夏珞瑶一时心急,连忙大喊,「不是不是,我愿意!」 当她激动的大喊完,再看见他那饶富兴味的表情,她羞得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好低下头,感觉脸、耳朵,还有脖子都在发烫,热得她的脑袋都昏沉沉的。 赵知行见状,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夏珞瑶讶异的抬起头,看见他如孩子般的爽朗笑脸,不禁有些痴了。 第十七章 他意识到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稍稍敛起笑意。「怎么了?!」 「我从没见你这样笑过。」 「是吗?」赵知行微微蹙起眉。「那以后不笑了。」 夏珞瑶急道:「要笑要笑,我喜欢看你笑。」 「唤?」他眉梢一挑,眸色幽深的注视着她。「那得看你有没有让我笑的本事。」 「我……」她会把脉、针灸、开药、推拿,可是让人发笑,有点难度,她望着他,有点沮丧的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笑。」 赵知行专注的注视着她,沉默了几秒钟,微弯下身,薄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到床上去,我教你。」 闻言,夏珞瑶的耳根一下子烧得发烫,她不敢相信向来冷傲寡言的他,竟会说出这么露骨的话。 迎上他过分炙热的目光,她一阵心慌,不好意思地用双手掩住脸,娇嗔道:「你说什么呀!」 她羞怯的模样跟反应,教赵知行的心思更加浮动,感情更加澎湃。 经过这半年的相处,他们重新认识彼此,也感受到对方的情感,虽然她的右脚还未完全康复,但他想应该不碍事。 「咱们回房间休息吧?」赵知行眼神带着深浓的慾望提议。 夏珞瑶摇摇头。「家事还没做完。」 「明天再做。」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做家事?天知道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将她带到床上去。 「不行,今日事今日毕。」她很有原则。「我把厨房收拾好,还得沐浴更衣呢。」 听着,他难掩沮丧。「你的意思是……我还要等很久?」 「不会的,我忙完就去。」她拍拍他的手臂,咧嘴一笑。 「唔。」他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别太久。」 「嗯。」 赵知行猛然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纪凡希担心的面容。 「你作恶梦了?」她温柔的问。 「唔。」他抹去额头沁出的冷汗,翻身坐了起来。 她慢慢坐起,轻揽着他的胳臂。「我倒杯水给你?」 「不用了。」他深呼吸一口气,试着缓和情绪。 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太……令人难过。 「你梦见什么了?」夏珞瑶关心的问。 「梦见……」赵知行转头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是一个奇怪的梦。」 他又梦见那个女人了,以往梦见她时,总是到了梦中的他快断气前,他便会惊醒过来,可是今天他梦见更多的情节,他看见那个女人……死了。 「说来听听。」她一笑。「反正睡不着了。」 他从不向任何人透露这个梦境,总觉得没有人会相信或理解,可不知为何,他觉得现在的纪凡希可以明白。 「我以前很少作梦,但从十八岁开始,我每隔一段时日便会作一个相同的梦。」他娓娓道来,「在梦里我是个古代人,好像还是皇子。」 闻言,夏珞瑶心头一震。「是、是吗,那你还梦见了什么?」 她以为他转世后,前世之事尽忘,没想到他一直梦见前世之事,而且前一世他也是十八岁那年和她相遇。 「梦里的我身体好像很差,经常卧床吃药,我梦见很多人,皇帝、皇太后,还有一个女人……」赵知行试着整理情绪,说出那跳跃式的梦境。 「那个女人一直在照顾我,我似乎很喜欢她,可是后来我死了,她后来也出宫了,接着……」他说得七零八落,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一定睛,却发现她泪流满面,他心疼又不解的问:「你怎么了?!」 「没事。」夏珞瑶抹去眼泪,摇摇头。 「这个梦有这么悲伤吗?!」他勾起一抹浅笑,伸手抹去她的眼泪。「你的哭点也太低了吧?」 「你还梦见什么?」她又问。 他想了一下。「我梦见我在临终前跟她约定来生再续前缘,然后她离开皇宫回到老家,后来……」说到这儿,他眉心一拢。 「我梦见她被另一个女人剌死,接着我就惊醒了。」 「那你还记得那个女人的长相吗?」夏珞瑶强忍着眼泪,声音微微颤抖的问。 赵知行注视着她,缓缓道:「记得,很清楚。」 她又是一阵鼻酸,泪水止不住的再次淌落。 他被她的反应吓到了。「你怎么又哭了?!」他蹙眉,温柔的揩去她脸上的泪。 他不认为她是个爱哭的女人,也不觉得这个梦境足以让她如此伤感,真奇怪,她怎么一听就哭了? 赵知行揽着她的肩。「这个梦好真实,而且每一次梦到的画面都一样,梦里的人事物都像真实存在过,很不可思议。」 「嗯。」夏珞瑶将头靠在他的肩窝,眼泪仍停不住。 她很想告诉他,那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实。 「知行,你相信前世今生吗?」她试探的问。 「不信。」他想也不想便回答,「我甚至怀疑灵魂的存在。」 夏珞瑶微微皱起秀眉,有点失落的反问:「为什么?」 「人不过是一副躯壳,无所谓前世今生吧。」 「那么你没有想过人跟人为什么会相遇吗?」她望着他,眸光中带了一丝期待。「人海茫茫,为何你会跟我在一起?」 「那是机率问题。」赵知行依旧冷静的回道,「因为你是纪丰国的女儿,我是赵观达的孙子,所以我们就在一起了。」 「那么为什么我会是纪丰国的女儿,你是赵观达的孙子,为什么我们不是其他人的女儿跟孙子?」 他微顿,「那又是机率的问题了。」 「机率也许就是一种命运。」她多么希望他相信有前世,多么希望他看见住在 纪凡希体内的夏珞瑶,但她想,他应该永远不会知道。「我相信人与人的相遇都有其道理,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我,你不觉得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吗?」 赵知行笑睇着她。「原来你是宿命论者。」他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吻一下。 「我没那么多想法,不过……」 「不过什么?」 他面露困惑,定定的看着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梦中那个女人总会让我想到你。」 闻言,夏珞瑶惊蔚的瞪大眼睛怔望着他,旋即眼眶再度泛泪。 「哇!」赵知行蹙眉惊呼,「你怎么又要哭了?」 他无奈一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别哭了,到底是那一点触动了你啊?」 她伸出双手,牢牢环抱着他的腰,脸紧贴着他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感受他胸口的起伏。 梦中那个女人总会让我想到你。 也许,在他的记忆深处,还有夏洛瑶的存在。 如今,他活生生的在她眼前,有温度、有心跳,不再是那具冰冷的遗体,不再只是记忆,他不记得前世又如何?只要他们把握今生相聚相守的日子,不就足矣? 「别哭了,再哭把你赶出去喔。」他话带威胁的逗着她。 迎上他温柔又深情的眸光,她终于破涕为笑。 赵观达的八十大寿寿宴,正在赵观达位于郊区的千坪豪宅举行,除了赵家人齐聚一堂,赵观达的一些好友也应邀前来。 多年未回国的赵世东夫妻俩意外现身,引起了不少骚动,当然,畅销作家夏洛瑶也是大家注目的焦点。 她嫁作赵家媳妇之后,虽每年都出席寿宴,但总是不理踩任何人,独自一人躲着喝酒,可今年她不一样了,她亲切随和的和众人打招呼,进退得宜,不卑不亢,众人都围着她询问许多养生疾病的问题,而她也极有耐心的为大家一一解答,就像在进行义诊的神医,风采甚至抢过了主人翁。 赵观达看在眼里,十分欢喜,向来秉持无神论的他,也不由得这么说:「知行,看见凡希的改变,我几乎要相信这个世界真有神明的存在。」 赵知行看着祖父,也跟着勾起微笑。「爷爷相信有神?」 「嗯。」赵观达点点头。 「若不是有神,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说着,他望向被众宾客团团包围的夏珞瑶。 「你能相信一个人发生意外后,竟变成神医吗?凡希根本没有那方面的知识吧?」 赵知行微顿,才轻轻应道:「嗯。」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她的改变真的很令人疑惑,甚至有些古怪,只不过既然事情是往好的方向走,他便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突然,他想起在梦里那个女子也曾替他针灸把脉,又想起夏珞瑶听到他作的那个梦时,哭得那么感伤,还问他信不信前世今生……她跟梦里的女子明明长得不一样,为何他会将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知行?」 赵知行听到祖父叫唤他的声音,猛然回过神来。「是。」 第十八章 赵观达神情有点凝重。「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嗯。」赵知行也正经了脸色,轻轻颔首。 赵观达觑了觑四周,确定没有人会听见他们的对话后,才稍稍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威达正在跟伟雄竞争一个市府的开发案吧?」 「嗯。」他点头。「知远正在着手进行,不是吗?」 他有回锅威达建设的意愿,但仍在等待一个机会,毕竟当初是他自愿离开,现在又说要回去,别说不符合他的原则,赵知远也不会同意,不过他还是很想在建筑业大展身手,找回过往的荣光。 「知远搞砸了。」赵观达冷冷的道。 赵知行的神情一沉。「发生什么事了?」 「我得到可靠消息,知远跟伟雄都涉嫌行贿官员,检方已掌握证据,近期内就会收网,到时将会造成冲击。」 闻言,赵知行下意识看向在庭院谈笑风生、恍若没事人的赵知远。「既然如此,他怎么还这么老神在在?」 「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赵观达冷哼一声。「行贿的官员层级如何?」 「副首长级的。」赵观达道,「层级不低。」 「是吗?」赵知行神情凝肃,若有所思。 赵知远居然走这种偏门?他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爆发,将会严重损及震达集团及威达建设吗? 震达集团一直以来虽与政府保持不错的关系,但除了定额的政治献金外,并没其他的金钱往来和利益纠葛,毕竟这样的政商关系就像是双面刃,一不小心便会肚破肠流。 「这件事情是压不住的。」赵观达问,「你有什么想法?」 赵知行思索须臾,有了定见。虽然他不乐见这件事情的发生,但他却看见了重回威达建设决策核心的契机。 威达建设是赵观达交给他的,在他手上屡创佳绩,可交给赵知远管理之后,他竟违背赵观达的训勉,做出行贿之事,此举势必会让威达的名誉受损,甚至可能引发股价下跌或是房屋滞销的危机,不容小觑。 不过企图隐瞒事实或关说绝不是解决的方法,唯一的办法就是——诚实面对。 「爷爷,我认为我们该主动召开记者会坦承此事。」赵知行果断地道。 赵观达一怔。「你是说……」 「横竖都是一刀,但由我们主动说明,总比事情爆发后再找理由解释好。」他续道:「虽然这么做可能会得罪一些政治人物,但至少不会损及震达的商誉。」 「恐怕知远不能谅解。」赵观达有点忧心。「也许他会遭到羁押。」 「等到检调上门,他还是要被羁押。」赵知行就事论事。「也许自首并配合调查,反而能换来他的自由。」 赵观达沉吟,越想越觉得孙子说的极有道理。「嗯,那这事就交给你处理,记者会的事……」 「我会联络各大媒体。」赵知行在商界多年,虽与人保持距离,却也与人为善,互不相犯,累积了不少人脉。 「唔。」赵观达松了一口气,笑视着他。「我知道你行的。」赵知远虽不才,但幸好他还有赵知行。 八十岁的他,真的打算退休了,等这次的风暴结束后,他要将震达集团交棒给赵知行,然后跟他那几个仅剩的死鬼老友泡茶聊天,打打太极。 宴毕,客人散去,赵家人也准备离开。 赵世东和洪菲隔天就要回法国,坐计程车回饭店前,两人和儿子、媳妇又聊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道别,并要他们有空去法国看看他们两老。 当赵知行跟夏珞瑶准备前去开车时,身后传来赵知远的声音—— 「知行。」 听见声音,两人停下,转过身,只见赵知远带着老婆及三个孩子走来,似乎也正要去取车。 赵知远跟赵知行一直以来是竞争的关系,因此他的妻子也跟他站同一阵线,一整晚都没跟夏珞瑶打过招呼。 夏珞瑶倒没多想,纪凡希不是个亲切的人,她猜想,赵家人对纪凡希应该都没太多的好感。 赵知远的父亲赵世文,跟赵世东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赵世东的母亲,也就是赵观达的第一任妻子,在生下赵世东不久就过世了,赵观达才会在母亲的安排下,又娶了赵世文的母亲。 赵世东是他祖母养大的,跟继母的关系十分疏离,和赵世文也不太往来。在赵家,亲情是淡薄的,为了出头,大家虽不至各怀鬼胎,却也是各有盘算。 夏洛瑶在赵家的所见所闻,跟当年在宫中所遭遇的相去不远,所以她一点都不意外及慌张,反而处之泰然。 「堂哥,堂嫂。」夏珞瑶礼貌问候。 赵知远夫妻俩皮笑肉不笑,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赵知行非常不喜欢他们的态度,但他向来不生事也不惹事,只想赶快带着老婆。 「刚才人多,一直没机会跟堂哥和堂嫂聊上几句,真是抱歉。」夏珞瑶感觉得到来者不善,但就算要兵戎相见,也得先礼后兵。 「弟妹真是客气。」赵知远唇角一掀。「之前弟妹出车祸时,因为我正忙着一个开发案,所以没能去探望你,我才觉得抱歉。」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堂哥贵人事忙,不敢劳烦。」夏珞瑶在宫中应付过那么多人,一个赵知远,她还没放在眼里。 她的表现不卑不亢,让赵知行感到十分骄傲。 不过刚才赵知远口中所说的开发案,应该就是那件行贿案吧?他在心里一叹,心想赵知远不知麻烦已找上门,不然绝不会有心情跟他抬杠。 「听说弟妹当时是坐一位男性友人的车受伤的?」赵知远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给赵知行难堪。 赵知行浓眉微微一蹙,只要一想到李敏皓,他还是很感冒。 「是的。」夏珞瑶知道他存心想踩赵知行的痛脚,顺便离间一下他们夫妻的感情,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夏珞瑶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是我的编辑,害我出车祸受伤,他也很歉疚,不过意外天天都有,知行并不怪他。」 她勾起恬静的微笑,续道:「因祸得福,也因为那场意外,让我发现知行是多么的在乎我,重视我。」说着,她勾着赵知行的手,深情笑视着他,在赵知远夫妇面前狂放闪光。 赵知行原本纠结的浓眉,因为她的这番话、一个小小的举动,瞬间舒展开来,甚至也有了想看看她会怎么对付堂哥的兴致。 眼见她轻松反击,赵知远的脸色越发难看,随即他灵光一闪,又道:「弟妹的右脚伤得不轻吧?走路似乎还一跛一跛的。」 「是的,还在做复健。」夏珞瑶有礼的回道。 赵知远挑眉一笑。「弟妹不是被人家称为名媛神医吗,怎么却治不好知行跟你自己的腿?」 感觉到赵知行的肌肉瞬间绷紧,眉心又打结了,夏珞瑶知道他生气了,但她认为跟赵知远这样的人生气,一点都不值得,于是她改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想藉由这样的方式告诉他没必要动怒。 赵知远见堂弟脸色难看,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又继续调笑道:「你们一个瘸了左腿,一个瘸了右腿,刚好天生一对。」说完,他得意扬扬的笑了起来。 赵知行浓眉一拧,正打算开口回击,却听到夏珞瑶轻笑一声——「呵呵。」 赵知远不解的看着她,赵知行也深感疑惑。 「知行因为车祸伤了左腿,我因为车祸意外伤了右脚,堂哥你呢?」她笑视着赵知远。「你也出过车祸吗?」 赵知远一顿,不悦的道:「谁跟你出过车祸?」 「如果不是车祸,那是什么意外呢?」她一笑,「我看你脑子肯定伤得厉害,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闻言,赵知远脸一沉。 「我倒是有几帖补脑的良方,堂哥若是不嫌弃,我明天奉上,希望能救救你的脑。」 赵知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羞恼却不知该如何反击。 夏珞瑶牵着赵知行的手,甜甜一笑。「亲爱的,咱们回家吧。」说罢,她便拉着他往座车走去,撇下吃瘪吃了一顿粗饱的赵知远夫妻。 上了车,发动引擎,赵知行却迟迟未踩油门,接着突然趴在方向盘上。 见状,夏珞瑶一惊。「你怎么了?」等不到他的回答,又见他的双肩颤动着,她焦急的把手搭上他的肩。 「知行?」 忽地,他直起身子,哈哈大笑。 夏珞瑶怔望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知行?」 他笑得停不下来,眼尾甚至迸出泪花。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笑得如此失控。 她从没见他这么笑过,神情难掩疑惑。「你在笑什么?」 第十九章 赵知行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转身捧住她的脸,热情的吻上她的唇。 「老婆,你真棒!」 这时,她才意识到他在笑什么,也忍不住笑了,嗔道:「你还真孩子气。」 「伤了脑?」他想起刚才赵知远的表情,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你真行,哈哈哈……」 夏珞瑶蹙眉一笑,轻拍他的肩膀。「开车吧,别笑了。」 位于震达集团大楼三楼的大会议室,此刻挤满了许多媒体记者,人甚至多到连走道都被占据了,大楼前还停了多辆sng车。 等待的空档,众人纷纷猜测赵知行此番召开记者会,很有可能是要宣布接班。赵知行腿伤之后离开了威达建设,脱离了震达的决策小组,曾被视为赵观达接班人的他,被流放边陲,窝在小小的子公司里已有一年多。 他离开后,威达建设由赵知远掌舵,可在赵知行手中经营得有声有色,还成为震达金鸡母的威达建设,却被赵知远搞得灰头土脸。 接连几个失败的建案令威达亏损,在与政府合作的开发案上又碰到劲敌伟雄建设而停滞不前,外界普遍认为赵知远的能力不及赵知行,难担大任,绝非赵观达心目中的接班人选。 不过,赵知行沉潜年余,未有动作,难测其动向,外界也是雾里看花。 所有人都知道赵知行的妻子纪凡希在一次落海意外后失忆,之后竟性情转变,成了一个养生达人,还成为最受欢迎的专栏作家及畅销书作家,妻子有此成就,外界都在等着看赵知行有何动作。 突地,外头一阵骚动,行走有点不便的赵知行穿过走道,在众人的注视中走进会议室,要是以前,他绝对不愿意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可是现在,他不因自己的残缺自卑,他抬头挺胸的现身,甚至不怕相机镜头对准他。 站上讲台,他拿起麦克风,沉稳的道:「各位好,感谢大家拨冗前来,震达集团将发表一项声明,由我赵知行负责说明,在我进行说明之时,希望各位媒体朋友稍安勿躁,待我说明完毕,会给各位提问的时间。」 现场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眼睛及镜头都直直对着台上的他。 这时,一旁的助理递上一份讲稿,但他却将讲稿摺起,搁在一边。 「各位都知道震达集团旗下的威达建设与伟雄建设正在竞争一桩官商合作的开发案,由于威达建设遇到了困难,因此赵总赵知远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行贿官员。」 听见最关键的那四个字,现场一片譁然。 赵知行以手势请大家安静,然后续道:「稍早前,赵总已向检调自首,目前正在接受调查。发生这样的丑闻,震达集团感到非常遗憾,第一时间得知此事,赵观达总裁便做出裁示,决定向检调单位坦承并协助调查,同时为了震达的商誉且对此事负责,威达建设将退出此次开发案的竞标。」 台下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最后一点,威达建设暂时由我赵知行代管,震达集团绝对配合检调,绝不循私。」 他一说完,记者们开始抢着发问——「赵先生,你回锅威达建设,是否也意谓着你即将接班?」 「关于我个人的生涯规划,并不是今天的重点。」赵知行四两拨千斤的回道。 「赵先生,赵知远是你的堂兄,也是赵总裁的孙子,震达对于此事难道没有心软或……」 「此事虽然遗憾,但震达集团绝不容许这样犯法的事情存在。」赵知行的态度很坚定。 「赵先生,大家都知道你跟赵知远一直是互相竞争的关系,他被带到检调单位进行讯问,是不是一种斗争?」 「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这不是斗争,只是做对的事。」他平心静气的回答。 「今天若犯错的人是我,赵总裁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赵先生,赵知远会转为污点证人吗?」 「目前并无打算。」赵知行据实以告。「还得看最后的结果才能做出决定。」 「赵先生,你的太太纪凡希如今是养生达人及畅销书作者,她的成功是否激励了你?」 「这是我的家事。」他唇角一撇,不作回应。 「今天的记者会就到此结束,关于细节,震达集团会做书面声明。」 语毕,赵知行转身下台,在众人的注视及议论之中离开。 【第七章】 赵知行召开记者会之后,检调单位大规模进行搜索,并收押了相关人等。 此次事件不管是对震达还是政府,都是极大的冲击,当然,敌对的伟雄建设也难逃被调查的命运。 但因为震达集团主动配合调查,并交出许多相关文件,虽批评声浪仍然不少,但社会大众普遍认同他们的做法并给予肯定。 最后,此事定调为赵知远的个人行为,并无波及他人及震达集团的商誉。 赵知远被裁定以一百万交保候传,暂时返家休息。 赵知行正式重返威达建设,并进行内部整顿,员工和主管们都乐见他回锅,并期待他能带领威达找回之前的荣光。 一个月过去,行贿案虽仍余波荡漾,震达集团却已远离了风暴。 赵知行着手企划全新的建案,以摆脱行贿案所带来的负面印象,之前在远达总是准时上下班的他,如今每天早出晚归,又回到从前工作狂的生活。 夏珞瑶新书的宣传已告一段落,现在只需要每个星期写一篇专栏文章,因此又开始有多余的时间钻研各种疗法。 她的脚伤已慢慢痊癒,虽然还不能跑跳,但行走已无妨碍,生活已恢复如常。 她懂医,知道不用多久,她的腿便能完全痊癒,但赵知行呢? 虽说上次赵知远嘲弄她跟赵知行的腿伤时,她表现得毫不在乎,还给了他一顿排头吃,但其实她的心里很难过。 她穿越重生已经快一年了,却还没能治好赵知行的左腿,害他成了赵知远的笑柄,想到她在前世曾允诺他的话,她既歉疚又沮丧。 这天下午,夏珞瑶搭车来到三十分钟车程的一个传统黄昏市场找草药,下车步行至市场的途中,看见路旁有位老婆婆正在整理菜圃,让她不禁想起从前的日子。 她在神医郑氏夫妇家当丫鬟时,便经常跟着他们到园圃整理自己种植的药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她认识一些稀有又珍贵的草药。 后来入了宫,皇太后赏了她一块小园圃,她也种起药草,之后连太医都学着她在太医所里种植药草。 现在住在豪宅里,虽然什么都便利,却无法再拥有那样的乐趣,想到这儿,她不自觉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老婆婆发现了她,带着笑意跟她打了声招呼,不过老婆婆说的是台语,她有听没有懂,只能傻笑回应。 老婆婆似乎看出她听不懂台语,也有点不知所措,随即老婆婆从菜圃里摘了一把青菜,然后走了过来递给她。 夏珞瑶木木的看着老婆婆。 老婆婆用生疏又不标准的国语说道:「好粗,好粗。」 她心想老婆婆应该不是说那菜好粗,而是想说好吃,老婆婆的好意,她却之不恭,便接下那把青菜,用不标准的台语说了声甘温。 老婆婆也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她的意思,开心的笑了,拍拍她的手,然后转身回到菜圃前继续工作。 她跟老婆婆说了再见后,带着那把菜前往市场。 购齐食材及一些乾药草后,夏珞瑶返回住家,可脑子里一直想着一件事。 因为是豪宅,大楼里的庭院及花圃种植的都是一些高价的植栽及花草,有专人照顾打理,她虽然曾经想过要在大楼的花圃里种药草,却碍于是公共空间不得做私 人使用而作罢。 如果大楼里有一块能供她种植药草的园地,那该有多好。 备好晚餐,夏珞瑶将饭菜装到餐盒里,准备送到威达。 最近赵知行总是早出晚归,虽然早上还是能吃到她亲手做的早餐,但晚餐经常都是在外面随便解决,所以她决定替他送便当,让他在忙碌的工作中,能吃到她的爱妻便当,并顺便休息一下。 来到威达,总机小姐一看见她,立刻趋前,惊讶但亲切的招呼,「赵太太,你好。你要找赵总吗?」 「你好。」夏珞瑶有些生涩的回道。 这是她第一次到威达,但她想总机小姐对她可能不陌生,纪凡希是曝光率极高的名媛,又是赵知行的妻子,就算没亲眼见过,也应该从报章或电视上看过她的样子。 再者,她住在纪凡希体内后成了专栏作家,还出了一本畅销的养生书,上遍各大电视及电台节目,总机小姐认得她,一点都不奇怪。 第二十章 此时,总机小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瞧,然后一脸艳羡地道:「赵太太,你都不化妆的对吧?」 「嗯。」 「你的皮虏好好喔!」总机小姐衷心赞美。「我有买你的养生书喔,我爸爸有糖尿病,吃了你说的那些养生餐后,状况改善很多呢。」 「是吗?」夏珞瑶一听,十分欢喜。「那太好了。」 总机小姐这时发现她手上拎着便当袋,又更热情的道:「哇,你是来替赵总送晚餐的吗?」 「嗯。」她有点害羞。「他最近晚餐都吃外食,所以我才……」 「好闪喔!」总机小姐羡慕不已。「赵总真是太幸福了。」 「没什么。」夏珞瑶难为情的笑了笑。「他在吗?」 「在。」总机小姐说,「不过应该在开会,我打电话问问,请你稍等一下。」总机小姐回到位子前打了通电话,不一会儿便有了消息。 「赵太太,赵总确实在开会,赵总说请你到他办公室稍等。」说完,总机小姐请另一名职员领她上楼。 来到赵知行的办公室,夏珞瑶发现他的办公室就跟他的人一样,一丝不苟,乾净俐落,没有多余的摆设或是什么昂贵的桌椅及艺术品,那张黑色玻璃的办公桌乾净得能当镜子照,桌上的物品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时,赵知行的秘书走了进来。「赵太太,赵总要我带你到会议室去。」 夏珞瑶不解的问:「为什么?」 她又不是威达的职员,也不管公司的事,怎么会要她去参加会议? 「我不太清楚。」秘书开玩笑道:「赵总可能想让你看见他主持会议的英姿吧。」 这样的说法逗笑了夏珞瑶,她随着秘书来到会议室,打开门,二十几双眼睛几乎同时看向她,她一点也不慌张,站定后,弯腰欠身。 「打扰各位了。」 她的谦逊让与会的职员跟主管们都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尴尬的点点头。「她是我的太太纪凡希,相信大家对她并不陌生,因为她现在比我还红。」赵知行打趣的说,大家都笑了。 赵知行示意秘书替夏珞瑶安排一个位子,然后继续着未完的讨论。 夏珞瑶从没参加过会议,对她来说,这是个新鲜的体验,她想,赵知行也许就是为了给她一个体验的机会。 看着会议桌上的建筑模型,再看前头超大营幕上出现的一张张建筑图片,夏珞瑶发现威达盖的全是顶级豪宅,只有所谓的金字塔顶端的人才买得起。 这些豪宅里拥有设备齐全的健身房、游泳池、会议室、儿童游憩中心,甚至还有使用高档视听器材的视听室,大楼里有仿造世界名园的庭园造景,还有喷泉。 她跟赵知行所住的豪宅便是威达的建案之一,虽然一切都很完美,但她总觉得缺少了一种人味。 突然,她想起今天遇见的那个老婆婆,还有她的菜园。 「这些企划案都没有新意。」赵知行表情有点严肃的道,「大家都知道威达刚碰到那件大事,虽将伤害减到最低,但难免伤筋动骨,所以风暴后的第一个建案非常关键,将影响到威达的未来。」 他环视着众人。「大家要跳脱过往的思维,我们要盖的不是豪宅,而是好宅。」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露出苦恼的表情。 夏珞瑶不知哪来的勇气,慢慢举起手来。「我有话要说。」 闻声,在场所有人有志一同的一起望向她。 赵知行也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她,不是懊恼她打断会议,而是疑惑。 「我能说吗?」夏珞瑶看着他,怯怯的问道。 他微微一笑。「可以。」他比任何人都好奇她要说什么,她向来知分寸,会突然打断会议的节奏,必定有她的理由。 得到他的同意,夏珞瑶站了起来,坚定的阵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好宅的定义是什么?!」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如何回应。 「昂贵的建材?媲美五星级饭店的设施?进口家具?豪华摆饰?气派大厅?庭园喷泉?住着政商名流?」她续道:「我认为这些是豪宅的必备条件,却不见得是好宅。」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看了赵知行一眼,再次徵询他的同意。「继续。」赵知行双手环胸,挑眉一笑。 夏珞瑶深吸一口气。「我目前就住在豪宅里,但我不认为它是好宅。」 赵知行听了不禁感到有些吃惊,原来她不喜欢他们现在住的地方。 「今天我去黄昏市场,刚好看到有位老婆婆正在整理菜圃,她看见我,非常亲切的摘了一把菜送给我,我们语言不通,却都为那短暂的邂逅而感到愉快。」她露出笑容。「我想跟这样的人当邻居,而不是全身名牌的贵妇。」 这话从曾是社交名媛、夜店女王的她口中说出来,让一票人吓得跌破眼镜,不过赵知行却仍饶富兴味的紧瞅着她,他知道她是真的这么想。 「威达建设刚经历行贿风波,外界自然会将公司及政治人物做连结,给人一种官商勾结的感觉,我认为要跳脱外界的刻板印象,威达不能只盖豪宅。」 此话一出,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台北的房价高得吓人,而且所谓的豪宅真的够多了,我觉得威达不必助长这样的风气,威达该从云端回到人间了。」夏珞瑶侃侃而谈。 从云端回到人间?这句话像根针似的扎在赵知行的脑门上,教他恍然大悟,他明白她的意思了,也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什么。 「我觉得威达在此时若能盖大多数人买得起的房子,将会成为一种新的典范。」她边说边走上前,站在萤幕前,指着上面的图片。 「我有个想法,大家愿意听听吗?」 众人一致点点头。 「我一直很想有块苗圃可以种植药草,可是在我住的大楼里并没有提供这样的空间。」她说,「今天看见那位老婆婆的菜圃后,我突然有个想法,为什么社区里不能开辟一个能让大家共同使用的菜园呢?」 闻言,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赵知行惊异的看着她。「你是说……」 「我是说,威达可以盖个养生大楼或社区什么的。」夏珞瑶笑道,「现代人注重养生,大多愿意将部分收入花费在这个上面,我们可以在社区里开辟菜园取代部分的庭园造景,让社区住户可以共同参与,管委会也能不定期找相关的专家举办讲座,教导大家正确的食补观念。」 一名女职员忍不住出声,「哇,我真想住在这样的社区里。」 「没错。」 「听起来真不错。」 看大家反应不差,夏珞瑶十分欢喜,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赵知行觉得她的意见非常务实又宝贵,这样的住宅若盖在精华地段,当然是不符成本,但威达除了市区,在市郊也养了不少地,若从中挑选一块腹地来盖平价的养生住宅,绝对可行。 威达一直以来的建案都是豪宅,如今在风暴后盖中低价位的住宅,应能洗脱给人的既定观感。 「赵太太,你就是养生专家,可以请你来开讲座吗?」有人打趣的问。 「当然可以。」夏珞瑶爽快的一口答应,「绝对没有问题。」 「唉呀,我都想先订一户了。」有人笑说。「我也是。」 看一票员工这么热烈的讨论,赵知行有种说不上来的喜悦,他的妻子真令他感到骄傲。 「好吧,既然有了方向,大家回去准备一下,一个星期后我们再来讨论企划案。」赵知行说完,拍了两下手。「散会。」 说罢,他起身走向夏珞瑶,轻牵起她的手。「走吧,去我办公室。」 一进到办公室,带上了门,赵知行便一把捧住她的脸蛋,热情的吻上她的唇。 「老婆,你真是个天才!」他难掩兴奋地赞美道。 夏珞瑶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称赞她。 「你让我好骄傲。」他真心的道,「你的提议实在太好了,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迎上他炽热又真切的眼神,她感到受宠若惊。「真的吗?我、我真的帮上忙了吗?」 「嗯。」赵知行又忍不住亲了她一口。「你这次可是帮了一个大忙呢!」 夏珞瑶感到无比欣慰,随即眼眶一热,甚至泛着闪闪泪光。 前世她未能救回他的命,更无法助他一展治国长才,今生她只希望能治好他的左腿,并在他的事业上给予一点小小的帮助,这是她对他的承诺,也是她穿越重生回到他身边的真正意义,如今她终于达到其中一个目标了。 「怎么哭了?」赵知行见她眼泛泪光,先是一惊,然后不舍的捧着她的脸。 第二十一章 她笑着擦去眼泪。「我只是很开心,没想到我能帮上你的忙。」 他温柔一笑,将她紧紧揽进怀里。「你的改变也改变了我,要不是你,也许我还无法振作起来。」 「真的?!」夏珞瑶抬起脸,仰望着他。 赵知行低头笑视着她。「没错。」 说完,他爱怜的轻捏了下她的鼻头。 威达建设的平价好宅建案一推出,便造成了轰动。 还没开始动工,就已经引起各界关注,媒体争相采访报导,威达也完全摆脱行贿的阴霾,开创出新高峰。 赵知行回到威达的第一个企划,成功奠定了他的地位,也让他在接班卡位战中赢得压倒性的胜利,但其实他在乎的不是接不接班,而是他终于战胜了心魔,克服了心理障碍,带着健康的心态重返舞台。 他不再因为行动不便而感到自卑愤怒,他不再因此躲开人群,当别人看着他的时候,他不再因自己的不完美而曲解他们的想法。 完美不在于外表的美丑或是残全,而是在于有健全的心态及坚定的灵魂。 是纪凡希让他了解了这一点,也让他得以重新振作。 这日,赵观达来到威达找孙子。「知行,我想在新建案动土的同时,宣布退休。」 「退休?!」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赵知行不免有些惊讶。 「怎么,我都八十了,还不能退休吗?」赵观达灰白的长眉一蹙。「该把担子交给你了。」 「爷爷,我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我死的那天才是时候吗?」赵观达话声一沉。 赵知行蹙眉一叹。「爷爷,我才刚回到威达,而且知远的官司还在打呢。」 「所以呢?」 「若是这时宣布接班的事情,恐怕会引起茶壷内的风暴。」赵知行忧心的道:「叔叔跟知远不会谅解的。」 「知远是自作孽,怪得了谁?」赵观达的态度相当坚定。「这件事我已经决定好了。」 「爷爷……」 赵观达抬手制止了他。「你清楚我的脾气,我决定了的事就很难再改变了。」 「爷爷,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时机尚未成熟。」赵知行仍试着说服祖父打消念头。 赵观达锐利又睿智的目光锁定了他。「我认为时机成熟了,现在的你比任何时期的你都还要好。」 赵知行疑惑的望着祖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过去,你在事业上虽有成就,但婚姻却一塌糊涂,但现在你拥有美满的婚姻,凡希贤慧又聪明,她一定能成为你的强大后盾,让你无后顾之忧。」 赵观达得知这次的企划案是来自于孙媳妇的构想时,惊讶又惊艳,她巧妙的将养生的想法与建筑结合,既有新意,又有意义,不但成功的转移了行贿的焦点,还造成了轰动。 「总之,这件事我已经决定好了,相关的事宜我会让沈律师去处理。」说罢,赵观达慢条斯理的站起身。 「就这样吧,我走了。」 赵知行比谁都还了解祖父的个性,他除了接受这个决定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他只希望不会因此引起家族风波,让赵家及震达集团陷入困境。 「我送您下楼。」赵知行也跟着站起身。 「不用了,你忙。」赵观达说完,迳自走出办公室。 赵知行还是恭谨的送祖父来到电梯前,然后目送着他离开。 回到办公室,他不知怎地觉得心情烦躁而沉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 赵知行在床上看书,只见夏珞瑶蹑手蹑脚的爬上床,手中还拿了一包东西,直觉告诉他,她一定又发现了什么疗法,准备在他身上试验。 「我终于钻研出来了。」夏珞瑶兴奋的道。 「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她摊开手中那块布,里头整齐摆放了一根根长短不一的银针。 看见那些针,赵知行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 「休想!」纵使她最近对医学有研究,但针灸可不只是学问,还要靠经验,她怎么可能会? 看他连听都不听她说,就直接拒绝,她不免有点沮丧。 「这次一定有用。」夏珞瑶央求道:「拜托,让我试试。」 「试试?」赵知行对这两个字太感冒了,她真当他是实验室的白老鼠? 「纪凡希,我喝那些汤药,或是让你推推筋络、压压穴道就算了,你现在还打算用针扎我?」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瞅着她。 「你想谋杀亲夫吗?」 她瞪大眼睛。「这种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前世他还是齐世文时,她不知道帮他扎了多少针呢!如果那时真把他扎死了,她恐怕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吧? 「我不要。」他浓眉一纠。 「我花了很长时间思考,认为应该要多管齐下。」她信心满满的保证,「放心,这次一定有效。」 「你花了很长时间思考?多长?!」赵知行满脸狐疑的问。 「三天。」夏珞瑶得意笑答。 「三天?真的好长啊。」他故意讥讽。 她不笨,当然听出他话中有话,连忙双手合十的恳求,「给我一次机会嘛,拜托。」 赵知行挑眉,故意学她道:「你也给我一次活命的机会吧。」 「没那么严重。」夏珞瑶蹙起秀眉,轻啐一声,「就算没效,也只是扎几针,不会要人命的。」 他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怎么不扎你自己?」 「我扎过了。」她说,「一点都不痛。」 他看着她,沉默了几秒,依旧只有这个答案。「不要。」 夏珞瑶都快崩溃了。「唉唷,别这样,如果没效,我学狗在地上爬,绕你两圈汪汪叫。」 「不用。」赵知行依然不为所动。「我直接养一只狗更快。」 「好!」她秀眉一拧,有些气恼的道:「那以后不准碰我。」 闻言,他微微瞪大眼睛。「哇,你翅膀长硬了。」 他记得失忆后的她一开始对他可是毕恭毕敬,小心伺候,好像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会赶她出门似的,跟现在动不动就威胁他、命令他的态度差真多。 赵知行伸出双手抱住她的腰。「不准碰?你好大胆子!」 说着,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按倒在床上,拚命的搔她痒。 夏珞瑶笑得在床上打滚,挣扎想逃,可却被他一直箝制着,只能尖叫求饶,「啊!不!不要了!」她笑到都流眼泪了。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威胁我!」他将她牢牢压制在身下,不断搔她痒。 「不敢!不敢!啊!救命……」 「还救命?」赵知行忍俊不住笑出来,这才终于愿意停手,看着躺在床上喘吁 吁又全身无力的她,他得意扬扬的笑道:「看你还敢不敢!」 「不、不敢了……」她一脸气恼又委屈的看着他。 「可以碰吗?!」他问。 「随便你。」她无力的说。 「真的随便我?」他眼底闪动异采。 夏珞瑶轻轻点点头,刚才因为激烈挣扎而绯红的双颊,变得更红了。 她出宫后,在家人的安排下嫁给李子敬为平妻,可她却不太乐意跟他行闺房之事,因为她心里始终只有齐世文,幸好李子敬也不逼她,她才能安心的过日子。可是对于赵知行的一些亲密举动,她却并不讨厌,反而觉得这样很甜蜜。 赵知行俯身吻上她的唇,大手膜拜着她的躯体。 以往她总能很快就进入状况,可今天她一直想着针灸的事,她对这次的疗法具有十足十的信心,她真的很希望他能给她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赵知行看着她,微微皱起眉头。「心不在焉,想谁?」 夏珞瑶望着他。「让我扎吧。」 他微顿,蹙眉苦笑。「还不死心?」 「我真的有信心。」她直视着他。「给我机会吧。」 看她一脸坚定,又如此恳切的央求他,赵知行的态度不禁软化了。为了他受伤的左腿,她一直很努力,不管是否有成效,这样的用力及真心都不容他拒绝。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坐起身。「好吧。」 「咦?」 她还未反应过来,赵知行便已呈大字形躺好,壮士断腕的道:「来吧。」 在被爱妻针灸过两次之后,赵知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用,他总觉得本来绷得死紧的左腿好像松了一些。 虽然他还是无法像一般人那样正常行走,但步伐轻快了许多,像是腿上本来绑了十颗铅球,现在只剩五颗。 原本抱着舍命当白老鼠的心情,无奈接受针灸治疗的他,现在竟对她有了信心,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又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二十二章 「赵总。」秘书敲门进来,一脸焦急。「不好了。」 「怎么了?」他拉回心神,搁下手边的工作,抬起头问道。 「赵先生来了,一身酒气在大厅闹,吵着要见你。」 闻言,赵知行眉头一拧。 赵知远目前官司缠身,被卸去职务,赵观达日前又宣布由他接班,他不难想像赵知远会有多郁闷。 只不过再如何郁闷,喝了酒到公司闹都不是好事,不想让赵知远闹笑话,或是惹出事端,他决定亲自面对。 「让他上来吧。」他说。 「可是……」秘书一脸忧心。「我怕会出事。」 赵知行知道秘书的顾虑,但仍坚持。「没事,让他上来。」 「是。」秘书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赵知行就听到办公室外一阵喧譁,他还未起身,喝得醉醺醺的赵知远已阆了进来。 秘书忧虑的跟了进来,赵知行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要她出去。 赵知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东张西望。「怎么这里不是我的办公室?」 赵知行走向他。「大白天就喝醉不太好吧?」 赵知远斜睨着他,眼底爬满了血丝,看得出来已经好一阵子没好好睡觉了。 「赵知行,你行!」赵知远伸出两只大拇指对着他。「什么都让你得到了,简直是王子复仇记。」 「我倒杯茶给你解酒吧。」赵知行到一旁倒了杯温热的茶递给他。 赵知远一挥手,打掉了茶杯,茶水洒了一地,杯子也应声碎裂,赵知行却不惊不怒,神情平静泰然。 「少猫哭耗子!不就是你举发我的吗?!」赵知远明知道这事与他无关,却还是故意找他麻烦。 因为知道他是故意的,赵知行也懒得多费唇舌解释,只道:「我问过沈律师了,你的官司不会有事。」因为配合调查,依沈律师研判,他的刑责不至于太重。 「不会有事?你不就希望我有事吗?!」赵知远恨恨的瞪着他。 「什么都让你抢走了,威达建设、震达集团……你还真是厉害,连老婆都特别出风头。」 「知远,回家去吧。」赵知行好言相劝,「你醉了。」 「我没醉,清醒得很。」 赵知行无奈叹了口气,真是有理说不清。 「赵知行,你到底用了什么诡计,为什么把我的东西都抢走了?」赵知远愤怒的质问。 「知远,我没抢你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拱手让给你的吗?」 「这是爷爷的决定。」赵知行淡定的道。 「那老头子痴呆了。」赵知远极为不满。「我替公司做了这么多事,还背上了官司,他居然过河拆桥,还举发我?!」 赵知行不懂,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怎么还一副全世界都膀欠他的样子? 「知远,是爷爷叫你行贿的吗?」赵知行神情一凝,语气冷肃,「爷爷从没这么教过我们,震达集团之所以有今天,是因为爷爷坚守他的原则。」 「如果不送钱,能打胜仗吗?你知不知道伟雄也送钱啊?」赵知远不认为自己有错,理直气壮的嚷嚷。 「别人偷东西没被逮,不代表你也能偷。」赵知行回道。 「什……」 「你知不知道爷爷为何要叫我召开记者会?」他问,「你知道检调单位早已锁定目标,蒐集证据,就要收网了吗?」 赵知远一顿。 「要不是爷爷及时获报,主动召开记者会说明,你想你现在还能在这儿跟我说话吗?」赵知行严厉的道,「你该感谢爷爷,而不是怨恨他。」 赵知远恶狠狠的呛道:「屁!你当然这么说,他把震达交给你,你是该抱着他大腿!」 「你真是不可理喻。」赵知行也恼了,语气越来越重。「我是震达的ceo,只是个管理人,震达并不属于我。」 「哼!你说得真好听,那怎么不让我当管理人?」赵知远气呼呼的质问。 赵知行声线一沉,不客气的道:「你行吗?」 「你说什么?!」赵知远像是一串不小心点燃的鞭炮,火气瞬间劈里啪啦的爆开,他霍地站起身,一个箭步冲到赵知行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衬衫,两只眼睛喷火似的瞪着他。 「赵知行,你不过是个残废,嚣张什么!」 赵知行的表情依旧波澜不兴。「伤了脚总比伤了脑好,你别闹了,回去吧。」现在残废这两个字已经伤不了他了。 赵知远清醒时都不甚讲理,此时几杯黄汤下肚,更听不进别人的话,他恼羞成怒,抡起拳头,就要攻击赵知行。 赵知行侧身一闪,手顺势将他往前一推,他整个人一个踉跄滚跌在地上。 赵知远大概是因为真的喝醉了,他努力翻了两下,却怎么都起不来。 赵知行慢条斯理的拿起电话,淡淡的吩咐,「找两名保全上来。」 不一会儿,两名高壮的保全上来了。「赵总,有事吗?」 「把赵先生送下楼,帮他叫辆计程车。」 「好的。」两名保全答应一声,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赵知远,将他拉了起来。 「放开!赵知行,你……」 赵知远还想闹,但话未说完,赵知行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他吓了一跳,酒醒了三分。 「你再闹,就是自找难堪。」赵知行目光慑人。 「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要是再有下次,我会亲自送你到警局。」 说罢,他松开手,以眼神示意两名保全将他架离。 酒吧里,赵知远一个人喝着闷酒。 未了的官司、失去的事业及地位,还有骄傲跟尊严,让他郁闷又愤怒不已,而这一切,都是赵知行造成的。 既生瑜,何生亮?在赵家,为什么有了他,还要来个赵知行?如果没有赵知行,一切都是他的囊中物。 「赵知行,为什么当时你没死?」 造成赵知行左腿伤残的那场车祸,其实是因为他故意报复才会发生。 当时他们到赵观达的豪宅举行家庭聚会,可赵观达却在席上拿他跟赵知行比较,要他向赵知行看齐学习,他一个不高兴,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故意破坏赵知行骑来的杜卡迪重机的煞车,当时他只是一时冲动,却没料到导致严重意外。 说真的,那时他还一度觉得抱歉,也害怕有人发现他的恶行,现在想想,他真希望赵知行当时死了,这样他也不会落到这般可悲的田地。 「再来一杯。」他一口饮尽杯中的苏格兰威士忌,将酒杯往吧台上重重一放。酒保看着他,皱皱眉头,但什么都没说,又给了他一杯。 「你是赵知远先生吧?」这时,一名男子靠近他。 他瞥了男子一眼。「你谁啊?」 「我是日新日报的采访记者,我姓高。」男子边说边递出名片。 对方的话,触动了赵知远的敏感神经,他手一挥,打掉了对方手中的名片,不耐的道:「滚开,我不想认识你!」 高姓记者没生气,又问:「赵先生为什么一个人在喝闷酒,是不是为了官司的事?」 「关你屁事!」 「赵先生对这次行贿官司有把握吗?」 「滚开!」 高姓记者气定神闲地续问:「外界有人揣测这次的行贿案件其实是茶壶内风暴所衍生出来的,赵先生是震达集团接班竞争下的牺牲品,你觉得是吗?」 赵知远被他问得火气直窜,恶狠狠的瞪着他。 「赵先生,你目前已无任何职务及头衔,你觉得日后还有机会重回震达集团的决策核心吗?」 「走开。」赵知远瞪着他。「你要是再不走开,我就不客气了!」 酒保走出吧台,低声警告高姓记者,「别在这儿闹事。」 高姓记者声肩一笑。「只是聊聊天,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说罢,他又继续纠缠,「赵先生,外界普遍认为你的能力不及赵知行,而且赵知行此次成功的化解了震达的危机,新推出的建案也相当受到瞩目,对于这个,你有什么感想?」 「我叫你滚开!」赵知远一字一句怒吼。 高姓记者咧嘴一笑,突然拿出相机对着赵知远按快门。 赵知远再也忍不住怒气,对高姓记者挥去一拳,高姓记者反应讯速,及时躲过,但手里的相机却被打落地上,赵知远恶狠狠的踩了相机两脚。 高姓记者见状,不满的大声嚷嚷道:「你做什么?!」 「没做什么,你他妈的别烦我就好了!」酒意让赵知远的怒气更甚,受不了的爆粗口。 这时另一名男子上前,也拿出相机对着赵知远猛拍,赵知远应变不及,当场愣住。 原来高姓记者并非一个人,还有同伴。 第二十三章 突然,一名穿着合身洋装、打扮冶艳入时的女子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勾住了赵知远的手臂,拉着他往外走。 高姓记者跟他的同伴追过来,女子拉着赵知远快步往路旁的一辆日本进口的红色跑车走去。 打开车门,她将赵知远推上车,然后自己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踩足油门,扬长而去。 车子过了几个红绿灯后,赵知远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身边的陌生女子。 「谢谢你,你是……」他觉得她有几分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她是谁。 「我们见过吗?」 女子对着他妩媚一笑,语气俏皮的道:「不知道耶。」 「请问小姐芳名?!」赵知远一脸疑惑。 女子眼底闪动异采,甜笑道:「anitachao.」 【第八章】 接到警卫室的电话,说周嘉琦来访,夏珞瑶有点意外。 自从那次闹翻后,她们就不曾再联络,她也只是把衣服的赔偿费用送去给那位女服务生,接下来对方怎么和周嘉琦联络,她也懒得再多管。 其实她不觉可惜,因为她不认为自己能跟周嘉琦这样的女人成为好友。 可过了快一年,周嘉琦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不过来者是客,她总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她便下楼来到大厅。 周嘉琦坐在沙发上等待,她今天穿着白衬衫跟牛仔裤,脚上则是一双黏着水钻的夹脚凉鞋,脸上只化了淡妆,夏珞瑶反而觉得这样的她好看多了。 「嗨,凡希。」周嘉琦站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跟她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周小姐,近来好吗?」夏珞瑶客气的回道。 周嘉琦微微蹙起眉头,一脸沮丧。「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怎么叫我周小姐。」 「不,没有。」她这么一说,夏珞瑶反而尴尬了。 「凡希,我一直想来找你。」周嘉琦满脸歉意。「可是我怕你不肯原谅我,而且你现在又这么有成就,所以……」 夏珞瑶不得不说,现在的周嘉琦跟她印象中的不一样了,她衣着朴实,态度谦逊,没有以往那种近乎嚣张的娇气。 「凡希。」周嘉琦趋前握住她的手,眼底泛着泪光。 「你不跟我联络之后,我才慢慢的检讨自己,才发现我以前有多么可恶,我真的很想你,只有你才是我的好姐妹……」说着,她呜呜低泣。 见状,夏珞瑶感到不舍,紧紧回握她的手。「周……喔不,嘉琦,我们还是好朋友呀。」 「真的吗?」周嘉埼惊喜的瞪大眼睛,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当然。」夏珞瑶点点头,真心的道:「你能检视自己并修正错误,我真的很为你高兴。」 看见周嘉琦的改变,她很高兴世界上多了一个好女孩。 「那……我们还是好姐妹吗?」周嘉琦殷切的望着她。 「当然呀。」 「谢谢你,凡希,真的很谢谢你。」周嘉琦喜极而泣,难以自己。 「走吧。」夏珞瑶牵着她的手。「我泡茶给你喝。」 周嘉琦擦去眼泪,用力点头。 就这样,她们聊了三个小时,周嘉琦才离去。 周嘉琦离开后,夏珞瑶便着手准备晚饭,因为赵知行打过电话说他今天会准时回家。 待她备好晚饭,赵知行也回到家了。 稍作歇息,两人来到餐桌前共进晚餐,聊聊今天发生的事。 「周嘉琦?」听夏珞瑶说近一年不见的周嘉琦今天突然来访,赵知行很意外,他一直都不喜欢她,也毫不掩饰的将那样的想法表现在脸上。 「什么风把她吹来了?」他不喜欢她跟周嘉琦那类人搅和在一起,他当然相信她不会受到周嘉琦的影响,他担心的是周嘉琦会让她惹上麻烦,不过她有交友的自由,他不能干涉。 「你绝对不会相信,她变了好多。」夏珞瑶神情难掩兴奋。「今天看见她,我差点儿认不出来。」 赵知行淡淡的回道:「你认不出她也不意外,自从你失忆后,你们也才见过三次面吧?」 「是没错,不过……」她看得出来他对周嘉琦还有既定印象,似乎连提起她的名字都不太乐意。 「知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应该为她高兴,对吧?」他意兴阑珊的回答,「你也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 夏珞瑶微微蹙眉,他的话让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赵知行看她一脸沮丧,也觉得不该泼她冷水,于是话锋一转,「算了,若她真的改过向善也好。」 突地,他目光一凝,叮咛道:「不过无论如何,你都要懂得保护自己,听见了吗?」 她点点头,甜甜一笑。「嗯。」 周嘉琦三天两头便往赵知行跟夏珞瑶的家里跑,当然,她也知道赵知行不喜欢自己,自然会识相的避开他。 周嘉琦每次来总是跟她讨教一下养生的秘法,还跟她学烧菜煲汤炖药,说她母亲身体不好,所以想熬些补汤给母亲喝。 夏珞瑶见她有此孝心,便主动提议,「嘉琦,我到你家一趟,帮你妈妈把个脉吧?」 「不好。」周嘉琦蹙眉苦笑。「我妈妈是个传统害羞的妇人,见不得你这样的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我只是个晚辈。」 「不麻烦你了,你也挺忙的。」周嘉琦婉拒,「最近你不是有举办几个养生讲座吗?」 「你怎么知道?」夏珞瑶讶异。 「我在出版社的fb上看见的。」 「呵,原来你都有在注意我。」夏珞瑶开心的笑了。 「当然,我们是好姐妹呀。」 「嗯。」夏珞瑶点点头。 这阵子跟周嘉琦来往频繁,她真的可以感觉到周嘉琦的改变,就连警卫都偷偷跟她说,周嘉琦跟以前不一样了。 从前周嘉琦来找纪凡希时,总是浓妆艳抹,打扮性感,但现在却是衬衫牛仔裤,轻松休闲,以前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谁都不鸟的嚣张模样,现在说话客气,见人就笑。 她想,周嘉琦是真的不一样了,虽然她不知道没联络的这段时间,周嘉琦究竟经历了什么而让她有所改变,但她真的很欣慰周嘉琦能有这样正向的改变。 「对了,凡希,你这个星期六有空吗?」周嘉琦突然问道。 「有啊,怎么了吗?」 「有一个姐妹淘的聚会。你记得kate跟ivy吗?」 夏珞瑶一脸迷惑,她不是纪凡希,当然不认识她们。 「她们都说想见你耶。」周嘉琦开心的道:「放心,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家世背景良好,也有自己的事业,是女强人喔,而且你知道吗,她们都订了威达正在兴建的养生住宅呢!」 听到这儿,夏珞瑶眼睛一亮。「是吗?」虽然她未与她们见过面,但已经莫名产生了好感。 养生住宅一推出就广受好评,而且预售屋已卖出八成,现在赵知行正在物色另一块地,想盖第二期的养生住宅。 「她们说很久了,一直很想找你。」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不好意思吧。」周嘉琦道,「毕竟你现在不同了,是个名人。」 夏珞瑶眉头一蹙。「我哪是什么名人。」 「你现在是畅销养生书的作家,为出版社写专栏,还是震达集团的总裁夫人呢。」周嘉绮轻声一叹,「就连我也是挣扎了好久才来找你。」 夏珞瑶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成功及名气,会造成她与别人之间的距离,于是她主动提议,「如果她们不好意思来找我,那我去找她们吧。」 周嘉琦顿了一下,随即惊喜的再次确认。「你愿意吗?」 「当然。」她点头。「星期六几点?」 周嘉琦唇角一扬。「我再问问她们,等确定时间再告诉你,到时我来接你。」 这是一间座落在小巷里的美式小酒吧,附近大多都是这样很有特色的小店。 对于坐在眼前的kate跟ivy,夏珞瑶是完全陌生,但她们却表现得热情又熟稔。 今天的周嘉琦依然穿着朴素,格子衬衫、牛仔裤跟球鞋,活像个邻家女孩,但kate跟ivy不一样,她们衣着性感,让她想起从前的周嘉琦。 知道夏珞瑶不喝酒,周嘉琦帮她点了杯果汁,四个人就这么聊了起来。因为她是养生专家,周嘉琦她们便不断向她讨教养颜美容的秘方。 其实,夏珞瑶还是觉得跟她们有点格格不入,当她们聊着明星八卦跟名牌名车时,她完全搭不上话。 周嘉琦见状,便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凡希,你近来跟你老公不错吧?」 「嗯。」夏珞瑶知道她话锋骤转是为了她,露出感激的笑容。 「是啊,你以前跟赵知行根本就是同住的两个陌生人。」kate说。 「没错。」ivy语气暧昧的补充道:「你还说他床上功夫不行呢。」说完,她跟kate笑视而笑。 第二十四章 夏珞瑶觉得有点尴尬,也有点生气。纪凡希说赵知行床上功夫不行?那是谎话吧,纯粹是为了贬低他,因为她深深觉得他在那方面还不赖。 他总是温柔体贴的顾及她的感受,不管是事前还是事后,但她不能替赵知行平反,因为她不认为夫妻间私密的床笫之事可以被拿来当做聊天的话题。 周嘉琦眉头一皱,马上跳出来轻斥,「欸,你们在说什么,没个正经!」 「唉唷,是凡希自己说的呀。」kate仍笑得暧昧。「况且我们是在帮忙唤醒她的记忆耶!」 ivy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死三八。」周嘉琦斥道,「凡希现在跟赵知行很恩爱,你们少在那儿说那些五四三的。」说着,她转头看向有点尴尬的纪凡希。「凡希,别理她们。」 她很感激周嘉琦为她说话,但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暂时离开一下,应该能化解这尴尬的气氛,便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要我陪你吗?」周嘉琦问。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夏珞瑶起身走开。 过了一会儿,夏珞瑶走了回来,就见周嘉琦跟kate及ivy有说有笑。 见她回来,周嘉琦跟她招招手。 夏珞瑶坐定后,拿起杯子喝着柳橙汁,喝到只剩几口时,她放下杯子,假意看了看手表。 「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什么?」ivy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还不到十一点耶!」 「是啊,夜晚才刚开始呢。」kate跟着附和。 「你们两个别闹了,凡希她现在都早睡早起,这个时间对她来说已经算晚了。」周嘉琦为她解围。「我送你回去吧。」 「嘉埼,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搭计程车。」她不想麻烦周嘉琦。 「不行。」周嘉琦很坚持。「我送你。」说着,她将杯子递给纪凡希。「还剩一点点,等你喝完我送你回家。」 夏珞瑶点头一笑,接过杯子将剩下的果汁喝光。 隐隐约约的,夏珞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有男有女。 她已经到家了吗?什么时候到的?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的头很昏,眼睛也睁不开,她真有这么累吗?这时,她听见手机响了,是她的,她下意识的想接,却没有力气,然后,她听见周嘉琦的声音传来—— 「是赵知行打来的。」 周嘉琦在跟谁说话?她吗?这么说,她还在周嘉琦的车上?天啊,她头好重,身体也好重,像是被沉沉的大石头压着,动弹不得。 「这样会不会玩太大?!」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夏珞瑶觉得那声音十分熟悉,像是……赵知远?但赵知远怎么会认识周嘉琦,又怎么也在车上? 「你该不会想打退堂鼓了吧?」周嘉绮冷哼一声,「难怪你斗不赢赵知行。」 周嘉琦说话的声调跟语气,就跟从前一样,夏珞瑶不解,她不是已经变了吗? 「当初你只说要教训赵知行,可是你现在这么做,已经犯法了吧?」 「你不想看赵知行出糗吗?」周嘉琦目光一凛。「如果纪凡希酒后跟男人一夜情的照片上报,你觉得赵知行还有脸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但是……」 「你不也说他们夫妻俩都很嚣张,不把你放在眼里?」 「是没错,不过……」 「赵知远,你的头已经洗一半了,现在只能洗完了。」 夏珞瑶确定赵知远在场,而且他正跟周嘉绮讨论着要如何报复她跟赵知行。 一夜情的照片?那是什么? 「这样太over了吧?」 「你之前做的事就不over?」周嘉琦冷哼一声,「那天你自己也说,赵知行之所以出车祸,是因为你破坏了他机车的煞车,难道你做的事很善良温馨吗?」 「我……那天是因为我喝醉了,胡说八道。」赵知远有点慌。 「屁!」周嘉琦不以为然。「酒后吐真言,听过没?」 「那……算了,我问你,要是出事谁负责?」他再问。 「能出什么事?」周嘉琦轻啐一声,「你觉得赵知行敢把他老婆讨客兄的照片公诸于世吗?」 「但是……」 「别但是了,你真蓉。」周嘉玛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这个男人真没用! 听到另外两个男人的低笑声,夏珞瑶顿时心一惊,暗自在心中盘算,对方有四个人,她如果想全身而退,势必不容易。 她努力的尝试,终于,她的右手能动了。她知道自己被下药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但这药似乎能令她失去自主的能力。 趁着他们还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她奋力按住自己的穴道,那是个会让人痛到跳起来,甚至连大男人都可能飙泪的穴道。 「唔!」因为太痛了,夏洛瑶忍不住低呼出声。 警觉到她醒了,周嘉埼十分讶异。「喂!你们不是说那药连大象都会晕?」 「妈的,难道那个药头骗我?」 「算了,别罗唆,趁她还不能抵抗快动手吧!」周嘉琦催促着那两名男子。夏珞瑶总算勉强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在一个房间里,现场有周嘉琦、赵知远,还有另两个打着赤膊、穿着短裤的男子,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相机。 从刚才他们的谈话中,她已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她真的没想到周嘉琦是有计划的接近她。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嘉、嘉琦,为……什么……」她非常艰难的发出声音。 周嘉琦冷冷的看着她,目光透露着邪恶与狰狞,她阴沉一笑。 「这是你自找的,谁教你当初那样羞辱我?我等了好久,总算让我逮到机会了,今天我就要让赵知行跟全台湾的人知道,你纪凡希是个烂梨装苹果的贱货!」 知道周嘉琦竟是为那件事计划报复她,夏珞瑶简直不敢相信,而更让她不敢相信的是她刚才听到的真相,赵知远竟然就是害赵知行发生车祸意外的真凶?! 不过,听刚才赵知远的那些话,她觉得他良心未泯,如今他会是她最后且唯一的希望。 「堂哥……救、救我……」她努力的转过头看着赵知远。 迎上她求救的眼神,赵知远一脸不知所措。 「赵知远,我们刚才说的话,她可能都听见了喔!」周嘉倚语带威胁,「要是她说出去,你可是罪加一等,你自己想清楚。」 赵知远面带犹豫之色,看向了夏珞瑶。 夏洛瑶眼泛泪光,气若游丝。「别、别一错……再错……」 「少废话!」周嘉琦像是担心赵知远反悔,伸手推了其中一名男子。 「快干活儿!你可是拿了我的钱。」 男子瞥了她一眼,捱到床边,伸手去解夏珞瑶的衬衫扣子。 「不要……」夏珞瑶已稍能活动,她使尽全力翻过身,却因此滚落床下。 她尤做困兽之斗,奋力的在地上爬,此举引来周嘉琦的讪笑。 「你能爬去哪里啊?」周嘉琦毫不留情的踩住她的手。 夏珞瑶觉得痛,但越痛对她来说越好,因为这就表示她已慢慢恢复自主能力。周嘉琦蹲了下来,动手拉扯她的衣服。 「不要……」夏珞瑶惊恐得泪如雨下,抬起眼帘看见的是赵知远挣扎的表情。 「堂哥……救……」她向他求援,只希望他有足够的良善及勇气阻止这一切。 就在此时,赵知远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拉开了周嘉琦。 「够了,到此为止!」接着他蹲了下来,伸手拉起夏珞瑶。 她感激的看着他,早已泪流满面。「堂哥……」 「对不……」 赵知远话未说完,突然整个人倒下,夏珞瑶失去了搀扶自己的力道,也跟着跌坐在地,她困惑的看向赵知远,这才发现他的后脑杓血流如注,她的视线再往上移,就见周嘉倚手持台灯,台灯上头还有令人怵目惊心的血迹。 她简直不敢相信周嘉琦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连伤及人命的事都敢做。 「靠!」 「妈的,anita,你有必要搞出人命吗?」 「走了,走了。」 收钱办事的两名男子担心惹祸上身,飞快夺门而去。 夏珞瑶哀求的望着周嘉琦。「嘉琦,救、救他,他会……会死的……」 周嘉琦刚才一时在气头上失了理智,可现在她回过神了,她知道自己做了很糟糕的事,而且可能犯下重伤害罪,甚至杀人罪,她慌了,一个转身,也跟着跑了出去。 夏珞瑶还不能自由的行动,别说是救赵知远,就连爬向她被丢在房间另一端的手机都有困难。 第二十五章 想到赵知远是为了救她才遭此劫,她心里十分难过,可难过之余,又庆幸他还有善性。 「唔……」血流不止的赵知远虚弱的低呼,眼皮微微张开。 两人的视线迎上,她哭喊道:「大伯,振、振作一点……」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没有力气,接着又缓缓闭上眼睛。 「不……」她哭出声音,心急又心痛。 这时,外面传来声音,不一会儿,有一名男子跟女子开门进来,看见房里的情景,吓得发出叫声。 「夭寿!吓死我了!」女子说着,猛拍胸脯。 「快报警,叫救护车!」男子说话的同时,人已经走上前察看赵知远的伤势。 「他、他还活……活着吗?」夏珞瑶艰难的问道。 男子点头。「他还活着,你别担心,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嗯……」她安心一笑,然而因为气力用尽,她又再度昏了过去。 夏珞瑶幽幽转醒,发现眼前是一片淡淡的粉红色,她一时还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怔愣了几秒,脑子里的画面突然一片血红,她吓得放声惊叫,「啊!」整个人甚至从床上弹坐起来。 「凡希?」 闻声,她回过神,却余悸犹存,她木木的望向赵知行,只见他一脸不舍,又隐约带着恼怒。 「知行……」看见他,她惊悸的心很快便安定下来,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见状,赵知行虽愠恼却不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低声哄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他接到警察的电话,说她跟赵知远都在医院时,他真的吓坏了,第一时间不是想赵知远为何跟她同时被送进医院,而是担心她再度发生随时会离开他的意外。 后来,他听警察说他们是在一家汽车旅馆被工作人员发现的,工作人员见有两男一女匆忙又惊慌的离开,觉得有异,于是前去察看,一进门便见到后脑杓被狠敲了一记的赵知远,以及虚弱得无法动弹的夏珞瑶。 「凡希,拜托你不要再这样吓我了……」赵知行仍心有余悸。「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坚强。」 听到他这些话,夏珞瑶的眼泪掉得更凶,她激动又感动的紧抱着他的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他早就觉得周嘉琦居心不良,但又不忍心泼她冷水,只再三叮咛她要小心,要保护好自己,可是她却毫无戒心的走进周嘉琦设好的圈套里,不只让自己身陷险境,还害赵知远…… 「堂哥呢?」她从他怀中退开,抬起脸,惊慌的问:「他没事吧?」 赵知行蹙眉一叹。「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他不是别人,是他救了我。」 「我知道。」他又一叹,「知远醒了,他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了。」 「咦?」她一怔。 赵知远说了什么?又是怎么说的?他坦承自己跟周嘉琦合谋报复她及赵知行?他承认自己破坏赵知行的车,害他发生意外? 「他……说了什么?」夏洛瑶追问。 「你又知道什么?」赵知行反问。 「我……」她面有难色。 要是赵知远什么都没说,只是瞎掰了一个故事搪塞过去,那她和盘说出,岂不是害了他? 「知远都承认了。」赵知行神情轻松的道,「他说他不久前在酒吧借酒浇愁时,遇见了周嘉琦,周嘉琦说服他一起报复我们,他一时糊涂便答应了。」 「喔……嗯。」 「还有……」他微微拧眉。「他承认当初是他破坏我的车,导致我出车祸。」 看来赵知远是下定决心要扛起这些罪责,不过,她一点都不恨他,相反的,她很感激他。他还有善性,在最后关头,他心中的天使战胜了恶魔。 「知行,你会追究吗?」夏珞瑶试探的问。 「你是说哪一件?」他问。 「都有。」 「这一件,警方已对周嘉琦发布通缉,那两个共犯也逮到了一个,相信再不用多久,就能把他们绳之以法,至于知远……他因为救了你,应能安全脱身。」赵知行缓缓道。 「那……他破坏你机车的那一件呢?」 「嗯?」赵知行一脸迷惑。「破坏什么机车?我不记得了。」 夏珞瑶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他的心意。 他假装失忆,仿佛那件差点要了他的命的事情不曾发生,仿佛他的左腿不曾废过,他是真心要原谅赵知远。 她大概猜得到他的想法。首先,赵知远在最后关头为了救她而遭到周嘉琦攻击,冲着这点,他就认为赵知远可以将功折罪。 再者,赵知远正因接班之事对他及赵观达不满,藉着此事,他可以卖赵知远、赵世文一个人情,好让家族风暴平息。 他的腿伤已是事实,如今再去追究,只会让伤害扩大,为了修复亲戚之间的感情,他认为自己应该宽容以待。 「知行,你是个好人……」夏珞瑶噙着泪,感激的道:「谢谢你饶了我的恩人。」 「他也是我的恩人,若不是他,我心爱的你就要受伤害了。」想到这儿,赵知行背脊一凉。 老天保佑,让赵知远在最后关头做了正确的选择,老天保佑,旅馆的工作人员及时发现他们,老天保佑,她还平安的在她身边。这种可怕的事他可不希望再遭遇一次,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的细胞要死掉多少。 「对不起,你曾要我小心,要我保护自己……」她哽咽,「对不起,我不只让自己身陷险境,还害了堂哥,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怎么跟大嫂还有三个孩子交代?」 「你担心的这些事都没发生,不用放在心上。」赵知行再次将她紧拥在怀中,像是担心一松手,她就会消失般。 「你什么都不必想,好好休息,我会替你讨回来的。」说罢,他眼底迸射出如刃的锐芒。 虽然夏珞瑶自觉已无大碍,但赵知行还是坚持要她住院观察。 他白天上班,张南卿便过来陪伴女儿,母女俩聊聊做菜的事或是社会新闻,一天也很容易打发。 这天稍晚,总店店长打电话给张南卿,希望她可以过去处理一个紧急事件。 张南卿走后不久,护士前来敲门。「赵太太,有位李先生要探望你。」 「谢谢,请他进来。」夏珞瑶放下手边的书,坐直。 不一会儿,李敏皓在护士带领下进到病房,手上捧着一束花。 「凡希,你还好吧?!」他走到床边,仔细的端详着她。 「我没事,很好。」她笑答。 自上次的车祸意外后,李敏皓便跟她保持距离,加上新书宣传期已过,她为出版社写的专栏也只需要以mail传送即可,因此这段时间他们最多只用电话联络。许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之前又发生过那件事,李敏皓显得有点局促尴尬。 「呃……那个……我帮你把花插起来。」他说。 「嗯,谢谢,麻烦你了。」 李敏皓取了花瓶,装了水,将花束放入,然后小心翼翼的摆在柜子上。 忙完之后,他走回病床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听说你的事后,一直想来看你,可是又怕……」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夏珞瑶淡淡一笑。 看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李敏皓忍不住微微蹙眉,因为当他看到新闻时,吓得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新闻说,震达集团总裁赵知远的妻子纪凡希遭朋友设计,带至汽车旅馆欲拍裸照勒索,涉及行贿案件的威达建设前总经理赵知远为救弟媳遭袭,受伤送医……不过这个新闻只报导了两天就没再出现了,想必是赵家动用了关系压了下来。 「周嘉琦实在太恶劣了,居然这样设计陷害你。」他义愤填膺地道。 「是我识人不清。」她释怀一笑。「其实她突然又回来找我时,知行曾提醒过我要小心她,是我自己大意了。」 「是吗?」李敏暗眉心一拧。「幸好有惊无险,要是你有什么意外,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难过。」 「嗯,老天保佑。」她勾唇一笑。 「凡希,自从上次害你车祸受伤后,你就没再到公司来。」李敏皓语带试探,态度有点卑微。「你在躲着我吗?」 夏珞瑶微顿。他还没死心吗?她已经表示得非常清楚,她心里只有赵知行,绝不会三心二意,怎么他还……他看起来不像是那么想不开的人呀。 「敏皓,你多想了,我只是……」 「凡希,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他目光一凝,深深注视着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愣了一下,想起之前他在车上说过的那些话。 第二十六章 纪凡希跟他曾经有过什么,想到纪凡希曾在情感上,甚至是肉体上背叛过赵知行,她就头皮发麻。 「请你不要再提那件事。」夏珞瑶神情一凝。「不管我跟你以前有过什么,那都已经过去了。」 「凡希,那对我来说很美好……」李敏皓说。 「很抱歉,我已经忘了,而且不想记得。」她语气坚定,神情严肃。 「我现在很幸福,跟知行的感情也很好,我们也有生孩子的打算,所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就让那些美好留在记忆里吧。」 他神情落寞,眼底满是沮丧及淡淡的哀愁。「是吗?你一点都不想记起?」 「是的。」夏珞瑶肯定的回答。 李敏皓不说话了,她也是。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听见开门声—— 【第九章】 赵知行打开病房的门,即使看见令他非常感冒的李敏皓,神情依旧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知行,你下班了?」夏珞瑶看见他,立刻露出温柔又甜美的笑容。 「嗯。」赵知行没跟李敏皓打招呼,眼中只看得见夏珞瑶。「今天好吗?!」 「我已经好很多了,其实我可以出院了。」她撒娇道,「我想回家。」 「我跟医生商量一下吧。」他说。 被当空气般对待,李敏皓十分尴尬。「赵先生……」 「谢谢你来看凡希……我太太。」赵知行补充说明,像是要提醒他不要忘了,纪凡希是他的妻子。 「呃,应该的。」李敏皓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我看到关于凡希的新闻,就一直想来探望她。」 「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赵知行说。 「当然。」李敏皓明显感受到赵知行对他的敌意。 「知行,敏皓还带花来看我。」夏洛摇嗅到空气中的火药味,急忙打圆场,「你看,很漂亮吧?」 赵知行冷淡的瞥了花瓶里的花束一眼。「唔。」 「那个……」赵知行的存在感太强大,让李敏皓难以招架。「我不打扰了。」 「不送了。」赵知行连多说一句话都不肯,直接打开房门送客。 夏珞摇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来者是客,她真的认为赵知行不必给李敏皓难堪,不管他有多不喜欢李敏皓。 「嗯,那我先告辞了。」李敏皓走向门口,又回头看了眼夏珞瑶。「凡希,你好好休息,专栏的事别担心。」 「嗯,谢谢你。」她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李敏皓才刚走出去,赵知行便不客气的关上门。 「他来很久了?」回到病床边后,他不悦的问道。 「不久。」她老实的回答。 「是吗?」他挑着眉。「是真的不久,还是愉快得让你觉得时间飞快?」 她听出他话中有话,有点无奈,又有点生气。「你不必那么对待他,他来探望我,怎么说都是客人。」 「我对他还不够客气?」赵知行的脸色有点难看。 「我知道你气他之前害我出了车祸,可是那事也不能怪他。」夏珞瑶就事论事,没要偏袒谁。「发生意外,谁都不愿意,不是吗?」 「你现在是在暗指我不讲理吗?」他眉心一拧。 她微愠,直言道:「是有点。」 闻言,赵知行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老实说,她很怕他这样的表情,因为通常这就表示他生气了。 可是这种小事值得生气吗?她又说错了什么?李敏瞎百忙之中抽空来看她,确实是客呀,他的待客之道未免也太…… 「敏皓就是怕你不高兴,才会到现在才来。」 「是吗?」他冷哼一声,「看来你等了很久。」 「你为什么要曲解我的意思?」夏珞瑶蹙起眉头,万般不解。 「你不是那个意思吗?」赵知行反问。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确定。」 他今天是吃了炸药吗?早上上班前,他还很温柔的亲吻她的额头,对她轻声细语,怎么现在完全变了个样? 「你今天工作不顺利吗?」夏珞摇率先想到这个可能。 「很顺利。」 「那为何火气这么大,还拿我出气?」 「我拿你出气?」赵知行挑眉。「我没有。」 「那你生什么气?」 「我生自己的气,行吗?」他说。 她被他搞得火气上来了。「你到底怎么了,这么不讲理。」 赵知行浓眉一揪。「没错,比起李敏皓,我是不讲理。」 「这关他什么事?」 「就关他的事。」 「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坏?」夏珞瑶到现在还是搞不懂。 「你又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处处维护他?」赵知行反问。 她顿了一下,才道:「我没道理对他不好,而且我也没有处处维护他,我是在跟你讲道理。」 「所以你还是在暗指我不讲理?」 「我没有,我只是……」 「行了。」他打断她,「你越说,我越火了。」 见他真的沉下脸来,夏珞瑶也不再开口。 相处一年,她也摸清楚他的脾气了,他若是在气头上,顺着他、让着他,肯定好过跟他硬碰硬。 「饿吗?」她话锋一转,软软的问。 「不知道。」他依然不悦。 夏珞瑶受不了的瞋了他一眼。她都已经示弱了,他还要生气? 「你不是要出院?」赵知行直视着她。「走吧。」 「咦?」她一愣,他不是说要先问医生吗? 「你还想继续住?该不会又在等谁来探望你吧?」他故意讽剌。 闻言,夏珞瑶觉得好气又好笑,他这是在吃醋吗?如果只是一般程度的吃醋,那表示他是真的爱她、在意她,可这醋吃过头了,反倒会让人觉得他像个闹脾气的小孩,而且很想揍他。 「真的能出院了?」她带着笑意再次确认。 「我说了就算。」他依然霸道的回应。 高雄,一间日租套房内,周嘉琦正等着朋友帮她送吃的来。 自从在台北闯下大祸后,她便连夜南下,躲在这间日租套房里,三餐都靠朋友接济。 她真的觉得自己有够倒楣,本来想拍下纪凡希的裸照报复她,没想到却让赵知远坏了事。赵知远在酒吧喝酒被记者盯上时,她出手相助,两人闲聊之中,她意外得知是他间接害赵知行左腿受伤的,她心想抓着他的小辫子,便能与他联手展开报复,也许还能趁机敲诈赵知行一笔,没想到他居然在最后关头反悔。 「木好种,活该你没出息!」她气急败坏的咒骂着。 当初她以为拉赵知远当垫背,就算有个意外,赵家人也会因为不想赵知远惹上麻烦而压下此事,没想到警察不只逮到那两个最先落跑的臭小子,还对她发布通缉。 现在可好,她周嘉琦竟成了通缉犯。 想起过往在台北那些风光玩乐的日子,她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觉得气恨。 「纪凡希,都是你,就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我一定……」 叩——叩——叩——叩叩。 三长两短的敲门声传来,这是资助她的朋友特有的暗号。 这个朋友其实也只是个在网路上认识的人,长得其貌不扬,但对她十分殷勤,她平时是不太搭理他,不过在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 周嘉琦从床上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只见那名男性友人一脸见鬼后余悸犹存的表情,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干么那个脸?你好慢,我都快饿死了。」 她的话才刚说完,一旁便窜出一抹高大的身影,对方一身黑衣黑裤,神情冷肃,她一看清对方的长相,吓得三魂七魄都要飞走了,两只眼睛瞪得跟牛铃一样大。 「好久不见,周小姐。」赵知行的唇角冷冷一勾。 周嘉琦吓得连退两步,脚步踉跄,差点跌坐在地上。 赵知行推开周嘉绮被吓坏的男性友人,步进房内,身后,有两个男的站在门口,看起来像是保镖,却又不是。 那名男性友人见这等阵仗,吓得脚底抹油溜了。 赵知行环顾套房一圈,看向窗外的港口。 「风景是不错,但住在这样的地方不是委屈你了吗?」他将视线移回周嘉琦身上。 「没趴跑,你很痛苦吧?!」 她一脸惊惧,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你打算一辈子躲着吗?」赵知行冷冷的问。 周嘉琦死命摇头。「不……不是……」 「敢做那种事,就应该有坐牢的心理准备吧?」他在床沿坐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教人颤栗的气息。 「你、你是怎么……」 「怎么找到你的?」他看向门口那两名男子。 「台湾说大不大,要找你并不是太难。」 第二十七章 门口那两个人是他当兵时认识的朋友,其中一个年轻时混过一阵子,后来远离是非圈,退伍之后,两人便跟朋友合夥开了一家徵信公司,他还是股东呢。 事情发生后,他立刻联络这两个朋友,要他们无论如何在警方找到周嘉琦之前先找到她,得知她躲在高雄,他立刻搭高铁南下与他们会合,并到此处堵她。 周嘉琦害怕的看着那两个男人,脑海里浮现许多可怕的画面。 赵知行知道她的藏身处,却不报警,而是带着两个可怕的男人上门,他想做什么?难道…… 突然,她想到她曾经要对纪凡希做的那些事。 「赵先生,求你饶了我,我……我该死,我不该害凡希,求你别让他们伤害我!」她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哭求着。 闻言,赵知行忍不住笑了,嘲讽道:「你想要,还得看我两个好兄弟肯不肯。」 周嘉琦感到受辱,但又庆幸他没有这种意图。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亲自来吗?」他如刃般的目光锁住了她。 迎上他冷冽的目光,她只觉浑身哆嗦。 「凡希相信你、接受你,把你当姐妹看待,可你却利用她的善良设计她,甚至想伤害她。」他冷冷的瞪视着她。 「她进了医院,对你没一句抱怨或咒骂,还怪自己傻,看着这样的她,我告诉自己,我一定会替她讨回公道。」 最后那句话听得周嘉琦手脚发软,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道:「赵先生,对不起,我、我对不起凡希,我该死,请你让我亲自向她道歉,就算要我跪着向她赔罪都可以……」 「凡希不希罕。」赵知行毫不客气的直接拒绝。「我也绝不会再让你这种女人接近她。」 「赵先生,我知道错了,真的……」 他眼一眯,直视着她。 他越是不说话,周嘉琦就越害怕,脑海中胡乱猜测他究竟会怎么做,害怕得全身剧烈顚抖。 「求求你饶了我…拜托……」她跪倒在地,哭得凄惨。 赵知行依旧不吭声,起身走向床头,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 周嘉琦看着他,嘴巴一张一阖,却早已恐惧得发不出声音。 「你用台灯在知远的头上敲了一个洞,我也还你一下吧。」说着,他高举起手。 见台灯就要挥下,她紧抱着头,凄厉的尖叫,「啊!」 可赵知行的手并没落下,他将台灯往床上一丢,冷笑着看着恶人无胆的周嘉埼。「我才不会为了你这种女人犯法。」 周嘉琦抬起眼帘,狼狈的道:「你、你……」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他说,「立刻去投案,至少刑期能短一些。」 像是得到什么天大的恩赐般,周嘉琦不断道谢,「谢谢你,赵先生,谢谢。」 「不用谢我,我是为了凡希才放过你的。」赵知行冷漠的睨着她,眼底并没怜惘同情。 「她心地善良,一定不忍心看你被重判,为了不让她难过,我才给你的机会。」 其实,这就是他亲自走这一趟的原因,不过,他并没有让纪凡希知道他暗中追查周嘉琦的下落,更没让她知道他今天南下高雄便是为了逮周嘉琦。 他为她做了什么,她不必全数知悉。 「周嘉琦,好好做人吧。」赵知行撂下最后一句,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两名好友也跟在他身后离去。 关上门后,门里传来的是周嘉琦崩溃大哭的声音。 周嘉琦回台北投案了。 赵知远虽然一开始与她共谋,但因为在最后关头舍命救夏珞瑶,法官认为他仍有良善之心,因此轻判他半年徒刑,得以缓刑两年。 至于周嘉琦跟那两个男人,分别被判三年及九个月不等的刑期。 一切似乎归于平静,但夏珞瑶却觉得赵知行有点阴阳怪气的。 从前睡觉时他总是把她当猫咪一样抱在怀里,现在却夜夜背着她睡,而且自她出院都过了好些日子了,他却碰都没碰过她一下。 他的反应跟态度让她感到不安,总觉得他心里有事。 这天晚上,夏珞瑶让他喝了药后,坐到床沿说要帮他针灸,但却被他拒绝了。 「不必了。」 「为什么?」她软软的问道:「你之前说有感觉到效果,不是吗?」 「嗯,但不用了。」说话之际,赵知行的视线始终没离开手上那本商业周刊。 「知行,难道你不想你的左脚……」 「你很在乎吗?」他放下了杂志,严厉的看着她。「我是个瘸子,让你觉得很遗憾,甚至很丢脸吗?」 夏珞瑶一怔。「你在说什么?」 「已经一年了,你该接受事实,我好不了了。」他说。 她一阵鼻酸,她从没嫌弃过他,他该知道的,且之前他明明已经可以接受这样的自己,甚至乐观的接受她为他安排的治疗,不用他说,她也看得出他行走时已比 以往轻快、顺当许多,她相信只要持之以恒,假以时日一定能像从前那般健步如飞,可为何他现在又抗拒治疗?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伤人的话?我从不认为你是瘸子或残废,你就只是我的丈夫。」 赵知行浓眉一揪。「若真是如此,你就该接受我的样子。」 「这跟你是什么样子无关。」 「那跟什么有关?」 「跟我对你的爱有关。」夏珞瑶直视着他,眼底闪着激动的泪光。 迎上她的眼眸,赵知行的心一紧。 「我多么希望能帮你,你知道吗?」她噙着泪,难过的道,「我懂医,我希望能以所学帮助你,就算你永远都好不了也没关系,至少我们都努力过,可是为什么你还要说这种话?」 看着她愤怒又伤心的表情,他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起来。 他不是真心想要气她伤她,可是一想到那天他在病房外听见她和李敏皓的对话,他的心就无法平静。 她竟然跟李敏皓有过一段情,是在她和他结婚之后吗?而且听她的说法,她似乎记得他们曾有过一段,那么是在她失忆之后? 每当他心里有疑虑,他总想立刻把事情真相搞清楚,可这件事他放在心里,始终没有勇气问她,就怕会得到让他心痛的答案。 他的内心总不断在挣扎,她对他的好,让他无法质疑她的忠贞,可他又不得不怀疑她和李敏皓的关系。 他真的很纠结,他从来不曾如此不知所措,迟疑不决。 因为不知如何消化这样的情绪及情感,他选择逃避,但逃避让他感到沮丧懊恼,而且很失落。他已面对了自己的不完美,选择重新站起来,可他却无法面对她在情感上曾背叛他的事实。 她的心到底什么时候背离过他? 蓦地,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赵知行,不能再逃避下去了,你该选择面对。 一想到这儿,赵知行突生一股冲动,脱口问:「你真爱我吗?」 夏珞瑶不假思索的回道:「当然。」 「那么你跟李敏皓又是怎么一回事?」问出口的瞬间,他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陡然瞪大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不是都解释得很 清楚了吗?他们之间只是很单纯的同事和朋友。 最困难的起头已经说出口了,赵知行便不再迟疑。「你跟他似乎有过一段情,是在什么时候?在他找你写养生专栏前,你们并不认识,不是吗?」 夏珞瑶旋即反应过来,他是在暗指她在为出版社写专栏后,跟李敏皓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你似乎不否认你们曾经有过一段。」他的两道浓眉紧紧纠缠在一起,心也跟着剧烈评跳。 夏珞瑶启唇,却发不出声音。 是的,她不否认,她相信李敏皓不会骗她,但跟李敏皓曾经有过一段的是纪凡希,而不是她,就算他不知道她并非纪凡希,他们生活了一年多,他还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她对他全心全意的付出,他怎还有怀疑的空间? 「那天在医院,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他说。 她倒抽了一口气,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放在心里这么久,怀疑了这么久?」 她不敢想像,这些日子,他是以什么心情面对着她,在他眼里,她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跟妻子? 夏珞瑶忍着眼泪,声音颤抖的道:「如果你心里对我有疑虑,怀疑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们还能一起生活吗?」 「所以你承认你跟李……」 「是。」未等他说完,她负气的道,「一切就如同你想的那样。」 第二十八章 赵知行听得出来她只是在赌气,所以她的答案并无法厘清他心头的疑虑,这一瞬间他迷惘了,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该遵循什么。 夏珞瑶站了起来。「我没办法这样跟你生活。」 说罢,她转过身,大步走出房间,在在她踏出房门的同时,斗大的泪珠自她眼眶中涌出,烫得她发疼。 张南卿走进房里,见女儿失魂落魄的坐在阳台上,她走上前去,看见女儿红肿的双眼,便知道她哭过。 她在女儿身边坐下,轻轻的握着她的手,柔声问:「凡希,到底怎么了?!」夏珞瑶摇摇头,不知从何说起。 「你跟知行的感情不是很好吗,怎么你又突然回娘家来了?」 「妈,你不喜欢我回来吗?」 「怎么会?」张南卿嗔怪道,「妈当然喜欢你常回娘家坐坐,可是现在不是那样呀。」 如果女儿是开心的回娘家看看他们两老,她当然很开心,可是女儿却成天哭丧着脸,郁郁寡欢,这教她怎么能不担心? 「究竟发生什么事?」张南卿担忧的问,「你都回来一天一夜了,知行也没半通电话,你们……唉,妈真是担心。」 「对不起,妈,老是让你为我的事操心。」夏珞瑶深感歉疚。 张南卿轻叹一口气,慈爱的笑视着她。「不,其实自从你发生落海意外之后,这是你二十几年来让我最不操心的一年。」但也是因为这样,女儿只要有一点点不对劲,她就更加不舍及忧心。 「凡希,这一年你变了,知行也振作起来了,照理说你们只会越来越幸福,怎么现在又闹成这个样子?」 闻言,夏珞瑶再也忍不住悲伤,潸然泪下。 张南卿一见女儿落泪,心疼不已,急忙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凡希,告诉妈妈,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妈……」夏珞瑶泣不成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张南卿想了一下,诱导的问道:「那么……是和其他人有关吗?」 夏珞瑶顿了顿,缓缓回答,「李敏皓。」 张南卿想起女婿曾因李敏皓害女儿车祸,对他非常生气,非常不谅解,但那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怎么现在又成了他们之间不愉快的爆点? 「那你知道知行为什么这么气李敏皓吗?」她这下真的很好奇。 「妈。」夏珞瑶深呼吸了一口气。「你……在敏皓找上你之前,你认识他吗?」 张南卿摇头。「他也是透过别人跟我联络的,我跟他素不相识。」 「是吗?」 闻言,夏珞瑶低头思索,所以纪凡希跟李敏暗的事,张南卿并不知情,也就是说,他们的关系是在非常隐密的情况下进行的。 看来,纪凡希是真的背叛过赵知行,赵知行为此愤怒,也是人之常情。 「为什么这么问?」张南卿疑惑的问。 「妈,我……」虽然不是她做的,可她却觉得羞愧,心头一揪,眼泪又落下。「别哭,先把话说清楚。」张南卿抹去女儿脸上的泪,耐心的安抚。 「妈,我跟敏皓好像曾经、曾经……」 女儿话还没说完,张南卿已敏锐察觉到她跟李敏皓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心一跳,慌了,但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然后握住了女儿的手。「凡希,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夏珞瑶摇摇头。「我不记得。」 「那么是在你落海失忆之前?!」张南卿沉默几秒。「知行是怎么知道的?」 「敏皓到医院看我的时候,他听见我跟敏皓的谈话……」 张南卿一怔。「那他怎么到现在才……」说着,她又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见她笑,夏珞瑶不解的问:「妈,你笑什么?」 「凡希,你觉得知行为什么憋在心里这么久才开口呢?」她问。 夏珞瑶想了一下,没有答案。 「很简单。」张南卿一派轻松。「因为他爱你,他若不爱你,说不定在知道的当下就会跟你摊牌,不必搁在心里那么久。」 她的语气相当肯定。「可是他不想失去你,他害怕面对那个他不想面对的结果。」 是这样吗?赵知行是因为不想失去她,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你想想,这些日子他心里好过吗?」张南卿有条不紊的分析着。 「发现妻子可能跟别的男人有染,他却一声不吭的继续跟你过日子,你觉得他心里的挣扎跟痛苦会少于你吗?说真的,妈妈不认为你会做那种事,不过你之前跟知行闹得那么不 愉快,是不是会做出什么蠢事,我也不敢确定。」她无奈一叹。 「但不管你做了什么,那都是在你失忆之前发生的事,失忆后的你,已经是个全新的纪凡希了,不是吗?」 「妈……」 张南卿轻抚着她的脸庞,温柔的道:「虽然妈妈不知道老天爷在你身上施了什么魔法,但我真的很感谢祂,现在的你是个美好的女人,你该让知行知道,不论你之前多荒唐,现在的你是全心全意爱着他的。」 赵知行怎会不知道她全心全意的爱着他?可他还是说了那伤人的话,甚至不在乎她是否提出解释。 「凡希,夫妻之间是不能硬碰硬的。」张南卿以过来人的身分劝慰,「男人的脾气很直,有些话、有些事,说了做了才知道要后悔,你得给他台阶下。」 「妈,如果我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我哪还有资格跟他在一起?」 现在主导权在他手上,不是她。 「我认为你应该跟知行谈谈,也许他正在等你呢。」张南卿轻拍女儿的脸颊。「其实男人的脸皮比女人还薄呢。」 夏珞瑶待在娘家,闲着也是间着,便跟着张南卿到纪氏庄园总店帮忙。 她从前在宫中伺候人伺候惯了,外场工作对她来说一点都不困难,许多客人认出她来,还抢着要跟她拍照。 忙到下午两点半,终于得闲,这时店里来了一个人—— 「爷爷?」赵观达一走进店里,夏珞瑶就看见他了,她快步上前,轻扶着他。「爷爷不是去日本吗?」 他之前跟几个好友到日本关西自由行,说是要玩上整整半个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王身体不适,一直拉肚子,所以大家就打道回府了。」 「是吗?真是可惜。」她说。 「没关系,还没死就有机会,下次再去吧!」赵观达笑道。 夏珞瑶一笑,没搭腔。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家说死不死的,她哪好回应? 「对了,还有得吃吗?爷爷饿了。」 她点头。「我亲自替爷爷做几样菜。」 「嗯,爷爷有口福了呢。」赵观达爽朗一笑。 她替赵观达安排了一个位子,便到蔚房忙活去了,不到半小时,她做了五道菜出来。、 看着桌上道地的江浙菜,赵观达露出满意的笑容,拿起筷子,立刻吃了起来。虽然已经八十岁,但他胃口特好,而夏珞瑶也考量他年事已高,调味方面尽量少油少盐。 待吃得差不多了,赵观达搁下筷子,突然问道:「凡希啊,我一回来就听说你这些天回娘家住,你和知行是不是吵架了?」 迎上他睿智而犀利的目光,她微顿。她该怎么跟爷爷说呢?要是爷爷知道纪凡希跟李敏皓有过见不得光的一段,会怎么看待她? 见她迟迟不回答,他又迳自续道:「夫妻本来就是床头吵,床尾合,你乖,就让着他吧。」赵观达很喜欢现在的孙媳妇,他可不希望小俩口又吵着要离婚。 「爷爷,我跟知行发生了一些事。」夏珞瑶眼帘低垂,神情郁闷。 「什么事?」他问。 「爷爷,如果以前的纪凡希犯过一些错,你觉得现在的我,可以被原谅吗?」 赵观达皱起眉头,觉得她活像是在说绕口令。「什么以前现在的,爷爷听不懂。」 夏珞瑶知道他是个无神论者,但他八十了,见多识广,也许什么千奇百怪、科学难以解释之事,他的接受度会比一般人高,如果他能理解她的特殊经历,或许就能帮忙说服赵知行相信她。 想到这儿,她鼓起勇气说「爷爷,其实我不是纪凡希,我叫夏珞瑶。」 赵观达愣住,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夏珞瑶道,「真正的纪凡希在那场落海意外时就死了,而我穿越了时空,宿在她的身体里。」 赵观达睁大双眼望着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他不信,可她却说得一脸认真。 「爷爷,我没疯。」 第二十九章 她表情诚恳的将前一世的遭遇,以及跟齐世文那段未能开花结果的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当然,她也把自己如何穿越来此并寄宿在纪凡希体内的经过,试着以他能理解的词汇说明。 这样的事情太荒诞,赵观达一时之间无法相信,可偏偏他又知道她不是个会骗人的孩子,思绪转了几转后,他才清清喉咙道:「你是说你前世是个女医,而且住在宫中,为皇太后及皇子的健康把关?」 「嗯。」 「知行的前世是皇子齐世文,而你们在他死前互有许诺?」 「是的。」 看她一脸所言不假的表情,赵观达一阵头晕。「唉呀,真有这种事?」 「若非如此,爷爷如何解释纪凡希在落海失忆后性情转变,而且还懂医术呢?」 「我是曾经想过……」确实,纪凡希的转变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一个离奇故事。 「爷爷,纪凡希从前做的事,都不是我做的,可知行不知道,他以为是我。」听她这么说,又看见她眼底的恳求,赵观达敏锐的问道:「凡希做了什么?」 「她曾经背叛过知行。」她含蓄的说。 他虽没跟纪凡希相处过,但他看人向来很准,纪凡希是贪玩,但该遵守的规则,她还是会乖乖遵从,出墙这事,他料定她不敢也不会,可若是如此,自称是夏珞瑶的古代女子,又怎么知道纪凡希背叛了知行? 「是谁告诉你的?」他问,「我是指凡希的事。」 「李敏皓。」 「那个编辑?」赵观达思忖了一下。「慢着,你是说凡希跟那个编辑有染?」 「嗯。」夏珞瑶面有难色。「这件事是李敏皓自己说的,他不是个会乱说话的人,应该不假。」 「所以……知行知道了?」他问到重点。 「是的。」她无奈又苦恼的点点头。「他认定我背叛了他,所以……」 「知行竟吞得下这种羞辱?!」赵观达挑挑眉,对孙子的反应感到稀奇。 「爷爷?」 「凡……不,我该叫你珞瑶吗?」 「不,爷爷还是叫我凡希吧。」 「好,凡希。」他直视着她。「若你所言属实,那就不必担心,把事情老老实实的告诉知行吧。」 夏珞瑶眉心微拧,心中忐忑不安。「他会相信吗?」 「我不知道。」赵观达道,「不过那小子能吞下这种事,就表示他真的很爱你,对了,你还不知道周嘉琦的事吧?!」 她一脸疑惑。「周嘉琦的什么事?」周嘉琦被判刑了,还能有什么事? 「你不知道是知行要她北上投案的吧?」他笑视着她。 「在警察还没找到周嘉琦之前,知行便透过关系找到了她,他教训了她,然后给她机会,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吗?」 夏珞瑶摇摇头,她甚至连赵知行去找周嘉琦的事都不晓得。 「他是为了你。」赵观达笑道。 「为了我?」她更迷糊了。 「可不是吗?他知道你善良,容易原谅别人,周嘉琦对你做了过分的事,可你却没怪她,知行心想你曾经将周嘉琦当姐妹般珍惜,若她被判了很重的刑期,你恐怕会觉得难受,所以他才会先想办法找到她,要她去投案,他不是对周嘉琦宽容,而是因为爱你。」 闻言,夏珞瑶微张着嘴,难以置信。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赵知行为她做了这么多,他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提? 「孩子。」赵观达慈祥的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知行不会说好听话,但他总是默默的关心他所在乎的人,而现在,他最在乎的就是你。」 「他在乎的是纪凡希,如果他知道我不是纪凡希,也许……」 「傻瓜,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你就是你,是他喜欢的你。」他朗声一笑,「虽然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很扯,但寰宇之间,什么千奇百怪的事都可能发生,我倒是愿意相信你确实是个名叫夏珞瑶的古代人。」 「那……他会信吗?」夏珞瑶仍然心有怀疑。 赵观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意味深长的道:「那你得试着告诉他喽。」 【第十章】 赵知行从睡梦中惊醒,弹坐起身,一身冷汗,心脏跳得又急又重。 在梦里的一切,真实得让他心惊,他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但心情依旧无法平复。 他又梦见他与那个女人相遇的所有过程,又梦见她死在她亲妹妹的刀下,而当她倒下的那一瞬间,那张脸却变成了纪凡希。 难道这是什么不好的预兆?纪凡希一次又一次发生意外,而他也几度差点失去她,难道这个梦是个警告? 他再也无法阖上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立刻去找她。 他对她的爱早已凌驾一切,就算她曾经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他会选择遗忘。 想通了之后,赵知行随即起身着装,抓了车钥匙便冲出家门,驱车前往纪凡希位于市郊的娘家。 三更半夜有人登门拜访,应门的纪丰国睡眼惺忪,看到来人后,不禁一脸疑惑。 「知行?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爸,很抱歉。」赵知行弯腰致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是没关系,不过……」纪丰国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女儿回娘家后,女婿来访大抵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带她回家,可什么时候不好,偏要选择凌晨三点? 「爸,凡希呢?」 「她在房间睡觉。」 「我能见她吗?」 纪丰国蹙眉苦笑。「你这是什么傻问题?她是你老婆呀,当然可以,你知道她的房间,自个儿上去吧。」 「谢谢爸。」赵知行说完,加快脚步走到二楼。 才刚转过楼梯口的转角,他就看见听见楼下有动静起身察看的妻子。 「凡希。」 「知行?!」夏珞瑶本来睡得有点迷迷糊糊的脑袋,在看见他的这一刹那,倏地清醒。 「你没事吧?」他抓着她的双肩,神情紧张的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她有点受宠若惊。「我没事。」 她感觉到他很紧张,甚至是很惶恐,当然,她也感觉得到他在意她,但,为什么呢? 与此同时,看着这一幕的纪丰国跟刚从房里出来探看的张南卿,非常识趣的摸回房间,关上房门。 「凡希,跟我回家吧,现在。」赵知行热切的注视着她。 夏珞瑶怔怔的看着他。 「我不想失去你,我不在乎你跟他发生过什么,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他抛开无谓的男性尊严,他只要她。 「我跟敏皓没有什么。」 她决定听爷爷的劝,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虽然她仍害怕他可能会把她当妖怪看,甚至远离她,但她不想再背着纪凡希的过去继续生活。她想让他知道,她是夏珞瑶,是那个跟他在前世互相许诺的女人。 「我不在乎了,就算你说谎骗我,我也不在意。」赵知行紧紧抓着她的手。 「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能忘记。」 「不。」夏珞瑶抽回手,神情严肃的道,「你不明白。」 他一听见她说不,就一脸忧急。「凡希,我愿意做任何的努力来挽回你,就算你的心曾经迷失过,我也不在乎,我只要……」 「不。」她再次打断他。 连番被拒绝,赵知行浓眉一纠,沮丧不已。 见状,夏珞摇立刻猜到他误解了她的意思,急着想要解释,「不是,我说的不不是不,我是说……」可是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凡希,我知道我的脾气不好,我说的话伤了你,我或许不够温柔,不像李敏皓那么……」 他话未说完,她便用手捂住他的嘴。「你就不能像往常那般冷静吗?」 迎上她澄澈的眸子,他心头微撼。他如何能冷静? 赵知行拉下她的手,再道:「我不计较你跟他的事,就算你现在对他还有留恋,我也可以接受。」 「赵知行!」夏珞瑶难得大声的直呼他的全名,接着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定定的注视着他,命令道:「现在,听我说,不准插嘴。」 他怔愣的点了点头。 「我现在要跟你说一件事,你或许会觉得荒谬,但却是千真万确的。」她说,「我已经告诉过爷爷,他相信了,现在……就看你信不信。」 「我信,你说我就信。」赵知行一把将她揽进怀中。「跟我回家,我很想你。」 「你信什么?!」夏珞瑶的双手往他的胸膛轻轻一推,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信你。」他炽热的目光锁住了她。 第三十章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又信我什么?」她有点气恼。「你如果知道,就不会感觉不到我对你是如何全心全意,不会怀疑我跟敏皓有任何暧昧。」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在乎。」他一急,语气又变冲了。 「我要的不是你不在乎,而是你明白。」她也意外的跟他杠上了。 「你在乎的时候就要我走,不在乎的时候就求我回家,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赵知行眉心一皱。「我没要你走,是你自己跑回来的。」 闻言,夏珞瑶一顿。那日他们闹得不愉快,确实是她自己跑回娘家,他并没有要她走,可是……「所以是我的错吗?」她秀眉一拧,质问道。 「无关对错。」他目光一凝。「我只是要你回家,有这么难吗?」 「难。」夏珞瑶依然坚持。「如果你不在乎真相,那我就没有回去的意义。」 赵知行第一次发现,原来她可以这么拗、这么倔又这么冲,他已经低声下气的求她了,她还要他怎么做? 「好,你不回去就算了。」他火气上来了,冲口而出,「我努力过了。」 说罢,他车转身子,快步下楼。 就在他下楼之时,夏珞瑶发现他的脚步没有任何困难,就像是两条健康无碍的腿般步伐轻快、敏捷,瞬间,所有不好的情绪消失,余下的只有惊喜。 「知行!」她追上去想唤住他,告诉他连他自己可能都不曾察觉的事情,怎料一脚踩空,让她吓得惊呼,「啊!」 听见声音,赵知行猛地回头,就见她从二楼的楼梯口往下摔,他的心跳瞬间漏跳了半拍。 他拔腿向前狂奔,硬是爬了几层楼梯,以身体及双手抱住她坠落的身躯。 她结结实实的跌进他怀里,而他以双腿撑住两人的重量。 「该死!」他忍不住低咒一声。「你到底要吓我几次?」他虽语带责备,却充满了爱。 「不这么吓我,你不快活是吗?」 夏珞瑶看着表情恼怒,眼底却满溢爱意的他,心头一暖,她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颈项。「知行……」 「干么?」刚才还拧着性子跟他对杠的她,现在却紧紧抱着他不放,这是怎样,存心整他吗?虽然他很享受被她拥抱的感觉,却故意把她放了下来。「我还在生气。」 不过她可不气了。她脸上堆满笑意地道:「你刚才走路跟飞一样。」 赵知行像个任性的大孩子一样冷哼一声,「别岔开话题,这算什么,你在耍我吗?」 夏珞瑶摇摇头,难掩欣慰及惊喜。「我说真的,你刚才健步如飞。」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赵知行的左腿能正常行走了。 或许是吃了一年的药,扎了无数次的针,也或许是在那紧急时刻,让他忘了自己的左腿已经瘸了很久。 夏珞瑶想,也许他的脚早就痊癒,只是心理的不安影响了生理。 不管是因为她的医术高明,还是老天爷显神威,这都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但夏珞瑶没忘记要告知他真相,虽然他来娘家找她的隔天,她就搬回去了,无奈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时机跟他说。 时间一晃,又一个月过去了。 这日,夏珞瑶应邀出席一个由《forever》主办策划的讲座。 为了这次的讲座,她准备了一个星期,成果不只她自己满意,就连听众也给予极高的评价。 讲座结束,她与参加座谈会的听众们合影留念。她是《forever》最受欢迎的专栏作家,身为总编的李敏皓当然得随侍在侧,好好看顾着她。 终于,她满足了所有粉丝们的要求,然后互道再见,并约定下次讲座见。 「很累吧?」李敏皓递了一瓶水给她。「今天听众的反应很热烈。」 「嗯。」夏珞瑶轻轻吁了口气,笑道:「幸好没让大家失望。」 李敏皓深深的看着她,眼底满是仰慕。「你从不让大家失望。」 迎上他那热切的目光,她心头一跳。不管纪凡希以前跟他有过什么,都与她无关,她得跟他保持距离,不让他多想,也不让赵知行生气。 「时间不早,我该走了。」她说。 「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我叫计程车。」说着,她抓起背包就要离开。 「凡希。」李敏皓拉住她的手。 夏珞瑶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别这样。」她急忙将手抽回,下意识的看看四周,生怕有人看见这一幕。 虽然她行得正坐得端,但人言可畏,她不希望她和赵知行之间再起波澜。 可当她往座谈教室的后门望去时,却发现赵知行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她吓了一跳,脑子竟有几秒钟的空白。 拜托,你可不要又看见什么了! 但就在她心里这么想的时候,赵知行已走了过来,而且脸色不太好看,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看见李敏皓拉她的手了。 「赵先生?」李敏皓也发现了他。 赵知行来到李敏皓面前,锐利的视线像两道雷射光,射得李敏皓不自觉缩了缩肩头。 「你似乎永远记不住一件事。」赵知行的语气相当不客气。「纪凡希是我的妻子。」 李敏皓既尴尬又有些许的不安。「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就不要再随便碰她。」赵知行语带警告。 「我只是……」李敏皓想解释,却支支吾吾。 「知行。」眼见场面僵凝,空气也仿佛结冻,夏珞瑶忍不住出声,「别这样。」 赵知行瞥了她一眼,然后再看着李敏皓。「听着,我不管你跟凡希有过什么感情纠葛,都已经过去了,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希望你太接近她。」 他声音冷沉得让人直打哆嗦。「离她远一点,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一个吃醋的丈夫有多可怕。」 李敏皓困惑的看着赵知行。「感情纠葛?我跟凡希没什么纠葛。」 「我上次听见的可不是这样。」赵知行神情凝肃。虽然他很不想再提到那件事,但既然李敏皓都起了头,他不问个清楚可不痛快。 「你听见什么了?」李敏皓疑惑的问。 「凡希被周嘉埼下药迷昏而住院时,你在病房对凡希说的那些话,记得吗?」赵知行大发慈悲的提示道。 李敏皓认真想了一下。「你是说……」 「你说你跟凡希的过去很美好,你忘了吗?」赵知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站在一旁的夏珞瑶尴尬极了。虽然跟李敏皓有过一段情的人不是她,她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羞耻感。 「知行,算了。」她伸手拉了他一下。「别说了。」 他不是说他不在乎吗,怎么一看到李敏皓态度又变了,看来,她真要找个机会跟他聊聊了。 这时,李敏皓恍然大悟。「啊,原来你说的是那个。」 看他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赵知行的火气用最快的速度燃烧,要不是不想让爱妻为难,他肯定拎起李敏皓,在他屁股上贴足邮资,将他寄到地球的另一端去。 「赵先生,你误会了。」 「误会?」赵知行挑眉,等着听他还有什么理由。 「我跟凡希认识的时候,我们都还只是高中生。」想起那段往事,李敏皓情不自禁露出怀念的笑意。 赵知行跟夏珞瑶同时一愣。 李敏皓轻笑道:「我和凡希在高中的时候短暂交往过三个月,那是一段纯纯的爱。」 赵知行突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我们只牵过手,那样的感情真的很单纯。」李敏暗自顾自怀念着过往,浑然未觉赵知行的脸色越来越铁青。 「可惜……」他一叹,看着夏珞瑶。「凡希失去记忆,再也想不起来了。」 「李敏……」 赵知行还来不及抓狂,夏珞瑶已经一步上前,眼底隐隐窜燃着怒火问:「你是说,我们只牵过手,在小时候?」 「不是小时候,那时我十八,你十六。」李敏皓笑视着她。 「所以我们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我也没有背叛过知行?」 「原来你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说完,李敏皓迳自笑了起来。 他搞到他们夫妻俩感情失和,还好意思笑?赵知行恼得真想直接赏他一拳。未料夏珞瑶和他心有灵犀,她面无表情的举起手里的背包,恶狠狠的往李敏皓脸上一挥。 「啊!」李敏皓惊叫一声,委屈的看着她。 「凡希,你……」 「去死!」她喊出了人生中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的咒骂。 一年后—— 夏珞瑶疲倦的躺在床上,眼底却尽是满足及欣慰。 第三十一章 看着刚出生的儿子安稳的睡在臂弯中,再看看另一侧因为照顾她而累得趴在床边睡着的赵知行,她心里满溢着幸福。 赵知行的手紧紧握着她的,就连睡着时都不曾松开。 护士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见她醒着,小小声的问:「赵太太,你还好吗?」 「谢谢,我很好。」 「宝宝如果哭,你就按铃。」护士贴心提醒。「嗯,麻烦你了。」 护士笑着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她关上门的同时,赵知行猛地惊醒,但手还是紧紧握着纪凡希的手。 「怎么了?!」夏珞瑶柔声的问。 「没事,好像作了梦。」他的神情有点恍惚,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又梦见那个女人了?」她问。 「好像是。」赵知行皱皱眉头,无意识的翻开右手掌心。「在梦里,我要她记得掌心里的这颗痣,感觉好奇怪。」 夏珞瑶觉得,也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于是鼓起勇气唤道:「殿下。」 他一愣,狐疑的看着她。 「你还记得我醒来时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是这么叫你的吗?」她问。 他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笑视着她。「怎么,你想说什么?」 「那你还记得我曾问过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吗?」 「记得。」赵知行越发觉得她的问题有种不寻常的味儿。 「我一直想跟你说件事,却又担心你会害怕。」夏珞瑶幽幽的说。 赵知行挑眉。「我会害怕?你倒是说说看。」 「真的?不后悔?」她再次确认。 「干么后悔?你说。」他爽快的道。「好,首先我要告诉你,我不是纪凡希。」 赵知行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这个好笑,你不是纪凡希,那你是谁?」 「夏珞瑶。」夏珞瑶坚定的望着他。 当她说出这个名字,他的身子陡地一震,他从来没告诉过她他梦中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她也不可能进入他的梦中探知,她为何会自称是夏珞瑶? 「你对这个名字不陌生?」看他的表情,她猜想他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名字。 「爷爷跟你提过吗?」 「爷爷知道什么?」 「我的故事,我的秘密。」夏珞瑶神情平静的道,「他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的人。」 「你的故事跟秘密?那是什么?爷爷又为什么会知道?」他等不及想成为世界上第二个知道她秘密跟故事的人。 「因为我跟他说过,我以为他会认为这只是无稽之谈,可他却相信我是夏珞瑶。」 每当夏珞瑶这三个字被她吐出,传进他耳里,他的心就抽一下,突然,一条神经将他的思绪一扯。 「知行,我是你梦中的夏珞瑶。」夏珞瑶轻抚着他掌心的那颗痣。「你临终前,与我约定来生相聚,要我记得你的面容,你掌心的痣……」 说到这儿,她的眼眶已盈满泪水。「我得告诉你一个事实,但我希望你别让我爸妈知道。」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们的女儿纪凡希,早在落海意外中身亡,而我在瞬间穿越时空,住进了她的体内,代替她活了过来,我并没有失忆,而是根本没有属于她的记忆。」 如此荒谬的情节,赵知行只在电影或电视剧看过,但不知为何,他丝毫不怀疑她的话。 「因为家贫,我七岁就被卖到一户郑姓人家当丫发,他们夫妻俩是隐居山林的名医,我也因此学会了医理及医术。我十七岁时下山,准备回乡履行婚约,嫁给一名叫李子敬的男人,可巧的是,当时宫里来了拣择令,我爹娘担心我妹妹被选入宫,于是急急忙忙让她代替我嫁给了李子敬,而我不得已,便入了宫。」 赵知行听着她娓娓述说着这不真实却又不陌生的故事,脑海里出现许多画面,在他的梦里,她说的这些事都曾像影片般播放过,而且很多细节他从没向她提过,但她却能说得好似亲身经历……不,也许真的如她所说,她就是夏珞瑶。 「我入宫后,深得皇太后恩宠,成为她的侍医。」夏珞瑶稍稍停顿一下,才又续道:「你的前世是齐世文,皇太后最小的儿子,皇帝齐世纲是你的皇兄,与你十分亲近,你自幼身弱,未能与其他兄弟们竞争,可饱读诗书及史书,深谙经世济民之道,皇上经常询问你的意见。」 她连名字都说得正确无误,这让他惊讶得几乎要跳起来。 「后来,皇太后将你接进寝宫同住,并让我日夜看顾着你,我俩十分投缘,总有聊不完的话,不知不觉便暗生情愫。」她深深的注视着他,眼底有一丝怅然,但稍纵即逝。 「可惜你我身分悬殊,纵有情意,也未敢表明,你病危时,皇太后原想 将我纳为你的侍妾,可你不愿误我一生,反倒求皇太后让我出宫,你临终前,我俩约定来生再续前缘,然后……你走了,我也出宫了。」 赵知行的心情越来越激动,不由自主更使劲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被他握得隐隐发疼,可她并未挣脱。 噙着泪,夏珞瑶又道:「我出宫后,被爹娘安排嫁给李子敬当平妻,我将李家的家业打理得极好,皇太后打赏给我的银两首饰也帮了李家不少忙,因此公婆都十分宠我,反之,我妹妹嫁给李子敬后,始终未能生下男丁,公婆待她不如待我般客气,她过得很苦,苦到她对我生了恨意。」 接下来的事他知道,他在梦里看过。「你妹妹杀了你……」 「不。」她摇头一笑。「是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不解,微微蹙起眉头。 「我妹妹对我终究有情,下不了重手,是我当时已不想活,只想随着你而去,在来生与你相遇,所以我将刀深深的插进身体里……我以为我死了,可当我醒来时,却已进入纪凡希的躯壳之中,而你……成了赵知行。」 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当我看见你,再看见这痣,我确定就是你了,你是有妇之夫,而我压根儿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跟你再续前缘。」 语罢,她轻轻一叹,脸上是一抹释然的笑,她闪着泪光的眸子定定的凝视着他。「你信吗?」 赵知行从来不信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但此刻,他深信不疑。 想到她为了履行与他的约定,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穿越时空追随着他而来,他的心顿时抽紧。 他如何不信?她若不是夏珞瑶,怎有这样的好性情? 她若不是夏珞瑶,怎能医好他的残疾? 她若不是夏珞瑶,怎记得他的面容还有掌心的痣? 她若不是夏珞瑶,怎会对他这般全心全意? 她若不是夏珞瑶,他又怎会如此爱她? 原来夏珞瑶真有其人,原来他一直在等着她,原来他们有着宿世的眷恋。 一直以来,他以为那只是场梦,从没想过那其实是一段纠缠得那么深的爱恋,因为一句我等你,他们终于相见…… 「我信。」赵知行迎上她如水的眼眸,深情款款的道。 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夏珞瑶先是一怔,旋即感动得流下眼泪。「我一直想告诉你,又怕你不能接受……」她紧抓着他的手。 「我怕你觉得我是妖怪,怕你不要我……」 他端起她的脸,温柔一笑。「哪来这么美的妖怪?」 她蹙眉苦笑。「美的是纪凡希。」 「不,是你让纪凡希变得如此美好。」他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不管你是纪凡希还是夏珞瑶,都是我的妻子,是孩子的母亲。」 「你不怕?」 「不怕。」赵知行疼惜的道,「你是老天爷赐给我的礼物,是恩典。」 这句话,比我爱你这三个字还要动人,夏珞瑶的心情不自禁的悸动着。 他别下身子,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声线低沉而温柔的道:「夏珞瑶,谢谢你,谢谢你追来了。」 他温柔的声音熨平了她曾经的苦与痛,从今以后,她可以以夏珞瑶的身分与他生活,这才算是真正履行了他们的约定。 「你好,我是夏珞瑶。」她眼里盈满幸福的眼泪,深深凝视着他。「以后请多多指教。」 赵知行唇角一勾。「你好,我是齐世文,也叫赵知行,我的下半辈子,有劳你了。」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他们的儿子好似也感受到这样的甜蜜,小嘴跟着微微上扬。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百年之等之一《花魁嫁总裁》; 02、百年之等之二《前妻女仵作》; 03、百年之等之三《神医斗鬼才》。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