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妻》 楔子 【楔子】 对于余安朵来说,二零一四年五月十八日是一个令人开心又伤心的日子。 开心的是她最要好的朋友结婚了,伤心的是一直默默喜欢的那个人离开台湾,并且不再回来。 心,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拉扯,悲喜交加,无法获得平衡,整个人像是行屍走肉,余安朵连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都不知道,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不知名的巷弄小店里。 眼前站了个穿着民俗风服饰的年轻女子,眉心点着朱砂,神情温暖地笑望着她,想来应是这小店的老板。 「欢迎光临,请随意看看。」 对方如此客气,余安朵反倒不好意思扭头离开,尤其那抹笑容是那么暖,暖得令她舍不得离去。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她迫切需要任何事情来分散她此刻心里的晦涩情绪。 「请问,这些都是什么?」余安朵指着满屋饰品中的其中一个问。 「捕梦网。」女子用低柔的嗓音如是说:「这是一种源自北美印第安苏族的护身符。」 「捕梦网……」樱桃般的小嘴喃喃重复,不解地问:「有什么说法吗?」 她饱含笑意的黑眸直勾勾的望住余安朵,「相传捕梦网可以为人带来平安,使人睡个好觉,最神奇的是,它还能让人回到过去,在那里待上一个月。」 回到过去?还能待上一个月 「呵,这怎么可能?」余安朵不相信,哑然失笑。 敢情这老板也是穿越迷? 再者,传说若成真,意味着人人都可以回到过去窜改生命轨迹,这么一来宇宙时光岂不发生大错乱? 对于余安朵的否定,女子并不觉愠恼,弯着唇瓣意味深远地道:「信者恒信。」 下意识的回避女子神秘的眼神,余安朵转而望住面前的捕梦网— 翠绿色的丝线和深紫色交错编织,华丽而细致。同样都是抢眼的颜色,却出奇的契合,谁也不抢谁的风采,垂坠的珠链下缀有羽毛,迎风飞扬。 且不说这玩意儿是否有什么魔力,可以肯定的是,余安朵很喜欢。 「就这个。」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做了决定,爽快的掏出钱包,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蓦然一怔。 明明什么事都可以很快做下决定,勇往直前,独独对于自己的感情胆气不足,怯懦有余,拖拖拉拉裹足不前,终至蹉跎成憾……余安朵自己解嘲的笑了笑。 女子小心取下,将捕梦网仔细放置在一小纸盒中包裹妥当,以避免压塌了羽毛的膨松度,「祝你有个好梦。」 还会有好梦吗?尽管心中怅然,余安朵仍不忘对女子的祝福微笑致谢。 回家后,她将它吊挂在卧室梳妆台旁的窗台上,任由它轻盈的随夜风摆动。 她不确定自己今晚是否会因此有个好梦,事实上,她现在辗转难眠,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人。 她知道再多的悔恨与懊恼都晚了,可偏偏心就是忍不住。 她很后悔,后悔自己当年没有鼓起勇气对他告白,如今即便她想,也已经永远没有机会,这辈子注定摆脱不了遗憾的纠缠。 余安朵狠狠的嚐到什么叫悔不当初,心好痛…… 原以为会一夜无眠,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悔的念头才闪过,困意就来得十分突然且汹涌,还没想通原因,眼皮已经沉重异常,下一秒,余安朵彻底坠入梦乡。 第一章 【第一章】 时间是二零一四年五月十七日,星期六。 随着顶信集团执行长宝座争夺战的落幕,向之谦特别空出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甩开媒体追逐,独自开车到墓园去祭拜病故多年的母亲,和一年前不幸遭遇空难英年早逝的小舅楚格非。 车子离开台北往金山的方向驶去,途中,好友皇甫衍从国外打电话来。 向之谦按下车里的免持通话,皇甫衍的霸气嗓音旋即传来,劈头就是一阵痛骂—— 「向之谦,你这个王八蛋真他妈的不够意思,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什么都没跟我说!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相较于他的气急败坏,向之谦则显得处之泰然。 「火气这么大,不介意的话,可否告诉我是哪里惹你皇甫少爷不快了?」 带着浅浅笑意的口吻,有着难得的暖度,这是人称冰块男的向之谦对多年好友的一点小小礼遇,旁人想要?抱歉,没有。 「少跟我打哈哈,我已经看到新闻了。我问你,为什么顶信集团的新任执行长不是你,而是向柏成?」 向柏成,顶信集团新任执行长,同时也是向之谦同父异母的弟弟。 「柏成手上握有最大持股,加上其他股东也都一面倒的支持,除非他自己不想坐这个位置,否则没人能赢过他。」向之谦的陈述有着他个人一贯的理性和冷静。 他总是把情绪藏得极深,即便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也未必能一眼瞧出他心里真正的喜怒哀乐。根据皇甫衍个人多年经验累积所得到的心得表示,要想跟向之谦往来,请先备妥一支无比尖锐的凿冰器,时不时的拿出来凿他个几下,才好一窥这家伙真正的模样。 「呿,向柏成那浑小子能有多大的持股,你爸不才是公司最大股东吗?我记得伯父一直都是属意你来继承家业的。除非……向柏成背着你煽动你父亲,再不就是他暗地里搞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他看事情非得这么毒就是了! 一切就如同皇甫衍所猜测的那样,早在向之谦出国留学的时候,弟弟就已经开始有计画的对家里的资产进行鲸吞蚕食,他趁着父亲病中不宜劳累,利用父亲对他的信任,偷偷把父亲手上的持股全数转到自己名下,并且拉拢其他股东靠边站,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整个顶信集团都捏在他手心里,等身为长子的他回到台湾,一切根本已经来不及。 迟迟等不到向之谦的回答,皇甫衍当下了然,「你等着,我现在马上就搭飞机回台湾。」话落,应声响起的是一阵乱无章法、乒乒乓乓收拾东西的声音。 朋友有难,他岂能坐视不管?他皇甫衍的人生字典里可没有冷眼旁观这种没人性的词。 「阿衍,你不会是真的想这样做吧?」 「偏我还就是!身为好朋友,我说什么都得回去挺你才行!你那个弟弟他妈的就是欠人管教,我不回去给他点颜色瞧瞧,他真以为他无所不能了,居然对自己的哥哥玩阴的!」 「阿衍,冷静点,你就不怕你前脚踏上桃园机场,你父亲后脚马上派人把你拎回家软禁?到时候护照一扣,你想要再离开可就难了。」向之谦理智提醒。 「难不成要看着你被自己的弟弟阴了还闷不吭声?我可以拜托我爸提供资金作为你的后盾,我就不信咱们还会输他!」 「然后让你父亲以此为藉口逼你乖乖回家自投罗网?」他叹了一口气,「阿衍,这样就够了,知道你挺我就够了。」他真心的感激。 同是身为外界眼中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向之谦和皇甫衍在享有外人羡慕的优渥物质生活的同时,自然也要付出相对的代价。打出生就没停过的全方位菁英教育早早扼杀了他们的童心,当同龄孩子还一派天真,他们已经被迫提前成熟独立。 他们所要面对的人生课题,永远比别人来得血淋淋,像这种兄弟阋墙、豪门内斗的经典戏码,每隔一短时间就要精彩上演,谁当主角,好坏照轮。 这次轮到他了,他就得自己面对,犯不着把皇甫衍也拉进来搅和,毕竟,好友也有自己的问题要去面对。 「可是——」 「别可是了。我人在外头,正在开车,有什么话等我回美国再说。」 「你开车去哪?」 「墓园。」 墓园好端端的他去墓园做什么?他才刚被自己的弟弟摆了一道,心情肯定遭透了,万一一个想不开…… 皇甫衍不敢再往下想,对着话筒大吼,「向之谦,你给我冷静一点,千万不许做傻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我弄间公司给你当老板,听着,你马上给我回家去,别去什么墓园了!」 好友的编剧天分彻底取悦了向之谦,他一扫近日阴霾,啼笑皆非的赞叹道:「我看你也别当什么摄影师了,乾脆直接转行当编剧,肯定大有可为,我不过是要去墓园看我母亲跟小舅,亏你想的出来这种三流戏码。」 「真的只是去看阿姨跟小舅,不会干傻事?臭小子,你可不许骗我。」 「是不是要我一会儿把小舅喊起来跟你问安,你才肯信?」他没好气问。 好啊,如果可以的话。 皇甫衍原想这样说,因为他是真的很想再听听小舅的声音,但他不忍因为自己口快而让好友难受,硬是逼自己把话吞回去。 说起向之谦的小舅楚格非,那可真不是盖的,明明也没大他们几岁,为人处世却十分成熟、洗练,年纪轻轻就纵横商场杀敌无数,是个不容小觑的商界高手。 因为疼爱向之谦,连带的也把皇甫衍一并疼了去,在皇甫衍的心目中,楚格非不只是个长辈,更是令他和向之谦无比崇拜的神! 直到现在,他都还不敢相信,小舅会这么早离开他们。 如果他这个外人都这样想念楚格非,向之谦的思念肯定是他的千倍万倍,毕竟,那是向之谦从小到大最亲近、最敬爱的亲人。 「对了,阿衍,涂奂真明天结婚,礼金我一并帮你包了。」向之谦随口提起。 「哟,那妮子总算找到愿意收留她的善心人士啦?记得帮我多包一点,算是感谢她老公为世界和平贡献心力。」 「这句话我明天一定帮你带到,你等着被涂奂真的怨念纠缠。」 「等等,这话什么意思,你不要跟我说你要去参加婚礼。」 虽说是高中老同学的婚礼,可向之谦正值多事之秋,去了肯定要被大家指指点点、说长道短,他不会这么自虐吧? 「我已经答应她了。」没给皇甫衍说话的机会,他迳自又道:「我到了,先不跟你聊,掰。」旋即挂上电话。 将车子驶入停车格,关掉引擎,拉起手煞车,接着解开安全带,向之谦定了定心绪,待恢复他一贯生人勿近的冷漠神色后,方才开门下车。 向之谦穿着一件蓝色格纹衬衫,外罩灰黑色的薄衫上衣,白色的九分裤下套着蓝色麂皮绅士鞋,休闲而雅痞。 天生带着一股冷意的眉眼于淡漠中透着锐利,尽管身处于人生的最低潮,颀长的身影依然打得直挺而精神,不教人看出丝毫的委靡与颓唐。 他一手捧着文心兰花束,一手拎着威士忌,踽踽独行,拾阶而上,头顶上的天空堆叠着一层又一层的厚厚黑云,恰如他此刻的心情。 这段路向来是有小舅领着、陪着的,可谁也没想到,一场无情的空难竟硬生生夺走小舅年轻璀璨的生命。 而导致这无可挽回的悲剧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向之谦自己。 若不是为了去美国探望他,小舅也不会搭上那架死亡班机,平白葬送大好的人生,都是他、都是他,一切都是因为他! 这一年来,每每想到小舅的骤然辞世,尽管嘴上没说,向之谦却是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不只一次想过,如果当初他能早些回来台湾,也许小舅就不会遇上空难,说不定他还能早点发现弟弟对他的敌意,及时阻止他对公司的一切侵占,挽救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彻底决裂。 可惜世上并无后悔药,无论向之谦想了多少次,他终究是失去如父如兄、亦师亦友的小舅,也失去了阻止向柏成的机会。 这场执行长宝座的争夺战,他彻底的输了,也是经由这一役,向之谦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他的异母弟弟是那么痛恨他的存在,恨到不留丝毫余地。 说真的,向之谦从没有因为自己是长子,就认定顶信集团的新任执行长非他不可,向柏成想要,他不是不能成全,可需要这么不择手段吗?拿走了一切还不够,甚至还要将他永远逼出台湾这块土地。 第二章 想到向柏成这阵子的所作所为,向之谦就无比心寒。 他和向柏成的身体里明明都流有父亲的血液,本该是最亲的,没想到向柏成却视他为此生最大的仇敌,为了顶信集团的执行长之位,对他这个大哥出手狠戾,赶尽杀绝。 反观他和皇甫衍,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像亲兄弟,真是讽刺。 更让向之谦觉得受伤的是,他爱情长跑多年的未婚妻乔丽雯竟在这种时候否认和他的交往,选择和弟弟站在一块,不日就要嫁给弟弟。 他甩甩头,茫然的看向前方,看不到楚格非那一贯云淡风轻、睿智且深不可测的熟悉身影引领,让接二连三遭到背叛的他顿觉满心萧索,就连脚步也跟着虚浮旁徨。 好不容易来到墓前,将鲜花奉给了母亲,威士忌则献给渴嗜美酒的小舅。 原想当个报喜不报忧的体贴孩子,可当向之谦细细回想起来,这才发现他竟无喜可报。 他不知道母亲会怎样看着他,但他知道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杀伐决断,被称为商界鬼才的小舅,现在肯定歪着嘴,露出嘲讽的笑容,一副看破他手脚的模样,坐等他开口自首。 他突然觉得有个太聪明的小舅也不是件好事,想撒点小谎都难。 自我解嘲的歪了歪嘴,向之谦索性将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如实陈述,并告知母亲和小舅接下来的打算,他明日就要离开台湾,这辈子只怕不会再踏上这块土地。 离去前,他先是亲吻母亲的相片,接着拿起威士忌,奢侈的豪撒在小舅墓碑前,琥珀色的酒液迅速没入土中,只留下被湿润过的痕迹。 「小舅,以后再不能像这样陪您喝酒了,若您的魂魄有灵,酒瘾发了,就来美国找我吧……」 高中毕业那年,他以为自己只是短暂离开台湾,可现在,他确信自己将要永远离开。 他抬头仰望闷黑天际的团浓乌云,须臾,第一滴雨落下,接着第二滴、第三滴……转眼滂沱。 向之谦没有闪躲,静静感受这如涕泪般恣意宣泄的雨水。 新娘休息室里,余安朵双眸微润的望住身穿白纱的好友涂奂真,感性又开心地赞叹道:「涂奂真,你说你什么意思嘛,这么美,是想害今天来参加婚礼的男性宾客一个个捶胸顿足,后悔自己结婚太早、遗憾太晚遇到你吗?你呀你,当心引起暴动!」 「真的好看?」涂奂真难掩欣喜地问。 「何止是好看,根本就是美翻天了!」余安朵只怕不能赞美她再多。 「既然好看你干么哭?」 「哪里是哭,我这是高兴,真的替你高兴。」 看余安朵这样激动,涂奂真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你可以再夸张一点,嘴巴是抹蜜了吗?」噙着喜孜孜的笑容,她轻声娇斥。 「放心,只抹了一点点,根本不到百分之零点一,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保证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喔。」余安朵俏皮回答。 「你哟,比我家老公还会灌我迷汤。」 「呵,被你发现啦,无妨,我再多灌些。」她紧紧握住好友的手,很认真的说,「我的好奂真,你要幸福喔,一定要幸福得让我嫉妒才行,知道吗?」 她和涂奂真打幼稚园起就认识,一路走来始终是最要好的朋友,即便就读圣亚高中时并不同班,但因为都是班联会的成员,根本没少腻在一块。 撇开父母家人不论,若要从这世界上找一个最知道自己的人,那肯定非涂奂真莫属,看到她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余安朵是真心的替她高兴。 「那是一定要的,我才不会辜负你的祝福呢。」揩揩眼角,缓和情绪,涂奂真话锋一转,「你最近怎么样,上次不是说有同事要介绍你去相亲,结果如何?」 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有着落了,她不免要关切一下余安朵这位单身界资深人士的最新进度。 余安朵孩子气的扮了个鬼脸,「一言难尽……」不提也罢。 有些人,不管话说得再多,再怎么努力了解相处,不投缘就是不投缘,更别说都还没开始交往,对方就已经撂话规定她婚后得生四个孩子,每个月薪水还要全数交给婆婆管理,哎哟我的妈呀,是想吓死谁呀! 「既然一言难尽,就别理了,快点换下一个。你要积极点,有看到喜欢的就主动去告白,现在的社会跟以前不一样了,女人太矜持休想抢到好男人。」 「啧啧啧,认识你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霸气,说,这该不会是你的经验谈吧?」她打趣涂奂真。 「是又怎样?你啊,跟我学着点,你要是有我纵横情场不怕跌跤的一半勇气,也不会这么多年感情都交白卷了。」 扳过余安朵的肩膀,逼她直视自己眼睛,「我呢,还是那句话,暗恋不能当饭吃,想要就去告白,不告白就爽快地忘个精光,那种不清不明的东西摆在心里再久也不会增值,只会发霉。」涂奂真一语双关的瞪着她。 余安朵当场气弱又心虚,「你、你又说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还没遇上喜欢的人而已,瞧你急的。」 描绘精致的细眉一阵轻挑,涂奂真半眯着眼,咬牙质问:「真遇上喜欢的你敢去跟人家告白吗?」 呼吸窒了窒,她知道涂奂真在说什么。 跟一个人当好朋友太久就是有这点坏处,什么见不得光的、不想见光的往事,除了自己之外,永远还会有另一个人帮你记得牢牢地。 余安朵鸵鸟的不愿正视自己还念念不忘,傻笑假装没这回事,可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当涂奂真隐讳的触及这段青涩暗恋时,她的心口果然还是隐隐作疼了起来。 「我……」 「我什么我,快说呀,敢吗?」 敢不敢有差吗?那人身边早已经有了契合又匹配的对象,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这哪里是她敢不敢就可以超越的呢? 「余安朵,你……」恨铁不成钢。 见涂奂真一副没打算放过她的样子,余安朵心里很清楚,再不想办法抽身,今天肯定难逃一死。 忽地,眼角余光瞄见新郎徐大庆出现,她像是看到救兵,立刻开心大嚷,「哈,大庆来了!看来时间也差不多,就不跟你聊了,我先回座,你也赶紧准备进场。大庆,老婆还你喽。」把新娘丢还给新郎自行管理,余安朵转身落跑。 涂奂真仿佛洞悉她的意图,森冷喊道:「余安朵你给我站住!」 双脚瞬间僵硬,石化。余安朵强烈怀疑涂奂真一定练过读心术和隔空点穴,被她这么一喊,双脚居然不听使唤,完全视她这个主人于无物,迫使她只能乖乖的回过头来,堆起笑容,陪笑道:「又怎么啦?」 「今天的婚宴我……」 她立刻抢白,「我知道,你说过很多次了,每道菜都是经过你灵巧敏锐的味蕾筛选出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品嚐每一道菜,定不辜负你的一片苦心。」只要别再逼问她敢不敢,要她摇身一变成为大胃王都行。 涂奂真大翻白眼,「你就只知道吃,眼前还有比吃更重要的事情呢!」 身为客人,余安朵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比大吃一顿更重要的任务。「什么?」她一脸无辜地问。 懒得跟余安朵这个没神经的解释太多,涂奂真直接切入重点交代。 「从这一秒钟开始,给我打开你罢工多年的爱情雷达,然后把你那双眼睛张到最大,给我好好的重新打起精神、仔细寻找。记住,看到喜欢的对象,什么都不用想,立刻去告白就对了,听到没?」她口吻异常严肃认真,就只差没叫人笔墨伺候好让余安朵立下保证书。 不明白涂奂真为什么要这样慎重叮咛,更别说她实在做不到随机告白这种事,但为了不惹毛这位性情中人,余安朵还是乖乖地点头。 这年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者就等着殉节,她余安朵这条小命虽称不上贵重非凡,却也没想要太早葬送,能留一秒是一秒。 目送余安朵离开新娘休息室后,涂奂真悠悠一叹,只希望她今天的安排不会白费…… 「安朵啊安朵,无论如何你今天都要勇敢一点啊!」她喃喃低语,并在心里倾所有念力,火力全开的替余安朵祈祷助力。 亏得涂奂真努力邀请,婚礼聚集了不少昔日高中同学,随处可见的熟悉脸孔,即便余安朵并未携伴参加也不觉得落单、不自在,反而像是在参加同学会似的放松愉快。 随着新人进场,举行了简单的小仪式后,婚宴正式开席。 数年不见,大夥儿难得聚在一块,少不了要谈谈近况、叙叙过往兼聊聊八卦,会场里充斥着此起彼落的说话声,完全没有半点冷场。 第三章 同学印象中的余安朵一直是个率直开朗的可爱女孩,尽管有点粗神经,还有些小迷糊,做起事来却是仔细又贴心。 瞧,菜肴上桌,她不急着给自己夹菜,倒是贴心的拿起乾净的筷子,先帮左右两边忙着说话的同学各自布了菜,并确认同桌的同学们都动筷后,才轮到自己。 「安朵一点都没变,还是像以前高中时候那么贴心,总是先照顾了身旁的人,才想到自己。」一旁的女同学说。 「是呀,余安朵没变,倒是你变了,变胖了。」同学坏嘴揶揄。 「切,还有脸说我呢,你自己还不是一样,那颗大肚腩是想吓死谁?是打算拚金氏世界纪录吗?」 同学的犀利反击当场逗笑了每个人,纷纷对同学的大肚腩施予目测,并不忘建议多款超邪恶美食好祝同学一臂之力。 「唉,误交损友,真的是误交损友啊……」同学摇头叹息。 听着同学你一言我一语的唇枪舌战,余安朵顿时有种回到高中的青春错觉,她笑咪咪的握着长筷,夹起一块沾有满满美乃滋的龙虾沙拉正要往嘴边送,一旁的同学突然用他招牌的气音,无预警地发出惊呼—— 「我没看错吧,向之谦居然来了」 【第二章】 听见尘封心里多年的名字,余安朵宛若触电,右手手指瞬间麻痹,原本握在手中的筷子一歪,q弹的龙虾肉咚的直坠入碗里,两只筷子也跟着一前一后脱离手指的掌控,滑稽的掉在桌面上。 真的假的?向之谦来了?! 和身旁的每一个人一样,余安朵瞪大眼睛,抬首在宴会厅里搜寻着向之谦的身影。 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看见他了。 不是余安朵在他身上装了感应器,而是有些人天生气场强大,注定是目光追逐的焦点,不管到什么地方,只要出现就能立刻吸引到所有的关注,就像向之谦。 余安朵的心脏跳了好大一下,她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向之谦,整个人都傻了。是他!真的是他! 记得高中毕业后向之谦就出国念书了,扳着手指头算来,余安朵少说也有七、八年没见过他了。 记忆中分毫不差的冷俊脸孔,浑身散发着贵族气息,举手投足皆充满神般的魅力,若说有什么改变,也是变得更成熟、更男人了。 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看到他,没想到……余安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她很惊诧,不敢相信,心情复杂的就好像突然有人拿了很多石头,拚命往平静的心湖里扔,扑通扑通地掀起一个又一个的涟漪,没完没了。 她颤抖的捧起面前的果汁,拚命的往嘴里灌,试图隐藏此刻的激动,还有不欲为外人说的惊喜。 「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还以为他今天不会出席了。」a同学说。 余安朵愣住,猛地撇过头来,「向之谦发生什么事了?」抓着a同学问。 「你不知道?!」 余安朵才刚摇了一下脑袋,立刻引得大家一阵瞠目结舌,c同学甚至用一种「小姐,你确定你还住在地球上吗」的质疑眼神盯住她,好像她的不知情犯了什么 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似的。 「你多久没看新闻了?」a同学觉得不可思议,新闻刊得那么大,这世上竟还有人不知,是文盲吗? 她没说话,怯怯地用手指比了个数字。 在经历了大半年的超时辛勤工作后,老板终于良心发现,正式批准了她的年假申请,余安朵二话不说,上网买了机票就直接飞到日本,狠狠当了十天的异乡米虫,直到今天早上才回台湾。 没想到她不过才休了十天假期,台湾就跟她产生代沟了。 同学们看不下去,索性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替余安朵进行脑补。 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宛若黑色水晶般的璀璨眸子瞬间瞠起,直到最极限…… 原来,在她优哉游哉的泡在温泉池里扮演异乡米虫的时候,天之骄子向之谦正在经历人生截至目前为止最大的一场生存危机,一步一步失去上天赐予他的光环,最终,王子落难了。 「我叔叔工作的银行跟顶信高层有往来,听说向之谦这次中箭落马,是因为向柏成早在向之谦回国前就已经把顶信集团的股票全捏在手里,该打点的人都打点过了,向之谦根本无力反抗,这次回来不过是乖乖被宰而已。」a同学说。 「什么?!向柏成居然这么黑,亏向之谦以前还挺罩这个弟弟的。」b同学说。 「对了,那个乔丽雯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和向之谦交往很多年了吗?当初两个人还一起出国念书,结果昨天她居然开记者会说她和向之谦交往的消息是空穴来风,她结婚的对象是向柏成,哇哩咧,这算哪招?」c同学忿忿不平。 「见风转舵啊,很奇怪吗?」 「果真是时移世易,记得高中时,身为班联会副会长的向之谦是那么的意气风发,没想到现在……」 听着同学口中的不胜欷吁,余安朵脑子浑沌一遍,感觉浑身血液正在一点一滴失去,冷意从脚底板一路往上窜,让人仿佛置身极地。 不可能,他怎么会输?她心目中的向之谦可是宛若天神般存在的超级大人物,他怎么可能会输?怎么可能轻易被扳倒?甚至还被自己的未婚妻背叛! 尤其是那个乔丽雯,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向之谦,怎么可以这么可恶? 当年乔丽雯在学校礼堂对向之谦告白的时候,她可是躲在角落听得心碎欲死,他们之间断断不可能只是空穴来风! 余安朵心好痛、像是快要喘不过气似的剧烈痛着,为了掩饰自己几度濒让表的情绪,她颤抖的拾起筷子,紧紧握住餐具的双手指结微微泛白,她重新夹起碗里的龙虾沙拉往嘴里送,鼓胀着脸颊,死命的咀嚼,因为只有把自己的牙根咬得咯略发疼,她的心才不会那么闷、那么疼、那么难受。 她持续地逼自己进食,趁着大家不注意,眼睛几次忍不住朝向之谦所在的方向看去。 他正在听身旁的同学说话,冷意的眉眼正恰到好处的收敛着,神情淡定的教人瞧不出丝毫异状,平静的好像那场继承风波并未如外界想像那样惨烈,更别说对他始终顺风顺水的人生造成什么影响。 然而余安朵却清楚知道,他并不好受。 不是她神通广大可以读他的心,实在是偷偷喜欢他的时间太久了,整整高中三年,她的双眼只追逐他,她的心也只为他慌乱,就算他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在台湾,她也不曾忘记过他分毫。 正因为太久,久到连他嘴角的弧度都深刻的烙印在她心里,顽强的霸占一席之地,想要不发现都难。 向之谦不知道,那被他过度紧抿的嘴角,早已暴露了他藏在淡定面容背后的低落与勉强。 心疼的情绪涌上,伴随而来的是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令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怎么,被呛到啦?」c同学关切问。 「嗯,不小心沾太多芥末了,好呛喔。」她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热泪盈眶找了藉口。 「你喔,刚夸你细心贴心,马上又迷糊,快喝点水。」一旁的c同学好意送上水杯。 「谢谢。」余安朵漾着傻笑,心里却是难受得快要死掉。 她痛恨那些一直以来被向之谦所信任的人,痛恨那些人居然用这么可恶的方式来回报向之谦的信任! 然而,更多的气愤是针对自己,因为,即便知道了他所遭受的一切,她也无法替他改变什么,就连站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都不能。 无能为力的苦涩感觉真令人难受。这种滋味,早在高中毕业那天亲眼目睹家境富裕的乔丽雯对他告白成功,得知道他们将要一起出国留学时,就已经彻底嚐过,没想到,现在又得狠狠地再嚐上一回。 这是不管她如何拚命的往自己嘴里塞满食物,即便脸颊鼓得像只花栗鼠也阻止不了其扩散,一辈子难忘的苦涩。 喜宴还在进行中,距离结束还有约莫四道菜的时间,向之谦却起身离开。 余安朵还来不及反应,双脚已经抢在大脑发出指令前追了出去。「向之谦!」 她在大厅的旋转门前及时喊住了他离去的步伐。 高大颀长的身影朝声音的方向转过身来,向之谦一眼就认出面前这张脸正是当年班联会里那个做事认真,却老被皇甫衍捉弄的可怜小秘书余安朵。 她几乎没什么变,除了穿着成熟些外,整体感觉还是保有女学生的清新气质。 「好久不见,余安朵。」 知道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余安朵浑身细胞都开心的想要唱歌,但她很快的就意识到一个难题—— 第四章 因为不知道他会来,余安朵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想说的话一肚子都是,却像一团纠结的乱毛线,不知道从何起头,明明无数次幻想自己能够像这样站在他面前,可当幻想成真,她竟是如此的不知所措,手心冒汗,心跳奇快,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敌男神强大魅力席卷,最后,在职场上始终扮演老板好帮手的干练秘书余安朵,也只能在他深不见底的黑眸注视下,勉强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无脑的回以公式化问候。 「好、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话落,余安朵立刻意识到自己讲了蠢话,当下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狂戳自己额头三百下。 余安朵,你真是世纪大白痴,你怎么会傻成这样?平常粗神经也就算了,今天连神经都没了,对于接二连三的遭到背叛的向之谦来说,他能好过吗?会好过吗?真是蠢呐! 「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她好懊恼,舌头打结。 「我明白。」 看来,涂奂真料得没错,她不敢,别说是告白,站在向之谦面前,她连保持基本冷静都做不到,话也说不好,这样最好能告白啦!跟小狗告白搞不好还被小狗嫌弃。 余安朵无语问苍天,不知道现在一刀了结道个没用的自己还来柔得及? 向之谦猫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平静道:「你有两分钟的时间。」 帅气!不愧是她暗恋多年的冰块男神。但是一想到只有两分钟,心越急,竟越不知道该从何开口。她眼观鼻,鼻观心,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见她许久都不敢再开口,向之谦索性主动打破僵局,他难得的弯了弯唇,笑着催促,「要问皇甫衍的近况就快问。」 她面露不解,好端端的她问皇甫衍做啥?她才懒得管那个高中时期老爱恶整她的臭皇甫衍呢。 她摇摇头,「我没有要问皇甫衍的近况。」 向之谦古怪的挑了挑眉。他一直以为她和皇甫衍交情还不错,这不还专程追了出来拦住他? 「既然不是要问皇甫衍的近况,为什么刚才在里头一直盯着我?」 不、不会吧,他知道她一直在偷看他?! 天啊……小脸蓦然发烫,眼角隐隐抽搐,余安朵好想把自己绑在气球上,直接从向之谦面前咻地飞走消失算了。 她抬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心虚困窘的低下头来。「余安朵?」 「你、你怎么没有拿喜饼?」她看见他两手空空,突然说。 脑中有一个念头很强烈,哪怕只是一秒钟,她都想留住他离去的步伐,她知道这样很傻气,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稍后要赶去机场,不方便拎喜饼登机,再说,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一大盒。」 「你又要出国?去哪?」知道自己问得太急,她吐吐舌头,稍做收敛。 「美国。」 「什么时候回来?」也许等他回来,可以找个时间出来吃顿饭什么的。 向之谦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片刻,嗓音轻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相较于他的波澜不惊,余安朵被震得呆若木鸡,脑袋一片空白,小嘴微张,却再吐不出任何的只字片语。 他说得是真的吗? 他真的不回来了?! 意识到今天之后就是永远的失去,余安朵的心像是被扔进幽深无底的深井里,再不见天日。 终究,还是太晚了,对不对? 终究,他还是被伤得太重了,重到再不愿踏上这块伤心地了,对不对? 「我该走了,再见。」 「再、再见……」 她想要微笑,嘴角却僵硬得无法动弹,最后只能勉强吐出再见两个字,默默的看着他走出那扇旋转门,永远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她脑中不由得闪过一个问题,如果当初她能勇敢一点,会不会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余安朵不知道,但她很清楚,如果当初她敢提起勇气大胆告白,至少她不会像现在这样留有满腔遗憾。 但已经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她愣在原处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像是变成了冰柱。 笨蛋笨蛋笨蛋……余安朵,你真是全世界、全地球、全宇宙最最最笨的大笨蛋! 「噢……」余安朵痛苦的发出一记哼吟。 我的妈呀,这颗脑袋是怎么了?像是刚经历过三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时差大乱,以至于又胀又昏又疼,随时都要爆炸似的。 问题是她最近的一次飞行是在昨天早上,距离不过是从东京到台北,飞行时数充其量是三十个小时的十分之,,两地时差也仅是区区一个小时,稍不注意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自然也无适应与否的问题。 更别说她,下飞机,还神采奕奕的去参加了涂奂真的婚礼! 那她是怎么了?撇除时差因素,奉行滴酒未沾、早睡早起、身体健康的她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她的脑袋会又热又胀,难受得厉害,薄薄的两片眼皮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余安朵两道秀气的眉紧紧蹙起,纠结的活像是挂着两条毛毛虫。 「安朵,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疼?安朵?安朵?」 她听见有人在唤她。她认得这声音,口气聪来紧强兮兮,还隐约有哭腔。 「哇靠,涂奂真,你真的是神力女超人,光凭一颗球就把你的好姊妹给端了,完全撂倒,经此一役,以后看到你,我一定有多远闪多远,免得你拿球拍狙击我。」 这样戏谵的口吻很久没听到了,余安朵感觉有点熟悉,一时却说不出名字来。 就在她努力搜索枯肠之际,不同于前者的男性嗓音紧接着响起,低沉而微哑,偏属冷调的声线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权威感,「阿衍,别闹涂奂真了,你若闲着发慌,就再去跟护士阿姨要些冰块来,余安朵的额头需要持续冰敷。」 作为目击证人之一,其实某人也差点笑出来,因为被网球k昏的画面光想就很卡通,但他若真跟着笑了,只怕有人就要哭了。 「我去我去,向之谦你帮我好好看着安朵,我马上就回来。」涂矣真转身咚牌咚的跑开。 向之谦?! 她没听错吧,涂奂真刚刚喊的人是向之谦?这怎么可能! 余安朵感觉到自己浑身血液在听见那个名字的瞬间,突然失速奔流窜动着,激烈的快要冲破血管。 她想要立刻睁开眼睛,亲眼看看向之谦是不是真的在此,偏偏她的身体愣是不受控制,光是掀动眼皮这么稀松平常的小事,她却花了比平常多千倍的气力和时间。 「阿谦,你说,要是咱们班联会的首席阿信秘书这么快就挂点退场,以后我找谁蹂躏去?那些会务交接的事情还等着她帮我发落呢!」 清冷的黑眸瞟向皇甫衍,「你除了把余安朵当奴隶,现在还当她是玩具就对了?」 「嘿,她怎么可能是玩具,我可没看过可以一秒钟从人变河豚的玩具。哈哈。」 机车的笑声勾起了回忆,余安朵想起来了,跟向之谦说话的家伙正是皇甫衍无误,这家伙嘴巴之贱,普天之下只怕找不到第二个。 可不对啊,好端端的,这两个人怎么会跟涂奂真一块儿出现在她家?不行不行,她得赶快搞清楚,这到底是她在作梦还是真实发生。 当余安朵迷迷糊糊、勉勉强强的睁开眼睛,涂奂真刚好拿着冰块回来,看到她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当场惊喜得都快哭了。 意外发生的时候,涂奂真和余安朵正一起在室内网球场打球,但她怎么也没料到,明明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一记正手挥拍,球先是凌厉落地,接着反弹,最后竟夹带着爆发力,直直的往余安朵的脑门直击而去—— 余安朵当场昏倒。 涂奂真吓傻了,多亏路过的向之谦和皇甫衍施予援手,这才顺利把人送到保健室来。 原本还一直很担心余安朵会不会醒不来,现在看到她睁开眼睛,涂奂真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一把推开跟前的两具雄性障碍物,直扑到余安朵身旁忏悔道:「安朵,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把球打到你头上的,是真的不小心。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疼不疼?头晕不晕?会不会想吐?」 余安朵满脸莫名的看着涂奂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你怎么来了?」 涂奂真昨天刚结婚,晚上的婚宴一结束,小俩口就拎着行李直奔机场,准备搭深夜的红眼班机前往法国度蜜月,照理说,她此刻是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更别说还像这样带着哭腔说话。 莫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然而在看见好友身上的穿着后,她眼角倏地抽了抽,啼笑皆非地问:「你吃错药啦,穿着高中运动制服来我家做什么,开怀旧派对吗?」 第五章 听见余安朵的话,涂奂真愣住了,嘴边的笑意凝结,「安朵,你在说什么?你不要这样吓我好不好!」她一脸不知所措。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余安朵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脑袋像是被瞬间麻痹,不,是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的细胞全都一起僵硬,不只无法思考,更无法做出反应。 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向之谦怎么可能出现在台湾? 她克制不住激动的猛然正坐起身,因为动作太快,强烈的晕眩袭来,身子晃了晃,向之谦见状,赶紧伸出臂弯,即时扶住余安朵。 「缓着点,不要那么急。」他平静指示。 余安朵不敢乱动,小手紧紧抓住向之谦,直到晕眩感退去,她看了看四周,这场景很熟悉,很像……圣亚高中的保健室?! 余安朵目瞪口呆,不解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更令她惊诧的是,不该出现的人竟然都出现了。 她两只眼睛不可置信的直直盯着近在咫尺的向之谦,「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回美国了?」 向之谦没有说话,倒是两道浓眉立刻蹙起。 「不会真的是脑子出问题了吧?」皇甫衍收起不正经,皱眉说。 「完蛋了,我完蛋了啦,我真的把安朵的脑袋打坏了……呜呜……」 涂奂真泪眼汪汪,余安朵也好不到哪里去,无数个问号堆叠成山,等着她去找寻答案。 她感觉自己手心微微冒汗,强烈怀疑这整件事真的只是她被球k傻了这么简单吗? 她打起精神,赶紧让意图罢工的脑袋速速上岗,将时序逐一往回推,并火速在脑子里过滤一遍。 昨日婚宴后,她行屍走肉的误闯了一间藏身在小巷弄里的饰品专卖店,买了一个捕梦网。 当余安朵的记忆点来到这儿,耳边立即响起昨日老板说过的话—— 捕梦网可以为人带来平安,使人睡个好觉,最神奇的是,它还能让人回到过去,在那里待上一个月。 可能吗?又不是在演电视剧! 正当余安朵对此荒谬传说嗤之以鼻之际,突地,一阵风吹来,她浑身发寒,狠狠的打了个冷颤,紧接着保健室里用来分隔每张病床以确保隐私的帘子被大大掀飞开来。 余安朵两眼同时清楚看到帘外白色墙面上的电子时钟显示为五月十九日。 见状,余安朵松了好大一口气。 没错没错,奂真的婚礼是五月十八日,那今天自然就是五月十九日无误。 她拍拍胸口,收回目光,眼角余光不意往电子时钟又瞄了一眼—— 二零零六年?! 她两眼发直,目瞪口呆。许久才颤声问:「今年是几年?!」 「民国……」皇甫衍直觉要答。 余安朵强硬打断,「西元几年?」 「二零零六年。」向之谦扬声道。 二零零六年?!如果真是二零零六年,这么说…… 余安朵抬头看看涂奂真,又看看皇甫衍,最后两眼定在向之谦身上。 她、她回到过去了?! 【第三章】 时间是二零零六年。 这一年,余安朵十八岁,是圣亚高中三年级的学生,班联会秘书,日前刚通过大学推甄考试,录取了国立大学的外文系。 虽然还没毕业,但比起那些仍在为大考努力的同学们,余安朵已经自由的像只小鸟,不用每天在教室里坐到屁股痛,写考卷写到手断掉,又可以随意使用学校里媲美六星级的各项高档设备,看自己喜欢看的书籍,可令人羡慕的咧! 「安朵,你怎么还在图书馆?你今天中午不是要利用午休时间,陪会长一起跟下一届班联会的学弟妹在会办公室针对今晚的晚会活动流程,进行最后一次开会吗?」 同是班联会成员的涂奂真正好来还书,见到余安朵遂提醒道。 不同于一般高中的班联会多是由高二学生组成,圣亚高中的班联会是由高三学生所组成,直到毕业前一个月,才会与下一届新选出的成员进行交接。 对此校方的说法是,圣亚高中的学生都是未来的社会菁英,勇于同时接受不同身分职务的挑战,是菁英的天赋本能,不因大学联考而牺牲应有的生活步调。 也是啦,圣亚高中的学生各个非富即贵,背景一个比一个强大,随便抓一个都是某某公司的接班人,随便一椿生意小则几千万大则上百亿,区区一个大学联考对这些人来说算什么? 在圣亚这样的贵族高中里,像余安朵这样来自单亲家庭又没有背景,得靠奖学金过活的,根本是异类,一个年级都未必有一个。 听见涂换真的提醒,余安朵双目一瞠,掌心不住往额头猛拍,「糟糕糟糕,我差点忘了时间,幸好有你提醒我。」 她阖起书本,起身摆回架上,接着拿着她的班联会秘书专用记事本离开,临走前,看到涂奂真一脸哀切的望着自己,「怎么啦?」 「安朵,你好像有点健忘?」 关于昨天昏倒后醒来的一连串怪异对话,余安朵宣称那是因为在昏迷的一分钟里,她正巧做了一个关于彼此未来的梦,才会在醒来后一度搞不清楚梦境与现实,而说了傻话。 对此,涂奂真显然持保留态度。有个医师老爸的涂奂真坚信,强烈的撞击很容易会对脑袋留下后遗症,遂不死心的拚命游说余安朵到医院接受检查。看,这不又来了。 「我昨天问过我爸了,他说,人的大脑是很精细的,任何碰撞都有可能导致无法想像的后遗症,我强烈建议你到大医院仔细的检查一下,脑科权威张医师是我爸的同事,我可以请我爸马上安排,你一定要好好考虑。」 涂奂真的好意,她自然是感激,只是她有不能说的秘密呀! 再说,退化是人体必经过程,要求一个二十六岁的人还保有十八岁的脑袋,太严格了啦,如果她小健忘就要去检查,开会老是迟到,不然就乾脆不到,对守时有严重障碍的皇甫衍怎么办? 「好,我会的。我先去开会喽。」余安朵转身走出图书馆。 目光朝手上的卡通电子表看了一眼,时间尚有余裕,索性踏着轻松的脚步,悠闲走在前往班联会办公室必经的中廊上…… 十八岁的青春,十八岁的校园,这原只能在脑海中寻觅的记忆,没想到又再一次呈现眼前。 是的,奇蹟发生了,余安朵没想到,小小的捕梦网居然真的能把她送回过去。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会误打误撞发现那家贩卖捕梦网的小店,似是有股神秘的力量在冥冥之中牵引着自己,余安朵归咎原因,应是老天不舍看她痴心一片却徒留遗憾,这才给了她这个机会。 记得卖捕梦网的老板说过,捕梦网能让人待在过去一个月,但谁又能保证呢?也许她下一秒又咻地回到她原本的时间点也说不定。 为了不让遗憾再度发生,余安朵连夜拟好告白企划书,准备在今晚班联会的交接仪式暨迎新送旧晚会上对向之谦告白。 有了万全的准备,也就不用担心会再发生像涂奂真婚礼当天那种脑袋当机,词不达意等令人槌心肝的窘状。 想到今晚就是关键时刻,虽然心里忐忑,但更多的是期待与兴奋,想着想着,余安朵忍不住高举双手,开心的踮起脚尖原地旋转。 浑然忘我之际,蓦然,一抹身影无预警的闯入了她的视线范围。 欧卖嘎,是向子谦?! 虽然穿着和大家别无二致的学生制服,却抢眼的令人挪不开视线,他一手插在深色长裤□袋里,昂首阔步的自信步伐一点也不输给伸展台上的男模,清冷的俊俏面孔透着莫名强烈的窒息感,两人还没真正靠近,余安朵已经感受到从他身上辐射而来的惊人魅力。 突地,四目交会,她看见疑惑掠过向之谦冷然的眉眼,余安朵浑身不由自主的一阵紧绷,下一秒,原本翩然的身影立刻跌了个狗吃屎,砰的发出一声巨响。 「噢嘶……」妈呀,好痛,要知道二十六岁的灵魂是很怕痛的,尤其更怕丢脸,而她居然在向之谦面前用这么华丽的姿势跌倒,又痛又丢脸。 「拜托拜托,让他绕道而行,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余安朵完全没勇气面对他了。 但向之谦非但没有绕道,还加快速度往前,想祈祷他没看见都觉得自已太傻,毕竟那么大一个人在他面前摔倒,最好向之谦会没看到啦,又不是眼睛瞎掉! 就在余安朵决定转而向老天祈祷,希望能赶紧变出个大洞,好让她把自己埋进去藏起来时,一只手探了过来,手指匀称修长,指缘修剪得极乾净,十分好看。 她满脸通红,窘迫不堪的抬头他一眼。 「没事吧?」 呜呜,有事,自尊心碎裂得很彻底,怕是拿针线缝都缝不起来。 冷嗓接着又问:「不起来吗?」 当然要啊,不过得先清洁一下。 第六章 怕自己在地上趴过的手会玷污高贵的他,余安朵赶紧往身上胡乱拍了拍,把手拍乾净了才赶紧搭上向之谦的手,让他拉自己一把。 碰触的瞬间,余安朵顿觉指尖一阵酥麻。 不愧是天之骄子,想必每天都用牛奶洗澡吧,那手嫩得教身为女生的余安朵都要汗颜,动作优雅之中还带着一种男孩子才有的隐性力度。 「谢、谢谢……」脸红红的她傻乎乎地对他行礼,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唉,没救了没救了,年纪一把,大小场面也多少看过一些,面对陌生人可以落落大方,唯独在向之谦面前,余安朵发现自己永远笨拙的像个三岁小孩。 她懊恼的猛往自己的脑袋敲了敲,完全没在客气的。 向之谦往前跨了几步,发现某人还愣在原地敲自己的头,他回头,对着她敲敲手腕上的表面,提醒道:「还不走吗?开会来不及了。」 「喔。」踏出一步,愣住。他刚刚说什么,开会来不及了?可今天的会议向之谦不用出席啊! 最后的行前会议不过是跑个形式,旧的班联会团队只有她和皇甫衍会列席。 余安朵快步追上,「皇甫衍呢?他不来吗?还是会晚点来?这可是最后一次开会欸。」 别过沉水般的面容,向之谦瞟来他冷飕飕的招牌目光,透着深邃的黑眸将余安朵脸上的急切都看在眼里。 她看起来好像很在乎皇甫衍来不来。 所以,看到他,她很失望喽? 忽略心里的微妙情绪,向之谦如实告知,「会长说今天身体不适,由副会长我代为执行相关会务,包括开会。」 「喔。」她耸了一下肩膀,没好气的暗啧一声。 这个皇甫衍可以再假仙一点,他讨厌开会早就不是新闻了,不想来就不想来,装什么身体不适,中午用餐时间,她可是还看到他跟几个学妹在餐厅嘻嘻哈哈好不欢乐,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身体不适。 不过,这样算不算是她赚到?居然可以和向之谦单独去开会——好啦好啦,还有一堆学弟妹,可余安朵还是觉得开心。 怕被向之谦发现她的异状,余安朵赶紧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窃喜。 向之谦撇撇嘴,没有坑声,双眸似秋水般清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远远走在前头。 他只看到某人低垂着头,却没看到,方才在他面前连好好说话都有障碍的小嘴巴,现在笑得可欢了,活像是中了大乐透。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即便只是望着他的背影,还是觉得幸福。 由于只是形式上跑跑流程,最后一次的行前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大致上就是这样,今晚就麻烦大家帮忙了,各组员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或是执行上有什么需要协助的?」 担任会议主席的高二学弟是新任会长,他最后一次慎重的询问团队成员。 会议桌前的众人自检视自己的工作内容,须臾,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既然都没问题,今天会议进行到此。请大家一起掌声谢谢之谦学长和安朵学姊特地出席会议,为我们提供指导和协助。」 新团队回以热烈的掌声,向之谦和余安朵也起身向大家行礼致意,接着便正式散会。 余安朵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呼!总算是开完会了。 以往开会都是皇甫衍坐在她旁边,虽说秘书是负责会内一般事务的处理,但余安朵总觉得,她根本就是个老妈子兼玩具,每次开会不只要一边收拾皇甫衍这个狡猾会长故意制造的残局,还要一边应付他层出不穷的捉弄,回回都让她忙得分身乏术,疲累不堪。 难得今天身旁坐的是向之谦,加上今天会议是由学弟妹主导,她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从旁偶尔出张嘴指点一二即可,就连会议记录都不用她动手,照理说,应该是很清闲的才对。 余安朵原以为可以趁机展现从容优雅的淑女风范,没想到,别说从容优雅了,她根本顾不上那种东西,整个行前会议开下来,她明明也没做什么,浑身上下却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累虚脱,心脏卜通卜通跳个没完。 她敢说,刚跑完马拉松的选手也没她跳得这样快,浑身肌肉无比紧绷,好像前一天刚参加完三铁。 不仅头不敢乱转,眼睛不敢乱看,背更是挺得比什么时候都还直。 拜托,她又不是要考军校!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恰恰是坐在她左手边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大祸水向之谦。 但也不能全怪他,真的,人家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从头到尾向之谦不过是一派清冷的坐在位子上,冷冷的看着学弟妹们开会,偶尔冷冷的说几话,完全没有半点招蜂引蝶的作态。 可他那与生倶来不容忽视的强烈存在感和压倒性的费洛蒙,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余安朵彻底击败,但凡任何细微的小动作,都让她无法漠视不住地枰然,连一秒钟也无法保持该有的镇定与平静。 她怎么会这么弱?想她现在虽是十八岁的躯体,可骨子里可是货真价实的二十六岁,出过社会见过世面的灵魂呐,结果竟招架不住一个十八岁的向之谦,余安朵的自尊被打击得很彻底。 她如坐针毡,不安的情绪让余安朵浑身上下透着古怪,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向之谦忍不住拍了拍她手臂。 她像是触电,整个人颤了一下,满脸通红的转头望住他,表情微讶,见那专注而深邃的黑眸定住她,让她当场又是一阵晕眩。 冷眉微挑,「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他压低嗓音在她耳边问。 强力的电流飞快窜过她身体,她虚弱的一笑。 是,她很不舒服,他让她的心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浑身细胞兴奋得想唱歌,血液逆流,脑袋一片空白,随时都有可能当场倒地不起,暴毙身亡。 咬了咬下唇,她鼓起勇气,「没、没有啊!」 「你脸很红。」说很红还算客气,向之谦根本觉得她脸红得像是随时就要爆炸。 她倏地捣住自己半边小脸,心虚道:「可、可能是人太多了,空气有点闷。」 他又看着她,老半天不吭声,许久,他收回目光。 余安朵偷偷吁一口气,像是要把憋在心里的忐忑全都一口吁出似的。 好不容易捱到会议结束,大夥儿鱼贯走出班联会办公室,余安朵很快被即将接任班联会秘书的学妹拉走,说是有些事情要私下请教她,这才让她得已逃离向之谦的魔咒。 向之谦是最后一个离开座位的人。刚起身,眼角余光立刻被不远处角落里的某样东西所吸引。 应该是有人不小心掉了资料吧。向之谦直觉想。 他走上前,弯身拾起,单手展开纸张—— 呵,这年头居然还有告白企划书。 那总是教人瞧不出丝毫端倪的冷情面容,难得露出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促狭表情。 因为很小就学会了大人成熟稳重那一套,他鲜少对这类小事上心,可这张充满趣味的告白企划书,意外勾起了他拜读的兴致。 向之谦小学三年级就被小舅楚格非带着学习接触股票、期货买卖这类的金钱游戏,十五岁已经坐在小舅身边一起参加高阶主管会议,他看过的企划书不知道凡几。 站在专业的角度来看,他手上这份告白企划书称不上好,但还算条理分明、细节俱全,重点是,写这企划书的人未免傻气的可以,居然连告白时要说的话都一字一句清楚写下! 忽地,他看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先是怔愣了须臾,继而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就是那个即将被告白的对象。 到底是谁? 他反覆回头看了看方才开会的座位和东西掉落地点,化身为csi,心里默默推敲出几个可能的人选,越看越觉得上头字迹有几分眼熟,当下第一个反应就是翻开方才的开会资料,果然找到一行和企划书上几乎别无二致的娟秀字迹。 居然是她?! 他轻哼两声,有种抓到小辫子的愉快感。 只是,他不解,她怎么会想要对他告白?他还以为她…… 向之谦还来不及多想,一阵急促脚步声后,班联会办公室的门被突然打开的同时,反应机敏的长指几个翻折,飞快收起这份私密资料。 没想到向之谦还在,开门的刹那,余安朵先愣了一下,双眸大大的瞠起,心急的小脸蓦然心虚了起来。 「你、你还没走?」 敛容,冷嗓轻扬,「正要走。你呢,怎么又跑回来了?」 飘忽的眼神仿佛钟摆,左右晃着,「我、我有东西掉了,所以回来找找。」 「什么东西?」 心跳了好大一下,「其、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份随手笔记。」 第七章 向之谦将她的口是心非看在眼里,以往老是被皇甫衍抱怨笑点比喜马拉雅山还高的他,此刻却意外的想笑。 「资料里是什么内容?我帮你找。」 什么,他要帮她找?! 「不用——」余安朵不假思索的大叫。意识到自己似乎反应太过,她尽可能放松紧绷的声线,委婉拒绝,「不过是小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你不用理我,可以先走没关系。」 拜托,小的哪敢劳烦大爷啊,难不成要她跟他说,帮我找找那份写着我要跟你告白的企划书?那还不干脆一刀了结她算了。 东西她是一定要找到,只是得自己找,现在只希望不要被什么吃饱撑着的好事之徒捡到,届时拿去验笔迹什么的,她就等着被肉搜起底吧! 不是余安朵自己吓自己,这种事情以前确实在圣亚高中发生过。 据说n年前曾经有个外校男同学跟自己的朋友吹牛,说他可以追上圣亚的校花,还和其他学校学生大开赌盘,想趁机大赚一笔。 问题是,普通的圣亚学生都不是外人能随便招惹的了,更何况是校花级的人物,消息传到圣亚高中,果然立刻引发全校不满,决定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结果圣亚高中的学生联合搞黑了那赌盘不说,还凭着一封文笔不过尔尔''还掺了不少错字的情书,把狂妄的男同学祖宗八代翻出来,最后该名男同学不只负债累累,还因此被迫搬家,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没办法,谁让这学校的学生什么没有,钱多关系多花样也很多,别说是搞起底,就算买支军队成立个新国家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事情爆发,自己很有可能变成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余安朵面色如土,连死的心……不,她才不想死,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把它找出来。 再说,稿子都还没背好哩,没有背得滚瓜烂熟,她今天晚上怎么敢开口? 余安朵急得满头大汗,半弯着腰,又是低头又是抬头的在放眼所及的桌上、桌下展开地毯式搜索。 向之谦揩揩鼻子,掩饰想笑的心情。 本想直接将这份告白企划书占为己有的,看她都慌成这样了,他索性好人做到底,将手里的企划书折回原本大小,再趁余安朵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扔回原本掉落的地方。 「我先走了。」 「喔,慢走,掰掰。」她头也不抬。 向之谦端着冰块脸,一身冷气逼人的往门口移动,「咦?」 听见向之谦咦了一声,敏感的余安朵立刻撇过头去,顺着他的目光往地板上看去,疑似告白企划书的白色纸张静静躺在角落,眼见向之谦正准备纡尊降贵的弯下他高大帅气的背脊伸手拾起,她心中警铃大作,大喝一声。 「别动!」 她用风一般的速度冲上前去,火速捡起文件,偷偷翻开文件一角检查内容,果然是她的告白企划书无误! 找到了,终于给她找到了。 「是你要找的东西?」扑了个空的向之谦故作好奇地问。 「是啊,不过你别多想,真的没什么,就是一些随手记下的小事,你也知道,我有时候就有点小迷糊,事情若没写下,一转身就会忘记。哈哈哈……」一傻天下无难事,傻笑就对了,「我先走了,掰掰。」 她头也不敢回,咚咚咚的转身跑走。双脚踏出会办公室,门一关,余安朵立刻靠在门上连续几个深呼吸。 「阿弥陀佛,幸好找到了!」 她又再次确认了一次手里的东西,确定无误后,这一次她再不敢随意夹在记事本里,而是紧紧捏在手上,就怕一个没注意又弄丢。 余安朵走后,在只有一个人的会办公室里,难忍的笑意终于瓦解了向之谦脸上的冷漠表情。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如果不迷糊,又怎会把告白企划书都弄丢? 不过,做事认真这一点还真是没话说,至少截至目前为止,他还没看过哪个人告白之前还这么慎重其事的拟定企划书,忍不住小小的怀疑,余安朵这家伙该不会是个计画控吧? 说真的,知道自己是她要告白的对象,向之谦颇为意外,他一直以为皇甫衍才是她喜欢的对象,毕竟在班联会这一年来,他俩始终有着不错的互动。 反观她和他,虽同在一个团队,却称不上熟悉。 当然,有很大部分的原因要归咎他自己,他并不是个热情外显的人,甚至给人不好亲近的感觉,不只余安朵,他和很多人都保持距离。 虽说现在他已经知道她的计画,但这无损他内心的期待。 是的,他期待,期待他们之间的藩篱被打破,期待今天晚上能够听她亲口对他告白。 【第四章】 班联会的「交接仪式暨迎新送旧晚会」是毕业典礼前的最后一个大型活动,虽然无强制规定,但几乎所有学生都会参加。 对圣亚的学生来说,参加活动并不全为玩乐,更多是为了将来的人脉做累积,尽管他们还只是高中生。 晚会由新选出的班联会成员主导所有的流程安排,即将卸任的旧班联会成员则负责从旁协助指导,整个活动具有传承接棒的意义。 新任的班联会会长家里从事饭店经营,今晚的场地便是由他所提供。 挑高的华丽大厅,在璀璨的水晶灯衬托下显得气派恢弘,男女同学皆盛装出席,不知情的人见了这阵仗,还以为这是哪个工商团体、党国大老之流举办的酒会,根本无法想像这不过是一群高中生校园干部的交接活动罢了。 开始还是正经八百的交接仪式,气氛庄严的堪比政府官员的就职宣誓典礼,然而严肃过后,现场气氛陡然转变,会场立刻变成欢乐派对,音乐、灯光、美食一应倶全,大夥儿尽情卯起来狂欢,完全没在客气。 为了今晚的告白,余安朵打从踏进会场,就一直处于无法放松的紧绷状态,她已经拚命的喝果汁,却始终解不了身体发出强烈渴讯。 可恶!这时候她突然很希望自己是在二零一四年,这样她就可以合法狂饮威士忌,喝酒至少可以灌醉自己帮忙壮胆,喝果汁增加的只有糖分、热量和尿意,根本于增加胆气无半点功效。 她睁大雷达般的犀利双眸,在会场中展开地毯式搜寻。 向之谦并没有跟着大家一起疯,余安朵在靠近落地玻璃帷幕前找到他那清冷身影,负手而立,宛若遗世独立的神只。 要命!向之谦这家伙真是祸水来着,光是那样不吭一声的站着,就让人忍不住坪然心动。 她只能深呼吸,不停的深呼吸,将整个胸腔都塞满了氧气之后,提着一颗心,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走向他。 聪见脚步声靠近,原本仰望天际的向之谦侧身撇过视线,见是余安朵,黑眸闪烁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异光,不动声色的暗忖,在他吃了超剂量的耐心后,总算是等来这个慢吞吞的小迷糊了。 他双唇紧抿,好整以暇的望住她。 「我……」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余安朵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一记女嗓不请自来,无理的打断她的话。 「向之谦,原来你躲在这,害我找好久。」乔丽雯对着向之谦娇嗔道,美目不以为然地飞快瞟了余安朵一眼,接着又回到向之谦身上,堆满笑容,客套地问:「你们在聊什么?不会打扰你们吧?」 「有什么事?」向之谦不冷不热地问。 「还说呢,人家有好多关于留学的事情不懂,都快苦恼死了,你一定要帮帮我。」乔丽雯拉着向之谦旁若无人的聊起了留学的事情,完全无视余安朵的存在。 应该说,身为富家女,乔丽雯从来就没把家世背景远低于自己的余安朵放在眼里,且不说她连自己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再者,她大小姐的眼睛可塞不了多余的东西,就像现在,也只有向之谦一人。 留学的话题一开讲就是半个小时起跳,余安朵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像根柱子杵在一旁默默聆听。 乔丽雯不忘把握机会展现风情,一个抬手轻拨秀发,不意发现余安朵还在,神情睥睨道:「你怎么还在?你不会也要去留学吧?」口吻充满质疑。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余安朵不得不承认,乔丽雯一句话,就成功的把得靠拿奖学金才能念书的她,技巧性的排除在他们所处的上流社会之外,尽管她并不觉得没能出国留学有什么好低人一等的。 不过被打断了告白,余安朵真的很不爽! 她小姐回到过去可不是来听乔丽雯谈留学准备的,更别说一想到乔丽雯趁着向之谦低潮的时候无情地抛弃他,余安朵就巴不得能做点什么来回敬乔丽雯,也好帮向之谦出口恶气。 第八章 「你不饿吗?讲了那么多话,应该也渴了吧?」 「好像有点欸……」乔丽雯望了望向之谦,模样娇弱可人,一转身,娇弱可人不再,颐指气使的对余安朵说:「唉,余安朵,反正你又不出国留学,我们说啥你也听不懂,不如你去帮我们拿点食物吧,记得,要挑好吃的喔!」 哇哩咧,这位小姐,当这里是你家,我是你女佣啊,使唤得这么顺口。 余安朵本想来个充耳不闻,忽地,灵光一闪,恶作剧的念头顽强闯入脑袋,自认天生奴性的余安朵实在不谙挣扎,索性直接屈服。 「没问题,你等着,我这就去帮你拿些好吃的。」她没有因为乔丽雯的无礼而发怒,反而笑咪咪的转身走向摆放各式各样精致美食的长桌,那双明亮的眼眸不住地闪烁着狡黠。 为了方便大家能在派对进行时随意拿取、食用,现场准备了不少小巧可口的点心,有甜、有咸,一口吃下刚刚好,样式又缤纷的像珠宝,余安朵好心动,却一个都没行动。 舍弃精致小巧的一口美食,她故意去夹烟燻牛肋排、炭烤羊小排、法国大生蚝、酱爆明虾、锔烤螃蟹,每一样都很好吃,每一样都不方便吃,而且越是不方便,余安朵就夹得越多越欢快,转眼已经把餐盘堆着像座小山。 一阵窃笑后,她步伐轻快的回到乔丽雯和向之谦谈话的角落。 「喏,趁热快吃。」 乔丽雯接过手,看见这如小山般的食物,当场惊呼,「欧卖嘎——」 这是在喂猪吗?而且堆叠的好不优雅。乔丽雯当场傻眼。 「是不是每一样看起来都很好吃?你要多吃点,你这样太瘦了,喏,叉子给你,不够我再去帮你拿。」余安朵热情的把餐具硬是塞到她手里。 乔丽雯表情古怪,迟迟无法下手。 这这这……这是要叫她怎么站着吃?更别说向之谦就在眼前,最好她一个教养良好的淑女能够在心仪的男同学面前毫无顾忌的张嘴大吞生蚝、豪迈的狂啃肉排啦! 她要疯了,偏偏她又不能当着向之谦的面对余安朵开炮发飙,因为是她自己叫余安朵去帮忙拿食物,若是她管不住情绪当场破口大骂,肯定会给向之谦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要真把这一大盘食物吃下肚,还是破坏印象啊!乔丽雯陷入两难。 「快吃啊!肋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喔。」乔丽雯有苦难言,眼角抽搐得厉害。 向之谦把余安朵的小邪恶看在眼里,他慢条斯理的啜着气泡矿泉水,一口接着一口,兼以拥靠自己那忍俊不禁不住摆动的嘴角。 有些人是好脾气,但不代表没脾气,再说余安朵三天两头就被皇甫衍捉弄,要是再没学会一点应变能力、反击之道,那就真的是白活了。向之谦满意思忖。 乔丽雯吃得很狼狈,越吃越气恼,肺气得快要炸开的她黑着一张脸,「我先离开一下。」 余安朵在心里大声呐喊着万岁,开心目送乔丽雯气呼呼的离开。 一远离向之谦的视线范围,乔丽雯立刻把这盘烫手山芋丢给别人处理善后,接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招来一名服务生,傲慢的命令对方把她要的一口式点心夹到盘子里,并且送到她指定的角落,自己则两手空空,保持优雅的往回走。 余安朵飞快转身收回视线,心内暗骂,糟糕,这个乔丽雯简直比狗皮膏药还难缠,甩都甩不掉! 不行,得赶紧告白才行,要不然等乔丽雯就定位,她又没得说了。 余安朵仰首望住向之谦,小手紧握成拳,宛若壮士断腕,顾不得告白的计画被打乱,她豁出去说—— 「向之谦,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话落,她先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提起另一口气,壮烈的等待向之谦的答覆。 向之谦一脸讳莫如深,教人瞧不出半点端倪,好半晌就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直勾勾的定住屏息以待的余安朵,不吭一声。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久的余安朵几乎以为自己快要变成石柱,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都快要尽数泄尽,背脊汗湿,向之谦紧据的薄唇忽地一弯,似笑非笑的开口。 「你未免忘词忘得太凶了,我明明记得第一句应该是这样说的——抱歉,向之谦同学,打扰了,我有件事情想要私下跟你说,可否给我一点时间?」 余安朵目瞪口呆,拿出被她折了好几折,谨慎收藏的企划书,目光飞快核对上头的讲稿。 相较于他的好整以暇,她被吓得面色如土的颤抖着嗓声问:「你、你、你怎么知道?」 向之谦面无表情,不做回答。 眼角余光看见中途被拉去狂欢的乔丽雯已经成功打发同学,继续往这个方向走来,这意味着他和余安朵独处的时间将陷入最后倒数。不想告白被压缩,更不想又乔丽雯缠上,他一把抓住余安朵的手—— 「跟我走!」 「欸?!」余安朵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胳膊一紧,整个人就这样踉踉跄跄地被向之谦拖走。 待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拉进一处不被灯光青睐的幽暗角落,她和向之谦的大半身影巧妙遮掩在一丛绿叶茂密的大型植栽之后,她还被困在向之谦的双臂之间。 「你……」 「嘘。」才刚开口,嘴巴旋即被向之谦的大掌捣住。 鞋跟敲击地面的叩叩声传来,透过叶影,她看见乔丽雯站在距离他俩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左张右望,须臾,纳闷咕哝,「奇怪,人呢?刚刚不是还在的吗?!」 寻人未果,乔丽雯懊恼的跺了跺脚,转身悻悻然离去。 余安朵松了一口气,觉得好笑极了,回头看见向之谦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前一秒才放松的情绪立刻又紧张了起来。 向之谦收回捣在她嘴巴上的大掌,低声命令,「现在,再说一次。」 「什么?」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把你该跟我说的话再重新说一次。」 余安朵别想用那种缩水的告白草草打发他! 别忘了,他向之谦从小就被教育着该怎么当个好商人,没有要到他想要的、他该得到的,谁都别想走。 余安朵歪头想了想,总算会意过来,「我……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看,我、我说不出来……」 且不说他们靠得那么近,他那双魅惑无限的眼睛根本就是来吸人魂魄的,加上他那强大的气场袭击,余安朵脑袋发昏得厉害。 向之谦从善如流,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抬手覆盖在她的双眸之上,大有你不说,我就不放的态势。 余安朵从不知道,这个看似清冷的向之谦居然也有这样强势霸道的一面,心慌得不得了,可一想到她回来的目的,不就是想要把当年没能说出口的告白,好好的说给他听吗?心也就跟着定了下来,鼓起勇气,用那带着傻气的软嗓,有点害羞却很诚恳的把写在纸张上的告白一字一句说出口。 待她一重见光明,迎上的就是他那双深邃、宛若冰雪凝成,没有一丝温度的冰冷眼眸,余安朵咬住下唇,方才能勉强稳住紧张不安的自己。 其实,他对她一直是有好感的,只是之前一直误以为她和皇甫衍之间有情愫,所以迟迟没能正视这样的心情。 听见她对自己的告白,向之谦心里很高兴,可想到自己已经决定高中毕业后就要出国念书,回答变得好难。 他喜欢余安朵,说真的,向之谦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去接受她的告白。 可如果他答应了,姑且不论两人之间发展是好是坏,一个刻不容缓的现实问题摆在眼前。 他出国在即,这一去少说四年跑不掉,也许还会更久,即使她愿意忍耐远距离的煎熬,忠诚地守着这段感情,难道他就真的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台湾,苦苦等着自己学成归国? 望着她小巧的脸蛋,眉心拧起一道浅浅的摺痕,向之谦抿唇久久不语。 迟迟等不到答覆,余安朵心想,自己应该是被三振出局了。 心好痛,虽说早知道有被拒绝的可能,事前也不知道给自己打了多少预防针,可那终究是假设、想像,直到真正发生了,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以为的那么坚强勇敢。 眼睛好热,她得死死咬紧牙关才能忍住不断往双阵蓄积的泪水。 就在这个时候,清冷低哑的男嗓再度响起。 「一个月的试用期。一个月后你若还不改初衷,届时我也会给你答覆。」他不想错过她,也不想只是和她玩玩,一个月的时间除了可以让他们熟稔彼此,也可以让他好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是继续,还是结束,一个月后揭晓。 余安朵先是愣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原本都快垂到胸口的小脑袋瓜咻地抬起,她瞪大眼睛,表情震惊又喜悦,舌头像是被猫叼走,完全说不出话来。 第九章 他挑眉,「怎么,觉得不好?」 哪里不好,怎会不好,事实上,根本就是太好了! 余安朵无预警的张开一双藕臂,像只蝴蝶飞扑上前,双手紧紧的攀住高大英挺的向之谦,揉着笑意的眼阵湿润而明亮。 别说是一个月,哪怕只有一天,甚至是区区一个小时,对她来说都算是美梦成真。 没料到她会突然抱住自己,向子谦愣了一下,须臾,淸冷的面容泛着一抹温暖,他抬起手,轻轻环住胸前这芳馥柔软的身子。 「扑得这么用力是想勒死我?」 余安朵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小脸轰地热烫起来,赶紧挣扎退开,试图在两人之间拉出安全距离。 孰料,某人硬是不让,单凭一只长臂就再度将她锁回怀里紧紧扣住的同时,也把他那不为人知的顽固与硬派作风彻底表露无遗。「敢抱住我就别想轻易推开。」「你真霸道……」 他歪头斜睨,莞尔弯唇道:「现在知道了也不晚。」眼神大有「既然自己都跳上了贼船,就速速认命」的味道。 余安朵一脸诧讶,像是看见什么奇蹟,「你……在笑?」 原本浅笑温文的向之谦立刻将黑眸眯成一条危险细线,没好气的说:「又不是颜面神经瘫痪,我笑很奇怪吗?」 她摇摇头,傻气而认真的仰望着他,目光逐一描枪过他迷人的五官,最后停留在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很好看,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你应该常笑的。」 她的赞美让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别过头去,装酷的揩揩鼻子。 他知道在大家的眼中,他确实太过冷情严肃、不苟言笑,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他不介意为她稍作改变,尽可能的多笑一点。 周末一早,拒绝了皇甫衍马场练骑的邀约,向之谦梳洗更衣,将自己打点的无懈可击后,迫不及待的快步下楼,准备出门赶赴他和余安朵的第一次约会。 远远的,他听见继母张月丽和弟弟向柏成在玄关处发生争执—— 「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自己搭公车。」正值叛逆期的向柏成一脸不驯的拒绝母亲的好言劝说。 「小陈临时生病了,不能来,你就乖一点,否则补习要来不及了,回头妈给你做好吃的,别闹了。」 「我就是不要!我们家又不是只有小陈一个司机,德叔不是在吗?」 「德叔是你大哥专属的司机,你大哥待会要出门,德叔得接送他。」 「不公平,为什么大哥就有专属司机,我却没有?我不管,今天没有司机接送,我就不出门。」向柏成跟母亲杠上了。 「说什么呢,回头让你大哥听见了多不好意思!听妈说,你乖一点好不好,考试快到了,你成绩不好还不多努力些,要是让你爸知道了,你爸又要生气。」 「对对对,大哥就是比我优秀,反正我就是笨,有没有补习都一样!为什么你们都只疼大哥?你到底是不是我妈?!」想到母亲面对大哥的刻意讨好,向柏成就一肚子气闷。 张月丽表情骤变,赶紧制止,「嘘,不要乱说话……」 母子俩僵持不下,逼得原本想要回避的向之谦没办法,只得制造出一连串脚步声,佯装不知发生何事的来到玄关,「早安,阿姨。咦,柏成要出门?刚好我也要出去,要不要跟大哥一起走?」 向柏成不置可否。 反观张月丽则是满脸的局促不安,「这、这怎么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转身不忘再对向柏成进行最后游说:「柏成,听妈的话,你自己搭公车,别麻烦你大哥。」 向柏成一脸倨傲,故意充耳不闻。 「阿姨,一点都不麻烦。」接着转身对向柏成说:「走吧,柏成。」 「这、这……那你们路上小心。柏成,对大哥要有礼貌喔,知道吗?」张月丽小心翼翼叮咛。 向柏成冷哼一声,扭头走人。「阿姨再见。」向之谦礼貌道别。 张月丽毕恭毕敬的亲送向之谦出门。 向之谦的母亲过世后,为了弥补孩子失去的母爱,向父特意娶了家世平凡性情文静的张月丽,好让她可以好好照顾年幼丧母的长子。 身为继母,张月丽很怕遭人闲话,这些年总是客气且小心翼翼的对待向之谦,积年累月下来,彼此之间的互动变得扭曲而诡异,客气到不像是家人,倒像是服务生和vip客人。 懂事之后,他就常想,也许只要他不在了,阿姨就可以放松些。 坐在车上,望着车外那弯着身子戒慎恐惧恭敬目送自己的继母,向之谦原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不说了。毕竟之前也已经说过n回,再者,亲情这种东西本就是勉 强不来的,努力维持这样的表面和谐已是不易,若要再多,就是他太贪心了。 再忍忍吧,等他高中毕业,他就要出国留学,届时阿姨就可以放松。 当然,他自己也是。 「哥,晚点下课可以让德叔来接我吗?」 「可以,几点你跟德叔说一声。」「谢啦,还是大哥上道,我妈最烦了。」 向之谦淡淡地望了弟第一眼——有时候他真羡慕向柏成,有个母亲这样对自己嚼叨碎念其实是一种幸福,偏偏人都是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 「别跟阿姨恼,她是真心疼你。以后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直接跟大哥说,别再跟阿姨昵气了,知道吗?」毕竟是自己的弟弟,不免想多叮咛他几句。向柏成撇撇嘴,当作是听到了。 向之谦微微扯动嘴唇,露出浅笑,拍拍向柏成的肩膀,此事暂告一段落。 他挪开目光看向车窗外,脑中期待着今天和余安朵的约会,浑然不觉自己正被一束嫉妒的目光牢牢锁定。 透过车窗玻璃的反射,向柏成死死地瞪着冥想中的向之谦。 他讨厌大哥,讨厌这个处处比他优秀、受父亲重视,连自己的母亲都要对他客气三分的大哥。 明明一样都是爸爸的儿子,凭什么每次在大哥面前,不只自己的母亲矮了一截,就连他也跟着矮上一截?他痛恨这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一定要站得比向之谦高! 【第五章】 补习班周边的交通总是特别壅塞,送向柏成去补习班后,车子抵达和余安朵约定的捷运站,时间已经迟了十来分钟。 「对不起,等很久了吧?」第一次约会就迟到,向之谦觉得自己真是既糗又尴尬。 印象中的向之谦总是一脸从容、淡定又冷情,强大的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随便出手就可以轻易将整个地球握在手里动弹不得,从来只有他让别人慌,没想到今天居然也有轮到他出糗的时候。 瞧,他困窘的模样多纯情,余安朵还是第一次看到。 余安朵开心又新奇的仰望他,须臾,她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弯下身来。 向之谦心里不解,仍按她意思弯下高大的身子。 忽地,微凉的小手突然摸上了他的耳朵,漾着娇柔的嗓音笑咪咪说:「你好可爱,居然连耳朵都红了……」 她、她居然说他可爱?! 向之谦瞠目结舌,不敢相信顶天立地的自己居然有天会跟这种粉红色的形容词产生关联,更别说还被抓到红耳朶这种小把柄。 被她幼细小手碰触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窜过,感觉脸庞的温度又上升了几分,向之谦不假思索,迅速抓住那放肆的小手,假装愠恼的瞪住她,藉以制止她这看似无心却极撩拨人的举动。 向之谦佯装冷静,哑声道:「上车,先去华季酒店楼上的h倶乐部吃bmnch,然后去看电影。」他暗暗告诉自己,下次除了要更精准管理时间,还要管好余安朵那双造次的手! h倶乐部?!余安朵露出惊讶的表情。 话说h倶乐部就位于华季酒店顶楼,是全台最高档的会员倶乐部,会员资格管制十分严格。想要拿到?! 俱乐部的会员通行门卡,光是有钱可不行,毕竟那是高档 俱乐部,可不是土豪活动中心,会员素质还是要讲究的。 「你有?!会员通行门卡?!」她忍不住暗忖,向之谦这家伙确定只有十八岁吗? 「我们全家人都有附卡。」 余安朵在心里倒退三步。想她余安朵活到二十六岁,都还没机会踩进去?!俱乐部一步,向之谦年纪轻轻却早已熟门熟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哈,应该的,应该的。」毕竟是顶信集团未来的主人,区区一张通行门卡算什么。 想到她待会随便张嘴吃一口食物,就能吃掉她和母亲一顿的伙食费,余安朵心儿卜通卜通地跳得很惊吓。 第十章 「那、那是几点的电影?」如果要赶电影场,那可得注意一下用餐时间。 「这你不用担心,今天一整天电影厅都归我们所有,几点抵达,电影就几点开演。」他已经在某豪华影城包下imax顶级影厅,保证给她一个舒适又科技的环境好好欣赏电影,她只要尽情享受今天美好的约会就行。 「你不会是包场吧?」她傻笑问。 向之谦没有说话,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对他来说,营造一个优质、美好且不被打扰的约会环境,本就是男孩子该做的事情,他只怕不能做得更周延,可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余安朵忍不住搔搔脑袋,离开高中生活太久,又在社会上打滚了一段时间,突然回到二零零六年,她都差点忘了高贵如向之谦的消费水平,根本不是她这种年年觊觎奖学金的小老百姓可以想像的。 她觉得不可思议的行为,对向之谦这样的富二代、富三代来说,不过是喝杯白开水那么寻常普通的小事罢了。 她不是不感激他对这次约会的慎重,只是仍不免有些吓到。 「走吧,上车。」 虽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过,他已经交代让俱乐部的主厨现场待命,相信一定可以满足余安朵这张可爱的小嘴巴。 当他握住她的手,准备将她带上车时,余安朵脑中无预警跳出一个想法—— 对于向之谦这样的人来说,但凡他想要,像这种出入高档倶乐部,吃着由国外聘请来的名厨亲手烹调的美食,啜饮媲美琼浆玉液的昂贵香槟,再包下整个imax影厅的华丽约会,这辈子他要多少有多少,可对于余安朵来说,属于他和她的首度约会就那么一次。 不愿属于两人的珍贵时光纠结在该用哪支叉子吃沙拉、该用哪个杯子喝饮料,又或者今天发生的点点滴滴,日后被记忆的洪流淹没在不知名的角落,余安朵想,也许她该逆势操作,跟他来一场不华丽的约会才是! 「皮夹借我一下。」她朝他伸出手,浸润水色的黑眸闪烁着亮彩。 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向之谦纳闷却也没多问,爽快交出他的名牌皮夹。 余安朵从里头抽出一千块,「我现在有个临时动议。」 继告白企划书后,不知道这鬼灵精怪的小妮子又有什么把戏,向之谦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兴味盎然地问:「什么?」 他平日肯定没少去h倶乐部用餐,只怕吃都吃腻了,不如—— 「今天让我带你去吃不一样的东西,去看不包场的电影,如何?!」 「那这一千块?」 「今天的约会基金。」 从小接受绅士教育的向之谦是断然不许让女孩子付半毛钱的,余安朵也不想为这种小事坚持,不过,她保证,今天一定会给他截然不同的新鲜体验。 一千块就想搞定两个人一天的约会?向之谦强烈怀疑。 「你确定?要是到时候让我被当在哪个地方,你就完蛋了。」他把丑话说在前头。 余安朵弯唇自信笑了笑。没有将皮夹还给向之谦,而是将皮夹递给等在车旁的德叔,「德叔,这是你家少爷的皮夹,麻烦你暂时替他保管一天。」 刚才下车时向之谦帮他们双方介绍过了。 德叔不敢贸然接手,他诧异的看看余安朵又看看向之谦,直到向之谦对他点点头,德叔才恭敬收下皮夹。 「德叔,今天就不麻烦你了,你家少爷我带走喽,掰掰。」 在德叔一脸惊傻的目送下,两人舍弃了舒适的私家车,带上从向之谦皮夹里抽出的一千块,余安朵拉着向之谦奔进捷运站,买好票顺着人潮挤进一辆捷运列车,开始今天的不华丽约会。 习惯了在高档餐厅用餐,在倶乐部消磨社交,在健身房锻练健康,不管是设备、空间还是服务,除了高档还是高档,除了宽敞还是宽敞,没有九十度根本不叫鞠躬。 这是向之谦第一次走进空间小得不像话、服务态度也一般般的茶餐厅。 高大如他,坐在有限的小小座位里,稍嫌局促的和余安朵一边吃着起司菠萝面包一边喝着鸳鸯奶茶。 这些东西向之谦以前也吃过,只是用餐的地点比起这儿,远远不知道要华丽气派多少倍,以前称不上喜恶,可说也奇怪,今天的菠萝面包吃起来就是特别香、特别可口,起司融化在烤得热热的菠萝面包里,实在是美味极了,就连奶茶的滋味也特别棒。 他抬头朝对面正在大块朵颐的余安朵看去一眼,难道是因为她? 瞧,那张粉嫩的小嘴正毫不扭捏的咀嚼着菠萝面包,微微鼓胀的脸颊让她看起来活像只可爱的花栗鼠,满足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美丽的弧度。 看着她,向之谦觉得自己的味蕾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被诱惑得如此彻底,忍不住和她一样,将桌上的菠萝面包和奶茶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 「好好吃对不对?菠萝面包配奶茶是不是好好吃?」她像是个急欲跟人分享秘密的孩子,粉嫩的脸蛋漾着令人牙齿发软的甜笑。 他但笑不语,不忘绅士的伸手抹去她嘴角的面包屑。 食物落腹,不只胃袋获得前所未有的满足,更令向之谦诧讶的是,价格居然超级亲民,着实让他这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大开眼界,一度以为老板算错帐。 「嘿,小子,我的脑子可是比计算机还灵,是我该赚的钱我就赚,不是我该拿的钱,我也是一毛不拿的。」老板践兮兮地说,一副「休想瞧扁我」的态势。 「人忙起来难免出错,我……」 余安朵噗唓一笑,没让向之谦把话说完,赶紧连拉带扯把人带出茶餐厅,免得老板被惹毛。 「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我是认真的,那价格便宜得不像话,实在不符合常理。」向之谦说。 她蹦蹦跳跳的走在前头,像个小女孩似的翩然转身笑望他,「放心吧,肯定没错,一直以来都是这个价格。如何,是不是很好吃?」 不等向之谦回答,余安朵绕回他身边又说:「以前我爸常带我来这家店,我超爱这里的菠萝面包,喜欢到一度很认真的跟我爸说,以后要嫁这儿的面包师傅。」 听到她说想嫁给菠萝面包师傅,向之谦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对于十八岁的两人来说,谈婚姻还太早,可听到喜欢的女孩居然想着要嫁给别人,心里总是不舒服,再者,因为东西好吃就想嫁给师傅,哪天她要是迷上喝牛奶,是不是也要嫁给牛了? 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神逻辑,向之谦眼角微微抽搐。 「面包师傅你就不用想了,我刚刚瞄了一下,人家已经有妻有儿幸福美满。至于面包师傅的儿子,」锐眸对着余安朵一阵上下打量,「你也不用考虑。小朋友差不多才三岁,摧残幼苗这种缺德事就别做了。」 一不做二不休,方才还不肯走的向之谦拉着她的手,加快脚步的远离茶餐厅,免得她还要继续遐思着要嫁给谁。 「喂,慢点,抓这么紧,手会疼欸。」 「喂?!」剑眉整个挑高,神情冷傲的斜斜朝她扫去一眼,「现在是怎样,我没名字吗?」不咸不淡的口吻,大有「你最好给我说清楚」的意思。 是是是,小的鲁莽。余安朵赶紧从善如流的把话又重新说了一回,「向之谦,慢点,抓这么紧,手会疼欸。」 「指名道姓,讨债公司都比你有礼貌。」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哟,敢情这少爷是想故意找碴。 「好啊,那你跟礼貌去约会好了,我先走了。」余安朵一转身,决定放生这位傲娇少爷。 向之谦简直不敢相信,「欸!你还真走!」他赶紧一把拉住她。 「哈哈,这下抓到了吧!还说我呢,你不也是欸呀欸的喊我?」 余安朵得意洋洋,看见她圆滚滚的眼珠子转动着奸计得逞的狡黠光芒,向之谦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居然被这个小妮子给捉弄了。 好好好,好你个余安朵,想他人生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向之谦觉得受到挑战,可一时间却也对这样的她没辙,最后索性别过头去,没好气的揩揩自己英挺的鼻子,许久,转移话题佯装镇定地问:「不是要去看电影?」 「是啊,是要去看电影啊。」她收拾泛滥的笑意,点点头。 他努努下巴,「还不走?」 她歪头不解地问:「咦,现在是在叫谁走呢?小花,小美,小胖?」边说边淘气地把手搁在耳朵旁,暗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余安朵你……」向之谦赶紧闭嘴。可惜晚了。 「啧啧啧,指名道姓,讨债公司都比你有礼貌。」余安朵用他方才说过的话回敬他,娇俏的脸庞贼兮兮又笑咪咪。 第十一章 可恶,他本想叫她别闹了,没想到居然又自投罗网一脚踩进陷阱里,大少爷冷峻清雅的完美俊脸出现一道裂痕。 他目光冷飕飕、表情阴恻恻的跨步上前,利用身形的优势一步步逼退余安朵这个调皮鬼。 啪!他长臂一撑,带着掌风的大手直接抵在她身后的骑楼墙面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余安朵困在这小小的范围里,并且断绝她所有可能的逃生路线。 她,是那样的娇小,纤瘦的肩膀怕是轻轻一捏就会碎掉,像是落入陷阱的小兽,眨着无辜而澄澈的双眸,看起来很是需要保护…… 不不不,这小妮子可淘气了,根本不需要保护,她现在迫切需要的是警告和教调! 「你现在不怕我了?」声调乍听温和,却隐含了一股威胁。 她抬起白玉似的小脸庞,玻璃珠般的晶莹眼眸直勾勾的望住身前飘逸傲然的向之谦。 他的眼神充满力量,坚定而不惑,有一种十八岁的同龄男孩都没有的成熟稳重,脸部的线条一点也不柔和,五官像是老天爷特地精工雕凿,一刀一捺都是完美比例,他很少笑,不笑的时候很冷漠,即便是笑,笑意仍是很淡,给人一种疏离、不太亲切的优等生距离感。 余安朵心里很清楚,喜欢这样的人摆明是自讨苦吃,可偏偏她就是喜欢,像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的喜欢。 他问她,现在不怕他了?不。 「怕……怕你不喜欢我,怕你不要我……」因为在乎,所以分分秒秒都不安,因为得来不易,所以时时刻刻都怕着。 曾经听人这样说,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自己喜欢人更令人害怕的了。 余安朵明白那种心情,因为,一旦喜欢上某个人,那意味着你的心、整个人都将不再属于自己。 听见她说怕的瞬间,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上,向之谦浑身肌肉岚过一阵颤栗,他紧紧盯着她浸润水色的眼眸,内心澎湃的仿佛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一直以为隐藏情绪是他最拿手的,可这一刻,被这样虔诚的仰望着,他发现自己竟无法牢牢地藏住自己的感情,他试着压抑本心,但实在是太热烈了,就像是一锅炉台上的滚水,不住地往喉口涌上来…… 他情不自禁的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勾起她颊畔的发丝,指腹描绘过她秀气的眉眼、摩挲过她粉嫩的脸颊,顺着柔和的轮廓线条缓缓的往她颈后探去。 余安朵感觉到颈后寒毛突地全站了起来,浑身没来由得紧绷。 他温柔的揉捏着她过度紧绷而呈现僵硬的颈脖,直到她放松,她像是小猫,臣服于他的抚摸,从原本的紧绷变得驯顺无比。 感觉一股暖热的呼吸朝自己靠近,她抬头看去,发现眼前的他不断放大,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两片柔软旋即被轻轻衔住—— 她屏住呼吸,紧张的握了握拳。 阳光下,细密且长的睫毛轻颤着,像只受惊的小蝴蝶不住地在扑动翅膀。 怕吓着她,他吻得极为含蓄而压抑,浅嚐即止。 不过是几秒钟的停留,退开的时候,两人皆是面红一片。 他没料想到自己会这样做,毕竟这不过是他们第一次约会,他却猴急得像个小蠢蛋。 「我……」原想说什么,可一张开口,老半天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胸口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着。他咬牙,低低的喘息着。 「你真的会把我逼疯!」野性挣脱了文明的束缚,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大掌牢牢的扣住她,低下头,无比热烈且强势的亲吻她软嫩迷人的小嘴。 交缠的呼吸,热烈的心跳,还有寂静巷弄的骑楼下,伴随偶尔呼啸而过的摩托车,日后都成为余安朵初吻最甜美的记忆之一。 原来他冷峻的面容下,其实藏有一颗无比炽热的心。她知道了…… 他们错过了电影放映的时间,因为那突如其来的青涩、甜蜜的初吻。 虽说距离下一个场次至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票遗是得先买。 对于向之谦这样的特权阶级来说,排队买票是最不需要的事情,更别说他已经 在常去的豪华影城预约包场,实在不明白余安朵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到这儿,舍弃舒适、宽敞的imax影厅,硬要跟一群陌生人挤在有限的小小空间里,更别说现在还得先成为长长人龙里的其中之一,乖乖排队买票。 「你确定?!」他目光充满怀疑的瞟了眼前这长长的人群一眼。 余安朵点头如捣蒜,「一个人如果没有体会过大排长龙的滋味,又怎知道『哇!终于轮到我了』的心情有多痛快!」她边说边拉着向之谦加入买票的队伍里。 说真的,只要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是罚站余安朵也觉得很甜蜜。 他好气又好笑的斜睨她一眼,「歪理一堆!」 嘴上数落,向大少爷还是乖乖听话排队,余安朵只能说,他的绅士养成教育果然特别成功,不愧是神人等级的向之谦。 花了三十分钟,总算买到两张热腾腾的电影票,然后,他们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需要打发。 「累不累?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一下?」他低声问。 拜托,跟喜欢的男生出来约会哪会累,余安朵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双脚更像是装着弹簧,恨不得到处蹦跳,就算要她在队伍里站上一整天,只怕她也会甘之如饴。 不过,他真是体贴又绅士,不像其他同年龄的男孩总是粗心又粗鲁,只能说,对于向之谦这个人,她只怕不能喜欢他再多了! 舍不得把时间浪费在枯等上,她拉住他的手,「走,带你去玩个非常好玩的游戏!」 向之谦被拉着来到一架摆放在影城入口处的机器前,挑眉,「这什么?」 「登登,此乃人称太鼓达人街机版是也。偷偷告诉你,截至目前为止,我还没遇过有谁比我厉害的哟。不信我玩一次给你看,待会我们来比赛!」 余安朵把随身物品托付给向之谦,接着将铜板投进机器,音乐响起,她旋即拿起鼓棒跟着音乐节奏敲打起来。 她蹦蹦跳跳,动作趣味而俏皮,身影煞是可爱,不过真要说这游戏机有多不容易玩,向之谦才不信。 「看来也没什么难,换我。」掌握游戏的玩法,他迫不及待亲下战场,没想到一曲终了,宛若天神般无所不能的向之谦居然被震撼教育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脸色窘迫地喃喃自语。 他可不是白斩鸡、文弱书生,而是人称文武双全的向之谦,运动神经超发达的他还是圣亚高中的篮球校队,没道理搞不定这种三岁小孩也能玩的简单游戏,更没道理在余安朵面前丢脸啊! 潜藏在体内的战魂受到召唤而苏醒——他少爷决定拚了! 接下来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影城外的游戏机前,一场男性尊严守卫战火热展开…… 菜鸟玩家向之谦力拚资深玩家余安朵,战况激烈,吸引了不少群众围观,有人力挺运动神经敏锐的向之谦,也有人看好灵活轻巧的余安朵,现场好不欢乐。 「之谦?!」熟悉男音从人群中响起的同时,大掌跟着拍上了向之谦的肩膀。 顽童上身的向之谦正在兴头上,本能想甩开搭在肩上的手,要对方别打扰他,谁知才回头,他立刻当场石化—— 「小舅?!」 【第六章】 楚格非一脸玩味的盯着表情尴尬的外甥,心想,比起姊夫,之谦这孩子的性子随他这个小舅更多些,在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老成样,只有面对亲近的人才会暂时回复本性,表现出不为外人所知道的热络。 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看他这样闹过、疯过了,而且还是在一堆外人面前疯,呵,真是有趣。 「小舅,你、你怎么在这里?」向之谦努力忽视脸颊的燥热,诧异地问。 楚氏集团正打算对这座百货影城进行商业收购,由于计画目前还仅只是刚开始,未免消息提前曝光,楚格非很低调的没让秘书或特助同行,只一个人假装消费者过来影城周边绕绕看看,没想到竟会意外撞见外甥这么人性化且有趣的一面,倒是难得的收获。 「没什么,就顺路绕过来买个东西,凑巧在门口遇到阿衍跟朋友来看电影。」楚格非微侧过高大的身子,站在后方的两个人影立刻无所遁形。 以为被小舅看到已是宇宙无敌糗,没想到小舅身后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早上才被他拒绝的皇甫衍,另一个则是他想都没想到的涂奂真。 瞧,这两人媲美看到外星人的惊吓眼光实在有够打击他的自尊心。向之谦从没像现在这么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第十二章 空气佛有几秒钟的尴尬与凝滞,站在楚格非身后的皇甫衍实在忍不住,当场爆笑出声,「哈哈哈,向之谦,你可以再搞笑一点,居然一个人在玩这种东西!」向之谦撇撇嘴,拜托,他才不是一个人……想来是余安朵个子娇小,又被人群挡住了,才没被看见。 就在皇甫衍不遗余力嘲笑向之谦的时候,余安朵再次创下鼓王新佳绩,手舞足蹈的她方想对向之谦好好炫耀一番,一转身,立刻发现气氛不大对劲。 只见一名西装笔挺、气质冷肃的男人正噙着意味深长的神秘笑容望着她和向之词。 男人年纪不大,神情气韵和向之谦有几分相似,余安朵隐约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看过。她绞尽脑汁努力思索,须臾才猛然想起,这男人可不是普通的路人甲乙丙,而是年纪轻轻便掌握楚氏集团营运、被外界称为商界奇才的楚格非,向之谦的小舅。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楚格非本人,不得不说这个楚格非和传统印象中舅舅的形象差太多,不只年轻俊俏、高大帅气,就连衣着品味也是好得没话说,余安朵怎么看都觉得楚格非比较像是向之谦的大哥…… 等等,皇甫衍和涂矣真为什么也在,而且就站在楚格非身后? 余安朵还来不及发难这两人为何会同时出现,向之谦已经拉过她,「安朵,过来打声招呼,这是我小舅。」 第一次看到外甥跟女孩子单独出来,楚格非这个当小舅的说什么都要好好关心一下才行。 「也是圣亚的学生吗?叫什么名字?」他天生一双锐眸仔细把眼前的余安朵看了个仔细。 嗯,还不错,模样清清秀秀的,眼神也乾净,最重要的是,她能让之谦卸下冷漠的保护色,跟她一起像个孩子似的玩起来,这点可不容易。 余安朵收敛淘气,不敢造次,对着楚格非礼貌的喊,「小舅您好,我叫余安朵,是向之谦隔壁班的同学。」 不刻意讨好,也不失礼,很好,这丫头他有兴趣好好认识一下。 是说,还有什么比把人唤回家里吃饭,边吃边聊更容易了解的呢? 楚格非颔首微笑,「你好。平常比较喜欢吃什么样的料理?法国菜、台菜还是和风料理、美式食物?改天找个时间跟之谦一块到家里吃饭,我让厨子准备些你喜欢的菜式。」他转而对向之谦睐去一眼,叮咛道:「别忘了找个周末,把我的小客人带来,大家一起吃顿饭。」 「我会的。」 就算小舅不开口,向之谦也会主动把人带到小舅面前,他从来不隐瞒自己和哪些朋友往来,也很乐意让小舅认识他的朋友。 「好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去玩吧。阿衍跟奂真也是,下次都跟之谦一起过来吃饭,小舅请客。」方才皇甫衍已经替他和涂奂真介绍过了。 「那有什么问题,小舅请吃饭,我一定到。」 「谢谢小舅。」涂奂真说道。 魅力非凡的楚格非从容弯唇一笑后,旋即转身迈着自信沉稳的步伐潇洒离开,只留下同样有一大堆问题的四个人杵在原处各有心思的面对面。 「你们——」余安朵率先直指皇甫衍和涂奂真两人。 「还我们咧,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皇甫衍不甘示弱反击。 「不能一起出来看电影?」向之谦跳出来帮腔。 「可以,当然可以,我只是没想到朋友这么多年,你宁可跟余安朵出来看电影,都不想跟我一起去马场练骑,我实在好心寒呀......」想起早上的被拒绝,皇甫 衍捶胸顿足,演得颇逼真。忽地,这位戏剧一哥收拾情绪,口气立变,「为了弥补我受伤的心情,你今天有包场吧?顺便让两个位子请我跟涂奂真看场电影吧!」 皇甫衍最近跟老爸吵架,零用钱被砍得乱七八糟不说,几个常去消费的场所收到老爸的警告,不敢收他这枚尊客,加上排队买票实在劳累他少爷双腿,如果向之谦有包场,那就太好了! 「抱歉,今日包场已取消,请两位看电影的提议怕是不行,听电影倒是可以。」 方才吃东西和买电影票所剩下的钱已经差不多都韵给太鼓游戏机,如果皇甫衍不介意的话,他愿意待会电影播放时全程保持手机通话中,让他们可以找个位置坐下来好好听场电影。 「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就算没包场,多买两张票很难 「别说两张票,一张票我都买不起。」向之谦坦白说。 「你想骗谁啊!」皇甫衍大叫。 堂堂顶信集团未来接班人、向家大少爷,最好会连两张电影票的钱都没有啦,当他皇甫衍是三岁小孩吗? 「是真的,向之谦今天身上只带了一千块钱,扣除我们之前吃东西、买电影票还有玩游戏机的钱,喏,这是剩下的,我先扣掉待会回家的捷运费,应该可以赞助你八块钱。」 余安朵很认真的把零钱包打开给皇甫衍检查,证明自己所言不假,顺便清点余额。 皇甫衍的脸部线条扭曲得很厉害。想他这辈子即便不是一掷千金,也从没拿过八块钱这种窝囊纪录! 没给皇甫衍机会发难,余安朵似是又想起什么,「等等,差点忘了我出门时身上也带了五百块。喏,给你,就当是赞助你的。」她很有义气的把自己身上仅有的钱贡献出来。 听着余安朵算着今天约会花的钱,向之谦暖暖的笑了。 他喜欢看她这样算着跟他有关的一切,喜欢她的认真、条理和仔细,更喜欢她此刻对待他好友时的义气和慷慨。 好好好,先是用八块钱来羞辱他,接着还要他伸手拿女孩子的钱。难道这些人都不知道吗,拿女孩子的钱会衰三年吗! 这个余安朵摆明是上天派来打击他男性尊严的,趁着还没被这妮子气歪之前,皇甫衍决定自己掏钱买票。 他前脚一走,余安朵后脚就拉着涂奂真闪到一旁小声咬耳朶。 「说!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没啊,就他想看电影,刚好我也想看电影,然后我们就……」涂矣真打迷糊仗,一双眼睛心虚的转着,就是不敢直视余安朵。 哼,最好只是看电影这么简单,这两人摆明有鬼! 跟涂奂真当了n年好姊妹,她居然不知道她跟皇甫衍有这样的交情,要不是这次有幸回到过去,只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涂奂真藏有这惊天小秘密不过多年后涂奂真并没有和皇甫衍在一起,或许其中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这样就能说明她没告诉自己的原因了。 刚想对涂奂真施以逼供,向之谦大步流星走来。 「电影开放入场了,走吧。」他大掌一扣,作势就要将她拉离涂奂真身边。「不等他们吗?」 当然不等。别人约会,她去凑哈热闹?同样的,他和她约会,谁也别想杵在旁边碍事又碍眼。向之谦决定把人带走。 眼见无法继续拷问好友,被强行拉走的余安朵只好挤眉弄眼暗示涂奂真,事情还没完,星期一到了学校就知道!这才转身乖乖跟上向之谦的脚步。 像这样手牵手并肩走在一起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如今却一一实现,余安朵望着前方牢牢将自己的小手纳在掌心的向之谦,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与甜蜜热烈的涌上了心口。 电影开始前的预告集锦里出现飞机坠毁的惊悚画面,骇了一跳的余安朵脑中突然跳出楚格非的脸,促使她想起了一桩可怕的事情。 余安朵压抑内心忐忑,佯装镇定地说:「虽是第一次见到,可感觉得出来你小舅是个日理万机、很厉害的人。」 向之谦撇过头,大表赞同,「小舅的确很厉害。从小到大,但凡我有不懂的去请教他,小舅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回答不了的问题,他常让我觉得,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他也是除了我父亲之外,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一个亲人。」 听着向之谦言谈间流露出对楚格非的崇拜与重视,余安朵顿觉心里一揪。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纵横商场的楚格非将会于七年后的二零一三年死于一场空难,光是想像向之谦可能面临的巨大伤痛,余安朵的心就难受得不得了,就像是被人狠狠掐住,再使劲扭转般疼着。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很想要告诉向之谦,可才张开口,话全卡在喉咙不上不下,一个单音也吐不出来。 这毕竟是七年后的事情,有谁会信?只怕她说出口的瞬间,就会被当成精神病也说不定。 再者,捕梦网只是让她回到过去弥补遗憾,她可以贸然改变他人的未来吗?可她真的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向之谦所珍视的人失去生命,毕竟,他的伤心有多少,她的心痛也就有多少…… 「为什么突然把手握得这么紧?」 第十三章 余安朵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掩饰地漾开傻笑,「把你握紧了,你才不会不见。」 向之谦带着冷意的眉眼瞬间融化,「傻瓜!」屈指飞快的敲了她光洁的额头一记,总是被抿成一条直线的棱唇浅浅弯起弧度的同时,大掌学她一样紧握。 「向之谦,改天我们一起去庙里给小舅求个平安符好不好?」她试探性提议。不能说就用行动的,这样总可以吧? 「为什么突然有这个念头?」 「因为你说小舅是除了伯父之外,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亲人啊!身为经营者,小舅少不了要国内、国外飞来飞去,我想求个平安符保佑小舅时时刻刻都平安。对了,伯父也要一个!只要是你重视的人,我都希望他们能够平安。」 幽暗的电影院里,向之谦静静的凝望着坐在身旁的余安朵。 这副身体里究竟有着怎样一颗柔软的心?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无私的把对方重视的人都一并给喜欢进去,并且摆在心上重视着,她这天真又带点傻气的善良,教向之谦恨不能多喜欢她几分。 「不、不好吗?」她怯怯问。 好,当然好,不过,她少说了一个人。 「你也是。我也想你平安。」他哑声道。 余安朵表情微愣,意会他话里的含意后,脸微微烫了起来,一抹甜得几乎要掐出蜜来的笑容缓缓在她脸上绽放开来。 好喜欢、好喜欢……她真的好喜欢他! 不华丽的约会成了他们接下来每次相聚出游的默契。 他们可以为了品嚐台铁的福隆便当,花一个上午的时间,搭着火车摇摇晃晃的到达福隆车站,亲眼见证过月台叫卖的真实情况,并且分享完一个便当后,再满足的搭着火车,一派悠闲地返回台北。 他们也可以为了吃一口传说中的炸芋圆球,站在宁夏夜市的摊贩前,共撑一把小伞,像对傻瓜似的在雨中等上半个小时,执着到老板都忍不住怀疑两人的脑袋是否还正常,最后索性多送了几颗,犒赏他们对芋圆球的痴情与坚持。 他们还可以为了抢看最新出版的推理小说,待在连锁书店里消磨整天也不觉得厌倦乏味。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华丽,一支冰淇淋、一段文字、一口小吃、一朵从行道树上落下的黄色小花,乃至于一场电影、一个偶然经过的路口……看似琐碎,却无一不甜蜜地充满毕业前的每一天。 当然,他们也不是就此跟华丽的约会彻底绝缘,毕竟向之谦的身家背景摆在那里,完全平民是不可能的,更别说向之谦还有个纵横商场的能干小舅。 毕业典礼的前一晚,正逢楚格非赴港参加佳士得秋拍的难得机会,两人搭上楚格非的专机,跟着一起飞了趟香港。 在楚格非的安排下,他们在足以眺望整个维多利亚港的饭店餐厅,一边享用顶级厨师只为两人烹调制作的美味晚餐,一边望着远方夜灯闪烁的维港风情,好浪漫,好——紧张。 余安朵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看似秀气安静,心里却因为某个计画而不住忐忑着,担心自己随时都会因为心脏过度跳动而当场暴毙。 是的,她决定再次对向之谦告白,就在毕业典礼的前一晚,在这有着绚烂灯海的维多利亚港。 放下手中的银质刀叉,向之谦举杯啜了一口红酒,骤然扬声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啊?!」宛若遭到雷击,余安朵猛地抬起头来,满脸惊诧的望着向之谦。 他怎么知道了?这家伙该不会是有读心术吧? 「没有吗?」他表情像在开玩笑,眼神却很笃定。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清楚知道余安朵不是一个善于隐藏心事的人,高兴不高兴、开心不开心,但凡她感受到什么,都会显露在那张巴掌大的脸蛋上,做不得假,包括她此刻的欲言又止。 余安朵被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眸弄得手足无措,浑身更是没来由得发烫,最后索性心虚的低下头去,多塞几口鲜美的牛排,透过机械式的咀嚼来稳定心绪。 向之谦也不催促,他让耐心发挥最大剂量的效用,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吃光了餐盘里的食物,并且一口气喝光了面前的红酒,余安朵总算鼓起勇气抬起一度胆怯回避的眼睛,勇敢直视他,接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小巧的方形锦盒,静静搁在桌面。 余安朵伸出手指轻轻推着锦盒,用一种比蜗牛快不到哪儿去的速度推过大半个桌面,慢慢的抵达向之谦面前,然后停住。 向之谦黑眉微挑,眸光闪烁异色地望住她,不语。 电视剧通常是这样演的,一对交往中的男女会在某个关键时刻,由男人拿出锦盒送到女人面前,女人打开,看见锦盒躺着璀璨的钻戒喜极而泣,happyending。 不过很遗憾地,今天推来锦盒的不是向之谦,而是余安朵,他也不认为锦盒里会躺着昂贵的钻戒,因为那样就太无趣、太不余安朵了。 「送给你。」 向之谦拿过锦盒,打开,里头静静躺着一枚圣亚高中制服专用扣子。 她咬了咬下唇,微红着两颊,低声说:「我听说制服上的扣子,第一颗要留给自己,至于第二颗……因为最常被主人触摸,也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所以要留给 最重要的人。传说,只要得到这枚扣子,就意一得心。」 的眼阵,凝望着向之谦,「我想要说的是,即便是一个月过去,我对你的心意依然不变。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答覆吗?」 这么巧,他也有话要跟她说,看来这一个月,他们不只熟悉了彼此,还增加了不少默契。 向之谦捏起锦盒里的扣子,紧紧的握在掌心里,好看的唇迸出一抹笑容。 许久,他小心翼翼将扣子放回锦盒中,连同锦盒一起收进口袋里,接着一把扯下身上西服外套上的第二颗钮扣,放到她手心里。 「这是我喜欢、也最常穿的一件外套,是之前跟小舅到义大利旅行时,小舅找来当地的老师傅亲手为我裁制,钮扣上还有我名字缩写。」 余安朵又惊又喜的看着掌心里的深色钮扣,果然如向之谦所说的那样,上头有着小小的英文字缩写。 她给他自己的心,他也把心给她,想到这,余安朵开心的都快哭了,紧紧的握住扣子,不肯放开。 「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这一次向之谦敛起笑容,无比严肃的看着余安朵,看得她的心都紧了起来。他从西服内里的口袋里抽出一长形信封状的东西放到余安朵面前。 余安朵谨慎的拿起,打开—— 机票?! 她纳闷不解的望着向之谦。 「毕业典礼之后,我马上就要到美国去念书,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 轰地一声,余安朵像是被雷打到,整个人呆若木鸡,脑袋空白一片,像是断了电似的完全僵愣。 她、她没听错吧?向之谦居然想要她跟他一起去美国?这是真的吗?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二话不说狠狠掐了自己的脸颊,感受到清晰的痛楚,余安朵总算反应过来,这是真的,不是虚幻的。 「你每次都要这么搞笑吗?」向之谦被她自捏脸颊的动作逗得好气又好笑。她才不是故意要搞笑,她是被吓傻了!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去美国。」她根本是不敢想!她可不是乔丽雯之流的富家女,最好可以说去美国就去美国啦! 「再说,我去美国做什么?」 「傻瓜,当然是跟我一起念书。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管是学费和生活费,我都会全额负担。」 他敢提出这个要求,就是把所有的现实问题都仔细想过了,她只要人来,什么事情他都会帮她打点好,包括钱。 「你疯了吗?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怎么可以平白无故花你们家的钱,伯父他知道这件事吗?」 「那点小钱我还供得起,根本无须惊动我父亲。」 向之谦打小学三年级起,就让楚格非带着学习接触股票、期货买卖这类的金钱游戏,这么多年的实战经验累积下来,早不知道为自己赚入多少桶金了,区区一点学费和生活费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这事他没跟父亲提,倒是跟小舅说了。小舅乐见其成,只叮咛了句一起生活不像恋爱这么简单,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女人,其他就没说了。 「我、我……我……」她仍处于震惊状态,完全无法冷静思考。 这些日子越是跟她相处,不想分开、想要时时刻刻都在一起的念头就一天比一天强烈,不想两人爱情才刚萌芽就分隔两地,更舍不得将她独自丢在台湾,所以向 之谦想出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十四章 「安朵,我很喜欢你,我真的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美国,你不用现在马上回答我,今晚回去跟阿姨讨论一下,明天再给我答覆,我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知道向之谦是那样的喜欢着自己,喜欢到甚至不惜想要带着她一起去美国求学、生活,说不心动是骗人的。 只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明明应该很开心、情绪飞扬,却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重。 余安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餐厅的,只觉得头重脚轻,搭着专机返回台北的飞行途中,她一句话都没说,坐在位子上异常安静,乍看像是在思考重要的事情,偏偏两只眼睛却呈现完全无神的状态。 下了专机,向之谦让司机先送她回家,昂贵的宾利车勉强驶进余家所在的小巷弄里,停在老公寓一楼的大门前。 「累了是不是?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见。」 「嗯。」 他温柔的在她眉心一吻,从容不迫地回到车上,离开这老旧的社区。 【第七章】 毕业典礼是在第二天的晚上举行,经过一夜又一天的考虑,余安朵传了简讯约向之谦于典礼开始前的傍晚时分,在学校美术大楼的顶楼碰面。 看着他走来时的步伐是那样迫不及待,漾着浅浅笑意的神情又是那么雀跃,余安朵很难过,非常非常难过她知道自己接下来所做的一切,将会使自己成为摧毁眼前美好的罪魁祸首。 因为,她无法给向之谦想要的答覆。 明明是盛夏季节,浑身冰凉的她用不带一丝暖度的手,将机票递还给他。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美国。」她声音微哽。 向之谦脸庞上的笑意倏然消失,飞扬神情骤冷。「为什么?」 她无奈的望着他。且不说捕梦网一个月的期限已到,她即将回到原本生活的二零一四年,即便没有这个原因存在,她也不能跟他去美国。 因为余安朵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母亲的身体会一天天衰弱,并且被检查出罹癌的结果。即便经过化疗,癌细胞仍会不停止残忍的吞噬掉这些年来独力呵护她长大的母亲的健康,最后在她大四毕业那年夏天,彻底夺走她唯一的亲人。 虽然她曾想过劝母亲去做检查,但也清楚自己无法改变什么,只是提前得知这项残酷的事实,所以她选择不说。 也因为曾经经历过,所以知道那段日子有多难熬,是以明白母亲将面临什么样生死关卡的现在,她实在无法为了自己的爱情而抛下母亲独自面对。 她不能跟他走,她必须留在母亲身边,守护着妈妈、照顾着妈妈,让她可以平静的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真正拒绝的原因与理由,她一个字也无法对他说,只能换个说法。 「我不能、也不想接受你的资助。这无关个人自尊骄傲与否,而是出国念书本就不在我的人生计画里,我想要我的人生是按照我原本的规划走,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选择。」 「你不喜欢我吗?」 当一个人无可自拔的喜欢上另一个人,就会恨不得能跟对方到天涯海角,他不解她为何可以狠下心拒绝。难道是不够喜欢? 「喜欢!一直很喜欢!从来都没有变过……」她哽咽说。 「既然如此,你怎么可以忍受我们分隔两地?要知道,我这一离开少说就是四年,也许还会更久,难道你不怕我们的感情因为长时间的分隔两地,而渐渐淡去直到消失?难道你不怕在异乡的我会因为孤单而爱上别人?」 怕,她怎么可能不怕,但又能怎样?这一个月的美好时光已经是她额外求来的奇蹟,原本他们之间可是连告白都没有,更别说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能够让毫无交集的两人编织出这一个月的点点滴滴,她该知足了不是吗? 「不管是四年、五年,甚至是更久,我都可以等。如果你留学回来,还愿意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万一……万一你身边出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我、我祝福你。」她也只能祝福。 「余安朵,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还挺可恶的!」 柔情的时候,就像是随时要把人融化似的,无所不在全面性渗透,可真要狠下心来拒绝,却又乾净俐落得没有半点挣扎踌躇,让人忍不住怀疑,当初的柔情是真实存在的吗? 更可恶的是,明明就是她拒绝了他,她的眼泪却像是坏掉的水龙头,关也关不住,哭得像个被遗弃的泪人儿,搞得他好像才是坏人。 问题是,他才是那个被舍弃的人啊! 突然觉得,他好像从没有真正搞懂余安朵这个人。向之谦自我解嘲的笑了笑。虽然情感面上,他觉得失望且受伤,可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要尊重她的决定。 再者,他的自尊也不容许自己苦苦哀求。 趁着他的理智还未完全消失之前,趁着他还没像个笨蛋闹出什么蠢事前,他撕掉机票,彻底斩断自己的念头,并且不让自己多看她一眼,决绝地转身走人。 忽地,不设防的他被一具柔软的身躯从身后紧紧抱住,心猛然跳了好大一下! 「我等你,不管多久就等你回来。」 该死,听到她这样说,他的心居然还觉得感动莫名,差点就要说好。向之谦真气自己。 他将自己的手捏到不能再紧,指节完全泛白,藉以转移心软,好强悍的守护住自己的心。 「到了国外,别想我会主动跟你连络,这是我给你的惩罚。」 冷着声音说完这句话,向之谦坚定的拉开她的手,把身子挺得不能再挺,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美术大楼的顶楼。 看着向之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浑身力气像是被抽走,突然不确定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是夜,余安朵躺在床上睡不着,两只眼睛静静的看着房间里的那盏灯。 原想等典礼结束,最后再好好看一眼向之谦的,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听涂奂真说,向之谦很早就走了,典礼进行不到一半他就提前离开了……等等! 她记得当初乔丽雯是在毕业典礼后对向之谦告白成功的,如果今晚向之谦没有待到典礼结束就离开,那不就意味着乔丽雯根本没机会告白? 余安朵心中闪过狂喜,但很快就又消失。 就算今晚没有机会告白又如何?乔丽雯可是放话了,向之谦去美国她就去美国,向之谦去非洲她就去非洲,无论天涯海角她都会追着向之谦身后跑。 也许,回到二零零六年这一个月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即便她好像打乱了乔丽雯的告白计画,可未来七、八年的时间,乔丽雯和向之谦将会一起待在美国念书、生活,在一起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毕竟,时间是很可怕的东西,它可以让暗恋累积成执着,也可以把喜欢逐渐淡化,直到消失不见。 想到这里,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但,至少她已经一偿宿愿对向之谦告白了,如此也就没有遗憾了。 睁开眼睛的瞬间,余安朵看见了小套房里熟悉的装潢摆设,当下清楚知道,她已经离开了属于十八岁青春的二零零六年,离开了和向之谦那场无悔的爱恋。 回到过去的那一个月对她来说,就像是作了一场美丽而甜蜜的超级好梦,不只弥补了当年没能完成的告白,圆满了她的暗恋,还再一次当了一回母亲的女儿,重温昔日的亲情。 二零一零年夏天,她送走了母亲。 还记得那时望着少了母亲熟悉身影的家,余安朵顿时觉得好空旷、好陌生、好孤单,从前所能感受到的温暖与心安,如今都随着母亲的辞世,一并消失无踪。 余安朵好沮丧,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支柱,一度不知何以为继,然而想起母亲最后的叮咛,她知道自己必须重新振作起来,好好展开一个人的新生活。 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过度的思念中,余安朵卖掉了原本和母亲一块生活的新北旧公寓,搬进临近上班地点的市区小套房,开始了她的ol通勤生活。 这么做不是为了遗忘,而是把对母亲的思念内化,成为前进的动力,思念依旧,不因为她人在哪里而有所改变。 现在,梦醒了,是该心怀感恩回归现实生活了。 她深深地一记深呼吸,「余秘书,上工了!」 余安朵没有赖床贪懒,一股脑儿从被窝钻出来,精神抖擞的走向距离不过几步远的浴室刷牙洗脸,准备出门上班。 她目前在一家贸易公司担任秘书,因为工作能力好,颇受老板倚重。 她每天都要早老板三十分钟进办公室,把老板需要的早餐、咖啡、报纸通通准备好,还要无缝接轨的妥善安排好当天行程,藉此换取还不错的薪水。 忽地,听闻搁在房里的手机响了,余安朵直觉想,大清早就有电话进来,怕是老板要交代什么要事,她赶紧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随意漱了漱口,接着再用媲美职棒选手的英姿朝手机一个飞扑—— 第十五章 「喂,早安,我是余安朵。」甜美的嗓音将铃声彻底接杀出局! 「安朵,是我啦,跟你说喔,我今天临时要跟我家老板下一趟高雄,本小姐现在正坐在前往高铁的计程车上,我怕今天晚上赶不及回台北,我们改约后天吃饭好不好?时间、地点不变。」涂奂真的声音透过手机从城市的某个角落传来。 听见是好友的声音,余安朵心情放松大半,直觉回答,「喔,好啊。」 可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依此时间差换算下来,回到过去一个月,充其量就是打个呵欠、作场微不足道小梦的时间,这么说今天应该是涂奂真婚后第二天才对! 在整整呆滞两秒钟后,余安朵突然回过神来,对着手机那端的涂奂真提出质问:「等等,奂真,你什么时候回台湾的?你现在不是应该跟徐大庆在法国度蜜月吗?」 电话那段的涂奂真先是陷入短暂的沉默,须臾:「余安朵,你到底还是不是朋友啊,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存心想让我伤心的吗?我上个礼拜已经正式跟徐大庆那个吃回头草的烂马彻底分手了,我们玩完了!昨天我刚疗完情伤从韩国回来,最好我还会跟他去法国度蜜月啦!」气死。 分、分手了?! 真的假的,奂真跟徐大庆分手了?这怎么可能?他们俩打从开始谈恋爱的那天起就一路恩恩爱爱直到步入礼堂,交往两年连争吵都没有过几回,怎么可能会分手! 她忍不住在心里纳闷,难道是因为她违反常规回到过去,改变了未来,还是说她根本就没有回到二零一四年,整个跑错了时空,要不怎会平白冒出这么一段她所不知道的事情来? 余安朵握着保持通话中的手机,迅速来到小书桌前,伸手抓来桌历仔细看了一眼—— 二零一三年?! 她果然没有回到原本二零一四年的时间点! 「怎么会这样?」余安朵很是不解。 该不会是所谓的时光机后继无力,才会发生原本该跨越八个年头的时光里程却整整少了一年的乌龙错置事件吧? 「余安朵?余安朵?你有没有听到?可恶,不会又收不到讯号了吧?」计程车上的涂奂真忍不住拍打手机,「喂喂喂?」 余安朵回过神,赶紧回应,「喂,奂真,别喂了,我有听到。」 「刚刚到底是你的手机有问题还是我的?」 「应该是我的吧。」当智慧型手机大行其道的现在,余安朵就是那个拉低整条街科技水平的祸首。 「小姐,拜托你赶快去换支新手机好不好,每次讲到一半就收讯不良,更别说有时候想line你,才发现你根本没line,实在害我很抓狂。」 她莞尔一笑,「好好好,今天下班就去换,以后我们就可以line来line去啦!」 「这还差不多!」 「你现在还好吧?你说我是不是睡昏头了,居然会梦见你跟徐大庆结婚,sorry啦。」 「没事,我自己也还在适应单身的日子,你放心,本姑娘没那么容易就被小小的失恋击垮,我可是越挫越勇的涂奂真。不过,容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以后不许再把我跟他扯在一块,就算是作梦也不可以,知道吗?!」 「是,遵命!」 「先不跟你说了,我要下计程车了,后天见面再聊。」 「ok!掰。」 挂了电话,余安朵一个人静静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 兴许是有了一次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的经验,是以面对这次的时空错置,她显得很平静,只是她很不解,为什么会是二零一三年?难道未来已发生的事情都改变了吗? 想得入神之际,手机再度响起,这次不是谁来电,而是提醒她,再不出门上班就要迟到了。 糟糕!她连衣服都还没换,这下打卡要来不及啦! 一阵乒乒又乓乓后,余安朵总算在混乱中整理好一切,化身美丽又优雅的ol,火速奔向捷运站。 美国纽约市曼哈顿上东城的一处公寓里,向之谦正在加紧脚步进行最后的打包动作。 一旁的大床上,皇甫衍歪着身子,疑似在扮演屍体,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干么突然这么急着赶回去?」 向之谦要是回台湾了,他一个人留在美国肯定很无趣,皇甫衍光想就浑身发懒提不起劲儿。 「我爸病了。」 前些日子向之谦接到父亲从台湾打来的电话,电话中,他没有听到熟悉的声若洪钟,而是怎么都不该和父亲画上等号的疲惫与虚弱,细问之下才知道父亲病了。 一场谁都没看在眼里的小感冒,最后演变成肺炎,让大树般的父亲差点倒下,听到父亲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身为儿子的他竟浑然不知,更别说是守在病榻旁为父亲递一杯温开水,一股强烈的内疚与自责蓦然涌上。 饶是向子谦一直不肯去面对,却也不得不承认,记忆中的父亲终究是不敌岁月的冲击,迈向了衰老。 过去是父亲替他撑起头顶上的这片天空,给他呼吸的空间,他才能假留学之便,自由自在的留在美国多年,现在该是轮到他替父亲扛起肩上的重担,让他老人家好好喘口气的时候了。 电话里,父亲试探的问了句,「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向之谦没有半点犹豫,不假思索立刻回答,「我马上回去。」 是以,才有了现在的打包动作。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爸爸在电话那端,开心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的瞬间。 「你又不是医生。」 「我当然不是医生。但我比谁都清楚,虽然没有明说,我爸一直很希望我能早点回去帮他的忙。再说,我也是真的早就该回去了。」 当初只计画在美国待个四年,待念完大学就回台湾,可谁也没想到四年过后他会留下来继续攻读研究所。抱着「好吧,就再待个两年」的想法念完了研究所,他依旧没回去,反而去了楚氏集团的美国分公司开始他的职涯。 前前后后算起来,他离开台湾也有七年了,而这七年的时间,父亲始终没有说过什么,默默地尊重着他的每个决定与去留。 向之谦一直没有跟别人说起,这些年在美国生活表面上看似勇往直前,其实心里却老觉得有种茫然着慌、不知所终的不确定感,直到这次真正下定决心回台湾,心情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笃定、踏实,再没有那种迷惘与困惑,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的兴奋。 七年了,他不敢想像七年过去,记忆中的台湾会变成什么样子,还会是原来的模样吗? 想着想着,忽地,一张噙着泪水可怜兮兮的清秀脸庞无预警的从脑海中跳了出来。 她还好吗?身边可有其他人了? 她依然忠诚的在等着他的归去吗?还像七年前那样一心一意的喜欢着他吗? 「少了你,以后我多无聊呀。」皇甫衍情绪有些低落。 他回过神,笑道:「欢迎一起回台湾。」 皇甫衍很不赏脸地当场打了个哆嗦。「这个玩笑不好笑,光是想到回去后得被每天打着勒死人不偿命的领带、穿着乏味到极点的西装,不分在办公室里工作、开会、加班,我就有种快要窒息、喘不过气的感觉。」他边说还不忘边表演濒临窒息无法呼吸的样子。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怎么不肯面对,总有一天你还是得面对,时间早晚罢了,难不成你真想一走了之?」 「这个嘛……不急、不急,再让我躲个几年好了。」皇甫衍骨子里的自由基因很顽强,抵死不肯轻易就范。 向之谦不再勉强,朋友多年,他自然是知道皇甫衍有多反骨,越是逼他,他少爷就跑得越远,真不逼他了,也许等哪天玩够了,他自然就提着脑袋乖乖回来就范。 突然似是想起什么,皇甫衍问:「乔丽雯知道你要回台湾的消息吗?」 黑眸扫来一束冷飕飕的目光,「我回不回台湾是我的事情,与她无关,她不需要知道。」 「哎呀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皇甫衍诗兴大发。 说起乔丽雯,那真是孽缘一段,七年前一路从台湾追到美国来,整整死缠活赖了七年,结果向之谦别说心都没动一下,就是眉头也没有为她皱过一回,完全当空气处理。 或许有人觉得乔丽雯痴心绝对,但皇甫衍就是忍不住要怀疑,此人神经病来着吧?要不,对着一个从不正眼看你,心里没有你,把你当空气,路上遇到了还会一度想不起你的男人,正常女孩子早闪得远远了,乔丽雯到底是在痴哪一国心?如果今天向之谦不是向之谦,只是个路人甲,她还会如此吗? 第十六章 好啦好啦,他比较机车,一天不怀疑人,身上细胞就不痛快,看来,他真的比较邪恶,而且只怕还会继续邪恶下去。 向之谦斜睨一眼,冷笑道:「朋友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风雅。」 「哈,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好说好说。」他帅气潇洒拨浏海。 「既然这么风雅,可不可以不要在我床上做蛆状,快点来帮忙行吗?」看来,最大剂量的耐心也不敌皇甫衍的死德性。 「靠——北边走啦你,居然说我是蛆!」 【第八章】 皇甫衍一股脑坐起身,没赖在床上做蛆状,也没有打算出手帮忙,而是游魂似的一路飘到向之谦的电脑前,移动了滑鼠,逛起了网页,顺便敲敲键盘。 忽地,他想起一株小草般坚韧的身影。「阿谦,你说乔丽雯不需要知道,那某人总应该要知道吧?」 「谁?」向之谦忙着收拾东西,没多想,直觉反问。 「哟,居然给我装傻。」 一束冷飕飕的目光扫来,「你再继续没头没脑讲话,我想不傻都难。」 「好好好,我讲清楚,我现在立刻讲清楚——我是说,我们小阿信安朵儿到底知不知道你要回台湾了?」皇甫衍豁出去的大声问。 向之谦蓦然一怔,清冷的面容闪过异样神色,接着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沉默不语。 「我没跟她说。」低哑嗓音悠悠说。怅然暗忖,不需要吧。 「干么不说?」 「为何要说?」他冷冷反问。 「我要是你,我就会写信通知她来机场接机待命。」并且要求一定要献花又献吻,至于献身……端看个人诚意喽。 「你要是我,就不会理踩那个七年来连信都没好好写过半封的女人。」 「哪没有了?人家逢年过节不是都会寄卡片给你吗?」皇甫衍代为平反,不能因为当事人不在现场就诬蠛人家嘛。 「光凭那久久寄来一张的罐头式电子卡片?怎么,我向之谦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吗?」表情微愠。 说到这个余安朵,饶是向之谦修养再好,也忍不住要恨得牙痒痒的。 是,当初确实是他自己说,到了美国不会主动跟她连络,以此作为她狠心拒绝他提议、造成他们必须两地相思的惩罚,可没想到,他不主动跟她连络,她还真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记得初到美国,人生地不熟,说不孤单是骗人的,她小姐别说是封信,几个月下来甚至连个只字片语也没有,好像当自己是文盲不识字似的,直到第一个圣诞节到来,觉得已心灰意冷的向之谦才在电子信箱里看见她寄来的电子圣诞贺卡。 不看还好,打开一看,别说是他不爽,只怕佛看了都要怒! 那是一张罐头卡片,上面用英文写着冷冰冰的圣诞快乐,然后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非常乾净。 向之谦气死了,二话不说直接删除,事实上,他还觉得移动手指按下删除根本就是浪费他的时间。 接下来整整七年,这位不知道是缺心还是少肝的余小姐居然都比照办理,看似节庆贺卡一应倶全,可就是没有一句是她自己想跟他说的话,更别说是他渴望听到的想念。 「人家好歹还有寄罐头卡片,你少爷连张罐头卡片都没寄呢,还有脸说!」 皇甫衍很用力的吐槽向之谦,接着话锋一转,「欸,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索性就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害怕一旦跟余安朵连络了,就会意志动摇想回台湾,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一直死撑着不肯主动写信给她?」 印象中的向之谦虽然性情冷了点,但是礼尚往来的道理还是懂得,像这样反常的抵制和某人的连系,要真说这里头没有问题,皇甫衍才不信! 心虚强烈涌上,向之谦第一时间别过头,回避好友过分犀利的眼神,待整理好心绪后才撑开冷情的保护伞,一贯沉稳自持地迎上皇甫衍的双眼。 「讲完了?如果讲完了就快点动手,我是让你来帮我打包,可不是让你来监视我打包。」 呿,向之谦,你这只缩头乌龟! 皇甫衍撇撇嘴,「好啦好啦,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了。」 「你又在对我的电脑做什么?」这家伙该不会是在玩什么线上游戏吧? 向之谦一整个不放心,凑上前一看,竟看到这家伙正准备用手中的滑鼠点击画面左上方的传送键,将一封主旨为「亲爱的朵儿,我要回台湾了」的电子邮件寄给余安朵。 「阿衍,住手!」 不喊还好,一喊,疑似受到惊吓的皇甫衍食指一抖,好死不死就往传送键那么一按,那封令向之谦头皮发麻的信就这样被寄了出去。 「糟糕,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手残。」竖着肇事的食指,皇甫衍瞠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很是抱歉看着向之谦。 向之谦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歉意,咬牙切齿地说:「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哈哈哈,被发现了吗?」皇甫衍索性不装无辜了,望着气愤的好友笑呵呵说:「现在差不多是台湾的上班时间,等余安朵进了办公室打开信箱,就可以看到这个好消息了。」 「你……你……」总是给人淡定冷漠印象的向之谦生平第一次气到辞穷。 「啊!瞧我这记性,居然忘了跟她说你的班机时间,没关系,我现在马上再写一封。」 最好他还会让皇甫衍再写一封信! 向之谦二话不说,立即丢掉手上的东西,徒手往他的脖子一勒,强行将人从椅子上拖走。 要不是向之谦有所顾忌,怕宰了皇甫衍会把好好的房子搞成凶宅,造成房价下跌脱手不易,平白损伤自己荷包,只怕皇甫衍这家伙早被就地正法了。 星期五的晚餐时刻,是很多上班族逃离办公室,大祭五脏庙的好日子,街上人满为患,偏偏下班前来了场大雨,搞得整个城市交通一塌糊涂。 当涂奂真好不容易从车阵里脱困,狼狈万分的跑进华季酒店,距离她和余安朵约定的时间已经整整迟了三十分钟之久。 看到大厅里痴痴等候的余安朵,她瘪着嘴可怜兮兮地喊,「安朵……」 「天啊,你没撑伞吗?来,先擦一擦。」余安朵起身迎上前去,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方巾,赶紧帮涂奂真把脸上的雨水擦乾净。 「大塞车啊,不过是一分钟的车程居然足足卡了我十分钟,我一怒之下就跳下计程车,用跑得比较快。」全力冲剌的时候当然没空撑伞,这才搞得自己如此狼狈。 「不是跟你说慢慢来吗?反正我在饭店大厅里又淋不到雨。」 「可我饿啊,我现在饿得都快可以吃下一整头牛了!」低血糖让她情绪暴躁。 余安朵嫣然一笑,「那还等什么?走,带你去吃饲料——啊,不对,是吃牛去!」 「你才吃饲料啦!」涂奂真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余安朵一眼,两个小女人嘻嘻哈哈的搭着电梯,直奔华季酒店的欧式自助餐厅补给营养去。 涂奂真果然没在客气的,火力全开的闷着头狠狠狂吃了一个小时,这才放下餐具,转而开始她的心灵课程——抱怨兼妤压。 「喏,东西先给你,免得一会儿又忘了。」涂奂真把手边那一大袋从韩国带回来的战利品交给余安朵。 「小姐,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翻了翻袋子里的东西,保养品、面膜、衣服、糖果、韩服书签卡、钥匙圏,「还有泡菜?!」 这家伙是跑单帮出国批货的吧? 「去韩国一定要买泡菜的啊,要不是行李爆炸,我连人蔘鸡都想给你扛回来,再说我失恋吔,失恋的人最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老娘爽啊!」 「是是是……」多年经验告诉余安朵,这种时候千万别惹涂老娘。 「在韩国买得很爽,但是回台湾就不爽了,我也才休个几天,一回来工作量就爆多,是想累死谁啊?」 涂奂真大学毕业后,涂爸本想把自己医学院的得意门生介绍给女儿,好让女儿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医生娘,谁知这丫头志气不低,抵死不让人把自己养在花盆里搬来搬去,硬是吵着要去上班自食其力,涂爸没辙,只好放手,涂奂真目前在一家都更整合公司工作。 「最近光是为了顶信集团高雄开发案的土地问题,我都快要被搞疯了!」涂奂真压低嗓音抱怨。毕竟是公众场所,讲话还是得注意。 听见顶信集团,原本吃着食物的余安朵像是被针戳中,立刻抬起头,「顶信集团?怎么回事?」 黑阵微眯,「啧啧啧,瞧你,一听到顶信集团就有精神啦!」 「没有啊,聊聊咩。」 涂奂真也不戳破她,呿了一声才接着说:「顶信集团要在高雄搞开发案,我们公司从去年就负责帮他们做土地整合,原本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眼见差不多能成了,偏偏不知道哪里杀出程咬金,怂恿两、三个地主别卖地,这下好了,被坏事啦,所以前天一早我就跟着老板风风火火杀去高雄处理善后。」 第十七章 「现在谈得怎么样?」 她摇摇头,「情况非常不乐观,地主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极为难缠。问题是顶信集团已经投资不少资金下去,一对于那个开发案,向柏成是志在必得,所以我们公司现在可以说是一个头两个大,为了赚那点蝇头小利,只好在地主跟金主之间委身周旋,继续干着送往迎来的勾当。」 余安朵噗哧一声,果汁都喷了出来,「小姐,送往迎来是这样用的吗?」 「哎哟,你懂就好,别挑剔,我现在还没大骂脏话已经是上天恩赐了。」 余安朵脸上笑着,心里却因为向柏成这个名字而隐隐发忧。 记得二零一四年涂奂真的婚礼上,向之谦正面临人生最低潮,不只错失执行长宝座、家产更是被吞得一乾二净,最后不得不黯然远走他乡,而那个让天之骄子向之谦狠狠从云端跌下的幕后黑手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异母弟弟向柏成。 「你公司好像很常跟顶信合作。」 「顶信可是台湾营建龙头,这圈子里没有人不想跟顶信这样的大财团合作的,更别说他们每年推的案子比谁都多,我们这种小公司自然要跟着他们屁股后面捡点小利润讨讨生活。」 「这么说……现在顶信集团都是那个向柏成在做主?」 「目前看起来是这样。虽说只是挂个经理职,但权力很大,根本是地下总裁。老实说我不大欣赏向柏成,不可否认,他年纪轻轻就能主导这么多案子,肯定有两把刷子,可他做事太狠,为了成功不择手段,敝人在下我实在不欣赏。」 「向伯父呢?他不管事了吗?」 「听说向伯父最近身体不大好,几乎都在家静养,鲜少公开露面,所以公司很多事情都交给底下人去做,想当然耳,大家自然没少巴结向柏成。」 「要一直是这样,那可就糟了。」余安朵秀眉微蹙,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余安朵拼命摇头,「没有啊,我是说这个向柏成还真不简单,假以时日……」必成后患。 「假以时日只怕要抢了向之谦的风采。」话锋一转,她凑上前去逼问:「你和向之谦现在怎样?」 她无辜的瞟了涂奂真一眼,「什么怎样?」 「当然是问你们还有没有保持连络?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回台湾?女人青春有限,想不想负责大家讲清楚,干么占着茅坑不拉屎?」 「就不能换个形容词吗?」没有人被形容成茅坑还笑得出来的。 「我有说错吗?小姐,都七年了,袭底把女人当什么啦?既然他爱在那边拿乔,你也爽快点,别再死心塌地瞎等了,反正明天周末没事,咱们姊妹俩一块儿联谊去。要知道,女人若是太矜持,好男人都要被抢光了,我们要自强。」 于时间上来说,向之谦确实已经离开台湾七年,可对于前天早上刚从二零零六年来到二零一三年的余安朵来说,充其量不过是两、三天的事情,而相较于涂奂真对于七年等待的愤怒不平,她其实更多的是心慌。 习惯了过去一个月来的朝夕相处,这几天总看不到他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思念无端浓烈,心就像是被红蚂蚁咬着,一口一口的啃噬,虽不至于让人立即致命,却像是一种凌迟,慢慢地、一点一滴的折腾着她。 如果才几天就已经这样难捱,不敢想像在真真实实地喜欢过之后又苦苦等上七年,将会是怎样的一场暗无天日、水深火热的无止境煎熬。 「是是是,要自强。」她莞尔笑说。 然而笑容背后,余安朵忍不住想,心里没人的时候当然要自强,可心里有人的时候能怎么办? 更别说那个人已经像藤蔓似的在她心里扎根,只怕这辈子拔都拔不掉,她怎么还有多余的心力给旁人,哪怕只是一抹目光。 「你喔,就只会敷衍我!」涂奂真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喏,吃点西瓜消消火吧。」她用叉子喂了一口西瓜到涂奂真嘴里。 涂奂真皱眉瞪她,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西瓜咽下后,忍不住又问:「安朵,说真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一辈子不回来,难道你就枯等他一辈子吗?」 余安朵嚅了嚅嘴,蹙眉,又松开眉,严肃地像是在思考什么宇宙大问题般,许久,她才小声说:「他好像打算要回来了。」 「什么好像不好像,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就不能明确一点吗?」 咬了下嘴唇,余安朵索性把收到电子信件的事情说给涂奂真听。 打从收到这封电子邮件,余安朵的心就没平静过,一下子像是飞上云端,一下子又像是坠落深渊,一颗心被搞得患得患失,整个人被期待与不确定拉扯着。 或许是因为那个称呼吧,信件里,他亲热地喊她「亲爱的朵儿」,问题是,向之谦从来不这样喊她。 她强烈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检查了通讯录,发现确实是从向之谦的信箱发过来的,难道有人在恶作剧? 「傻啦你,你不会说你想去接机,回信问他班机时间。」 「我问了……」 「结果呢?他怎么说?」 余安朵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那封信就像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她很想装作没事,可眼睛就是不争气,一股热气不断往上窜,最后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强忍情绪,才没让自己失态。 知道她不好受,涂奂真懊恼自己没事干么提向之谦,结果害好姊妹伤心,赶紧陪罪道:「知道楼上的h倶乐部吧?我老板说只要我能搞定高雄这个案子,他就免费招待我去大吃一顿,到时候姊姊我带你一起去吃香喝辣。现在,继续补充营养吧,多吃一点,星期一才有力气继续跟它拚了!」 涂奂真拉着余安朵起身,拿着餐盘宛若女战士般朝甜点进攻。 华季酒店的欧式自助餐厅人满为患的同时,楼上的?!会员倶乐部包厢里,向家人正一块吃着久违的团圆饭。 「知道大哥要回来,爸这几天不知道有多高兴,平常不爱出门的他,早早叮咛我妈务必要在倶乐部订桌好菜,说要带全家人出来好好吃顿饭,还命令我一定要把时间空出来,不许加班不许应酬,可严格了。」向柏成对向之谦告小状。 「难得一家人吃饭,当然比加班应酬都重要。之谦,你快吃,我让你阿姨交代厨师多弄几道你爱吃的菜,快吃快吃。」向父开心的喊着去美多年,好不容易回台湾的大儿子。 「爸你也吃。」向之谦夹了块爽口不油腻的醉鸡到父亲碗里,接着又夹了一块到张月丽碗里,「阿姨,谢谢你,又让你费心了。」 「没什么,你难得回来一趟,要多吃点。」见到向之谦,张月丽不自觉得又拘谨起来,小心翼翼的吃着醉鸡,笑得很是客气疏离。 「对了,大哥这次会在台湾待多久?依楚氏集团的福利,至少也得给一个月的长假才不算亏待员工。」向柏成随口问起。 「我已经辞掉楚氏集团的工作了。」 闻言,向柏成握着筷子的右手僵了一下,但很快的掩饰过去,继续假装夹菜。 「你大哥已经决定回来台湾帮我,楚氏集团的工作自然得辞掉。」 辞了?!向柏成扯了扯嘴角,「那太好了,公司有大哥在,爸就能享清福了,难怪爸这么高兴。」他笑得不太自然。 「别这样说,公司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懂,倒是你,柏成,这些年多亏有你这么用心在帮爸爸处理公司的事情,我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在美国念书,大哥真的很感激你,来,我敬你。」他口吻诚恳的举杯。 「一起来,大家一起来……」向父开心地让全家人一块拿起酒杯,庆祝这令人愉快的日子,酒液入喉,每个人脸上都堆满笑意。 「咦?爸,今天选的这支酒跟我们平常喝得不大一样。」向柏成说。 「就你小子舌头最灵!」向父漾开笑容。 「果香浓郁,口感饱满,可见是好年份的酒。」向之谦说。 向父看了看向之谦,须臾,他敛起笑容,总是锐利的黑眸难得露出一丝迷蒙,接着用感性的口吻说起这支酒的来历。 「之谦,爸一直没告诉你关于这酒的故事,这支酒其实是用你出生那年的葡萄采收后酿造的酒,是你母亲生前一位法国酒庄的好友送的,我还记得当时你母亲藏的可严实了,说是要等你娶老婆宴客时才许拿出来喝。我说我生的是儿子,又不是女儿,搞什么女儿红那一套规矩,夫妻俩还为此吵了一架。」 想起早逝的亡妻,向父眉宇间不免流露出夫妻情分浅薄的伤感,但毕竟是在商场打滚多年的人物,很快就整理好情绪。 第十八章 他拉着向之谦的手拍了拍,继续笑说:「这些年我一直舍不得喝,今天为了给你接风洗尘,才特地开了一瓶。你放心,剩下的都照你妈吩咐的那样,全妥善给你保存着,就等你娶媳妇那天再拿出来请客人一块品嚐。」 这段话说完,包厢内的气氛顿时凝滞。 向之谦自然是觉得无比温暖,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人提起关于母亲的往事,听来很是怀念,可考虑到阿姨和柏成的感受,即便喜悦也显得压抑。 张月丽笑得勉强,低头佯装吃菜,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向柏成则面上笑着,心口却是冷着,他强把不舒服的感觉吞下肚,故作开朗道:「今天沾大哥的光,我得多喝一些,下次要再想喝到这支酒,就要等大哥结婚娶老婆的时候了。我说大哥你可得动作快一点,别让我等太久,不然哪天我可要不顾兄弟道义,跑去酒窖偷喝了。」 「你喔……」向父好气又好笑的指着小儿子。 「来,多喝一点。要是你先有了好对象,结婚那天大哥一样把酒拿出来请客人喝,就当做是为你庆祝。」向之谦亲自为弟弟斟酒。 「你自己说的喔,一言为定,谁要是耍赖谁就是小狗。」 「柏成,怎么可以这样跟你大哥说话?」张月丽赶紧制止。 向柏成脸色一沉,「妈,你不要大惊小怪好不好!」 「是啊,就别管了,他们兄弟俩自己说好就好,没我们大人的事。」看到两个儿子相处融洽的样子,向父很是欣慰。 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也算是差不多了,这时向父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之谦,这周末你先休息、调调时差,下礼拜一早上跟爸爸一起进公司,最近公司事多,你越早进入状况,爸爸就可以越早退休。」 「大哥,你惨了,这次爸打算要好好奴役你了,赶快把握你最后的假期吧!」向柏成调侃。 「对了,柏成,总公司这边是不是有个副总的缺一直空着?」 向柏成心暗暗抽了一下,佯装镇定回答,「没错。」 「那好,之谦,我会交代人事部发布消息,即日起由你正式接任我们集团副总一职。」 「爸,这……」 向父抬起手,制止他的出言推辞,「先别急着推辞,听我把话说完。你从小就特别聪明,学什么都快,相信这些年你小舅也教了你不少商场上的东西,这次要不是你自己主动辞职,你小舅说什么都不想放掉你这个能干的员工,有你小舅这个商界鬼才的认同,爸爸很信任你的能力,回到顶信集团放手去做吧。你凡事冷静能掌大局,柏成创意、有冲劲,若你们能齐心协力互相扶持,将来顶信集团交到你们兄弟手上,肯定会比现在更好。」 目光落向小儿子,「柏成,你进公司早,对公司的一切最是熟悉,你一定要好好辅佐你大哥,让他早点步上轨道。」 「没问题,我一定会。」向柏成笑容可掏地答应。 向父赞许地点点头,拍拍大儿子,也拍拍小儿子,「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家了,你们年轻人自己找乐子去吧!对了,去看过你小舅没?他好久没来我们家吃饭了,今天打电话给他,他正好在楼下的华季酒店宴请国外来的客户,一会儿你下楼去跟他打声招呼,顺便让他找个时间到家里来一趟,我有事找他。」 「是,我会跟小舅说的。」 「哥,你刚回来,手边没车去哪儿都不方便,喏,给你。」向柏成很慷慨的把自己的休旅车钥匙递给向之谦,「这几天先开我的车吧,不用急着还我。」 「那你自己怎么办呢?待会不是跟朋友有约?」 「我朋友有开车,我让他顺道来接我,要不公司也还有公务车,我随便都能搞定交通问题,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向柏成爽朗的拍拍大哥肩膀。 「谢了,柏成。」 「爸、妈,那我先走了。大哥,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电话给我。拜。」向柏成挥挥手,拿起手机,边打电话边离开。 一走出h倶乐部,远离家人的视线范围,向柏成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不见,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眉宇间充斥着令人胆寒的狠戾与阴沉。 该死!好端端的向之谦跑回台湾做什么?原以为他只是住个几天就会滚回美国,没想到这次竟不走了! 更可恨的是,老头未免太不够意思,直到刚刚才说出真相!这下好了,因为向之谦的突然出现,他筹谋多时的计画怕是得重新布局了。 想到心血可能因此白费,向柏成越想越生气,一股巨大的怒火在胸口激动翻腾,逼得他快要暴走,狠狠的捶了墙壁一拳。 他知道他没有向之谦聪明,念书也不行,为了让自己比向之谦早日站稳脚步,他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提前进入公司,并且从基层开始干起,没想到努力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爬到经理的位置,结果向之谦一回来就直接稳坐副总大位,让他这些年的努力全成了笑话! 不公平,不公平,老天爷对他实在太不公平了!凭什么把好的都给向之谦,只把坏的留给他? 他不是不知道老头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总经理即将在半年后申请退休,老头现在安排向之谦卡位副总,等半年后总经理正式退休,向之谦正好可以顺势坐上总经理的位置,届时顶信集团势必成为向之谦的囊中物。 老头这样处心积虑,摆明就是想帮向之谦铺平继承人的路,一样都是他的儿子,得到的待遇却是截然不同,既然老头这么厚此薄彼,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这全都是他们逼他的,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第九章】 两人吃得正欢,因为一通电话,涂奂真临时被老板召回公司召开紧急会议,余安朵本想跟她一起走,涂奂真按住她肩膀。 「坐下。你有没有看到那边有好多好吃的甜点?」 余安朵点点头。 甜食会让人暂时忘记情伤,带来快乐,涂奂真认为余安朵非常需要。 「很好,给我乖乖坐下来慢慢吃,每一样都要吃,一定要把我没吃到的分儿一并吃了,记得每一样都要拍照存证,这是你今晚的最后任务,没吃个够本不许离开,听到没有?」 交代完毕,涂奂真挥挥衣袖,心情郁闷回公司开会去。 「王八蛋!高雄的地主们,如果没有拿下你们,我涂奂真三个字就倒过来写!」她边骂边坐上计程车。 涂奂真走后,余安朵食慾锐减,可又怕奂真骂人的可怕劲,遂勉强吃了几样精致的小甜点后当作交差,这才起身走人。 来到电梯口,等待的空档,不争气地脑袋又想起了向之谦。 一日不见,就已经如隔三秋那么地难熬,余安朵根本不敢想像七年的岁月又是怎样的逼人相思欲狂。 那封信到底是真是假?向之谦真的要回台湾了吗? 如果他们有幸再见,于她不过是几天的分离,于他却是长达七年的空白,余安朵忍不住想,若是这样,他对她可还会有一丝丝的喜欢? 她心中蓦然燃起一丝希望,但很快又被掐熄。 很难吧,毕竟在她缺席的七年时空里,他和乔丽雯一起念书、生活,异乡朝夕相处,说不定他们早已在一起。 她能打乱乔丽雯告白计画,却不能打断他们之间的缘分,就像她能够,偿宿愿对向之谦告白,却扭转不了她和他之间缘分浅薄的事实。 她很想哭,回到二零一三年的这些天来,每当一个人的时候,她总忍不住哭泣,无时无刻不像个疯子似的幻想着向子谦能够奇迹似的出现她眼前—— 想当然耳,一再的失望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宿命。她自我解嘲的笑着。 叮!听见电梯即将抵达的声音响起,她收拾心神,揩去眼中的湿润,佯装镇定的看着银色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开启。 和里头的人四目交会的瞬间,余安朵当场石化,不可置信的瞪视前方。 站在电梯里头的人亦然,用不输给她的意外表情直勾勾的锁定她。 她无法反应,应该要跨进电梯里的双脚僵硬得连些微移动都做不到,所有的思绪都被轰得一团混乱。 这不是真的,老天爷不可能奢侈地赐给同一个人奇蹟! 他怎么可能真的出现在电梯里,在她眼前…… 因为她的静止不前,排在后方的人明显不耐,看她动也不动,索性越过她朝电梯移动,突如其来的一记碰撞,让毫无防备能力的她身子当场一歪—— 千钧一发之际,打从电梯门打开就一直和她大眼瞪小眼的高大身影,将他的反射神经发挥到此生最敏锐,及时抓住她的左手胳膊,并且轻轻往前一带,余安朵上一秒刚踉跄地跨进电梯,下一秒身后的电梯门倏地关上。 第十九章 想到自己差点就要被电梯门夹住,她觉得好惊险,满脸错愕又不知所措的瞪着身前的人。 事后她回想起来,只觉得当时电梯里的自己活像个白痴! 当然,那是事后,现在,眼前,当下,此刻,她的脑袋像是被卸除什么重要装置似的,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向之谦没想到,不过是去和正在宴请国外客户的小舅打了声招呼,竟就在下楼的电梯里看见了七年不见的余安朵。 「你下巴有事吗?」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冷冷地问她。 她后知后觉的闭起嘴巴,却无法让眼睛停止注视他。 他几乎没什么变,眉宇一贯清冷,举手投足和十八岁的他相去不远,若真要说有什么改变,应该说他变得更男人、更成熟了。 电梯逐层而下,进来了一些人,又出去了一些人,最后在一楼净空,里头只剩她和他。 「一楼到了,你不出去?」 余安朵猛地回过神,对对对,一楼到了,她该出去了……她转身就要跟箸人潮走,突然,胳膊再度被人拽住,那力量比方才不知道大上几倍,猛地就将她拉回电梯。 「喔!」她整个人撞上劲拔如松、坚硕如岩石的向之谦,疼得皱眉呻吟。 「我的车在地下停车场。我送你。」 他不看她,淡漠的眼神直视正前方,她仰头,只看见他紧绷的下颚,还有那不住滚动的喉结。 她忍不住伸手想碰碰他,突然一束寒飕飕的视线朝她射来,带着警告意味瞪着她的冒失举动。 他原以为可以吓阻她,未料,小脸先是面露欣喜—— 是真的,是真的,那带着人体体温的触感,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影! 接着,欣喜的小脸突然皱成一颗小笼包,透明的液体以超乎他想像的惊人速度在那双圆润的眼睛里蓄积,最后纷纷坠跌在白皙的小脸上。 向之谦还来不及反应,她小手已经将他环抱住,也不问问他愿意否,小脸径自往他胸前深埋,闷闷的哭泣,压抑且忍耐。 以为媲美铜墙铁壁般强悍的心,以为可以不轻易被左右的心,像是被人拿着凿冰器,硬是凿出了无数条裂缝,再无法对这泪人儿无动于衷。 七年前,美术大楼顶楼的那一幕分离又出现在眼前,勾起了他心里的无奈。为什么这女人总是有办法把他搞得很像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 「余安朵,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还挺可恶的。」 怀里的她抽抽搭搭,许久,带着浓浓鼻音的嗓音闷闷说:「有。你在美术大楼的顶楼这样说过。」 怕她水淹电梯机房,一抵达休旅车停放的b2停车场,向之谦不假思索的将她带出电梯,寻到弟弟借给他的休旅车,二话不说赶紧把她往副驾驶座上塞,自己则绕过半个车身,回到驾驶座。 「看到我有这么恐怖吗?」没好气问。 「不是……」她摇摇头,啜泣。「还是你觉得很悲哀?」 「不是……」继续摇摇头,继续啜泣。 「那你现在到底是怎样?」他被她哭得心很乱,她知不知道! 「高、高兴……」 「你表现高兴的方式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再、再一下下就好……再让我哭、哭一下下就好。」她受到的惊喜太大了,需要发泄一下。 向之谦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耐心,还真就让她再哭一下下。 半个小时后,啜泣声终于趋于和缓,他以为她平静下来,未料她竟出奇不意的往自己脸上狠狠一掐——「嘶!好痛!」 「你到底在干什么?」这傻瓜,居然那样发狠的捏自己脸颊,瞧,都红了。 「我怕看见你回来只是幻觉,所以想要确认一下真实性。」 「不是有寄信告诉你?」 她瞪大眼睛,「那、那真的是你寄的信?」 当然不是。他撇撇嘴,敷衍回答,「不就是从我信箱发的吗?」 「可是……可是……你从来不会喊我亲爱的朵儿。而且我有回信问你班机时间,可你没有回答我。」 所以现在是怪他吗?她凭什么怪他? 身体里像是有一股积攒许久的怒气窜出头来,迫使他违背一直以来的良好教养,风度尽失的回嘴,「因为我被制约了,这七年来我只会看罐头卡片,突然看到你来信问我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信。」 她沉默许久,不解的望着他,「怎么了?你在生气吗?」 「对,我在生气,我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会喜欢你这种狠心的女人,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七年来只有逢年过节寄给我罐头卡片,从没有好好的写过一封信给我!」 「我……」余安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二零零六年来到二零一三年的她,事实上并未参与他所控诉的那七年,她浑然不知道自己居然没有给他写过任何一封信,只有生硬、制式化的罐头卡片。 她不敢想像,在异乡期待着信的他会有多失望、多伤心。 她总不能跟他说,她穿越时空了,当他傻傻等着信件的漫长时光,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梦的时间,更别说她对此根本一无所知。 很好,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没有解释没有抱歉,好,非常好! 她的无话可说,让向之谦觉得自己像个笨蛋,居然在跟她较真那些信件,问题是,他表达了抗议又如何,没有就是没有,就算现在索讨,那也不会是他要的。 「安全带系好,我送你回去。」 他发动引擎,神情淡漠的操控着休旅车,离开华季酒店的停车场,驶进大雨中的城市。 她说她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他让她自己把地址输入导航,依着指示将她送回她位于市区的小套房。 然而抵达后,她却动也不动的坐在车上,迟迟没有下车的打算。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她,因为他很生气,气她,也气自己。 向之谦在后座找到一把备用雨伞,强行塞到她手中,解开她的安全带,横过大半身体帮她打开车门,不假辞色地命令她,「下车!」 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却没能让他改变心意,最后只好默默的离开副驾驶座,如他所愿滚出他的车子。 撑着雨伞,余安朵站在车外,迟迟不肯上楼,望着车里的他,心里无奈又无助,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个她从未参与过的心结和误会,只能姑且当它是穿越时空的后遗症。 只是,既然老天爷让它发生了、存在了,她就想办法解决才行,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之间关系崩坏。 她和向之谦好不容易才又重逢,把握时间好好珍惜对方都嫌不够,若是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争执里,别说佛都要生气,她头一个不原谅自己。 还没想出该怎么办,他已经开着车子要走,害怕他这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余安朵想也不想的冲上前去—— 车子紧急煞车,在雨夜中发出一记尖锐的声响。 驾驶座上的向之谦悚然心惊,呆滞了两秒钟后,他扯开安全带,冲下车去。 余安朵跌坐在地上,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好不容易站起身子,两边肩膀旋即被人牢牢箝住,狠狠的摇晃,「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要是我反应再慢一点,你现在就躺在车轮底下了!」 其实余安朵自己也吓到了,可是比起被撞,她更怕他离开。 她无预警的张开一双藕臂,像只蝴蝶飞扑上前,双手紧紧的攀住高大英挺的向之谦。 「我不想你走,不想你走……我不知道你这七年一直等着我的信,对不起……去美国前,你跟我说过,别想你会主动跟我连络,这是你给我的惩罚,所以这次你也不要原谅我,你罚我,狠狠的罚我,罚我用一辈子的时间,每天写一封信给你,你不要走,再也不要从我身边离开了,好不好?」 向之谦没有说话,任由这个小女人攀抱住自己,任由这场大雨哗啦哗啦的把他们都淋成了落汤鸡。 原以为自己这一次可以狠下心肠,却发现根本没办法,一碰上这个叫余安朵的小女人就没办法! 想起方才生死一瞬间,他还觉得胆寒,不敢想像要是自己真撞上了她,只怕这辈子都无法再握方向盘。 看,这女人始终影响着他,打从她笨拙却真诚的对他告白,他的心神好像就再也摆脱不了她的掌控,无法获得真正的自主,他强烈怀疑她是不是对他下蛊。 这下怎么办?可还有解蛊的妙方?想来只有乖乖认命才能永保安康了。 他看看天空,无奈轻叹,「为什么你每次都这么用力扑向我?你就不怕哪天我真被你勒死?」 啊?太用力了吗?「对不起啦。」 余安朵不是故意要当神力女超人的,实在是太害怕了,怕一个没抓牢,向之谦就会不见,她才刚想稍稍松开双手,某人的手臂已经将她捞回怀里锁住,作派强势。 第二十章 「敢抱住我就别想可以轻易松开。」 「不松开,就算是手断掉也不松开。」 「先别急着笑,竖起你的耳朵给我听仔细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就等着用一辈子的时间,每天写一封信来忏悔。」 「我写,我写,就算要我写到手断掉都没关系。」 她眨着无比真诚的黑眸,开心的仰望着高大的他,越看笑容就越甜,然后,也不知道是被雨淋昏了头,还是胆子被水泡肥了,她居然一时忘情,主动往他性感的棱唇亲了一口。 他眸光倏地转而浓暗,微哑的嗓音透着一丝危险气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她表情无辜的望着他,时而羞赧浅笑,时而嘟嘴装傻。 「你不怕我了是不是?」 「怕,一直都怕,尤其怕你会走。」 他眉毛微挑,「你想我留下?」 「嗯!」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黑阵闪过异样神色,他用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喃,「这可是你说的!」 余安朵嚐到了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水气氤氲的浴室里,她缩在角落,背对着向之谦涨红了双颊,非常想逃。 向之谦这家伙根本不是吃素的,披着文质彬彬的外衣,骨子里却藏着嗜肉的原始兽性。 要是早知道,她就把这只落汤鸡赶回家去,也不至于让自己陷入困窘。 「过来,你会冷着。」 她像是一只鸵鸟,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往墙壁里撞进去藏起来,不管他所在的角落有多么温暖充沛的热水,她抵死不敢靠过去,免得成为他口中肥美的嫩肉。 向之谦好笑的盯着那身缩头缩脑的搞笑裸背。 这妮子,方才不是胆子还大着吗?瞧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都还没真动手呢,要让他真动起手来,她那张小脸岂不是要自燃了? 他故意举起手指,顺着她的背脊缓缓抚下。 她浑身颤了好大一下,羞答答的惊呼,「你、你做什么?!」随着他手指抚过的地方,白皙的肌肤立刻泛起粉红。 「别再让我说第二次,过来。」她再这样僵持着,到时后真要着凉了,打针吃药可别苦着脸。 「你、你别管我……」 「好,我不管你,那你也别管我。」 余安朵还来不及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捞进了他的怀里。 「欸欸欸,你做什么?你犯规,你不是说我不管你,你也不管我的吗?」 她挣扎着,不知道该集中火力对抗他那双不安分的手,还是该牢牢地将他那双拚命盯着她身体瞧的火热眼睛仔细遮掩。 「好好洗澡不行吗?再乱动我可真要做什么了!」他陡地将她压制在墙壁上,沉声警告。 他的警告果然起到了威吓效果,即便她的酥胸被他厚实的胸膛贴住,小脸轰地一下炸红,却没敢再挣扎,只敢可怜兮兮的瞅着他。 「之前偷袭我的时候不是很勇敢,说扑过来就扑过来,也不怕勒死我,怎么现在就变成缩头乌龟了?」 她垂下长睫,红着小脸咬着嘴唇,「你坏……」 「拜托,别这样咬嘴唇。」他有点无奈。 她飞快的掀眸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不解她咬她的嘴唇,他是在无奈什么。 似是看穿她的困惑,向之谦索性好人做到底,「你这样会让我也想咬你嘴唇。」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解释道。 听见他说得这样露骨,她连忙放开自己的嘴唇,再不敢乱咬。「别怕了好不好?你迟早要习惯我的。」 「会冷……」 他没好气的睐她一眼,「我不早跟你说会冷,偏你一直闪,不肯乖乖配合。过来。」他将她往温暖的水流带去,揉着皂沫的双手在她身上游移。 开始还羞着,可实在不甘心只有自己这么不安,乾脆学着他对付自己的方式,反过来对付他。 他黑眸无比炽热,像是随时要喷出火来,「你是想逼疯我吗?」 「我真的可以逼疯你?」 「你现在就已经逼疯我了!」 话落,他用最快的速度冲掉彼此身上的泡沫,打横抱起她,往房里唯一的床铺双双倒卧。 一时间,情热火燎,他们像是忘却了一切,眼中只有彼此,忙着探索对方,挖掘两人之间所能够分享的最大快乐。 「嗯……」她难耐的轻吟着。 男性目光深沉而满足的望着她的情动,并持续在她身上撩拨出更多的火花。她把自己埋进他肩窝,无助哀求,「不要……」 可这男人却极恶劣,明知道她都快招架不住了,却还不肯放过她,不住的往她身上点火。 「嘘,放松……」 他放倒她,将自己放进她身体里,让她接纳自己,然后用一种极亲密的方式,将她带往令一个神往、迷醉的境界。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在他身下呜咽泣求的女人。 七年了,这个女人在他心里狠狠地折磨了他七年,如今她温柔的臣服,总算能稍稍抚慰他在异乡寒冷雪夜的苦苦思念。 但是还不够,就像缺席了七年的书信,她得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写,凝聚了七年的思念,也得要她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抚慰。 原以为这趟回来,他还得迟些时间才能联系上她,原以为空白了七年的两人,得花上一些时间才能重新熟悉,然而今夜这场无预警的重逢,让他们彻底明白——有些人,不管离得再远,心还是近的。 有些人,不管分开再久,熟悉始终能最快被找回。 有些人,不管曾经如何深深地恼过,心意依然不变…… 【第十章】 对着镜子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妆扮完美无瑕后,余安朵踩着轻快又不失优雅的步伐下楼。 方走出社区大门,就看见向之谦风度翩翩的站在一深色进口房车旁,清冷的俊容噙着一抹令人枰然的迷人浅笑。 余安朵偷偷地深呼吸,调整好气息,这才迎上前去。 「换车了?原本的休旅车不是开得好好的?」 「之前的休旅车还给柏成了,这辆是公司配车。」谁让他现在是顶信集团的副总,出入都代表着顶信集团、代表着向家。 听见向柏成的名字,余安朵心一突,笑笑说:「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她偷觑着向之谦。 「柏成个性直率,还挺好相处的。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先上车吧!」 他眼中的弟弟是个个性直率的人,看来他根本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那样的弟弟给阴了,也难怪事情发生之后,他特别心寒、受伤。 一想到二零一四年乍看到他的样子,余安朵就觉得心疼,可是,她该怎么做? 该怎么提醒他要多提防这看似无害的向柏成?毕竟这种事情一个没拿捏好,她就会成为挑拨兄弟感情的罪魁祸首。 向之谦浑然不觉余安朵的忧心,他绅士的为她打开车门,小心伺候他的女王上车。 「服务不错喔!」她打趣他。 「既然不错,怎么没有小费?」挑眉笑问。 余安朵索性往他手心一拍,「喏,五百,随你爱要不要。」 区区五百就想打发他?这妮子果真是吃米不知米价。向之谦眯起一双锐眸,静默中透着窒人的危险。 余安朵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不安的低头检视自己的穿着。 「怎么了?我看起来很奇怪吗?」 在他一迳地沉默中,余安朵愕然发现自己的胸口正被某人的目光侵略,她娇嗔道:「不许乱看!」小手飞快遮掩春光。 他笑了,冷情的面容透着几分邪肆笑意,大掌温柔握住她的手,「很好看,衣服挑得也合身。」 昨晚突然收到他命人送来的一身行头,只说让她今天打扮好,陪他出席一个私人派对,害她这个派对智缺一阵惊吓,连忙打电话跟他求饶。 谁知她都还没说话,他便像是看穿她心思的说:「别想让我跟秘书两个大男人去参加!身为向之谦的女人,陪我出席各种场合是你的责任和义务,以后只会更多不会再少,就当是累积经验,别想逃。」 不愧是向之谦,三言两语就绝了她的念想,不过那句「向之谦的女人」实在令人好欢喜、好害羞又好甜蜜…… 「你怎么知道我穿什么尺寸?」 她迎上他目光,等他回答,孰料,这素来成熟稳重的男人竟痞痞的摆摆手,「还用问,当然是我自己亲手丈量过。」 她的身体,哪一寸他没抱过、抚过、揉过、吻过? 「你……」她又气又羞,直想打人。 他又瞟了她雪白的胸口一眼,皱眉,严肃地耳提面命。 「我现在后悔了,做什么让你穿得这么漂亮?待会你不许单独行动,一定要跟紧我,听见没?」他怕一个没留神,她就会成为别人觊觎的目标。 担心之余,他不忘动手拉拉她身上的衣服,看看是不是能把她的美丽多藏一点。 第二十一章 余安朵被他过分紧张兮兮的反应逗得好气又好笑。「今天是什么样的派对?」他把邀请卡递给她。 「结婚……满月派对?!」余安朵小小地傻眼了一下。还真前卫啊这些人。 「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一次搞定两件事情,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可以一起来赶赶进度。」 小脸轰地炸红,「你自己赶!」她推他,将邀请卡往他胸口一塞,别过头去。 「真的不要?我觉得如果是我们俩的小孩,肯定很可爱。」他不死心地继续游说。 「不许再说了,不许再说了。」再说她就要羞得没地方躲了。 他好笑的托起她的脸庞,「瞧你,脸红成这样。」 「谁让你乱说话。」 他凝视着她,眸色转暗,「口红有没有带着?」 「有。」她表情纳闷的抬头望着他,不解他为何这样问。 他弯唇赞许,「好女孩。」 下一秒,她的呼吸就被某人全面性占领,热情且侵略,摆明完全没在跟余安朵客气。 以前总以为他是个文质彬彬、克己复礼的翩翩君子,后来才发现,披着文明外衣的向之谦,骨子里根本就是一只饥饿的大野狼。 他吻得她浑身发热,腰肢发软,不住娇喘,整个人像是飞在空中,犹在天旋地转之际,车子戛然而止。 他强忍住对她的渴望,停住一切缠绵,不忘理智地提醒她补上口红。 是说,那张小嘴已经被他啃吻的又红又润,看起来十分可口,根本无须彩妆多余的妆点。 他目光炽热,直勾勾的盯着她酡红的小脸,嗓音异常沙哑,「待会早点走。」 余安朵飞快的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明白他话里的含意,她嫣红着脸,点头轻应,「嗯。」羞答答的跟着他下车。 「向之谦——」 听见这小鸟般雀跃的娇嗓,余安朵本能的往声音方向看去,竟是许久未见的乔丽雯。 乔丽雯可以说是飞奔来的,双脚步伐伴随着鞋跟敲击地面的叩叩声,最后终止于向之谦面前,正要大发娇嗔抗议他的不告而别,让她好伤心,目光旋即被他臂弯里的细嫩小手所吸引,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向之谦身边还有一个人。 「你好,好久不见。」 余安朵?! 看见来人,乔丽雯先是惊诧,接着眉头紧蹙,片刻才勉强扯出一笑,咬牙说:「好久不见。」 怎么会这样?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又好上了? 乔丽雯两只眼睛死死瞪着余安朵和向之谦亲密相挽的手。 记得高中毕业前,余安朵就抢先她一步对向之谦告白,虽说也煞有其事的交往过一段时间,可打从向之谦出国念书后,这段感情据她所知就没了。 反观她,虽然晚了余安朵一步,可论家世背景、容貌智慧,她样样都不输给余安朵,更别说这些年她一直陪着向之谦在国外念书,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和向之谦才是门当户对的璧人,区区一个余安朵算什么? 虽说向之谦待她始终淡淡的,没有半点热情,但她才不在乎,且不说向之谦本就是缺乏热情的男人,放眼整个上流社会,谁家的接班人会是嘻嘻哈哈的跳梁小丑,向之谦那是成熟稳重! 这些年,向之谦没交过任何女朋友,也不大和其他女同学往来,她可以说是唯一一个近距离和他接触的女性友人,如果不是对她有几分好感,向之谦何至于如此? 所以她一直认为她和向之谦在一起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可现在……现在…… 「什么时候回来的?」向之谦端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淡然问。 乔丽雯收回目光,转而看着向之谦,尽管神情柔了几分,但明显不若稍早前那般欢欣雀跃。 「前天刚回来。欸,之谦,你也真是不够意思,亏我们俩关系那么好,比好朋友还要好,你要回台湾的事情居然也不跟我说一声!不可否认,我之前一直认为留在美国生活比较好,可也不是不能回台湾呀!」乔丽雯意有所指地嘟嘴控诉。 比好朋友还要好咧,余安朵偷偷觑了身旁这枚大祸水一眼,孰料大祸水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动如山。 「我先去跟主人打个招呼,晚些再聊。」大祸水很冷淡的说。 乔丽雯不是不知道自己碰了个软钉子,这些年绕在向之谦这座冰山身边打转,早练就一身自我调适的本领,她再接再厉,「我听说不少人陆陆续续都回台湾了,不如找个时间,我们大学同学一块儿出来吃个饭吧!」 向之谦弯了弯唇,没有正面回应乔丽雯,挽着余安朵的手不疾不徐的往派对主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比好朋友还要好的朋友?!」 「不然你以为呢?」不咸不淡的瞟了余安朵一眼。 「别问我,这我可不知道。」她嘟嘴咕哝,「我只知道有人表态说,虽然留美国好,但是为了某个大祸水,回台湾也行。」 「这么说我真该好好谢谢那位『有人』情意相挺才对。不像某人态度很强硬,说不走就是不走,害我一个人在美国异乡寒窗苦读,某人不只没来看过我半回,连慰问的信也不写封来,想想真是捶心肝。」 完蛋,这件事只怕是要被隐一辈子了! 「好啦好啦,你去找那个情意相挺的『有人』啦,反正人家就是比较温柔娴淑,天涯海角都不离不弃,不像我天生心就狠啦!」她扭头嘟嘴。 「那可不行,我天生反骨,越心狠的我越喜欢,你说我是不是活该?」笑望气呼呼的某人。 「油嘴滑舌,不知道我现在退货还来不来得及?」 「抱歉,货物既出,概不退换。」 「谁说的?货物也要有七天监赏期!」余安朵反驳。 「小姐,做人要讲道理,你的监赏时间还少吗?早超过七天了!现在退货是奥客吧?我劝你最好给我负起责任,不然……」黑眸危险地眯了眯。 「不然怎样?」她挑衅笑问。 他敛容正色,「晚上回去你就知道了。届时叫破喉咙也没用!」 这家伙还真敢讲,以前看他话少人气质,没想到现在才知道他哪里是话少,根本是话中有话尺度无限。她呀,真是误上贼船了。 「你又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很快就可以见真章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公然吃醋。」宠溺的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满脸笑意的拉着她快步穿梭在派对里。 身后不远处,乔丽雯把两人打打闹闹和谐亲昵的模样全看在眼里,一把怒火在胸口里放肆窜烧着。 她一直以为向之谦天生冷淡,所以处处包容,没想到根本不是这样。 乔丽雯不愿意相信,向之谦只是对他不敢兴趣的人冷淡,他也是有热情的那一面,只是,他把这样的自己给了余安朵这个女人! 可恶,她乔丽雯到底有哪一点比不上余安朵?向之谦是眼睛瞎了吗? 不,不可以,向之谦是她的,只能是她乔丽雯的! 她将自己呵护得那么好、那么完美,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于她而言的完美丈夫,除了要帅、要有能力,还得是某某财团的继承人,她渴望高高在上、受众人仰望羡慕的完美人生,向之谦是她千挑万选的丈夫人选,如果失去他,她乔丽雯下半辈子的辉煌人生怎么办?她怎么被人仰望羡慕? 她死死捏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前去撕烂余安朵脸上的笑容,恨不得把向之谦抓起来踹两脚。 「啧啧啧,这么狰狞。」 乔丽雯吓了一跳,回过头来,随即换上一副不在乎的嘴脸,「有事吗?向柏成。」 「有。」 「有屁快放。」 「哈哈哈,我还当你是个有气质的千金大小姐,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我这个有气质的千金大小姐,居然会浪费时间跟你说话。」 「是不是浪费时间,未来还有得看,谁能笑到最后可不是老天爷说得准的。」 「你确定?我怎么看都觉得没戏。你说老天爷为什么这么爱捉弄人,一样都是顶信集团执行长的儿子,为什么一个就是准接班人的副总,另一个就是打杂跑腿的小经理?」她轻蔑地白了向柏成一眼。 「你就那么爱向之谦?可我看我大哥好像对你没感觉啊。」 爱?她从头到尾有说过她爱向之谦吗?她是爱她自己!这个向柏成真傻。 知道向柏成是故意想激怒她,乔丽雯冷笑,「你果然就是个小经理的料,你是三岁小孩吗?只有小朋友才会把我觉得这样、我觉得那样这种幼稚的思维摆在生活里,我乔丽雯做事不凭感觉,凭的是价值,凭的是条件,我爱不爱向之谦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跟他门当户对,身为顶信集团接班人的他能匹配我这个乔宇集团的小公主,懂了吗?」 「说穿了,你不过是想要顶信集团夫人这个名号嘛!」 「是啊,可就是有人连这『不过是』,都给不起。」 第二十二章 向柏成哈哈大笑,「好,我欣赏你!」「不要拿你廉价的欣赏来侮辱我的美。」 「那如果是拿整个顶信集团呢?!」他兴味盎然的说。 乔丽雯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借一步说话。」向柏成指了一处适合说悄悄话的地方。 「你最好不要浪费本小姐的时间。」她已经在向之谦身上浪费了七年,现在正火着,万一激怒她,就别怪她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 乔丽雯看了向柏成一眼,骄傲的走在前方,向柏成则尾随在后。 「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来到人烟稀少的僻静角落,乔丽雯单刀直入问。 「高雄开发案目前是我们顶信集团最重要的案子,保守估计至少也有几百亿的利润,顶信对这个案子是势在必行,包括我。」 「所以呢?要我借你钱?」 向柏成摇摇手指,「不是借,是投资,你父亲其实很想要入股参与,是我爸爸不想跟别人分这一杯羹,所以一直拒绝你们乔宇集团,但是我现在急需要一笔资金来帮我搞定土地整合的问题。只要搞定这个问题,高雄的案子就会顺利落在我手上,我就算不是副总也能呼风唤雨。」 「你确定?你们集团那些股东啊、董事们一个比一个精,再说,你大哥才是接班人,凭什么你搞定土地这案子就归你?」 「那些股东董事在乎的是什么?是利益!只要我能拿到他们想要的利益,让他们赚进大把大把的钞票,哪个白痴会跟钱过不去?一个能够为大家赚钱的人,你说,谁不挺他?」 美目微眯,「你想抢执行长的位置?」 「不是抢,是拿到我该拿的。这位置得有能力的人坐,没能力抢来做什么?」 「我借钱——不,我投资你有什么好处?」 「搞定高雄开发案,执行长的位置我就十拿九稳了,你父亲想要入股这个案子,没问题,我们一半一半,有钱大家赚。至于你想要的顶信集团夫人这块金牌匾,我绝对百分之百双手奉上,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像我大哥那样冷冰冰的对你,我会好好的疼你,让你享受当女人的快乐。我也不瞒你,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这种不吃亏的女人,我觉得我们根本是绝配。」 他已经观察、注意乔丽雯很久了,如果他能跟乔宇集团的小公主结婚,这对他在商场上来说绝对是大大的助益,别说是顶信集团,就算是连楚氏集团一并拿下也不是难事,到时候他就可以把向之谦跟老头完全踩在脚底下,看谁还敢小瞧他向柏成。 「你哥哥知道你有这一肚子的坏心思吗?」 「既然是坏心思,怎么可以到处说给人家听呢?」 「那你还说给我听?」 「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要你——」向柏成十分霸气的将乔丽雯搂在怀里,「再说,事成之后你不跟我在一起还想跟谁在一起?向之谦吗?」轻蔑一笑,「你等着看吧,向之谦绝对会很惨,惨到你一个无法想像的地步,我会让他永远滚出顶信集团、滚出向家,甚至滚出台湾。」 「真狠,难道你就这么讨厌你大哥?」 「为了抢到你,再狠都可以。」 「听你这么说,我不答应你好像不行了。」她故作为难。 「你可以不答应,但是这些事情我还是会做,只是得拖上一些时间,得苦了你的宝贵青春要多等我一些时日了。」 乔丽雯在心中盘算又盘算,她真的非向之谦不可吗?好像也不是,她要的从来就是那种被众人仰望羡慕的感觉,如果向柏成可以给,她干么去向之谦那个大冰山讨?吃力不讨好罢了。 再说,他现在跟余安朵搅和在一起,实在太侮辱她了,她咽不下这口气! 「多少钱?!」乔丽雯问。 向柏成比了个数字。 「这么少?」 「不过就是几条人命的事情,是能花多少钱。」 「你的意思是?」 为了展现诚意,向柏成当着乔丽雯的面打了一通电话——「喂,是我,现在情况怎么样?我看不用那么麻烦了,直接把人给我处理掉,大家都省事……对,三个都处理乾净,像那种碍事的老家伙,我让他们多活一天都是慈悲,现在我不想了,我要最快的时间拿到土地……你说谁把地主找出去了? 涂奂真?喔,我想起来了,她是整合公司的人,不管,反正人处理掉,如果涂奂真碍事就一并处理,我待会会先把三分之一的钱汇给你,等事情结束之后三分之二尾款即刻补上,这个周末结束之前我就要听到好消息。做得漂亮些,不要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挂了电话,他笑着摸了摸乔丽雯的脸蛋,「你这个坏女人,为了得到你,我可是什么都豁出去了,等着吧,搞定土地,高雄开发案很快就会开始推展。」 从来没有人这样不择手段只为了拥有她,从来没有人像向柏成这样蛮横行事,不可讳言,她确实被他的霸气所吸引,不过,她不会马上表态,她会等着看,等着看谁是胜利者。 她乔丽雯不要别的,她只要最后的、真正的胜利者。 不过,给点甜头还是可以的。 她拉起向柏成的大掌覆上自己柔软的胸房,「想要得到我,动作就快一点,我不喜欢等待。」 向柏成收掌一握,柔软的胸房被掐得变形,乔丽雯嘤咛一声,向柏成狠狠的吻住她的小嘴,两人打得火热。 许久,乔丽雯推开向柏成,嗔骂,「这么猴急!迟早是你的,我等你的好消息。」捧着向柏成的脸,凑上前亲吻一口后便翩然离去。 这些年虽说向之谦不理会她,不过她也没让自己少快乐过,她喜欢这种把男人玩弄在股掌间的感觉,喜欢看男人为她死心塌地、为她拚命的感觉,如果向柏成真能成功,她就甩了向之谦跟他在一起,总之,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向柏成邪肆的抹着嘴唇,不管是乔丽雯、高雄开发案还是顶信集团,他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得到。 他迈大步伐,得意洋洋、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派对。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无人的角落,一个蕴藏着惊恐的呼吸沉沉吐出。 余安朵在抱派对主人刚满月的小宝贝时,不小心被孩子吐了奶,到洗手间简单清洗后,刚想回派对现场找向之谦,便意外看见向柏成和乔丽雯一前一后往无人处走。 她突然想起在二零一四年时,向柏成谋夺了家产,原本和向之谦交往的乔丽雯立刻跟着点头下嫁,余安朵直觉这两人在一起只怕不太寻常,遂一路悄悄尾随过来,打算收集证据给向之谦,好提醒他务必提防这个弟弟,没想到果然让她听到恐怖的计画! 余安朵几乎要腿软,脸色惨白的关掉手机的录音功能,她第一时间就赶紧打电话给涂奂真,她听到向柏成交代对方,如果涂奂真妨碍到他的计画就一起处理,她担心涂奂真会遭遇不测! 她用颤抖的手指拨打涂奂真的手机号码。 「喂,奂真,你在哪里?」余安朵声音抖得厉害。 「高雄啊,我这几天都在这里跟地主们培养感情,顺便说服他们快快点头,等我搞定这工作,我们就可以去h倶乐部大吃一顿了。」涂奂真的声音听起来一派轻松愉悦,显然是和地主谈得不错,浑然不知危险已经逼近。 「快走!奂真,听我的话,什么都不要问,马上回台北!」 「啊?什么……欸,安朵,我这边收讯不太好,喂?有听到吗?我回饭店再打给你……」 「奂真?奂真?」电话挂掉了,余安朵再打,不知道是收讯不良还是其他原因,电话直接转语音信箱。 余安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犠,浑然不觉有一男人正无声无息的朝她身后接近,在她毫无防备的状态,大掌忽地往她肩膀沉沉一扣。 余安朵心陡然一寒,瞠目转身,表情惊恐地瞪着来人,宛若见鬼。 「谁?!」 【第十一章】 「安朵,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余安朵看见是向之谦,松了一口气,用发抖的双手抓着他,「快走快走!奂真有危险了,这里不方便说话,先走,上车我再告诉你详情。」 向之谦被她面无血色的样子吓到了,他从没看过余安朵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没有多问,他立刻去电给司机,交代他将车子开到门口候着,接着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告别派对主人,火速带着余安朵离开现场。 一上车他立刻迫不及待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涂奂真为什么会有危险?」 「你有没有认识的人在高雄?我拜托你快点让人去帮我把奂真带走!她有危险了!」 「安朵,你冷静些,把话说清楚,涂奂真为什么人在高雄?」 第二十三章 「是高雄开发的那个案子!奂真是负责这次土地整合的专员!」余安朵将涂奂真为何会在高雄的原因、案子目前面临的土地问题,以及她方才听到的消息一字不漏地告诉向之谦。 高雄开发案的事情他尚未正式接触,目前还是向柏成在主导,可听到弟弟居然意图不轨、不择手段,他实在不敢相信。 「你说柏成他……这、这怎么可能……」 「我有证据!我把他方才和乔丽雯说话的内容全都录下来了!录音随时都可以听,可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找到奂真跟那些地主,不然他们马上就会有危险!」余安朵哭了出来,她真的怕好友出事。 他搂住她颤抖的肩膀,冷静地说:「别慌,我这就打电话请小舅帮忙,一定让人尽快找到涂奂真。」 向之谦联系楚格非,简单扼要的告知目前状况,希望能透过楚格非的人脉,尽快找到远在高雄的涂奂真和那三名遭到锁定的地主,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小舅,这事请你务必先帮我处理,详细情况我跟安朵到了再当面跟你解释。我们现在已经在路上,约莫十五分钟后会到。」 「好,我知道了。」楚格非也不罗唆,有什么事情就等人到了再说,但是找人的事情可以先动手。 十五分钟后,向之谦和余安朵赶到,余安朵当着两人的面把录音内容播放给甥舅两人听。 楚格非听完,阴恻恻地笑了,「我都不知道原来柏成有这样的狼子野心!看来是我们小瞧了他。」 向之谦眉头紧锁,久久不发一语。 许久,他用异常沙哑的嗓音说:「爸爸让我尽早进公司熟悉事务,却一直没有交代任何案子给我,只让我先从内部着手查帐,我原不是很清楚他的意思,但现在想想,我猜爸应该是多少知道了些什么。光是核对公司近一两年的大型案子,但凡有柏成经手的,帐面上就发现不少问题,不难想像帐面之下是怎样的一缸黑水……」他抹了抹脸,神情无奈且失望。 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会视他为眼中钉,也没想到自己有天竟需要这样调查自己的亲人,他更没有想到,向柏成明明看起来是那么单纯的人,做起事来却是这么狠戾无情,视人命于无物。 如果他都这样心寒,不敢想像爸爸要是知道了这些事,会有多震惊、多痛心。 「其实我近来也有耳闻一些风声,只是,毕竟我是外人,不好对向家的事情说什么,你爸爸虽然信任我,有几次想找我帮忙探探传闻中的事情,但我婉拒了他,因为一旦我插手,势必会涉入你们顶信的内部机密,我怎么样都该避嫌,加上你爸近来身体状况确实大不如前,我想也许是这样,所以才急着把你找回去。」 「可是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交给之谦?」余安朵很不平。 越是认识向之谦,就越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他外表看似清傲冷情,其实比谁都心软、比谁都护短,而今他要跳出来和自己的弟弟这样对着干,他该有多难受呀! 「这就是使命、是责任。」楚格非说:「要扛起一个家族、一个集团,有时候就得面对别人无法面对的事情,哪怕敌人是自己人,也得提着刀硬上,因为这就是所谓的接班人对自己家族无法抛却的使命与责任。」 他拍拍向之谦的肩膀,神情坚毅的望着他,「要亲手砍下这一刀,对你来说或许有点难捱,但是,你非做不可,因为你不只是向柏成的大哥,更是顶信集团未来的主人,是你爸爸要交棒的人选,你扛的不只是向家,还有整个顶信集团员工的前途,你可以难过,但是态度要坚定。」 只有小舅会跟他说这些话,也只有小舅会这样跟他说话,很现实,却也很明确,一针见血。 向之谦定定的看着小舅,点点头。「我知道。」 「我不能帮你,只能挺你。」 知道有人会挺着自己就够了,不是吗? 「我也是,我也会挺你。」余安朵很心疼,温柔地抱着他,希望能给他一点正面的力量。 他们一直守在楚格非家里,等候最新消息,直至深夜。 然而很不幸地,尽管他们已经在第一时间立即反应、处理,仍然晚了一步。 根据楚格非友人传来的消息证实,包括三名地主及涂奂真在内,目前通通下落不明,不排除已经遭遇不测。 「不……」余安朵哭了出来。 她和涂奂真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的情分比亲姊妹还深,更别说几年前母亲过世的时候,始终是涂奂真陪在她身边。 没能及时阻止危险找上这个在她生命里,几乎占据她所有人生的一半的涂奂真,余安朵很是自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结果。 「想来这些人身边老早就有人在监视,去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对方都了若指掌,才有办法凭一通电话就让几人一块消失不见。」 「应该还没死!」向之谦突然说:「如果只是要他们死,当场枪杀就结束了,但是这样一来势必会引起媒体、社会舆论的注意,对向柏成明显不利。」 听向之谦这样说,楚格非试着从向柏成的角度去思考,「如果我是向柏成,越是肮脏的事,就越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让人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即便日后东窗事发,也要能撇得乾乾净净才行,最好是能让警方以自杀或事故结案。」 「这需要一点时间布署,相对的也替我们争取到一点时间,所以……」 没等向之谦说完话,楚格非已经打电话给高雄的神秘友人。 「继续帮忙找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屍,那个涂奂真是我家丫头,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怎么说也要帮忙给我找回来。」 对方显然给了令楚格非满意的答覆,片刻,只见他弯了弯唇,「谢啦,我欠你一次。」 挂上电话,余安朵马上感激地说:「小舅,谢谢你,我也欠你很大很大的一次。」 「先别急着谢,等人找回来了,多的是给你说谢谢的机会。」 「小舅,不如把这事情闹大吧,涂奂真的父母还不知情,我们应该请她爸妈立刻报警,也许能间接给柏成制造点压力,迫使他改变心意,毕竟人命关天,事情若真闹大了对他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公司的事情你也要加紧看着办了,狗急会跳墙。」 楚格非提醒。「我知道。」 「先回去吧,有什么情况我会马上通知你们,什么事情该处理的都抓紧去办,这次若没能一举压制住向柏成,以后不知道还要閙出什么事情。你爸那边,你要想想看怎么处理。记得,先别走漏风声,免得打草骛蛇。」 告别了楚格非,向之谦带着余安朵回家。 不希望她一个人在家里担惊受怕,他将她带回他目前居住的豪宅寓所,这儿她也来过几次,不算陌生,有人陪着也比较心安。 余安朵不知道楚格非究竟动用了怎样庞大的关系、人脉,在几个人彻底消失了整整两天两夜后,终于有好消息传回台北。 三名地主都是被绑到山区的一处工寮,据说救出他们的人并非员警,而是一支类似于私人佣兵的神秘组织,约莫十来个人左右,各个荷枪实弹火力强大,看到年事已高的地主们因为过度饥饿、身体不适,这十来个人二话不说,神勇无比的徒手接力,直接将三个平均年龄六十岁的老人家扛下山,送医治疗,并且赶在媒体、警方和受害者家属注意到他们之前彻底消失,并未留下太多线索。 只是,眼见地主们都已经平安归来,唯独涂奂真依旧迟迟没有消息。 病房里,警方给三位受害者制作笔录,好厘清案发当时究竟发生什么事。 「都怪我们三个没用,我心脏不好,那天突然被绑,药都没带在身上,老陈长期洗肾,身体也不好,老李的脚开过刀,根本走不快,涂小姐担心我们一直被关在那里会死掉,所以才决定拚一拚。」老章说。 「是啊,那丫头人太好了,她说要帮我们把歹徙引开,让我们三个老的赶紧逃,如果逃不动,就在工寮等她,她拚了小命也会找人回来救我们。」老陈说。 「涂小姐真的是这样跟我们说的,所以我还以为那群人是涂小姐派来救我们的,这么说来……」老李闭嘴了,表情很不妙。 「工寮很偏僻,山路也不好走,涂小姐当时又是摸黑离开,我怕她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 「涂小姐要帮忙引开歹徒的时候,我好像……我好像……有听到枪声,她、她、她......会不会……」 「阿弥陀佛,佛祖千万不要让工作认真人又善良的涂小姐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然我们三个实在是没脸面对涂小姐的爸爸妈妈。」 「一定要让她平安回来,只要她平安回来,我一定把土地卖给她!」 第二十四章 事后,警方依着地主们给的线索,调动大批人力,在工寮附近展开地毯式搜山,却依然一无所获。 「奂真到底跑去哪里了?那些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余安朵担心到吃不下、睡不着,不过两三天时间,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第四天,她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向之谦突然打开房门快步走了进来。 「安朵,找到了,找到涂奂真了!」 「真的吗?」余安朵一股脑儿的坐起身,猛烈来袭的晕眩差点害她再度倒下,她紧紧抓着向之谦的手追问现况,「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受了一点伤,现在人在医院,你先吃点东西,等有了体力我再带你去医院看她,她爸妈已经先赶过去了。」 「她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 「算不上轻,但也不严重,大致上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余安朵喜极而泣。 「对了,是谁救了她?是哪个好心人救了她?我一定要好好感激这个好心人!」 「这个人你也认识,是阿衍。」 「你是说……皇甫衍?!」 向之谦笑着点点头。「怎么会,他不是人在美国吗?」 「只能说,缘分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向之谦望着余安朵,说了这么意味深远的一句话。 一大早,向柏成犹在房间里呼呼大睡,警方已经赶到向家,将他逮捕。 「放开我,你们在做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向柏成大声咆哮。 张月丽也慌得手足无措,「柏成,柏成!警察先生,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抓我儿子?」 「向柏成涉嫌掏空顶信集团,并教唆绑架、伤害四名受害者,警方依法逮捕。」 「胡说八道,我没有,我没有……放开我!」 向之谦和余安朵赶到的时候,家里已经乱成一团,向父心里有底,沉默不语,张月丽大声哭喊,一旁的佣人们更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之谦,你快来,你帮帮柏成,柏成要被抓了,你帮帮他!」张月丽哀求。 「阿姨,能帮的我一定帮,但是柏成该面对的惩罚还是得面对。」 张月丽脑中一片空白,「不可能……柏成好端端的掏空顶信集团做什么?那是你爸爸的产业啊!而且警方说他绑架,他绑架了谁?他不可能做这么恐怖的事情!他一定是被陷害的!」 「向柏成教唆绑架三名高雄的地主和一名整合公司的女员工,为了让高雄开发案能顺利推行,还意图杀害他们。」余安朵代为说明。 她能够理解向柏成母亲的怀疑,因为没有哪个父母愿意相信自己的宝贝小孩是坏蛋,但不管如何,向柏成就是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阿姨,证据确凿,没有人陷害柏成,三名地主跟整合公司的涂小姐都已经正式向警方报案,准备提起告诉,至于掏空公司资产,公司内部也都已经调查清楚。」 张月丽茫然无语。 「向之谦,是你对不对?是不是你在后面弄我的?你就见不得我比你好吗?」向柏成怒目咆哮。 「柏成,你冷静点。」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我从小被你压着打,好不容易在公司做出一点成绩,你就急着回来分一杯羹,我掏空了什么?那些本来就是我应该拿的,我不拿,以后老头会分给我吗?他有在乎过我这个儿子吗?你有当我是弟弟吗?我只是拿我该拿的……」 「够了!你这个混蛋,什么叫做你该拿的?我没给的,谁都不许拿!你以为顶信集团是你说要拿就可以拿的吗?你有那个资格、有那个能耐拿吗?」向父痛心疾首,怒斥冥顽不灵的小儿子。 「为什么我没有资格,我也是你的儿子,我不比向之谦差,我比他还好!」 向柏成不服,情绪激动的他大吼大叫大闹,警方几乎快要制不住他,突然,他撞开身旁的员警,随手从柜子上拿了一把拆信刀跟大家对峙。 「柏成,冷静点,把刀子放下!」向之谦劝说。「柏成,不要这样,妈妈拜托你……」 「滚开,我不要看到你,你根本不是我妈妈,你只会讨好大哥,永远都只会拜托我不要这样、拜托我不要那样,你如果真是我妈,为什么都不站在我这边?」 「柏成……」被儿子这样指控,张月丽很心痛。 「向之谦,这次是我自己太大意,才会栽在你手上,但是我不甘心我的努力全都付诸流水,既然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大不了我跟你玉石倶焚!」 话落,众人来不及阻止,他已经握着拆信刀冲向向之谦,狠狠剌进热烫的身体里—— 「呃……」张月丽痛苦的发出闷哼。 向柏成傻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浑身冷汗直冒,颤抖的松开了拆信刀,踉跄后退。 「不……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妈!妈……对不起……」 「阿姨!阿姨!」向之谦扶助软倒的身体,大吼,「安朵,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快!」 张月丽拉着他的手,「之谦,拜托你,帮帮柏成,阿姨拜托你……」 「阿姨,会的,我一定会的,你不要担心,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你会没事的。」 一场逮捕落得如此下场,向父眼眶含泪沉默良久。 掏空、绑架、伤害……这一连串的负面事件在社会上掀起了巨大风波,众所瞩目的开发案停摆,连带也重创了顶信集团的股价。 为了稳住军心,向之谦几乎天天加班到深夜,不断跟银行代表协商、稳住银根,亲自和高雄那边的地主道歉、恳谈,还要想办法稳住股东及投资者的情绪,他一个人除了要安内更要攘外,几乎忙得分身乏术。可不管再忙,他总会不忘在余安朵的陪同下,挪出时间去探视看守所里的向柏成。 「我妈她现在怎么样了?」向柏成一脸樵悴。 与其说他恨妈妈,不如说他恨的是妈妈在大哥面前低声下气,如此卑微,可再怎么样,他都没想过要伤害自己的母亲,这些天,只要想到那一幕,他就浑身发抖懊悔不已,再没有过去的狠戾。 「阿姨的伤势很稳定,过几天就能够出院了,她叫我带一些东西过来,一会所方的人会送进去给你。」 向柏成沉默不语,许久才开口,「我知道我做了那些事,你不会让我太好过,但是我妈是无辜的,这些年她没有对你不好。」 「当然,阿姨有多么努力对我好,我很清楚。」尽管因为太努力,所以造成更深的疏离,但她的努力不能被抹灭。 「那就看在她没亏待你的分上,帮我……帮我好好照顾她。」 「不用你交代,我也会这么做的。阿姨虽然不是我亲生妈妈,但她是我弟弟的妈妈,我已经没照顾好弟弟,总不能连他的妈妈也照顾不好。」 「你……」向柏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难道,他还愿意当他是弟弟?怎么可能?他可是曾经想要伤害他的坏蛋啊! 「做错事情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改过,我相信我弟弟柏成是个敢做敢当的人,我等他赎完了罪,回来跟我一起扛顶信集团这个大担子。」 向柏成没有说话,低下头去,用力的咬着下嘴唇,双肩颤抖。 结束和向柏成的会面,步出看守所,上车,余安朵漾着温柔的笑脸迎接他。 「怎么样?他今天看起来还好吗?」 向之谦点点头,「谢谢你去医院看阿姨,还细心的帮我准备那些东西。」 「那没什么,你每天都忙到这么晚,我只是做了一点点小事情罢了,因为其他的我也帮不上忙。」 「这样就很好了,累的时候,看着你就很好了。」 其实成为接班人好像也没有比较好,乍看很风光,可背地里要付出的辛劳远比大家可以想像,瞧,帅气的冰块男都快要变成熊猫男了。 她不由得想起那天偶然在医院遇到来探望妻子的向父,和他短暂聊天。 其实,向父并不是不疼爱向柏成,或许正是因为太疼了,怕这个从小不如大儿子聪明能干的小儿子,会撑不起顶信集团这个沉重的担子,所以才想让这个小儿子可以在大哥强悍的羽翼下,尽情发挥他的创意与冲劲,只是,人性总是这样不完美,总是觊觎自己所没有的,忘了珍惜自己拥有的。 她很感恩上天赐与的美好奇蹟,让她回到过去的一个月,改变了未来的一切,看着走过的轨迹,已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改变,她相信小舅也不会死了,因为向之谦已经回来,小舅不必去美国看他了。 看着身旁心爱的男人,感恩她能这样搂着他…… 返回台北的路上,疲惫的男人放松地靠在她胸前,觅得短暂且宝贵的休息。 尾声 【尾声】 随着向柏成被判刑,事情也渐渐平息下来,原以为顶信集团的高雄开发案要因为这件丑闻而停摆,没想到这三位地主因为感念涂奂真的舍命相救,再加上她卖力游说,居然二话不说就把土地卖给了顶信,跌破了许多人的眼镜,低迷多时的顶信集团股价,因为这个消息而急涨了一百多点,很多投资者从套房的牢笼里被解放出来,就等着跟顶信集团一起上天堂。 难得清闲的周末上午,向之谦起了个大早,怕吵醒身旁还在熟睡的小女人,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挽起袖子,开始为他的神秘计画做准备。 他挥汗如雨,小心翼翼,谨慎再谨慎,最后终于大功告成,向之谦看了时间一眼,这才回房去唤醒他的睡美人。 「安朵,起来了,时间不早了,起来吃早餐。」 「嗯……」她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摆明不肯轻易跟周公说再见。 「我是有让你这么累吗?」 向之谦没好气的望着拿裸背对着自己的女人,雪白一片的美景,让他脑子里的邪恶念头猛地跳了出来,狼爪伸了过去。 「别……别又来了……别吵我……」 「没关系,你睡你的,我处理我的,我不吵你便是。」 最好这样叫不吵人啦!都这么肆无忌惮的上下其手了! 为避免纵慾过度导致腰肢酸软、骨头四散,余安朵被迫清醒过来,机灵的闪躲某人邪恶的侵犯,躲在安全距离之外,没好气的朝那正对自己垂涎三尺的坏蛋丢去一记白眼,「你赢了你赢了,我不睡了,总可以吧?」 她睡不睡他都无妨,反正他很会给自己找乐趣。不过今天确实不希望她睡太多,免得搞砸他的计画。 「不睡了就快点起来梳洗,早餐准备好了。」 余安朵揉着惺忪睡眼,姿态佣懒的下床,默默走进浴室梳洗,十分钟后走了出来。 「哇,这是什么味道,怎么那么香?」方才还懒得跟小猪一样,这会儿闻到熟悉的食物香味,余安朵浑身精神都来劲,循着香气,蹦跳着往开放式厨房走去。 「起司菠萝面包?!」她惊喜的望向向之谦,「你一早出门去买的吗?」想了想,「不对啊,买的怎么可能还热着,而且屋子里都好香好香,像是来到烘焙厨房,满满的都是面包烘烤的香气。」 「我做的。」向之谦骄傲的道。 余安朵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养尊处优的少爷居然会做菠萝面包! 「你怎么会做?」 「能不会吗?某人曾经嚷着说将来要嫁给菠萝面包师傅,我再不学着点,万一老婆跟人家跑了,我岂不要一辈子打光棍?只好袖子一挽,下海学烤面包了。」 他、他居然还记得,记得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她说过的傻话……「你讨厌啦!」是想逼哭谁啊? 一大早就让人这么感动!余安朵飞扑上前,紧紧的抱住这个男人。 向之谦在美国念书的时候,碰上了一个来自香港的同学,家里正好就是开茶餐厅、卖菠萝面包的,天生冷情的他为了说服这个香港同学教他做菠萝面包,什么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了,一度还被皇甫衍误以为他受了情伤,打算要出柜了。 想她的时候做菠萝面包,气恼她的时候也做菠萝面包,七年时间练就下来,要不是他身价太高,皇甫衍还真想顶个店面,延揽他来当菠萝面包师傅。 「走,趁热吃。」 向之谦前脚刚端着满满一大盘新鲜出炉的菠萝面包和特制的私房奶茶来到客厅,后脚门铃就响了。 余安朵蹦跳着跑去开门,「咦,你们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涂奂真和皇甫衍一前一后进屋。 说起这两个人也真是奇缘一段,当初涂矣真遭到绑架,为了逃避歹徒的追捕,不慎摔伤了自己,好巧不巧竟意外碰上偷偷溜回台湾,一个人躲在山区尽情享受摄影乐趣的皇甫衍,一场落难偶遇,让高中时期曾经有过短短爱恋的两人再度旧情复燃,果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好香,什么味道?」涂奂真问。 「吃过早餐没?之谦做了好多菠萝面包,一块儿过来吃。」她开心邀请。 多添了两个杯子,四个人围在客厅的长桌上准备享用向大执行长亲手揉制烘焙的菠萝面包。 「我要吃最上面这一个!」皇甫衍大手一抓旋即要往嘴里塞去。 「阿衍,不可以……」向之谦大叫。 皇甫衍一口咬下,大口咀嚼,菠萝面包香气充满嘴巴。 毁了……向之谦气恼又懊恼。 忽地,皇甫衍眉头一皱,「什么东西啊?嗑得我牙齿疼。」他从嘴巴里拿出一异物,隐隐闪烁着异光,有指圈,有座台。 钻戒?! 「阿谦,你不会是要跟我求婚吧?不行喔,我已经有涂奂真了。」 「去你妈的,最好我会跟你求婚!皇甫衍,看你干的好事!」向之谦咬牙切齿的瞪着一口毁掉他苦心筹谋求婚计画的最佳损友。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现在物归原主,还给你还给你。」把沾着口水的钻戒还给余安朵,皇甫衍赶紧拉起涂奂真,顺便再外带两颗波萝面包,趁向之谦还没完全发飙前,脚底抹油快跑。 砰地一声,大门刚关上,果然听到门内的向之谦化作野兽怒吼道:「皇甫衍、我要宰了你!」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毕业前夕爱上你之一《时空妻》; 02、毕业前夕爱上你之二《从良夫》。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