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云衔玉》 序言 【序言 白暮霖】 大家好,我是白暮霖。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先谈谈《腾云衔玉》这本书吧!接续《无价之宝》之后,写到让我毫无信心可言,对古装,真的只能无语问苍天,尤其文中常常套用现代用语,辛苦的编编,一定出现年代错乱的困扰。我真的问题很大!所以咱们别再虐待编编,让她好好的安养生息,下一本暂时不再写古装。唔……好吧!被大家看穿了,这确实是挡箭牌,真正的原因是在下已经阵亡,短期之内不想再写“膳”这类的文字。 在写这本书时,抽空去了趟日本,选择的地点是日本鹿儿岛,印象最深刻是山城上的猫咪,它们完全不惧怕人类,甚至愿意安适的蜷伏在脚边,任由旅客对它们上下其手。当然,我也不客气的偷吃了几块豆腐。 不同于东京,鹿儿岛的生活步调缓慢,偏偏我们的行程紧凑,如果下次有机会,希望可以慢游其中,至少学会闲适。 说到这里,各位可能会问,到底有多累啊?想想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连续六天,会是什么感觉?相信大家都会回答:想死的感觉! 不能免俗,新年新希望,不晓得各位有什么愿望?中乐透?我也投了一票。 不管愿望是什么,祝大家心想事成。 第一章 银雪不融,堆叠在山壁峰项,远看千仞绵叠,岚气旋绕时,深不可测。 凤鸣族,根据族中长老口耳相传,居住在长白山长达二十一代,他们不过问俗事,自给自足,会耕种,擅狩猎,族中不分男女,相貌皆美丽。 凤鸣族是母系社会,早年应该以男性为主才对,所以才有凤鸣的称呼,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族内的新生儿多是女娃,成年后只好下山寻找对象,等成了亲再回到长白山居住,时过局变,渐渐演化成母系社会,唯一不曾改变的是凤鸣族族人的外貌,男俊女美,宛若仙人之姿让他们有些人娶了名门闺秀,成了一方富贾,也有些人嫁入显赫官邸,过起贵夫人生活。 当然,红颜薄命不是戏言,所以凤鸣族族人的寿命普遍不长。命运乖舛的凤鸣族女子也会遇人不淑,走投无路时,只好回到族里寻求庇护,通常族人会接纳,但是否真心则不一定,毕竟自私是人之常情。 “好丑!娘,他为什么长这么丑啊?”黄髻娃儿大喊,手指着不远处在挖着山薯的男孩。 男孩又黑又瘦,直挺的身子僵住,没有料到有人会在这时候出现,他已经尽量挑在初阳未升、冰露未现时出来找食物了。 “丑奴,你怎么在这里?”黄髻娃儿的母亲跨着大步来到男孩身边。 “我来找些山薯。”男孩站起身,声音细小微弱。 女子皱起眉头,“怎么回个话也有气无力的?你母亲呢?” 男孩摇摇头,不肯再开口说话。 “八成又下山去找那男人,真是的,没有半点我们凤鸣族的魄力,拿得起,放不下,这样纠缠像什么话?!丢光凤鸣族的面子。”女子冷哼一声,满脸嫌恶,牵起娃儿的手,迅速走远。 男孩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们母子走远,才慢慢的蹲下身,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继续找山薯。 他不能哭!哭根本没有用!男孩子也不能哭。 下一秒,场景扭曲,长白山的白桦林海不见,取而代之是朱红大门,上面嵌着两只足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的铜环,两只石狮威风的坐镇左右,丑奴的身长似乎抽高,但一样的黝黑,跪在门阶上。 砰的一声,蓄着黑胡子的男子把丑奴踹到大马路上。 “这是哪来的野种,居然敢到我江府门前撒野?!我的每位夫人貌美如花,所生的子女皆属龙风,你居然敢说你是我儿子!你有没有照照镜子?尖嘴猴腮,又黑又瘦,你哪点像我啊?如果像你娘,那你当大爷我瞎眼吗?” “老爷,别气了,小的会把他撵走,你快进去歇着吧!”门房涎着脸,陪笑的说。 吐了口痰,江老爷转身走进府邸。真是触霉头!看了就让人不愉快的阴沉孩子。 门房随即露出凶狠的表情,“我家老爷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快走吧!真是的,时局不好,要饭吃也不是这种要法,居然骗到我们江府头上!你走是不走?” 男孩瞪大双眼,一动也不动。 门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禁恼火,拿起扫帚,连打他好几下,却依然无法摆脱那双讨人厌的眼睛。 “我叫你走啦!走开!” 男孩沉默不语,维持同样的姿势。 门房气急败坏,又打了他几下。 突然,竹条划过男孩的脸蛋,渗出的鲜血让脏黑的小脸更显狼狈,他没有喊痛,只是直瞪着门房。 这男孩好邪门,被他这么一盯,居然有种被看透的感觉!门房倒抽一口气,背脊发凉,连退几步,一时没注意到红色门槛,整个人跌坐地上。 他一个堂堂七尺高的男人,怎么会被一个娃儿的眼神恐吓? 门房恼羞成怒,随手抓起石子,用力一丢…… 该死!好痛! 当扈呻 - 吟着坐起身,放下原本捂住眼睛的手。 什么都没有!他又作梦了。 该死!他好几年不曾作过这个梦,怎么又…… 既然已经清醒,当扈知道自己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习剑。 再过半个时辰,他就要起程前往相州,处理群雄割据所产生的运权问题。 这些张扬起义为名的流寇,虽然不成气候,衍生的小事端却不断,或许真是到了他该向唐王输诚的时刻。 从黄土飞扬的边关城一路向南,古凤玉大开眼界,早先的无趣慢慢的转为兴趣盎然,黄沙滚滚的景致开始有了生气,她选择跟着商队果然是明智的。 当她利用脉冲及非脉冲器成功的跨越历史洪流时,就代表完成了母亲的遗愿,证明利用磁力的理论是可行的,这对她而言非常重要。只是,完成这个她视为人生最大愿望之际,心突然变空了。 怎么也没有料到会在十六岁这年完成她母亲没有完成的愿望,没有未来的目标让她开始茫然。 那么之后呢?她要做什么?再回学校做学术研究?但是,她志不在此。如果走进产业界,她不善交际,没有学宝的手腕,也没有学柔的胆识。 她知道自己的个性沉默、慢熟,讲白一点,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尤其长久处在实验室的单纯环境,让她对于环境转变的适应力钝化,当初若不是学柔一直热情的与她攀谈,她们不会成为好朋友。 古凤玉知道当初同意这趟历史旅程的三人都抱持着不同的目的,学宝希望可以藉由古董的搜集获得更巨大的财富,学柔是标准的考古狂,而她呢?除了完成母亲的遗愿,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改变自己,所以她坚持与其他人分道扬镳。从目前的状况看来,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独立,并且完成这趟改变自己之旅。商队进入涿郡后,由陆运转为河运,水光潋滟,岸边奇岩峥嵘,山景倒映入川,美不胜收。 古凤玉不由得赞叹,如果是张大千大师,就能挥毫成画,隽永留存,只可惜她的美术天分奇差。 “阿玉,你把我们这趟出门的货物列册了吗?”商队的领队王世贵边说边从船舱出来。 他世居苏州,父亲王宝仁是苏州有名的富贾,在隋炀帝要求大商富贾迁居洛阳时,王宝仁还只是殷实商家,没有资格搬到洛阳,但也因为那些富贾迁居,才让王宝仁得以慢慢的壮大声势。 王宝仁共有十二名子女,王世贵外向,书念得少,识的字有限,喜欢大江南北游历,常说志在四方,那一本本书册只会局限他的雄才壮志,王宝仁就放他自由,没想到他把商队经营得有声有色,也算是不辱门风了。 “列好了。” “很好,这趟远行满载而归,也幸好路上遇着你,否则我就要对着那堆货物干瞪眼了。” 王世贵本来有位仆从王大福,从小就进王家当家仆,自然也从主姓,没想到他手脚不干净,王世贵气得将他撵走。 “少爷,别这么说,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我瞧你这么瘦弱,娶亲了吗?”王世贵认为不重则不威,男人就是要壮硕,尤其肚子代表财库,瞧这小子瘦弱到灰色衣裳的肩线都滑到手臂处,根本没有几两肉嘛! 当初若不是他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识字,王世贵也亲眼看见他折了树枝在沙地上写字,说什么都不信这穷酸小子识字。 “小的在故乡有喜欢的人。”这是古凤玉对外统一的说词。说谎不是她的强项,但是一、两次后,第三次就可以面不改色了。 怎么这年代的人动不动就爱问娶亲没有? 古凤玉不知道是她瘦削的身形引来猜臆,他们不想问她年岁,担心伤她的自尊,所以才问她娶亲没有,因为儿女之情也是判断年纪的一种方法。 “对方的父母为难你了?” “嗄?”糟糕!古凤玉语塞,之前她会马上转移话题,这次却来不及。 “你要不要考虑留在我手底下做事?月俸的事可以商量,一百贯钱。” “一百贯?”她的算术能力强,但是截至目前为止,对古代钱币的衡量仍然没有具体概念,还在换算简单的四菜一汤要两贯钱,那么一百贯钱可以…… “一口价,一百五十贯钱。”王世贵以为她在考虑,马上加码。 “小的考虑一下,可以吗?”古凤玉有准备五两金子,要好好的游历古代,增长见闻,至于当长工,不在她的计画内。 “当然。” 对于她的不识相,王世贵十分不悦,但是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保留态度可以让主仆未来合作愉快。 “谢谢少爷。”古凤玉拱手行礼。 这时代的人,真麻烦!礼尚往来,全是虚假,明明他的眉心就微皱了下,不高兴她没有欣喜若狂的答应。 “稍晚我们上岸后就要以陆运方式进入相州,你可以去城里采买些小礼物送给心上人,我相信城里的货色绝对比关外好上百倍。女人啊!必要时一定得哄一哄。”转眼间,王世贵又眉开眼笑的说。 古凤玉相信王大少铁定在相州藏娇,否则没道理突然从河运变陆运,更何况相州根本不顺路。男人哪! 如果古凤玉没有记错,相州位处河南安阳一带,也是相瓷的发源地,但旧载史记十分稀少,名列学柔的梦幻逸品之一。既然到了相州,她当然要上市集好好的赏览一番,如果碰巧找到相瓷,送给学柔当礼物是最好的。 走在相州号称最热闹的街道上,她发现人潮没有想像的多,反而有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感,尤其前头的客栈,门檐上挂着“金云阁”三个金漆大字,钻研学问最好的态度就是好奇心,她当然要上前一探究竟。 只是她还没有靠近,就瞧见数名军束装扮的男子气急败坏的冲出来。 “你回去转告你们楼主,我们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当燕楼!” “静候指教。”沉稳的声音由客栈内传出来。 “我们走!”领头的男子怒气冲天,骑着马,带着属下,狂奔离开。 民不与官斗,古凤玉一直认为这是不变的定律,平民百姓哪有胆量反抗这些随时拿着刀剑耍狠的人!客栈内的男音低沉有磁性,音质十分特殊,更别提平铺直叙的语调中隐含着不容反驳的气势,她给了他满分,而冲着这分数,她怎样都想见一见声音的主人。 来到客栈前,她却发现客栈被人包下,店小二在门口围堵,不让闲杂人等进入。 “小二哥,方才那位大爷是哪位?真是好威风啊!”古凤玉发出疑问。 “你没听见吗?刚才官爷说要让当燕楼好看,想必是当燕楼的人。”一名好奇的围观者这么回答。 一群人挤在门口,大人物怎么可能露脸?古凤玉滑溜的转身,绕进巷子里,找到金云阁的侧门,躲在一旁观察。 啊!有人出来了。 当扈跨过门槛,只有右翼堂随侍在一旁,他没有戴着习惯使用的银面具,在外他会用副手左传伟的身分谈生意,现在真正的左传伟则戴着面具坐镇在当燕楼,这是他偶尔会使用的招数,声东击西。 或许也是对人的不信任感吧!当扈在处理任何事情时,总是比别人还要多一分防备。 “谁?”当扈利眸一闪。 右翼堂的动作十分俐落,马上擒住躲在墙角的古凤玉。 古凤玉确定自己躲得好好的,怎么可能才一眨眼就被反折了手肘? “你是谁派来的?”右翼堂厉声质问。 “啊!好痛!”古凤玉的身体呈不自然的弯曲,差点就要正面趴在泥地上。 “你是谁?”当扈的声音微扬,双眸微暗。 虽然他马上恢复平淡,但仍旧被她发现了。 “你是谁?”他一眼就看穿眼前这小伙子是女儿身。 第二章 她熠熠发亮到刺目的双眸直勾勾的看进他的眼底,仿佛畅行无阻的直达他的灵魂深处……他下意识的避开她的视线。 “你一直看,信不信我会挖出你的眼珠?”右翼堂扣住她的下颚。 “我只是……只是觉得他好看,没有恶意。”古凤玉低垂眼睫,脸上出现惧意。眼睛可是灵魂之窗啊! 好看?他好看?她居然说他好看?哈!当扈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容。他虽然不像传言那般面目可憎,但也称不上好看。 他示意右翼堂放手,小心的扶起古凤玉。 “这里不安全,你早点回家吧!” 这娃儿真的很特别,不曾有人敢直视他的眸子,唯有她例外,反倒还让他先撇开视线,这是不曾发生的事。 古凤玉一站稳,马上想开溜,手臂却突然被抓住,整个人转一圈,又面对着他。 当扈贴近她的耳朵,小声的说:“记住,如果再让我遇上,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你走。” 她露出慌张的神情,碎步跑开,最后变成狂奔。 “哈哈哈……”当扈朗声大笑。 冲动的言论不是他的作风,脱口而出的刹那,他也被自己吓到,但是看着她瞠圆的眸子,他突然觉得这其实是个好主意,有她的存在很有趣,尤其她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楼主?”右翼堂一怔,忘了现在不该喊楼主。楼主不曾笑得这么开怀,楼主会笑,但通常是在达成目的时嘴角微扬而已,不曾笑得这么……这么有人性。 “我们走吧!” 原来在相州最大的收获是遇上她,可惜不知道她的名字,或许这辈子不会再遇上……想到这儿,当扈的心陡地一沉。 他想追上去,但是理智马上阻止这股冲动。当扈,你才第一次看见她,连她的底细都不清楚!可是,她是特别的,尤其他的异能在遇上她后竟然失控,近八年,不曾发生过这种事啊! 不,就因为失控,所以他更应该和她保持距离……霎时,无形的绳索开始抽紧他的心房。 当燕楼的崛起带有传奇色彩,没有人知道当燕楼的财富从哪里开始累积,只知道当它声名远播时,就是从事运输业,举凡海陆,都看得见当字旗飘扬,因此常有人说:帝王令四海,当旗遍五湖。 当燕楼的主事者当扈在财富和经商版图上,与谛听、相柳齐名,长相也成为话题之一。相柳男生女相,美艳如天上谪仙;谛听身形高壮,声柔似莺;当扈尖嘴阔颊,奇丑无比。以讹传讹的结果,越来越夸张,当扈的丑更上一层楼,连血盆大口、眼凸如珠的形容词都出现了。 “楼主,我们送到绸云庄的七件大礼全被周老爷退回来。”管事当缘满脸不甘心,很是气愤,“他们简直是欺人太甚,当初要同我们谈运价时,还上门送了几次拜帖,桌面下暗示好几次,可以结成儿女亲家,等我们签了约本后,要上门谈亲订的拜帖就一直回绝,现在连媒婆领着礼上门都被撵出来,简直就是吃定我们好欺负。” “气什么?意料中。”当扈翻着帐本,没把当缘的气愤放在心上。 “楼主,那么运价的事?” “当初我们签了约本,只说好运价维持一季,等到冬天,港口结冰时,你再回拒他们。” “楼主果然有先见之明。” 左传伟翻个白眼。只有管事当缘眼瞎吧!明眼人都知道周家当时是故意的,仗着楼主的容貌传言,肯定没有千金闺秀敢嫁进来,才会这么明着上门来讨便宜。 “楼主,关于那些货,要在今天转到多宝楼吗?”右翼堂面无表情的询问。 “对,告诉老陈,先通知老客户有票珍货,展示那颗僻邪玉,不要订价,只要说货主还没有决定出售价格,所以无法对外贩售,现在只能把玩。” 奇货可居,尤其无法拥有时,对那些有钱人来说,简直是酷刑。 “等到那些主顾每天都派家仆来询问要不要出售时,告诉他们,那颗僻邪玉不卖了。” “这样不是耍人吗?”当缘瞪大眼。哪有商人把送上门的银子推出门不赚的? 左传伟再度翻个白眼。难怪当缘只能当管事,硬直的脑袋真的只适合守成。当管事好,不会觊觎主子的财富,十足忠诚。 “等他们失望后,要老陈再展出其他的货色。” “是,我知道了。” 当老陈拿出同等水准的珍藏时,有钱大老爷早就失心疯,怕买不到,又怕自己所爱被其他收藏家夺走,价格当下失控。 楼主在这方面真的有惊人的潜力! “没事,你们就先出去,左右留下吧!” 其余管事鱼贯的离开,左右指的就是左传伟和右翼堂,他们没有管事头衔,却是当扈最得力的左右手。 等该离开的人都离开之后,当扈不疾不徐的摘下银面具。 他的真实脸孔并没有外传的可怕,刀凿的轮廓,棱角分明,抿成直线的薄唇线条让人难以亲近,更别提六尺三寸的身材所造成的压迫感,在南方偏柔的男子中,他真的称不上俊逸,尤其想想那有力的拳头如果落在身上,是多么可怕的状况。 “搜罗楼的进度如何?” “之前探勘的地方,依据土质显示,确实有古墓,而且应该是后秦武昭皇族之一。”左传伟率先回答。 “确定是皇族就暂时停挖,我要亲自去一趟。” “是,届时一样提前让搜罗楼的人撤退。”右翼堂依惯例行事。 “关于当缘,楼主要不要让他守点分际?”左传伟看不下去,虽然关心主人是好事,但太过就形成一种干涉。 “你担心再这么下去,我当燕楼楼主会被谣传成强抢民女的恶霸分子吗?” “楼主代表当燕楼,这样下去,对我们的商誉确实有不良影响。”右翼堂也声援左传伟。 “必要的话,找个可以信任的牙贩,买个新娘回来吧!”当扈无所谓的说。 “这怎么可以?”左传伟反对,“当燕楼”三个字代表富可敌国,当家主母怎么可以透过牙贩随便找一个充数? 当扈利眸一扫,原本深邃的眸子闪着异芒。 左传伟闭上嘴,不敢再多说。 “我们先出去。”右翼堂收拾桌上的杂物,转身离开。 识相的左传伟尾随在他身后。 当扈回到桌子后,看着成堆的册子,不禁微蹙眉头。 他很清楚的知道外界对他的评论,但是他不在乎,从小开始,他何时躲过这些批评声浪? 他们的诋毁,只会成为他不停的鞭策自己的推进力。 思绪一转,当扈想起她,在相州遇上的女人,晒成棕色的脸庞一反肤白胜雪的闺女形象,但他知道灰色棉布下的肌肤有如上等的羊玉脂,这种迥异的肤色绝对是某种染料造成的,她的纤腰不盈一握,在白色束巾下的美乳泛着红晕,让人怜惜万分,她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残虐的行为? 不过这些都是附加价值,真正让他醉心是她的双眸,不染一丝灰尘,晶灿星芒一如他童年时躺卧在长白山山腰,入目所及的一片星空,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的温暖,闪耀不歇的星辉在他的想像中,可以是亲人眷宠看顾的双眸,可能是邻人赞赏的双眸,一切无限的可能,而这些幻想成为他童年唯一的慰藉。 现在幻想成真,被她注视时,星空真的如愿凝视着他。 这次不是想像,是真实的!结果他却错放,当扈扼腕,却也无法改变事实。 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只要再遇上她,他绝对不会放手。 古凤玉本来就决定到了苏州后要开始欣赏湖光山色,尤其是枫桥镇的寒山寺,根据她的探访,原名为妙普明塔院,唐代诗人张继写下“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名句,带动风潮,让人们开始传颂听着钟声就可以消弭所有的烦恼,因此数度经历烽火后,总能重生。 她需要去一趟,平心静气的想想未来。 谁晓得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她不擅长拒绝,在王宝仁及王世贵父子的热情挽留攻势下,决定留到腊梅时节。 古凤玉现在在前往多宝楼的路上,这可不是开小差或摸鱼,王老爷爱上多宝楼的僻邪玉,每天都要派人去那里询问卖方是否有意割爱,今天特地让她前往,顺便瞧瞧多宝楼的规模,也评估一下,王家若是想开一间同类型的店铺,有没有共存的可能性? 站在多宝楼前,看着横在门梁上的牌匾,光是梁柱就让她瞪大双眼,降香黄檀内呈红心,拥有自然芳香,纹理细致,由于价格昂贵,多半使用在雕刻和乐器上,能拿来当成梁柱,实在大器,可能是富豪型人物。 当然,这些木材常识都是从其他教授的嘴里获知,她是外行人。 真想让萧教授见识一下,免得他越来越趾高气扬。 “小哥,请问有什么事吗?”店员瞧她在门口站这么久,脖子都快扭到了还不走,于是有礼的上前询问。 喔!古凤玉回过神来,对上店员探视的眼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好丢脸! “我……我是王老爷派来的。”咳!居然还被口水呛到,好糗。 “那快请进啊!”店员殷切的招呼。虽然对这小子面生,不是前几次来的阿财,不过样子老实,他下意识的对这小子比较有好感。 古凤玉跨过门槛,注意到门槛厚实,外凸内凹,缘边圆滑,连细节都这么讲究,可见多宝楼的经营者很严谨。 屋内飘着沉香,让人心情舒朗,紫檀木柜上的摆设十分简单,只有几只泛着青白的瓷花瓶,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价值,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专精的是物理,跟学柔不同。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吧! 在等店员去请掌柜的空档,古凤玉总算可以贴近那些宝物,用心的欣赏。太过纯白的陶胚她是研究不出所以然,但是通体透亮的质地十分美丽。不知道是怎样的制作过程? 咦?这是…… 她瞪大眼,端详着。 “这位小哥,你对这铜镶玉卮感兴趣吗?”陈掌柜的身形福泰,笑起来有几分神似弥勒。 古凤玉连忙退后几步,定下神,“这不是酒杯吗?”幸好她脸上涂了棕色颜料,否则脸色发白,一定会让人心生怀疑。 “没错,是酒器,只要沿口处有金属固定或装饰品,就叫扣器。这只扣器源属汉朝逸品,缘边装饰的和阒玉,让它身价不赀。这位小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身体不适吗?”陈掌柜发现这位面生的小哥回避自己的眼神,仿佛作贼心虚,八成有问题。 寒毛竖立,古凤玉知道陈掌柜正盯着自己,怎么办?她要怎么脱身才好?这铜镶玉卮明明就是在扬州出土的陪葬品之一,而且根据研考判断,学柔说它应该是属于西汉官拜侍郎的陪葬品才对,后来会出现在唐墓中,是因为盗墓歪风不止。 所以这多宝楼是销赃地……或者幕后主事者就是盗墓人?她不敢再想下去。 “只是……只是突然肚子不舒服,八成是早膳有问题。请问可以借一下茅厕吗?” “当然可以。豆子,快带这位小哥去茅厕。”陈掌柜呼唤身边的仆役,同时向他使个眼色。 “好,小哥,这边请。”豆子机灵的带路。 怎么办?要怎么脱身才好?搞不好僻邪玉也是陪葬品……这念头有如闪电,劈得古凤玉四肢僵硬。 第三章 “这位小哥,你这么不舒服,可要撑着点,茅厕就快到了。”唇色惨白,拉肚子嘛,谁都有经验,但还没有见过脸色这么糟的,该不会是什么急症?豆子暗暗揣测着,并想起临走前掌柜向他使眼色,要他注意这位小哥,可是他看起来弱不禁风,外型瘦矮不提,谈吐也听不出什么精明能干之处,实在不明白掌柜在担心什么?古凤玉冲进茅厕,不由得先感谢上天可怜,至少这茅厕干净,只是一直躲在里面也不是办法。 “豆子,这里头没有厕草,你可以去帮我找一些来吗?” “好。”豆子咕哝几句,随即离开。 古凤玉一直等到外头完全没有声音,才敢探出头。 没人!好机会。 凭借着好记忆,她沿着来时路走回去,一路上耳目清明,就怕被人撞见,进了大厅范围,她小心的探看。 咦?有客人,这是溜走的好机会。 “……李老爷,你就别为难我了,关于卖家的身分,怎么可以随便透露?我们做这行的,最要紧的就是透彻精妙的眼光和守口如瓶的嘴巴,你这个要求不是要让我折败名声吗?我老陈的名声不打紧,但是当爷的名声可毁不得啊!” 当爷?好奇特的姓氏…… 古凤玉发现不远处的桌面散发出粼光,那是……通体碧绿的翡翠。她咽了下口水。如果她没有猜错,八成也是陪葬品之一,怎么?多宝楼的宝物都是陪葬品吗?那么来源是丧家的不孝子孙送来,抑或…… 她一路上看了不少当旗飘扬,知道北相柳,中谛听,南当扈,风评最差的是相柳,当扈的传闻不多,最常被讨论的就是面貌丑陋。对了,传闻中,当扈的财富累积不似相柳或谛听,他们都有个起源,只有当扈成谜,甚至无法追溯祖籍。 古凤玉心想,自己应该是发现了很不得了的秘密。 虽然三国时代的曹操正大光明的设立校尉,专司盗墓,但是经过汉朝以孝悌洗涤民气后,对祖先的尊崇开始扎根,这种陪葬品无本生意简直就是恶劣奸商。 她小心的走向红木门,才刚跨过门槛,便怔愣住,因为豆子居然就站在门外死角。 “小哥,你要上哪去?这里出去就是大街,我们掌柜请你到内院坐一会儿。” “我……我想陈掌柜也忙,就让他先忙自个儿的事,我还得去其他地方办些我家老爷交代的事。”古凤玉倒退数步。 豆子什么时候站在外头?这么说,他刚才都看见了?老天!她那副探头探脑的贼样,说没有打什么坏主意,也没有人会相信吧!这下要怎么脱身? “小哥,你不是受王老爷之命来问事情吗?都还没有得到答案,怎么回去覆命?”掌柜好厉害,这面生的小子果然有问题。 像是野兽瞧见猎物,豆子紧盯着她,古凤玉知道自己逃不了。他虽然叫豆子,但是身形魁梧,十指关节粗冽,看得出有练武底子。 “对喔!我都忘了,大概是方才身体不适的关系,那么我先随豆子哥到内室等候吧!” 他们到底想怎样? 古凤玉坐立难安,咬着唇,绞扭着手,丝毫不觉有人隔着小窗在观察她。 当扈刚好来视察多宝楼,接到陈掌柜送来的消息,本来这种小事不需要他亲自处理,但是既然遇上,刚巧他又没有事,便过来看看。 是她! 他惊喜万分,不过观察了半炷香时间,原本精锐的眸子开始不自在,甚至转动着眼珠。 “楼主,你发现什么不对劲吗?”这回只有左传伟跟着出门。 “她的眼睛太纯净,而且瞧她连椅子都坐不住,一点也不稳重,怎么可能成大事?”当扈不想揭露他早在相州就见过她的事。 “但是陈掌柜……” “怎么这么多陪葬品?多宝楼到底挖了多少坟啊?”古凤玉小声的自言自语。 当扈是个习武的人,听觉十分敏锐,将她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禁嘴角一抿。 “带她回当燕楼。”这次谁都不能阻止他,就算被她知晓秘密也无所谓。 “楼主,我们干脆直接把他……”左传伟的右手在脖子横着一划,表示意图。 死人不会讲话。 当扈当然知道左传伟的建议是最好的方法,可是…… 他一直压抑着大张旗鼓的探寻她的企图,好不容易再遇上的人儿,就近在咫尺,深灰色的宽袖衣不合身的套在她身上,露出一角的白色衬里显得十分邋遢,但不晓得为什么,他知道这是她故意的,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方才豆子跟她说话时,她明显的保持距离,甚至习惯性的回避众人的眼神,然而当大家没有注意她时,又开始张着大眼四处研究,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步调观察周遭,当她发现自己又成为注目焦点时,马上僵住四肢,开始蜷曲着,这种行为莫名的让他联想到兔子,一只误闯沼泽的小白兔,不对,应该说是小棕兔。 “把她带回当燕楼。”当扈重申一次。 “是。”左传伟知道楼主作这样的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很奇妙的感觉!当扈知道自己的异能,或许该说他恨死自己这种异能,却无法逃避这种异能带给他的益处,如果没有这股异能,他早在十岁那年就死在砾漠了。 他十五岁时,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这股异能,但是为什么面对她时,控制力全部消失? 老天!只要他一回想,浑身的肌肉线条就像绷紧的琴弦,接着血液开始沸腾,尤其腹间的火热……该死! “当缘,我要去水云阁一趟。” 看着主子踩着如风的脚步离去,原本进来要请主子用膳的当缘差点跌倒。这……主子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时主子会去水云阁,但一直以来都是有商事议谈时,跟其他商家约在那儿,谈完商事就一并解决男人的需求,从来不曾像现在这么急切,难道真的是该成亲? 唉!他就说嘛,男大当婚。 不过水云阁的女子可不能娶进门,也不能像主子之前对左右手说的那般,随便找牙贩买,看样子他当缘要好好的琢磨,这可是他们当府的大事,不能随便。 未来的当家主母应该要有千金闺秀的娴雅风范,琴棋书画更要精通,才不会让外人耻笑他们当府是没有文化的暴发户,这点绝对不能输给相柳和谛听。 楼主在家世背景上已经无法和人比较,这未来的当家主母怎么可以输人?尤其那个不要脸的周府,居然放出风声,说他们楼主意图抢相柳的未过门妻子,呸!如果他早知道周小小婚配给相柳那个大恶棍,说什么都不会代替楼主上门去求亲。 近朱者赤,他又不是瞎了眼,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 那要换成哪户千金? 益州?洛阳?还是到大兴城? 古凤玉现在终于承认,她决定在古代追求勇敢是错误的! 就算她先进千年,但这里可是封建时期,平民百姓的生命就跟蝼蚁一样。 瞧她把自己推到什么境地,就这么随便被人押走。 不知道这群人押走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越想越恐惧,逃吧!对,她要逃走。趁现在入夜,在黑幕的掩护下,或许有机会脱离这里,只要能够成功的离开,她决定要往回走,至少找到学柔,在同伴的身边,她可以心安。 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古凤玉开始推门,理所当然的被锁上了。那窗户呢?她用力一推,没想到窗户居然轻易的被推开。 啊!趴在窗台上,她发现这个房间居然是搭建在湖面上,微弱的月光下,暗影幢幢,难怪他们没有把窗子上锁,笃定她根本无法从窗户逃走吧! 虽然她在水中称不上是蛟龙,但也不至于是旱鸭子,小心的调整姿势,坐在窗台上,慢慢的滑进水里,深怕惊动其他人。 好冷!湖水怎么这么冰寒? 古凤玉的嘴唇无法控制的颤抖,强迫自己游动四肢,同时在心底默背着定理,转移身体的不适,试图找出岸边的方向。 冰冷的湖水不停的拍打肌肤,沁到骨里的寒意让她的知觉变得迟钝。 她到底游了多久,怎么还没有找到岸边? 啊!摸到的这是什么?软软的,像是人…… 人? 古凤玉瞪大眼,缓慢的收回手掌,此时乌云散开,微弱的月光让眼前的轮廓逐渐变得鲜明。 最先清晰的是刚毅的下巴,接着是抿成一直线的嘴唇、挺直的鼻梁,以外表来看,他有一种钢铁般的意志力……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么感觉,尤其当月光洒落他的眼底,温暖在跳动,一种安心又熟识的感觉袭上心头,让她不假思索的攀住陌生男子。 “你……”该死!他没有戴面具。当扈才刚想要上岸,她却扑了上来。她不怕?不,她怎么会怕?她还是第一个称赞他长得好看的女人,顿时,他的眼神变得柔软。 “好……好冷。” 他接住香软的身躯,忍不住低咒一声,随即俐落的上岸。 时节进入秋分后,气温像溜滑梯一般,直直往下降,湖水的温度冷寒沁骨,他皮粗骨硬,习惯了这种温度,就算冬至,照样在湖里浸泡梳洗,但是她不同,这么瘦削的身子怎么可能禁得起? 负责的奴仆是怎么伺候人的?连主子掉进湖里都不知道。 “救我……离开这里……”她迷糊的呓语。 当扈止住脚步,思索片刻,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没事学人逞什么英雄?以为自己百毒不侵吗?都瘦得没几两肉了,还当自己是条鱼,可以在水里游出生天?” 古凤玉一睁开眼睛,劈头就被骂了一顿,喉咙烧烫得根本无法反驳。 他是谁?墨色的眼珠子很熟悉,好温暖。 温暖?!晚上在岸边的男子……是他救了她吗?啊!他是相州那个人,很温柔的把她扶起来那位。 “大夫说你高烧刚退,至少要躺几天,等驱离了侵入体内的风寒,才会慢慢的壮起来。”当扈笨拙的喂她喝水,尽管已经尽量小心,还是洒了一些,湿了她的衣襟。 他拿起白色棉巾帮她擦拭颈子,小心的让她躺回床上。 “你现在不能说话,这里很安全,你好好的休息。” 古凤玉再度坠入梦乡中,这次知道那双眸子的主人就在身边,总算可以安心。 当扈瞪着握住自己大掌的柔荑,纤细得不可思议,让他心惊自己与她之间的差异,仿佛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折断她,肌肤柔嫩,只是用棉巾稍微缠绕,就留下红痕,这娇弱的人儿居然跳进湖里,还游到岸边?! 幸好游到他的怀里,否则万一晕倒在其他地方,等到发现,恐怕早就香消玉殒。 这几天,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有无限的庆幸。 当扈用厚丝被密实的盖好她,才转身离开屋子。 这里不是当燕楼,而是他位于城外的一座别馆,占地百亩,结构坚实,与当燕楼不同的是,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 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他取下了银面具。 “楼主,为什么要把她移到这里,还请大夫帮她诊脉?”左传伟十分不解。 “她怎么知道盗墓这件事,我们还没有头绪。” 只是这么单纯,为什么要大老远把人从当燕楼移到这座别馆?右翼堂不予置评,尤其他已经发现她是在相州遇上的小子,但他这趟是来请示商事,碎嘴也不是他的工作。 第四章 左传伟发现右翼堂文风不动,也不帮忙敲边鼓。不管了!如果当缘想知道,就要他自己问,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不要揽往身上。更何况他又不是眼瞎,楼主每次看了她,出来就会一脸怪异,尤其是耳根有着异色,他一直在猜,是不是红色? 楼主脸红害臊?他不敢想像,所以绝对是他看走眼。对!他的眼睛也要去找大夫检查一下。 一群笨蛋!右翼堂冷哼。 雾色笼罩,让他的身形隐约,古凤玉永远看不清楚他的脸孔,唯一可以确定是同一人的就是气息,他的存在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这不寻常,她没有学柔的热情和喜欢挑战的因子,面对考古要应付太多突发事件,她的心脏承受不了,然而物理不同,特性不变的原则下,事出必有因,所以她只需要一一找出变因,就可以获得相同的结果,永远不会有出人意表的结论。 要获得她的信任很难,尤其她是慢熟的人,只是梦里那双大手让她产生眷恋。 父母早逝,所以她根本没有承欢膝下,受到保护的记忆,就算父母在世时,永远是实验室、书房,在她有限的记忆中,育婴房里没有他们的身影,永远只有保母。 她没有责怪,只是遗憾,多希望放学时,可以看见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点心是妈妈亲手烘烤的蛋糕,甚至当她参加运动会,流得满身大汗时,一双温柔的手可以帮她拭汗。 结果,这个梦想是别人帮她完成的。 只是当她清醒后,那个人不在身边。 古凤玉转动灵活大眼,酸软的肌肉无力,像个刚出生的婴儿,相信连五岁小娃都可以一拳打死她。 印象中他说过,她高烧刚退…… 所以他救了她? 她环顾四周,古朴的木质家具,没有太繁复的饰样花边,确实不同于那傍水而建的屋子。 好不容易坐起身,她已经气喘吁吁。 “你在做什么?”才绕过屏风,就瞧见她在耗损自己的身子,当扈急忙上前,阻止她的自杀行为。“大夫说你积劳过久,这次的风寒才会这么严重。” 积劳过久?古凤玉猜想应该是马不停蹄的制作机器,加上来到古代后,陌生的环境让她无法安心入睡,尤其一路上颠簸,加重了疲劳程度,所以她的肩颈才会无法舒坦,不像现在,她觉得压在肩上的千斤石不见了,整个人好轻盈。 “是你救了我吗?”她的嗓音沙哑,像极乌鸦。 “谈不上救。”当扈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喂她喝。 “这是第二次。”古凤玉有些不自在,试图接过杯子,却连抬起手都有困难,只好就着他的手,小心的啜着温水,属于他的体温不断的散透,细细烘着她的肌肤,让她的双颊出现薄红。 “所以你经常遇上生死危难?” “我有试着小心。” “显然只有小心根本不够应付你遇上的问题,有考虑要找一名侍卫吗?”当扈向来寡言,现在却想要更了解她。 “你吗?”古凤玉睁着大眼,眨啊眨。 “我很挑,也很护己,只保护亲近的人。”他好整以暇的回答,帮她调整被枕,让她躺得更舒服。 “那你成亲了吗?” 天啊!她问的这是什么蠢问题?本来应该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怎么却打探起个人隐私? 古凤玉,你真的烧坏脑子了吗? “没有,你想以身相许来报恩吗?” 古凤玉瞠目结舌。他在开玩笑吗?但他深邃的眼眸没有笑意,沉得不见底,又散发出一丝光芒。 他是认真的!这个认知让她惊喘。 怎么办?她该怎么回答? “好……”笑字还没有说出口。 好陌生的女声,沙沙的,哑哑的,而且居然回答好。 “那么我可以亲吻我的新娘吧!”不等她有任何反应,当扈低头,轻轻印在她的唇上,软软的双唇有着干裂的触感,但丝毫不影响甜美的滋味。 古凤玉屏住气息,俏脸涨红。 幸好他只是轻轻一吻就离开,不过温暖的双唇一离开,她心底涌现一股失落。 老天!她变成色女了。 “既然你答应要以身相许,那么这具娇躯就属于我的,你要好好的调养,再睡一会儿好吗?” 这人是强盗劫匪吗?怎么可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哪有答应?她是一时全身虚软又喘不过气,才提不起气说完话耶! 她……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尤其在被吃了那么多嫩豆腐,色狼又在一旁虎视眈眈…… 可是她的眼皮不听使唤,不停的往下掉。 她不要睡,明明不想睡的。 “情形发展开始失控,我该拿你怎么办?”当扈拨开她额前的发丝,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带着无奈,含着宠爱。 他承认自己过于孟浪,但是已经忍耐好久了。轻抚着她的唇,这动作他做过几百次,忍不住再次印上,只是轻轻的,还是怕扰醒她啊! 古凤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再次醒来时,一名绾着双垂髻的奴仆刚好俯身看着她。 喝! “小姐,你醒了。” “你?”任谁一醒来,发现床边有人探头探脑,都会吓傻吧! “小婢名唤春鹃,奉命来伺候小姐。”她福了福身,好奇的看着床榻上的姑娘。 “伺候?不用了。”古凤玉看着模样稚嫩的春鹃,心想,她有可能比自己还小,让年纪比自己小的姑娘照顾,听起来就不成材。 “小姐,你先喝点参茶,这是大爷吩咐厨房准备的。”春鹃俐落的送上温热的参茶,让她润喉。 “大爷?” “大爷就是这儿的主子啊!小姐是大爷第一个带来这里的姑娘呢!前几天小姐高烧不退,都是大爷衣带不宽的亲自照料。” 亲自照料?古凤玉苍白的俏脸染上一层薄红。 “他人呢?” “大爷出门去谈生意,要不是今天的生意很重要,大爷说不定还不肯离开小姐身边呢!” “我们……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你们别误会。”古凤玉露出羞赧的神情,话说得支支吾吾。 这时,一道黑色身影闪现。 “你醒了?” 说曹操,曹操到。 古凤玉浑身烫红,跟煮熟的虾子没两样。 他……怎么这么巧? “你不是出门?” “生意谈完,就可以回来。你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当扈转身,对着春鹃交代,“你去厨房拿我吩咐的午膳。” 春鹃收起笑容,严谨的应对,“好的,我马上去。”福身之后,迅速离开。 好厉害!他瞬间勃发的威凛气势居然可以比出声斥喝还要骇人,甚至连怒目相向都不必,春鹃马上衔命离开,完全没有嘻笑,不知道要做到这种程度得练多久? “在发什么呆?” “你好厉害。”她脱口而出,但这是夸奖,不是坏话。 当扈一愣,他有做什么吗?虽然她闪闪发亮的大眼充满崇拜,但是到底崇拜什么,他一头雾水。 这女人的思考方向很诡异,却又该死的吸引他。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家里?” “既然我同意娶你,依循礼仪,当然要提亲纳采,行六礼之实。” “娶我?”古凤玉小猫似的叫声根本不具威胁。 “你自己说要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而我同意你的提议。” 事实上,当扈派出的探子,怎么也查不到她的来历,从王老爷那里下手,也只知道她叫古玉,故乡有个青梅竹马的爱人,希望闯荡出一番事业,可以迎娶佳人。 这娃儿是女的,所以她说谎,所有从王家打探来的消息自然全是假的。只要能知道她的来历,或许就可以知道她从哪里学来这么好的眼光,可以辨识出陪葬物品。如果没有家学渊源,以她不过及笄的年纪来说,不可能有如此精晰的鉴赏力。 “我没有家人……不对!我没有同意嫁给你,我们甚至称不上认识。”她的脑子乱烘烘。 “我姓当,名伦叙。你呢?” “古凤玉。” “瞧!我们现在认识了。” “你疯了吗?你不怕我居心不良?而且这年代不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就这样随便决定?” “什么叫这年代?”当扈察觉到她的语病。 “应该说你们这里的习俗,我从关外来,听了很多。”古凤玉试图蒙混。 关外?!当扈决定派人去查。难道她是相柳派来的? 不可能,伦叙是他的字,如果她是相柳派来的,不可能一派轻松,从她的表情很容易便摸清楚她在想什么,这种人不适合当间谍。 “如果我说我已经看光你的身子呢?” “你是说我游泳过湖,撞进你的怀里,结果衣衫贴着躯体?”看见他点头,古凤玉总算松了一口气,“当时情况急迫,不能怪你。” 在二十一世纪,随便去黄金海岸逛一圈,多少玲珑曼妙的女子裸露上半身做日光浴。 “我坚持要负责任,不能毁了你的清白。” “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我们都不要说就好了。” “可是我连续七天和你同处一室,府邸内人尽皆知。”当扈开始猜臆她到底出身何处,居然可以对女子的清白这么不在意,就连他的母系长白山处,虽然化外,但也讲求女子清白,还没有这么惊世骇俗。 “我真的……这样好了,我有一对从父姓的姊妹,倪学柔和倪学宝,如果你真的想娶我,我希望成婚那天可以见到她们,与她们分享这份喜悦,不过我不知道她们去哪里,我们离家时走散了。”古凤玉注意到他的鼻梁挺直,鼻准有肉,嘴唇温热又柔软……不对,她到底想到哪里去了?反正以他的长相和气势,她认定他发号施令成性,如果想说服他,太难了,还不如采用拖延战术,她早已和学柔、学宝约好端午节隔天要集合,只要能拖到那时候,就有离开的办法。 “如果这是你开出来的成亲条件,那简单,你只要告诉我,关于她们的长相特征,我会请人大江南北的找。”当扈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谢谢。”在他热切的注视下,古凤玉敛着眉。 这人真放肆,居然这样盯着她,不过……她的心跳怎么越来越快,几乎失控?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她得了心脏病? 但是,她的家族没有心脏病病史啊! 书房内,讨论完商事后,当扈把要娶古凤玉进门的事告诉左右手。 “看你们的脸色,想说什么话,就尽管说。” “楼主,以你的身分,成亲这件事,很难做到滴水不露的保密。”左传伟首先表达意见。 “我没有要保密。” “难道楼主不打算找到那两姊妹?”右翼堂猜臆,只要不找到两姊妹,便可以把她留下来,慢慢的查来历,这是拖字诀。 “当然要找,而且加派人手去找。” “属下不明白,不保密,要找那两姊妹,难道楼主真的……”左传伟越讲越胆战心惊,这太冒险了。 “我早该娶亲,如果能把她变成自己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楼主,当家主母的事不是小事,这样太随意了。”连寡言的右翼堂都忍不住提出谏言。 “基于安全考量,我也认为不妥。”左传伟附议。 “我已经决定了,不希望在找妻子这件事上费神,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当扈排除众议,真相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只要脑海一浮现粉嫩的俏生面孔,他就会不由自主的耳根发热,幸好皮肤黝黑,否则这种生理现象真的很难防阻。 第五章 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脸红,能看吗? 幸好!他暗自庆幸。 古凤玉坐在妆台前,让春鹃帮她梳理头发。 “小姐的头发好漂亮,乌黑到发亮,但摸起来的触感上下两截似乎不太一样。” 面对这种诚心的夸奖,古凤玉红着小脸,显得有点无措,“谢谢。” 在二十一世纪,她镇日埋首实验室、学校、书房,就三个地方轮流,面对的多数是比自己年长的学者,他们聊的都是跟研究相关,有人甚至衣衫不整,颓废不堪,没有人会关心外表,更别提评头论足,所以没有人夸奖过她。当然,学术上的成就除外。所以她习惯简单好整理的及肩发型,若不是决定朝代后,要顺应该朝代的风俗,她不会找发廊做接发,也幸好设计师手巧,没有破坏原有的发质,还帮她找了最适合的发型。 或许女人都有虚荣心,所以她还满喜欢这种感觉。 “小姐,这种事不用说谢谢。”春鹃伺候她不过几个时辰,就发现她好客气,而且似乎客气过了头。 “在我们那里都是这样。”虽然已经被纠正,但是古凤玉实在改不了习惯,更别提命令句型,总是不忘加个请字。 “我们是奴仆,有的是终生卖断,有的是每年签约,不过拿了薪饷便要工作是天经地义的,更别提有些人是主子的财产,没有人会跟财产说谢谢。”春鹃把在牙贩那里听来的说法,完整的告诉古凤玉。 “春鹃,你今年几岁?” “十四岁。我是十二岁进当府的。” 十四岁?古凤玉瞪大眼。在二十一世纪,十四岁的女孩才国中,天真烂漫,每天只要上学,什么事都不要担心,没想到春鹃居然可以说出这么现实的话! 直到这一刻,她才深刻的体会到,女人在这时代只是物品,甚至可以用来交换东西。 晚膳前,当扈正式向古凤玉介绍自己的左右手,不过他们没有坐下来一起用膳就要离开。 怎么会这样?她忍不住开口,“你们已经用过晚膳?” 左传伟虽然不解,仍然老实的回答,“我们要等一会儿才用膳。” “如果不介意菜色,一起坐下来吃啊!反正一桌子的菜,我们两个人也吃不完。”古凤玉热情的邀请。她必须坦承,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太过贴近自己,体温穿透丝绸煨着她,于是试着不着痕迹的拉开距离。 当扈不但轻易的破解,还越来越靠近她。 我们。她说得很自然,却不知道这两个字带给他极大的震撼。所以她已经把自己和他融为一体? “坐吧!一起吃。” 左传伟和右翼堂不敢不从,在餐桌旁坐下,并让仆佣送上两只碗。 席间,气氛僵凝,偶尔响起碗筷杯盘的碰撞声。 “你们吃饭都不说话吗?”古凤玉受不了。在旅途时,每到用餐时间,总是闹烘烘,虽然她尽量低调,不想成为话题人物,却爱上了热闹气氛。 “古姑娘想说什么?”左传伟发问。 “聊些商事……不好,太严肃了,会消化不良。不然就说些家常事,或者你们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事,如果有工作上的难题、谏言,甚至想要加薪饷,都可以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说不定老板会同意。” 左传伟差点噎到。她到底在说什么?话语中颇有道理,但对象是当扈,没有多少人有这种胆子。 “通常只有客人来访,或者各商事管事都回来,我们才会一起用餐,也算慰劳大家辛苦,但不会在家里,会选在饭馆。”当扈解释,解除了左传伟的尴尬。 “所以你平常都一个人用餐?”古凤玉知道一个人吃饭的寂寞,在认识学柔之前,她常常边看电视边吃饭。“这样不是很寂寞?以前我也是这样走过来,后来认识学柔,发现吃饭有个伴,对面坐个人跟一片空气就是不同,虽然吃饭时说话有卫生考量,但是你不觉得有点人气比较开胃吗?” 左传伟瞪大眼,发现楼主居然帮她夹菜,而她在说话之余,也很自然的吃着澄排。 “你一直看着澄排,想要吗?”古凤玉热心的夹起另一块澄排,准备要放进他的碗里。 当扈眼明手快,拦截她的手腕,将那块澄排转放到自己的碗里,“他不爱吃这种带有甜酸味的食物,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对,我不喜欢。”在楼主的瞪视下,左传伟只能附和,其实澄排是他的最爱,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只是事情发展得太诡异,楼主真的是因为要探查古凤玉的底细才把她留下来? 右翼堂把一切看在眼底,始终静默不语。 古凤玉不是多嘴的人,喜欢观察,也喜欢倾听,但是遇上比她还要寡言的人,为了让气氛活络一点,只好开始说起旅途的见闻,不过他们的反应也很特别,在回话前总是先看他们的楼主一眼。 用完晚膳,当扈将左传伟和右翼堂遣退,还要她回房休息。 古凤玉没有反对,刚好有些事要跟他讨论,所以也不介意他陪着她回房间。 “你想问什么?”才跨过门槛,当扈就出声询问。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问?” “你不知道自己的小脸会诚实的反应出你的想法吗?” “有吗?”古凤玉冲到铜镜前,端详半晌,还是觉得没有,认为他太夸张了。“为什么他们两人在说话前都要看你一下?你平常有这么严厉吗?”“应该是不熟悉的关系,我们决定成亲有点仓卒,所以他们觉得讶异。”当扈说得轻描淡写。 原来如此。她点了下头。 他看她接受自己的说法,半扶半抱的推她进内室。 古凤玉正专心的思考,并没有发现自己暖味的偎在他的怀里。 “别胡思乱想,你大病初愈,现阶段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的调养身体,免得留下病灶,那就麻烦了。” 奇怪,她明明不想睡,怎么头才碰到枕头,就觉得眼皮重? 当扈等到她睡着,才离开房间。 是他故意点了她的睡穴,因为他看出她硬撑着不休息,这么做全是为了她好。 当燕楼人来人往,前楼共计三栋,呈几字型排列,分别是总阁、议事、管仓,顾名思义,管仓是收受雇主所托运的重要物品,议事则是办事间,举凡出纳、文记全在这儿,总阁就是接待客人的地方,也是大厅。 当扈向来不直接从总阁出入,不爱引起太多注目,所以习惯走侧门,需要绕过中庭,才能进入总阁,中庭呈现放射状,每条回廊都可以通向不同的院所。 他才走过回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当缘随即出现,恭敬的奉上茶水。 “小四呢?” “小的派遣他去办些事。”当缘一脸喜孜孜。 “发生什么事吗?” “恭喜楼主,贺喜楼主。” 当扈挑起眉头,“何喜之有?” “小的帮楼主发了十六张邀帖,分别是给大兴城、洛阳、益州等世家千金,这次小的有探听清楚,收到红帖的千金们全都没有婚配,而且这十六张红帖的回函都是同意前来咱们这儿,除了游览苏州湖光山色,最重要的当然是和楼主培养感情。” “荒唐!我什么时候赋予你这个权利?”当扈大声斥喝,同时重捶了下大理石桌子。 当缘全身打颤,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楼主……楼主上回并没有拒绝,所以小的就以为……” “自以为是!我要娶谁,自有打算,你发出红帖,把场面弄得奢华,引来太多注意,会带来麻烦!现在关外还不平静,战事零星,狼烟不断,动辄得咎,更何况我已经决定要娶的对象了。” “楼主有对象?是哪家千金?”当缘吓了一跳。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难道楼主这阵子一直留在城外的别馆就是这原因?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真的做错了。 当扈看着神情懊恼的当缘,也知道他已经发现事情难以收拾,大张旗鼓的发了十六张红帖,把这些世家千金找来,免不了她们一顿排场,加上护卫和随侍,一群浩浩荡荡,如果到时没选出一个,岂不是摆明了耍弄这群世家千金? “祸是你惹出来的,你自己想办法解决!”这是最好的教训。 当扈转身离开,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 当缘站在原地,欲哭无泪。 古凤玉平时有游泳的习惯,而且又年轻,所以这场病来匆匆、去匆匆,当身体恢复七分时,看着窗外的金黄色阳光,她开始不安分,决定趁着大家不注意,出门遛遛,否则整天关在屋里,没病都闷出病。 刚巧今天当扈不在,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她告诉小婢们要休息,请她们别来打扰,然后装扮成男子模样,展开探险之旅。 这座别馆的设计精巧,没有太多繁杂曲廊,所以古凤玉很容易就找到后门,沿着车道,惬意的漫步,两旁树木茂密,微风吹过,传出沙沙声,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光影变化让人心旷神恰。 如果在这里休憩,一定很舒服。 “你说什么?柳师傅不回来?”细细的女声响起。 古凤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里几乎都是别馆,一栋栋相隔数百尺,按理说,应该少有人烟才对,更别提姑娘家了。 基于好奇心,她靠近草丛,发现别有洞天。这片草丛是这座别馆的主人特地栽种,用来保有隐私,没想到古人的园艺造景还结合功能性。站在门外,身穿粉色丝裙的女子,应该是千金小姐吧!一旁还有轿子候着,只是怎么从后门?难道在进行见不得人的勾当? “小姐,我们柳师傅到洛阳城的启德学堂教书,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三个月后再来吧!” 门里的小厮这么回答,随即关上门。 “小姐,现在怎么办?明天就要比试,我们已经来不及找别人了。”身穿湖水绿棉布裙的姑娘满脸着急,“都怪胡师傅,也不先帮我们探问清楚。” “小香,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如果找不到帮手,只好这样子上场。”穿着粉色丝裙的姑娘名唤江桌云,娇声的说:“要不是爹硬逼着我来,我根本不想来,现在找不到柳师傅更好。” “如果老爷责怪,要怎么办?” “不然我们就随便找个师傅吧!反正能进大门参加,当作交代就行。至于上哪找,就交给你们处理,我现在想回去休息。”江桌云十分任性。 学堂?所以她们在找老师? 好奇心驱使下,古凤玉缓缓的走出去,拱手说道:“在下不肖,方才不小心听到两位姑娘在找柳师傅,是要求学吗?” “你这人怎么这么冒失,居然偷听别人讲话?非礼勿听,不知道吗?”小香的火气忒大。 “我是来拜访老师,没想到有人先一步登门,本来想等两位离开,但是你们似乎遇上什么麻烦事,所以才想是不是可以尽点棉薄之力,绝对没有恶意。” “你说柳师傅是教导你的老师?”小香追问。 “是的。”来到这年代这么久,古凤玉早就想找机会去参观学堂,但是学堂不是任人参观的地方。如果可以藉由她们的引荐,参观学堂,顺便谋得教职,那么回到现代时,也好比较。 小香在征得小姐的同意后,满脸高傲,以施舍的口吻说:“太好了,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关于谢酬,绝对不会少。” “助人为快乐之本。”古凤玉发现她们一脸错愕,才发现自己说的话太过现代化。“这是我故乡的俚语。” 第六章 “可以请你和我们回去谈吗?这里不方便。”小香才不理会什么俚语,她关心的是小姐交代的事。 “当然没有问题。”古凤玉还没有询问要去哪里商谈,就看见两位姑娘坐进轿子里,不禁傻眼。这是什么意思? “喂,你还不快点跟上!”小香探出头,大声喊着。 跟上?不会吧?叫她跟在轿子后面跑?这算哪门子的尊师重道? 古凤玉瞠目结舌,随即转身,想往反方向走,谁晓得一名身穿深蓝色袍子的壮汉阻断她的去路。 “先生,你走错方向了。”他拱着手,恭敬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猛。 百无一用是书生,姑且不论她现在假冒的身分,女子天生气弱,怎样都不可能强过关山,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只好再次转身,硬着头皮往前走。 好不容易进城,在金云阁里,她们另辟了一间上房。 这是金云阁的特殊之处,一间间厢房专供商贾进行商事磋商,等议谈结束,还可以请歌姬进来唱小曲,宾主尽欢,又可以免去太多胭脂水粉,最重要的是彰显属于富贵人家的实力。 “不是要去学堂吗?”古凤玉还来不及调匀气息,疑惑的发问。 “谁要去学堂?”江桌云终于开口。这儿是密闭空间,总算可以放下千金名嫒的包袱,至于娇羞、娴雅,面对这种穷酸书儒,就可以省了。 “你们不是要来拜师求学吗?” “不是,我们去找柳师傅,主要是因为他饱读诗书。当府发了十六张红帖,广邀尚未婚配的名门千金,就是想要帮当家楼主寻找对象,我们家小姐也受邀到当府作客,不过他们开出的条件是琴棋书画外,还要吟诗作对。”小香从头解释。 “你的意思是,你们想作弊!”古凤玉好不惊讶,“可惜我不会琴棋书画,这个忙,恐怕帮不上。” “我会琴棋书画,现在缺的是吟诗作对。”江桌云睨了古凤玉一眼,“找你帮忙是给你赚钱的机会,反正我也不指望你能帮多大的忙。” “小姐似乎对嫁入当府没兴趣,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前去赴约?”古凤玉一头雾水。 “今天我不嫁入当府,我父亲还是会让我嫁入其他人家,这是一种巩固家族势力的手段。” 怎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古凤玉愕然。 “如果不愿意,你可以告诉你父亲啊!” “为什么不愿意?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当然好,但是我听说当府主子丑如夜叉,如果不是这样,依身家丰厚来衡量,他是最好的对象。”真可惜,否则她早就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意。 这是什么理论?古凤玉简直不敢相信亲耳听到的事实。这女娃儿才几岁?怎么会势利到这种程度?这算是耳濡目染吗?如果是这样,她不禁要怀疑,她的家庭教育出了什么问题? “我不擅长吟诗作对,小姐考虑委托其他人吧!”古凤玉不想趟这淌浑水,反正不是学堂,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行!我明天就要进场,对方要求必须自己带一名师傅前往,才有资格进行比试,我已经没有时间再找了。反正我也不期望你有什么本事,毕竟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所以她是门票?听听这千金说什么,不期望她?分明是门缝里瞧人嘛! “如果你不怕输,我有什么好怕?”古凤玉可不是赌气,现下的状况,如果她不答应,根本无法脱身。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名壮汉肯定守在门口。 “既然我答应了,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不行,今晚要委屈你住在金云阁,我会帮你安排一间舒适的厢房。”小香把一本册子放在桌上,“这里头是我家小姐的资料,还有你自己的,你要全部背熟,明天若是有人询问,千万不能穿帮。” “我不回家不成,我的家人会担心。”古凤玉不动声色,却在心底喊糟,她是偷溜出来的,如果当伦叙回家,发现她失踪,不晓得会不会怪罪下人们? “我可以派人帮你向家人报平安。”不论怎么看,小香都觉得他没有几两重,尤其年纪又轻,搞不好肚子里全是稻草,但如果否决他,小姐一定会要她找人来项替,都这个时候了,要上哪找? 古凤玉翻阅册子,“为什么连我的身分都要捏造?” “你算哪根葱?难道要我家小姐背你的来历不成?” “小香,你叫阿正留在这儿看着,我想要回去歇息。”江桌云款摆着身段,婀娜离开。 名门千金都是这副德行,走路摇曳生姿,散发出缕缕花香,如果不说她的态度倨傲,其余倒是没有得嫌弃。 砰的一声,小香的双掌落在木桌上,“喂,你在看什么?我警告你,癞虾蟆别想吃天鹅肉!” 啊!“不劳小香姑娘担心,我还怕消化不良。” 消化不良?什么意思?小香露出不解的表情。 “就是闹肚子疼,知道吗?”古凤玉好心的帮忙解惑。 “你……”小香气得脸色红白交错。这混帐居然敢这么污蔑小姐!好,等比试完就知道,现在先让他在嘴巴占上风。 又一个!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古凤玉看小香咬牙切齿的模样,也知道等比试结束,肯定不会让她好过。人啊,似乎不管处在何种年代,永远都有记恨这种劣根性。 “你说什么?小姐不见了!”当扈勃然大怒。 “小的找遍附近,也问了人,都说没有瞧见小姐。”洪富苦着一张老脸。 “你呢?我不是要你服侍小姐?人呢?”当扈脸色铁青。她的身体还虚弱,附近十里都是富有人家的别馆,她又不熟门路,能躲到哪里去? 春鹃跪在地上,全身发抖,“小婢原本是跟着小姐,小姐说要午憩,坚持小婢离开。小婢有注意着床上的动静,小姐蜷伏着,睡得很熟,谁知道当小婢想唤小姐起来用膳,才发现丝被里是枕头和软垫,小姐早就不知踪影。” “该死!一群饭桶!”当扈挥袖离开,十分不安。 这丫头的来历一直是个谜,连她的两个姊妹,他派人找遍关内,消息全无,现在她又无缘无故的消失……如果是她自己离开就好,若是被人强行带走呢? 可恶!居然有人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如果她真是被人掳走,他绝对不会善罢干休。 “楼主!”右翼堂走上前,发现主子的脸色铁青。这是第一次,就连六年前当燕楼差点周转不灵时,楼主的脸色都还温润,怎么现在…… “马上飞鸽通知所有驿站,要他们注意所有出入的人。” “是。” 凤玉,你千万不能出事! 当扈快步,迅速上马,无法有一刻停止,他知道自己一旦停下脚步,就会开始胡思乱想,尤其忘不了她俏丽的脸蛋苍白无血色,躺在病榻上的情景,他担心再发生一次,如果这次是源自他的失误,那么他更加无法原谅自己。 古凤玉向来随遇而安,加上江桌云姑娘只是想得到初选资格,参加比试,对她完全不造成任何生命威胁,因此倒是乐得有人招待住客栈上房,而且安全绝对无虞,毕竟有个随从在门口充当保镖这种尊荣待遇,她还没有享受过。 应该只有国际巨星才有这种待遇吧! 尤其为了展示江府的财力雄厚,走出客栈后所搭乘的马车,粟马昂藏,车厢边框镶扣金属花饰,十分漂亮。 幸好这回没再要她用走的,否则她绝对翻脸。 石板路上十分整洁,当燕楼位在西城门与东城门中间交界处的精华地段,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马车居然可以驶进门院里,从这里的腹地可以想像当燕楼财力惊人。 机会难得,古凤玉当然要好好的参观,奇石造景,古木参天,这里没有南方惯有的小桥流水,就少了柔软味道,但是刚强中看见细腻,尤其檐上的井字镶嵌技法,她知道这种技法讲求工序精量,尺寸计算必须不差分毫,否则除了会造成建筑物不牢固外,还有渗水的问题。 尾随江桌云的脚步,古凤玉好几次都因为眼前看到的情景而震撼得忘记抬脚,尽管王世贵的府邸金碧辉煌,古玩、诗画一应俱全,这里却是古朴文质,没有多余的装饰,拿茶几来说,没有铺上任何绣着龙凤呈祥的丝绢布巾,也没有任何饰花框边,但色泽黑亮,纹理深浅有致,美丽的东西不需要过多的人工技巧,只要呈现物品的本质,就能获得最高的评价。 她总算见识到这种富有却明白内敛道理的人,明哲保身的聪明人啊! “怎么连个像样的摆设品都没有?”小香不满的咕哝。 “眼前的黑色沉木茶几可是采用上好的陈年黑檀,价值不赀。”古凤玉忍不住纠正小香,虽然以前她也是有眼不识泰山的一员,但至少她懂得藏拙,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事,尽量少开口。 “很高兴各位远道而来,请入座,别客气。”耆老拱着手,礼数周到,“我是当府管事当缘,很感激各位小姐不辞辛劳的赴约,旁边的小礼请笑纳。另外,我们话不多说,直接进入主题,不晓得有否带文帖来?” 文帖?什么东西?古凤玉还不明白之际,看见小香递了封信给迎上前的仆佣。 一一收好文帖,当缘当场拆开来阅读,并和身旁的老者低声讨论。 “那是什么?”古凤玉忍不住问小香。 “师傅的背景,当然还有小姐的八字。” 这么讲究!古凤玉不由得咋舌。如果说趟这淌浑水有什么收获,大概就是这个了。原来富贵人家除了要求门当户对外,还要才德兼备,比选美还难。 “现下我们请张师傅出题,希望各位小姐如果有答案,尽量回答。”当缘朝老者点了下头。 张师傅清了清喉咙,“我出的题目就是无,由各位千金自行发挥,师傅出上联,学生对下联。” 同时考老师和学生的程度,这厉害!名师出高徒,这是怎么伪装都无法达到的境界,如果老师出的上联太过简易,自然就知晓学生的程度。相信这不需要太聪明的审考官也可以分辨出来,古凤玉佩服这种做法。 “接着轮到江府。林师傅,请。” 瞪着我做什么?古凤玉还一头雾水,小香从后头推她一把,害她差点摔下椅子。啊!林师傅。对,是在叫她! 下意识稳住身子,她大声的说:“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糟糕!对上江桌云有点为难的神色,她就知道自己说得太难,连忙小心的在桌上滑动指头。 “切瓜分片,上……七刀,下九……八刀,下八刀。”江桌云连自己在念什么都不晓得,脑中一片空白。 “好对子!林师傅,不知你师承何处?”张师傅步向前,十分热络。 “我师承城外的柳师傅。” “果然,不愧是名师出高徒啊!” 古凤玉连忙站起身,“张师傅过奖,我还不到火候,学海无涯。” “为人谦逊,果然是少年出英雄。” “第一次比试结果很明白,有人可以做出更好的吗?”当缘大声询问,环顾众人,没有任何人表态。“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请人领各位回房休息。” “不行,我们大老远来,怎么你们只出一题?是不是有内定?”留着山羊胡的老者不甘心的起身,表达抗议。 “那么周师傅有何指教?”当缘询问。这种属于读书人的志气,说好听一点是骨气,说难听一点是输不起。 “我出一题考考,拟一副联,不得超过二十字,前后要有一百名古代文武名人。”周师傅得意万分。 第七章 这摆明是刁难,而且针对古凤玉,她蹙着眉,不知道要不要回答。 “回答不出来吧!哼,证明你出的上联和弟子对的下联只是巧合。”周师傅可是进士出身,平时恃才而傲。 “想也不行吗?孔门七二贤,贤贤人圣,云台廿八将,将将封侯。” 惨了!看见张师傅大喜过望,古凤玉知道自己闯祸了。 “贤侄何时要进京会考?” 果然!古凤玉俏脸惨白,还没有想出应对的方法,就见当缘已经命人领着名门千金们离开,偌大的厅堂就剩他们,现在他们全瞪着她等答案。 “明年初春。”她硬着头皮回答。 “这样吧!今晚由当府摆宴,届时再好好的欣赏小姐的其他才华。另外,今儿个的事,小的会向楼主禀报,请小姐也回去歇息吧!”当缘拱手行礼,十分周到。 就这样?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例如,楼主等会儿会出来亲自接待……这些话不是跟刚才说的一样吗?那为什么要特地留她们下来? 古凤玉一肚子疑问,然而脑筋一转,立刻明白。 这场红妆宴是虚晃招数! 只有这个答案才能解释为什么开始隆重,过程草草。不过,她是局外人,这不干她的事!她只想好好的欣赏这些伟丽的建筑,再说,若不是有这个机会,她哪可能踏进这种豪门大户参观啊! 机会难得,要好好的把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是老祖宗的言训。 古凤玉从来不认为自己运气好,但是有背到这种程度吗? 宴席间,她居然撞见多宝楼的陈掌柜,她敢拿脑袋当赌注,陈掌柜绝对还记得她,只是江湖历练修行到家,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寻常的神色,但就是越正常越糟糕。 好不容易摆脱张师傅的纠缠,她准备走为上策,没想到出大厅之后就有人尾随着,还没离开当燕楼,便被两名壮汉逮着,或许这次有经验,他们居然把她的眼睛蒙起来。最后,她被带到一间房间,虽然重见光明,但是室内就剩她一人,想也知道,房门一定反锁。 可恶!要杀要剐就快动手,把人软禁在屋里算什么? 古凤玉来回踱步,然后研究起屋内的摆设。 房间摆设极简单,一盆青绿长青是黑沉中唯一一点绿。 本来她以为这是客房,仔细一看,发现在桌上放置几本书册,每本都有翻动的痕迹,而且上面的写注字体扭曲,这人的字好丑。 她注意到书角磨出毛边,所以这几本书的拥有者常常阅读。 这么说,这房间有主子? 该不会也像她一样,是阶下囚吧? 叩叩叩…… 来人有礼的敲着门,没有等古凤玉反应,迳自推开门进来。 是左传伟!古凤玉倒抽一口气。他是当伦叙的左右手,所以……她是笨蛋!伦叙应该是当扈的字吧!她早该有警觉,当不是常见的姓氏,世界上的巧合有部分是人为刻意安排的。 “楼主很担心。他一知道你的下落,马上要我先来看着你。” “多宝楼是当燕楼的产业之一。”古凤玉想要再确认一次。 “你不是知道这件事才逃走?” 左传伟证实她的假设,而在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她不是逃走,那么她为什么…… “你说他是楼主的未婚妻?”门外,当缘的惊吓指数百分百,“他是男人耶!” “她是女扮男装。” 古凤玉听出那是右翼堂的声音,没想到连右手都来了。 门被推开,两个人走进来。 当缘迅速冲到她的面前,“你是女娃儿?女娃儿怎么可能有这么丰富的学识?张师傅还盛赞你的见解精辟,未来殿试文状元一定是由你抡元的。” 女子可以优秀,但是经由教育,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胜过男子。师傅再怎么教导,女子还是局限在道德、女诫的范围,她却可以对治理大事侃侃而谈,这种恢弘气度怎么可能是女子所有? 砰!这次的门板撞击声极大,站在门外的人一身黑衣,反而显得银面具突兀,但古凤玉清楚的知道他是谁。 她还不来及喊一些士可杀,不可辱的大话,就让他一把搂进怀里,重重的撞击力道硬是把她肺里的空气挤压出来,尤其他铁炼般的双臂抱得好紧,不留一丝缝隙,她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有点急促……他真的在担心? “这一天一夜你上哪去了?” 关你啥事?古凤玉想这么回答,不过一对上墨黑的瞳孔时,流动的温暖就像她病重时看见的一样,瞬间抚平了逆鳞。 “我在路上遇见江桌云,她们极需要找一名替代师傅,所以我就想乘机赚点银子,顺便开开眼界也好。” “她们胁迫你。”当扈不是傻子,看得出她掩盖一些事实。如果连这种事都可以轻易的瞒过他,那么当燕楼凭什么称霸南方? “其实也称不上胁迫,她们只是想参加红妆……你是新郎官!”难怪她老觉得有个地方不对劲,现在全部组合起来,就变成一则笑话。 “什么?”她跳跃式的说法让他一怔,随即从她灵动的大眼联想到她在想什么。 “你还装傻!你广发红帖的同时还诓我,什么以身相许?原来那是你的拖延战术,而我也笨得以为你是真心的,还告诉你要找到我的姊妹。天啊!我怎么这么蠢?你这个贼人,马上放开我。”古凤玉拚命的捶打他的脸、他的胸、他的颈。 只是她的花拳绣腿对他昂藏伟硕的身子影响有限,直到她不小心挥落他的面具,当缘倒抽一口冷气,男方的狂怒不见,女方的尖叫如旧。“啊!你以为我会受美色迷惑吗?”古凤玉停止尖叫,小手怎么遮都遮不住那双热切的黑眸。 可恶!明明他这么邪恶,为什么她却无法控制的受他牵引?难怪夏娃当年会受不了蛇的诱惑,他简直是蛇的化身,专门…… 不对,古凤玉,你怎么可以被引诱? “要杀要剐随便你!”她说得有些气虚,这是打他耗尽力气所造成,绝对不是其他原因。 “我没有美色。” 古凤玉以为他是抗议自己身为男子,怎么可以用美色一词! “你打算杀我灭口?” “美色是形容有天人之姿、绝世丽容……” “我知道美色的意思,但是美丑取决于个人主观意识,有人觉得好,有人觉得不好,就跟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意思一样。”天啊!她到底在说什么?“我告诉你,我不会轻易的屈服在你的威迫之下,你做这么多缺德事,一定会有厄运降临。” “或许你会是我的救赎。”当扈抱着她,这次没有太过用力,轻柔的埋首她的锁骨,闻着熟悉的药香,这一刻,她稳当的在怀里,软玉温香。 她没有不见,幸好。 这……这是什么情形? 原来当燕楼幅地辽阔,以为没有江南特有的花园造景是一场误会,当燕楼把店面营生和招呼客人的地方布置得简朴庄重,在后区属于家眷的住所才偏向轻松。 如果那天她是从侧门进来,就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当古凤玉坐在椅子上吃着莲玉羹时,仍无法理解,中间环节到底发生什么事? “好吃吗?”当扈满意的看着她好胃口,能吃才有体力。 “人间美味。”古凤玉转动大眼,“你想用食物收买我?” 她有这么廉价吗? “为什么要收买你?” “我知道你的秘密。” “你知道吗?在这个战乱时代,要让一个人彻底消失是很简单的事。” 古凤玉惊悚的瞠大眼,想滑动身体,与他保持安全距离,却踩到自己的裙裾,也忘记自己坐在椅子上,重心突地不稳,整个人往后栽,吓得赶紧闭上眼。 幸好当扈眼明手快,迅速扶住她。 “你怎么连吃饭都让人无法安心?” “谁教你要说这种吓人的话。” “我只是在提醒你,要让人闭嘴有很多俐落的办法,这些办法中,没有一项是把敌手养得肥肥胖胖。” 搞不好你是糖果屋里的坏巫婆啊!把人养肥好拆吃入腹。古凤玉暗忖,却没有胆子说出来。 当缘站在一旁,不停的揉着一双老眼。他的眼睛有问题吗?难道耳朵也差了?素来严谨的楼主,居然流露出宠溺的语气,轻声细语不说,连面具都没有戴上……天下红雨? 不对!是老天有保佑。明天要记得差人杀鸡宰羊祭天,他们楼主终于懂得笑了。 “我不要吃鸡肉。”古凤玉拿乔,撇开头,不理会送到嘴边的人参鸡。 “这用了好几样珍贵的药材熬煮出来,你多少要吃一点,把身体养好。” “我不喜欢鸡肉。” “这很好吃,你瞧,口齿生津。”当扈咬了一口。恶!怎么药味这么重? 看着他要吐不吐的怪异表情,她哈哈大笑,“不准吐出来喔!这用了好几样珍贵的药材熬煮出来,你也要吃一点,才能头好又壮壮。” 当扈硬着头皮吞下肚,口里的浓浓药味却淡化不了,看着她笑得灿烂,甜得入心,下一瞬间,舌根渗出蜜液,入喉时让他畅然。 “笑够了吗?” “你刚……刚才的表情……皱在一起……”她学他拧紧柳眉,垮着嘴角。 “你也要尝一下味道,来。”“啊……”古凤玉尖叫,开始闪躲。 当扈早就有准备,长手和长脚圈出的天地,让她无所遁形,双箸夹着鸡肉,送到她的嘴边。 她紧闭唇瓣,不开就不开,看他能拿她怎样? 他念头一闪,把鸡肉送进自己的嘴里,趁着她怔忡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住她,轻易的将鸡肉送进她的嘴里。 温热柔软的唇瓣带着香甜的水果味道,冲淡中药的苦涩味道,原来中药少的就是这一味。 有点苦苦的,有点涩涩的,入口却开始回甘,尤其是他的舌尖,带着一股酒味,原来药材应该要加点酒才能勾出甘甜。 月入云间,天地无光,自西而东的渭河,流贯关中平原,亦称渭河平原。西汉王朝共历两百一十四年,经十一位皇帝,建陵园十一座,有九座就落在咸阳原上,其间更有不少达官闻人。 这些对于摸金校尉而言,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尤其宝物得手后,算盘一响,黄金万两,利字头上,谁能不入迷! 司马迁这等史学家都曾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没有人能够免疫啊! 在右翼堂的事先安排下,所有探勘的成员都先撤离,他们总共在这里花了近四十天,却一无所获。 发丘、摸金、搬山、卸岭,所用的技巧不脱望、闻、问、切。望是上观天星,下审地脉;闻是从泥土气味,判断是否被盗过,再依土质状况判断年代;问则是询问当地耆老,搜集各种可能资讯;切则是寻找入穴方位,以最短的距离进入棺廓。 编制在搜罗楼的人仅有一十二,个个是四诀的个中翘楚,在忠诚度上更毋需质疑,当他们找不到时,便由当扈一人重新探勘,而只要由他出马,绝对手到擒来,无一例外。 当扈,上古传闻似雉,以髯毛飞行,食之则不瞬。他的名字缘由就是不瞬。 夜视并不是主因,只要视力好些的人都可以做到。幼时,他就发现自己的异常,坐在家里,可以看见一里外的邻居在吃猪肉,他常不自觉的吞咽唾液,也引起母亲的注意。刚开始,他会闹,吵着要吃肉,但是每次发生后,母亲就会消失,甚至曾经放着仅有两岁的他在家里,两天不闻不问,他不知道母亲跑到哪里,肚子饿到受不了,哭得声嘶力竭,也没有人理会。 第八章 渐长,他发现母亲的反应是惊惧,害怕被遗弃使他开始懂得伪装,不再将眼睛所见的情景告诉任何人,但是当他看得越多时,越觉得心寒,前一刻才垮着脸,向母亲诉苦无米可炊煮的邻人,转身回家却拿出白粥喂着自己的孩子。 他知道这是自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然而他恨,为什么连他母亲都自私的待他?虎毒不食子,她却狠心的放他一个人在家里,自生自灭。 虽然他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是这些已经够了,眼睛永远能泄漏最多的秘密。 所以母亲死后,他前往江府,不过清楚的知道老头不会认他这个私生子,他只是想看,看得清楚,好让心中的恨意更深。恨是世界上最好的催化剂,只要入骨,就会驱策他不停的往前,无法松懈。 原本是他最恨的异能,最后却成为他累积财富的主要原因,可以透视任何物体的双眼,甚至可达地底数尺,所以他能轻松的找到任何墓位椁室。 他知道自己不能常常利用异能,这行业虽然隐匿,但是太多的宝物会引来同业的质疑,所以开始找寻手下,甚至钻研望闻问切。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土质黏软,经过人群踩踏,有时候这是墓者家属特地做的虚冢,掩人耳目,难怪搜罗楼一直找不到正确的墓穴位址。 当扈深吸一口气,利用异能,开始观察脚下所踩的土地。 方圆三里,有时骑马,有时徒步,终于在靠近渭河西侧,找到墓穴,光凭目测判断,深有六尺,他迅速拿出工具,开始挖掘,宽不过半尺,铲子斜切泥中,软松的土质让他清楚的知道就是这里。 果然,土堆不过半方,就有一个洞穴,当扈从马匹身上拿出绳索,绑在一旁的树干上,另一端缠在自己的腰间,随即动作俐落的跃入洞穴。 靠着能够夜视的双眸,他很快就找到墓门,没有多加思索,拉下一旁的铁拔。 轰!墓门大开的同时,伴随着怪异的声响。 该死!他太大意,居然没有先环察四周,这是蓄水墓。 当他扯住绳索要往上攀时,水已经冲破石板,瞬间漫淹口鼻,庞大的水量让他失速,被抛转在水中。 这墓洞中的排水设施无法排出大量的水,形成的对流漩涡对肌肉造成相当大的撞击。 这墓洞经过高人指点…… 莫非他这次注定命丧于此? 该死!他不能死。如果他死了,那么凤玉怎么办?这辈子他追求的永远是实质物品,从财富到权势,这些东西都可以彰显于外,唯一不同的就是古凤玉,从第一次看见她时,他的异能便处于失控状态,时时刻刻都可以看见她曼妙的身材,那种水深火热的煎熬,却让他只敢狂热的送上一吻,便不再放肆。 这不是他强夺的劣性,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上她清亮的眸子时,不敢造次啊!她的单纯让他自惭形秽,却又忍不住渴望…… 所以这次的遇劫是上天注定的吗?要他不能再妄想……不,他一定要活下去!脑海浮现她的笑靥,他还想再见一次,活着再见一次。 当扈试图放松四肢,顺着水流,寻找出口……一定有出口。 无孔不入的水潮挤压着他的肺,让他饱尝如火般灼炙的痛苦,不过只要他的眼睛还能睁开,就一定可以看见活路。 他不能被死人打败! “楼主失踪,兹事体大,就算我们可以先拖延、掩盖这消息,但不是长久之计。”左传伟神色凝重。 “搜罗楼已经加入搜索的行列,不过那里的范围太大,如果楼主真的遇上危险,缓不济急。”右翼堂也提出看法。 “我们总得做些什么……难道什么都不做?”当缘搓着两手,急翻了。 “我打算找鲁郡的江家帮忙寻人,你们觉得呢?”右翼堂提议。 左传伟与当缘先是怔住,然后面面相觑。 “江府与我们有什么纠葛,我不清楚,但是楼主从不与他们有任何接触,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左传伟就事论事。 “我清楚,不过江府在摸金这方面有点门路,光凭这点,就足以让我们上门请教,除非你有更好的方法。” “我赞同右的说法。”当缘也表态。 二对一,左传伟只能点头,希望楼主真的能平安无事。 同时间,在内院的古凤玉也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 奇怪!她清楚当猴老大不在时,猢狲就会作乱,气氛应该显得轻松惬意才对,怎么空气中却隐含着山雨欲来的紧绷?到底发生什么事? “夏荷,楼主有说什么时候回府吗?” 自从春鹃把她看丢后,当扈一连派了四名婢女入房服侍,还交代就算她想独处,也要有一位随候在房门口。 明着担心她没人伺候,事实上是把她当囚犯吧!这种大费周章的做法,让她好笑又好气。 “楼主没有说,但是依据过去的经验,楼主没有带左右的状况下,通常两天就会回府了。” “所以他常单枪匹马的出门?” 两天?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不晓得为什么,古凤玉坐立不安。 “倒不是,有时候一年两、三次,有时候一整年都没有。” 古凤玉想了想,马上就知道他可能去干什么勾当。难道他穷到非以这种缺德事营生不可?她一定要搞清楚。 “当缘呢?” “当管事在议事楼,他跟左右关在里面一上午了。” “夏荷,你带路,我要见当缘。” “夏荷去请当管事过来吧!” “不了,我只是要问几件事,再说,整天关在屋子里,我都快发霉了。”古凤玉伸个懒腰。 怎么连她也无精打采?难道跟他不在府邸有关? 呸呸呸,怎么可能?这关他什么事? 很快的,她们来到议事楼。 夏荷没有主人的命令,不能靠近,只好站在楼外候着。 古凤玉没有这层顾忌,绕过回廊,正准备敲门时,听见里头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楼主失踪,兹事体大,就算我们可以先拖延、掩盖这消息,但不是长久之计……” 他失踪? 手停在半空中,她仔细听着,虽然没有前因,但是渐渐可以拼凑出后果。 出事了!他绝对是出事了!从学柔那里,她多少知道墓主为了防止死后不得安宁,什么毒蛇、暗箭都不稀奇,储水、塞石、填沙这类的防盗方法才麻烦,多半能让盗墓者进得去,出不来,所以到了二十一世纪,在开挖的墓穴中,常会发现不同年代的尸骨同穴。 “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 “我突然想到一些事要做,改天再去问当管事吧!你跟我回去,我有些事要交代你。”回到后方的宅院,古凤玉交代夏荷帮她准备一些工具,然后不理会她的好奇,转身又去忙。 她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他,否则他一定撑不了太久。 真是的!如果学柔在这里就好了。 现在她只能依印象去判断,这里离哪些墓穴比较近,只要两天就可以往返? 她看着地图,比较引人注目的当然就是咸阳,其中白居易在“琵琶行”中提到的“五陵年少争缠头”,即是描述当年居住在此地的富贵人家,所以死后的葬墓自然也成为有心人士觊觎的目标。 但是五陵的范围不小,光凭她一人,绝对无法完成,一定要找人帮忙。 找谁呢? 古凤玉清楚的知道左右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她必须说服他们,一定要让他们相信她有绝对的能力可以救出当扈。 左传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尾随着古凤玉离开当燕楼,甚至当起她的护卫,虽然一旁的右翼堂抿着唇,一语不发,但是他知道他也有相同的疑问。 古凤玉可以推断出楼主的去向确实让他们诧异,他们没有忘记当初带她回来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一眼便看穿多宝楼的古物珍玩全是来自陪葬品。 “应该是这附近。”古凤玉点燃油灯,低下身,摸着泥土,这是风化岩土,没有任何黏性,方才在东处百尺却是黏性红土,所以这附近的土堆被人特地填改。 “搜罗楼探勘过,这里是空穴。”右翼堂不明白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他确定这个地方有被探查过的痕迹,松树上还留着搜罗楼做的暗号。 “这个空穴是进入主棺椁的安全入口。你们快点帮忙挖!”古凤玉撩起水袖,拿着铲子开始挖掘。 左传伟和右翼堂互看一眼,一起动手。 没多久,他们的眼前出现一扇俗称铁壁的石门。 右翼堂试着用内力推动石门,却撼动不了,“搜罗楼一定是从其他地方进去过,这石门太厚实。” “没用的,如果我没有猜错,里面全是水。”古凤玉沉着脸色,居然是她祈祷千万次别出现的状况,所以他是命该绝吗? “什么?”左传伟瞪大眼。 “你怎么这么肯定?”右翼堂脸色凝重。 “石壁有点湿,如果是渗水,那么我们在挖土时就会觉得泥土湿黏,但是并没有,所以这不是渗水现象,而是有人触动机关,让水闸大开,才导致这种状况。” 古凤玉的分析十分精辟,他们两人终于信服。 “你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 “如果有潜水衣就好解决,我们可以从上面钻洞。” “潜水衣?”左传伟一头雾水。他走遍大江南北,什么稀奇事物都见过,不过真的没有听过潜水衣这种东西。 “我很难跟你们解释,现在也没有时间解释,反正你们去找一条绳子,绑在我的身上,如果这项门石是铁球,那么一切好解决;如果不是,我们就要另外想办法了。” 左传伟立刻拿出一条绳子,牢牢的绑在古凤玉的身上。 右翼堂则是将地穴挖大。 “你们先上去,等感觉到地在动时,马上把我拉起来。”她单手拉着颈子上的银月型炼坠。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地在动?” “你们到底想不想救你们楼主?如果想,就快点照我的话做。”古凤玉板起脸孔,成功的让两个大男人离开地穴。 如果门后地面上的沟槽是铁球,那么她的方法就行得通。 她双手贴着石板的同时,将银月型炼坠含进口中。 咔!她听见细微的声音,是铁球被磁力吸引的摩擦声。 古凤玉的双手慢慢的往上移。加油,千万不要掉,如果她可以把颈炼丢掉,或许全身的磁力会再增强,但是现在这么想已经太迟了。 砰!铁球撞击石板,水在躁动,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石门已经松动,所以水压开始失衡,只要再一点…… 石板底流出大量的水,已经开了!只要再往上一点……该死!她不够高啊!踮起脚尖,这已经是她的极限,而且快速流窜出来的水漫过她的膝盖。 砰砰! 石门开始晃动,她知道这是水压造成的,石板会被冲破。 砰!轰天巨响。 她还来不及反应,腰间的拉力让她迅速往上冲,同时间看见脚底如恶龙般追击的恶水。 老天!水量也太多了。 左传伟简直不敢相信,当他和右翼堂合力把古凤玉拉出来时,尾随喷出的水柱瞬间喷湿他们两人。 太惊人了,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水居然会无缘无故的冲上天,水不是该往低处流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办到的?”左传伟一脸惊诧。 “快点进去找,他一定在里面。”古凤玉狼狈的躺在泥泞里,喘息不已。她的腰好痛! 第九章 右翼堂率先回到洞边探查,洞穴被水冲开近五尺,足见水量惊人,他毫不犹豫的冲进去。 左传伟留在外面,照顾古凤玉。 没多久,右翼堂背着一个人出来。 左传伟连忙迎上前,“是楼主没错。” “气息十分微弱,整整受困两天,他已经出现脱水的现象。”古凤玉利用她有限的医学常识判断,幸好他还年轻,身强体壮,即使如此,再晚个一天就不堪想像了。“幸好你命大,老天爷还不打算收你。” 安心之后,她开始觉得腿软。 左传伟连忙搀扶住她,对于这位未来的楼主夫人,现在才真的心服口服。不消说,从右翼堂的眼神,他知道他们的想法一样。 当燕楼的楼主夫人,在这一刻同时为自己赢得他们的效忠。 “我们回去吧!天快亮了。”古凤玉没有试着去扶当扈,她还全身发抖,尤其刚刚探他的鼻息时,那种恐惧…… 幸好!幸好他还活着。 捂着心口,她半知半解的明白,为什么她在看见他被扛出来时会心痛到无法呼吸……她惨了! 幸好肺部没有积水,至少从他的呼息间,古凤玉可以这么判断。 他们没有回到当燕楼,为了让他尽快得到医治,她选择城外的别馆,同时因为这里人口简单,他受伤这件事不适合张扬。 “楼主醒了吗?”左传伟探问。楼主昏迷一天一夜,这种状况让人非常担忧。 “还没,他的肌肉过度僵硬,所以我猜他应该是攀着某种东西支撑住自己不溺水,长时间的疲劳让他需要更多的休息。”古凤玉有帮他热敷,效果卓越,他的肌肉逐渐软化。 “大夫也是这么说,只是楼主持续昏迷,太久没有出现在当燕楼,会起流言。”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是他的左右手,应该可以撑起这片天。”古凤玉笑得温柔,黑眼圈明显。唉,她已经近三天无法安心入睡,但是不能倒下去,否则该怎么挽回人心? 当扈一直没有露面,已经惹出一些猜臆,她不能再倒下,否则当府的人心会开始涣散。 “你真的跟一般女人不同。”左传伟若有所思,清了清喉咙,“我曾经怀疑你居心不良,对于楼主坚持要娶你的决定,一直认为是错误的,现在我正式向你道歉,我会像效忠楼主一样的效忠你。” 古凤玉受宠若惊的瞪大眼,“你……不需要这么做。” “我跟右翼堂开始期待你嫁进当府,成为楼主夫人,希望你不会让我们失望。”左传伟跨步离开。 这……这是什么意思?强迫中奖?她只是采取拖延战术,并没有要真正入主当府。至于彻夜不眠的担任看护一职,纯粹是因为她有悲天悯人的心肠,如果今天换成别人躺在床上,她一样会这么尽心看顾,但……心不会这么难受。 古凤玉走进内室,靠近床榻,想查看他的状况,不期然对上黝黑的双眸,深不见底,霎时莫名的激动起来,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底蒙上一层水雾。“是你吗?”他的嗓音干哑。 “笨蛋!你差点死掉,知不知道?”古凤玉伸手想捶打他,却在半空中停住,最后轻轻的落下。 他终于醒了! “缺氧太久会变白痴。” 白痴?他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知道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浮现在眼前的是她。如果他有个万一,那么她就会变成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尤其他还没有把她娶进门。 “嫁给我,不要再等学柔她们,好不好?”当扈反握住她的手,掌心贴在他的胸口。 幸好!他还有机会完成愿望。 古凤玉双颊酡红,这是他正式的求婚,跟之前迳自决定的婚期不同,她可以感觉到他真正的心意,尤其左手贴着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异常快速。但是她呢?他们之间聚少离多,没有深入的了解,爱情哪可能这么简单! 确切问她要经过多少淬炼才算是爱情,她也回答不出来,只知道当他深陷危难时,她愿意伸出援手,完全没有多加思虑,或许是在湖里,自己撞进他的怀里时,黑潭般的双眸就已经锁住她的心。 “在我的故乡,如果男方想向女方求婚,一定要准备花束和戒指,最重要的是一颗真心和誓言。” 老天!古凤玉,你疯了吗?你才十六岁!她的理智不停的叫嚣。 但是她决定顺从情感,疯狂一次,尤其当她愿意涉险救他离开墓穴时,便知道自己坠入爱河了,而她懦弱的心在呼喊着自己要勇敢。 这种改变似乎又不是改变,她觉得是一种潜力被激发出来。十六岁嫁人很早,如果这是她唯一可以与他更进一步了解的方法,那么她愿意尝试。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古凤玉清楚的明白要赢得他的信任不容易,他或许开口求婚,但可能是基于责任、喜欢,甚至是他的占有欲。如果要完完全全的获得他就必须改变身分,那么她愿意赌这一把。 “好,你等我。”当扈坚持坐起身,脚步蹒跚的往屋外走,不愿意让她搀扶。 看着他这种可爱的固执,她不禁微笑。 天啊!古凤玉,你真的是爱上他了。 她走到室外,坐在椅子上,减少他来回的距离。 没有等候多久,她看见他吃力的跨过门槛,额头冒着薄汗。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至少可以英勇神武的向你求婚。”当扈嘴唇苍白,勉强挤出笑容,对于自己虚弱的状况十分不悦。“但是我不想冒着让你改变心意的危险。” 好讨厌!泪水遮住视线,她原本计画要把这一幕刻印在心版上,这辈子才这么一次啊!只是这花怎么会是波斯菊?她可以想像他没有浪漫细胞,但是拿着波斯菊求婚,她有点哭笑不得。 如果撇开中国近代才出现的以菊祭祀的习俗,在欧美地区,少女向心爱的另一半告白时,洋洋洒洒的情书中总会夹一朵波斯菊,所以波斯菊的花语是少女的心,但他是男的。 “我知道这枚戒指的尺寸不合,而且不值钱,不过它是我从小随身携带,把它当成我的新开始,现在我把开始给你。”当扈拔下戴在中指的玉戒。 对古凤玉而言,它真的太大,就算套在大拇指上,还是松垮垮的。 这枚玉戒色泽饱润,虽然不清透,但是微温,烫着她的拇指。 “你根本不清楚我的背景,确定要娶我吗?” “我娶的是你的人!我只要知道你愿意涉险救我就好。”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一定要让我知道,我会把这枚戒指还你。现在开始,我会好好的保存你的开始。”她泪中带笑,没有注意到他眸底一闪而逝的愕然。 爱?太虚幻的名词,所以她相信这种东西?当扈没有反驳她的说词,指腹眷恋的缠卷着她乌黑的长发,丝绸般的触感让他莫名的有种满足。他重视的是这个,实体的触感和真实的拥有,至于爱不爱,那根本就摸不着。 他只知道自从第一眼看到她,就确定自己要她,所以他不会有放手的一天。 他知道这种感觉是强烈的占有,并不陌生,但对人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不可讳言的,他不讨厌自己对她有这种情绪。 大掌轻轻的扣住她的纤腰,他很轻易就把她搂抱到自己的腿上。 “这表示你同意我的求婚?” “你觉得我答应太快?不矜持?” 当扈摇摇头,“我很高兴,原来你也想要拥有我。那么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 轰!如果人可以自燃,古凤玉相信自己应该到达临界点。这男人真的不懂礼仪,连这种羞人的话都可以说得如此自然,尤其他热切的眸子直盯着她,传达饥渴的意念。 她庆幸自己是坐着的,否则双腿发软的跌坐在地上,岂不是更糗! “我怎么可能知道?” 听她娇嗔的语气,当扈明白,她知道! “可以吗?”他的吻细碎的、绵密的落在她的颈窝。 他温热的鼻息熨烫着她,让她不由自主的拱起娇躯,渴望更多亲匿。 这种未曾有过的情欲,她在书上看过,同侪间也不避讳讨论,所以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知道和现实经历不同,随着他越来越亲密的举动,衣裳开始飘落,奇异的温度随着肢体张力反向上升,古凤玉惊奇的发现原来男女之间可以这么不可思议,她也拥有让他疯狂的特质。 娇喘和低吼交织成旋律,连屋外的人都红着脸回避,当扈不介意让人知道他对未来妻子的疼爱,而古凤玉则是初经人事,根本不晓得这些声音太放肆。 他们沉浸在旖旎的情欲氛围中,探索彼此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当扈半躺在椅子上晒太阳,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刷着她的秀发。 年轻就是本钱,经过几天的休养,他已经回复大半精神,却不急着回当燕楼。如果他一手栽培出来的管事无法分担主子的辛劳,那么除了该反省自己识人不清外,还要检讨平常是不是让大伙太轻松,才会造成应变能力这么差劲。 古凤玉半靠着他,翻着书册,闲得发慌是浪费生命的行为,她也不爱购物,更别提跟一些富家太太应酬,她还没有成为台面上人物呢! 午后闲憩,多美好! 合上书册,她抬头看着当扈,“你还要继续这种生意吗?” “什么意思?” “盗墓是缺德的,你应该清楚。”她的眼眸清明,没有任何指责,只是纯粹的阐明事实。 “我不做,也有别人做。” “但是你已经累积足够的财富了。” “没有人会嫌财富太多。”她太单纯,双眼黑白分明,显然不曾被钱逼过。当扈从她识字这件事就断定她的出身背景即使不显赫,也绝对富裕。 “盗亦有道,你已经够富有。” “如果我决定不做,那么搜罗楼的人该何去何从?我不能不顾他们的生计,他们有的跟着我十几年。” 幸好他不是贪得无厌,没有放弃盗墓纯粹是对手下的一份责任。古凤玉扬起微笑,搂着他的腰。 “搜罗楼的人眼识奇佳,他们多是此行的翘楚,一眼就可以分辨是土是宝。我们可以把搜罗楼重新定位,做其他比较安全的生意。” “说得容易,大家火里来,水里去,有人拥有数十年的经验,要说服他们金盆洗手,比登天还难。”天真!当扈难得的扬起嘴角。 “你在笑,是在取笑我吗?”古凤玉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呼,“我从来没有看过你笑耶!”他心生警觉,收敛笑容。 “怎么不笑了?我发现你笑的时候,下巴的地方有个小漩涡。”她伸出手,抠着他的下巴凹处。 当扈不肯让她得逞,张嘴咬住她的手指。 “哇!你咬人。”她惊呼出声。 “这是咬手指,咬人应该是这样。”他轻易的制住她扭动的娇躯,示范何谓咬人,从她的手腕内侧到颈窝,香嫩的肌肤让他舍不得离开。 原本的尖叫变成轻喘,古凤玉觉得才刚降温的身子又开始发热。怎么他似乎时时刻刻都想着发情?难道是撞伤了脑袋? 她硬是压住他的放肆,“我先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有点不悦到嘴的美味又飞掉,他佯装不耐烦的问。 “你会觉得头晕吗?” “现在吗?当然会。”火热的渴望早就主宰他的神智,何止头晕,他已经醉在温柔乡了。 “你在地底有撞到脑袋吗?”古凤玉一阵惊慌。如果是脑震荡,那就糟糕了,这年代可没有什么超音波。 第十章 她想要检查他的头部,却碍于他的扎发,索性动手解开束冠。 当扈笑得畅然,任由她为所欲为。解发,结发,在忙碌时,会不由自主的贴着他,馨香一阵阵袭来,他确定自己喜欢由她服务,尤其她的双手让他的头更晕。 如果过去有人说他会眷恋某个女人,甚至成为她的俘虏,开始不思工作,他绝对会嗤之以鼻,只是现在他却又庆幸遇上她,让他有一种完整的感觉。 对!就是完整。 情不自禁的,他将她搂得更紧。 “很痛吗?”古凤玉以为自己太用力了,赶紧放轻手劲。 当扈摇头,享受着她的关心。原来偶尔示弱,感觉很好,尤其这种拥抱的完整感觉,让他不想放开呵! “……是吗?”古凤玉吃着玉荷羹,听着当缘在一旁抱怨。 “这些人简直把我们当成自家的银库,没银两就来商借,讲得好听是借,谁都知道有去无回。唉,也不晓得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苦的全是老百姓。” 她算了算时间,李渊应该已经继位立唐才对。 “来商借的是萧铣,那么李渊的人马呢?也有来商借吗?” “这倒没有,传闻唐王获得相柳的大力支助。不过这些小道消息有多少可靠性,没人敢断言。” “萧铣要的,就给。另外,你派人去跟李渊输诚,如果有需要,当扈愿意全力支持。” “小姐觉得唐王会获得最后胜利?”这种摆明选边站的做法,很容易引起其他藩王的注意,搞不好会先惹祸上身。 “不是感觉,我是确定。”古凤玉说得笃定。 这时,当扈穿着白色内衫,睡眼惺忪的走出来。他睡得太熟,这很少见,他向来不是重眠的人。 当缘看见他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 当扈动作流畅,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你醒了,为什么不叫我?” “你需要多休息。”古凤玉用汤匙舀了一口玉荷羹,送进他的嘴里。 甜的!当扈皱起眉头。他对甜品的爱好不若她这般热切,虽然不厌恶,但也称不上喜欢。 不过可以与她分食,倒是让他愿意接受。 “我请夏荷再送一份上来。” “我要吃你的。” “等一会儿夏荷送一份上来,我再陪你吃。”古凤玉笑着哄他,明白他又在发小孩子脾气。 当缘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不禁怀疑,眼前这人真的是楼主吗? “楼……楼主!”该有的礼仪不可废。 “你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 “当管事比你还早出现,他不曾离开过。”古凤玉睨着他,警告他不可以太没有礼貌。 “当燕楼有什么事吗?”当扈当然接收到她的警告,所以语气平板,不高兴当缘打扰,但又不得不收敛脾气。 “楼里一切安好,只是萧铣又来借钱,所以在下才来请示楼主,不过小姐有……” “那就按小姐的指示去做吧!”当扈下达指令,“当缘,你先下去,我有事跟小姐谈。” 当缘立刻退下,当扈正色的与古凤玉面对面。 “你愿意告诉我吗?” “你想问什么?” “你的来历。” “我以为你想等找到学柔之后再问她。” 披散着发的他,充斥颓废的魅力,尤其下颚的青髭,她的指腹轻轻摩擦时,带来的刺扎,有点痒呢! “我本来是打算要问她,但你偶尔出现的慧黠过人,让我越来越担心,尤其你救我的过程,连左右都觉得不可思议,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你呢?你又是怎么单枪匹马的进入墓穴,甚至找到那个墓穴?”古凤玉十分聪明,不会逼问或探查,知道引蛇出洞最好的方法是饵。“如果我说我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你相信吗?” “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当扈蹙起浓黑的眉毛。 “我来自一千多年后的台湾。”古凤玉抚平他的眉头,笑得灿烂,“我不会强迫你要相信我说的话,因为这一切对你来说很不可思议,所以我只说这一次,你信也好,要当成故事听也可以。我真的来自一千多年后,透过一种神秘的机器,跨越时空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完成我母亲的梦想,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自己的爱情,所以与你相逢是个美丽的意外。我想让这个意外延续下去,原本我和学柔她们说好了,只要九个月,就集合回到原来的年代,但是现在我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我不想让我们之间残存遗憾,所以决定留在这个时代。” “你们要怎么回去?”太不可思议了。 “我的体质特殊,带有强大的磁性,可以改变磁场,所以必须戴着这条链子平衡,这也是我能把你救出来的原因。”古凤玉拉出银月型炼坠,把它含进嘴里,霎时,挂在墙上的剑开始强烈的晃动,其他含铁的器具全都朝她飞过来。 当扈反应灵敏的伸出手,抓住砸向她的小脸蛋的一串钥匙。 她张开嘴,把银月型炼坠拿出来。 砰砰砰……所有含铁的器具都落在地上,伴随着瓷器的碎裂声。 “所以那个顶门石是铁球。”谜底揭晓。当扈忍不住轻吻她的嘴角。 这一切巧合到不可思议,她跨越了千年的时间洪流,落入他的怀里,证明她是属于他的,连老天爷都这么属意啊! “那么你们回去的关键就是这条银炼?”他轻触着银月型炼坠,作工精细,而且是个镶嵌式密盒。“柱状本体呈现黑色,共有八面截口条纹体,断口贝壳状,很特殊,是铸铁的原矿之一。” 古凤玉瞪大眼,“你……” 怎么可能?她并没有打开盒盖,他却可以精准的说出四氧化三铁的形状。这不是一般四氧化三铁的沙状或粒状,经过特殊处理,它呈现柱状。 “这就是我为什么可以准确的挖到墓椁的原因。”当扈的心情忐忑不安。 曾经,他的母亲为了这个发现而惊惧,甚至与他保持距离。连生他的母亲,应该无条件接受他的女人都如此,他还能期望古凤玉与众不同吗? 或许是她的坦承才让他决定将一切坦白相告,否则在之前,他从来不曾考虑要把一切据实以告。 “你有透视的能力?”她推敲过各种可能性,唯一没有想过的就是特异功能,这种因为外在或遗传的不确定因素,导致带有特殊能力者,她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没道理不相信。 “透视?可以这么说。”她没有惊恐,语气太过高昂,反而让他感觉诡谲。 “你有测过自己可以看穿多深吗?” “深达地底六丈没问题,但是很伤心神。” “真好,不像我拥有的只是强大的磁性,一点用处都没有。”她的双眸闪着羡慕的光芒。 “你觉得这样好?” “我以前也觉得拥有磁力不好,尤其必须随时戴着这条链子,天晓得我最不喜欢这种佩饰,太麻烦,而且很容易遗忘,所以我偶尔会被爆冲出来的铁器砸伤,但是如果我没有拥有这个能力,就无法把你从墓中救出来,因此我由衷的感谢这个能力,纵使它带给我不便,不过这就是生命!我们永远也不明白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所以珍惜现在拥有的,不管它是好或坏。”古凤玉轻拍着他的背,从原本的僵直到软化,她清楚的知道这是他背负的原罪。 他曾经在这件事上吃过亏,所以变得介意,她甚至猜得到他还有其他说不出口的事情,但她不愿深究,如果她陪伴他的时间够久,那么总有一天一定会知道。慢慢的挖掘彼此,也是生活中的一种乐趣。 “在你的生命中,似乎没有什么不是美好的。”处事积极正面的她,活在灿烂的阳光下,对照自己的阴晦,他开始渴望……渴望什么? “我也会伤心和难过啊!”古凤玉紧紧的抱住他的腰,“但是我知道未来你会在我身边支持我,你不会放任我伤心过度。相同的,我也会在你旁边,不管快乐、悲伤,都不会放手。”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不会让你违背承诺。” “啊!我好害怕。”古凤玉假装发抖,上扬的嘴角彻底揭穿谎言。 “已经来不及了。”他重重的在她的唇瓣印下一吻。 怎么办?面对这软玉温香的可人儿,他真的放不了手,每天只要睁开眼睛,就搜寻着她的身影,找着了才能安心,开始处理其他事,时时刻刻都把她挂在心头…… 原来牵挂是这种感觉! 古凤玉拉着当扈来到庭园,两株树苗就摆在灰石板上。 “这是什么?”他不解的问。 “这是梧桐的树苗。”她将铲子递给他。 他按照她的指示,开始挖洞。 “你怎么会突然想种树?选择梧桐,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让树见证我们的爱情啊!十年后,等树长大,我们就将这十年间值得收藏的东西埋在树下,等我们相处三十年后,如果感情依旧,再一起挖出来看。” “如果感情生变呢?”她的思考逻辑总是让他惊诧。 “那么更要一起挖出这些回忆,说不定它们会让我们再度擦出火花。”古凤玉笑得灿烂,她虽然是学理工出身,但是不晓得为什么,遇上他之后,总有源源不绝的浪漫想法浮现脑海。 当扈挖好洞,古凤玉将树苗小心的放进洞里。 “选择梧桐,有什么特别含意吗?” “因为梧桐不容易死啊!既然要见证我们的爱情,当然不能挑太难存活的树种。”古凤玉说得理所当然。 “哈哈哈……”原以为她有更为梦幻的见解,没想到理由居然这么实际,到底该说她天真还是聪慧,有时候当扈真的不知道,但不可讳言的是——“你怎么会这么让人爱不释手啊!”他忘记手掌沾着泥土,忘情的抚摸她雪嫩的粉颊。 “啊!你在做什么?脏死了,你手上有泥巴。”古凤玉神情惊恐,尖叫连连。 当扈一时兴起,干脆逗着她玩,尤其她挤眉弄眼的模样,又是新发现的另一副面孔。她不甘示弱,也将双手沾着泥巴,追着他跑,发誓要还以颜色才行。 “你别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都成了泥人,你当然也不能避免。” 当扈故意放慢速度,一下子让她揪到衣袖,下一秒又拉出距离。 古凤玉马上知道自己被当成老鼠戏弄,气得停下脚步,“我不要玩了!哼!”转身要回屋里。 “这样就生气啦!”他连忙追上前,好声好气的在一旁赔罪。 她一侧身,沾满泥巴的双手马上捧住他的脸颊,留下湿泞的泥痕,乐不可支的说:“现在我们一样是泥巴人了。” “夫唱妇随,一样就一样?!”当扈无所谓的说,双眸直瞅着她,一簇簇跳跃的火苗在眸底深处闷烧,隐含着明显的欲念,几乎要炙烫进她的灵魂深处。 古凤玉一惊,转身想要逃开。 他以更快的速度搂住她的纤腰,指尖刻意的抠弄,嗓音沙哑又性感的说:“除了种树,我想再种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的肌肤泛起潮红,“种什么?” “回房间后,我再告诉你。” 他拦腰抱起她,走进房间,踢上房门。 不一会儿,房里传出阵阵呢喃,缠绵轻喘。 可怜的梧桐树苗枝节半露,要等主人想起它的存在,可能要好久了。 在别馆住了近七天,当扈的身体早就康复,没道理再不回当燕楼。 回到当燕楼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进入议事楼,大半天都没出来,连午膳时间也是吩咐秋菊通知古凤玉,要她不用等他。 第十一章 看情形,他在天黑之前是不可能踏出楼门半步。 古凤玉在春鹃的陪伴下,绕着当燕楼的外馆。 这是她第一次对当燕楼有了清楚的地理概念,熙来攘往的仆役难以计数,更别提其他商运货物的进出,难怪当燕楼的大门与眷属出入的门有所区隔。 “小姐,鲁郡的江总爷要见楼主,不过楼主在议事楼里,下令不管任何人都不准打扰。”当缘冒着冷汗。江总爷真是消息灵通,楼主早上进门,才过晌午,他便上门求见。 “江总爷?” “江总坤在鲁郡开设镖局和武馆,原本和我们这种运输业无关,但是楼主发生意外时,我们曾经派人去向他求援。” 所以私底下他也做摸金的生意?那岂不是竞争对手?啊!她想起那天听到的—— “江总坤和当扈有过节?” “只要挂着当旗的营生,绝对没有跟江总坤合作过,江总爷曾上门拜访,但是楼主一律拒绝接见。”当缘只能据实以告。 “所以当扈和他绝对有过节,只是不晓得争执什么,而现在又是我们求援在先,无法拒绝对方登门造访,你怕惹怒楼主,想要我出面?”古凤玉睨着当缘,发现他冷汗涔涔。 “小姐……冰雪聪明。”当缘用衣袖擦汗。 “我记得这是右翼堂提议的,所以是他要你来找我?” “左右各欠小姐一次,希望小姐帮忙。”当缘全盘托出。唉,小姐果然聪慧不凡。 “请江总坤进偏厅吧!” “谢小姐。”当缘总算松了一口气。江总坤是老狐狸,不能不小心处理,如果是寻常姑娘家,他会担心,但是交给古凤玉,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古凤玉来到偏厅,在椅子上坐下。 春鹃倒了杯春茶,“小姐,喝口茶润润喉。” 嗯!好茶,入口生津回甘。 古凤玉都还没有把茶喝光,就瞧见当缘带人进来。 江总坤天印宽广,鼻梁有肉,虽然鬓发生灰,但走路姿态仍然稳健。 “江总爷,请上座。”古凤玉有礼的欠身,随即让春鹃送上茶饮。 江总坤斜睨着她,神情轻蔑,“当扈呢?” “我们楼主正在议事楼与各管事商谈议事,目前暂时不便接待客人,他特别交代我别怠慢了江总爷。”古凤玉不以为忤,仍然笑脸迎人。 “你又是谁?”江总坤这才正眼盯着她。这女人不简单,始终眉开眼笑,面对不和善的人仍然可以不受影响,可见见识之广。 “她就是林师傅。”屋外传来娇声,一名身穿粉色裙裳的女子随即跨过门槛。 林师傅?啊!是江桌云,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称呼她呢?古凤玉看着踩进厅内的美人。 他们都是姓江,莫非有亲属关系? “江姑娘,这么巧。” “江桌云是老夫的小侄女,前些日子在红妆宴上胜出,只是接着就被你们随意送个回礼打发,老夫这趟前来,还希望贵府给个交代。”原来这丫头就是桌云口中才高八斗的林师傅,女人怎么可能读书?八成是桌云过度褒奖对方。 “我们的接待给江姑娘这种错觉吗?那是我们当燕楼待客不周,关于这点,请务必给我们弥补的机会。”看样子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古凤玉可以感觉到江总坤是借题发挥,很难缠的人物。如果现在起了争执,有损当燕楼的名声,所以干脆放低姿态,见机行事。 “怎么弥补?你又凭什么代替当扈给承诺?就凭你是教书匠?”江总坤鄙视的撇开脸。女人除了传宗接代,他实在不晓得还有什么用处! 他打定主意要见当扈,还有一件事要证明……如果那件事属实,那么他江总坤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放肆!她是我们未来的当家主母,什么教书匠?江总爷,我们以礼待客,也希望你拿出身为客人应有的态度。”当缘护着古凤玉。 “当管事,没关系。”古凤玉笑着挥手,“对于长者,晚辈应该秉持谦逊,更何况我跟当扈的帖子还在印呢!”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照你们的说法,红妆宴是耍人?!”江总坤怒目相视。 “江总爷所言甚差,小女子荣获在场所有师傅的赏识,自然也胜过各家千金,不是吗?”幸好她当时多管闲事,否则现在谁倒楣?当缘这下不衔草结环也还不了这份恩情。 重点是当扈,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作壁上观,由着手下胡来! 其实古凤玉有感觉,江桌云在当时对当扈的兴趣不大,尤其传闻当扈的长相可怕,所以她这次登门是迫于长辈压力?这点还是未知数,至少她看不出来江桌云在打什么主意。 “你冒名顶替师傅已经证明居心不良,当楼主是何等人也,怎么可能容许你这么放肆?搞不好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呢!”江总坤咬牙切齿的说。这鬼丫头伶牙俐齿,不过他走遍大江南北,怎么可能输给她? “我打的主意不就是嫁个好良人吗?难不成江总爷对我有什么高见?或者江总爷自己打着什么主意,就以为别人也打着同样的主意?” “你……”江总坤语塞,没料到被反将一军。 “啊!对不起,晚辈放肆了。晚辈当然知道江总爷大人大量,怎么可能有这种龌龊想法?是晚辈失言。”虽然人际关系差,但是她很擅长这种以退为进的应对方式,光看研究室里的大伙你来我往,就已经学会大半尖酸字语,挥了鞭子给萝卜,这更常见。 马个巴子!江总坤气闷胸口,怎么出都不对。 “总之,我今天要见的就是当扈。” “当然,当初是我们千里迢迢邀请江总爷前来,我们楼主一定也有事想与江总爷商议,但是今儿个真的不巧,还是改天我们设宴,就选金云阁,江总爷意下如何?”古凤玉语气缓和的说,毕竟这时候不宜撕破脸。 “好,就明天。”江总坤眼见当下讨不到任何便宜,反正他的目的就是要见当扈一面,确定他心底的猜臆。 “谢谢江总爷赏脸。” 古凤玉送走江总坤和江桌云后,回头看见当缘垮着脸。 “小姐,红妆宴其实是小的出的主意,这件事跟楼主无关,所以你千万……” “我知道,我没有搁在心上。”古凤玉微微昂起下巴,“鲁郡近长白山吗?” “不出三百里,算近。” 难道江总坤和当扈有血缘关系? 仔细观察他们两人的五官,她确实在眉眼间可以看见端倪,虽然那天他只略微提了下出生,但是只需要稍加推测,不难猜出大概。 所以,江总坤是抱持什么心态上门? “他有为难你吗?”当扈的口吻着急,显然左右已经在议事楼先向他自首,说出关于江总坤的事情。 “他是谁?”古凤玉在夏荷的指导下,正在学习刺绣,这是这年代闺女的休闲活动,可以帮助心情沉淀,至少她是这么认为,不过成品的卖相实在欠佳。 “江总坤。” “他能为难我什么?你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发生什么事吗?”古凤玉放下针线,帮他倒了杯茶,还小心的脱下他的银面具。“我以为你不戴面具了。” “戴习惯了,也省得其他人从我的表情打探底细。江总坤与我有些过节,他的事我会处理。” “好啊!”古凤玉坐回椅子上,继续被打断的工作。 “他不是好人。”踌躇了半天,他又蹦出一句话。 “没头没尾,你在说谁?” “江总坤。”当扈闷着声音说,最后受不了被忽视,干脆抢过她手上的针线,往旁边一摆。“你到底关不关心我?怎么都不问?” “男主外,女主内,干涉太多,不是会被男人以犯了七出之罪而离异吗?”古凤玉双眼圆瞠,露出笑容,“我信任你,不管你打算怎么做,只要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就好。” 当扈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这辈子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为了奖励他,她自动送上红唇。 他怎么可能轻易的错过到手的香软,于是尽情撷取她的甜蜜,直到她气喘吁吁,双颊染上醉人的酡红,他才意犹未尽的罢手。 古凤玉一直不认为挟关心之名,处处过问对方的行踪是件好事,如果没有被他放在心底,那么追问再多,只是让自己更狼狈。至少她对爱情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这种放任行为,在这年代应该是好事。这年代男尊女卑,男人想做什么事,哪容得了女人置喙?刚开始处于热恋的保鲜期,可能由着她撒野、刁蛮,一旦色弛呢? 她很聪明,清楚的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当扈对她的疼爱不减,但她是女人,也有不安。 以她女人的敏锐感觉,明了他并没有对她完全敞开他的心胸,可是她也明白,这需要时间去证明,她希望他有一天能懂她真正的用意。 隔天,当扈亲自前往金云阁,他没有询问古凤玉是否有陪伴的意愿,这种属于男人的事,最好由男人自己解决。 戴着面具,他的出现引起众人的侧目。 当扈已经习惯了,由着其他人指点,他在掌柜的招呼下,走进厢房。 “江总爷,让你百忙之中还抽空从鲁郡来到这儿,真的是我们的失礼。”他的声调平铺直叙,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歉意。 江总坤热情的笑咧了嘴,“好说、好说,有南霸主之称的当扈爷,日理万机,还要麻烦你亲自招待,是我们的荣幸。这位是我的小侄女江桌云。” 带个女人来做什么?当扈不做任何表示,只是颔首示意,随即入座。 左右分别站在他身后两边,这是一贯的默契。 两人说完了场面话,等小二上了酒菜并离开后,江总坤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 “敢问当楼主的祖籍?” “世居长白山。” “那么你娘可是凤鸣族的凤仪如?”江总坤在押宝,从当扈这名号传遍大江南北之际,他就起了疑心。当年凤仪如三天两头上江府来找他,还说帮他生了儿子,取名就是江当扈,当扈这名字不常见,虽然他把姓去掉,但这些巧合都让他心喜,还派人上长白山去查问,结果获得的消息都一样,江当扈早在十几年前就没回长白山了。 “没错。” 江总坤瞪大眼,无法掩饰狂喜的情绪,“孩子,那么你可知道我是你的谁?” “这是哪来的野种,居然敢到我江府门前撒野?!我的每位夫人貌美如花,所生的子女皆属龙风,你居然敢说你是我儿子!你有没有照照镜子?尖嘴猴腮,又黑又瘦,你哪点像我啊?如果像你娘,那你当大爷我瞎眼吗?”当扈冷着声音,一字不漏的说。午夜梦回,当时的情景和对话冷不防的撞进他的心房,一次又一次的震撼他,成为他不断向上的动力。“这些话,你觉得熟悉吧!” “孩子,这是一场误会。当时有很多人为了求温饱,上我江府招摇撞骗,所以我才会有这种反应。当我一知道你是仪如的孩子,就要人找遍整个鲁郡,结果一无所获,我好自责,幸好你没事。”江总坤热泪盈眶,声音哽咽。 老狐狸!当扈在心底暗骂。 “事过境迁,多说无益,我早就不姓江,也不姓凤。” “血缘是无法磨灭的,难道你没有想过回江家祭拜祖先?说来真是我江家祖上有德,将才之风,无人能敌,更别提霸冠南方。孩子,你一定要跟我回鲁郡认祖归宗。” “然后呢?”当扈的语气毫无起伏,加上戴着银面具,让人无法猜臆他有何打算。 “成家立业,现今你如此有成就,当然得风光娶妻,所以爹才带桌云过来啊!” 第十二章 “近亲相奸?” “这话说得太难听,桌云跟我们家是远亲,而且她琴棋诗画无一不精,要扛起当府主母的责任,轻而易举。”江总坤丝毫不以为忤。 北相柳,中谛听,南当扈,其中又以南方最为富庶,而今掌握南方经济命脉的当扈证实是他的亲生儿子,天啊!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大礼,他就算作梦也不敢想,现在居然成真!如果不好好的把握,才是笨蛋,他已经开始幻想美好的未来。 “我有妻子。” “你是说那个姓古的女人?”江总坤皱起眉头,“我查过她,来历不明。大男人娶正妻,当然要考虑背后能带来多少利益,我们江府可是鲁郡名门,哪能让你娶不三不四的女人?!当妾或玩玩,那还可以。” “我与她已经有白首之约。” “儿女婚事受父母之命,你只要这样告诉她就可以解决了。现在最要紧的事,是你随我回鲁郡认祖归宗。”江总坤怕事有异变,决定婚事先搁着,以后再谈。 “认祖归宗的事不急。” “怎么不急?这可是大事啊!” “我哪知道你说当年有找我是真是假?说不定你现在敢上门认亲,是冲着我目前的身分而来。” “孩子,你说这话不是在折腾我吗?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有半句谎言,就遭天打雷劈。”江总坤手指着天,说得愤慨激昂。 “天打雷劈?再加上五马分尸,身首异处,你觉得如何?”当扈语带讥诮的说。 “孩子,我这把年纪,再活能有几年?你现在不信我也好,反正日久见人心,但是随我回鲁郡祭拜祖先,是身为子孙应尽的责任,我这个请求不为过吧?不论我这个父亲再怎样不是,血缘是不可磨灭的。”江总坤几乎老泪纵横,一反昨日上当燕楼的颐指气使。 “可以,我抵达鲁郡时,会派人通知你。” 江总坤一愣,原以为还要登门造访好几次,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达到目的,但是回过神来,听出他的语意,连忙追问,“你不跟我同行?” “我有要事处理。” 江总坤深知事情有轻重缓急,再说也不好继续追问,以免形成反效果。 “好,认祖归宗是大事,我也得先回鲁郡做好准备,那我等你的通知。” “既然有了共识,我先告辞。”当扈站起身。 “不吃顿饭吗?” “北方有急货,需要楼主亲自处理。江总爷可以尽情享受佳肴,品尝南方风味。”左传伟出声解释,很清楚楼主的耐性用罄。 “可是这……” 当扈没等他说完,先行离开厢房,左传伟和右翼堂紧跟在后。 砰!江总坤用力拍了下桌面,发出巨大声响。 “他马的,老子居然要窝囊到跟自己儿子哈腰,这是什么世界?” “叔叔,小不忍则乱大谋。”江桌云优雅的品尝绍兴醉鸡,软嫩入味的肉质,让她颇为喜欢,不愧是拥有天下第一称号的客栈。 “这我知道。”江总坤在杯子里倒了白干,一口饮尽。算了,只要想想未来……不管受再多的气,只要想想未来的美好,他知道自己一定会不择手段,达到目的。 “叔叔,我一定得嫁他吗?” “傻丫头,我这么做,可是在保障你的后半辈子,哪个男人的成就可以媲美当扈?!” “我知道叔叔是为我着想。”江桌云嘴巴甜,不过心知肚明,父亲和叔叔压根儿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女儿养大了就是筹码,可是她也会为自己博得最大的利益,这不为过啊! “你明白就好。”江总坤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美好的愿景几乎在眼前了,他决定回鲁郡后就一并处理这桩婚事,如果先下手为强可以逼当扈就范,比他事后说干唇舌要来得方便,不过想成就好事,还得跟江桌云的爹好好的商量。 这个如意算盘,他可是打得响叮当,计画周全后,就得百分之百达成才行。 如果不成,他只好使出压箱宝,纵使会毁了他也无所谓,毕竟不能成为他的助力,就只剩障碍罢了。 当扈等人骑着马,走在商道上。 “楼主,这么做好吗?”右翼堂其实不赞成楼主这种与虎谋皮的行为。 “很明显的,江总坤想撮合楼主和江桌云姑娘,这种行为届时会不会伤了古姑娘?楼主要三思而后行。” “我娘生前的愿望就是要我认祖归宗。”纵使他万般不屑,但也不甘心。在长白山上备受欺陵的过去,还有那段艰辛的苦日子,当扈自认没有菩萨心肠,要他当作没发生过,办不到! “如果江总坤坚持要楼主娶江桌云呢?”左传伟问出症结点,不相信楼主没有想过这一点。 “那又如何?我自有盘算。”当扈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他要夺回他该得到的一切。 古凤玉揉着惺忪睡眼,与当扈翻云覆雨一整夜,总会害她晚起,他却总是精神奕奕,体力旺盛,让她倾羡不已。 “秋菊,进来吧!” “是。”秋菊偕着冬梅进来,帮古凤玉更衣和梳洗。 很惊人的排场,她总共有四名随身婢女伺候着,有时候不禁觉得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太过闲逸,让她变得颓靡和懒散,不思振作。 “小姐,你醒啦!”春鹃正在摆放午膳,微笑的看着她步出内厅。 “又睡晚了。” “这是楼主宠爱你的证明啊!”冬梅抢着回答。 “楼主呢?” “楼主带着左右去金云阁,听说中午宴客。” 宴客?所以他去见江总坤。他没有告诉她,也没有带她去,这表示他有所顾忌吗?或者他认为她不该涉入太多? 一切未知让她不安,虽然她说要信任,实行起来却有难度。 她还来不及胡思乱想,才入座,就看见当扈大步走了进来。 “你……” “你们都下去吧!”他遣退婢女们,随即在她身旁坐下,眼眸热切的看着她,“好香,我的肚子都饿了。” 古凤玉听出他话中有话,双颊羞红,啐了一声,“你多吃点饭吧!”然后眉开眼笑的为他添了一碗饭,放进他的手里。 “昨晚累坏你了,我等会儿吩咐厨房炖些补品给你补身体。”水肌嫩颊,染上一层醉人的红雾,他喜欢她这娇羞的模样,可以看一辈子也不腻。 “不要!羞死人了,你千万别做这种事,哪有人因为这个而补身体的,你不要脸,我还要!” “你想到哪去了?若要为翻云覆雨而补身体,也应该是我吧!毕竟我铁定比你耗费更多的体力。我是因为你畏寒才要帮你补身体,快入冬了,如果不多吃点热补,你手脚冰冷的体质无法改善,怕这冬天会熬得很痛苦。”带着笑意,当扈承认自己是故意要逗她。没办法,看她鼓胀着双颊是一件有趣的事。 “你……”古凤玉跺着脚,“你是故意的。” 他将她搂进怀里,油腻腻的嘴用力亲了下她的唇瓣。 “啊!你好脏,嘴里有食物还亲人。”她不断尖叫。 “如果可以,我也想把你当食物吃掉啊!” 古凤玉坐在他的腿上,不敢轻举妄动,怕又惹来他的放肆。 “你不是去金云阁?怎么又跑回来?” “事情处理完就可以离开,再说,陪你吃饭有趣多了。” 泛着油光的艳色红唇不停的勾引他,这迷人的小妖精,他恐怕怎样都舍不得放手,难怪古人有云: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不嫌我烦啊?” “我巴不得你每天在我耳边唠叨。我预计明年春天就娶你进门,你说好不好?” 古凤玉摘下他的银面具,指腹顺着有如刀凿的轮廓滑动到薄唇,这么刚硬的男人在闺房里也可以说出甜言蜜语,如果不是情之所至,那是什么?感动在心底不停的发酵,酿成一种名为爱的液体,开始在四肢百骸流窜,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颤抖。 “你怎么了?不想嫁我?”当扈脸色大变,笑容冻结在嘴角。 她摇摇头,“从小到大,我一直有个未完成的梦想,你能帮我完成吗?如果完成,我就嫁给你。” “什么梦想?上刀山,下油锅,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办到。” “不用这么血腥,我的梦想很简单,你只要写情书给我。我长这么大,都十六岁了,连一封爱慕者的情书都没有收过。” 看着学柔、学宝收情书像在收白纸,她承认少女情怀有点没被满足,幸好所呈现的失落可以完成更美丽的蓝图,她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将会是她未来老公写的。她由衷的期待。 沉浸在粉红色浪漫中的古凤玉,没有注意到当扈的脸色遽变。 情书?他怎么可能写得出来?一个在长白山上备受族人歧视的野种,回到平地过着偷鸡摸狗的日子,他只求温饱,哪敢奢望读书?! 没错!他识的字有限,很多是自学而来,所以什么诗韵、辞理,他压根儿不理解,很多书要一再翻阅,才会勉强记住,因此他的书多半有严重的磨损。 幸好他识人的眼光奇准,数学的概念不差,但不可讳言的,在学问上,这永远是他开不了口的痛。 “怎么了?这么小的愿望都不愿望帮我达成?”古凤玉抬起娇俏的脸,看着他。 “没事,只是在思考要怎么写。”他曾听当缘口述她的学识涵养,所以清楚那天红妆宴上她艳惊四座的风采。 “那我就拭目以待?!” 以为幸福的日子就这么持续下去,至少在古凤玉的心底是这么认为的,她知道当扈交代当缘开始打点成亲的事宜,毕竟是南方商贾钜子,要邀请的宾客不能失礼,尤其现在正值争战,时局虽然渐渐明朗化,但割据的群雄势力随时消减、增长不一,这些更要小心。 她躲在梁柱后,缝制长生袋。春鹃告诉她,缝制长生袋时,要先净手,不停的念佛号,秉持着无比虔诚的心意,缝好之后,送到菩萨面前过火,再将对方的一截黑发放进去,就可以永保平安。 她打算将这长生袋送给当扈,当作成亲礼物,虽然不值钱,作工也称不上精细,却有满满的祝福。 为了要守住这个秘密,她都躲起来做,看着自己一针一线缝制完成的长生袋,心底就甜丝丝的。原来爱情的味道,比世界上任何甜品或蛋糕都要甜蜜。 “阿木,你听说了吗?楼主要我们整理库房的三箱宝物,送到鲁郡的江总爷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平常我们跟鲁郡的江府压根儿没有来往,为什么要做这种讨好的行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当燕楼在拍江府的马屁咧!”阿富受了气,说得愤慨不平。 “上头交代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你干嘛管这么多?”阿木转头,教训着阿富。这小子就是年轻气盛。 “大街上传成这样子,听得耳根子扎啊!古姑娘,人美,心善良,这种传闻对她一点都不公平。”“传闻有三分真实性,否则楼主可能放任这些小道消息四窜而不理吗?”阿木睐了阿富一眼。 阿富瞠目结舌,“不是吧?楼主明明就爱着古姑娘,我们这些下人不都看在眼底,怎么可能……” “哪个有钱有势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少见多怪!再说,江桌云姑娘可是鲁郡首屈一指的美人,你也很清楚,英雄配美人,传世美谈啊!” “那古姑娘呢?”在阿富的心里,古姑娘媲美天上仙人,娶了仙人已经够破格,哪还能想到什么侍妾?不过,他知道自己平庸,这辈子绝对无法了解当人上人的感觉,当然也弄不楚这些有钱的大老爷在想什么。 第十三章 “笨蛋!还不懂吗?正妻、侍妾,这种娶双姝进门的事又不是没听过。”阿木摇摇头,他的名字中有木,没想到有人比他还朽。 他们两人越走越远,对话声越来越小。 啊!针扎进手指里,血珠子滚出来,沾染了长生袋……古凤玉一惊,想要抢救,已经来不及。真不吉利! 那么谁是正室,谁又是侍妾? 她记得自己曾经告诉当扈,如果不爱了,千万要早点告诉她,她不想当最后一个知道的人,那种感觉太凄凉。但是换个想法,如果对方不爱,身为当事人的她为什么会没有感受?是太迟钝,抑或不愿意相信? 前夜的耳鬓厮磨仿佛历历在目,她要怎么…… “小姐,你在哪儿?”是夏荷的声音。 模糊的视线让古凤玉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泪流满面,所以不打算起身,她希望沉淀情绪,至少不能让其他人看出异状。 爱与不爱,她都要听当扈说明白。 她不懦弱,如果他执意要两妻共侍一夫,那么她愿意退让,真正的爱情不该存在分享,至少在她给自己的信念中,真爱是唯一的,所以她信奉这个信念的同时,也要求另一半以相同的心意回应。 只是她沉浸在初次获得的爱情中,忘记时空背景的不同所造成的观念差异。 她清楚自己不能继续蒙着眼睛谈感情! 为了要复仇,当扈在鲁郡给足江总坤面子,没有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包括他提议要他娶江桌云,他都笑笑的说在准备婚礼事宜,其实真正语意只有他明白。没错,婚礼是如火如荼的在筹备,但新娘的嫁裳、首饰,全都是按照古凤玉的尺寸准备。 没错,他只是虚与委蛇,压根儿就没有打算娶江桌云入门,他不会笨到在自己身边放条毒蛇。 但在跪拜祖先这件事上,他全部按礼俗进行,这是他母亲的遗愿,她深切的盼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入籍江府,结果却靠她生前最害怕的儿子帮她达成这个死也无法暝目的愿望,真是讽刺!在行大礼时,看着黑檀木桌上的牌位,当扈有瞬间茫然,这是他母亲的愿望,但,是他吗? 咬着牙,他再行跪首大礼。 “好好好。”江总坤喜不自胜,连忙扶起当扈,虽然对他脸上的银面具仍有微词,但现在什么也不能阻挡他的兴奋。“这么一来,我总算对得起我江家的列祖列宗了。” “好贤侄……”江厚行上前,才要拱手说恭喜,马上被江总坤抬起手阻止。 “大哥,你这样太见外,我儿子都要娶桌云进门,你该称他贤婿。” 江厚行大笑,“说得是,恭喜你找回失散多年的儿子,也该恭喜我获得如此佳婿,今晚要好好的庆祝一番。” “那当然,宴厅请。”江总坤笑说,与江厚行一起前往宴厅。 当扈仍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瞪着母亲的牌位。 “小弟,该走了。”江别玉发现他一动也不动,连忙回头喊道。江别玉斯文的外貌遗传自母系,动作尔雅,没有习武的人的粗冽。 当扈收回视线,跨出脚步,迎向江别玉及江别俊。这两名兄长是大房所生,目前深受江总坤倚重,虽然资质没有特别令人赞赏,但是守成也有余了。 “我真的没有想到鼎鼎有名的当扈居然是我们的亲兄弟。”江别俊的语气中隐含着兴奋。 “以后要好好的跟小弟学习,我们的成就跟你比起来,还真惭愧呢!”江别玉伸出手,想拍当扈的肩示好。 当扈当然不可能让他如愿,闪身避开。 “如果没有南霸主这称号,你们还认我是兄弟吗?” 他运气,身形很快便消失无踪。 江别俊指着他离去的方向,气呼呼的说:“大哥,你听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明讽我们攀龙附风吗?他有没有搞清楚?是他自己要回来认祖归宗的。” “别这样,小弟在外面流浪,吃过很多苦,他会有这种脾气,也是情有可原,要怪只能怪我们的父亲,他真的太过分了。我现在只担心,当扈回我们江家,究竟是福还是祸?” “当然是福啊!他可是南霸主,跟着进门的利益十分庞大,光看这几天几乎踩坏门槛的那些送礼的大人物就知道,风光可期。” “你别忘了咱们家私底下还有做什么勾当,当扈的崛起始终蒙上传奇色彩,尤其我们摸金这行,有些人谣传当扈可是其中的佼佼者。再说,当初是他们送密帖来请我们帮忙,虽然没有明说要帮什么,但是看封密帖的封箴及送信人的严谨,不难猜出事情不妙,最后却不了了之,怎样都说不过去。” “大哥,你这人就爱瞎操心,就算他真的是摸金,那又如何?我们江家的技法难不成会比他差?至于密帖一事,也有可能是他打着要认祖归宗的算盘,才请人故布谜踪。反正这些都过去了,我们快到宴厅去,等一会儿被爹发现我们没有出席,就不好了。”江别玉点头。唉,希望真的是他太爱瞎操心了。 今天是当扈承诺要回家的第三天,一早,古凤玉就坐在当燕楼的前楼别厅里,拿着毛笔练字。 她随手写下温庭筠的诗。这年代温庭筠还没有出世吧!她这样算剽窃智慧财产吗? 一尺深红蒙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骨头做的骰子镶上红豆,这种入骨相思只有爱过的人才知道。古凤玉的心是惶恐的,深怕最后得到的答案并不是她要的。 “小姐,你从昨天就闷闷不乐,在想楼主吗?”冬梅侧着头笑问。 “对,在想楼主。”秋菊掩着嘴,秀气的笑说。 “小姐真老实,不过我们关起门来,说什么都可以,出了门,小姐千万别这么老实,会被笑的。”春鹃身为奴婢之首,年纪也最大,十分明了千金名嫒的教养守则。 “不懂矜持吗?我知道。”古凤玉不停的写着这些字句。“爱不就是要说出来,表达给对方知道吗?” “我们可以用动作表示啊!”夏荷也加入讨论。 “动作要猜,如果猜错了怎么办?透过言语表达,可以让对方更真切的感受到那份心意。” “小姐住的地方是这样吗?”冬梅好奇的问。 “怎么可能?如果被拒绝,怎么办?”秋菊双手捧着脸颊。好羞人! “至少试过,没有遗憾,人的一生很短,至少为自己勇敢一次。”古凤玉再度完成一张情诗,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拾人牙慧,了无新意,所以她要他写情诗是为难他了,毕竟连她也想不出来,只能抄袭别人的智慧。 “小姐的想法好特殊。” “当然啦!小姐饱读诗书,可不是假的。”春鹃藉机告诉冬梅识字的重要性,冬梅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姐让识字的帐房阿宝教大伙识字,她总是开小差,不肯好好学。 其实无知也有无知的幸福,古凤玉深谙其中的不同处。如果她成长在这时代,或许当扈真要娶三妻四妾,她不但会依着妇德教例,还会帮他炖补养肾气。 砰砰砰……又传来声响,这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 古凤玉放下毛笔,索性走到厅外,发现一群人正在搬卸重箱多箧,箱子上的木纹让她神色遽变。 “这里头是什么?” 当缘回头,看见古凤玉,明显的吓了一跳,神情大变。 “小……小姐没在内院,怎么跑出来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这里头是什么?” “是客人托送的物品。” “没有封条?”古凤玉不是笨蛋,客人托送物品时,当燕楼会请客人先在封条上签名,再贴住箱口,以证明送货人绝对不会开启箱子,同时也降低与客人的纠纷。 “这……” “当管事,那是从哪里挖出来的?”古凤玉小声的问。 “武陵。”为了回避小姐的指责,当缘只好据实以告。 “所以他并没有停止搜罗楼的工作,对吗?” 一切都是谎言,何必呢?他堂堂南方的霸主,何苦对她这种弱女子撒谎?为了她的柔顺吗?孤苦无依的她甚至没有强而有力的后盾可以依靠,被人欺陵似乎是正常的事。 古凤玉,你怎么会笨到以为这样讲一讲,他就会如你所愿的改变?瞧!你把自己置于何等可笑的地步啊! “小姐,让小婢送你回去内院休息,好吗?”春鹃十分担忧。 “我没事,我们回屋里。” 行走间,脸颊凉凉的,古凤玉伸手一抹,才发现原来是雪。 飘雪了!鹅毛般的雪花在接触到皮肤的温度后,迅速融化,这是她到古代之后,迎接的第一场雪。 曾经,在美国时,孤单是陪伴她的好朋友,它让她学会很多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事,所以她擅长拼图,喜欢看书,这些都能让她自得其乐,但是当圣诞节来临时,商人大肆宣扬着交换礼物的欢乐,擦肩而过的路人脸上洋溢着幸福,所有她努力忽略团圆的力量消失殆尽,只能用羡慕的眼神从邻居的窗户和庭院,窃取一丝不属于她的欢乐。 一直到遇上学柔,她们一起欢笑,分享生活上的点点滴滴,她以为这就是家人,但是等到懵懂的她开始接触爱情,爱上当扈,才知道原来不同。学柔可以是家人,她们之间的感情是温暖的,然而当扈是心的归属,激荡出来的浓烈情感成为她活力的热源,让她只要想到他,便会觉得幸福。 只是这股幸福热潮怎么如此短暂?此刻她开始觉得好冷、好冷。 当扈归心似箭,一离开鲁郡,就快马奔驰。这是不曾发生的事,过去曾经离开当燕楼长达半年之久,当时他并没有特殊的感觉,只对谈成的生意有很大的成就感。 这次离开当燕楼的第一天晚上,要入睡时,他就开始心生牵挂,她是否睡得安稳?尤其没有他在身边,她会不会觉得寂寞? 终于可以尽情的拥她入怀,当扈跳下马背,将缰绳丢给小厮,随即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大门。 “楼主,你可回来了。”守在门外的当缘连忙冲上前,然后小跑步的跟在他的身后,“古姑娘不在内院。” 当扈停下脚步,迅速转身。 “那人呢?出门了吗?” “事情不好了,古姑娘知道搜罗楼还在做营生。”当缘搓着手掌。哎呀!他当时就告诉过楼主,小姐聪颖过人,这种事瞒着她不好,楼主硬是不听,还坚持自己是当家,有绝对的产业主导权。 这话当然没有错,但……唉,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反正觉得小姐就是跟一般养在深闺的名门千金不同。小姐的见识之广,有时候连他吃这么多盐的老叟都要折服。 “她怎么会知道?我不是叫你们要小心?”当扈皱起眉头,虽然面具遮掩,看不见表情,但是从语气的变化,可以听出十分不悦。 “我们是很小心,谁晓得小姐为了等你回来,从内院跑到厅堂里候着,然后……” “她在外厅?人呢?”当扈喜上眉梢。所以她也期盼着他回家?这种有人期待、等候的感觉很棒。 他转个方向,朝当燕楼的主厅走去。 “在旁厅里。楼主,我们要怎么向小姐解释啊?我看小姐很在乎搜罗楼这件事,她发现的当时,脸色变得好苍白。” “我自有办法,你先下去吧!” “是。”这种关乎情爱的事,当缘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干脆闪远些。 第十四章 当扈走进旁厅,袅袅如柳的身影端坐在椅子上,低头写字,他贪婪的端详着她,半晌,微微不悦的开口,“你怎么变瘦了?没有按时用膳吗?” “楼主。”春鹃及冬梅连忙行礼。 他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顺手将毛笔放在砚台上,“手掌怎么这么凉?”他看向春鹃,“吩咐厨房送参茶来。” 等春鹃和冬梅退下后,当扈很自然的加重手的力道,企图运气将她薰暖。 “不要。”古凤玉立刻缩回手,“有些事,我想要谈一谈。” “你想谈什么?”他摘下银面具,对于她的拒绝,十分在意。“搜罗楼的事情?” “我希望不管是搜罗楼或是其他,你都不要瞒我。还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瞒我,只是觉得我不用知道这么多?” 古凤玉的瞳眸呈现纯洁的琥珀色,平静无波,完全没有反应出情绪,他曾经见过,就是在第一次相遇时,那时她还不识情爱,面对全然的陌生人……但他们不是啊!他们不是陌生人。 当扈一阵慌乱,随即让刚强的脾气压抑下来,“我希望你无忧无虑,快乐的过生活。” “无忧无虑……所以你认为我是只能同甘的女人吗?” “我不希望你太过操心,这些营生我已经做了十几年,风险性如何,我很清楚。” “你以为我想跟你谈搜罗楼的事吗?” “难道不是?我知道你在乎道德问题,所以反对盗墓,但在时局紊乱的年代,只有财富才是真的,如果没有我不停的资助那些军队,城里的人们可以过得这么逍遥?你从关外进来,沿路应该看过不少战争的残酷。”当扈紧抓着她的双臂,试图唤回她即将远离的灵魂,他不喜欢这么空洞的眼神。 他快马奔驰回来,不是为了要迎接这种冷漠。 “你根本不明白。” “你要我明白什么?” “你爱我吗?” 清澈的双眸几乎要透视他,当扈一悚,放开她的臂膀,不想让她看透属于他心底的黑暗与自怜。 古凤玉凄然的扬起嘴角,“其实我一直在等待,等待有一天你愿意告诉我。可惜,我永远都等不到。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存放秘密的盒子,我可以很坦然与你分享,因为你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秘密,但是显然的,我在你的心里并不是最重要的。” “你根本不懂……”他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用力掐住,怎么都无法义气凛然的大喝。 “所以才需要你说啊!你有想过让我懂你吗?”她质问,泪水夺眶而出。她不想让自己变得狼狈,本来跟自己约定好不准哭。“在别院时,我就知道你对财富的异常坚持,你拚命的追逐,让我以为是不安全感造成的,直到江总坤出现,我才明白。不是!你对财富的渴望来自强烈的企图和贪婪,你无法满足现状,不停的追求更高的地位。你企图扳倒曾经看不起你的人,对吗?” “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你在安逸的环境中长大,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走过童年阴晦的日子。我娘一天到晚只知道去找那个男人,更可笑的是,她生我、养我只是为了等那个男人有一天发现自己还有一名有用的儿子,谁晓得天不从人愿,她连那个男人怜惜的回眸都等不到就撒手人寰。” 当扈的双眸冷冽,闪烁着戾气。 “我连一滴泪都没有掉,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从她不管我的死活,把我丢在山上时,就知道我活着是筹码,死了也不会有人掉眼泪,她放任我四处乞食,我曾经饿到挖树皮,跟野狗抢食物,你知道族里的人叫我什么吗?他们用不屑的口吻喊我丑奴,奴字是一种鄙视,尤其是对凤鸣族的男子而言,我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甚至无法跳出去和他们大打出手,护卫自己,为什么?你知道吗?因为我知道一旦起了冲突,未来就不会有人再给我食物。哪怕是馊食,他们也不会给我。恨不是一天造成的,经年累月,几乎刻入我的骨血。没有人比我还要清楚,一旦没有财富这些身外之物,我将什么都不是!” 泪水流个不停,古凤玉不知道究竟是怜悯他还是自己。 “没有了财富,你还有我,在我的心中,你还是当扈。” “你以为你认识我多少?你知道我识不识字吗?你要我写情书给你,你以为我在那种饥贫交加的日子里,有可能上学堂识字吗?对,我认识的大字没几个,刚好够我做些鸡鸣狗盗的事,但就是不足以写些风花雪月的文章。” “你怎么可以把这些混为一谈?我当初并没有那个意思。” “在我听来,就是。没错,我的自卑需要靠财富撑起来。”当扈握着她的双肩,“我讲了这么多,你懂吗?” 古凤玉露出凄怆的神情,“我懂!财富之于你不只是财富,它可以让那些曾经视你如敝屣的人臣服于你,你喜欢看那些人鞠躬哈腰……” “住口!我不准你这样嘲弄我。”在狂怒之下,他反手一挥,用意只是要阻止她继续用那种讥讽的口气说话。 清亮的巴掌声响起,她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大,一时招架不住,跌坐在地上,痛苦的呻 - 吟出声。 当扈一惊,“这……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力道明明没有很大啊! 他连忙蹲下身,却不敢再碰她,整个人乱了方寸。 “好痛……”古凤玉低声呻 - 吟,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是你惹怒我的,我本来……” “小姐!”春鹃走进来,连忙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冲到古凤玉的身边,“小姐,你怎么了?让我瞧瞧。” “脸好痛……”古凤玉好不容易才说出话。 她仿佛吹弹可破的粉颊红肿带紫,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可见当扈的手劲并没有稍加收敛。 “老天!”春鹃吓得愣住。 这时,冬梅也端着精致点心走进来。 “冬梅,你快去请大夫,小姐的脸受伤了。” 冬梅眼见事态严重,忙不迭放下托盘,冲到屋外。 “春鹃,叫他出去,我不要见他!”古凤玉的脸埋进春鹃的怀里。 春鹃不知所措。她是下人,怎么能赶主子? 当扈伸出手,“我先送你回房。” “啊!不要!不要!你不要碰我!”古凤玉大声喊叫,扯动脸颊肌肉,痛到咬住下唇,慢慢渗出血丝。 看着她惊悚的模样,当扈不敢再轻举妄动,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 好不容易,大夫来了,经过诊视后,由当缘找了几名壮汉,用软垫将古凤玉送回内院。 由于古凤玉的坚持,当扈被隔离在门外。 该死!阴鸷的双眸瞪着紧闭的门板,他的听觉灵敏,可以听见内室的动静,入耳的全是她的低吟,运用异能,他清楚的看见倔强的她不肯喊痛,还要秋菊拿毛巾给她,塞进嘴里。 她雪白的额头冒着薄汗,难道婢女没瞧见?怎么还不帮她拭干?万一再染上风寒怎么办? 他恨死自己的失手,就算再怎么气愤,伤害她永远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这比伤在自己身上还痛啊! 当扈,你到底是怎么了? 由于古凤玉坚持不让当扈进屋,所以他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等候消息。 这原本是他住习惯的房间,所有的摆设也都依据他的喜好,简单、质朴,不像她的房间,在茶几上永远有看了一半的书册,柜子上总是放着她目前兴头上的战利品,例如,她最近爱上的刺绣,这里整齐干净,而且一尘不染,几乎看不见任何人气。 他才搬过去住没多久,怎么会这么快就对自己的房间产生陌生感?甚至……他觉得不安心。 “楼主。”左传伟跨过门槛,明白主子没有关上门的用意,是在意隔壁的状况。 “她的伤……大夫说什么?” 右翼堂也跟着进来,静静的看了左传伟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左传伟清了清喉咙,“小姐不愿意见我们。” “看样子她真的很生气。”当扈苦笑,垮下嘴角。 “我们问过大夫,大夫说小姐的脸颊是皮肉伤,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只要她小心一点,快则十天,慢则一个月,就可以消淤。”右翼堂说明。 “你们认为我错了吗?”第一次,当扈对于自己的行为产生疑问。 行事果断,态度坚决,是他处事的原则,在没有既定想法的情况下,他不刚愎自用,听得进属下的谏言,然而现在却出现犹豫。 “属下不知道楼主指的是什么事情。”左传伟回应得十分得体。 “搜罗楼的事。” “楼主认为小姐是怎样的人?”右翼堂反问。 “聪明、勇敢。” “这年头,女人要同时具备这两种特质,几乎是零,就算有,可能也是沾染了尘世俗事所产生的。我相信依楼主的敏锐,已经知道小姐的来处。”右翼堂说出自己的观察结果。 “没错,我已经知道她的背景。” “楼主知道小姐的与众不同后却不改初衷,我们便明了楼主爱上小姐了。” “爱?这是什么?我母亲仗恃着爱,对那个男人纠缠不清,这种毫无尊严的行为就叫爱?可笑!”当扈冷嗤一声,不以为然。 左传伟和右翼堂面面相觑,选择沉默。 “你们传我的令给春夏秋冬,告诉她们,每天要来向我报告小姐的起居状况,连她掉了根头发都不准隐匿。另外,要内院的值班人员加派人手,注意小姐的行踪,没有任何随扈时,不能让小姐离开当燕楼。”当扈戴上银面具,大步离开。 爱? 笑话!他可以给怜宠,但怜宠不代表无限上纲的放肆,更和爱不爱扯不上关系。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想要获得的结果,没有人! 这是他们第一次陷入剑拔弩张的局势,只要当扈出现,古凤玉就会回避,甚至不再理会当缘的请示。 “小姐,年节将届,这次小的有按照你的吩咐,买进一些腊肉,只是买腊肉要做什么?” “在团圆除岁那天,把腊肉混入白米煮成饭,分送给城里的穷苦人家。记住,不要让他们来当燕楼前排队,他们不是乞丐,只是日子穷苦。你吩咐底下的人,在分送饭时,记得要说是我们采买多了,分给大家一起享福,敦亲睦邻。”该死!不想插手,但古凤玉还是说出口。 一直以来,他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在新的一年即将来临时,就当她帮他积点阴德吧! “小姐真是良善。” 赈粮这种事,沽名钓誉的大有人在,在府邸前让穷苦人家大排长龙,彰显自己为富且仁的行为,却罔顾穷苦人也是有尊严的。人都有一时难过、落魄的时候啊! 小姐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带人要带心,跟着小姐,让他这老奴也受益良多,只是…… “小姐,你还要跟楼主继续闹脾气吗?” “他是伟大尊崇的楼主,我要仰赖他的鼻息过活,能跟他闹什么脾气?”她说得云淡风清,语意里的不满,任谁都听得出来。 “小姐,楼主真的很关心你,你受伤,他也不好受。”当缘苦着一张老脸。楼主戴着银面具,原本就寒光慑人,这些日子更是变本加厉,眼神锐利如刀,让人动辄得咎。 “我受这伤是活该,再说,他的行为叫不好受吗?调派人手在内院来回巡逻,表面上是保护大家的安全,其实是把当我三岁小娃吗?”古凤玉又不是瞎眼,只要一离开房间,屁股后头就跟着一群人,分明是在监视她,把她当成犯人。 第十五章 “你们这样硬碰硬,岂不是两败俱伤?”当缘叹口气。 “他要柔顺的女人,可以去找江桌云啊!”她翻了下书页。什么义薄云天?呸,乱七八糟的杂本情节也能出版成册。 “小姐,你千万别误会,也别说这种话,楼主把婚礼的一切细节全交给小的处理,红袍依小姐的尺寸丈量不说,连相关的首饰也是依小姐的喜好做准备。小姐,你千万别听府里的人乱嚼舌根。”当缘连忙澄清。 “如果事实如此,那么大可以禁止府里的人嚼舌根,但是完全没有,话还传得煞有其事,连鲁郡都派媒人上门来谈细节,难道这也是错误消息?”古凤玉喝了口茶,天晓得早在他打她一巴掌时,也一并把她的信心打散了。 年轻,追求爱情的大无畏精神已经消失无踪。原来这就是爱情的成长轨迹,只是怎么还来不及回眸顾盼,它就烟消云散,再也瞧不见快乐,只记得那天的痛彻心扉? “这……”当缘脸色苍白。 怎么外院的消息传得这么快? “其实放我离开,不是皆大欢喜吗?他可以娶他认为的柔美温驯姑娘,反正他都得到我了,娶不娶进门有什么差别?” “小姐,你怎么讲这种话?”春鹃刚好进门,差点吓傻。小姐口无遮拦,这种丧节的事怎么可以告诉男人?当缘虽然是老管家,但也是男的啊!“当管事,对不起,你就当小姐累昏头,方才的话……” “我刚才什么话都没听见,先出去了,你好好的照顾小姐。”当缘理解,向春鹃点头,并示意她开导古凤玉。唉,这简直是一团乱,原本是一桩喜事,现在却闹成一出笑话。 一等当缘离开,春鹃连忙把门关上。 “我的好小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连失节这种事都说出来?” “难道你们不知道?他之前每天早上都从我的房间出去,你们以为他孜孜不倦,来找我吟诗作对?” “这种事可是暗着来的,谁像小姐这样大剌剌的说出来?再说,小姐的名节都毁在楼主的手上,怎么可以不嫁给楼主?” “好女不与人共夫!” “左先生就是怕你会这么说,所以才交代春鹃,如果小姐有这种疑虑,一定要说出实情。” “什么实情?要娶江桌云是假的?想藉此让江家蒙羞,让世人认为江家为了攀龙附风,硬是将闺女送进当燕楼,让整件事变成笑话?”古凤玉一口气说完。 春鹃瞠目结舌,“小姐,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恨透了江家,没道理这么久不往来,一往来就认祖归宗,还任由江家人予取予求,这根本不像他的行为,只要他不肯,没人能逼他就范……朝这里想,就不难理解他的策谋是什么。只是他有为江桌云想过吗?她是最无辜的,这种事被传出去,将来谁敢上门结亲家?他岂不是毁了江桌云一辈子?” “小姐,你怎么……” “你或许认为我应该同仇敌忾,忠诚的站在楼主这边,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有独立的思考意识,清楚的知道孰是孰非,冤有头,债有主,如果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算计所有与江总坤有关的人,那是迁怒,那么他和江总坤又有什么差别!” “小姐,为什么你要……” 窗边有道黑影疾速离开,不想再听下去了。 那么他和江总坤又有什么差别…… 原来在她的心底,已经把江总坤和他画上等号。 她根本不知道,根本就是愚妇,她知道他的恨有多深吗?他跟着入地洞开始干起盗窃的勾当时,有好几次是死里逃生,最严重一次受伤,他躺在破庙里,巴不得自己干脆不要睁开眼,这种痛,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咬牙撑了过来,当时的他有多痛,现在就有多恨。 当扈拿起放在桌上的几张纸,用力撕毁,碎片飘落在地上,依稀可辨识他扭曲的字体写着——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他原本是想要讨她欢心,所以按照她留下的诗词一再抄写,现在只显得可笑。 他绝对不会和江总坤一样,绝对不会! 古凤玉知道依当扈的社会地位,愿意拉下脸来看她已经是一种恩惠,至少在春夏秋冬的眼里,她们一致认为楼主对她有情有义,就算她依旧不正眼瞧他,他也表现出甘之如饴的态度。 但是,这不是她要的!爱情不应该有任何的委屈和隐瞒,就凭他瞒着她还向江家示好,甚至被动的让江家以为他真的在筹办婚事,她真的无法原谅他。 难道恨真的可以蒙蔽一切良知? “这是我请土云阁送来的首饰,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有就留下来吧!”当扈命人将绒盘放在桌上,上面摆满作工繁复的步摇、篦节,光彩夺目。 “有学柔她们的消息吗?” “还没有找到。” “你骗我。” “我不冒任何让你离开的风险。” “就算我会因此而恨你也一样?” “要恨就留在我身边恨我。”当扈看着她,眼神充满柔情。“你可以留在我身边诅咒我,看着我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我什么都不要!我现在只想回家。” “我不能让你走!”当扈紧紧拥住她,这柔软的躯体散发出令人心荡神驰的香气,深吸一口气,神经瞬间松弛,还有说不出的满足,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躯体只要接近她便开始躁动的原因。 这香气是主凶,控制着他的身体,凌驾在理智上。 不理她的挣扎,他执意用双臂钳制住她。 当扈深深的吻她,交缠的唇舌不停的传递需索的讯息,他已经渴望这么久……运用男性的力量,他清楚的知道她所有的敏感带。 她一直是很热情的小东西! 一番云雨后,他想将她拥入怀中,她却溜下床,迅速穿好衣服。 “楼主,如果没事,可否离开我的房间?我还想看书。” “我今晚要在这里睡。” “那么我去书房。”古凤玉转身,想离开房间。 “站住!” 她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该死!当扈随手披上白衫,冲了出去,砰的一声,一掌按住她已经拉开的门扉。 “我已经低头示好了,你还不满意吗?” 他转动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乍见她的小脸上布满泪痕,不禁微微一愣。 “你……你在哭什么?” “我……我想回家!我想见学柔她们!”古凤玉抽抽噎噎。 她才十六岁,前些日子面对他的不理不睬,还有下人们的蜚短流长,她不是无动于衷,但是伤心落泪又能唤回什么?只是更显得自己悲哀罢了! 她不想让自己变得这么狼狈,在二十一世纪,她的成就甚至有可能登上诺贝尔殿堂。 她的能力卓越,怎么会蠢得败在爱情上? “别哭,好不好?别哭!” 当扈从来不曾见过她落泪,她这么坚强,代表懦弱的泪水压根儿无法与她画上等号啊! 或许是这样才让他更加无措,同时也让他明白,怀里热泪盈眶的人儿也有软弱的一面,尤其当泪水灼炙他的胸膛时,他不禁要自问,他真的错了吗? 还有半个月就要举行大婚,江总坤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知道古凤玉正在闹脾气,为了避免有任何变卦,干脆要大儿子江别玉将江桌云送进当燕楼。 他们登门造访的时间太唐突,也不合礼仪,当缘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硬着头皮禀报当扈。 当扈忙着检阅新一季的运价,“还不简单,安排他们住进城外的别馆。” “楼主,这不好吧!现在城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再让他们住进当燕楼所有的别馆,恐怕……” “嘴长在别人的身上,随别人说!” “但江公子说送江桌云来府里,是和楼主培养感情啊!他还说江湖中人毋需在意区区小节,重要的是两人过得快乐。” “培养什么感情?告诉他们,我公事繁忙。” “如果他们坚持住在当燕楼里呢?”哎呀!楼主这么做,岂不是为难下人?他硬要让江府以为江桌云是未来的楼主夫人,哪有管事赶未来当家主母的道理?这行为能不引起怀疑吗? 江总坤这老狐狸,分明是故意的! 当扈牙一咬,“我送他们去别馆,这样总不会有话说了吧!” “是。”当缘明白眼下的危急是解决了,但小姐若是问起,要怎么回答? 虽然小姐已经不再询问楼主的去处,可是江桌云这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城,城里的人可是睁大眼在瞧着,依小姐受城里人的爱戴程度来看,就算内院里的人都不说……算了!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当扈前脚才离开,秋菊就来找当缘。 “你说小姐要见我?” 秋菊用指责的眼神看着他,“对,小姐有件事想请教当管事。” “什么事?你知道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 这笨丫头,话说得愤慨,早就泄底了。 当缘叹口气,朝内院走去。 他很清楚小姐不会为难他这个下人,但是…… “管事,出事了!大事不好了!出事了!” “慌慌张张的,什么事?我哪有出事啊!”当缘吹胡子瞪眼。 “不是你啊!是搜罗楼。”仆人附在当缘的耳边,细说来龙去脉。 当缘越听脸色越糟,几乎惨白。 “人呢?现在在哪?” “正朝这里来,楼主呢?” 糟糕!来不及唤回楼主。啊!快,把这件事告诉小姐,或许小姐有办法。 当缘拚了老命,跑向内院。 也来不及敲门,他冲进书房,跟古凤玉说明事情经过。 她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连忙要当缘把当燕楼的大门敞开,迎接客人。 萧铣军旗飘扬,百名精锐士兵团团围住当燕楼,将领发现当燕楼居然敞开大门,担心有诈,下马后,先派遣几名士兵进去探虚实。 “不知梁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古凤玉换上男装,迎上来者不善的军队。 “当扈呢?”萧铣坐在骏马上,睨着这个无名小卒。 “楼主正巧出门办事,小的已经派人去通知楼主,他很快就会回来。梁王有事商议,不如进入大厅,喝杯茶润喉。”古凤玉双手一拱,态度谦和。 萧铣倨傲的下马,让属下在前面开路,他尾随在后,排场十分盛大。 古凤玉面带微笑,态度从容,奉茶后就不再多说。 “怎么见着本王,你没有惴惴不安?”萧铣好奇的问。 大军压境,团团包围当燕楼,府里的人忧心忡忡,唯独他依旧从容,嘴角上扬,也没有试图探问什么事,莫非他有什么对策? 这小子看起来毛都还没有长齐,有这种本领? “小的为什么要不安?”古凤玉深知自己的应对关系着当府上下百余条人命,心里发抖,却不准自己显露于外。欺敌之计,她一定要做到。 “我梁王军旗飘扬,军队包围当燕楼,如果一声令下,要血洗当燕楼,可是轻而易举的事。” “梁王说的有道理,只是带兵重令,带民重法,不知道我当燕楼犯了哪一条律法,要抄家灭族?” 果然伶牙俐齿! “损毁、窃盗墓冢。” “有证据吗?” “人证、物证俱在。” “可否先让小的见一下人证?”古凤玉依旧一派轻松。 “你想杀人灭口?” 第十六章 古凤玉摇头,“小的只是想见一下这人证是何方神圣,居然大胆到想陷梁王于忘恩负义的境地,这人实在是心地凶绝啊!” “什么意思?” “当燕楼主营运输业,天下人皆知,尤其数次帮助梁王运输粮草,功不可没,甚至不求回报,虽然我们不时兴造桥铺路,但是乡里坊间,谁提到当燕楼,不是比出大拇指?现在梁王听信小人谗言,挥军包围当燕楼,这些看在百姓们的眼底,岂不是变相告诉大家,原来为了爱国倾囊付出,得到的结果竟是满门抄斩?” “这……”萧铣一窒,当初没有想到这么多,只想着抄了当燕楼,就可以获得大笔财富。 古凤玉靠近萧铣,低声的说:“当燕楼行善不欲人知,所以面对梁王多次要求借贷,欠金万两,几乎掏空当燕楼的财库。这些事在当楼主的指示下,从来不敢对外有任何怨言。” 什么?财库尽空?那他抄什么啊? 萧铣蹙起眉头。都怪他一时大意,没有好好的讯问那个来告密的人,搞不好他是敌营派来。该死!他该不会中计了?“告诉当楼主,本王想起今天还有其他事,改天再登门造访。”萧铣站起身,飞快离开大厅。 “这……梁王大人,小的招呼不周吗?”古凤玉尾随在后。 “没的事!本王临时想起有件要事需要处理,你代本王向当楼主告罪,改天本王会亲自登门拜会。” 萧铣动作迅速的上马,接着收队,迅速离去。 古凤玉依旧面带微笑,缓步走进大厅,随即腿软,幸好春鹃机灵的搀扶住她,让她坐在圆凳上休息。 “小姐,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突然有点头晕。可能是刚刚紧张过度,然后神经突然又松懈,造成的头晕目眩,休息一下就好。” “这回真是多亏小姐机灵。” “这方法救标不治本,只是搜罗楼的事怎么会传出去?”当扈行事缜密、低调,才能维持搜罗楼的秘密多年不外泄,就算偶有传闻,也只限于同行,加上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一旦被公开,麻烦的恐怕还不只对手,搞不好连自己都会被拖下水,大家心知肚明,尽量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最好。 所以这次会让梁王冲着当燕楼来,恐怕是当扈已经踩到别人的地盘了。 在庞大的利益下,为了自己的生计,谁能不起身抵抗? “小姐,你刚才不是有事要问当管事?”秋菊乘机开口。 古凤玉清了清喉咙,“当管事,我听说江桌云进城了。” “小姐……你怎么知道?” “当管事,你以为小姐养在深闺,就什么都不知道吗?”夏荷有点不悦,要不是卖杂货的小贩老实告诉她们,还真是被蒙在鼓里。 “你们这几名丫头,不像话!”当缘板起老脸。对主子忠心是应该的,但她们该认清谁……唉,罢了!“楼主送他们到别馆,不住楼里,小姐别胡思乱想。” “嗯。”古凤玉颔首,什么也没有说,站起身。“我们回内院吧!” 就这样?当缘不禁愣住,“小姐……没其他事要问?” “男人如果要变心,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这种事没有什么好问的。” 古凤玉走出大厅,婢女们紧跟在她身后。 一回到内院,她在桌子旁坐下,啜饮春茶。 “我之前交代的事,处理得如何?” “已经帮小姐把信送过去,现在应该到对方的手中了。只是小姐相信他们的话吗?” “王公子与我曾有主雇关系,为人豪爽,重义气,如果是他说的,我绝对相信,再说,他没有必要骗我。”古凤玉暗忖,希望那封信已经到学柔的手中了。“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们。” 春鹃和夏荷在她的示意下,靠近她的身边。 “什么?小姐,你要见江桌云?” “嘘,小声点。”古凤玉睐了夏荷一眼。 “小姐,这不好吧!”沉稳的春鹃也不赞成。 “我自有打算,你们不用太担心。” 当扈接到属下的传讯,快马加鞭,从别馆赶回当燕楼,担心这百名精锐士兵会伤了他视为珍宝的凤玉。 当他回到府邸前,却不见一兵一卒,心脏差点蹦出胸口。 难道他们…… 该死! 他冲进府邸,“当缘……当缘?” “楼主,你可回来了。”当缘快步迎上前,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禀明。 当扈越听越眉飞色舞,眸底流露出满满的情意,最后不得不惊叹,这招真是高明!换成是他,也无法运筹帷幄得如此漂亮。 一时情绪激动,他连门也没敲,直接冲进古凤玉的闺房。 “啊!楼主,这……”秋菊正在帮她换下粗棉男装。 古凤玉连忙背转身子,“怎么回事?” 当扈一个箭步上前,接过丝裳,“我来好了。” “不要!” 古凤玉的拒绝并无法撼动他的决心,不得已,只好任由他摆布。 “你们都下去吧!” 当扈帮她穿妥衣裳,让她一头黑发披散在肩后,他的指尖穿过发丝,丝滑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婢女们听令,鱼贯的离开。 他将她拥入怀里,“你还是爱我的,否则你大可以不理会梁王,任由他帮我安上罪名。” “多少家庭靠着当燕楼吃饭,我是帮那些人。” 当扈咬了下她的肩膀,轻轻的,舍不得让她疼痛。 “骗人!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娶任何女人进门。” “那为什么要让江家误会?你有想过这样会毁了江桌云的一辈子吗?”古凤玉也咬住他的肩头,但力道不轻,几乎咬到下颚发酸才松口,深得发白的齿痕还不见血,这人的皮是牛皮吗? “是江总坤的贪婪害了她,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同意娶江桌云进门,安排的婚宴是为了娶你,你一直都很清楚。” “你故意混淆他们的视听。” “这次我答应你,我会仔细考虑搜罗楼的事,至于江府的事,你别再逼我,好吗?我不想让这些不相干的人造成我们的龃龉。” 考虑搜罗楼的事?把她当成要糖吃的孩子在哄吗?古凤玉差点失笑。 “对了,这送你。”当扈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得整齐的纸张,“虽然字很丑,但是我已经很努力的练习了。等我写字有进步,再补上我自己想的给你。”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这是她写过的诗!她的眼睛发酸。不该这样的,他根本不该拿出来。她已经作了决定,就不会心软,出尔反尔是她最不屑的行为。 “我本来撕掉不想写,但坐在桌前,忍不住拿起笔,又是写这几个字,我想我真的该投降了。”当扈轻叹一声,脸埋进她的颈窝,嗅着她的香味,才觉得心情旷然。“你如果生气,可以打我、骂我,就是不能不理我,否则我会很难过,真的。” 其实这种带着温馨的感觉很好,真的!或许继续沉溺下去,总有一天,他会觉得宁可舍弃财富,也要拥有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古凤玉约江桌云到当燕楼,并且是以当扈的名义邀请,这对于江家而言,很容易就获得首肯,唯一比较难的地方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状况下将她带进当燕楼? 古凤玉要秋菊把平常惯穿的黄裳借给江桌云,这种做法对江桌云来说是万分委屈,所以看见她一脸气愤,古凤玉可以理解。 江桌云怒极,她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种气?瞧瞧这身衣裳,非丝绢材质不说,还是她最不爱的鹅黄色,若非江大哥要她忍耐,还直言古凤玉是大房,能容得下她进门已经是恩惠,只要她先取得楼主的宠爱,将来要怎么放肆都可以,她才不肯穿呢!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道理她当然懂,但……她就是气啊! “委屈江小姐来这一趟,实在很抱歉。” “大姊别这么说,只是大姊要找小妹大可以明说,何必假借相公的名义?”哼!场面话,谁不会说。 古凤玉双眸微黯,随即扬起笑容,“我母亲只生我一名孩子,大姊这称谓,我就不敢当了。” 江桌云的温顺霎时消失无踪,尖着嗓子开口,“你……你是什么意思?相公可是人中之龙,岂是你可以独占的?” “他没有意愿娶你,你知道吗?我相信你不爱他,但这样好吗?” “哼,嘴巴说得好听,谁不知道你这趟特地找我来安什么心眼,我告诉你,我不可能退让的。”江桌云已经把古凤玉当成心机深沉的女人。 从她扭曲的脸孔和愤恨的眼眸,古凤玉惊觉,难道她未来也会如此?难道财势真的会泯灭人心?当扈如此,江桌云亦如此。 “我没有意思要你退让,相反的,我愿意退让。” 江桌云瞪大眼,一脸狐疑。 “你没有听错,或许你愿意两女共侍一夫,但是另一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是我。”古凤玉的语气十分平和。她已经痛过、麻过,这是最后的方法,如果他真的懂她,还把她放在心头,就会明白。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 “你信或不信都无所谓,只要派人去土云阁调查,就可以知道我说的绝对没有半点虚假。当扈把要用在婚礼上的各式首饰全交由土云阁打造,尤其是凤冠,你只要派人去土云阁询问这些东西的尺寸,就明了一切实情。”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说过,对我有二心的男人,我不希罕。” “我会去调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但你必须先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 “三天后,当府会举行婚宴。” “怎么会是三天后?不是还有一个月?当初明明说好同时迎娶我们……”江桌云瞪大双眼。她不是笨蛋,难道当扈故意混淆视听,根本无意娶她进门?不对,刚才古凤玉说不愿两女共侍一夫,所以提前娶妻的行为难道是为了安抚她? 江桌云好不嫉妒,她明明才是千金出身,为什么要委屈当侍妾?还要…… “你要记得,卯时就到府里,我会差人在东侧小门等你。” “我知道了,但我还是会去查清楚,如果你敢骗我……” “我从不骗人。”古凤玉扬声,“春鹃,送客。” 送走江桌云后,夏荷连忙端上茶水,让她润喉。 “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让楼主知道,楼主一定会暴怒。” “你们别担心,我已经准备好迷药,那天我会把你们都迷昏。”古凤玉不会让春夏秋冬因为她的离开而被责罪。 “小姐,奴婢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你!你手无缚鸡之力,离开当燕楼,能去哪里?” “傻丫头,我当初可是从关外一路来到苏州,这千里路途还不是靠双腿走来的。”古凤玉知道这阵子的养尊处优让她变得懒散,不过应该没问题。 如果他没有发现,那么这一离开就是永远了。 她曾扪心自问,要不要赌这么大?但不赌的话,她一辈子良心不安,所以只能告诉自己,如果他依旧狠下心按照原订计画,那么就当她当初看错人了。 当燕楼的议事楼里,当扈拧起眉头,听着左右禀报的消息。 “倪学柔在谛听的身边?你确定这个消息无误?” “对,已经证实过,消息绝对不会错。而且前些日子传出谛听一怒为红颜,抄了华中颜家的生意,起因就是倪学柔,至于详细情形,只查到颜家不肖三子似乎伤了倪学柔,至于伤势如何,全让谛听的人封锁,查不出来。”左传伟详细的说,然后看向右翼堂。 第十七章 “什么?这么巧合?!”世界上巧合的事同时发生三桩,谛听和倪学柔、相柳和倪学宝,而他则遇上古凤玉。 左传伟看见楼主神色深沉,马上又说:“楼主,我和右都不认为这是经过事先安排的。”爱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经过安排?尤其又是三位雄霸一方的巨贾。“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当扈抬起头,“三天后的婚宴照常举行。” “那么要发帖给相柳和谛听吗?” “不要!”他不能冒险,而且是在那么重要的日子。他已经期待好久,一丁点错误都不能出现。 明早就是大喜之日,这天晚上,当扈不理会当缘的谏言,仍然坚持和古凤玉共处一室。 “你的头发长了好多。”他拿玉梳帮她梳理秀发,再用棉布细细擦干,好喜欢这种亲匿的氛围。 “以前我都是留短发,只到这里。”古凤玉比着肩膀,“这样好整理,洗完头发,只要一会儿就干了。” “我喜欢你留长头发,香香的,软软的。”他随手撩起一绺发丝,送到鼻端,嗅闻到淡淡花香。“如果你嫌烦,以后我都帮你整理头发,不要再剪它。” 古凤玉懂他的意思不若表面的要求这么简单,他在索取承诺,希望她永远留在这个时代。 “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我知道未来你会在我身边支持我,你不会放任我伤心过度。相同的,我也会在你旁边,不管快乐、悲伤,都不会放手。” “记得,你说过。” “我的承诺依旧不变。”古凤玉偎进他厚实的怀抱,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但是她同时也说过,如果不爱,就要让她知道。 他应该忘记了吧!或者,不是他不爱,而是他贪心。是啊!他是贪心的孩子,她很清楚,不是吗? “明天我就要把你娶进门,我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我等不及了。” “怎么会?明天很快就到了。” “过了明天之后,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当扈紧紧抱着古凤玉,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柔顺反而让他不安。这股不安来得没道理啊! “对啊!过了明天,我们就永远在一起,白头偕老。” “你……”他欲言又止,不想破坏这一刻的和谐,也不想再提起任何会引起纷争的话题。 “有什么事吗?” “没事。头发干了,我陪你就寝,明天还要早起呢!”拥着她,连片刻都舍不得放手,当扈将她当成小娃娃,轻拍她的背脊。 这男人啊!古凤玉的指尖轻轻描绘他的挺鼻,然后来到薄唇,却被他突然张开的嘴巴一口含住。 她没有惊呼,只是扬起嘴角,送上香唇,赎回自己的手指。 一番厮磨后,体温渐渐飙高。 “别逗我,你不能太累,明天会很忙。”他粗喘着气,将不安分的她压在身下。 “我一直想问你,第一次见面,你就用透视的异能看清我是女人,对不对?” “对。”他忍不住用鼻子磨蹭着她。唉!“我早就学会控制能力,可以选择看或不看,但对你,就是不管用。” “所以我能让你轻易的失控?”古凤玉笑得有点得意。 “对……噢,该死,你在做什么?”这小妖精的手居然偷偷滑进他的衣里,梳着延伸到下腹的毛发。 “我想看你失控的样子。”她贴近他的耳朵,轻轻吹气。 “这是你点燃的火,所以你不能怪我。”他很轻易的就让她骑在自己身上。 她的双眸水湄如丝,细细的捆住他的灵魂,他不想逃,也不愿意逃,任由她放肆的唇舌滑过他的喉结,逸出野兽般的低狺,这一刻他情愿成为她的俘虏。 在古凤玉的刻意迎合下,当扈的警觉心降到最低。她很清楚他的好心情,甚至在该离去时,还依依不舍的亲吻她洁白的额头,这一切举动都让她更加心酸。 门板小心的合上,没多久,又传来开启的声音,紧接着是小心翼翼的呼喊声—— “小姐,你醒了吗?” “对。”古凤玉拥着丝被坐起身。 春鹃却怔在原地,直瞅着她。 “怎么了?”古凤玉不明所以的询问。 “小姐,你在掉眼泪。” “是吗?”将脸埋进丝被里,古凤玉深吸几口气,然后抬起头,“我很像小孩子吧!连哭了都不晓得。” “小姐的心也在哭吧!如果这么痛,为什么要选择离开楼主?”春鹃红着眼眶。 “你以后就会懂。”现在不走,她怕未来怨怼会压垮爱情。她对爱情一直有洁癖,所以才无法轻易的爱人,或许她也是自私的人。 他执着的背负那些仇恨,争执中,失控的赏了她一巴掌,刹那间,痛彻心扉。 她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伟大,才不在乎江桌云会因为当扈的毁婚而毁掉一生。 她的爱情很自私,在乎的是那股痛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毫无预兆的从她的胸口刨出血淋淋的心。 她从没想过他心中的恨居然这么强烈,这些话题是无法碰触的荆棘,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永远无法靠近,一旦触及,就是伤痕累累。 她的爱情很自私,她有洁癖,所以除了身体可以结合,她渴望灵魂也可以交流啊!但是那一天那一巴掌,彻底把她打醒了。 一旦综合所有已知的答案,判断出结果会失败,古凤玉就会迅速的找出停损点,一切果断,不拖泥带水,就算是爱情也一样,就算痛到…… “小姐,你别哭了!你再这样哭,我也……”春鹃跟着抽抽噎噎。她不明白,明明这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不能成亲? “别说了。” “小姐,江小姐到了。”外面传来夏荷的声音。 “进来。” 夏荷推开门,让江桌云进入内室。 江桌云首先看见的是挂在衣架上的嫁裳,怒气瞬间被转移,情不自禁的靠近,并伸出手感受丝绸的触感,精巧的绣工让凤凰栩栩如生,连衣边的收线都缝上象征吉祥的腾云,更别提运用上的金丝让红色嫁裳呈现出奢华的亮泽。 如果没有一等的财力,哪禁得起这种耗损,更别提这只是嫁裳。 江桌云直到这一刻才有深刻的体认,鲁郡江家和当燕楼财力上的悬殊,简直是云泥之别。 “夏荷,你快点帮江小姐准备,别耽误时辰。” “喂,你说要让我代替你出阁,这件事是真的吗?”江桌云露出狐疑的表情。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众人求之不得的如意良婿,她不要? “你已经来了,何不穿上嫁裳,再等几个时辰,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并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古凤玉语气冷淡的说,随即打扮成男子模样。 她没有回头去看江桌云的装扮,那身刺目的红,她不想看! 她大步离开房间,因为要离开必须趁这时候,否则等到时辰接近,媒人、仆人开始进出准备,她就走不了了。春鹃原本执意要送她离开,但是古凤玉不愿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坚持春鹃必须留在房里。 压低着头,她知道自己刻意涂上棕色染料的脸孔,除非详细观察,否则旁人绝对无法把她和古凤玉联想在一起,不过为了谨慎,她仍然一路低调,闪躲着离开当燕楼。 一样的车道,她上次离开,在这里遇见江桌云…… 泪水沾湿了腮边,很快的结成霜,她没有伸手拨掉,这样很好,痛些,冷点,才能转移心口的伤痛。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天寒地冻,行大礼的吉时应该到了吧!他知道自己欢天喜地的娶谁吗? 吉时到! 喜庆氛围让四周弥漫着幸福的甜滋味,无限提供的喜葱糖和金脆梅糖,让大家一起甜在嘴里,好话自然就不断歇。 当缘揩着泪,他等这么多年,终于盼到这一刻。 因应楼主的要求,当燕楼并没有大放红帖,一切以简单、隆重为主轴,虽然商场上的宴宾礼俗不能免,但是楼主决定婚后两个月内,再大肆举办流水席,供苏州城民同欢,至于原因,当缘当然明白,所以也不便多说。 当扈站在厅前,引颈盼望着新娘到来,他没有戴上银面具,一袭红丝袍的新郎官模样,平时的冷戾气息消失无踪,眼底充满柔情,看得出来十分喜爱新上任的楼主夫人。 “新娘到!” “好漂亮的衣裳!好美!” 喁喁私语不断。 此时,当扈的眼底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没有遵守礼教,隔着红绢绳与她结缘,反而直接拉起她的柔荑,慢慢的走向堂前。这外表娇弱,内在却蕴含着坚不可摧的意志的女子,终于要嫁进他的门里,成为他的媳妇。 这一刻就像梦一样,他低头审视着柔若无骨的小手,握在掌心却……不对劲!平常的契合呢?明明他只要牵起她的手,她就会慢慢的弯曲手指,掌心贴着他的,同时她可爱的小指总是喜欢从他的小指和无名指中间穿过,他喜欢这种握法,可是现在却没有了。 “礼起,一拜天地。”司仪高声朗诵,却发现身为新郎的楼主愣在原地,没有意思要动作,这要怎么办才好? 他转头看向管事当缘,希望获得一些指示。 还要继续吗? “楼主?”当缘走上前。 当扈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力一挥,新娘头上的凤冠掉落地上,凤冠上镶嵌的硕大南洋珠禁不起这种撞击力道,瞬间碎裂,其他更精致的金丝掐饰也一并残断。众人还来不及发出惋惜的叹息声,就有人发现更大的异状。 “不是小姐!新娘不是小姐!” “那是江桌云耶!” “可是小姐呢?江桌云取代小姐站在这里,那么小姐呢?” 江桌云瞪大眼,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群众的叫嚷声吓傻。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发疯了吗? 当扈冷凝着眼,一手轻易的抓起她的手腕,另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嗓音阴冷的问:“凤玉呢?你把她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 “说!凤玉呢?”他阴鸷的盯着江桌云,慢慢收拢手指,看着她渐渐惨白的唇瓣,“你还不说吗?” 好痛,不能呼吸!江桌云挣扎着想要逃脱出他手掌的控制,却怎么都动不了,更惊惧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双脚几乎碰不到地,他……他是真的想杀她。 “楼主,手下留情啊!”当缘眼见事态严重,连忙拉住当扈的手。“楼主,如果你杀了她,要怎么知道小姐的下落?” 几乎入魔的神智被拉了回来,当扈松开手。 “咳咳咳……”江桌云狼狈的跌坐在地上,浑身虚软,不停的大口吸气,任由散乱的黑发披在肩上。 这男人是恶魔,他根本不在乎杀了她! “江小姐,你老实说,我们家小姐呢?” “我不知道。”全身发抖,江桌云摇头,“当管事,我真的不知道!是古凤玉要我来代替她出嫁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古凤玉要我来代替她出嫁的……轰的一声,当扈的脑袋像是被雷击中。怎么可能?昨晚他们明明那么相爱…… “你说是古凤玉要你来的?” 江桌云蜷缩着身体,“对!我没有说谎,夏荷带我进来的,你可以问她。”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当扈濒临疯狂的大吼,随即转身冲出当燕楼。 “楼主!”右翼堂迅速追了出去。 左传伟则去找春夏秋冬,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厘清整件事情,否则他担心楼主会…… 终章 好温暖,仿佛回到母亲的怀抱……古凤玉悠悠转醒,当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时,她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揉了揉眼睛。 “老天!你总算醒了。”倪学柔松了一口气,“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学柔,你怎么会……这里是关外?”学柔一身软缎绸衣,所以那不是梦。 “这里是苏州,离当燕楼几百尺吧!怎么你跟学宝说好了,要把我吓到魂飞魄散才甘心吗?”倪学柔倒杯茶,让她润喉。 古凤玉连吞几口水,才有办法继续说话,“你怎么会来苏州?” “还不是当扈大爷,他一直派人打探我和学宝的下落,这些举动当然会引起谛听的注意,没想到这么一反向追查,就找到你们,而且我一听到谛听说你们要成亲,这不得了的大事,我怎么能不亲自来一趟?谁晓得一来就捡到应该喜孜孜的上花轿的新娘,这份大礼还真是特殊。” “学柔,我……”古凤玉的话还没说出口,泪水便夺眶而出。 “你也别我了,我已经听说,现在当燕楼鸡飞狗跳,未来的楼主夫人失踪可是大事。”倪学柔捏着古凤玉的手,藉以表示支持,“你爱他吗?如果不爱,现在我们就回二十一世纪。” “我爱他,可是……”古凤玉钜细靡遗的说出所有的经过。 倪学柔大叹一口气,“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朋友?亏你还是物理天才,感情这种事跟实验不同,并不是你投入各类元素,跑出来的答案就会不变。以个性来说,对执着的事情就全力以赴,这也是你会爱上他的原因之一。那么他是商人,重利有什么不对?你不该把所有的因子统统结合,去探讨自己以为的结论。” “我在意的是他的恨……” “这么说更不公平,你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他曾经这么痛苦,怎么可能轻易的弭平一切?你最爱的是自己,所以害怕的逃跑,对不对?” 一语中的,古凤玉瞠目结舌,无法再反驳。 “我最后还是重重的伤害他,对不对?” “在爱情里的人永远都是笨蛋!你记得你以前在说服实验室那群老古板时,常对我说的话吗?每次我被那群老顽固的做法气得半死,你就会说,条条大路通罗马,这种做法不行,就换另一种。你的个性温和,不会和人当面起冲突,甚至据理力争,但也因为这样,让你的身段更加柔软,如果你明讲会招惹摩擦,为什么不用其他方法?床第功夫、耳边呢喃,只要你爱他,这一切都很简单。”倪学柔的语气十分轻快。 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古凤玉露出凄凉的笑容,“现在已经太晚了,他早就娶别人了。” “你不是赌他会不会认出新娘不是你吗?你赌赢了。”身为多年死党,倪学柔只要稍微听属下禀报的内容,就知道凤玉在打什么主意。“听说才刚走进厅堂,他就发现新娘换人了。” “结果呢?” “他好歹也是雄霸南方的巨贾,不是笨蛋,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已经查到我们这里了。”扬起笑容,倪学柔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她清楚的知道,继妹妹之后,她的好朋友确定要留在古代了。 尤其古凤玉在得知答案的刹那,眸底迸射出光彩,嘴巴说不在意都是骗人的,明明就爱得这么深。 “夫人,不好了,当楼主上门求见,谛爷不允,他们在大厅发生争执了。”小婢冲进来,惊慌的禀报。 “别紧张,谁赢谁输还没揭晓呢!听说当楼主这几天没有好吃好睡,搞不好现在饿得头晕腿软,咱们大爷说什么都没道理打输吧!”倪学柔故意这么说。 古凤玉神色大变,顾不得双脚虚软,就要下床,“我出去看看,再怎么说,这儿都是谛爷的地盘,他这么放肆,也太过分了。” 倪学柔眼明手快,赶紧搀扶住她。 “你啊,就别嘴硬,明明是怕他被打成猪头。” “学柔!”古凤玉用眼神警告好友。 “好好好,我现在马上带你出去瞧瞧。” 大厅里一片狼藉,当扈和谛听连续交手、对掌几回合后,好不容易谛听藉机暂时反扣住当扈的手臂。 “我现在要说的话,你仔细听好。你知道她们是从千年后来到这个时代,如果你想要永远留住古凤玉,千万不要让她们碰面。一千三百多年的距离,一旦离开,谁能保证还有再见一面的可能性?你和我都知道,可能性是零。” 当扈在他放松扣势时,反手一推,随即全力朝他的致命点进击,接着正面压扣谛听的双拳,“我要带走凤玉,我知道她在这里。” “我们有相同的目的,我会让你不着痕迹的带走古凤玉,但是你要承诺,永远不能让她再找上学柔。” “这点不用你说!” 击掌后,双方各退数步,围观者可能以为他们势均力敌,尤其当扈和谛听的嘴角都有血痕,让人更加深信这是两败俱伤的争斗,只有他们清楚两人订下的约定。 “谛听,你还好吧?”倪学柔走进大厅时,刚好目睹这一幕,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连忙奔到他身边,帮他擦掉嘴角的血渍。“这是怎么回事?” 当扈在倪学柔放手的刹那,轻松的挟持古凤玉,并注意到她的脸色苍白,“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糟糕?” “你这笨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跟人打架?”还流血,该不会伤到脏腑吧?这么想着,古凤玉的唇色更显惨白。 “我们回去再说,我不要留在这里。”当扈顺势咳了几声。 “好,我们回去。”古凤玉知道学柔也担心着谛听,先把两只猛虎隔开比较重要。 距离几百尺,回当燕楼的途中,当扈说什么都不肯松手,双臂死缠着她的柳腰。 “先让大夫看看你的伤势。” 古凤玉好说歹说,当扈坚持不肯松手,她没辙,只好贴着他,在老大夫的注视下,十分尴尬。 老大夫收回诊脉的手,“劳积心肺,郁结未解,加上这掌伤了经脉,虽然身子骨硬朗,还是要休养一些时日,老夫会多开几帖药方,楼主最好多多休息。” “那会有什么后遗症吗?”“好好调养就不会有后遗症。”老大夫写好药方后,要小学徒背起药箱,准备离开。 “等等!请大夫帮我的夫人瞧瞧,她的脸色苍白,我有点担心。”当扈挣扎着想要离开床铺。 “我没事!大夫,你不用理他,我请当管事送你出去。”古凤玉索性坐在他的身上,阻止他起身,示意当缘赶快送大夫出去。 “你……”紧紧搂住她,当扈深叹一口气,“你该给大夫检查。” “我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他居然在发抖,古凤玉可以感觉到,但是,这怎么可能?他是强势到不可一世的人,她甚至怀疑世界上有什么事情可以击倒他的意志力。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他的声音太小,她没有听见。 “为什么要逃?你明明说要嫁我的。”当扈抬起头,与她四目交接。这一次,他不避讳让她触及他的心底,让她看穿他眸底无尽的荒芜和凄凉。 “我害怕啊!我是自私鬼,对不起。”捧着他的脸,古凤玉轻吻他的眼睑、鼻子,最后是薄唇。“我们只是谈论到你的童年,你就狠狠的赏我一巴掌,那个话题变成禁忌,这个禁忌对我而言就像一把利刃,我害怕下次再有冲突,我好怕,所以选择保护自己。” “我不是故意伤害你,我可以打自己一巴掌还你。”当扈抬起手。 她连忙按住他的手,“你别乱来!先听我说完。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错了?” 她的右手拉着他的左手,左手拉着他的右手,紧紧的偎在他的怀里,“我一直以为爱情的最好表现就是毫无保留,其实不是,爱情还需要体谅和着想。我应该要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今天如果我是你,会怎么活过那段艰辛的日子?只有靠恨意才能走出一条活路,恨是最好的催化剂,只要入骨,就会驱策活着的人不停的往前,无法松懈。” 当扈愣住。她怎么……怎么可能会知道他当时的想法? “这道理我是慢慢领悟出来的,你会不会怪我太笨?”古凤玉亲吻着他微张的薄唇,“从现在开始,我会用加倍的爱让你知道,你有恨没关系,我的爱够我们两个人使用。” 老天爷原来是眷顾他的,并没有忘记他,所以才把她从遥远的未来带到现在。 当扈深深的吻住她,这一刻开始,他重生了。这辈子,他到死都不放手了! “我的恨有很多。” “我的爱也有很多。” 这应该是古凤玉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中国农历新年的气氛,他们一起吃团圆饭,饭后,当扈发红包给每个人,然后让大伙下去休息。 “这个给你。”他拿出一个红包,递到她的眼前。 “我也有?”古凤玉接过红包,好不惊喜,“在我们老家,成年后就没有红包可以领了。” “以后每年过年,我都会包一个红包给你压岁。”当扈拥着她,喂她吃甜杏饼,再甜蜜的吻一下她的额头。“以前过年,我一个人吃饭,吃完继续看帐册,过得就像一般日子,今年是第一次有人陪我。” “我问你,你老实的告诉我,你帮江桌云安排的那门亲事,有没有不甘愿?你本来是想藉机报仇,现下计画全部落空。”捧着他的脸颊,古凤玉一脸严肃的说。 “我不会让自己委屈,就像你说的,恨只要朝根源就好,江桌云跟这件事无关。” “那么搜罗楼的事呢?”古凤玉有些担忧,当初他坚持不撤,现在却…… “梁王会上门,是江总坤的杰作,他并没有完全信任我,所以才使出这招,想让我引以为鉴。梁王和他的关系一直很好,我非常清楚,也知道他想利用这招做为恐吓我的筹码,他以为抓到我的把柄,万万没有想到我有你,你帮搜罗楼想好了退路,利用拍卖方式做为交易平台,只要收取双方买卖的佣金。我相信等过些日子,太平盛世,这种方式绝对好过搜罗楼现在的勾当。” 他终于把她提出的意见听进去了,其实拍卖的做法是她参考现代佳士德拍卖集团的运作方式,但至少它是好方法,尤其结合搜罗楼那些耆老的视宝眼光,还有多宝楼的广大人脉,当盛唐来临时,她知道一切会有机会,就算转型一时会遇上困难,最终一定能安然度过。 “谢谢你。” “为什么要谢我?” “你包容我很多任性和自以为是。” “傻瓜!我才要谢谢你,你让我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有容忍度。” “啊!”古凤玉双手叉腰,原本的温柔呢喃倏地变成河东狮吼,“你什么意思?我给你几分颜色,你竟然开起染房啊!” “哈哈哈……”当扈仰头大笑,久久不绝。 尾声 【尾声】 若干年后 金云阁里的某间厢房,三名雍容华贵的夫人毫无气质的瘫在各处,一人躺在贵妃椅上,一人趴在桌上,另一人半挂在床沿。 突然,其中一人受不了,站起来大吼:“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都要这样偷偷摸摸?” “因为我们三人的夫婿是王不见王的死对头,只要碰面,就有一人会躺下。”倪学柔看着倪学宝,咬一口坚果酥。真是奇怪!最近她开始喜欢吃这些含坚果的零食,过去她打死也不碰啊! “他们以前的关系就这么差吗?”古凤玉不解,不是都分好地盘,按理来说,井水不犯河水,见面的时候点头示意也行,有必要一碰面就死瞪着对方,一副要掐断对方脖子的模样吗? “本来当扈是置身事外,但自从那次他跟谛听为了你打一架,就结仇了。”倪学宝会知道这段故事的发展,当然源于她们死党聚会时的八卦。 “什么叫为了我?!”古凤玉可不同意这种暖味的说法,“我才觉得奇怪,他们明明打得一副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的样子,后来却又轻易的让我跟着当扈离开,我事后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对啊!谛听和相柳也是,他们仿佛达成什么协议。”倪学宝附和。 “协议?”倪学柔瞪大眼,“难道他们知道我们回去现代的方法?” “所以才极力阻止我们聚在一起。”古凤玉认为这么推理就有谱了。 “那么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其实机器设定回去的时间是几年前的端午节隔天,感应的钥匙是凤玉身上的磁力吗?不过已经过了机器设定的时间,我们根本就回不去了。”倪学宝侧着头说话,表情十分可爱,仍保有偶像风靡万人的实力。 “我不想讲,让他们担心也好,免得以为我们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留在他们身边当附属品,多没价值啊!”倪学柔皱了皱鼻子。 “我赞成学柔的说法。”古凤玉笑得很快乐。 “你藏了什么?”看着妻子喜孜孜的走过来,当扈很自然的将她搂入怀里。 “怎么可以告诉你?等三十年后,我们的感情淡了,你才可以挖出来看。”古凤玉娇嗔的说。 “按照你的说法,我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挖出来了。”他对她的爱,有增无减。 他已经不再挣扎和否认,陷入爱情漩涡里,他不需要人救,只要她也一起沉沦就好。 “你的情话有进步耶!”古凤玉为了奖励他,给他一个吻,目标是落在他的脸颊。 “是老师教得好。”当扈极有默契,知道要蹲多低,脸要仰多高,才能让这个吻落在唇上。 果然,接个正着,他毫不客气的饱餐一顿,香甜、柔软,几乎要舍不得放开,直到她出现缺氧状态,这才眷恋不舍的咬着她丰润的下唇。 其实他知道树底下埋了什么,只要眼睛一扫,看得一清二楚,层层丝绢包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如果爱没了,那么就是我该回家的时候。 当扈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把她埋藏的东西挖出来,永远! 只是古凤玉知道当扈的异能,她明明很清楚,不可能忘记,所以这张纸是故意写的,抑或她在当下没有想到这么多? 答案恐怕只有她本人才知道了。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锦绣前程之一《金戈铁马》; 2、锦绣前程之二《玉出蓝田》; 3、锦绣前程之三《满袖春风》; 4、锦绣前程之四《堂上君子》; 5、锦绣前程之五《兰窗之囍》; 6、锦绣前程之六《桂冠无敌》; 7、锦绣前程之七《齐家治国》; 8、锦绣前程之八《腾云衔玉》; 9、锦绣前程之九《芳卿无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