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嫁总裁》 第一章 【第一章】 贺盛泽这回真的头大了。 贺盛泽,三十二岁,早在三四年前便已经是商业周刊亟欲访问的人物,但由于本人低调,因此一直没人知道这位突然窜起的网购新贵到底生做什么模样,如何起家,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一说他去赌城旅游时,一时兴起拉了一元美金机台的吃角子老虎机,没想到幸运女神降临,中了连线累积大奖,抱回一千一百万美金,而那笔大钱就成了他的创业基金。 另一说,他是北部望族汪家的孩子,汪家富可敌国,但却人丁单薄,汪老就生了一个儿子,而那独生子不到三十岁便过世,只留下一子一女,传言,贺盛泽便是那独生子的外遇所生,原本也是无人知晓,直到前几年汪老夫妇去墓园看儿子,却遇上那外遇对象带着刚上高中的贺盛泽。 外遇对象两老自是认得——自己儿子的秘书,在儿子离开之前,也常常出入汪家,而秘书身边的少年,那容貌,那眼神,绝对是汪家的孩子,不会有别人,汪老既然知道自己还有个孙子,又怎么可能让他受委屈,他想创业,钱自是要多少有多少。 两种说法,都不曾被证实,但后者显然较多人相信,因为不少人都知道汪仕柏,汪仕宁兄妹跟贺盛泽来往密切,贺盛泽虽然不在公开场合露面,但一些政商私聚却是参加得颇频繁,他跟汪家兄妹常常联袂出席,汪仕宁爱玩,有时喝多,贺盛泽也会直接拿走她的杯子,俨然是兄长模样。 中大奖,天赋商才,首次创业就成功云云,比起这样的好运与神话,大家更宁愿相信他是有了强力的后援:汪老。 政商关系极好的爷爷给予他不虞匮乏的资金,以及可以辅佐他的人才,他才会成为年轻一辈的经营家。 他手上的「快捷商务」是台湾最早的网路商城之一,而且在同行还在尝试阶段,他便已经大胆结合物流跟便利商店,让顾客对「便利」产生全新的体验,进而惊艳,不管要什么,滑鼠点一点,二十四小时内送到,太方便了,很快的,「快捷商务平台」便从混战中成了这块市场的领头羊。 贺盛泽并不因此自满,而是更努力开发各种可能性商品,卖豪宅,也卖原子笔,发展至今雄踞台湾商务平台的半壁江山,年年业绩是以三成的比例在增长,商业周刊一直想访问这位从不露面的总裁,但却总不得其门而入,代替他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永远是他的两位特助。 特助对老板的故事总是三缄其口,语带暧昧,成功的保持了话题性,让记者更疯狂的想挖出秘密。 这样一个从不露面的人,在半年前接受了采访,众人终于可以一窥他的传奇故事。 不是赌城的连线大奖,也不是汪家的孙子,创业成功之前,他没出过国,而他跟父亲的最后一面是七岁,父母离婚后,他没再见过父亲,但他很肯定,父亲不姓汪。 七岁前,一家四口,七岁后,家族成员剩下母亲,妹妹,以及他。 单亲妈妈并不容易,十几岁的孩子又正是花钱的时候——贺盛泽高中时期还在申请学贷,大一时便凭着发明竞赛的设计专利,获得汪氏科技总裁的赏识,以三百万买断了专利权,而那三百万,就成了他的创业基金,他有网路购物的想法,但要卖什么,还是问题。 在他还在考虑时,有次听到妹妹盛晴跟同学讲团购的事情,一群女生为了想要的睫毛膏,集资,托人从日本买,盛晴一面抱怨麻烦,但还是非得要那枝睫毛膏不可,贺盛泽顿时知道自己可以从哪里下手了——女人永远爱美丽。 那个夏天,他自己去了日本与韩国,谈了四个代理,都是盛晴建议的口碑品牌,比起代购,他的东西便宜,而且现货供应,女孩子们口耳相传,原本预计要卖半年的货,不到两个月就没了,净利超过一百万。 本钱有限的当时,他专攻美妆美容市场,大四时,开始卖健康食品,大四下学期考完期末考那天,同学有的要去面试,而他则是约了厂商去看仓库,接下来六年,他在事业版图上,顺风顺水。 记者最后问贺盛泽为什么婉拒了邀约两三年后又接受采访,他笑说因为他开始投资电影了,导演非常有个性的坚持用素人演员,自己编剧,外加原创故事,没有媒体感兴趣,他有点头大,由于钱已经砸下去了,所以只好尽可能的宣传。 采访他的记者觉得很有趣,在文章后面特别替他投资的新电影「恋爱讲习」宣传了一下。 「恋爱讲习」无光环加持,票房不出意料的十分糟糕,全台票房不到二十万,不到一周草草下片,可神奇的是这部电影后来到欧洲电影展参赛,居然得到最佳电影的奖项,评审团给予相当高的评价,消息传回台湾,观众纷纷想看一下这部得奖佳作,于是再次上映,这次上映不但有了两亿多票房,还卖出多国版权。 贺盛泽手上的素人男女主角一下成了炙手可热的明星,女主角进录音室录歌,预备趁热发片,抢暑假的商演市场,男主角则被安排到武术中心学习,因为公司替他接下了一部六十集的古装大戏,在跨出熟悉的商务平台领域后,贺盛泽有了一个非常好的开头。 那位记者后来又采访了贺盛泽一次,问道,「投资了两千多万,总票房只有二十万不到时,您心理怎么想?」 贺盛泽笑说,「没怎么想。」 「两千多万不是一笔小数目呢,有人传言您跟编剧兼导演的凌佳笙关系匪浅,所以才花大钱投资,您对于这个传言,有什么说法?」 说关系匪浅是客气话。 「恋爱讲习」得奖消息传回台湾,新闻台纷纷播出得奖画面,所有人都看到上台领奖的导演兼编剧是多么俊秀出众,那眉,那眼,就像从漫画中走出的男主角一样。 才念大一的孩子,又没有相关经历,哪来本事说动人家投资? 这些不合情理的地方,立刻触动八卦记者的敏感神经,领奖回国的小孩子不知道那些记者除了在机场等他,还安排了车子跟他,完全没戒心。 接他的车子一走,后面四五台车子立刻跟上,为了怕被他发现,还彼此掩护,而凌佳笙完全没有让八卦记者失望,回台湾的第一晚,直奔贺盛泽位于信义区的豪宅,而且还是从自己的包包拿出门卡,一路刷进去。 记者们的八卦魂顿时熊熊燃烧,但碍于贺盛泽现今的商业地位以及庞大的谘商律师团,因此还没有动作,毕竟那栋大楼上百户住家,既然没证据他是开贺盛泽的大门,自然只能先押着,等有决定性的证据再同时刊登。 记者是见问得差不多了,才抛出这最后一问,假设贺盛泽因为生气拂袖离去,也不会影响专访刊出。 「我的确是想替佳笙圆梦,所以才花这些钱下去。」 记者睁大眼睛,花了好大力气才阻止自己手舞足蹈。 贺盛泽居然这么大方,这,么,大,方。 影剧加上商业的人物秘辛,肯定是这期爆点,总编绝对会对他另眼相看,说不定可以争取海外工作机会。 可没想到他接下来说的是——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小了我十多岁,我爸几年前车祸过世,我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他也是那时才知道自己还有哥哥跟姐姐,我们在姑姑家见了面,他看到我妈时,很乖的喊了大妈,你可能不信,但才一个下午,我们已经像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兄弟姐妹,那时他还小,他的舅舅想接他一起住,可我看得出来,他比较想跟我们。 「那时我还没毕业,可是快捷商务已经很赚钱了,钱不是问题,但我要顾及我妈的想法,我爸妈是和平分手,只是,和平分手是一回事,照顾前夫的孩子又是另一回事,那天晚上要从姑姑家离开时,我妈主动问他,「佳笙,要不要来跟哥哥姐姐一起住」,那孩子就哭了。 「我妈像照顾我跟妹妹一样的照顾他,后来姑姑跟我说,佳笙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丢下他跟一个长年来往南美做生意的男人跑了,佳笙的人生没有感受过母爱,我爸工作日夜颠倒,他小时候一直住在保母家,等大一些,就自己带钥匙,我这几年工作忙,很常不在,他很孝顺我妈。 「佳笙越大,对编剧越感兴趣,他高中时加入了社团,开始有了拍电影的想法,我鼓励他写剧本,他开始写,两年修修改改,最后的版本,他觉得很好,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我既然有能力支持他的梦想,自然不忍心看他憋屈,钱,我有了,所以他有什么梦想就去追吧,他想用素人,想自己慢慢琢磨,我不想给他设限所以从不干涉,票房二十万也好,得奖后大卖两亿也好,我想给他的,不是票房,不是金钱,而是人生体验。」 第二章 记者听得话都说不出来。 回去杂志社,怎么想都不知道该怎么整理,后来报告给总编辑听,总编辑笑得若有所思,人都是护短的,但像贺盛泽护短成这样却也是少见——贺盛晴大学毕业后就开了宠物咖啡馆,在忠孝东路四段,一杯咖啡只要八十元,明显只是开兴趣,凌佳笙高中毕业就有一大笔钱让他拍电影,贺盛泽做这些不为赚钱,只是希望他们高兴,好像只要他们高兴,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回馈。 笑起来如沐春风,但谈过话之后会发现他难以接近,他永远只讲他想讲的,至于那些「秘密」,没人挖得动。 就像凌佳笙,他知道有人误会了,怕这误会影响了弟弟,这才主动提起,为了不想媒体就着这个问题骚扰弟弟,还说得十分详细,让人无可再问。 他有一双巨大的翅膀,只为在乎的人遮风挡雨。 记者记得总编辑最后下的结论是,贺盛泽现在虽然单身,但若遇到天命真女,会是那种替女友摘星星的人。 有种人,既有能力,又有运气,遇到再糟糕的事情也能逢凶化吉。 说到后来,总编辑跟记者都觉得,贺盛泽上辈子一定是造桥修路,布施贫困,救人无数,如此才得以解释他为何如此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 太幸运了,只能这样说。 只是,此刻羡慕着该位黄金单身汉的人并不知道,现在的贺盛泽,头大,头痛,而且觉得自己的好运气似乎到了尽头。 看着床上的女人,贺盛泽忍不住皱起眉,「她还是一样吗?」 医生很客气的回答,「没有恶化。」 意思就是没进步就对了。 「你们确定机器没问题?会不会其实她脑袋有破洞,但仪器没找到位置?」 「不会的,医院用的是去年才上市的扫瞄仪,当初汪老就说过了,都要用最好最精准的。」 好吧,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贺盛泽一向是「人定胜天」的忠实信徒,所以能在十年之间靠着自己雄霸一方,但这回真的有点无计可施。 床上的女人叫做苏若蔷,是个三线明星,走在路上虽然不会没人认识,但也引不起骚动,擅长自炒绯闻,还炒得低俗不堪,所有跟她合作的男主角经纪公司,都会要自己的男艺人离她远一点,免得被沾上而降了身价。 当然,能当上艺人,脸蛋身材自是没话说,苏若蔷明眸大眼,白煮蛋似的水嫩肌肤,素颜上美妆节目依然美得令人惊艳,有位摄影师就曾说过苏若蔷内建美肌功能,简直把天生丽质这四个字发挥到极致。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营养都长到外貌,导致脑袋空空,话不出十句,就会被发现笨蛋本质,而且是蠢得让人惊讶的那种,英文二十六个字母都背不全,以为美国在欧洲,英国在南非,土耳其是佛教国家,印度人口稀少,不丹是工业大国…… 笨得很离奇,但汪仕柏却看上她这过人的笨,说她很合适演子公司投资的宫廷剧——「贵妃新传」里面某个笨死的角色。 因为佳笙对古装剧有兴趣,所以在集资之初,贺盛泽知道距离制作人所希望的金额还缺了两千万时,透过汪仕柏联络了制作人赵大风,条件是让自己的弟弟进入团队,编剧组或者导演组担任助理都行,但必须是能接触现场的工作,然后,别让其他人知道他是靠关系进去,他得对外说,凌佳笙是他邀请加入团队的,赵大风一听那有什么问题,待知道金主的关系者居然是凌佳笙,二话不说就把他编入自己所在的编剧组。 贺盛泽跟弟弟说起这件事那天,佳笙乐得在客厅又蹦又跳,赵大风做了十几年的历史剧,能进入他的编剧组,一定可以学到很多。 基于以上种种,「贵妃新传」第一次的见面酒会,贺盛泽跟汪仕伯都到了。 主要演员,主要工作人员,电视台高层,演员的经纪公司,十分热闹。 汪仕伯是有名的富二代,平日也比较张扬,认识他的人极多,一现身就被人群淹没,相对的,现场除了赵大风之外,没人认得贺盛泽是谁——两次采访,都只刊出文字,不刊登照片是他的底线,他对于走到哪里都有人可能认得自己这点,不是很能接受。 低调好处在这种时候就显现了,他很自在,可以好好观察现场,而汪仕柏则被将来的娘娘后妃们团团围住,许久才脱身。 「咦,怎么就你,佳笙呢?」 贺盛泽用酒杯点了一下不远处,凌佳笙跟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聊得很开心。 汪仕柏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佳笙怎么搞的,女明星这么多,居然跟个男人在聊天,是不是被缠住了走不开,这样不行,我过去救他。」 「不用。」贺盛泽一下拦住他,「那人是贵妃新传的历史指导,你知道赵大风的历史剧为什么可以一直拍,还拍到很多老师都推荐学生看他的剧集学文化史——就是因为考究。佳笙将来如果真想拍古装剧,得多学习一些,顺便告诉你,那是赵大风的弟弟,拥有三个博士头衔,专精汉唐历史,佳笙一直对卫子夫的故事感兴趣。」 「那就没办法了,你呢,皇后,四妃,六仪,现在可是整个大唐后宫都来啦,这么多美女都没入你的眼?」 贺盛泽摇摇头。 「那个,安伶俐,有个玫瑰公主之类的头衔,演皇后娘娘,怎么样?」 「话太多了。」 「那个呢,苏若蔷,漂亮吧,本大爷指名的笨婉仪。」 贺盛泽点点头,「的确漂亮,不过,也看得出来的确很笨,浪费了好相貌,一点灵气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哪门子巧合,苏若蔷这时候转过头来——像她这种三线女明星,消息是最灵通不过了,自己的经纪公司又不是多有力,居然能挤进赵大风的历史剧,而且第十集就出场,一直演到最后一集才死,简直开大运了,她的老板打听过后才知道,原来是资方要求的,资方也很好打听,是汪家大少。 谁不知道富甲一方的汪家啊!这时见金主看向自己,苏若蔷简单的头脑内灯泡一亮,莫非,难道,也许……不管怎么样先去打招呼。 女人拿起酒杯,扭着腰走过来,表情很是讨好,「汪先生,这次真是谢谢你了,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 汪仕柏显然久经阵仗,跟着笑得敷衍,「苏小姐太客气了,我一看到剧本,就觉得这角色非苏小姐莫属。」 苏若蔷一听,笑出一朵花,瞟了汪仕柏一眼,嘴角含笑,「我知道有间酒吧还不错,汪先生有兴趣的话,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喝一杯。」 饶是汪仕柏这样喜欢玩,瞬间也傻眼,这苏若蔷脑袋真的有问题,有人这么直接吗?通常得小聊一下确定彼此有那意思,再释放出讯号,让男生邀约,哪有人讲不到十句话就要换地方。 汪仕柏正当惊愕,一眼看到贺盛泽幸灾乐祸,立刻把好友拉过来,「其实坚持要用苏小姐的不是我,是他,帮你介绍一下,这部戏虽然汪家出资多,但贺先生也拿了不少出来,而他当初投资的条件,就是得用一个人,一个他指定的人。」 苏若蔷果然立刻被误导了——就说嘛,汪仕柏从来只把一线女星,怎么会突然对她感兴趣,如果是他身边这个冷脸男,就比较可能了,而且这跟她刚刚从杨谦那边打听来的消息不谋而合。 杨谦告诉她,是赵大风喝多了说溜嘴,第二位金主有指定人士进入剧组,指定人士没有古装剧经验,但也不是完全圈外人。 苏若蔷怎么想,都觉得第二位金主保的人是自己啊。 这个叫做贺盛泽的男人对自己有意思啊,嗯,虽然搞不清楚他身家背景,但能跟汪仕柏走在一块,想必也不会太差,西装是华锦的吧,手工订做,一套要十几万呢,鞋子,喔,当季男鞋。 苏若蔷花了三十秒把他扫瞄完毕,结论是,可以下手。 于是一扭腰,又走到他身边,「贺先生,您贵姓。」 贺盛泽再怎么八风吹不动,这下也忍不住笑了,哪来的奇葩?只是,笑不到一秒,他便笑不出来。 那女人怎么在这? 苏若蔷虽然笨,但却懂得读气氛,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喔的一声,「那是楚如怜,也就是这次的贵妃,别看她好像年纪轻,其实已经三十岁了,年轻的时候还结过婚呢,但命不好,嫁给一个没用的家伙,穷得要死,懒得要命,成天不工作只想靠她养,婆婆又凶,她那时才十几岁嘛,男朋友说会照顾她,她就信喽,没想到真是一场恶梦喔,婆婆把她当童养媳一样虐待,小姑也把她当下女,她后来才知道,男朋友娶她根本不安好心,就想多一个人赚钱帮家里而已,唉,真是可怜。」 第三章 贺盛泽皱起眉——是,就是这些谎言,让他的母亲饱受指责,就是这些谎言,让盛晴不得不转学,明明是她为了演出机会爬上导演的床,被导演妻子掀底,纯情少女偶像原来是离婚妇女,为了怕千夫所指,先下手为强,把他们一家污蔑成心理变态的妖魔鬼怪。 她在电视上楚楚可怜的说着自己离婚的过往,全身颤抖,泫然欲泣,对于隐瞒自己离婚过往很抱歉,几度想坦白,但经纪人却不准,甚至威胁她若敢坦白就解约,前婆婆用了她的名字借钱,她还欠银行一百多万,而且,她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喜欢演戏,还有很多角色想挑战,所以只能一直隐瞒下来。 期间,楚如怜几度无法言语,说到最后,掩面大声痛哭,哭声极尽委屈,所有的人都相信她的不得已,没人来问他们家,她说的是否为真,报纸上出现的都是她崩溃的模样,母亲工作的地方,他跟盛晴就读的学校,全都上了杂志,每天都有她的粉丝来闹事,为了平静,他们只好搬家,甚至要换名字。 刚开始几年,贺盛泽自然是恨她的,甚至以为自己要被这样的恨意纠缠一辈子,可是没几年,他就觉得那样不值,他不会放过她,但也不要这样一直把恨意放在心上。 当然,在偶而看到她时,还是会想起——一如此刻。 左手握紧拳头后又放松,几个深呼吸后,调整情绪。 原来她是这出戏的女主角,不知道这么趋炎附势的女人,在知道当初的穷光蛋前夫成了金主时,会是什么表情? 不对,最好的是,有钱的前夫认出她,但完全不以为意,不恨她,不报复她,待她跟待其他人没差别,不用特别看她,也不用特别不看她,对她来说,会是最难忍受的。 就在楚如怜身体微微转过之前,贺盛泽微低下头,开始跟苏若蔷说起话。 转过身的楚如怜先是看到汪仕柏,微笑点了头,然后看到笑得跟花痴一样的苏若蔷,而她花痴的对象是个男人,背对她,不知道是谁,但苏若蔷那死女人见钱眼开得很,如果不是有钱人,她才不会这么殷勤的笑。 女人皱起眉,想起赵大风跟她透露,表面上虽然是汪家独资,但其实最后两千万是快捷商务的总裁投进来的。 快捷商务的总裁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年收破百亿的电子平台,去年第一次投资电影,居然因为得奖回锅卖了上亿台币,凭他的财力如果朝影剧发展,那可是无可限量,难怪苏若蔷巴着不放了,将来的金主呢,何况大家都知道那个无脑怪进入演艺圈只是以为可以嫁个有钱人,所以…… 十七岁进入演艺圈至今十三年,楚如怜比谁都知道,资方对于戏分变更的影响有多大,女主变成女配,女配变成女主,这种事情每年都有,她的第一部戏就是靠着跟金主出游欧洲一趟,才得以从跑龙套变成固定演员。 看到苏若蔷连手都挽了上去,整个人几乎贴在那男人身上,楚如怜更肯定两件事情,一,那个男人是快捷商务的总裁没错,二,苏若蔷对婉仪的出场集数可能并不满意,想藉由自己的优势加戏分。 想了想,楚如怜稍微整理一下自己,跟着走了过去,「汪先生,好久不见了。」 「楚小姐,楚贵妃,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美。」 「您过奖了。」 楚如怜很满意的看到那个背影转过身来——今时今日,谁不知道她「楚如怜」三个字,而来这个场合的人,谁又不知道演出贵妃的是谁。 只是当她看到那背影的庐山真面目时,演技再好,也无法掩饰惊愕。 「盛泽,这位就是我们的贵妃,楚小姐,这位是快捷商务的总裁,贺盛泽,也是这部戏的合资者,两位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贺盛泽?是了,他随了母亲的姓氏。 他之所以改名字,大概也是因为那件事情——她敢胡言乱语,除了对自己的演技有把握,当然是因为他们贺家人微言轻,他们讲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可是,如果他以现在的身分说话,托出所有实话,记者会信谁,会偏袒谁,她可一点把握都没有。 但有可能吗?他现在才三十二岁,快捷商务,连她都在上面买过东西。 对了,她想起来自己看过那篇专访,为了显示自己有内涵,她不只娱乐版,连政经新闻都会涉猎,没错,那位没露面的总裁的确大自己两岁,白手起家。 天哪…… 她的戏分不保已经是其次,万一他掀她的底,她就完了。 她跟张家富二代刚交往没多久,几次跟他要豪宅的备用钥匙,他都不肯给,才想着拍完这部戏后要对他大下功夫,最好能在今年嫁掉,如果陈年往事被掀出,别说嫁入豪门,恐怕连普通人都不会娶她了—— 贺盛泽很满意的看着她的惊疑不定,这下可好,接下来有半年多的时间,他可以好好的想个办法怎么让她不好过,既不会砸了这出戏,又要为母亲跟妹妹出口气。 接着他装作从来不认识楚如怜,简单打了招呼后,便问苏若蔷有没有兴趣跟他去兜兜风——既然要频繁出现在片场,总要有个理由,跟苏若蔷来往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会想办法给她加戏,给她优于女主角的现场待遇,让所有人众星拱月的对待这位小女配,光是这样,就足以让楚如怜气愤难当。 至于感情嘛,他倒不担心,他不会爱上这种无脑怪,而苏若蔷这种女人他见多了,她们只对钱有兴趣,钱就是感情,钱就是真心,到时候给她一笔钱,她绝对会笑咪咪表示分手愉快。 事情发生在贺盛泽开车带苏若蔷离开不久。 苏若蔷捏着嗓子说最爱看星星,贺盛泽忍笑,说还是先去首饰店吧,今天第一次见面,没送花,至少送个礼物。 苏若蔷一听到首饰店,眼中尽显贪婪之色,立刻表示,「贺先生您说了算。」 就在他预备转弯时,一辆车子侧面冲撞上来,让他翻了两圈才停住——安全气囊虽然弹开,但他还是觉得胸口一阵痛,所幸时间不太晚,后面车子看到立刻报了警。 贺盛泽即便痛,但还清醒,要求送到汪氏医院,并打了电话给汪仕柏,于是,当他们到医院时,自然受到最迅速的检查与照护。 他就是一些挫伤,基本上无碍,至于苏若蔷,也无大碍,醒来若没不舒服就能出院。 这让贺盛泽大大松了一口气,但很快的,他发现自己松得太早了。 一两天没醒,还能说正常,三天没醒,已经有点怪了,而此刻,苏若蔷已经进入第四天的昏睡。 贺盛泽担心有其他问题,不过负责医生表示,苏若蔷最严重的也只是挫伤,照顾她的护士也说,她不但会自己翻身,偶而还会说梦话,虽然没办法听全,但有一些词句还算完整,她都有记录下来。 贺盛泽拿过苏若蔷的照护日记,她什么时候自己翻身,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梦话,都清清楚楚。 原来他给我画了这么多画像……若有机会,真想看一看大海。 是命好,可也是福薄。 贺盛泽看着这几句话,皱起眉——这家伙,到底作了什么怪梦? 【第二章】 说来也巧,这几日,贺盛泽天天来看她,她动都没动一下,但却在他念完她的梦话之后,床上的人,动了,虽然不过是转了个身,但那幅度却是不小,手脚身体,都有用力。 护士笑说,「就是这样,所以医生才说再看看。」 转身后的苏若蔷,脸朝着贺盛泽,眉心皱着,看起来有点可怜。 作什么梦呢? 要不是自己想报复楚如怜而约了她,她就不用躺在这里了,肩膀还一大块瘀青,睡了几天人还没醒。 男人不由自主伸出手,按了按她的眉心,想把皱折给抚平,没想到苏若蔷却在这时候有了反应。 动了动身体,嘴巴发出些微声音,然后慢慢的,慢慢的,睁开眼睛。 贺盛泽心头大石落了地,「醒了?」 苏若蔷眨了眨眼睛,男人见她似乎想说话,但却无法发声,连忙从床头柜上倒了水,插上吸管给她。 可她没有吸,困惑了一会之后,伸手拿过杯子,贺盛泽觉得古怪,但见她不愿意用吸管,也不勉强,连忙把她扶起来,又想说她睡了几天大概没力,便顺手喂了她喝水。 苏若蔷大概真的渴了,一下就把水喝完,问她还要不要,只是摇摇头,睁大眼睛,环顾四周,眼神小鹿般的无辜又无助。 第四章 男人搬过椅子在她床边坐下,「记得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 摇头。 「那身体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摇头。 「我把你的角色拿掉了,那驹戏你不用演了,没问题吧?」 摇头。 贺盛泽想,糟了,这女人的脑袋绝对撞坏了——从她睁眼时,他就发现她的眼神很奇怪,十分惊喜,却也十分惊惶,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但又故作镇定,下颚微扬,拳头捏得死紧。 原本也想,她会不会是在演戏,想用他的罪恶感争取自身最大利益,于是才丢出「我把你的角色拿掉了,那出戏你不用演了,没问题吧」这番话,她居然浪有跳起来尖叫,绝对有问题。 苏若蔷昏睡这几日,他基于内疚,也看了她不少报导,这女人没楚如怜那样糟糕,但也好不到哪去。 她非常鄙俗,只对利益有兴趣,有个小模说,有次拍摄杂志封面,苏若蔷自己迟到,没选到好衣服,当场扑向那选了名牌服饰的小模就是一阵抓,觉得是对方「抢」了自己的东西,所以自己要讨公道,她就是这样,完全没有道理可言的一个人。 对于她这种类型的女明星来说,装傻装呆可能还行,但不可能在到手的鸭子飞掉后还能保持镇定。 「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关键问题被回答之前,病房被推开了,主治医生笑咪咪走进来,「苏小姐醒了?」 苏若蔷能醒来,除了贺盛泽之外,最高兴的人应该就是他了——他刚刚正在巡视别的病房,就收到「2202醒速」的简讯,2202?不就是那麻烦得要死的苏若蔷吗? 苏若蔷睡的是vip病房,基本上不占其他病床,可是,偏偏苏若蔷是在贺盛泽车上被撞的,而贺盛泽又是自家老董的忘年之交——汪氏医院虽大,但董事会基本上也只是摆好看而已,什么事情还不就汪老说了算。 贺盛泽天天来看这个病人,他就得天天被凌迟一次,老实说,他哪知道她为什么一直睡,他只知道她的检查报告没问题,其他已经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可偏偏贺盛泽每天都要问他,她怎么还不醒?这已经够麻烦了,恶梦的是从昨天开始,贺盛泽的母亲,贺女士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贺女士觉得苏若蔷躺在这里都是儿子的错,儿子还要上班,只有晚上能过来一会,那她就代替儿子,白天来这陪陪她。 好啦,vip病房中整个白天晚上都有人,他道个主治医生能不多来几趟吗,每次来都要面对一样的问题,他都不知道该讲什么了,现在太好了,那女人终于醒了,他希望她快点出院,还他平静生活。 于是,他用最快的时间冲到vip病房,已经准备好做最后的检查,要让她用最快的速度办理出院。 「苏小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没有的话可以出院了,瘀青的部分慢慢会消,不用担心。」医生笑咪咪的,心情很好,「那是贺先生要给她办出院吗?」 「医生,可不可以给她安排脑科检查?我怀疑她撞到脑子。」 医生一惊,不会吧,「苏小姐看起来没问题啊。」 男人转向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犹豫了一下,「苏……若蔷。」 医生松了一口气,「没事,没事,不用担心,苏小姐很好,现在看起来虽然虚弱,休息几天就会恢复了。」 「知道自己叫苏若蔷,那我叫什么名字?」贺盛泽想,以为我没看到你刚刚偷瞄床头病历板吗? 果然,女人迟疑了,「贺……我想回家。」 医生连忙点头如捣蒜,「对,回家好。」 贺盛泽笑了出来,「你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吗?」 此时一个声音插入,「苏小姐,你,你醒啦?」 男人闻言转头,「妈,你怎么来了?」 来的人正是贺盛泽的母亲,贺美玉。 儿子那天回家,只说自己出了小车祸,没事,两天后她才从报章杂志上知道车子上还有个女孩子,记者绘声绘影的说,快捷总裁对这个小明星一见锺情,聊没几句话就约出来,这下她哪里还待得住,马上打给汪仕柏问是记者编的,还是真有其事。 汪仕柏笑嘻嘻的说,「是啊,盛泽对那小明星特别好,没什么耐性的人却让她拉着说了好久的话,一边嫌人家没灵气,可又不让人家走,如果这都不算有意思,那我就不懂什么才是真的有意思了,阿姨,我看盛泽这速度,说不定要导演早早就 赐死这笨婉仪,让她结束工作后好娶回家生孩子呢。」 「那小明星,人品好吗?」 「人品不好说,在这行很多身不由己,别看她光鲜亮丽,现在都还住不起有保全的公寓呢,至于报章杂志,当参考罢了,那个气质小天后缠佳茔的丑态阿姨您又不是没见过,电视上仙女似的,谁想得到她会跑去贺家门口打滚。」 贺美玉想想也是,报章杂志不过就是炒作,楚如怜十几年前就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她原本不想儿子这么早结婚,但楚如怜哭着说,自己在育幼院长大,真的很想有个家,她心软,就同意了。 后来她说想当演员,参加训练班得要三十几万,家里哪有这些钱,楚如怜就拜托她陪自己一起去银行担任保人,那一百万,被楚如怜拿去缴各种学费,学演戏,学唱歌,学打扮,很快就有了演出机会。 原本自己跟儿子都以为这是因为楚如怜认真的关系,到那导演的老婆跳出来指责,他们才知道这些演出全部都是她陪枕营业交换来的。 那女人为了保住自己正在上升的演艺事业,把她贺美玉以及两个姓凌的孩子形容成三个变态,盛晴在学校甚至因此被孤立,不得以只好搬家,换工作,转学,好不容易才让生活回到正轨,真是恶梦一场。 盛泽对那件事情十分内疚,而自从跟那女人离婚后,儿子就没再恋爱了,赚了一堆钱,给她奢华的生活,宠弟弟,宠妹妹,但就感觉没成家打算,她有时候都担心儿子会不会就这样下去,没想到儿子居然有一见锺情的女孩子,真是太好了。 贺美玉辗转了一整晚,天一亮就冲到医院,看到好好一个女孩子昏迷不醒,觉得难受,陪了她一整天,又看她睡梦中居然哭了一次,内心更觉得不忍心,今天一早就在帮佣黄妈的陪伴下去了市场,买了人参又买了鸡,炖了三小时后把汤拿了过来,想说如果人家醒了,可以补一补,这下不正好。 「苏小姐你醒了真的是老天保佑,我昨天晚上,只要想到是我们盛泽害得你躺在这里,真的没办法睡觉,你能醒来太好了。」 贺盛泽发现,睁眼后始终皱眉的苏若蔷,眉心居然松开了,看着自家母亲的样子,似乎……很安心? 贺美玉一边打开装鸡汤的保温壶,一边叨叨念念,「苏小姐家里人我们已经想办法联络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你在美国的哥哥一直没接电话,手机也没设语音,所以没办法留言,康秘书是跟我说,外国人注重休闲,如果是休假,有可能就是不带手机,我已经让人留讯息了,只要你哥哥开机,总会联络上的,几天没吃东西肚子饿了吧,阿姨给你炖了人参鸡汤,油都捞掉了,不会肥的,喝一点吧。」 医生极力建议出院与贺盛泽倾向检查脑部这两件事情,因为贺美玉的出现而中断了,所有人都看着苏若蔷喝鸡汤,直到她喝完那一碗,问题才又再度被提起,留院?还是回家? 苏若蔷很坚决的表示,不留院。 贺盛泽无奈,「好吧,那我帮你请两个看护,二十四小时轮流陪着你。」 男人原本以为这是好安排,没想到女人却否决了,「我要住你家。」 「不行。」 「是你害我得躺在这里的,在我痊癒之前,让你负责照顾我不算过分。」 「我说了,会给你请专人照顾。」 「我不要……专,专仍。」 男人皱起眉,专仍?历史剧演员的基本要素就是字正腔圆,专仍是哪来的发音?虽然说差别不大,但他就是有种感觉,苏若蔷似乎有点幼儿化。 说幼儿化也不太对,她的组织能力,还是没问题的,但她的言行举止却是高度模仿的结果——看到板子,知道自己叫苏若蔷,没人介绍,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那句「是你害得我躺在这里」,也是重复母亲的「是我们盛泽害得你躺在这里」。 男人几乎肯定,她不知道什么叫做专人,因为不知道,所以不要。 第五章 他莫名想起她好像不会用吸管这件事情…… 「盛泽,你就带苏小姐回家吧。」 「妈,我怎么可能带她回家。」 「怎么说人家也是在我们车上出事的,家人又联络不上,说来说去,我们照顾也是应该的,佳笙的女朋友下个月就放寒假了,妈妈已经邀她来台湾玩,到时候住我们家里,没有客房给苏小姐住了。」 「我一个人住惯了。」 「就因为你只有一个人住,房间多嘛。」 贺美玉的想法很简单,近水楼台,日久生情。 佳笙感情稳定,盛晴准备年底要订婚,就盛泽还没动静,怎么能不急。 而且莫名地,她觉得自己跟苏若蔷有缘分,那些杂志不知道怎么搞得都把她拍得妖气冲天,但本人明明就是个沉稳的孩子,仕柏说她是没灵气的草包也不对,虽然稍显憔悴,但神韵还是在的,喝汤的样子,十分闺秀。 「不行,妈你放心,我不习惯有别人一起住,我会给她安排最好的饭店,最优秀的专业人士照顾。」 「盛泽……」 「妈,我工作时间不固定,有时候公司人还到家里来开会,这样进进出出,不是反而吵着她吗。」 「开会难道会吵到整楼层?你家里几个房间,你那几个特助有时候开会晚了都住在客房,多一个人会怎么样?」 「怎么一样,那是因为我们要跟欧洲厂商开视讯会议才会让他们三更半夜还醒着熬夜,他们两人家住得远,怎么可能让他们在这种精神状态下开车?何况我这两天要去香港。」 母子正在拉钜,苏若蔷出声了,「阿姨,我不要紧的。」 男人直觉不妙,刚刚明明坚持要去他家,怎么突然间又不要紧了? 「既然盛泽这么不愿意我去,那我就回自己家里,我也是大人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 以退为进? 后来,是贺盛泽屈服了——因为当苏若蔷这么说之后,贺美玉立即表示,那没关系,到阿姨家来,阿姨照顾你。 医生评估了这两母子讨论状况,见缝插针,急忙说,「贺女士,苏小姐受伤后在精神上难免有些微创伤,照顾起来并不容易,您不是专业人士,恐怕会有很多棘手的状况,不如我请我们的督导给您做一下卫教,这样您照顾起来会轻松得多。」 贺美玉立即点头,「那就麻烦医生了。」 他怎么能让母亲给他收烂摊子,最后,只能在医生得偿所愿,母亲心满意足,苏若蔷如释重负,这三种不同的眼光中,同意带她回家。 「大门这样开,密码3572,电灯开关藏在这,往左开,往右关,懂不懂?」这间公寓是贺盛泽重新装潢过的,采用的是欧式设计,因此他很好心的给她稍微解说了一下。 苏若蔷点点头。 「我没有洁癖,但也不喜欢把肮脏当随兴,以后你进玄关,一定要换拖鞋,不知道你今天会来,先用鞋套吧。」 男人带女人走进玄关,不意外看到她握得死紧的拳头——这家伙的精神创伤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刚刚车子发动时,她的指甲都快陷进肉里面,是想起那天的事情吗?不得已,他只好把车速降到三十,中间还因为太慢而被开了一张单子。 女人带来的东西,只有那天出席「贵妃新传」时带的包包,以及那天的小礼服,现在身上穿的,是在医院临时买的运动服。 男人拿起电话按了快速拨号,对方很快回应。 「贺先生。」是他的私人助理朱学云是也。 「找服装师跟护士到我家,女生,护士要能在我家待上几天,越快越好。」 「我知道了。」 朱学云的优点就是,永远不问为什么,但是使命必达,不到一小时,朱学云就带着两名女性来了。 看到他客厅中坐着苏若蔷,也只微露诧异,并没有多问,「贺先生,您要的人我带来了,这位罗小姐是服装师,江小姐则是有护士执照的照护人员,两位都是有职业道德的人。」 意思就是,不管怎么样,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不会出现在杂志上,或者上流社会的茶余饭后话题里。 贺盛泽知道这两位人士可以替他解决麻烦,因此态度上还算不错,「罗小姐,麻烦你给那家伙量身后配一些衣服鞋袜,外出居家的都要,她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但她一件衣服都没有。」 「预算是?」 朱学云往前一步,「到时候把报价单给我就行。」 罗小姐量身后,赶着今天送第一批衣服过来,因此很快告辞。 「江小姐,我要去香港几天,麻烦你替我照顾她。」男人从西装口袋拿出退院单,「如果有问题,可以直接找她的主治医生,这是我的电话,学云,你先去我房间拿一笔现金给江小姐。」 「好。」 说是江小姐,但其实已经是女士了,五十几岁,和气中带着精明,手上一串佛珠,乌亮乌亮。 她拿起退院单,大概看了一下,「需要定时跟贺先生联络吗?还是没事就不用?」 「没事就不用了。」 就说他怎么能照顾她呢,他工作忙可不只是到公司签签文件,有时候还要出国开会。 「可不可以先带我在房子稍微转一下,我还得知道苏小姐的房间在哪。」 刚刚取了现金出来的朱学云十分机灵,「请跟我来,我来带您知道一下房间跟物品在哪,还有这个大门很麻烦,要跟您说一下怎么开。」 一下子,客厅便只剩下贺盛泽跟苏若蔷了。 他看得出来,苏若蔷对这安排相当不满意,可他也没办法,又不能带着她去香港,他是去开会,又不是去迪士尼。 好,看在她会这样也是自己的关系,他还是决定释出一些善意。 主动在沙发上坐下,女人果然如他所想,观察,而后模仿。 看得出来她对沙发不太习惯,但仍坐得好看,男人不得不承认,她的坐姿仪态比起许多千金小姐更好看。 「我打算今年底要开放出货到香港跟新加坡,得去那边的物流公司看一下,不是针对你,是我本来就要去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顺利的话,周五吧。」 「周五……几天?」 「三天左右,对了,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吧。」所以搞不清楚今天星期几,「四天,我问过医生,基本上只要你觉得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了,贵妃月底开镜,不过前十集都没有你,因此你可以慢慢等那个淤青消掉,不会影响皇帝对你一见锺情那场出浴戏。」 「你家里,就你一个?」 「还有我妈我弟跟我妹,不过我工作忙,不想花太多时间在交通上,所以住在市区,我妈跟我弟妹都住阳明山。」 「不是,我是说,你夫人呢?成亲了吗?」 夫人?成亲?男人有点想笑,但看她小脸一本正经,额头上还瘀青一块,想办法让自己忍了下来,「没有。」 看来外人都说苏若蔷不认真也不尽详实,她应该在接到戏后就开始练习古代用语了吧,现在就应用得挺好的。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换你回答,公平吧?」女人点头。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回家?住在饭店,有专人照顾,应该是最好的方式,你可以找姐妹淘一起享受饭店设施,甚至可以浮报需要,你知道我不可能去核对那些帐目,我想不出来你非得跟我回家的理由。」 「跟你在一起我比较放心。」 「我们只见过一次面,你就不怕我是人面兽心的家伙?」 「你不是的。」 「我脸上写着我是正人君子?」 「那倒也没有,若你人面兽心,在我提议要到你家时,你早见猎心喜了,哪里会推辞呢。」 男人语塞了一会,继而笑出来,「你在发表会上的精彩表演是怎样?装笨?」 贺先生,您贵姓。这问题让他再次忍俊不禁。 面对这问题,苏若蔷只是捉嘴一笑,没再说话了。 不太会说,这倒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除了讨好跟惊惶之外的表情,居然有几分可爱。 慢着,可爱,他在想什么? 「我明白了。」江小姐的声音传来,看来,学云已经带她绕了一圈,「请两位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苏小姐。」 贺盛泽站了起来,「那就麻烦了。」 他香港的行李早放在后车厢,因此随时可以走。 想想,又转身跟苏若蔷交代,「这几天听江小姐的话。」 「好。」苏若蔷往前几步,伸手给他捻掉了沾在西装外套上的头发,接着抬头对他说,「三天,我等你。」 第六章 希望你这次守信,真的归来。 江莉已经当了三十几年护士,什么样的病人都见过,什么样的病人她都不惊讶了。 出院照护须知上写得很清楚,要耐心,多教导,顺其自然。 她看得出来贺先生对苏若蔷的状况很困扰,但对她来说,这情形也不难理解,总之,就是一种创伤后的幼儿化,必须重新学习很多东西,如果幸运,一两年可以回到正轨。 基于专业,她很快在心里做了个大概的学习表,这周的课程先教她穿衣服跟吃饭就行了。 原本还以为要再三示范,可没想到只示范一次,那位苏小姐便已经知道毛衣该乍心么穿,衬衫该怎么扣,江莉带她绕了公寓一圈,现学现卖,告诉她那间是主卧室,别进去,那间是书房,也别进去,客房有两间,她现在住在有阳台的那间,窗户也是示范一次,她便会开关。 冷暖气遥控比较困扰她,但也只几次,便能操作,只是她不会看面版,用的是记忆按钮的声音排列。 好吧,江莉愿意承认,自己虽然入行三十年,但还是有些情况没看过的。 苏小姐不像创伤,比起创伤,更像……更像她二十几岁时,从前辈那里听过来的一些故事。 古人魂魄,今人身体。 古今中外也有不少医学临床记载,绝不在少数,有人大病过后便能开口说外语,对母语却是无法反应,也有人不曾出国,却能详述外国的乡间景色,当然,科学派可以扯上质子中子这类一般人不懂的名词,但对于她这种见过非自然现象的护理人员来说,很简单啊,就是灵魂交换。 不怀疑还好,一想起,便越看越像。 于是江莉想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陪她一起看电视剧,那是最快速认识这个时代的工具:城市样貌,人际关系,经济运作,尽在其中,简单明了。 如果是早些年,她大概会赶紧告诉熟识的医生,绝对是个好的研究专题——这种情况虽然不罕见,但却也没那样常见,十几二十年都难得有一例。 可现在,医学期刊挂名对她来说已经不及支票来得有吸引力了。 她这几十年都在上流社会担任专人护士,她深知沉默的尽责可以让她赚进多少钱,所以这次她也不打算破例,只要她能让苏小姐多学习一点,贺先生回来时发现她正常一点,那么,给她的酬劳就不会少,只会多。 想到房贷跟儿子的留学费,江莉打起精神跟专业,在第二天时带苏若蔷去楼下公圜走了一下,顺便去便利商店绕了一圈,实地练习一下新台币怎么用。 短时间集训,苏若蔷当然还不可能成为现代人,但江莉想,至少不会出太大问题,看着会自己穿衣服,鞋子,开冰箱,微波物品,打电话,设定闹钟的苏若蔷,江莉觉得,还蛮有成就感的。 【第三章】 三天,我等你——不知道怎么着,这五个字居然成为贺盛泽在香港期间最常想起的句子。 当她替自己捻去西装上的头发,他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她,总觉得那手势,那语气,很让人牵挂。 这算动心吗? 男人想了想,总觉得不太算,应该还是天生美人占据的优势吧,苏若蔷的确美,若不开口,很夺人心魄——他这两天在饭店里,看完报表后,总不由自主在网路上点几个苏若蔷上过的综艺节目来看,很难相信跟住他家的是同一个人。 电视上的她,说好听是有节目效果,但那种效果其实很让人皱眉,毫不忌讳。 男明星豆腐,暗示谁喜欢她,谁又送了她什么昂贵的礼物,有一集谈起理想对象,女明星们纷纷开出条件,苏若蔷自然也是想尽办法抢话。 「只要对方真心爱我就行。」 主持人立刻问,「喔,那如果对方就是一般上班族呢?」 她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拜金,「我不跟年收一百万以下的人约会。」 「可是你刚刚说真心爱你就好。」 「是啊,我是说我不会在乎他高矮胖瘦,但经济问题很重要啊,我还是想每年度假,每天买当季衣服。」 高脚椅上,苏若蔷坐没坐相的大谈金钱观念。 男人想起沙发上,仪态端雅的她,小鹿般观察四周,偶而会露出的狐狸眼神,总在想,哪个才是真的她,哪个是在演戏? 这问题真是没营养,但他没办法不想。 从电话簿叫出她的号码,想了一下,终于还是转而拨给了江莉。 江莉很快就接了,「贺先生。」 「苏小姐还好吧?」 「很好。」 「有没有正常一点?我的意思是,比较不会被吓到?」 「好多了,吃睡都不错,对了,她不喜欢羽毛被跟水床,所以我自作主张给她换过,房间也做了些改变,先跟您说一声。」 「她住得舒服就好,现在呢?」 「在看探索频道出的纪录片,我选了人权主题跟近代东方演进给她看,苏小姐还蛮喜欢的。」江莉顿了一下,「贺先生明天下午回来?」 「晚上七点的飞机,怎么,有事跟我说?」 「对,在讲这些之前,我得先表明,我自己本身并没有这样的经历,可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有,而且他自从有了那个经验,便从医学转行,他现在是国内非常有名的宗教学者,如果贺先生听完这故事,需要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贺盛泽有了一个全新的体验。 灵魂交换?穿越? 这不是电视上才有的情节吗?怎么会蹦到现实来? 可是,如果真有此事,那么一切又说得通了。 第一次见面,苏若蔷可是把他从头扫描到脚,说话间眼神不断飘向他手上那支百万名表,说起要挑礼物,立刻见猎心喜,开始问他要去哪里挑,自己有认识的珠宝店,可以算比较便宜,毫不掩饰贪婪。 可那天,母亲喂她喝鸡汤时,她完全没去看母亲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微有笑意的眼神,反而是对着母亲的脸才有的。 她对很多事情沉默以对,但是却花了许多时间来观察,并且可以现学现卖,江莉说,她已经教会苏若蔷认阿拉伯数字,她现在会使用绝大部分的电器,3c产品还有难度,但打打电话不成问题。 他才离开三天,她就能学会这些事情,可见她不笨,甚至可以说相当聪明,跟那个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说不齐的苏若蔷怎么看都不是同一人。 男人想起她的梦话,「原来他给我画了这么多画像……」,「若有机会,真想看一看大海」,「是命好,可也是福薄」。 真想看一看大海?她明明拍过泳装写真集。 贺盛泽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细想过后,居然也能消化。 否则真不能解释这一切的无法解释。 男人突然希望明天快点到,他要回家——把她弄走。 如果她是原本那个苏若蔷,还勉强能接受,也不过就是个贪心草包,最多也就是想从他身上刮钱而已,害处不大,可是,如果照江莉的说法,她现在是另一个灵魂,最基本的,他连她是好人坏人都不知道。 也许她只是睁眼先看到他,鶸鸟情结的想跟着他,可安全感什么的,是她的事情。 他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了,不是十八岁时那个相信人心善良的少年,他能相信的只有自己,他要保护母亲,保护盛晴跟佳笙,他不能放一个完全不知道底细的人在身边,在他的屋子。 不管她想留在他身边是打着什么主意,都不行。 隔天,贺盛泽回到台北。 他先谢谢江莉这几天的照顾,接着很快进入书房,开始打电话。 朱学云说,还是没联络上苏若松。 好吧,那得先找苏若蔷的经纪人——跟演艺圈几乎没交集的他,只能通过汪仕柏了。 「你找她经纪人干么?」 「我不要她住在我家。」 「什么,她现在住你家?你,你也太快了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贺盛泽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解释了一下,「帮我联络她的经纪人来把她领走。」 「我试试看,你也知道她不是很红,经纪人一次要照顾好几个,如果人家现在在中南部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不行,就算在国外也让人快点飞来。」 「干么这么急着赶人家走呢,不过就是主动了点,又不是什么猛禽野兽。」他倒宁愿是猛禽野兽,目的还看得清,摸得着,而不是现在有点敌暗我明的感觉,他不太喜欢。 第七章 拉下领带,男人走出书房,想进入卧室换件舒适的衣服,却见苏若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他的卧房,大概是刚刚放行李没关门的关系。 虽然他重要的东西都在书房的保险箱,但对于她随意进入自己卧室,还是觉得不太高兴。 「你——」 男人只讲了一个字,就顿住了。 他以为她会看的是自己的手表柜,可没想到她专心的是另一个收藏品——他对古琴有兴趣,但由于不太懂真假门道,因此大部分只是欣赏,真正的收藏品现在不过三把。 此时见苏若蔷看着古琴眼神专注,倒觉得希罕了,他的身边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觉得这东西有意思。 男人走到她身边,「你也喜欢?」 「我不喜欢,学琴很辛苦,不过,」苏若蔷声音低低的,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十分感性,「我心仪之人喜欢。」 学琴?很辛苦?「你会?」 「会的。」 「想不想试试?」 女人指着柜中最不起眼那把,「就它。」 柜中三把琴,两把是拍卖会上购得,都是大有来头的宫琴,而她偏偏指了那把无名琴。 那是他几年前去上海旅游时,在一间二手店看到的,很破旧,就被挂在墙角边,布满灰尘蛛网,都不知道挂了十几个年头,店主看到他感兴趣,立刻编了故事,说这可是百年前江南花魁用琴。 那花魁一手好琴,如鸟鸣,如雨落,琴声四季,王公贵族皆倾倒,可惜王朝不到百年覆没,没留下多少历史云云。 男人一阵好笑,不管你是什么琴,我就出价一百。 那店主原本不肯,说这琴至少值得五千,贺盛泽转身走没多久,店主追上来,说一百卖了。 其实店主说得没错,这琴至少值五千,因为后来他花了十几万,还托了人情,才说动大师修复这把破琴。 男人打开防潮玻璃门,取出那把无名琴——他承认,问她要不要弹,原本只是随便问问,可就在三十秒后,贺盛泽语塞了。 这女人真的会弹! 虽然是没听过的曲子,但古音悠扬,绝对不是现在可编弄出来的。 而且不得不承认,她弹得……相当好。 他莫名想起那个老板的形容词,如鸟鸣,如雨落,琴声四季。 女人弹了一下,收尾。 男人听不过瘾,「怎么不继续?」 「没指套,不能久弹。」女人抚着琴座,「这琴或许无名,不过,却是你的收藏品中最好的。」 贺盛泽听了江莉的话,已知道她来自别处,此时又见她把琴抚得极佳,有心想考考她,「另外两把,可都大有来头。」 「宫琴不过是个名声,有没有人弹过都不知道,宫廷王府,值钱的废物可多着,不知道多少珍物一辈子都关在盒子里,不曾见过天日,但这花魁琴,才是有着人间故事。」 「你怎知道那两把是宫琴?而这把又是花魁琴?」 「这边的牡丹雕刻不是装饰,是华朝皇家纹,而华朝皇琴,皆以伏羲为式, 百姓不得用,官琴则是宣和为式。」似乎知道他在评量自己,苏若蔷说得十分详细,「你这两把宫琴,一把出自皇宫,一把出自王府,而这花魁琴,有半朵牡丹,似宣和,又非宣和,乃是当朝皇室权贵赠与之物,你没见这琴座都被抚亮了,华朝圣世,有谁既收得权贵赠礼,又需得常常抚琴?这是靖王送给当时他心仪的花魁之物。」 贺盛泽原本只是想考考她,但听她说话声音柔软,居然有些入神,此时见她似乎语尽,鬼使神差的开口,「那靖王若真喜欢,为何不给她赎身?」 「靖王出身不好,母亲不过是宫女,即便生了儿子,也只勉强封个富贵,至于他的孪生妹妹,因为母亲不得势,加上皇后存心为难,居然十五岁了都还没有公主封号,封号都没有,更别说嫁娶了,靖王排行十七,当时也是奉禄微薄,即便有心,也帮不了妹妹。 「不过是十七王子,父皇过世早,母亲那样身世,本来不可能封王,可没想到大将军的独生女却在班师宴上对十七王子一见锺情,非君不嫁,皇上本来苦恼,怕大将军挟着军功要求让独生女进宫,既揽军权,又想干涉立嗣,怕这江山传不到三代,会变成了外戚之姓,这下见将军独生女喜欢上自己那出身微寒的弟弟,大喜过望,不但给他封了王,还把他母亲也晋为太妃,靖王的双生妹妹,则嫁给忠武将军,成为将军夫人。 「靖王妃年轻貌美,对靖王又是一往情深,年龄也相当,本该是一对佳偶,可是将门之女,自小舞刀弄枪,大字不识一个,靖王喜欢吟诗弄月,与她,总是无话可说,只是,母亲还在宫里,就在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那忠武将军便是大将军的侄儿,说穿了,妹妹也掐在大将军手里,即便是想给那花魁赎身,总也得想想自己的母亲跟妹妹。」 「那倒也无奈了。」 「是啊。」 「花魁就这样一直待在青楼?」 「倒也没有,靖王后来仍派人给她赎了身,送出京城安置,原本承诺会去找她,可也没有,此后山高水远,没再相见。」 「那花魁后来从良找到好人家了?」 「哪这么好命,天生福薄,早早便死了。」 男人皱眉,「你哪听来这故事?历史上根本没有华朝。」 「都说了是故事,你还这么较真?」苏若蔷看着琴上花纹,对他一笑,「还是你听后心里觉得难过了?」 男人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听了这芭乐故事心里有些堵,尤其他总觉得,那花魁应该要有个好归宿,既然心爱的男人娶不得她,那么就让个老实的男人照顾她,怎么会这样死了,那靖王到底知不知道她死了,还是一直以为她活得好好的? 「不就是类似崑曲段子改的故事。」 「自然是,听听打发时间便是了,别人的故事,不用放在心上。」苏若蔷说着将琴抱起,递给了他,「放进去吧,这古物受不得潮,外头搁着久了,恐怕又要修,这复琴师,现在只怕也不好找了。」 男人把琴放入柜子,「跟我到外边来。」 女人很乖顺,没多问,跟着到了客厅,跟着坐下,双眼看着他,似乎对自己的命运已经有些了解,一脸静待宣判的模样。 如果她在地上滚来滚去,大吼大叫,他可能有办法在第一时间打发她,但她不是,那种「说吧,我明白」的样子,倒让他觉得棘手了。 说到底,若不是那一撞,她可能还在自己的世界好好的,根本不用到这边来担心受怕。 盛晴跟朋友去美国自助旅行时,他都觉得很担心了,何况这个苏若蔷可是在没准备的情况下就来了,想起她在医院观察四周的眼神,绝对是对这世界陌生得很。她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那里,圆圆的双眼看着他,表情宁静又平静。 好,他知道所谓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了,不管她是真的小鹿斑比,还是又再以退为进,结论都是他很难开口要她滚。 「你要住在这边也不是不行,但是,要跟我约法三章。」 说完,贺盛泽突然自己觉得有点好笑,她对这世界所知有限,拥有的也有限,是要约什么法,三哪些章? 不能带乱七八糟的朋友来?她现阶段根本没朋友。 不能发出太大的噪音?看来她应该比他还讨厌噪音。 她的话,应该也不用交代游戏不能打整夜,晚回家要先讲一声之类的吧。 「你叫什么名字?」 「苏若蔷。」 「不是,我是说你原本的名字。」 女人看着他,似乎在考虑如何回答,半晌才道,「既然已经是苏若蔷,便没有其他的名字。」 贺盛泽想,很好,忘掉过去是最快重新开始的方法。 他现在知道为何她在医院完全没有失态演出,她很懂「现实」是怎么回事,不可改变就只能接受,认命造成了她的处变不惊。 「不能说名字,那跟我说说是什么样的人吧。」 「……」 「说吧,憋着不难受吗?」 女人嘴巴动了动,这才慢慢开口,「我在渔村出生,是家里第一个孩子,娘挺疼我,不过爹爹跟奶奶都不是很喜欢我,总说我是赔钱货,四五岁的时候,村里来了收丫头的牙婆,爹爹就把我带去,那牙婆说我长得好,给了我爹一两,我跟小花,以及隔壁还没取名字的大妞,三人跟邻村的八个丫头一起被带到京城。」 贺盛泽虽然隐约有感她是古魂,当然也知道古代没人权,买卖孩子实属平常,可是听她这样说来的时候,还是有种错愕感。 第八章 就这样卖了?一两?只值一两? 「我被水月楼的老板买走了,那时年纪小,便是给姐姐洗洗衣服,打扫房间,大了一些后,便开始学琴,学舞,我知道嬷嬷打算给我上头,心里害怕,逃了两次,第一次被打得半死,在小房躺了两个多月,第二次则是把我带往庙口,在我眼前把葵花打断腿,嬷嬷说,我再跑,兰草跟葵花就没命,说来运气也是好,那天刚好有贵人到庙里还愿,嬷嬷这一大声嚷嚷,倒是把那贵人吸引过来。 「那贵人见我抱着断腿的葵花,额头磕得都是血,心生怜悯,便跟嬷嬷说要买我们两个,嬷嬷原本不肯,那贵人不知道在嬷嬷耳边说了什么,嬷嬷便肯了,我后来才知道,贵人原来是天琴阁的主人朝夕姑娘,虽然一样是青楼,可那朝夕姑娘却是跟二王爷有交情的,二王爷每个月总有两三天留宿在天琴阁。 「说起朝夕姑娘也是奇女子,原本是城中大户王员外的媳妇,因为妻妾争宠,被休书赶出家门,她便坐在庙门口,天天讲王员外家中见不得人的事情,王员外家里急了,想把她再接回去,她却也不肯,说要她闭嘴也行,得给她十箱金子,另外她要城西那个临着湖边的染院,王员外虽然心痛,可也没办法,休都休了,管不住她,家里儿子还想捐官呢,怎能让那些丑事传出去,只好给了金子,又给了染院,朝夕姑娘有了大地皮,又有了钱,盖起阁楼庭院,便做起青楼生意。 「朝夕姑娘很厉害,不到几年,天琴阁就远近驰名了,天琴阁卖艺不卖身——我知道自己的卖身契在朝夕姑娘手中,自然安心许多,心想着,既然卖艺,自是得精进,否则要怎么存够银两给自己赎身,从此天天练琴,不敢偷懒。 「天琴阁当时的花魁叫做遇喜,那是朝夕姑娘万中选一挑出来的,容貌虽不是顶尖,但心眼却是最足的,朝夕姑娘说了,那些王公贵人要什么漂亮的丫头没有,十个,二十个都买得起,可要能谈心,恐怕没几个,遇喜是朵上好的解语花,说说话,饮饮酒,便能让人排忧解烦,名动京城—— 「我刚刚跟你说的故事,不是崑曲段子,那便是遇喜的故事,你也许不信,那琴,便是遇喜手上的那把。 「当日靖王给遇喜赎身,知道我们姐妹情深,便将我一起赎了,姐妹作伴,离开京城,原以为靖王不久会来接我们,换个名字进入王府当个小婢,遇喜也没想过大富大贵,只想当个通房丫头,能伴在靖王身边便已经满足。 「可惜我们等来等去,没等到靖王,却是听说大将军谋反,受其牵连,靖王跟靖王妃已经被处死,头颅挂在城墙上,屍曝路边,皇上要立威,没人赶去收。 「我们又回到京城,那么巧,遇到靖王身边的人,原来靖王早有预感岳父即将起事,战事一起,自己与王妃必死,自己之死,必牵连母亲,而他的亲妹即便是 忠武夫人,也是性命不保,于是只能让亲信分边送走母亲与妹妹,又命人给遇喜赎身,此后,便关上王府大门,等待宫中的赐死诏书。 「遇喜当然奇怪,靖王都能从宫中把太妃渡出,又从忠武府中带走自己的妹子跟外甥女,怎么自己跟王妃不跟着一起走。 「那亲信道,靖王原本要送走王妃的,可王妃死活不肯,说是自己父亲害了他,王妃自小习武,身手可比许多侍卫厉害,她不肯走,靖王也拿她没办法,至于靖王,他若跟着走了,皇上势必上天入地的追到他们为止,他若乖乖就死,皇上反而会放他母亲与妹妹一马。 「靖王虽然给我赎了身,但对我来说,恩情并不是那样大,我不是那样想冒险给他收屍,但遇喜执意要让他入土,我又怎么能让她一个人涉险。 「我们身边有钱,可有钱也没用,义庄的人一听我们要去殓靖王跟靖王妃,马上轰我们走,后来没办法,请人做了长梯,架在城墙上,我在下头扶着,遇喜一阶一吧吧上去,把靖王跟靖王妃的头颅解下,再把屍首放上牛车,赶往城外。 「遇喜原本想把靖王跟王妃土葬,可看着身后始终跟着我们的皇城军,担心皇上来刨坟,遇喜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烧了,那些皇城军见遇喜这样决绝,倒也傻了,那天晚上,便没再跟着。 「我们把骨灰捡一捡,一路步行,走了十几天,到了大将军紮营处,那哨兵原本不让进去,可遇喜在放火之前,早把王妃身上的值钱事物收了起来,哨兵不认得我们,但总不会不认得大将军家纹玉佩。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遇喜早打算要火化靖王跟靖王妃,不然,大将军会安葬的只有自己的女儿,对他来说,王妃是被靖王连累,他不会想到是自己的贪心连累了靖王,现在骨灰全部和在一起,倒也不用分了,一起入祀便是。 「遇喜又转述那亲信的话,靖王原本也要保王妃,是王妃不愿离开,还请大将军看在王妃深情,莫拆散她与夫君,在牌位上一并列名,也算完成王妃相守遗愿。 「战起战落,哪里的日子都不好过,遇喜没多久就病了,以前被打得半死也没死,可这次却是一个伤风便要了她的命。 「当时大将军战败伏诛,皇上下令火烧将军府,几百口人活活被烧死,那废墟,就算是白天也阴森,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祠堂,把遇喜的骨灰放在那里,反正那地方也没人去,多了什么,少了什么,都不会有人在意,遇喜是我十几年的好姐妹,不管是水月楼还是天琴阁,真正关心我的只有她,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我原本想回渔村的,可后来想想,回去干么呢,只怕也没人记挂过我吧,靖王给了遇喜很多钱,遇喜后来都给了我,我这辈子没见过那样多的钱,但拿着那些银票,我真希望时光倒转,回到我们十二三岁的时候,但说这些都没意义了。 「后来战事完全平定后,我到南方城镇买了间小房子,自己养鸡种菜,附近邻居见我一人,也有人想说亲,可我不想,就这样过了两三年,我第一次逃跑时被打到血肺的后遗症终于出现,当时大夫就说过,不好好调养,不到二十岁便开始咳血,第一次咳出血,是十九岁,病得虽突然,但也非不治,只不过调养时间要加倍。 「那日我躺在床上午睡,隔壁的王大娘正在给我煎药,入睡之前,都还隐隐约约闻到草药气味,可也不知道怎么着,醒来就到了这。 「其实我早醒了,不过心里害怕,不敢睁眼,怕是自己在作梦,莫名又想起朝夕姑娘跟我说过家乡的事情,朝夕姑娘酒喝多,话是停不了的,她的家乡按一按墙壁,油灯就亮了,车子不是套在马上,而是咒术,日进千里,而且平稳,图画还会动,朝夕姑娘说,她原本在家躺着呢,地震过后醒来,却是到了这里,简直莫名其妙,以前听过就算,可躺在床上那几日,竟是二想了起来,只怕我是跟朝夕姑娘一样,只是这回是我到了她的家乡。」 如果是电视剧,那他会说编剧为了拖戏而拖戏,好狗血的剧情,但她眼中有千言万语,他知道那些听起来很扯的故事都是她的人生,她历经过的痛苦,分离,与无奈,明明有家人,却像无根浮萍,好几次,他以为她要说不下去,可她总在几个深呼吸后,又开始下一段,若不是饱受折磨,哪来这样的忍耐力。 虽然故事已经说了十几分钟,但他知道她已经省略很多了。 就是一个可怜的女童,可怜的少女,可怜的女子。 被卖,被打,都是理所当然,因为命不好,没扳赢过命运,也难怪她会这样认命,不吵不闹,忍耐着接受了现实,原本在家睡着,醒来却到了这里,真是—— 如果不是他为了气楚如怜而把苏若蔷载走,没那个冲撞,这丫头应该还在自己宅子里,喝着那王大娘的药,慢慢康复才是。 「你会这样,基本上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我会尽量帮助你适应,在你眼中这世界应该很疯狂,但不用怕,习惯了就会发现这样的疯狂其实很方便。」男人努力想让气氛轻松一点,「按个按钮就有灯,总比蜡烛方便多了是不是?」 「嗯。」 「了解苏若蔷吗?」 「昨天看了一些杂志。」女人低头笑了笑,「即便只是卖艺,但我总也是青楼出身,也没什么好嫌弃的,只是怕住在你这,会让你不方便。」 「苏若蔷的名声不是很好,要找个稳定的长期饭票不容易,所以你就努力工作,多存点钱,当然在这部分我会尽量帮忙的,工作方面我也会托朋友多安排,总之,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你要结婚,我也要结婚,所以你得快点独立。」 第九章 【第四章】 即便最资深的八卦记者也没想过,有一天,苏若蔷这三流艺人会成为大家追逐的焦点。 当然,大家都听过「贵妃新传」见面酒会中贺盛泽带着苏若蔷离开那件事情,唉,没什么啦,哪个有钱人不跟明星有牵扯呢,何况她只要不开口,的确是个美人。 至于车祸,当天警察就揪到肇事者了,嫌犯姓陈,就是个无照看到警察,心虚闯红灯的家伙,也不是之前传说的商场阴谋论。 第一次听闻苏若蔷住进贺盛泽家里时,很多记者还不信。 贺盛泽是什么人,大一开始拿发明奖,大三那年就收入过百万,听说要进入快捷的核心,还得经过智力测验,不够聪明的人不要,反应不够快不要,快捷决策层一字站开,台大,哈佛,都只是起跳学历,博士,甚至双博士大有人在。 简单来说,贺盛泽只跟聪明人打交道,即便像是汪仕柏那样的玩世不恭,也是伦敦大学法学院第一名毕业的。 可是苏若蔷,她从以前就是个无脑怪,还曾经被综艺节目主持人问是不是穿越来的,不然怎么会连印度在哪都不知道,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背不好。 面对那样的挖苦,苏若蔷也听不懂,笑嘻嘻说,「反正我又不是美国人,干么要会英文,我妈说,长得漂亮比聪明有用。」 此话一出,自然是被骂翻,她大小姐哭哭啼啼道歉,可私下又跟记者说,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但经纪人威胁说如果她不道歉就要扁她,她只好道歉了。 好了,男人讨厌笨蛋,女人又是笨蛋的极致演绎,这两人要凑在一起?玩玩还可能,同居?别闹,不可能。 所以,当第一张偷拍照片出来时,所有的八卦记者都惊诤了,而且深深后悔,明明有听说,怎么自己就没有去埋伏呢? 照片是一大清早拍的,天气冷,苏若蔷穿得像颗球,但由于没戴帽子也没口罩,因此很好认,至于跟她一起从华厦走出来的男人,身材硕长,三十岁上下,好看是好看,但全身上下有种令人退避三舍的感觉,不是贺盛泽是谁?即便不曾在杂志上曝光,但这等名人,记者手上自然是有照片的。 只见两人一起走出中庭,虽然动作并无暧昧,但光是一大清早从同一栋大楼走出来就已经够耐人寻味了。 过红绿灯时,贺盛泽终于牵起她的手。 记者用语是「按耐不住摸了起来」。 总之,两人牵手了。 目标是十分钟路程外卖清粥小菜的小吃店。 照片有点糊,可还是看得出来苏若蔷心情很好,微弯着身子研究柜中菜肴,数度指着柜中东西,似乎十分疑惑,贺盛泽的表情却没有不耐烦。 吃完,两人又顺着原路回来,在便利商店停了一会,苏若蔷拿了牛奶跟几本杂志,结帐时盛泽拿出皮夹给她付帐,两人便回到豪宅里去,九点多,贺盛泽的车子从地下室开出来,直驶快捷商务的办公室。 这几张小吃店约会照一曝光,八卦记者全杀红眼般瞬间蹲聚在贺盛泽的豪宅附近,希望能拍到更劲爆的照片。 当然,知道「贵妃新传」内幕的,早写了故事:贺盛泽在该剧投资了两千万,条件是给他的人安排个工作,赵大风承认有这件事情,却打死不讲安排的人是谁,这下可好,美人入宅,安排的是谁,不用猜都知道哇。 金主的女友要演戏,那对于正牌女主角来说,绝对是最强力的威胁,大家都见过配角反客为主的电视剧,金主最大,金主万岁。 面对记者追问,楚如怜展现影后风范,「我相信导演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对于苏小姐跟出资者约会,您有什么感想?」 「苏小姐之前出了车祸,我很担心,也请经纪人替我送了花跟慰问卡片,但她好像搬家了,电话也一直没人接,后来有从导演那边打听到她基本无恙,当时有稍稍放心,现在看到她应该已经完全恢复,很替她高兴,也期待她在月底加入剧组,我想以苏小姐活泼的个性,能与她擦出不同的火花。」 再八卦的记者也不得不称赞,楚如怜的得体。 就是这样得体的应对,才引得粉丝追捧,大家都喜欢她。 记者后来的结论是,贺盛泽宠爱新欢,赵大风能不能顶住金主压力,维持过去一贯的水准,恐怕要等到新戏上映才能揭晓了。 贺盛泽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要抢寒假档期,电脑展,学习周边展,这些都需要厂商配合,有些厂商价格咬得紧,不愿降,都需要再沟通——当然,他可以把那间厂商放到旁边不去管,但这样快捷就跟其他平台一样了,他要的是能打动消费者的展出诚意,而不是自己摆摆摊爽而已,所以今天一连开了三场视讯会议,快七点了,还没吃晚饭。 男人按下分机,跟朱学云交代,「把我还没签的东西送进来,明天早上我不进办公室。」 不一会,朱学云进来了,捧着一叠文件,上面大小便利贴指示着签名处,「汪仕柏先生与汪仕宁小姐,分别在下午打过电话,请您回电。」 「有说什么事吗?」 「汪小姐周末聚会缺男伴,汪先生没说,还有,」朱学云放下一份杂志,「您上八卦周刊封面了。」 男人阖起文件,接过朱学云递来的八卦周刊,还真的是他。 迅速翻一下内容,不得不佩服那些记者说故事的能力,苏若蔷对车子那些还是有点防卫,知道她怕,所以牵着她过马路,也就牵那一下,自己就被写得像大色狼似的,什么按耐不住摸了起来啊。 男人把杂志往旁边一丢,「还有呢?」 「贺女士,盛晴,佳笙都有来电,想问那个。」朱学云一指杂志,一脸想笑,「其实我也想知道。」 「你也跟着烦?你快点下班。」 跟母亲大人通完电话已经是十几分钟后。 贺美玉兴奋得不得了,频频问他,是不是真交往啦?他说了十几次不是,贺美玉始终不信,最后还交代,找时间带回家吃饭,佳笙跟盛晴也想见见她。 贺盛泽无奈,想汪仕柏肯定也是要问这个,不用回电了。 签好文件,吩咐司机开车出来,准备回家去也。 这个苏若蔷别的不说,料理还真有一手,在越来越适应这里之后,买了好些食谱书,开始做起西式料理,跟她一起吃晚餐,老实说,还挺不错。 就是传说中的七窍玲珑心吧,她很快的知道他的工作内容,知道快捷的业务范围,甚至开始看起了商业周刊。 当他第一次看到她移动滑鼠时,黑色落地窗映出她认真的脸,内心就想,这丫头在她的年代绝对不是简单人物,至少,不是她自己说的那样简单。 她很聪明,学习力极强,也善于观察。 他有时候回家特别累,她也不会多话,给他倒了半杯酒,关了灯,在他身后弹起琴来—那把花魁琴,已经被他放到客厅,名义上说是给她打发时间,但只有他知道,是自己喜欢。 他有不少古琴cd,但她弹的曲子都是未曾听过,也不曾重复,她说,背起的曲子有两百多首,有次问她,关灯怎么弹,她笑说,习惯了,闭眼也能弹。 古琴声沉,听着听着,情绪便平静下来。 原本很担心屋子多了一个人会有诸多不便,其实一点都没发生,相反的,这个古代女人给他的生活多了些温度。 房子不再只是睡觉的地方,而是有个人…… 车子驶出快捷大楼,男人拿出手机发讯息。回家了。 不一会,她传了回来:好。 男人看着萤幕上的字,心想,她要是出生在这世代,从小接受国民教育,现在别说博士,恐怕双博士都有了。 塞车。 贺盛泽看向窗外,便利商店大大的布条写着:三月草莓祭。 她应该没吃过草莓吧。 「等下进去蔷薇百货一下。」 司机以为自己听错,「蔷薇百货?」 「经过了吗?别家百货公司也行,有超市的就好。」 「贺先生要买什么?我看看有没有其他地方有卖,这时间百货公司恐怕也没停车位,可能要等一两个小时才能进去。」 「草莓。」 「快到贺先生家那边有个蔬果市场,比较好停。」 「那就那边吧。」 贺盛泽这才发现距离自家五分钟车程处有个蔬果市场,他在店员推荐下买了日本进口的大草莓,店员又跟他说,可以搭配炼乳或者蜂蜜,味道更好,男人想,那家伙应该也没吃过炼乳跟蜂蜜,于是买了。 第十章 一个转弯,车子停在红绿灯前,过了红绿灯马上就可以进入地下室。 灯号倒数期间,司机笑说,「不知道谁又倒楣了。」 贺盛泽一看,可不是,大楼前一堆人不知道围着谁。 他这栋大楼,由于坪数大,周边生活机能又好,不少政商名流入住,每隔一段期间,就会看到这种情形,有人被记者团团围住问问题,进退不得——所以他才不想接受访问,自己的脸出现在杂志上干么呢,被路人认出,多麻烦啊。 绿灯了。 车子缓缓开过路口,正准备进入地下室时,贺盛泽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停!」 司机一停车,他就冲了出去——最近上新闻的不就是她吗? 她不爱被别人认出,总是大清早或者太阳下山后才出来走走,这时间是她散步时间。 他冲近了,一下听见诸多问题。 「苏小姐,请问你跟贺盛泽真的是同居关系?」 「听说你跟导演建议,贵妃应该跟自己演的婉仪多些互动是真的吗?」 「苏小姐,对于匿名人士说你勾引男人有一手,你要不要回应一下?」 「对于「只要有钱一切好谈」这句话你有什么需要回应的吗?是不是就跟你之前说的一样,长得漂亮事情就容易?」 贺盛泽一下拨开人群,果然看到被围在中间的苏若蔷,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她虽然已经对新环境适应得不错,但前提是没人打扰她。 这些针对原本苏若蔷的攻击,她说什么都不是,为难得想走,但却被困住无法脱身,有位女记者甚至还勾住她的右手,分明是故意。 她右肩上那块瘀青很大,他的瘀青到现在都还会痛,何况是她的,伤处被拉住,她根本动弹不得。 男人侧身挤了进去,打掉女记者的手,右手护住她的右肩,把揽她到自己身边。 突生变故,记者先是停住两秒,一看男主角现身救美,兴奋得加速蜂拥而上,声音陡升八度。 「贺先生,请问你对今天出刊的杂志报导有什么想法?」 「楚如怜的贵妃会因为这样被提早赐死吗?」 「请问两位有没有打算结婚?有消息透露,两位只是单纯的同居契约,请问两位对这种说法有没有想反驳的地方?」 男人搂住女人朝电梯走去,记者当然不愿意善罢干休,急着追上。 贺盛泽不耐烦道,「现在你们站的地方已经不属于公共用地,四周有超过十支录影器材,你们要是敢碰到我,或者敢碰到她,或者故意挡住去路,就等着收我的律师信。」 在记者面面相觑又不敢动作中,两人终于得以脱身。 电梯缓缓上升。 贺盛泽问,「有没有吓到?」 「还好。」 「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就回他们,关你屁事。」 苏若蔷闻言低低一笑,「我原本也是想说干卿底事,但又怕自己没弄清楚状况,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又怎么样,我们出去吃个早餐,不需要跟谁交代。」 「说话是很容易的,善后却是困难的,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就陪着他们耗吧,只要我不说话,终究会散,总不可能围着我到月升。」 贺盛泽突然心领神会,她大概是看过盛晴的报导。 盛晴在东区经营一间宠物咖啡厅,真的是不赚钱,不过盛晴很开心,母亲也常常过去,他觉得如果有间店能让妹妹觉得充实,母亲也有地方走走,那就好了,何必要赚钱。 由于一杯饮料才八十元,因此很受到宠物主人的欢迎,猫猫狗狗都会在那,成了毛小孩爸妈口耳相传的好去处。 两三个月前,城市杂志说想采访,盛晴于是答应。 记者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写出的文章非常令人不舒服,盛晴气得要死,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却遭受故意扭曲。 譬如说,被问到定价问题,她说我把开心放在赚钱前面,最好大家都能来这里交朋友,哥哥也支持我这么做,记者却写因为有哥哥的支持,店长希望让花不起太多钱的人也来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宠物咖啡。 又问起现在流浪动物的议题。 盛晴明明是说,店里的动物都是领养来的,我有在做绝育支援,其他方面虽然受限于时间,还没开始,但希望以后能接触,譬如说中继之家,紧急救援,这些都希望以后能尽力协助的。 记者写出来却变成,我时间宝贵,中继之家,紧急救援,这些实在做不来,动物们需要?就先交给爱心人士喽。 非常的扭曲,报导出来后,盛晴被骂得要死,还有人说绝对不去这间店了,店长没爱心,又自以为了不起。 盛晴第一次知道此道邪恶。 佳笙安慰她说,本来就是这样,有些记者有专业素养,有些没有,而这记者明显仇富,羡慕姐姐好命,所以姐姐说什么都是错的,不过姐姐也不用放在心上,口碑胜于报导。 盛晴那篇自大又没爱心的扭曲报导,自然是有牵连到快捷商务。 好事者纷纷在网路上贴文,要大家别买快捷商务的东西,盛晴很自责,觉得都是自己害了哥哥——贺盛泽觉得,苏若蔷选择沉默是因为这样。 这算是保护吗? 男人想,是吧,女人用她的沉默维护着他。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男人率先走了出去——她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譬如说,男尊女卑,她不曾走在他前面,并肩而行时,也会稍微往后离他半步距离。 上次注意一个人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时的他,很年轻,因为喜欢,所以全心全意对对方好,没想到这份感情让全家陷入前所未有的糟糕情境。 后来忙于工作,没时间想感情了。 就这样过了几年,最近,又开始有一些些少年情怀,他可以不承认,但是骗不了自己,她没有跟自己示好,也没有主动亲近,但他就是被「勾引」了。 她在沙发上看书时,他会忍不住打量她看书的模样,阅读的表情,这哪里是青楼女子,分明是大家闺秀。 他总觉得这女人好像是为他量身打造出来的一样,他怕吵,她爱静,他怕相对无言,她便努力了解。 该怎么说,她用一种沉默的冷俐对待他。 而他,很受用。 看着手中的草莓盒——他都忘了上次自己买礼物是什么时候了,虽然只是简单的果物,但就觉得她会喜欢。 刚刚看到她被团团围在记者中间,无法脱身的模样,真让他觉得有点……心疼。 他没有跟她说过自己的想法,也没表示过好感,当然也没给她所谓的特权,她因为没有底气,所以什么都不敢说吧,怕跟盛晴一样,被曲解后害了他。 虽然没有认识很久,但他觉得自己喜欢这个古代人。 也许以后会更喜欢也说不定。 回到自己家,舒服多了。 苏若蔷抬头问他,「我去做饭?」 「等等,不急,我有话跟你说。」 「嗯?」 电话很不合适的在这时候响起。 苏若蔷笑了笑,「你接电话吧。」 贺盛泽拿出电话时想,如果汪仕柏不是有重要的事情,他绝对要宰了他。 男人按下接听键,「如果是废话我就挂电话了。」 「兄弟怎么这么无情呢。」汪仕柏嘻嘻哈哈,「我可是因为几个星期没见特别打电话关心你。」 「你哪这么好心,有话快说。」 「两件事情,第一,苏若蔷下周一进棚,别忘了送她过去,她的经纪人当天会到摄影棚跟她会合,你可以跟对方交接一下,当然前提是你还想送她回家的话。」 对了,他都差点忘记她的本业是艺人,苏若蔷得回到苏若蔷的世界。 居然这么快就一个月了,几乎不知不觉…… 「第二件事呢?」 「第二就是,你到底来真的还是玩玩?」 「不关你事。」贺盛泽说完就挂了电话。 一秒后,铃声又响了,切掉,再响。 第三次,贺盛泽知道他不接,汪仕柏会打到他电话没电,「你再打我的电话,我就把你的号码发送给所有想嫁入豪门的小明星。」 「喂!我问你那问题是有原因的。」 贺盛泽从鼻子发出一个声音表示不信任,「给你一分钟。」 「我最近听到一些消息,如果你对苏若蔷有兴趣,我就该跟你说,但你如果对她没兴趣,那就算了,所以,你现在要听,还是不要听?」 「给你三分钟。」 汪仕柏哈哈一笑,「那是不是可以解释成,你真的对她有意思,那八卦周刊说的是真的?」 第十一章 「快说。」 「好啦好啦,我听说,苏若蔷好像在打听赵凛月,你记得他吧,就是酒会那天,佳笙一直找人家说话的那位汉唐历史博士,赵凛月身家不错,又年轻有为,多年来都担任他哥的历史顾问,简单来说,他的意见可以左右编剧走向,所以,苏若蔷有意思跟人家亲近。」 贺盛泽皱眉,「听谁说的?楚如怜?」 「你怎么知道?你通灵了?」 「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就你带苏若蔷走的那一天,你们刚走,她马上跟我聊起这部戏,聊着聊着,讲到赵凛月,她就告诉我了。」 真是死性不改,只要有一点点威胁自己的可能,就会毫不留情毁掉对方。他当然不喜欢当时的苏若蔷,但那个苏若蔷也就是无脑点,罪不致死,楚如怜这消息一放,无论苏若蔷戏分多寡,都是使手段得来的,无论表现好坏,得到的背后评价都只会是卑鄙。 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女人,贺盛泽更确定自己的心意,他不容许别人伤害她,绝对不。 苏若蔷一推开「微云画室」的门,年轻店长便上前招呼,「小姐,请问要找些什么?」 「想试试画纸跟画笔,好一点的。」 总怕有些画面会忘记,来到这里后,她就一直想找纸笔把记忆中的画面绘制下来。 身体的伤并不严重,只是心理障碍大,始终不敢离开住处太远,昨天听贺……盛泽说,下周一就要拍片,女人想,到时状况会更复杂吧,她现在已经对这个行业稍有概念,演员,戏子,重点就是,她必须一个人面对了。 既然如此,就先试试自己一个人出门吧。 于是今天贺盛泽出门后,她叫了计程车,报了地址,到了这间评监相当不错的微云画室,想找到合适的纸笔——一方面算是小小的外出练习,一方面,她也是真的想画画了。 「我们的笔在这边。」店长引着她到左墙边,「都是名家制作,大小楷都有,可以试试软硬。」 说完打开柜子,直接取出笔架让她看。 苏若蔷取出一枝,仔细审视后又放回去,再取一枝,又放回去,就这样一来一回,那架子上十几枝价格高昂的毛笔都被她审视遍了,似乎都不是很满意。 「就这些?」 「这是最好的了。」店长有些冒汗——他对这些毛笔,宣纸,墨条,根本不熟,会在这里当店长,也只是给姑姑看店而已。 此时见这女人似乎有些门道,开始有点紧张,想想,找个理由开溜去打了电话,要姑姑下来救人。 「那不看笔了,墨呢?」 墨条当然也是,一块一块拿起来,一块又一块放回去,就在她以为墨条也要失望的时候,倒意外发现一块还不错的。 于是拿起那块墨条,「这个我要了。」 「好。」回应她的,是一个六十余岁的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感觉还不错,挺和蔼,「小姐对后面的笔不太满意?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没找到合适的。」 「要什么样的,跟我说说,仓库还有些没拿出来。」 「我要香狸毛混鹿毛的,你们那都是狼毛混羊毛,我用不惯。」 老太太点点头,「香狸毛混鹿毛的有,不过现在人不怎么用,都放在后边,我还有块松香墨跟一些不错的染墨,要看看吗?不过先跟你说,价格不便宜。」 老太太的仓库其实很多宝物,不但挖出几枝她惯用的香狸毛,混毛的比例也挺好的,由于笔墨价格都挺高,因此同意让她试笔。 宣纸摊在桌子上,苏若蔷脱下外套,研了墨,微一想,便勾勒起来。 老太太便坐在她旁边,看她画画。 苏若蔷也没有不自在,自顾的下笔。 三十分钟后,纸上出现一幅黑墨仕女图。 老太太笑,「墨跟笔都不错吧?」 「帮我包起来,纸,要一刀。」 老太太听她要了,嗓门一拉,「国超,听见没,把笔墨弄乾净包起来,洗笔时小心点,掉一根毛,我就扣你一天薪水。」 那店长急忙过来,把东西收到后面去清理,很快的包装妥当,交给已经付好钱的苏若蔷。 苏若蔷才刚走出微云画室,赵凛月便跟着后脚进来——其实他有看到她,原本想打个招呼,但见她没注意也就算了,反正他对这种无脑怪也没什么好感,打招呼只是尽尽社会人士礼仪而已。 赵凛月推门而入,看到柜台后的老太太,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天什么日子,妈你居然自己看店?」 「被国超这小子叫下来,说来个怪客人,顶不住。」 「是啊,表哥你不知道来了个多怪的女人,我汗都要流出来了,到现在都还觉得热。」 「刚出去那个白色大衣的?」 「表哥你有看到,我快被她吓死了。」 「没出息。」老太太一个巴掌呼他后脑杓,「早叫你要多学,总不听,看吧,这下被考倒了,要不是姑姑厉害,大单就跑了,凛月你不知道,那小姐一口气买了几枝香狸毛笔,连我囤了十几年的染墨都买走了。」 「那也算有缘人。」 「你娘只相信有钱人,不信有缘人,总之,她买到好货开心,我卖到价也开心,就是这小子,丢脸。」 赵凛月倒是稀奇了,他这表弟其实挺有墨水,对于古文物也有一定的造诣,不然妈妈也不会放心让他看店,居然被难倒? 听那过程已经觉得不可思议,待看到那幅画,真是…… 国超说,「我看了这画就觉得自己老实,表哥你看,交领都错边,裙子上的羊居然只有两只,应该要三只的嘛,还有,哪有人花钿贴在颈子上,看来她也是装模做样厉害而已。」 赵凄月看着那画,眉心艰了起来——不是画错,在野史上,曾经有一个非常短暂的皇朝,短到没有记录在正史当中,新皇为了立威,大幅更改礼俗,喜庆,以及美丽的意义。 这看似错边的领子,数目不对的羊只,贴错地方的装饰,都像极那个失落皇朝的文化,这必须是非常了解的人才能绘制出来,只是……她可能吗? 【第五章】 贺盛泽原本已经跟苏若蔷说好,让司机送她去,可当天下午,他又觉得有点不放心,早早把事情做完,叫了车,直奔摄影棚。 凭他,自然是进不去的——不曝光的坏处就在这里,亮脸也没人知道是谁,警卫不会给面子,无可奈何,只好召唤汪仕柏出来。 汪仕柏工作其实也多,祖父这两年刻意安排交班,他的头衔越来越大,时间可比金子,难得有空,只是,他天生爱八卦,跟贺盛泽相交多年,第一次看他对女人用心,好奇心打败一切,接到电话后立刻拿起西装外套往办公室外面走,把特助气得直跳脚,直说要打电话跟汪老告状。 在摄影棚的停车场停好车,很快看到贺盛泽。 原本想先消遣他一下,没想到贺盛泽先下手为强,「等等会找时间告诉你,如果你现在问了,我就什么都不讲。」 好,他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是,他着急,得先看到人,才有心情跟他废话。没问题,他汪仕柏最有耐心了,「走吧。」 汪仕柏这两年都在投资电视剧,警卫领班自然认得这位金主,笑咪咪的跟他打招呼,「汪先生,今天这么有空?」 「当然,介绍一下,这位贺先生是我的朋友,也是新剧出资者,你拍张照片让其他没当班的大哥认一下,他最近可能会常过来。」 贺盛泽知道如果自己未来要进出自如,拍照让警卫认认是免不了,倒也不是太抗拒了。 「对了,我已经跟宝嘉饭店叫了饭盒外送,五点半会送来,除了剧组人员,几位大哥的也一起订了,大家就不用出去买晚餐了。」 警卫一听,宝嘉饭店的外送饭盒,一个要四百多块呢,立刻笑得开心,「谢谢汪先生,每次都让您破费。」 「应该的,那个,苏若蔷小姐应该已经到了吧?」 「喔,到了到了。」 汪仕柏说完,带着贺盛泽进入影城,在完全没有指标的地方熟门熟路的选了最左的那条路。 贺盛泽刚开始有点奇怪,但后来当汪仕柏特别问起苏若蔷时,自然懂了,便当啊什么的,是给苏若蔷讨个好,吃人嘴软,即便她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第十二章 「这种事情,要多久做一次?」 「一两个星期一次就可以了,不用每次都这么大手笔,因为今天是第一次,所以才来个大的,以后就是送送饮料,零食就可以,要不然你跟咖啡店外租机器外加两个工读生现煮咖啡,也会很受欢迎,切记,不管是好的还是便宜,总之大家都要有,如果要送赵大风或者赵凛月好一点的东西,要私下,公开的地方绝对要做到不留话柄,不然话传出去可是十倍难听,苏若蔷又不懂得解释的话,传说就变成事实了,她如果心理素质不高,马上会被压垮。」 贺盛泽点点头,「谢谢。」 汪仕柏乐了,「哎呦,看你居然跟我道谢,我就不消遣你了。」 贺盛泽笑着摇摇头,「你这还不是消遣?」 「啧,我这是真心。」 说完这句,一个转弯,进入了影城范围。 石版路,两侧是极高的红墙,前方不远处有扇红漆木门,一堆人聚在那里,看来天的拍摄地就在那。 两人还没走近,赵大风的助理小续已经发现他们,快速跑步过来,「两位今天怎么有空?」 「刚好到附近办事,想说过来看一下。」汪仕柏指指人群聚集地,「苏若蔷开镜了吗?」 「正预备。」小绘带他们往前走,不忘叮咛,「是现场收音,两位可不能大声说话,还有,手机请关静音,不好意思喔。」 两人在小绘的带领下,穿过红漆门,再穿过垂花门,进入里室,大概二十坪大的房间,密密麻麻挤了二十来人。 一个宫装女子坐在梳妆台前。 小绘指着前面,「苏小姐在那,等下要拍她第一个镜头,受封前的上妆,等灯光调好,就要开始。」 人多,但却很安静,只有灯光师指挥的声音,亮一点,暗一点,左边,左边,不要照到铜镜会反光。 「好,就这样。」赵大风满意了,「大家安静,若蔷,等下就开始化妆,眉毛,腮红,嘴巴,嘴巴时动作慢一点,会有特写,记得要优雅点,你是尚书的女儿,真正的千金小姐,一定要好看才行。」 苏若蔷点点头。 「好,三,二,一,action.」 一片静默中,便见苏若蔷打开眉粉盒,用笔沾了色,慢慢的画了起来。 贺盛泽就站在摄影机后方,小镜头中,苏若蔷的脸孔与表情,清清楚楚。 顺眉,腮红,接着打开八宝巧盒,取出胭脂纸,放在嘴唇中间,轻轻一抿,便是唇上一抹嫣红。 接着打开镜前的玫瑰抽斗,取出琥珀双璃步摇,双手拢过长发,编盘而上,最后把步摇往发上一插,弄了个简单的仕女髻。 耳环,手环,最后则是颈上的麒麟金锁圈,锁扣复杂,但她却没有犹豫,双手在颈后,清脆的喀啦声表示那颈圈已经扣上。 在场的人都有一种感觉,他们不是在看戏,而是穿越了时空,镜前的女人已经完完全全是个古代宫中后妃,黛粉为眉,胭脂为唇,步摇为饰,举手投足,绝代风华。 这个场景已经拍完,但众人都因为惊讶而无法回过神,没人喊卡,直到苏若蔷转过头,赵大风才恍如梦中醒来,喊了一声,「ok,苏小姐休息一下,剌客组可以过来彩排了。」 苏若蔷站了起来,贺盛泽见她走向自己,脑海中突然想起几个字:袅袅婷婷,莲步轻移。 女人停在他面前,微仰起头——跟在家的时候差不多,总不是很多话,总是微笑。 但很奇怪的是,他从不觉得闷,反而总被那样的安静与微笑勾起心中一种柔软的情绪。 贺盛泽温言问,「还习惯吗?」 女人点点头,指着外面的庭院,「我们去那吧。」 「好。」 贺盛泽真的觉得是自己穿越了——在这古代场景,这古代魂魄的女人。 「刚刚,大家大概都被你吓呆了,我听赵大风的助理说,这种上妆戏不好拍,不能请替身,又无法糊弄过去,原本预算是三个小时分段拍摄,没想到你一次就完成了。」 「我又不是在拍戏,那些,都是习惯。」苏若蔷在石子路上走着,「你是特别来看我的吗?」 她问得直接,贺盛泽微有瞥扭,但还是点头了,「怎么这样问?」 「因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不太懂。」说是这样说,但脸上却没有不太懂的感觉,而是带着淡淡笑意,「对了,我过几日有弹琴的戏,可以把家里那把花魁琴借我吗?」 「可以。」 「现在开始,每天出门回家时间都不固定了,我看过时间表,大概这几天都见不到面了。」 撒娇?真可爱。 「你不是已经学会用手机了吗?」 「比起文字,更想看到真人。」说完,苏若蔷又自我安慰道,「不过那也是没办法,我既然是苏若蔷,便得扮好苏若蔷的角色,再者,也不能总是依靠你生活,得自立才行。」 男人有点不爽了,「为什么不能依靠我?」 「非亲非故啊。」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苏若蔷微微一笑,「我觉得,因为爱情依附着男人而生的女人,很幸福,可是,因为生活依附男人而生,很可怜,我可怜过了,不想再那样可怜,这世界对女人很好呢,不想再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倚靠任何人。」 男人突然想起,她的故事里,似乎只有命运流转,没有爱情。 我可怜过了?是了,青楼女子,即便再怎么卖艺不卖身,终究是依附着男人的喜好与点牌过生活。 「我让你觉得可怜了吗?」 「没有,你是好人,从以前开始就是好人——其实,我知道的,你有些喜欢我,而我也是,可是,我还是到不了你心里的那条线,这也没办法,苏若蔷名声不 好,可你这样的人,名声很重要,所以你有时候会很想跟我说些什么,后来还是什么都没说。」苏若蔷抬头看着他,双眼澄澈,「我不是怪你,如果说,没想过要跟你在一起是假的,可是,现实摆在眼前,自从你第一次对我欲言又止后,我就想,没关系,就这样一起过一段日子也很好,你好好的,就好。」 这是苏若蔷第一次说这样多的话,贺盛泽吃惊,还有一些羞愧。 他以为自己把心思藏得很好,可没想到她连他的欲言又止都能看得出来,只是有一点她错了,至少这点得告诉她才行,「我的犹豫跟名声无关,我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婚姻,所以,会考虑比较多。」 「真的?」 「真的,名声那些,我才不在意,只是……」该怎么说呢。 「没关系的,知道不是因为那个缘故,我很高兴。」苏若蔷伸手给他顺了顺西装,「缘分不能勉强,即便是很短,但我还是很高兴,我已经跟经纪人见过面,她会帮我找好一点的公寓,找到之后我就搬家。」 「你可以继续住在我那。」 「都说了非亲非故,这辈子,我想明明白白。」 刚好这时,抄手游廊里,一个工作人员扯开嗓子,「苏小姐,要换衣服了。」 「好,马上来。」苏若蔷回了工作人员,又转向他,「那,有机会再见面了。」 贺盛泽这几天有点闷。 非,亲,非,故。 他并不在乎名声什么的,他在乎的是自己曾经的错误判断——当年,他也觉得楚如怜天真可爱,认识两年多才结婚,两年多的时间,他都没能看清那个女人,那么,他有把握在一个月里,看清从另个世界来的女人吗? 啊啊,郁闷。 因为他跟苏若蔷最近的日程时间完全错开,因此,他开始了一个不太好的习惯:上网看影剧消息。 赵大风不愧是老制作,明明还有一个月才上档,居然现在就开始放出各式各样消息。 除了男主角杨谦,女主角楚如怜之外,这两天也开始放出苏若蔷的消息。剧照用的便是她抿胭脂那张。 电话响起,是盛晴的来电,「哥,你中午有空吗?」 「要一起吃饭?」 「不是,我听到佳笙跟赵凛月约好吃饭,你要不要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们吃饭我去干么?」 盛晴厚的一声,「我听妈说,你对苏若蔷有意思,都接到家里面住了不是,可这两天又听佳堃说,在片厂看到赵凛月一直去搭讪苏若蔷,我才想说你要不要来个知己知彼。」 在听到「你对苏若蔷有意思」原本还有点无奈,但又听到「赵凛月一直去搭讪苏若蔷」时,男人立刻觉得,自己应该去参加那个饭局。 如果他这个商人都看得出她举止如古代女子般婉约,那么,身为历史学者的赵壤月一定也看出来了,有好感那些都不用意外。 第十三章 三十分钟后,他就走进了影城附近的餐厅。 当然,按照他的剧本,是巧遇。 他有心让佳笙看到,故意走得慢,没几步,便看到自家弟弟对自己猛挥手。走近后,还来一番好巧,真巧之类的,接着当然相请不如偶遇的坐下。 赵凛月跟粗扩风格的赵大风完全不同,典型的学者类型,金丝边眼镜,合身的西装,文质彬彬。 佳笙看起来颇开心,「哥,你不是很喜欢古琴吗?总说找不到人谈,赵老师对古琴也有研究,你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说研究太看得起我了,只是略有涉猎。」赵凛月谦虚了一下,「贺先生怎么喜欢上古琴的?这东西其实挺冷门。」 大概是心有芥蒂,所以即便是感兴趣的话题,贺盛泽并不是太想聊,只是基于「知己知彼」,社交一下,「一次偶然的机会听到演奏,觉得那种声音很合自己的心意,不过我自己本身对艺术没什么研究,所以到现在依然只是门外汉,如果有表演,去看一看,就只这个程度而已。」 「古琴表演可不多。」 「连cd都没几张,偶而找到,还都是现场录音,音质不太好,也呈现不出古琴特有的低音。」 「组剧三天后会有一场苏小姐的琴戏,我们请了一位艺术学院的老师来当替身弹奏,她的琴是百年老琴,音质非常好,贺先生如果有兴趣,可以过来。」 「老师自己带琴过来?」 「当然剧组可以准备,只是,对于弹琴的人来说,还是自己的顺手,别的不谈,光是弦的材质就不同了。」 赵凛月似乎说得兴起,「说来,那位老师也是有缘分,稍有年代的古琴很难找到衬手的,考虑到生活习惯弹奏辅具之类的问题,或多或少总会有不合意的地方,据说她也是找了好几年,才找到现在使用的那张,跟订做的一样顺手。」 顺手? 贺盛泽想起苏若蔷第一次弹那张花魁琴时,那样顺手,没有试音,也没有调弦,自然而然便拨弄琴弦,演奏了半曲。 「试稍有年代的古琴,有没有可能第一次就试到衬手的?」 「理论上机率不大。」赵凛月说,「现在能保存下来的,通常都有些来头,不是王公贵族,便是闺阁千金所用,这些名门女子所用的琴都是琴师照着姑娘的手指长,手臂长,量身而成,当然不是说别人就弹不得,只是不可能那样顺手,至于一次就衬手,我想那可能性很低很低。」 贺盛泽想起苏若蔷弹琴的样子,以及她第一次看到那把琴的眼神,几乎是千言万语了。 男人懂了,那是她的琴。 她就是那个花魁,那个遇喜。 为什么不跟他说实话呢? 觉得自己是青楼女子,所以会被看不起吗? 所以真假参半,跟他说了花魁的故事,却不愿意承认那是自己,不知道她到底是病死的,还是病中过来。 「赵先生有听过华朝吗?」 赵凛月闻言一笑,「贺先生真是让我意外了。」 「就是有?」 「华朝短,短到只存在野史中,真假还不好说,但我个人是倾向有的,一个朝代再怎么短,也总有些东西留下来,其实我的论文原本就是想写华朝,但考虑到毕朝短。 竟不是历史承认的朝代,做为论文,论点恐怕不足,所以改写以唐朝仕女服为主,但收集的那些资料都还记得,其实也只差整理成册。」 赵凛月笑笑,「贺先生想知道些什么,若我有印象,可以跟你谈一谈。」 「有靖王这人吗?」 「有,华朝子嗣繁盛,他是唯一的赐死王爷,服毒之时,还不到二十五岁,王妃是大将军之女,大将军叛变,夫妻受到牵连,死后头悬城门数月,是他的红颜知己给收的屍身。」 「我听说,那红颜知己是青楼女子?」 「说是青楼女子,倒也小觑她了,此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对珍物的眼力更是上等,据闻,靖王爷是先看到她的字画,才想与其相见,一些手抄书中,曾经有人录过靖王跟他这位红颜知己的几段故事,看来,靖王对她很是喜爱,还给她做了一把宣和琴。」 「既是王爷,要赎个女子,岂不简单?」 「正因为是王爷,才不愿意,再怎么精通琴棋书画,善解人意,终究是青楼女子,我们打个比方吧,贺先生若知道现在的女友过去曾从事陪酒行业,心里不会有疗瘩?就算是不得已,恐怕也还是很难说服自己没关系,现今社会都如此了,何况古时,那红颜知己再怎么秀外慧中,终究出身青楼,终究挂了牌,即便卖艺不卖身,那也是卖了,陪笑不陪夜,也是陪了,才女又如何,只要有人出价,便要出来见客,且不论那王妃能不能容,他便先过不了自己这关。」 原来如此。 难怪,她不肯说自己就是那把琴的主人,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那个「遇喜」。 前生,喜欢的男人虽然对她有情,但也是嫌,也许是最后有所觉悟,但终究为时已晚,无法相守。 可是,如果她那样喜欢那个男人,那样的喜欢甚至可以让她有勇气攀墙收屍,甚至还将火化的骨灰送去大将军处,不是强大的爱,没有哪个女人有办法做到这样,既然如此,怎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又喜欢上自己? 佳笙完全没发现气氛古怪,「赵老师真厉害,不过是一个传说中的朝代,传说中的故事,居然也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方面是我本来就有研究,一方面,我前几天得到一张画,大概是那张画的关系,这几天一直在跟几位学者要资料,都是有在钻研华朝故事的人,其中一位历史教授对当时的京城文化非常有研究,我得到不少珍贵的文章,甚至还有一些古书跟枪本的图档。」 佳笙好奇,「老师手机里有图可以看吗?」 「有。」赵凛月拿出手机,叫出档案,「衣服装饰看起来好像是处处错误,但这刚好是华朝的文化特徵之一。」 「唉,真的耶,三阳开泰变成双羊,嗯,这纸太新了,是仿制的吗?」 「不是仿制,是新画的,说来你们大概也不会信,我妈开了一间画具店,那天我去看她,居然看到若蔷从里面出来,这张就是她试笔试墨的作品。」 贺盛泽挑起眉,若蔷?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佳笙非常捧场的哇了一声,「苏小姐的古画也太强了。」 「就是。」 「难怪我看老师这几天有空都找她说话。」 「所以你要记得了,人不可貌相,以前我也以为若蔷就是杂志上说的那样,但真的跟她交谈过后,我觉得那是经纪公司的问题,也许觉得她太聪明了,那样漂亮,又能言善道,会给人距离感,所以想给她塑造笨蛋形象,比较容易亲近。」 「所以老师真的在追求她啊?」 赵凛月弹了一下佳笙的头,没承认,也没否认,但表情说明了,他对苏若蔷相当有意思。 「佳笙有空也可以找若蔷谈谈,她对历史也相当有涉猎,尤其是文化演变史方面,服饰的细微之处,恐怕比很多专家还厉害,如果以后想走正规历史剧,要记得,魔鬼都在细节里,一件花纹错误的衣服,不会影响收视,但可以毁了一部戏的评价,你知道「天地春秋」压制dvd时为什么重新剪接吗,因为播出的时候被发现新娘子的衣服样式是隋朝才出现的。」 佳笙点点头,表示知道。 就在这时候,赵凛月刚刚为了看画,还握在手上的手机响起,萤幕显示两个字:若蔷。 「说人人到,苏小姐的电话。」 贺盛泽就看到赵凛月接了起来,又做了个道歉的手势,很快起身,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男人想,很好,这下是两方面的知己知彼了。 他知道苏若蔷对他不尽详实,也知道赵凛月想追求她。 那日交谈过后,他原本还想,反正还要等苏若蔷的经纪人找房子,还有时间,真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赵凛月,客观的说,条件相当不错。 苏若蔷会主动打电话给他,可见,两人关系也相当不错——说来,那女人还没主动打电话给他过。 为什么不打给他?虽然说,自己也没有就是了。 但不一样啊,他又没打电话给其他女生过。 总之,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好好想一想了,得立刻有行动才行——如果,他不想失去她的话。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冲击,他也不想回公司了,直接驱车回家,而且突然想进她房间看一看。 第十四章 这是他第一次进来她的房间,基本上跟他上次看到的客房原貌差不多,只是架子上多了一些食谱,桌子上摊着宣纸,笔架挂着洗乾净的毛笔。 书桌下有个竹筒,里面卷着几张纸,隐约看得出来已经上色。 男人知道不该随便动别人东西,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鬼使神差去拿了竹筒里的东西。 第一张画的湖光山色,夕阳西下,远山飞鸟,男人莫名就觉得,这应该是临摹站在游船头看出去的风景,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说不上来。 第二张则是一个穿着锦绣华服的男子,狐裘,皮靴,长发束在脑后,双手反剪,露出约四分之一的脸。 这应该就是那个靖王吧,可为什么…… 第三张画证实了他的猜测。 同样一件披风,却是正面,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眉眼含笑——可那眉,是他的眉,那眼,是他的眼。 那竹筒里还有十几张画,每张画都是靖王,每张画都是他,连手上的胎记都一样。 贺盛泽完完全全说不出话来,这,这…… 所以她才会一看到他,就打定主意要跟着他?所以她既对靖王倾情相爱,又在短短时间喜欢上他? 第一天带她回来时,他晚上就要去香港,她说,「三天,我等你。」是不是在很久以前,他也曾经说过,我很快就回来? 她看他的眼神,总是满怀感情,但又不曾主动亲近,很有种「只要看着你就好」的感觉,之前他总不懂,可现在,他懂了。 如果他们曾经身分悬殊,如果他们曾经没有结果,那么,对一个古代女人来说,能看着那个男人确实可能就此满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因为听到开门声而回过神。 苏若蔷,回来了。 见他看了画,她也没惊慌,把画一张一张卷起来,「画好玩的,拿你当范本了。」 男人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我以前,是不是让你很伤心?」 「以前还不认识呢。」苏若蔷微笑,「你是喝多了,还是作了怪梦?」 「我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 男人顿了顿,「遇喜。」 【第六章】 遇喜。 多久没听过他叫自己的名字了? 朝夕姑娘与二王爷介绍两人相识时,他第一句话就是:「遇喜?这名字倒可爱。」 「便是希望这名字给她沾点喜气吧。」朝夕姑娘笑说,「这孩子人生中最好命的事情是遇见我,靖王您说,那可有多歹命。」 第一次见面,是靖王想找人给他录书,但那些先生的字他都不满意,不是嫌太匠气,便说不够灵秀,偶然在二王爷那见到自己的手抄本,喜欢她的字,这才到了天琴阁。 两人见面渐多,渐渐无话不谈,靖王才跟自己说,原本是想托二王爷便罢,后来是听二王爷说自己弹得一手好琴,这才上天琴阁。 二王爷总是很爽朗的样子,可靖王却很少笑,遇喜自然知道原因——天琴阁来往不乏达官贵人,挂牌姑娘们知道的事情恐怕比后妃们知道的还多。 王妃虽然貌若天仙,但性子却粗疏,不合靖王心意,可偏偏又气量狭小。 成亲半年,王妃肚子没动静,一个打小伺候靖王的通房丫头却先有了孩子,靖王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好消息才没多久,丫头莫名其妙滑了胎,一查之下,原来是每日喝的补药被动过手脚。 靖王虽然对王妃心有怀疑,但妹妹启善公主嫁在忠武将军府,别说无凭无据,即便有凭有据,也得替妹妹想一下。 又过了半年,另一个通房丫头也有了身孕,这回府中小心翼翼对待这丫头,丫头自然也是诸事注意,别说院子,连大门都不迈出一步,靖王天天去瞧这丫头,丫头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眼见就快临盆,那丫头却掉在池塘淹死了,都说是王妃命人弄死那丫头,否则那日大雨,她又有了身孕,怎可能在那种天气还到院子里。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大将军那边传来启善公主有孕消息。 那意思也很清楚,妹妹能否安然十月,就看他了。 遇喜觉得这男人很可怜——他本无心夺权,却被卷入权力斗争中心,母亲被掐在皇太后手中,妹妹则在大将军手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忍耐与沉默。 刚开始,靖王一个月只来两三次,总是听她弹弹琴,念念书,太阳下山之前,必定离去,到后来,变成几天便来一次,两人论古述今,也合绘过几张图,遇喜开始想,若将军之女没对他一见锺情,又若他只是生在一般人家,应该很快乐,一匹马,几卷书,游历天下,而不是像现在,被困在自己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权力斗争里。 朝廷派系暗潮汹涌,不知道多少人想拉拢他,大将军就这么个女儿,少将军就这么个妹妹,靖王的岳家,可是握住了整个华朝的兵马。 以前,她问过朝夕姑娘,跟二王爷既然如此之好,为何不让二王爷带进王府。朝夕姑娘笑说,傻孩子,身分不配呢,青楼的主人家怎么样都不好听,我既然喜欢他,自然不愿他的名声因我受累,何况,王府那地方,是人能待的吗,我如果进了王府,不是我弄死王妃,就是王妃弄死我,糟糕的都是他,何必呢,这样见面就好了,大家都开心。 当时遇喜似懂非懂,后来才了解,朝夕姑娘不是潇洒,二王妃早在府中出家,王府之事都由侧妃打理,而那侧妃原本只是王爷的近身丫头,八九年前有次刺客行剌,那丫头眼见刀剑来袭,居然自己迎上给王爷挡了一下,也亏得那一挡,王爷才保住命,二王爷跟皇上同母所生,皇上一直很疼爱这个弟弟,一纸诏书下来,破格封了那丫头为侧妃。 也由于是近身丫头出身,侧妃娘娘对二王爷一直忠心耿耿,府中女子有孕,都是尽心照料,知道二王爷喜欢朝夕姑娘,皇宫若有赏赐事物,也会留下朝夕姑娘那分,让人送过来。 朝夕姑娘若是进入二王府,绝不可能受欺侮,而迟不进府,只怕也是那句,身分不配。 那是遇喜发现自己喜欢上靖王后,才有的感觉。 她虽然是青楼女子,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要说名动京城也不为过,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表达过赎身之意,她都不愿意,说词自然是自己不配入那高门大户,那些达官贵人见她如此「自知」,自然只会更喜爱,但不愿意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她,是他们不配。 她在天琴阁,是被闺秀一样养大的,读诗书,阅诗词,那些人不过把她当收藏品而已,不配拥有她。 在她的想法里,来青楼的人恐怕都不好托终身,最好是她攒够钱,给自己赎身,远离京城,到个不知名的小渔村,找个老实的人嫁了。 虽然四岁上下就离开家乡,可她一直记得那里的气味,蓝色的天,蓝色的海,风中咸咸的味道,夜晚时规律的海潮声——遇喜想,如果能再回到海边生活,一定会很快乐的。 不需要华服,也不用美食,平平淡淡就很开心。 没想到就在她快攒够钱时,遇到了靖王。 两人有时候开船游湖,有时在外郊骑马,他喜欢听琴,遇喜十五岁后便不再背新琴谱,但为了他,她又开始一曲一曲记下来。 有次他说,带她上街走走。 城东热闹,她自是去过,可见他却不往大路,尽往小巷子钻去,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不久,进入一间乾净的小房子。 交谈过后,遇喜才知道,小房子的主人是宫中退休的制琴师,他带她来量手,要给她做一把琴。 一个多月后,那把琴到了她手中——琴式似宣和,非宣和,左侧半朵牡丹,那是皇室之纹,既想表达此琴出处,又不便说得太明,便是半朵为凭。 第一次,遇喜觉得靖王可能喜欢自己。 但也不过就在瞬间而已,因为靖王接下来便说,让她别想多,因为她原本的那把花魁琴声音实在太沉,他听不惯。 美梦瞬间而醒。 是啊,他身分这样尊贵,怎么会喜欢自己。 遇喜渐渐明白朝夕姑娘口中那句「身分不配」是什么意思。 即便他带她游湖,骑马,对奕,与她谈天说地,那也只是因为她能懂他说的话,其他,与感情无关。 三千的赎身银,终于是存够了。 遇喜想离开,但又想,自己若离开了,只怕一生都见不着他了。 想了想,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有天朝夕姑娘叫了她过去,那小厅里,靖王也在。 第十五章 朝夕姑娘把她的卖身契给了她,「靖王给你付了赎身的三千两,你等会拿卖身契去官府消了花押,此后便是自由之身。」 朝夕姑娘说完这话,便走了,小厅里留下她与靖王。 遇喜想,这是要带我回王府吗?但怎么想都不是。 正当疑惑,只见靖王走过来,给她理了理头发,「你便去收拾一些东西,我命人送你出城,出城后,就去南方吧。」 「为什么要送我去南方?」 「你不是一直很想看看大海吗,便去看一看吧,我过些日子就去找你。」 那是她跟靖王最后一次说话。 她出了城之后,刚开始的确是朝南方走的,可是才半个月不到,便听说靖王跟王妃被杀之事。 她当下便回到京城,给靖王跟王妃收了屍,天热,她力气也有限,心想,反正靖王府早就是废墟,不如便去那里火化了再说。 靖王府的朱红色大门上贴着封条,女人不管,撕下门上的封条之后,便把牛车赶了进去,路上自是有人跟在后面看,她也不怕,反正,也没什么好怕了。 大火在院中烧起,遇喜突然想,自己曾经是那样希望能进来靖王府,没想到终于是进来了,却是一生一死,他的书房,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他身边的侍卫曾说,虽然后来已经知道那两丫头一滑胎一溺死跟王妃无关,而是大将军指使,但靖王还是无法不介怀,常常一个人在书房,一待便是整个下午,不让人进去,也不怎么出来。 那么一个心游天下的人,书房到底有什么,可以让他待得住? 靖王府很大,遇喜直找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靖王书房所在。 四周有几株大树,隐隐听得见鸟鸣声,前面一个小塘,塘里金鱼游啊游的,延墙而植的紫阳花开得十分美丽。 遇喜推开那扇雕着祥云花样的木门,案头在左边,窗旁放着一张卧榻,右边偏房则放了一架又一架的书。 她走向左室,手指轻轻抚过书桌,笔架,砚台上,墨已乾涸。 她坐下。 所以,他很长的时间看的都是这样的景色。 空荡的房间,十几个架子的书。 案头上一叠宣纸。 看样子他走得匆忙,那宣纸乱得很,好像是匆忙放上的。 遇喜把放在笔洗里的笔拿出来挂好,那半盆水则是拿去外头倒掉,接着拿起挂在椅子后方的小巾擦起桌子。 那叠宣纸,则是一张一张重新叠好。 遇喜一张一张收拾,直到剩下没几张时,这才发现最下面那张上有图案。 把剩下的三四张一起拿起,那画纸上的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眉眼含笑,嘴角轻扬,一身红色披风——不是自己,又是谁? 靖王怎么会画自己的画像? 她后来把整个书房搜个遍,在那卧榻下面发现一个箱子,里面有上百卷她的画像,春夏秋冬,整整三个年头的变化。 他们是三年前的夏天认识的,最早的一张画,便是在那个夏天。 她是天琴阁的花魁,衣服一年四裁,虽然衣裳极多,但她记性极好,一件一件都记得是什么时候,那分明是第一天见面时的模样,绿色对领,两层绕裙,鸦青色束带,天气热,她有些中暑,因此那日戴的都是玉器,不戴金银。 靖王抽斗里有个小盒子,放着一方手帕,小香包,跟一只耳环,那都是她的,骑马掉在城外,由于不是值钱之物,因此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没想到,他竟去找了回来。 靖王也喜欢自己,到这时她已经不用怀疑,可他怎么又不说? 难道是因为王妃不孕,大将军又护女,怕自己受到牵连吗? 满心疑惑,只是这问题,已无从解答。 遇喜带着那一箱画,已不想再去海边,而是随便找个小村落住下,卖绣品度日,隔壁大娘见她年轻,几度想给她说亲,都被她拒绝了,只说丈夫过世,只愿守寡,不愿再嫁。 又过数月,便听见大将军兵败消息,她在街上听见消息时,发呆久了,染了些风寒,原以为几帖药便好,可没想到这风寒来势汹汹,才几日,她竟是连床也下不得。 遇喜知道大限将至,将手边金银都托给隔壁大娘,托她两件事情,一是她死后把她跟那些画一起火化了,第二件事比较难,把她的骨灰,送入已经成了废墟的将军府祠堂。 此后几度昏沉,也不知道是梦,还是自己真的魂魄离身,真见到那大娘跟丈夫把自己骨灰送入已经焦黑一片的将军府。 再后来,便又是几度昏沉,睁眼,已经到另个世界。 并不是不害怕,也不是不惊慌,只是她早练就喜怒不形于色,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暂时假装没醒,等想好了,再做打算。 朝夕姑娘一旦醉了,话便多了,她以前听朝夕姑娘说过自己原本是别的世界的人,谁知一个地震,便上了王家休妻的身,容貌不同,身分不同,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刚开始,可烦死人了。 当时大家都觉得朝夕姑娘肯定是入戏深了,那几日戏班演的戏码正是这样的故事,可现在想来,只怕朝夕姑娘说的都是真的。 有底归有底,但终究是陌生,遇喜决定多装睡几日,多听一些对话,再来做决定。 也不知道装了几个昼夜,但在听到那一模一样的声音时,忍不住睁了眼,看到竟然是靖王的脸。 有点忧虑,有点烦心,不是正对着自己的模样,她原觉得他只是跟靖王长得一样——正这样想的时候,却见到他手上的胎记。 不是一样,真的是他。 只是,这个他,不认得自己。 遇喜想,那也不要紧,我认得你就好。 只是没想到命运再给了她一次机会的同时,又给了她一道难题——这一次,两人的身分依然不相称。 他是白手起家的企业家,而她,依然是戏子,除了跟遇喜长得一样的好相貌,其他都很糟。 在华朝,她是才女,在这时代,她却像个幼儿,什么都不会,而她擅长的,却是这世界最不需要的,他会再次喜欢上她吗? 于是当他问起真正的她从何而来,她半真半假的说了,不想瞒他,但也鼓不起勇气完全坦承,故事有些瑕疵,所幸他没有追问。 住在一个屋檐下对她来说,是长年以来梦寐以求的,贺盛泽就是靖王,他们不只脸孔,连个性都一模一样,遇喜不是没感觉到他的心动,但也不是没感觉到他的犹豫。 他说,以前成过一次亲,但那妻子却害得全家身陷绝境。 遇喜听了自然觉得稍稍安慰,自己并没有被嫌弃,但又觉得有点着急,她已经错过一次了,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也不想再等一上辈子,她等了他三年,只等到他被赐死的消息,这一次,她只想珍惜当下。 见他犹豫,她只能再次的,以退为进。 从以前开始,他就是吃软不吃硬,只要她放弃了,他就会屈服。 她放弃跟他回家,他就带她回家了。 于是她左思右想,这次,决定放弃跟他在一起,只要她能沉住气,他就会跟她在一起。 于是,她趁着「贵妃新传」上戏当天跟经纪人见面的时候,说起搬家的事情,经纪人大概太多艺人要忙,居然没发现她哪里不对,直说好好好,没问题,会尽快找。 女人决定搬出贺家,他会想她的——这点,是她使计了。 她前世已经跟他相处了三年多,后来又在靖王府看完他所有的手扎,对他所知甚深,他个性没怎么变,他对她来说,是摊开的书,她知道怎么做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有所回应。 她不在乎名分,也不是想要结婚,可是,她想要承诺,想要听一句,始终没听过的话。 她希望他能跟她说,可没想到,他竟然看到他的画。 还叫了她的名字,遇喜。 「看来,我是让你很伤心了。」 女人走过去,把那些画一张张收起来,「不会担心这些是我故意设计想眶你的吗?」 「你不是。」 「这么信我?」 「我知道你不是,你不会,因为——」男人指着那些画,「你花了很多时间来记得我。」 「你就没想过,这些故事都是我的妄想?」 「老实说,想过,但只有一瞬间,因为我很清楚,你跟原本的苏若蔷不是同一个人,而且你第一次跟我说起那花魁早早便死时,我听了有点痛——我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会那样,可我现在知道了,我把你送走时,一定是希望你过得好好的,长命百岁,儿女承欢。」 遇喜睁大眼睛,这…… 第十六章 她在靖王府的废纸蒌中,便是看到这八个字,靖王写了好几张,好几百次,长命百岁,儿女承欢,长命百岁,儿女承欢…… 男人把她拉进怀里,「别哭。」 女人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闭上眼睛——上辈子,他总是举止合宜,他们连手都没有牵过。 「我以前,真的很糟糕吧?」 「不是的,我伤心是因为常见面时,不知道你的心意,等知道你的心意时,却已经天人永隔,命运给了我新的机会,可是,我们的距离,却也没有比较小,你依然是声名显赫,而我,依然得不到世俗的认可……只是有点感伤,但并不是抱怨,我很感谢上天对我这样的眷顾,能再遇见你,我已经没什么好遗憾了。」 「你不遗憾,可我遗憾。」 「你有你的考虑,我懂得。」 「我们,」男人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措辞,深吸一口气之后,「我们结婚吧。」 女人呆住了——这是她想要的结果没错,但来得太突然,完全无法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她以为至少还需要一段时间,没想到那个时间居然是瞬间。 男人又补上一句,「等下就去登记。」 「真,真的吗?」 「真的。」 「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男人把她抱紧,用下巴去磨她的额头,「老实告诉你吧,我今天跟赵凛月见面了,他告诉我,花魁琴是量手而制,只有花魁本人最顺手,我想起你弹琴的样子,马上知道你不是那个什么遇喜的姐妹,你就是天琴阁的花魁遇喜,至于隐瞒的原因,我也能隐约猜得出来,那是命运对你的不公平,不能怪你。 「知道赵凛月很喜欢你,觉得有点紧张,可是又有点疑惑,若那花魁对靖王如此情深,你又怎么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喜欢我——我们住了一个月,我很确定,你是喜欢我的。 「回到家,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想进来你房间看看,看到画像,我便明白了,我是他,他是我,所以我会在那间店,一眼看中悬在角落的那把琴,所以你才会第一眼见到我,就说要跟我回家。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以后也不可能想起来,可是,我记得你——虽然只是感觉,可是,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在医院你说要来时,我很抗拒,怕多一个人不方便,可完全没有,我还是觉得很自在,不但不觉得被人打扰,还觉得是多了一个人陪伴,上星期你开始上戏,几天没能见到,我居然觉得屋子有点大,有点空,可我明明已经在这边住了两年多。 「遇喜,我们结婚。」 女人点点头,「嗯。」 然后,真的结婚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登记,可是身分证已经换了,上辈子她只想当个近身丫头都没能完成愿望,这辈子却成了真正的正妻。 然后,两人约法三章。 忘记过去,不再提靖王跟遇喜,此后他们就只是贺盛泽跟苏若蔷,以这两人的身分,好好过日子。 女人觉得这样很好——遇喜一生二十年,苦比乐多,幼年与至亲分离,在水月楼两度被打得几乎绝命,遇见靖王懂得爱情,但等待她的,却是无尽的眼泪与绝望的守候。 就忘掉那个名字,从此只当苏若蔷。 靖,不,贺盛泽说了,以前的苏若蔷不让人待见,以后也许她会因此遭罪,他不会在乎,她也别在乎,若有人欺侮到她头上,让她别沉默,不需要像上次被八卦周刊包围那样,为了保护他,什么也不敢说。 女人微笑说,好。 拍片现场。 今天,是贵妃与婉仪第一次见面,剧情很简单,婉仪在御花园口无遮拦,贵妃刚好听见,婉仪下跪认错,贵妃踩她手以为惩罚,另罚半月例银,谁知婉仪不知好歹跟贵妃推闹起来,被贵妃旁边的大宫女一推落了水。 拍摄第五十天,女主角楚如怜跟女配之一的苏若蔷终于对戏,赵大风特意发消息给媒体记者,请大家来采访。 楚如怜是知名演员,这出戏本就是为她量身打造,但在上星期的宣传照片中,苏若蔷那张抿胭脂的剧照,确实让人倾倒,剧组乘势追击,把苏若蔷化妆挽发那段剪了出来,放上网路,才不到三天,点阅率就破了百万,点击数甚至还超过楚如怜的入宫预告,故此,过往不太有记者感兴趣的拍摄中报导,这次倒是意外的来了多家媒体。 赵大风一看也乐了,原本是想拍摄前采访,这下改成让记者们侧拍摄影。 苏若蔷早化好妆,换好衣服,在曲桥上等着。 在旁边给她打伞的,是佳笙,「大嫂你要小心,楚如怜那人真的很卑鄙的,哥跟你说过她以前怎么陷害家里吧?」 苏若蔷点点头,「讲过。」 登记那天,他便带她回阳明山,正式给家人介绍了,贺美玉自然十分开心,拉着她一直笑咪咪,说让她有空多来玩,又念儿子说,怎么这样突然,要办婚礼啊,若蔷是女孩子,总想穿一次婚纱云云,后来还是她说,工作忙,也怕这时传婚讯模糊焦点,等拍完戏再说。 盛晴也很高兴,大哥单身多年,该结婚了,虽然苏若蔷评价不怎么样,但那又不代表什么,楚如怜评价那么好,又有多少人知道她是贱人? 佳笙是最意外的,几个小时前他才惊讶赵老师想追求苏若蔷,晚上大哥就把她带回家说结婚了。 可佳笙从小母亲不在身边,父亲又忙,是跟兄姐相认后,才有家庭的温暖,对他来说,家人便是无条件支持,因此也是瞬间就接受了苏若蔷,并且在片厂担任起她的保镖来,即便是最敬爱的赵老师,也不准接近他大嫂。 「圈内很多人都知道她是两面人,杨大哥说几年前跟她合作拍戏,因为女配太讨好,她居然故意设计女配,在开放媒体采访前一天,一直惹她,结果采访当天,女配一提到她就翻白眼,记者跑去问楚如怜怎么回事,她还假哭说自己不会说话,惹得对方不开心她也很内疚,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对方才会接受,但是她会再努力的,总之都是她的错……这一播送出去真的不得了,那女配被骂死了,不得不出来道歉说,那天是自己心情差,其实不关楚如怜的事情。」 佳笙还想说些什么,但赵大风呼喊开拍的声音也正好传来,他只能紧张的离开苏若蔷身边。 【第七章】 苏若蔷不意外的被踩了三下还是不行——原因都在楚如怜踩了她之后,立刻露出愧疚的表情。 「如怜,你这样不行。」赵大风大吼,「罗婉仪是污辱到你的父亲兄长,被你发现后自动下跪认错,你饶她一命,只踩了她的手背做为惩罚,怎么能踩了她还出现愧疚的表情呢?」 「导演对不起,可我真的……」楚如怜一脸不知所措,「虽然知道是演戏,可我跟苏小姐又无冤无仇,这样踩她,我内心真的不好受,这鞋子是宫鞋,她看起来很痛。」 「唉,我知道你善良,可是你越善良,这戏就得重来,这么多人在等着呢。」 「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苏若蔷拿工作人员递上的冷敷包敷手背,三次,踩得都不轻呢。 手背除了瘀青,已经有了破皮。 真不知道这些工作人员怎么会相信楚如怜的「善良」,不过说实话,也没什么好意外,为了求生存,女人都一样。 天琴阁的花魁琥珀姐姐赎身时,几个差不多的女孩子都想住进那个房间,后来朝夕姑娘把她的牌子放到了首位,意味着,此后她就是天琴阁的花魁,天琴阁的脸面。 青楼就跟个小后宫一样,为了争资源,为了争上位,她捱过的暗绊哪里又会少了,别有目的的关心,不怀好意的笑脸,都看多了。 「好,预备,如怜,别再不好意思了。」 苏若蔷把冷敷包给工作人员,理理头发,此时,却见楚如怜靠近她,在她耳边小声说,「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多踩你几次,剪预告,冲点击率,发照片想引起话题是吗?放心,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女主角,可以发作女配角的人,就叫做女主角。」 低声讲完,又后退一步,用不大不小,刚刚好让所有人听到的音量说,「对不起喔,可以的话,我是不会想这么做的。」 看起来好像是在指踩她的事,但苏若蔷知道,她说的,是故意ng重复踩她。 哪这么好。 「大家安静,别说话了。」赵大风吼道,「这场戏很关键,表情一定要到位,才能引观众入戏,如怜,若蔷,都提高精神。」 第十七章 赵大风讲完最后一个字时,苏若蔷扬起手,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刷刷的打了楚如怜两个巴掌。 所有人都惊呆了,女配当场动粗?是被踩到神智不轻了吗? 只见苏若蔷打完,立刻朗声对导演说,「这样一来,就不用内疚了,应该可以一次拍好,大家早点休息,不然一场戏没完没了的,倒是有辱楚小姐影后的名称了,别人不知道她善良,还以为她是虚有其名呢。」 一番话,软中带硬,工作人员中有几个跟楚如怜合作过的都笑出来,内心默默给苏若蔷按了个赞。 楚如怜这下哑巴吃黄莲,不能哭不能闹,也不能再「内疚」了,都被打了两个耳光还内疚个鬼。 这次非常顺利的踩,踢,推挤,罗婉仪落水。 早已经等在池塘里的工作人员一听见ok,连忙过去把苏若蔷捞起来,送上岸。 天气冷,苏若蔷迅速被送进工作车中更换衣服。 片厂中,不少人大赞苏若蔷机智。 「要不是那两个耳光甩下去,这场戏要重来到天黑,想到她帮我提早下班时间,内心就感激她。」 「对咩,最近累得要死,每天出门的愿望都只想早早把今天的分拍完,收工回家休息,谁管你善不善良啊,耽误到我的下班时间就该死。」 另一个工作人员接口,「楚如怜那阿达是不是把我们都当成影迷啊,我们对明星早麻痹了,装什么乖。」 「别这么说,人家粉丝很吃她那一套的。」 「距离就是美啊,粉丝没看过她跟富二代讨礼物的样子,一直说那个包包多美又多美,人家答应买,她又要假装说,哎呦还是不要好了,那包包一个好贵,我提现在这个旧的就好,真笑死人,提旧的就好那你看什么屁新包,还花了五分钟讲解那包包有多适合自己。」 「哈哈,栗子有次也听过,好像是在跟张家大少说想去他的夏威夷别墅度假,啧,我入行前还真的以为她是女神耶,出淤泥而不染,所以第一次看到她约制作人晚上到她家喝酒时,内心超幻灭的,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多年来都靠这招,只不过这些话说出去没人信就是了,说来,她是聪明,也是好运,圈内明明都知道她是烂咖,但是在一般观众评价中,她就是白莲花啊。」 「人真的是要相处才会知道啦,我以前也以为苏若蔷是烂咖啊,可没想到她人还挺好,以前那些摄影师大概都跟她有仇,每张照片都拍得又蠢又呆,双眼无神,没想到本人气质这么优,连赵导都头大,他说,罗婉仪是笨女人,所以才想找苏若蔷,可没想到她本人眼睛有灵气,灵气这种东西,又不是装没有就没有,我听杨谦的经纪人说,后面可能会修改剧本,反正今天才十二集,剧本也才写不到二十集,要改也不难。」 「可能喔,尤其我看赵老师还真的很喜欢苏若蔷。」 「重点是贺盛泽喜欢苏若蔷啊哎呦,如果一个演员,她得到了历史指导的喜欢,又得到第二金主的喜欢,而第二金主又跟第一金主是好朋友,那你不觉得她前途很光明吗?」 「她前途是很光明啊,已经决定给她唱主题曲跟片尾曲了。」 「啊,什么时候的消息?」 「昨天吧,在拍宫宴戏,罗婉仪唱歌弹琴,原订是幕后代唱,所以现场没有收音,苏小姐就唱出声音来了,据说歌声婉转,配上琴音缭绕,赵导当场就决定不要代唱了,让她自己唱,连带搭配的古琴都是她自己弹,话题性很足。」 「那楚如怜怎么办,她的歌都录好了耶。」 「当插曲喽,反正六十集戏,还怕找不到时间播?」 「那赵导跟人家说了吗?」 「哎呦,本来就没说要给她唱主题曲,只是录歌,杨谦,齐大为他们也都有录歌啊。」 「这样说有点奸诈,这出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又请她进棚唱歌,正常来想,都会觉得是给她唱主题曲吧。」 「你都会说是正常来想,「想」嘛,又不是白纸黑字。」 「哇,我们是不是准备开始见证历史了?」 「说不定喔,江山代有才人出,楚如怜再怎么红,毕竟也是三十了,而苏若蔷才二十五,一来一回差五岁,何况楚如怜不好相处大家都知道,你们别看赵导刚刚安慰楚如怜不要那样「善良」,她在玩什么把戏,赵导都明白,你进演艺圈十几年,人家可是二十几年了,女明星能玩什么手段,为什么玩手段,都清清楚楚啦,顺着她也只是懒得跟她吵而已,刚刚还特别到苏若蔷的休息室去安慰她,我看这整个片场,大概只有她自己以为别人看不出她在挟怨报复。」 「挟怨报复?我错过了什么吗?」 「苏若蔷不是跟贺盛泽传绯闻同居吗,贺盛泽对这个女朋友也真的很有心了,上星期送了宝嘉饭店的外送饭盒给剧组,超高档,所有人都吃得眉开眼笑,后来又弄了个咖啡车,现煮咖啡给大家喝,昨天是关东煮的车子,是从日本料理店叫出来的关东煮车子喔,真的超好吃的,这么冷的天,温暖的关东煮,原本下雨,大家等雨停等到都快口吐白沫,可没想到会出现关东煮,吃完又是一条活龙。 「我只能说贺盛泽很舍得花钱,也懂得做人,相对之下,楚如怜这次都没有慰劳品就很逊啦,饮料,没了,大概是嫉妒苏若蔷预告点阅率高,又觉得对方这样大阵仗送吃的,是故意给她难看,所以才在那边表演善良,想踩她出气。」 「那苏若蔷不是白捱了吗。」 「所以楚如怜被打了啊,我也只能说打得好,今天早上四点开拍,到现在已经快十二个小时,超累的,真的好想回家睡觉,她还在那边白目表演善良,简直烦死人,被打活该啦。」 「噗,说话别这么直。」 「怕什么,这边又没她的粉丝,啧,我一定要送卡片给苏若蔷表达我对她的支持。」 工作人员说得口无遮拦,完全没注意旁边就是楚如怜的休息车,一字一句都钻进她的耳朵。 女人的手捏得死紧。 不但用慰劳品拉拢工作人员,还把她的主题曲抢走了? 苏若蔷,就算你有贺盛泽撑腰,我也不会输的。 我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 清早,贺盛泽早醒了,但见旁边的苏若蔷睡得沉,便也不想起来。 她睡觉的姿势很可爱,侧身,手脚都会蜷起来,小孩子似的,每次看到她睡着的样子,男人心里都会涌起一种满足的情绪。 是的,满足。 这是他的百年之妻——虽然,他始终没能想起任何一点前生的事情。 他并没有要她把以前的事情都告诉他,在他的想法里,不管是靖王,还是遇喜,都是大时代的犠牲者,前者原想带着满腹诗书行遍天下,却被婚姻困在京城,后者则是身不由己,看似富贵荣华,但过得却是高价者得的无奈生涯。 靖王因为两个丫头一滑胎,一溺死,始终跟她保持距离,在他活着的时候,遇喜从来不知道他喜欢她,还以为自己因为青楼身分被嫌弃,待她得知心意,却已经天人永隔。 太无奈了,所以,不需要深究,最好能忘了过去,只看见现在就好。 说来有趣,就在两人结婚后,苏若蔷的个性,才慢慢一点一点展现出来。 刚开始那个月,她总是不多话,不多事,他为她的乖巧很是心动,后来才发现,这家伙绝对是个黑肚皮。 问她,她也不否认,「不用点方法,你怎么会让我住进来。」 也是,如果当初她不是以退为进,而是野蛮的死缠烂打,那么,她是绝对不可能进他的家门。 「我知道你回来想让我走,你脸上就写着「我今天一定要弄走你」,我想,江阿姨大概有跟你说我很奇怪,刚好你房间没关,我看到了我的琴,才想着,用琴音让你改变心意。」 是这样没错,他听了她的琴,便不想让她走了。 「我不会否认自己用了心眼,可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 于是,男人受用了。 他在想,自己上辈子一定很喜欢她,所以才会收留了她,然后,在一个月内跟她结婚。 结婚,他真的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做这件事情了。 之前,他一直觉得就算要结,可能也只是为了给母亲交代,而跟爱情无关,可没想到他就这样结婚了,不但跟爱情有关,而且,觉得很美好。 光是看着她睡得不醒人事的样子,他就觉得很想笑。 看到女人皱皱鼻子,男人知道,她快醒了。 第十八章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女人慢慢睁开眼睛,见男人搂着自己,凑上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又伸手抱住他,在他颈窝磨磨蹭蹭,小猫似的,有说不出的可爱。男人被她撩了一下,很快有了反应,一个反身压了上去,大餐开动。 缠绵许久,男人总算心满意足。 两人也不急着下床,还是抱着亲啊亲的,搂着女人软绵绵的身体,贺盛泽的脑袋突然浮现出几句话——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现在有点懂了,今天她休摄,但他有会要开,可是,他今天真的超不想出门,超想把会议改期。 手机响起。 男人实在不太想接,但苏若蔷戳了戳他,「接吧。」 她现在已经分得出来那是朱学云的铃声,朱学云没事不会打电话,要打了一定是有事,她也喜欢这样的时光,可公事还是要办的,而且如果为了她而耽误正事, 恐怕婆婆也不会喜欢。 女人伸手捞过他的手机,按下接听,放在他耳边。 「贺先生,提醒你今天下午要开会,别忘了。」 「我记得。」 「贵妃新传昨天收视是六,升了一点多,赵导演有放业配稿,我已经把连结寄到你的信箱。」 听到贵妃新传,贺盛泽一下来了精神,「评价呢?」 「相当不错,当然跟之前强打预告有关,我有看到专业影评说,这婉仪非池中物,他很期待之后的表现。」 男人挂了电话,在女人额头上亲了一口,「收视上升了一点多。」 贵妃新传上星期就开播了,收视一直维持在五上下,算是相当不错,昨天是苏若蔷第一次出场,由于之前她梳妆拢发的预告在网路上疯传,点阅率惊人,因此赵大风前几天开始就猛下新闻稿,都是主打这位古风婉仪。 女人古装扮相极美,眼神灵活,眼波流转,穿起正式宫服活脱脱便是唐宫中的女子,剧照一披露,便引起话题,更别说片头的抚琴唱歌,没人相信这气质美人是苏若蔷,由于跟以前的综艺表现呈现极大的反差,反而让不少观众表示,很期待。 收视上升了一点多,很好。 只是,女人却没有他想像中高兴,「怎么,觉得少了?」 「怎么会少。」她现在知道一点多已经是很好了,好多综艺节目都还不到一呢,「只是比起拍戏,我更想只当你的妻子,想给你生几个孩子,家里多几个小人儿,一定很热闹。」 贺盛泽心里感动,但又不太好意思说自己很高兴,只好拐着弯,「赵大风说,等这出戏拍完,想给你拍个四小时的特别剧,分上下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此上一线了。」 「我又没有明星梦。」女人抱着他,蹭蹭,「比起万人追捧,我宁愿在家相夫教子。」 「你想相夫教子,那么——」男人一个翻身,「我们就来做孩子吧。」 「哎,你今天要开会。」 「没关系,做孩子先。」 窗外是晴朗四月天,窗内,一室春光。 随着贵妃新传的热播,苏若蔷的讨论度越来越高,热搜榜上已经蝉联三周第一名,影剧新闻更是天天有消息,就连她在休息时间,穿宫装吃蛋糕的样子,报纸都刊了一张六乘八的大照片。 每天晚上八点,电视台的讨论区总是热闹滚滚,各种主题倾巢而出,「厚,已经十五分了,为何今天婉仪还没露脸」,「呼唤罗婉仪」,「喔耶,女神出镜」,「婉仪戏分太少,今天不幸福」。 而当九点时,自然是开始新一轮的讨论。 「苏若蔷的粉丝有点水准好吗,不要乱洗版,这是贵妃新传耶,搞清楚谁才是贵妃,谁才是女主角好吗?」 「唉奇怪了,你家贵妃不抢眼,又不是我家婉仪的错,热烈讨论也不行?有本事让她内建人气灯啊,要说没水准,你们才没水准,还要求换主题曲什么的,贵妃不会弹琴,还要怪婉仪琴弹得太好,你们可以再好笑一点没关系。」 「拜托,谁不知道苏若蔷是靠男朋友才拿到主题曲。」 「你们有本事也来个男朋友啊。」 护苏若蔷者有之,护楚如怜者有之,相较于苏家军与楚家军的勇猛威武,男主角杨谦倒变成空气了。 有的理性讨论,有的非理性讨论,无论如何,电视台都乐观其成。 讨论,就是人气,可能会带进潜在收视群。 当然,在苏若蔷开始走红之际,以前的东西也都被翻了出来,包括一些无脑发言,尺度边缘的照片,也引起新一波热议。 所幸贺盛泽早有准备,他对演艺生态不熟,在汪仕柏的介绍下找了可靠的公关公司,商讨出一套说法。 简单来说,当初经纪公司觉得笨蛋路线比较讨好,所以要求她装笨,于是她在电视上面就那么笨了。 绯闻,都是配合炒作,双方经纪公司都知道,彼此都有默契,现在明星这么多,她又因为笨蛋形象,没有什么大型工作,炒炒绯闻,定期曝光,也算是维持知名度的一种方式。 那些超性感泳装照,因为苏若蔷是在美国长大,对她来说,那没有什么,她觉得自己身材好,也高兴有展现的机会,既然穿得清凉,表情自然是要火辣一点,才能够显出专业,总没人穿着泳装还垮着一张脸是不是。 至于现在的变化,则是苏若蔷装笨蛋装累了,不想再装,衣裳的保守则更简单了,恋爱了嘛,男朋友大男人,所以她愿意为了大男人开始包紧紧。 因为贵妃新传而成为苏若蔷粉丝的人,都能接受这种说法,尤其「为了男朋友从此不拍清凉照」,意外成了萌点——现代女性,能力强,个性也比较自主,要她们改变并不容易,于是乎「把男友放在前面的小女人」这点对男性同胞来说,简直太可爱啦。 人气飞跃之下,女神的男朋友自然也被挖出来了,大名鼎鼎快捷商务的总裁是也。 据说,贺盛泽对女神一见锺情,见女人受限于合约限制,始终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于是替她付了违约金,另外给她成立「蔷薇工作室」,聘请了圈内有名的经纪人李与蓉给她做规划,此后只接自己喜欢的工作,也因此才得以不用再装笨蛋。 接着知道好友投资古装剧,掷千金只为了把女友安插进去。 据说,他知道女友以前形象不好,所以常常送慰劳品到现场,工作人员被收买得对女友都和气有加。 据说,他虽然工作忙碌,但还是坚持自己去接她下戏,不管多晚都一样,许多工作人员都看过停车场中那台黑色的宾利。 又据说,自从苏若蔷不必配合经纪公司设计的路线之后,衣服上有了大幅改变,她不爱名牌,偏好中国风样式,贺盛泽给她请来设计师专门为她设计许多改良式的汉服。 那些改良式汉服既典雅,又气质,宣传期间,苏若蔷穿着上了一些节目与杂志访问,效果意外的好,引起一阵风潮,贵妃新传播出的那两个多月,一些服装品牌开始推出中国风服饰,艺人之间也有不少人仿效,但穿起来都不好看。 有个谈话性节目甚至有集便集中在讨论这主题。 「重点不是衣服,是人啊。」服装设计师说道,「那些艺人穿了改良式汉服,但还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笑起来的时候仰天张嘴,只会让人觉得突兀而已。」 简单来说,那些衣服若是挂在架子上,绝对无法引起购买慾,可苏若蔷穿上身,便有种出脱的雅致。 剧集未播完,已经一堆广告商捧着企划找上李与蓉,说想请苏若蔷拍广告。 李与蓉虽然懂得打铁趁热的道理,但也知道过度曝光会降低人气,因此只细心选了三支,茶饮,唇膏,鞋子。 茶饮的消费群不好说,唇膏跟鞋子的消费群都是女孩子,苏若蔷代言的这两项产品,在夏天超热卖,唇膏一度卖到缺货,显见她所吸收的不只男性粉丝,在女性观众群中,也得到了一定的认同感。 几乎在同一时间,许多编剧与制作人也找上门来。 爱情剧,都会剧,武侠剧,喜剧,十几本暂订的剧集大纲堆在李与蓉的桌子上,大家都想跟这位平地一声雷蹦出的古典美人合作,李与蓉这几日光处理她的平面邀约就快忙不过来,因此那些剧本一集也没看。 她在电视圈十几年了,没看过苏若蔷这种的,红了,也不想乘胜追击,更不会沾沾自喜,有次谈起将来想干么,她只说想当贤妻良母。 李与蓉听了差点昏倒,好不容易就要跃升一线,居然最想当贤妻良母? 第十九章 这实在有违她的专业,她的专长是推明星,可不是塑造什么好妈妈好太太,何况她看得出来,苏若蔷并非对拍戏没兴趣,只是,她对贺盛泽更有兴趣。 贺盛泽一如传言中的大男人,不愿苏若蔷拍都会剧,因为现代戏难免有男女感情,搂搂抱抱的无法避免,他不要。 李与蓉简直傻眼,什么时代的人了啊? 他好像也很希望苏若蔷赶快结束工作,就此引退,虽然这是他们的人生,但以她的角度来看,若苏若蔷真的在这时间点上引退,实在可惜……啊,有了。 女人拿起电话,拨了个熟悉号码之后开始讨论起来,很快的拍版定案。 决定就是这样了。 李与蓉打算给苏若蔷接四小时的特别剧,工作时间不长,她应该可以接受,主要是维持目前的热度与曝光。 接下来,就是杀青酒会的事情了。 这出戏,红了苏若蔷,相对的,就是糊了楚如怜。 楚如怜其实表现一如往常的好,但由于苏若蔷实在太抢眼,又太有话题性,于是到四十集后,两人戏分明显持平,贵妃的出镜率不再有优势,而婉仪也不再是粉丝苦苦呼唤后才会出来露脸,几乎是呈现双女主角之势,所有的媒体都注意到这点,于是乎,杀青酒会必定精彩。 既然当了经纪人,她就不能让别人踩到自家头上,她得想办法打听一下楚如怜当天可能出什么招,才好应付,最好自己这边也能丢出颗大球,好占据隔天的版面。 【第八章】 李与蓉看着妆点完毕的苏若蔷,非常满意,「很漂亮。」 不吝的赞美,可苏若蔷却是转向身边的男人,「好看吗?」 「好看。」 得到男人的首肯,女人脸上笑出一朵花,「哪里最好看?」 「哪里都好看。」 李与蓉跟造型师互看一眼,唉——这两人怎么有办法这么肉麻呢。 由于「贵妃新传」海外版权卖得强强滚,赵大风很阿莎力的把杀青酒会选在宝嘉饭店顶楼的宴会厅,听到消息后,李与蓉就订下了一间房,方便换衣服跟做造型,今天是大好时机,有个基地做后盾,会方便许多。 「时间是六点开始,楚如怜一定会七点才到,我们不用跟她抢压轴时间,你六点整出席,尽量接受访问,记者会先把你的稿子送出去,按照报社惯例,定稿的版面不会再改,这点对你会比较有利,至于电子媒体没有截稿问题,早到晚到没差,你漂亮,说话得体,秒数就长,记得这点就是了,我跟张小姐会在这房间,如果有需要就直接过来。」 李与蓉一边讲话,苏若蔷一边点头——她已经入行数月,对这行的生态也多有了解,总之,都是竞争。 她不是特别想争,只是在知道楚如怜那样对待贺盛泽之后,她就很想把她压下去,并非想证明自己比她好,只是单纯想给他出一口气,今天她会好好表现,让楚如怜吃瘪。 五点五十,苏若蔷进入酒会会场。 原本无聊到发慌的记者,见到居然有女明星准时出现,一下全涌了上来,面对问题,苏若蔷一一回答,终于,有人问了那个问题。 「请问苏小姐接下来有什么计画?」 「经纪人帮我接了一出只有四小时的历史特别剧,演绎的人物是汉朝皇后卫子夫。」 已经问到无问题可问的记者,一下热烈起来,瞬间又是一连串的问题炸弹。苏若蔷等差不多了,把所有问题汇整,「这次的导演依然是赵大风先生,编剧则是「恋爱讲习」的编剧凌佳玺先生,他同时也是「贵妃新传」的编剧之一,男主角目前保密,可以透露的是,对方曾经进军好莱坞。」 记者们又拍了几张她的照片,很快找桌子发稿去。 大消息呢,新一代女神乘胜追击古装剧,男主角则是好莱坞等级的演员。 等记者散了,贺盛泽才慢慢走过来,「肚子饿不饿?」 「饿。」 「那就先吃。」 苏若蔷点点头,微笑——饿不饿,冷不冷,看似单调,但对她来说,这却是最好的情话,前生,她所希望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相守度日。 两人在食物区拿了一些东西,找了位子坐下,边吃边聊,说的,当然是夏天的计画。 卫子夫十月才开拍,她有几个月的空档,男人说,想带她出国。 苏若蔷自是感兴趣的。 前生几乎身不由己,没想到这辈子居然当了自由人,她想多走几个地方,英国啊,美国啊,义大利的,冰原,极光,西藏美丽的湖泊,那些在电视上看到的地方,都想走一遭,亲眼看看,那些地方是不是真那样美。 也想去海边,白沙,果冻海,都想去。 「想到先去哪了吗?」 「蓝宝石岛。」 「想清楚了,订机票就不好改了。」可以的话他也想请几个月的假,带她环游欧洲,但他现在并不能任性地随心所欲,他有上千名员工,他不可能丢了就跑,只依赖视讯会议,商业世界瞬息万变,失去江山的人,固然有不善经营者,但也有一定的比例是因为太过放心。 他想给她的不是几个月的开心,而是一世安稳,他得比以前更事业有成,才能成为她最好的后盾。 「不改了,就蓝宝石岛。」既然只有几天,那就不要赶来赶去,在小岛上悠闲度日,享受两人世界,这样就很好。 她虽然对这世界好奇,但最棒的地方永远是他身边,没有例外。 「既然要去海岛,那你是不是该买个泳装呢?」 女人一下脸红,「才不要。」 「不穿泳装怎么玩水?」 「穿运动衣也可以的,是海边,又不是游泳池,没人规定要穿什么。」 「可我想看呢。」 「……」 女人挣扎,而男人则充分的享受着女人挣扎时的可爱模样。 都来了几个月了,两人也都不知道滚了几次床单,但她永远这样害羞,连穿个背心都有些别扭,唯一一次的性感内衣,还是他哄了许久才穿上的,而且那天只给开床头小灯。 但这女人最有趣的地方是,虽然不好意思,可只要他再三申明真的很想看啊,超想看的啊,不看睡不着啊,她最后就会屈服了。 他觉得这女人虽然现在说不要不要,但会偷偷去买,偷偷带着,然后偷偷在蓝宝石岛穿出来给他惊喜。 「哥,若蔷姐。」佳笙的声音,「你们怎么躲在这里,楚如怜跟记者都在那边呢。」 两人婚讯尚未对外公开,为了避免麻烦,佳笙基本上还是喊她若蔷姐。 他内心原本也是打算着「今天要给楚如怜好看」,可没想到对付那女人的最佳人选居然在角落吃东西。 面对弟弟的疑问,贺盛泽回答得很简单,「肚子饿。」 「哥,现在不是肚子饿的时候啊,如果若蔷姐此刻出去,明天一定会一起上版面。」 「我们六点就进来啦。」苏若蔷往旁边让了一点,「这边坐。」 「我知道你们早进来,也已经受访,我刚跟记者问,你的版面已经发出去了,文字也都排好,不会再更动,如果你现在出去,记者会要求合照,明天的报纸上,她的版面就会放上这张照片,若蔷姐有独照,她只有合照,她一定会大爆炸。」 佳笙真快被他们的淡定气死了,「你们应该过去给她好看,不要吃了啦。」 「我们不用给她好看,自己的人生以自己快乐最重要,她没有资格让我为了她做什么。」 佳笙不太懂,「可是……」 「你如果讨厌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过得开心,而不是围着她团团转,人生是自己的,应该把她甩在后面,而不是把她放在心上。」 佳玺顿了顿,道,「哥你现在这地位,说什么都有人信,就没想过把当初的事情说出来吗?」 「当然想过,只是说出来,对妈跟盛晴又是另一个伤害而已,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值得。」 贺盛泽其实并不是这样大方,一直以来,他对楚如怜另有打算,总有一天要她付出代价,可是,他不希望佳笙跟盛晴心中有恨,所以在他们面前,他永远是一样的说词——恨一个人,就是忘了他,然后过得比他更开心。 「难道就这样放过她?她欠我们家一个道歉。」 「佳笙。」苏若蔷拍拍他的肩膀,微笑说,「你进剧组之前,一定觉得,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被她骗了,为什么没人看出她是什么样的人,可是,进剧组之后,还这样想吗?应该不是了,即便我从不曾特意打听,特意偷听,都不只一次听到工作人员批评她,那些形容并不好听,圈内不少人都已经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没有所谓的天衣无缝,只不过是迟早问题,她个性不改,终究会自食恶果的,等着就好,你哥的时间宝贵,不需要为了她改变步调。」 第二十章 佳笙呆了一下,突然间懂了。 他愤懑不平,可是,他哥早就已经不把她当一回事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随之起舞。 简单来说,她算哪根葱,她值得自己哥哥花任何一丁点时间吗? 结论都是否定的。 想通了,突然肚子就饿了,下午他都还在剪接室,来得匆忙,中午过后还没进食呢,「我去拿点东西。」 「我去吧。」苏若蔷拍拍他,「你哥说好几天没见了,你们聊一聊,给你拿燻肉跟面包好吗?」 「谢谢若蔷姐。」看着她往食物区走去的背影,佳笙颇有感触,「我大嫂人真好。」 贺盛泽一个栗暴敲上他的后脑袋,「怎么突然小老头了?」 「摆架子的明星看多了,不摆架子的明星还真没看过几个,是说她以前的经纪公司也太糟糕了吧,让她适性发展早大红大紫了,走那什么奇怪的阿达路线,要装笨这么多年也真辛苦她了。」 贺盛泽笑笑,有妻穿越,这事说出来可没好处,因此他谁也没讲。 至于江莉,他倒是不担心,他后来打听过,江莉十几年来专做政商名流的随身护士,口风极紧,曾经有政治人物愿意出两百万跟她打听政敌的身体状况,可她什么也没讲。 跟苏若蔷求婚结婚后,他又让人再开了一张支票送过去。 江莉也非常懂这张高额支票的意思,后来有次他跟苏若蔷去看午夜场电影,江莉陪着一个老人也进入戏院,明明对到眼,江莉却假装不认得,自顾自的把老人扶上椅子,脚上盖好毛毯,坐了下来,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他们一样。 若蔷穿越而来,他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好。 跟佳笙几日没见,聊着聊着,却听见食物吧台附近一阵吵杂。 贺盛泽直觉是苏若蔷出事,连忙跑了过去,果不其然,苏若蔷珍珠色的小礼服上从胸口到裙摆出现了一长串的葡萄酒渍。 不少媒体记者都猛按快门,拍下苏若蔷这一刻的狼狈。 肇事者明显是旁边一脸惊慌的楚如怜,「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只顾着聊天却没看到苏小姐就在这边,唉呀怎么办,饭店楼下有卖衣服的吗?」 记者中的老鸟们,都嗅出八卦的味道,每一个都提高警觉,就怕自己漏掉任何一个表情,总之先拍再说。 贺盛泽走过去,把西装外套脱下,给苏若蔷盖在肩上,转身对楚如怜怒道,「泼红酒,你就这么点能耐?」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苏小姐,你还好吗?」楚如怜一边挤出愧疚的表情,内心却是很高兴。 太好了,你就动怒吧,最好打我,对我发脾气,这样一来,就对我更有利了,哪怕有日你把事实说出来,人家也只会记得,你是一个暴力男,而我,是为了离开暴力男而不得不说谎的可怜女子。 「盛泽,别生气,楚小姐真的不是故意的。」 贺盛泽转向苏若蔷,发现她并不是生气,而是颇为担心——当然,他看得出来,这种担心只是表面,但骗骗媒体,已经够了。 苏若蔷是个十分护短的家伙,原本对楚如怜无感,可知道楚如怜怎么陷害他们家之后,就比任何人都讨厌她,她不可能替楚如怜说话。 男人转念之间已经知道,她另有打算。 「以前,楚小姐在拍片现场也泼过我一次冰水,我也以为她是故意的,心里有点气,可也不敢说,后来有场戏,她要踢我,可每次踢完后,都会重心不稳,因为重来太多次了,我才发现,楚小姐有时候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她刚刚根本没看到我,不会是故意针对我的,仔细想想,楚小姐人那么好,又温柔,怎么可能针对谁呢,一定又是突然间无法控制手抖,才会把酒不小心泼在我身上,你看楚小姐都内疚得要哭了。」 男人忍笑,「既然不是故意的,那也没办法,我先陪你去换衣服吧。」 「嗯。」女人点点头,转向脸色铁青的楚如怜,「楚小姐,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这几个月真是辛苦你了,戏已经拍完,你一定要好好休息调养喔。」 楚如怜看着几份娱乐报上的报导,心情差到极点。 原本应该是高收视的庆功宴,她这女主角特别穿了一身大红色的礼服——剧组早先说好,当天只有她能穿红色系,本来应是众人的焦点,报上的重心,可是,却被那女人给毁了。 苏若蔷那番胡说八道后,所有记者都把重点放在她的手跟脚上,而她因为非常生气又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一个不小心又洒了一杯酒,这下完全落实那女人说的。 隔天各大报除了那女人早早进场时的全身照,就是她打翻第二杯酒时的狼狈模样。 甚至有不具名的剧组人员接受采访,证实的确如此——有那么一场戏,贵妃必须脚踢跪在地上的罗婉仪,接着回到美人榻上坐着。 那曲桥上的巴掌,她可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当时便假装重心不稳,踢完总是没站好,要不是赵大风取消那场戏,苏若蔷当天可有得受。 不过没想到报纸上刊出的居然是,「由于楚如怜当天身体状况无法控制,于是取消了该场戏」。 气死了。 跟她一样生气的,还有她的经纪公司老板,蔡菲菲。 「你有没有智商,那什么场合,在那种地方干那种事情,就算苏若蔷闭嘴吃下这个闷亏,你也没多光彩啊。」 「我怎么知道她突然长了脑子?」 「「我哪知道」,「我哪知道」,每次惹事都只会说我哪知道,以后你有事情也不要来问我,我哪知道。」 蔡菲菲大怒不是没道理,楚如怜自挖墙角之后,原本已经谈好明年开拍的武侠剧被取消了,原因很简单,制作人看到楚如怜一个晚上打翻两次酒,认为她无法负担长达半年的拍摄期,蔡菲菲怎么解释都没用,拿出合约也没用,因为里面有一条是,如果制作方认为演员身心无法负担长剧拍摄,可以取消该纸合约。 然后呢,广告商的电话也来了,楚如怜有代言一个美国进口的综合维他命,可她昨天表现跟健康食品背道而驰。 「蔡姐,那现在怎么办?」 「你在发神经之前如果能先问问我怎么办那就好了。」蔡菲菲余怒未消,「你不要老是耍那种不入流的小手段,总之,你那龅戏对方已经打算找安可兰,戏是你自己耍白痴推走的,不准你找她麻烦,康健营养食品那边也会换人,尾款你是别想拿了,不让你把之前的吐出来就已经谢天谢地。」 楚如怜果然大叫出来,「找安可兰?」 「不然呢?人家现在不要你啊。」 「那也可以给别人,为什么一定要给她。」 她二十五岁时,经由当时的男朋友介绍,进入了蔡菲菲的公司——蔡菲菲不愧是经营艺人的能手,在短短时间内,就把她拱成了一线女明星,二十八岁左右,楚如怜曾有一次事业危机,不再年轻,不再貌美,江山代有才人出,她的粉丝大量流失,后援会人数只剩下数千人。 蔡菲菲逆向操作,让她素颜接演时代戏,原本只演宫廷跟都会剧的她不愿意,但蔡菲菲十分强硬,不接这工作就没工作,好好想一想。 当时她为了面子问题,硬是买下自己负担不起的豪宅,为了贷款,最后还是乖乖上戏,演个清末民初的童养媳,苦命,却重情重义。 在飘摇的大时代中,那个童养媳撑起一个家,孝顺公婆,服侍弱智的丈夫,甚至在守寡的嫂嫂丢下孩子跑掉后,照顾起大伯的遗腹子,后来,遗腹子上了小学,小学老师爱上了这个童养媳。 童养媳虽然也喜欢老师,却谨守礼教,不曾逾越,三年后,小学老师要调去别处,老师问她愿不愿意一起走,童养媳自然是没有。 这出热播的时代剧,获得婆婆妈妈广大好评,连带着稳定了楚如怜的地位,二十出头,她靠着美丽的外表吸引男性粉丝,但是年华会老去,更漂亮的女人会出现,二十岁的后半段,她靠着演技吸引了大量的女性粉丝。 女性粉丝的支持对一个女演员来说,几乎是攸关演艺生命的长短,那出时代剧后,楚如怜地位从此稳固。 这一切,都得感谢蔡菲菲的善于经营。 要说她跟蔡菲菲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话,就是安可兰了。 安可兰比她晚加入这间公司,但蔡菲菲对她的照顾更多,有次甚至把她的广告直接转给安可兰,她跑去跟蔡菲菲理论时,蔡菲菲还说,她只是提供名单,最后人选是厂商定的,人家看中安可兰笑容可掬,更适合牙膏广告,她才不信。 第二十一章 她的武侠剧虽然搞砸了,但也不想便宜别人。 「我不同意,给谁都好,就不能是她。」就算她下马了,也绝对不能如安可兰的意,「为了争取这角色,我花了多少时间陪吃陪玩,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就能接到这角色?」 「谁管你同不同意,哪边凉快哪边去吧你。」蔡菲菲显然也很生气。 这女人真搞不清楚状况。 一大早跑来事务所,把报纸甩在她面前,质问她是怎么回事,简直无脑,她昨天又没去杀青酒会,哪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等弄清楚了,才知道是她大小姐耍小聪明,但没想到对方更有手段,等于是自己把脸凑上去,人家不打你,更待何时。 楚如怜星运不错,刚好遇到的也都是好人,所以她始终觉得自己能玩弄别人于股掌之中,这次遇到个对手,吃了亏,才会觉得惊讶。 「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蔡菲菲闻言十分无奈,「你现在回家,安静几天,不要乱来。」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没告诉我?」 「我是你老板,不需要跟你汇报,总之,我不会害你,拜托听话一点。」 言下之意就是有事。 楚如怜拐了个弯跟蔡菲菲的助理套了话,原来李与蓉找蔡菲菲谈过,至于谈话内容,那助理却是不清楚。 这下楚如怜更难忍耐,到底谈了什么,可恶。 另一方,贺盛泽却是因为报纸而觉得有趣。 当然,他从不刻意关注楚如怜的消息,报纸之所以出现在他桌子上,是因为同版面有苏若蔷——他早先就跟朱学云交代了,只要有苏若蔷跟快捷商务的消息,就帮他把报纸留起来,于是他才意外的看到那女人狼狈的样子。 电话响起,是盛晴的来电铃声,「哥,今天来咖啡厅吃饭吧,妈会过来喔。」 「好啊。」 「那把嫂子也带来,我要给她献花。」 贺盛泽笑出来,「没事给她献花干么。」 「谢谢大嫂机智啊,看到那女人吃瘪,我超开心的。」她还打算把今天的报纸永远留下来。 「献花就不用了,你嫂子不爱,你准备一下吧,我们下午过去吃午茶。」 「好。」 于是乎,贺盛泽下午跷班了,跟朱学云说他晚点会回来加班后,回家接了苏若蔷,便往盛晴在东区的宠物咖啡厅前去。 上班日的下午,店内人不多,只要让苏若蔷背对外面,其实不会有人发现店内有明星。 贺美玉早早就来了,抱着店猫,正给牠顺毛。 两人见到,一起喊了声,「妈。」 「快点坐下。」贺美玉心情很好,「若蔷这几个月辛苦了吧,等下多吃点,盛晴说要给你做隐藏版松饼。」 贺盛泽笑说,「妈太偏心了,怎么都没问我。」 「你啊,哪里肯听我的话。」 在柜台的盛晴见大哥大嫂来了,跟工读生交代了一下,也坐过来,笑咪咪的,「大哥,大嫂。」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蹦蹦跳跳,没大人样。」嘴是这样说,但贺美玉见女儿的样子,却是一点责备也没有,看她过来,连忙往里面坐了些,让出更多位子给她。 「对了嫂子,我听佳笙说,你要拍他的戏?」 「嗯。」 「那李与蓉还真厉害,知道你对接戏兴趣缺缺,就拱佳笙写剧本,这下嫂子当然不可能拒绝了。」 苏若蔷微笑,「跟佳笙合作不错的。」 「可惜妈要失望了。」盛晴口无遮拦的说,「妈超想抱孙,原本想说你拍完贵妃新传有空了,可以生孩子,没想到又蹦出佳笙的卫子夫。」 苏若蔷一下涨红了脸,贺美玉见状,连忙阻止女儿,「盛晴,别说了,你嫂子脸皮薄。」 「就是脸皮薄才说啊,嫂子好可爱喔,哈哈。」 「盛晴!」 「好啦,我不说了。」盛晴笑嘻嘻的站起来,「今天有个工读生临时请假,我要去柜台帮忙,等下送本店的隐藏版松饼过来。」 见女儿离开,贺美玉拍拍苏若蔷的手,「别理她,妈只希望你们开心,不会给你压力的。」 虽然很想要孙子,可是,更希望儿子高兴。 那件事情发生过后,儿子一直很自责,好像也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太笑了,说话的时候总是很严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子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笑容多了,脸部线条也柔和不少。 有天,儿子突然带着苏若蔷回家,说刚刚登记结婚了。 身为母亲自是意外又开心——这女孩子虽然评价不好,可是,经过楚如怜,她很明白,那些评价不代表什么。 那天在医院,她喂她喝汤,苏若蔷乖乖顺顺的,眼神充满感情,她就觉得这女孩子可爱,之后问她当天在想什么,若蔷说,「妈跟以前一个很照顾我的阿姨长得很像,看到妈就想起那个阿姨,觉得亲切。」 念旧念情的女孩子,心里必定是柔软的。 盛泽有她陪伴,真的一天比一天开心了,甚至都忘了恨——贺美玉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 虽然吃了亏,但她并不希望孩子心中存着恨,应该是为了爱而强大,而不是为了恨一个人而强大。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不好的人,不好的事,但正因为那些人与事不好,所以才不应该放在心上,经历过,就该忘记,日子才能开心一点,所以,她很早以前就不怪楚如怜了,盛晴也在自己的日子里过得开心,可只有盛泽,也许是因为楚如怜是他带进家的,所以他无法释怀。 身为母亲,她常常担心这点,总怕这个儿子,要一辈子因为一个不好的人而闷闷不乐,所幸,上天对他们还是不错的,把若蔷送到他身边。 她觉得,在若蔷的陪伴下,盛泽的「爱」逐渐盖过「恨」,光是为了这一点,她就不得不喜欢若蔷了,相处过后,发现她谦和有礼,而且事事都以盛泽为优先,更觉得感谢上天。 当然,身为一个母亲,会想看到孩子开枝散叶,可是她也知道,苏若蔷是个女明星,年轻,事业才刚大好,不见得愿意生孩子,不想因为自己的希望给她压力,盛泽能开心过日子,身为一个母亲,已经没什么要求了。 想到盛晴刚刚的直接,贺美玉又拍拍苏若蔷的手,「盛晴说话就是那样,你不用管她,你们照着自己的步调来就好,想生再生,不喜欢孩子也没关系的。」 苏若蔷脸红未退,嘴巴动了动,发出了很小很小的声音,贺美玉没听清楚,看向儿子,儿子脸上写着……我也没听清楚。 「若蔷,你刚说什么,再讲一次,我跟妈都没听见。」 「……我……的……」 贺盛泽笑了出来,「大声点。」 「没,没有不喜欢孩子,本,本来也想生的……」贺美玉一听,大喜,「真的?」 女人红着脸点点头。 「那我要叫佳笙找别人拍卫子夫了。」贺美玉脸上笑开花,哎,若蔷真是一百分的媳妇,年轻,事业大好,居然愿意在这时候生孩子。 贺美玉个性有点急,立刻拿起电话到外面去打。 看着母亲那样开心,贺盛泽悄悄握起她的手,「妈很高兴。」 「那你呢?」 「当然也是。」虽然早知道这女人人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家相夫教子,可每次听她如此坦然说起,内心还是觉得很温暖,「我们生几个孩子好?」 「三个吧,或者四个。」 「生孩子前就得公布婚讯,可能对事业有所影响,不怕?」男人逗她,知道女人害羞,只有在这种时候,她会为了表明心迹,而说一些缠绵情话。 「我又不在意那个。」 名,她有过了,利,也有过了,前生多少人追捧,其中不乏王公贵族,但又怎么样,最后的结局仍是孑然一身,短短二十年人生,唯一所求便是跟心爱之人一院一落,共度岁月,却也是求之不得。 所幸上天眷顾,有了今生,再次遇到他…… 「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苏若蔷低低的说,「给我万千虚名,都比不上现在,我只想握着你的手,跟你在一起,对我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拥有与幸福。」 【第九章】 苏若蔷说到做到,还真的马上就在夏天怀孕了。 贺美玉,贺盛晴,凌佳笙都为了即将有新的家人而高兴无比,其中,最高兴的当然就是贺盛泽。 他没当过爸爸,不知道怀孕会是怎么样,苏若蔷也只是心理比较成熟,她对身体状况,了解度也不大。 去看医生时,医生笑说,「你们没人算日子吗?」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太懂。 「那是怎么会想来看妇产科?」 第二十二章 生意上很精明的男人在这种时候,突然有点笨,「原本是挂家医科,家医科医生转我们过来的。」 医生整个被逗乐,「那刚开始,怎么会想来医院?」 「觉得她最近懒洋洋的,我以为她中暑了。」 见男人不懂,女人更懵,医生细细跟他们解释了一番。 照完超音波后,把照片给他们,「等下护士会拿妈妈手册给你们,可以贴在里面。」 从诊间出来,两人坐在外面的候诊椅上,男人握着女人的手,恍若梦中。 许久,才有办法说话,「有孩子了呢。」 「嗯。」 「第一个孩子。」 「嗯。」 男人觉得眼眶很热,低头看她,发现她也是鼻子红红,两人互相看对方,都是瞬间笑出来,女人更是眼泪连串掉。 男人伸手给她擦了擦,「这下没办法去蓝宝石岛了。」 女人笑了出来,「我现在就想去剪布给他做衣服。」 「你还会做衣服?!」 「会的。」 「那怎么没给我做过?」无聊男人开始吃起自己孩子的醋。 「你穿的衣服我不会,不过如果你喜欢,我就开始学。」 看到苏若蔷一脸认真,贺盛泽顿时觉得自己太有福——自己是个令人吃不消的大男人,而苏若蔷就刚好是以丈夫为天的那种小女人。 两人高兴了一下,接着很快去找了餐厅庆祝,鲜花那些就免了,苏若蔷喜欢的花是长在土里的那种,所以男人给她买了个小盆栽。 手掌大小,可以放在窗台上养。 情绪稍稍恢复后,自然是回家报喜。 家里正在晚饭,听到好消息,贺美玉开心得打翻碗,盛晴跟佳笙更是毫不掩饰的大叫起来。 「哇,我要当叔叔了。」 「我要当姑姑。」盛晴跳来跳去,「医生有说什么时候预产期?」 「明年四月。」 「呜哇,好棒喔。」 见到他们由衷的开心,苏若蔷又觉得眼眶热了。 贺美玉连忙把女儿按回椅子上,「盛晴别大叫了,会吓到你嫂子。」 「妈,我没事。」苏若蔷吸吸鼻子,「只是太开心了。」 有人开心,当然有人不开心,例如,李与蓉。 与其说不开心,不如说是傻眼——看过无数艺人为了红而不择手段,可没见过有人为了想在家当贤妻良母这样「不择手段」的。 当初她在蔡菲菲那边做得好好的,贺盛泽花了大钱把她挖来,还以为他是想把自己女友捧成一线,为了对得起他出的价格,她做了非常好的长程规画,连几个圈内朋友都已经打好招呼,可没想到他说,不是很在乎她红不红,主要别给她接奇怪的工作跟她不喜欢的工作。 好呗,奇怪的工作自然是不接了,演戏总是她喜欢的,但苏若蔷又似乎有点想退隐,这怎么可以,讲出去人家还以为因为她太差,搞得自家艺人宁愿退隐。 于是,她只好想个办法,怂恿凌佳笙开始自创剧本。 凌佳笙本来就对历史剧感兴趣,在「贵妃新传」剧组工作四个多月,想法更多,她一怂恿,居然就成功了。 太好了,凌佳笙的戏,苏若蔷果然点头答应。 为了打响苏若蔷第一次当女主角,李与蓉真的花了好大功夫,可没想到她突然怀孕,等于之前一切打了水漂,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是,她本来就是被挖来照顾苏若蔷的演艺之路,现在她怀孕了,那接下来一年自己要干么? 所幸贺盛泽给她提出了一个补偿方案;她可以签其他艺人来操作,他不会干涉,原先答应付给她的薪水,依然按月会转入她的帐户。 因为贺盛泽的爽快,于是,她在怀孕消息的发布上,也尽可能的运作了一下。 楚如怜宣布成立自己工作室当天,娱乐报纸的头条都是「罗婉仪闪婚,暂停演艺事业,专心待产」。 苏若蔷跟贺盛泽同居早在数月前就上过报纸,因此,对于这个消息,粉丝并不会觉得意外或者抗拒。 女粉丝觉得,天啊,这样的金龟婿,当然得抓住啊。 男粉丝的重点则在于,「暂停演艺事业,专心待产」,以丈夫为主,这种小女人的个性好萌好萌。 还有一种族群觉得……不畏人言作自己,勇敢追爱,好帅! 于是乎,虽然号称闪婚怀孕,并无损她这几个月起来的人气,反而因此,身价更水涨船高。 自从怀孕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常想起前生之事。 琥珀姐姐是给一般富户赎身,因此不太可能打听到什么,但朝夕姑娘却是跟二王爷的,如果是皇家子弟,比较可能留下些文字资料。 要找一个不存在正史上的王朝对一般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于是她能想到的只有赵凛月,他是历史学者,同行也多有相识,所以是最佳人选。 接到她的电话,赵凛月虽然诧异,但也很乾脆,说会托人问问,如是有回音,再联络她。 没几日,便接到他的电话,「我有找到,些,不过华朝短暂,留下来的资料有限,全是野史,内容再详尽,也只能当参考而已。」 「我明白。」 「皇朝军队虽然打赢大将军,但也元气大伤,不到两年,华朝各路兵马便各自拥主,再次陷入战乱,而你问的二王爷,据说,携家带眷从海路南移,没再回来过。」 「那可能知道二王爷带了哪些人吗?」 「当然是没办法的,不过,有篇航海纪录我觉得倒是可以参考一下,妻二人,子四人。」 妻二人,子四人。 二王爷便是四个孩子,分别由王妃,侧妃,跟一个近身丫鬟所出,那近身丫鬟生产而死,至于王妃一直是很想去寺庙中出家的,华朝覆灭,她无须再为了皇家权威而不能有所动静,所以王爷后来带走的到底是王妃跟侧妃,还是侧妃跟朝夕姑娘? 「有张画像,我传给你吧。」 不一会,她的手机便收到图像讯息,二王爷,四个孩子,两个女人,但手机图小,其实也看不太清楚。 「有没有大一点的?」 赵凛月笑了出来,「其实图像不小,只是拍起来就这么一点,不然等我晚点回到办公室,再用扫图专用的扫描给你吧。」 苏若蔷难得的心急了,「如果方便的话,我现在过去找你可以吗?」 「可以,我在微云画室。」 微云画室,她知道那地方,「我大概一小时之后到。」 苏若蔷很高兴自己的冲动,因为在画室里,她看到原版复制品,很大一张,画师显然功力有限,把朝夕姑娘画得很差,她还是从朝夕姑娘的手才能确定左首下的女子是她。 朝夕姑娘被休之时,硬是被夫家以「不守妇道」的罪名砍了小指,画上左首的女子,的的确确少了小指。 直到二王爷不再是王爷,朝夕姑娘才终于可以跟他在一起。 苏若蔷望着那复制品,神情复杂,许久才道,「你回去后,记得扫给我。」见她神色眷恋,赵凛月大方道,「送你了。」 「真的可以吗?」 「复制品而已,院方有电子档的,再去申请就会列出来,不麻烦,也不贵,所以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喜欢就收下吧。」 「那我收了?」 赵凛月笑道,「收吧。」 两人正在说话,刚好赵老太太,也是微云画室原本的主人从里间出来,看到苏若蔷,很自然的招呼,「那叠纸,都用完了啊?」 「还有呢,今天特别过来,是托赵老师帮忙问一些事情。」 「问完没?还没问完就进来一起吃饭,你也要当妈了,应该可以理解我,没哪个做妈的可以看到儿子饿肚子。」 苏若蔷想想也是,她还有问题没问,但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关系耽误到人家吃饭,「那就打扰了。」 「不打扰,我楼上画室的学生也常在这吃。」 那天晚上,苏若蔷便在微云画室吃晚饭,饭后,又跟赵凛月谈了许久。 赵凛月不愧是知名的历史学者,苏若蔷知道,很多资料人家是看着赵凛月的面子才愿意给的,为此,她再三道谢。 「如果真想谢谢我,考虑一下我哥的「举案齐眉」吧,真的很适合你。」他知道自家大哥有多欣赏苏若蔷。 与人为善倒是其次,重点是有演技。 她的演技不只是动作表情,而是打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举手投足,活脱是那时代里的人,只是李与蓉挑戏甚严,说至少要有前五集的剧本才能作决定。 还在写剧本呢,就听说她要演卫子夫,震惊过后便想;卫子夫才四小时,最多给你拍一个月,不影响。 第二十三章 因此赵大风仍然继续写,没想到就在刚刚完成五集剧本的时候,打开报纸,看到罗婉仪暂停演艺事业,简直晴天霹雳。 「可我现在刚刚怀孕,一年半载是不可能接戏的。」 「当然不是要你马上接戏,我哥现在连投资方跟男主角都还没找到,真的要开拍,最快最快也得是一年之后,所以你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考虑。」 「我会好好想一想。」苏若蔷晃了晃手中的画像,「这个,谢谢了。」 「都说不用谢了。」赵凛月一脸好笑,「这是我个人的疑问,若蔷你好像对华朝特别感兴趣?」 「我小时候住美国嘛,当时的保母是历史系学生,她对古今中外失落的王朝特、别感兴趣,我小时候就听华朝跟骠骥帝国的故事,大概是因为接触得早,所以总有些特别感情。」真是还好有准备,不然临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不会启人疑窦。 赵凛月听她这样说,果然没有怀疑,「骠骥帝国的故事其实也很有趣。」 「嗯,不过土耳其文太难,实在不懂,所以就算了。」 两人站在门口小聊了一下,苏若蔷这才招计程车回家。 女人没想到的是,自己早被八卦媒体盯上了,从进入微云画室开始,远方的快门便闪不停。 中间两个进来画室买东西的客人,包包上也别着隐藏式摄影机。 镜头里的她,离情依依。 「总裁,蔡小姐来了。」 「请她进来。」 男人挂上内线电话,起身走到办公室的沙发边,就在他刚刚坐下的时候,蔡菲、菲也推门而入。 两人认识已久,蔡菲菲也不客套,迅速把包包的文件袋拿出来,直送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吧,这边是我筛选过的。」 照片总共有二十几张,看起来的确很像苏若蔷密会赵凛月,尤其是最后抱着那卷画告别时,脸上那复杂的表情,非常有故事性。 如果记者八卦一点,马上可以编出一个不堪故事,但贺盛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他知道若蔷去找了赵凛月,也知道她拿回了那幅画——怀孕后,她的身体状况相当不错,并没有孕吐,或者任何不适,可在心理上却是感怀许多。 他听她说过那位朝夕姑娘,也知道她之所以不进府,都是因为身分不配,怕自己的身分让心爱的男人成为笑柄——他们结婚,预备迎接孩子,虽然大部分的人都予以正面肯定,但还是有不少人说,苏若蔷,配吗?高中都没毕业,又是个三流咖,该不会又是靠着怀孕硬嫁的吧。 大概是一种移情作用,她会很想知道,那个「身分不配」的结局到底是什么,身分不配的朝夕姑娘,最后能不能得到幸福。 所以当她讲起想问问赵凛月有没有认识其他对华朝有研究的人,他立刻就鼓励她了,并且也马上联络了赵凛月,说若蔷怀孕后,对小时候听过的故事固执起来,希望他能帮忙,赵凛月也很乾脆,回覆道没问题,男人便跟他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说得太清楚反而奇怪,就给她一幅画。 至于那九指的故事,自然是她以前提过的。 那天从微云画室回来的若蔷,果然很开心,拿着那画像,跟他嘟嘟囔囔一整晚,笑咪咪的,心情极好。 只是贺盛泽没想到,会演变成这种情况,要不是蔡菲菲打电话给他,他还不知道有人会这么无聊到跟拍苏若蔷。 男人一张一张看着照片,真的,只要稍稍能编一些故事,若蔷大概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贺盛泽把照片一盖,「这些哪来的?」 蔡菲菲一笑,「要不要猜猜看?」 「楚如怜?」 「正确。」 男人的火一下子全上来了,又是她——他原本想多等几年的,看来,不用等了,他应该赶快了结她。 「昨天深夜硬是把我从床上挖起来,说拍到不得了的东西,要我给她发稿,我太困了,随口敷衍她几句,今天中午睡醒看到照片,马上跟她联络,说照片不是很清楚,杂志社要原始电子档,我知道她不懂这些,一定会把相机整个拿过来,至于备分那些你不用担心,她连记忆卡在哪都搞不清楚,不可能备分。」 男人点点头,「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你是我老板嘛。」 她在这圈子也二十年了,捧红不少艺人,一直以来,事务所都很赚钱,说来,都是她自己傻,相信男朋友的话,跟她说把钱放在海外银行可以避税,由于对方是厉害的会计师,所以她就信了,也由于他是厉害的会计师,等她发现事情不对,她的钱早就被五鬼搬运得乾乾净净。 她名下的不动产,全部都拿去贷了钱,而现金则所剩无几,跟的几个会,全部被标走,男人怕她出国找他算帐,刻意放出消息,于是,她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候,贺盛泽出现了,说可以替她解决金钱问题,不过另有但书,要她、签下楚如怜,好好经营她,但同时不能让她过得太惬意,给她个不错的竞争对手,让她永远如坐针毡。 于是,安可兰出现了。 在蔡菲菲刻意操作下,安可兰条件不如楚如怜,但得到的待遇却差不多,广告数量甚至更高,这点就让楚如怜难以接受。 而楚如怜只要有一点点不妥当,好的工作立刻掉到安可兰头上。 于是这几年,楚如怜看似顺风顺水,但事实上却过得很不痛快,因为贺盛泽安排了那样一个人跟她平起平坐,让她如芒剌在背。 蔡菲菲知道游戏规则,贺盛泽是老板,他说了算,身为「员工」,她当然不可能去打听老板为什么这样恨楚如怜,直到有次她在网路搜寻,发现有人上传了十几年前的杂志,那期她记得,号称处女偶像的少男杀手居然是离婚妇女。 她在里面一张很不明显的照片看到了贺美玉,虽然眼睛有遮住,但的确是贺美玉无误。 于是蔡菲菲终于知道,贺盛泽为什么这样恨楚如怜。 当时她已经跟楚如怜合作了三年,三年里,她很清楚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即便有不错的男朋友,她也可以为了多争几场戏而跟导演或者制作人上床——她至少交给贺盛泽七份这样的照片。 因为楚如怜大胆,总是趁人家老婆不在时登堂入室,可老婆们哪有这么傻,一次两次,便知道事情有异,接着就等着抓人。 楚如怜就吃定那些老婆们心软,照片公布,她毁了,老公毁了,这个家,也毁了,孩子们得跟爸爸分开,出门还要被指指点点。 老婆们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带着照片上事务所,甩在蔡菲菲桌子上,要她管好旗下的艺人。 原本她以为贺盛泽会一下就公布,可没想到却不是,他只是把照片放入抽屉里,蔡菲菲这才想到,如果只有一份,那女人一定会哭着说自己是被逼的,或者,、一时糊涂情不自禁,所以他才按兵不动。 但最近,她觉得贺盛泽可能要有所动作了,因为他要她让楚如怜自己成立工作室。 虽然她还是负责楚如怜的经纪工作,但主从关系改变,也就是说,假设她出了什么事情,自己是不用负责的。 「对了,她最近在跟谁交往?」 「跟张家二代藉断丝连。」 「张正飞?他下个月要跟玉肌美容集团的千金订婚。」 「豪门哪那么好进,是吧。」蔡菲菲笑道,「我看来看去,对她最好的就是那个小男佣,可惜她看不上,非豪门不可,结果呢,现在人家都结婚有孩子了,她还在执着豪门,不过,除了张正飞,她好像还有跟唐家二代约会。」 男人先是一怔,继而笑了。 一样是二代,张正飞只有三十几岁,而唐家二代却已经五十几,都快当爷爷的年纪。 但如果是唐家,的确希望比较大。 很好,就让她继续发这些美梦,他会让她在最幸福的时候,撕开她的面具,还她当年的仇恨。 汪氏大楼。 贺盛泽下午接到电话之后,便想马上过来,奈何当时走不开,于是耽搁到傍晚时分,才进入汪氏大楼。 一楼接待员自是认得自家执行长的好朋友,见他进来,很自动的按了电梯,「执行长已经在等您了。」 电梯才在二十楼打开,男人立刻大步流星走向汪仕柏的办公室。 门开得太急,汪仕柏被他吓了一跳,「喔,我还以为你要更晚才能脱身。」 「不想吓到她们。」 母亲跟盛晴要去度假,身为家中长子,自然是带着老婆去送行顺便交代一番,电话就是在机场接的。 第二十四章 以往每一次,他都是等到两人托运行李后,又一起吃点东西,直到两人入关才会走,这次如果接了电话就匆匆离开,恐怕母亲度假心情会受到影响,因此他一切如常。 当然,来汪氏之前,他还得先把若蔷送回家。 男人在汪仕柏前面的椅子坐下,「人呢?」 汪仕柏按下分机,交代了一下,不一会,便有个女人走了进来。 「介绍一下,这位是陈雪梅小姐,陈小姐,这位就是贺先生。」 女人大概四十几岁,但颇有憔悴之色,看起来相当不安。 贺盛泽知道这种时候急不得,也凶不得,因此放缓语气,「陈小姐,请坐。」 陈雪梅看了汪仕柏一眼,在后者的鼓励之下,坐了下来。 「陈小姐,麻烦你把下午跟我说过的事情,再跟贺先生说一遍。」 陈雪梅捏着手,「那你下午跟我说过的话……」 「放心,我们保证,不追究你弟弟,对吧?盛泽。」 「我只想找罪魁祸首。」贺盛泽顿了顿,「如果你能老实告诉我,我不会要求重启调查,若是你想要心安,也可以跟你先签属不追究的合约。」 陈雪梅嗫嚅道,「我并不需要那种合约,只要你们保证,如果我弟上庭,会给他请最好的律师。」 贺盛泽也不罗唆,立刻让汪仕柏把法务课长请来,他有律师执照,一切公正进行。 拿到那合约,陈雪梅似乎比较放心。 「我弟,就是半年前撞了你跟苏若蔷的人,他当时不知道车子里的人是谁, 缺钱,听到有人在找可以教训别人的人,一时糊涂就答应了,开了车子去撞别人,如果我知道,我会阻止他的,还好你们两位福大,不然,唉,他就是……就是不学好。」 见陈雪梅眼睛一下红了,男人耐着性子。 陈雪梅吸了吸鼻子,过一会才开口,「我原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最近,家里附近老是出现奇怪的人,他才跟我说,自己惹事了——那笔撞车的钱,他花得差不多,想动歪脑筋,去威胁对方,要对方再给一笔,否则就要抖出去,后来,家门口附近就开始出现陌生的车子,他这下才开始害怕,心想,人家可以请他去撞人,也可请别人来杀他啊,我让他去自首,他又说讲出来不会有人信,我才知道,那个要他去撞你们的人,是楚如怜。」 男人一点都不意外,那天附近根本没有警察,肇事者居然说自己无照躲警察才撞车,说谎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他是冲着他们来的。 能清楚他会经过那条路,并且等在十字路口,一定是知道他离开了酒会会场的人。 那个宴会厅里,扣除在他车上的苏若蔷,认识他的就只有佳笙,汪仕柏,赵大风,以及楚如怜。 那女人看到他的表情,惊愕,害怕,一定是怕他讲出以前的事情,所以用了最野蛮的招数。 他请人跟了那个肇事者很久,当然,也拍到他想去勒索楚如怜的照片。 只是这一切都属于周边证据,不足采信,后来,他让汪仕柏想办法跟那人的家人谈谈,看看能不能知道些什么。 汪仕柏刚开始自然是大叫,「你又支使我。」 「若蔷现在怀孕,我不想让她起疑心,不管怎么样,知道有人蓄意想伤害自己,总是不好受的,何况如果让她知道了,我怕她多想,反而变得不敢出门。」 孕妇最大,汪仕柏自然只能照办了。 那人只有一个姐姐,陈雪梅,结果他才打听性的开口,陈雪梅就哗啦哗啦倒了一堆,看来家里附近出现不明人物,她压力也很大,希望能快点解决这件事情,虽然不希望弟弟坐牢,但更怕弟弟哪天出门莫名被砍。 这两个人看起来有头有脸,应该会守信用吧,只希望那没用的弟弟能记取教训,不要只想不劳而获,唉。 快捷商务大楼—— 贺盛泽正谈论接下来的商务布局,楚如怜便风一阵似的跑了进来。 男人看到她,意外,也不意外,「我应该有请特助跟你说,要谈话得等我先办完公事吧。」 「我不能等了,拜托,跟我谈一谈。」女人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装出粉丝最无法招架的泫然欲泣的脸,「我看到的是真的吗?」 贺盛泽笑了,「楚小姐,你说话这样没头没尾,我可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是「佳乐事务所」的老板?我的合约,从六个月前开始,就转到你手上?」 「我擅长的是电子商务,对演艺圈没兴趣。」 「你就别骗我了,我在蔡菲菲那边看到文件。」女人吸吸鼻子,「我就觉得奇怪,我跟蔡菲菲合作多年,她一向很努力经营我,可最近半年,很明显在削弱我的工作量,贵妃新传是去年就谈好的,等于我这半年,完全没有新工作进来,我几次问蔡菲菲,她只说是厂商问题,她也没办法,只能建议我另外成立工作室,可以避税,给自己多留一点现金,我还觉得如果她真的不喜欢我,不会为我想到这一步,直到我看了合约,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厂商的问题,是你,你在报复我。」 「既然知道了,又有什么好问的,楚小姐,你可以走了。」 「盛泽,你就这么恨我吗?」 「大概吧,就像你自己说的,前夫是个有暴力狂的混蛋,既然如此,我不暴力一点,不混蛋一点,怎么对得起你的评价呢。」 楚如怜内心已经脏话满天,可是为了演艺事业,还是得忍。 真是,她就说嘛,凭她楚如怜的人气跟地位,怎么会搞到接下来的工作都是白纸,原来贺盛泽买下佳乐事务所。 蔡菲菲有金钱问题她早知道,只是没想到她会卖出自己苦心经营了快二十年的地方,也没想到贺盛泽这么混蛋,居然买下了,甚至命令蔡菲菲晾着她,宁愿每个月白白支给她十五万的底薪,也不给她接工作,还有五年合约呢,等五年过去,观众早忘记她了。 现实一点,三十五岁的女明星,如果坚持要演女主角,恐怕也有点困难,要演女配,她又不愿。 本来就是希望三十五岁之前赚够钱,最好能嫁给张正飞,当个豪门媳妇,可张正飞玩性不改,又听说他可能会跟豪门千金订婚,在朋友介绍下认识唐家二少,但对方的孩子却对她怀有敌意,还没物色其他人选,她的事业已提早陷入危机。 脱离事务所的违约金是两千万,前几年她为了面子买下九千万的豪宅,积蓄全部投了进去还不够,每个月光贷款就要几十万,她身边只剩下三百多万,根本不够赔违约金。 想来想去,只能来跟贺盛泽低头了。 【第十章】 女人知道自己依然貌美,只要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会心软的,因为当初,只有她知道他是多么为自己疯狂,感情的世界里,恨的另一面就是爱,贺盛泽恨到现在无法放手,那就代表他忘不了过去。 「盛泽,我知道当初那样说不对,但我也是不得已的。」女人想办法挤出眼泪,「我,我一直很想跟你道歉,还有跟妈和盛晴道歉。」 「喔,是吗?真觉得自己不对?」 「盛泽……」 「你该回去了,我还有客人。」 眼见男人完全不为所动,楚如怜牙一咬,「我知道不该为了脱身,而诬赖你跟 妈,可,可我也是没办法,我不能得到观众的支持,前途就毁了,我后来又跟银行借了三百多万,如果我不能在演艺圈立足,那三百多万我要怎么还?」 「所以就把我妈形容成心理变态的婆婆,我妹是蛮横的小姑,而我是不求长进的暴力丈夫?」 「我想,你跟妈都这么好,一定可以理解我的不得已,其实说那些谎我也很难过,真的,只是我没想到,那些记者那么神通广大,找到妈工作的地方,还有你跟盛晴的学校。」 「是记者神通广大,还是你主动告知的?」 「盛泽……」 「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你只是来说废话,可以走了,我刚刚应该跟你说过,我有客人。」 女人想了一下,心一横,「是我跟他们说的,因为有些记者不信,我只好把妈工作的地方还有你的学校名称说出来取信他们……」 「你自己跟导演上床换工作,还登门入室,直接住到人家家里,和导演老婆大小声,导演老婆把你这位处女偶像结过婚的事情抖出来,结果遭殃的却是我们家,你觉得这样合理吗?」 「我那时年轻不懂事,真的很慌,有人这样建议,我,我就照着做了。」 「当时年纪小,现在可不小了吧,那撞车的事情怎么说?」 第二十五章 楚如怜这下真的吓到了,撞车,他怎么知道的? 当时是现金交易,后来陈勤勉想来勒索她,她跟张正飞讲最近被个无赖缠上,有点害怕,他说有认识的人可解决,她就把事情交给张正飞了,贺盛泽是怎么知道撞车这件事情的? 女人原想抵赖,但看贺盛泽的脸,大概也知道赖不掉了。 糟糕,这下要说什么才好,这……啊,有了。 「我,我那天看到你,心情就不太稳定,其实,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很愧疚,想跟你道歉,所以突然见到,真的很惊讶,后来心情有点受影响,张正飞以为我对你还有意思,吃醋了,才找人去撞你,我知道后也很难过,跟他吵了一架,想去医院看你跟苏小姐,又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女人泪眼汪汪,「陈勤勉去撞你的事情,我事先真的不知道。」 「真的?」 「真的。」 贺盛泽笑了笑,「那你怎么知道「陈勤勉」三个字?我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这个名字。」 啧,没想到—— 女人眼见抵赖不掉,索性也不管了,擦擦眼泪,三秒钟瞬间变脸,「我来是要你跟我解除合约,无条件,你不缺那两千万,我缺。」 「听说你跟唐家二代走得很近,对方对你很有好感,两千万对唐家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话又说回来,我凭什么要白白损失那些钱呢?」 「苏若蔷怀孕了,你要是希望她平平安安生孩子,那就接受我的提议吧,老实告诉你,陈勤勉是我找的,你该感谢我,我交代他撞一下,给个教训就好,但是啊,下一次我可没那样好心了,我无父无母无兄弟,你嘛,有母亲,有弟弟,妹妹,有老婆跟即将出世的孩子,你应该不会想冒险吧。」 「我是不想冒险。」 楚如怜一笑。 「所以我这次得把你打得一蹶不振。」 「算了吧,我这么楚楚可怜,只要我出来说那一切都是误会,根本不认识陈勤勉,再请人放出消息,你就是我的前夫,那个暴力狂前夫,你说,观众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男人从抽雁拿出一叠照片,「那如果,观众看到这叠你跟各大导演和制作人上床的照片呢?」 「那我只好说自己被下药了啊。」楚如怜翻着那些照片,完全没有羞耻心,「这些人的老婆,就是不死心,自己管不了丈夫,怪到我头上来干么,花大钱装监视器,又请徵信社,简直浪费钱,说实话,怨恨我干么,要感谢我才对吧,跟我上床之后,那些男人回到家都对老婆比较好了,何况我也只是交易而已,交易的话分手简单,要是来真的,反而不是比较麻烦吗?」 随着楚如怜啧的一声,她身后传来电话铃响的声音。 女人原本不以为意,直发现有人接听,这才警觉不对,他的办公室还有别人。 女人回过头,发现盆栽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微胖,不修边幅,表情十分错愕。 「贺盛泽,你陷害我?」 「我可是两次提醒你说,「我有客人」。」 女人想了想,的确,他有说过,但谁知道他讲的是办公室另外有人,她以为那只是推托之词。 以中年男人的表情看来,也知道她是谁,啧。 女人站了起来,「不管你是谁,嘴巴都闭紧,别忘了我是谁,我可是影后楚如怜,你要敢多说一句,我就说,你是我的狂热粉丝,跟踪狂,还有妄想症,跟我求婚很多次,没人会信你,你只会毁了你自己。」 说完,又对贺盛泽说,「总之,你想清楚,一星期内我没收到解约书,你就叫苏若蔷或者贺盛晴出门小心一点,世界上坏人这么多,难保哪天运气不好遇上你说是不是,当然你如果能在高楼大厦锁她们一辈子,也算你本事。」 女人说完,拿起包包走了。 盆栽旁的中年男人惊愕过度,无法回神,直过了三五分钟才说,「她,她真的是楚如怜?」 贺盛泽点点头。 中年男人一脸幻灭,「我还加入她的会员倶乐部,每年会费两千元,我缴了六年,她居然是这种人?」 「她一直是这种人。」 男人叫做康尚彬,是贺盛泽特意请来的人。 两小时之前—— 「贺先生,我刚刚已经不小心让楚如怜看到那份资料。」电话里,人在台中的蔡菲菲跟他报告着,「司机说,车子朝台北那边过去了。」 「好,谢谢你。」 贺盛泽接着让朱学云联络康尚彬,康尚彬是「世界商务周选」节目的制作人,跟他约了好多次,由于是电视节目,因此要露面,故他都一直没兴趣,此刻,为了保护他的家人,也只能有兴趣了。 「跟康尚彬说,我下午有空,可以接受采访,但希望他精简人数,不要太多人。」 对康尚彬来说,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一个多小时后,他就带着摄影机直杀快捷商务的总裁办公室。 要精简,那简单,他自己拍摄就行。 把两部摄影机架在角落,两人开始先闲聊,大概半小时,内线电话响起。 「贺先生,楚小姐来了。」是朱学云的声音,「我已经请接待拖延她。」 「拖延她五分钟后,再把她带到我办公室隔壁的会议室,告诉她,我做完公事才能见她。」 男人接着跟康尚彬说,「等一下有位小姐会进来,你如果能够不让她发现的话,会是一个有趣的独家。」 对新闻媒体,没有什么比「独家」更吸引人,康尚彬在门板推开之前,就已经悄悄站到沙发旁边,那里有一棵大概一人高的室内植物,可以完美遮住他,接着他就直击了女神崩毁的真面目。 太丑恶了。 回到电视台,他跟高层商量过后,由于内容劲爆,决定分段放出。 刚开始,自然是只有各种「听说」,楚如怜在「佳乐事务所」前接受采访,一脸无奈的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也没见过快捷的总裁。 「我连快捷商务在哪都不知道。」 言犹在耳,娱乐新闻上立刻播出她步入快捷商务的照片。 女人继续嘴硬,「原来那里就是快捷商务啊,我真的不知道呀,我去找朋友的,他只跟我说地址,没说自己在那边工作。」 当第一段录影出来之后,楚如怜完全神隐了。 女神崩坏。 大众都很惊愕,原来她的高曝光是陪枕营业换来的,为了推卸欺骗歌迷的责任,把前夫一家诬赖成妖魔鬼怪,最可怕的是,她还指使人去蓄意撞车。 楚如怜彻底完了。 至于她说要对付苏若蔷或者盛晴,那些贺盛泽并不担心——因为楚如怜说陈勤勉是张正飞找的,甚至在警察上门时,仍然一口咬定,为此,她已经被张家的人盯上了。 张家当年是徵信社起家,盯一个人不过是小菜一碟,不用贺盛泽出马,他也知道楚如怜动弹不得,以后哪怕她只是打通外卖电话,都会被汇报。 贺盛泽原本是想在她结婚前夕把她这些劣行爆出来,让她从天堂掉到地狱,也尝尝走投无路的痛苦,但既然知道她想对自己家人不利,自然是不能再等,这女人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不用想也知道,绝对只有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盛晴跟佳笙大喊痛快,贺美玉则是很心疼——她知道,恨一个人会让自己多不快乐,原本她还以为盛泽都放下了,没想到他记得这样清楚,想到这几年他一直带着恨意,身为母亲,就觉得难受。 至于苏若蔷——想到妻子,男人忍不住笑了,她的反应真是很奇特,她问他,做这件事情开心吗? 他说,「挺开心的,我又不是既往不咎的人,不出这口气,其实本来就有违我的心意。」 女人点点头,「你开心就好。」 你开心就好——多可爱啊。 他总觉得他的人生从这里开始才算真正的清爽了,把过去的事情全部抛掉,只看现在,只想未来。 苏若蔷看着桌子上的小兜,很是满意……虽然没裁过小婴儿的衣服,但居然做得不差,也不枉费她苦练多年的针线工。 就在女人笑咪咪的时候,男人洗澡出来了,照例,只在腰上围着毛巾,身材很好,但很让人害羞。 女人只看了一眼,便不太敢看,「快点穿衣服。」 「我不冷。」 「唉,你快点穿啦。」 每天每天,都要上演这样的戏码,每天每天,贺盛泽都乐此不疲。 他也承认自己这样很无聊,但就是觉得很开心。 穿好衣服,女人喜孜孜的把小兜往他面前一送,「你看。」 第二十六章 男人想起前两天做好的婴儿手套,居然还有绣花,因为还不知道宝宝性别,因此绣上蝙蝠跟桃子的吉祥图案。 而这小兜,大概是要贴身穿,因此没有绣图案,简单的棉布,但是针脚绵密,看得出来费了功夫。 「不好做吧?」 「还好。」女人摸摸肚子,「有他在,总觉得每天都很开心,现在就在想,将来要给他生几个弟弟妹妹。」 「你想生几个?」 「三个或四个。」 「不演戏啦?」 杨谦,就是贵妃新传的男主角,预计两年后拍新戏,他的经纪公司一直去找李与蓉,希望能再次合作。 赵大风自然是非常积极的想再签一档,后来见她短期内都没时间,提出了好笑的退而求其次方案……帮他唱新剧主题曲。 贵妃新传的原声带大卖,来电铃声下载数更是破了纪录,赵大风想趁着好势头搭一下罗婉仪的顺风,创造一些话题,至于苏若蔷自然是没问题的,拍片期间,赵大风对她这个新手很是照顾,本来就想找机会谢谢他,再者,唱歌不比拍戏要连月忙碌,一个下午就搞定了,几个小时就能表达谢意,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其中最近水楼台的就是佳笙,若蔷已经答应,等孩子大一点,自己复出的时候,一定会先拍卫子夫。 「李与蓉说,她到现在都还在接关于你的电话。」 想起李与蓉哀怨的脸,苏若蔷噗哧一笑,「但什么时候复出,还真不好说,宝宝生出来后,我想喂母奶,最少得等到一岁,而且也许到时候觉得宝宝太可爱了,根本舍不得分开,我早就跟她说了,就全部拒绝吧。」 「她怎么可能死心。」贺盛泽很了解李与蓉有多好胜,「她一直想把你经营起来,好跟莲心那边比一比。」 「可我不想比呀。」女人一脸「没出息」的样子,「我的心愿就是在家相夫教子,她知道的。」 「她不相信有人会放过这种大好机会。」 「可我觉得,这才是我的大好机会。」女人摸摸自己的肚皮,微笑。 「你的大好机会居然不是我?」 「你才不是我的大好机会。」女人点他鼻子,「你就是我。」 你就是我,乍看之下完全没有逻辑,可是贺盛泽懂,她的意思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是我们,一起,不分彼此,所以他不会是她的大好机会,因为他就是她的一部分。 男人心里柔软起来。 虽然不记得前生之事,但他知道自己前生一定是个好人,才有资格拥有她这样的人。 男人摸着她的肚子,笑问,「三个或四个?」 女人嗯的一声,可爱的点了点头,「小孩子很可爱,越多越好。」 贺盛泽也觉得小孩子很可爱,越多越好,尤其是心爱女人给自己生的,感觉更是不同,每次看到她逐渐隆起的小腹,男人内心就很激动。 为了当个称职的好妈妈,女人也已经开始看各种育儿书,并去上妈妈课程。 他给她找的是贵族医院,里面的准妈妈每个都大有来头,因此,她的明星身分在里面其实很普通,没人会对她好奇,她在那个妈妈团体相当自在,也交了一些朋友——这是贺盛泽所乐见的。 虽然,他很喜欢小女人的她,但也知道,这样把她放在家里对她来说并不公平,她需要交朋友,需要出去走走,有自己的生活重心。 她在那个妈妈圈,适应良好,有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准妈妈,三人每次上完课,会一起去看电影,或喝个下午茶,逛逛街,买点东西,有正常的社交生活,可以让她在这个世界更自在。 「妈昨天还在问我,要在哪里坐月子,我说还没跟你商量,但我想妈的意思,是让我回阳明山。」 「你自己呢?」 「回阳明山,就不能天天见到你了,我还是想在这,我跟家凤问过了,她婆婆帮她找了外送的月子餐,每天晚上配送隔天的三餐跟点心,我觉得那样蛮好的,可以照顾到身体,又不用麻烦。」 男人抱着她,「我也觉得这样最好。」 他已经习惯她了,这个女人慢慢渗进他的生活与灵魂,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生活与灵魂的重心,别说分开一个月,他连偶而出差在外面过夜,自己一个人都觉得怪怪的,他怎么能一个月不见她? 再怎么心情不好,一看到她的微笑,也会忘得一乾二净。 前生,他没能守护,这辈子,他会牢牢保护。 三年后—— 最近影剧版的热门新闻,应该就是「卫子夫」收视大热门了吧。 原本只是在周六周日各播出两小时的特别剧,但因为收视超高,电视台隔周又播映了一次,而这第二回播出由于第一回的好口碑,居然意外的创造了新纪录……重播比首播还多了两个百分点,电视台高层立刻决定,第三周再播。 就这样,苏若蔷红色后服的剧照,连登了三周版面,第一周是画眉,第二周是抿胭脂,第三周是接诏——当初会一件衣服拍了十几种照片,只是单纯的想给dvd做特典,没想到热播成这样,对公司来说倒是意外之喜。 苏若蔷息影三年,一复出,又是君临天下之姿,现在粉丝都称呼她为卫皇后,并且表示恭喜婉仪,辛苦三年之后,升官啦。 「欢迎大家收听今天的「娱乐线上」,我是凯莉,今天要跟大家讨论的是卫子夫的处世哲学,我们请来了凌佳笙导演,导演你好。」 「各位听众大家好,我是凌佳笙。」 「导演要不要先跟我们谈谈这出戏的制作过程?」 「其实这出戏我构思了很久,甚至久于「恋爱讲习」。」 「哇,比恋爱讲习更久?在这边给我们的听众做一个小提示,恋爱讲习是凌佳笙导演的第一部电影,导演,我没记错吧。」 「没错,我对宫廷戏一直很有兴趣,但一方面受限于自己对历史的认知不足,不敢贸然开始,另一方面,也是演员不好找,历史上,大部分的皇后都有着强力的娘家作为后盾,而卫子夫却不是,这样的女人,除了非凡的美貌,还需要非凡的智慧跟勇气,才能在诡谲的后宫当了近十四年的皇后,一直到苏若蔷出现,我才觉得,我找到了心中的卫子夫——」 贺盛泽终于笑了出来,「等下到家,我一定要好好问他是怎么回事。」 今天是回阳明山的日子,原本是听路况转播,待出了市区,若蔷顺手转了其他频道,他便听到自家弟弟的胡言乱语,什么比恋爱讲习更久,卫子夫的剧本明明是去年底才写出来的。 「话题嘛。」苏若蔷笑笑,虽然才拍了贵妃新传跟卫子夫,但由于和赵大风,赵凛月,杨谦,李与蓉,蔡菲菲都成了不错的朋友,慢慢也懂得,所谓的娱乐需要一些话题。 「我真担心他再过几年会变得像赵大风那样油条。」 苏若蔷笑着摸了一下他的头,唉,哥哥。 不知道贺云长大之后,会不会这样担心贺海——女人从照后镜看了一下两个儿子,小的正在呼呼大睡,大的则看着小的呼呼大睡。 贺云出生时,贺家真的是举家欢腾,贺盛泽还超夸张的给全部员工发了三千元红包。 小家伙真的挺孝顺的,好吃,好睡,好逗。 当然晚上起来喂奶换尿布是免不了,但这孩子总是吃饱喝足,屁屁乾爽后就闭眼睡觉,对于大人来说,真的算是贴心好宝宝了。 就在贺云满地爬来爬去,李与蓉抱着一大叠剧本给她选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一经检查,是的,她又有了,贺家又是个举家欢腾,然后李与蓉大崩溃,这下子,剧本也别选了,依然是专心待产。 怀贺云时,基本上没有太大不同,但第二胎却是明显闹腾,食慾跟口味上都有了大幅变化,苏若蔷有时候不好意思说,总觉得自己这样很麻烦,倒是贺盛泽一直对她关心注意,是不是又想吃东西了,还是想出去走一走,有天晚上,她突然非常想吃草莓,到了忍耐不住的那种程度,男人二话不说换了衣服出门,四十分钟后给 她带回一盒草莓,如愿吃到草莓,女人终于睡了。 草莓馋第二天差不多时间又再度发作,男人照例二话不说出门,诸如此类的事情,在她怀第二胎的时候,很多很多。 怀孕到七八个月,双足开始水肿,没有原因,很多孕妇都会这样,苏若蔷只能按照医生建议,调整心态,然后在饮食上稍稍注意,没想到贺盛泽居然自己下厨给她煮一些医生建议的消水肿汤。 终章 被爱,被珍视,再没有什么比这样更幸福了,男人在厨房的身影,是她一辈子的宝物。 比起贺云,第二个宝宝显然拗得多,预产期都过好几天,还是在她肚子里睡得稳稳的,连贺盛泽都说,这孩子以后肯定比较固执。 第二个孩子取名叫做贺海。 都说两个孩子年龄相近,大的会吃醋,但贺云却不会,他对弟弟充满好奇与喜爱,因为太喜欢了,一起吃,一起睡,常常让他们这对爸妈手忙脚乱,但同时,却也是趣味不断。 贺盛泽是个好爸爸,自从她怀孕后,他就不怎么加班了,偶而要到国外出差, 也都是速去速回,给孩子洗澡,换尿布,哄睡,都自己来,看到他笑咪咪的抱着孩子亲来亲去,苏若蔷总觉得幸福得无法言喻。 每天都是一样的事情,可是,每天都觉得好充实。 直到贺海也开始爬来爬去,苏若蔷终于开拍了卫子夫……剧长只有四小时,拍摄时间短,不会太影响家庭生活,以上固然是占了很大的原因,主要当然还是佳笙,佳箜是贺盛泽的弟弟,也就是她的弟弟,只要能帮到他,她就会愿意。 她真的好喜欢她的婆婆,也好喜欢盛晴跟佳笙,他们完完全全把她当家人,苏若蔷知道自己很幸运——她在妈妈班认识的朋友家凤跟婆婆不太见面,也很难说是谁的原因,只能说就八字不合,家凤说,只要家庭聚餐就痛苦,反观自己,每次要回阳明山,她都很开心。 当然,婆婆也是很开心的,她好爱贺云跟贺海,每次看到这两兄弟,总是抱着久久不放,心肝宝贝的喊。 记得贺云出生那天晚上,婆婆来看她,炖了鸡汤,照例又是把油都捞得乾净,说不会肥。 那汤,真的几乎没有油。 明明是下午才煮的,根本没时间放进冰箱让冷藏把油汤分开,真不知道她老人家拿着汤匙捞了多久,只为了让汤清爽些,让她多喝一点。 婆婆说,「孩子,谢谢你。」 苏若蔷原本以为指的是生孩子的事情,说,「宝宝本来也就是我想生的,并不是为谁犠牲。」 「傻孩子,我指的是,跟盛泽在一起。」婆婆握着她的手,「他啊,绝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规矩多,又麻烦,我是他妈妈,我都嫌他麻烦,当然,以他现在的身价,多的是女孩子想接近,可他也明白,那些女孩子想接近的只是他的经济能力。 「爱的是他的钱,而不是他的人,关心他住哪间豪宅更甚于他有什么兴趣,所以,他一个也没约会过,我也不想逼他,为结婚而结婚很可怜,我希望他能找到真爱再结婚——虽然是这样,但也明白,要找到欣赏他的女孩子,大概没什么希望,他个性那么差,没几个女孩子可以忍受。」 听见婆婆这样说贺盛泽,苏若蔷忍不住替他辩护,「妈,他只是比较不会说话,他对我很好的,他那么忙,可晚上七点前一定会回家,每天一定会陪我去公园散散步,跟我一起挑给宝宝的用品,我听朋友说,她们的丈夫都是「你选就好」,可是盛泽他参与了所有的过程,当然,大着肚子会比较辛苦,可是我在心里,完全不曾有过那样的感觉。」 「所以我才说谢谢你,妈知道,你是真心爱他。」 婆婆送给她的生产礼物是贺盛泽小时候的照片,找得到底片跟电子档的全部加洗出来,满满好几大本……苏若蔷喜欢极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 丈夫的婴儿照,小时候,童年时期,学生时代,虽然来不及参与,但这些照片可以让她分享一些回忆。 当然,她也投桃报李,把自己儿子的照片跟婆婆分享,婆婆很疯狂的每张都要洗两张,一张留起来收好,一张放在客厅的相本里,随手翻,原本只有贺云的,慢慢的,也加入贺海,婴儿嘛,就那么几个表情而已,但婆婆还是坚持每张都长得不一样,每张都要洗。 不只婆婆,盛晴跟佳笙也超喜欢这两个小家伙,等盛晴的宝宝年底出生后,以后的家族日会更热闹吧——苏若蔷想得幸福,直到贺盛泽的话打断她的思绪。 「对了,妈一直在问,我们要不要补办个婚礼。」 「你想吗?」 「老实说,不想。」 「老实说,我也不想。」 苏若蔷说完,两人同时笑出来。 盛晴是先有后婚,由于知道的时候,肚子已经藏不住,双方家长决定跟满月酒一起请,男方是在盛晴宠物咖啡厅附近房仲公司的经理,爸爸是里长,因此宴客这个程序,不能免。 由于男方家庭一副很想昭告天下普天同庆的样子,贺美玉于是问儿子,当初只签字会不会太委屈若蔷,要不要也补办一下? 男人其实知道若蔷的回答会是怎么样:贺家就四口人,她在前生几乎没亲人,这一生也差不多——苏若蔷跟哥哥苏若松超过十年没往来,那次车祸打电话去美国,苏若松迟迟不回电,后来还是朱学云飞了一趟,回来后回报,那两兄妹生疏到离谱,她还没开口,苏若松就说,那个妹妹不管干了什么,都不关他的事情,也请不要联络他,接着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对苏若蔷来说,贺家就是家人,前生漂泊无根,她要的是真实人生,婚礼那些,她根本不需要。 只是觉得母亲既然开口,自己好歹也问一下,才好回覆。 「妈一直觉得,没有婚礼,亏待了你。」 「哪有,家凤的婚礼那样盛大,五星级饭店席开百桌,租游艇办舞会,可是她只有讲起孩子跟画画的时候,才比较开心,我们这样就很好,而且你的朋友不多,我的朋友也不多,双方亲友加起来不到二十个,就算再小的礼堂,好像也坐不满,感觉有点奇怪。」 「不是有点,是很奇怪。」 「所以这样就好了,我不需要婚礼来宣示我的幸福,但贺海感觉快要会站了,等他会站,我们再去拍全家福。」现在的全家福虽然也是四个人,但那张大概是贺海三个多月时拍的,还是软绵绵状态,照片上只看得到包巾,根本没有脸。 结束没兴趣的婚礼话题,讲到儿子,女人兴趣全开,男人当然也是。 在当爸爸之前,他只是期待自己跟心爱女人爱的结晶,可等贺云呱呱落地,他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儿子控,儿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就算只是吐口水泡泡,也可以得到他衷心的赞美。 到贺海出生时,情况当然也一样,不同的是,家里多了一个弟控。 贺云非常喜欢贺海,总觉得弟弟是自己的,别人家两个小孩,通常是两个小孩同时跟大人争宠,他们家的话,则是大人跟贺云向贺骸宠,看这几个月大的小婴儿想给谁抱。 贺云总是会「保卫」弟弟,不喜欢人家抱弟弟,当然,除了他这个老爸以外,这带给贺盛泽很大的成就感。 是的,成就感。 儿子在澡盆玩玩具的样子,玩累了呼呼大睡的样子,朝自己跑来的样子,惹妈妈生气后跑来讨救兵的样子,都让男人超有成就感,签下再大笔的订单都比不上儿子抱着他的腿喊一声「把拔」。 那层豪宅不再只是睡觉的房子,而是一个有温度的家,他回到那里不再只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见妻子,为了宠儿子,为了体会幸福。 因为自己当了父亲,也开始懂得为人父母的心情,以前,他总是有空才回阳明山跟母亲吃饭,可是现在,他不再是被动空出时间,而是主动告诉母亲,哪天会带着若蔷跟两个儿子回家,然后在电话里,让贺云给奶奶下订单。 母亲在电话那头,总是很开心,而他知道,光是想到要煮什么给两个小孙子吃,妈妈就可以高兴上几天,贺云不管要吃什么,奶奶永远是好好好。 车子驾驶入阳明山的住宅。 停好车,贺海还在睡,贺云却已经伸手要他抱。 两夫妻一人抱着一个,男人拿出钥匙,打开门,把贺云放在地上,小推了他一下。 小家伙立刻会意,往里面边跑边喊,「奶奶,姑姑,姑丈,叔叔,我们回来了,奶奶,我的布丁,布丁,布丁。」 看着儿子摇摇晃晃的奔跑模样,男人觉得十分可爱,又想,这完全是苏若蔷的功劳,居然生出这么可爱的家伙,忍不住转头亲了苏若蔷一下,接着抱过还在睡的贺海,对着里面喊,「妈,我们回来了。」 后记 【后记 纪录簿 简薰】 大家好,我是简薰。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后记是件大事情。 写稿是这样子的,第一章的第一段跟最后一章的最后一段最困难,会花很多时间,再三修改,修改的原因也不是不顺,就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不对。 是的,写稿中「感觉不对」就像小恶魔,会三不五时出现来困扰作者,可是,对薰来说,最困难的不是开头,不是结尾,而是写后记,因为薰的娱乐跟兴趣都是美少年,又不能在后记中写nhk良心节目「少年俱乐部」详细观察纪录(虽然说是很想这么做),于是每次写后记,我就开始拿起自己以前的书,看看自己都讲了些什么。 花园系列换成淡黄色书背之后,薰出了八本书,以最近的发书日开始: 《一摔骗个妻》,薰娘爱平板。 《穿到古代嫁只狼》,粉丝报告之cd包装篇。 《特务玩宅斗》,粉丝报告之切页篇。 《前男友的告白》,科技末端之二。 《前男友的计谋》,科技末端之一。 《前男友的黑锅》,春日踏青。 《怜夫人》,新春快乐之金萱改稿三次内幕。 结果,全部不能再写一次,最让我震惊的是春日踏青那篇,因为我上次到郊外玩就是那时候了,真是……也算纪录了吧。 接着,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介绍一下这本书。 薰虽然也写了一些穿越作品,但《花魁嫁总裁》却是古穿今,第一次尝试,希望大家喜欢,那么下本书再见了……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百年之等之一《花魁嫁总裁》; 02、百年之等之二《前妻女仵作》; 03、百年之等之三《神医斗鬼才》。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