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妃伏龙》 第一章 【第一章】 马车轮压在青石板上发出辘辘的声响,缓缓的驶进了红色宫墙内,马车里坐着七八个少女,每个人的手上都抱着一个包袱,而她们不是紧紧攒着包袱巾,就是紧咬着唇,努力想要克制心中紧张的情绪。 其中却有一个例外,只见一个圆圆胖胖的姑娘,脸蛋比其他人稚气平凡许多,但是神色看起来最是镇定,她默默闭目养神,仿佛现在在哪里对她来说都没有差别。 夏花是这辆马车里最年长的姑娘,也是最早从村子里被选出来的,虽a然这几日都是她在安抚着车上的这些小姐妹们,但是其实她自己的心里也同样的紧张,以至于到了现在,她已无余力安抚其他人,只能拚命回想着前些日子采选嬷嬷说过的一些简单规矩,只求不让自己无意冒犯了宫里的贵人,若是被打骂一顿那还是轻的,就怕自己到时候一个不小心连小命都没了。 其实不只是她,这车里大多数的姑娘都是这样的,只是这最后一个被采选进来的圆脸小姑娘,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心太宽,马车都进了宫里了,她还是睡个不停,甚至都能瞧见她嘴边流下的口水了。 夏花从刚刚就听见外头已经有了宫人走动的声响,也知道马车过没多久就得停了,连忙推了推身边那个睡得正香的小姑娘,小声的唤着:「醒醒!我们就快要下车了。」 包小岚正梦见自己咬着一只大鸡腿吃得正香,没想到就被人猛地一推,结果白米饭没了,手里拿着的鸡腿也没了,只有嘴边几滴口水还在。 她愣愣的看了手上一眼,才茫茫然的偏头看推她的人,「夏花姐,怎么了?要下车吃饭了?」 夏花叫她的声音并不大,只有身边的人能听见,但是包小岚的声音可全没克制,一出声马车里的人都听见了,有几个姑娘马上就丢来鄙视的眼神,还有刻薄点的,就直接低骂了几句,转过头去不再看向她的方向。 夏花觉得有些无奈,却又舍不得斥责这个看起来比她小上许多的姑娘,只得一边帮她整理了下耳边弄散的鬓发,一边轻声说着:「还没呢,我们现在已经在皇宫里了,等等可得警醒些,别让那些嬷嬷还是贵人们捉了错处,到时候没饭可吃还是小事,就怕吃了板子,白白肉疼。」 「嗯嗯,我明白了,我听话!」 一听到跟吃饭有关,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包小岚马上认真的应了,圆圆的平凡小脸露出浅浅的笑容,无瑕的单纯眼神让夏花看了心忍不住为之一软。 她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马车就停了下来,本来阴暗的马车里因为盖着的帘子被突然掀开,泄进了一大片的日光,让马车里的人都有点反应不及,呆坐原地。 一道平静阴冷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还不赶紧下车,误了时间就别想吃饭。」 几个姑娘神色一紧,连忙按着顺序一个个的下了车,包小岚站在最后面,她手里抱着自己的小包袱,里头除了一件换洗衣裳外什么都没有,但她还是学着前头那些姑娘们将包袱抱在胸前,澄澈的双眼惊奇的望着被高大红墙挡住视线的天空。 啊!原来这就是皇宫啊!是管县太爷的皇帝老爷住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只要她好好的卖力气做事,应该就不会饿肚子了吧? 她傻气的嘻嘻笑着,抱着自己的小扁包袱踩着碎步,跟在已经距离有些远的队列后头,即使一边的嬷嬷已经瞪了她好几眼也不以为意。 天气阴沉沉的看不见半点蓝天,但包小岚依旧乐观开朗的对于未来在皇宫里的日子抱着愉快的期待。 啊!只要能过上吃饱饭的日子,对她来说那就是最好的生活啦! 大启皇朝是打从关外建立起的王朝,或许是因为如此,虽立国已将近两百年,许多的规矩还是延续了前朝,只是在诸多地方变得更加的宽松。 如这宫女的采选,前朝多是采用世代传家的奴仆,甚至有少数是一些小官之女,但在经过战乱之后,这些人大多死的死逃的逃,而大启皇朝的开国之帝并不想沿用这个制度,就开放了民间的采选作为宫女的来源,且等年纪一过二十五岁就会放人出宫,除非是已经晋升到了女官或者是有品阶的宫女才不在此例里。 只不过这一行为虽是替平民人家打开了女子入宫的大门,但是在民间,如果不是真的太过穷困非得卖女卖儿,一般来说还是很难找得到愿意入宫的女子,以至于每次要找宫女,都得先从些贫困的小村庄里找一大批人,挑选出还算过得去的,再送进宫调教一阵子,才会把人手送往宫里的各处。 进宫多日,已被调教完毕的包小岚和已经改名为彩薇的夏花两个人站在同一排,现正顶着艳阳,眉眼轻敛,连呼气都不敢太大口,身子站得直挺挺的,和其他小姑娘们屏气凝神的站在那里,等着前头的嬷嬷喊人分配到各处去。 有些门道的自然是早早就打点好要去的地方,不管是去哪一个贵人身边还是去干活轻省又有油水的地方,众人都是早早就打听好,各个争破头,而那没油水,或者是主子不受宠甚至是个性不好的地方,绝对是人人都想避开的。 彩薇虽然也是贫困人家出身,但是她性子好,待人温柔,所以人缘不错,这里头的门道也早就打听清楚,虽然自己也没什么钱可以塞好处给分配的嬷嬷,但是这几天帮着嬷嬷缝补些东西还有跑腿,也让那嬷嬷松口说会给她找个好去处。 只是……彩薇有点担心的看着虽然身子站得笔直,脸上带着浅笑,眼神却看得出来在放空的包小岚,头微微疼了起来。 她前些日子有提醒过她,要记得去多多奉承管事嬷嬷,如果能塞点好处就塞,要不然也得说点好话,帮着做点事才好,要不真被分配到那不好的去处,一般来说就得在那地方待到出宫为止,到时候人都不知道给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彩薇这几日本来就有心想再问问包小岚,到底有没有把她的话给听进去,只是两人不住一间房,平日也只有在外头学规矩的时候才能够说上一两句话,但是这几日嬷嬷教规矩时抓得更紧了,就是吃饭都有人盯着,她也没找到机会再好好的叮嘱她一番。 唉!小岚这不知世事的单纯性子还真不适合入宫来,这些日子有她护着还好,平常见的人也顶多就是管事嬷嬷,可一但分配到了其他地方,照小岚这样单纯的性子,还不知道得吃多少苦呢! 彩薇心里对包小岚的担心,包小岚完全没有接收到,她整个人虽然保持清醒,但是迷迷蒙蒙的眼里却还是看得出她现在根本半点紧张也没有,更不会为了自己会被分配到哪一个地方去而紧张。 对包小岚来说,哪里还不都是去做活?做什么活计一点都不要紧,最要紧的就是能够吃饱饭就行了。 而据她这些日子所了解的,在皇宫里只要把事情做好了,饭是绝对能够吃饱,虽然规矩有点多,例如在贵人身边伺候的不能多喝水,不能吃口味重的东西,也不能吃气味大的东西,但是这对包小岚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毕竟如果像她一样,已经吃了十来年的腌菜和粗得能够刮痛喉咙的粗粮窝窝头,就会对于现在天天有白米饭能吃,隔个几天还会有肉吃的日子感到无比满足了! 就在包小岚正魂游天外的时候,站在前头分配名单的嬷嬷意味深长的瞄了她平凡无奇的脸一眼,然后薄唇缓缓吐出她的名字。 「包小岚,景阳宫。」 彩薇一听到景阳宫,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侧眼想看包小岚的反应,就怕她做出什么不该有的举动来。 听说上一批选进来的宫女,有人一听到要去景阳宫,整个人当场软倒在地,结果就因为这明显的嫌弃,直接让人拉下去打了板子,最后去到景阳宫时,人都只剩下半口气了。 谁知包小岚脸上没有半分不满,反而笑咪咪的福了身子,应了一个喏,就高高兴兴的站到分配到景阳宫里的那一列去了。 彩薇深叹了口气,看着包小岚和身边那几个宫女完全不一样的好气色,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许是她一开始就想多了,对小岚来说,大概只要能吃饱穿暖,去宫里的哪一处都行吧! 她脑子里更想起刚入宫的第一晚,大家都忐忑的不敢睡实,就只有小岚一个人呼呼大睡,第二日还精神百倍的露出灿烂笑容说这日子真是太好了,想到这里,她心中原本的一点不安瞬间也就释怀了。 第二章 罢了罢了,以前村里的秀才先生说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句话果然不假,她们以为是坏的去处,对于小岚来说,说不定正是极好的地方呢!小岚自己都不在意了,她又何必多操这份心呢? 下头被分配的人心思各异,上头的管事嬷嬷也不管,冷淡的念完了名单,看着已经各自分群站好的小姑娘,她冷眼扫过,话里有着警告也有着提醒,「今儿个姑娘们都已经分到了各自的好去处,说不定以后也能成为贵人身边的管事嬷嬷,甚至还有更大的造化,只不过,在有那些心思之前,各位姑娘在这里学到的规矩可不能错了半分,以免有那个福分却没那个命享,我言尽于此,行了,都拿着自己的包袱随着各位嬷嬷们去吧!」 语毕,下头各个新出炉的宫女们全都应了喏,然后跟着各个地方的管事嬷嬷离开了。 有人紧张,有人激动不安,有人垂头丧气,也有人踌躇满志,但那都不干包小岚的事情。 她圆圆的脸蛋上挂着兴奋的神情,眼里还带着一股馋色,心里头忍不住想着,那景阳宫的伙食不知道怎么样?那里的饭菜不知道烧得有没有这里的滋味好? 想着想着,包小岚觉得自己肚子又饿了,她摸了摸包袱里昨儿个偷藏的肉夹馍,小声的窃笑,心里头洋溢着浓浓的满足。 哎,皇宫真是好地方啊!能吃得饱还有剩余食物可当点心,真是太好了! 就这样,包小岚在知足常乐的心情下,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人生的另一个转折点。 景阳宫—— 包小岚跟着嬷嬷走进景阳宫的时候,第一眼就觉得这宫里不知怎么的,看起来有种凄凉的感觉。 不说刚进景阳宫里头看到的那两棵半枯的菩提树,也不提路边堆了一层薄薄的落叶没人清理,更不说转个弯就能见到的荷花池里,夏天了还没开几朵花,池面上却都是落叶等等的样貌,就只说包小岚一路走来,还没看过几个会笑的人,偶尔能见到表情丰富点的,也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包小岚轻蹙着眉,心中默默的想着,该不会这宫里不让人吃饱饭? 如果真的不能吃饱饭,那可怎么是好?包小岚心里一沉,视线开始偷偷的游移,而且非常直接的就往那荷花池还有刚刚经过的林子里望去。 那些地方应该能够打得到麻雀,抓得到一点小鱼吧? 包小岚这般小心思如果让教她宫规的嬷嬷知道了,肯定要先打她十个板子再说,谁教包小岚外表看起来规矩没错,脑子里却没把上课时的第一句话给听进去—这宫里一切都是主子贵人的,别说是一针一线,就是一片落叶,如果不是主子给的,偷摸拿取就是不行。 包小岚上课挺认真的,但是她只想着让自己不受罚就行,其实这些规矩还真的没往心里头去,所以一想到自己有吃不饱的可能,心思不禁就歪到了那些平常没人敢碰的野味上头了。 跟着嬷嬷在偌大的宫殿转啊转的,她和身边两个小宫女一起走进了一处华丽的地方,只看见上头两个大宫女屏气凝神的站在那里,正中间拉了一层帘幕,后头隐隐约约可以看得出来有一个人影坐在那里。 「主子爷,外头送来了新进的宫女,您要不要过过眼,挑一个补上二等宫女的位置?」景阳宫总管太监张全保垂眼说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怕上头那喜怒无常的主子找了由头发作他。 景阳宫会成了宫里太监宫女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也不是没原因的,因为这宫里的主子个性喜怒无常,不高兴随手打残几个下人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没被打死都算是自己走运了。 被称作主子爷的男人脸色苍白,穿着一身玄色,长眉凤目,若不看他眼里带着的阴霾,只看他即使歪坐着仍别有一番风流姿态,就知道其人是个风姿俊秀的人物。 「呵,现在就连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儿也能捅到我面前来了?真不知道还留着你们这些人做什么。」 宇文炀话一说完,底下的人全都一片肃静,就怕喘气喘得太大口,被他给盯上了,又随便找了个理由拖下去打一顿。 「带上来吧。」在这阵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之间,坐在上头的宇文炀慵懒的淡淡说道。 站在外头的小太监掀了帘子,让新来的宫女们一个个依序而入,包小岚最后一个就定位,头低低的不敢往上看,本来心里还没什么感觉的,但是看到前头的姐姐们全都胆颤心惊得像一只只缩起的鹌鹑一样,让她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但心中也升起了更多的好奇,想着这上头的贵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坏脾气,才能够把这一殿里的人压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宇文炀阴沉着脸看着底下一个个安静沉默的宫女还有太监,心中却不禁发出一阵阵的冷笑。 这些下人惯会察言观色、见风转舵,自他坠马后失去继承大统的资格,他们的态度就变了个样,雪中送炭他没见过,落井下石的事这些年却是见了不少。 若不是他中宫嫡子这个名分还在,只怕早不知道被这些捧高踩低的下人们给作践到怎么样的地步了。 他忍不住想起那日被他命人拖出去打死的宫女,眼中的寒意更盛。 表面上看起来一脸的尊敬,实际上却在背后说他不过是个瘸子,以后还不知道得看哪个皇子的脸色过日子,现在才会专找她们这些下人出气。 若不是因缘巧合,让平日不出宫殿的他在那一日突然走出去散心,又恰巧听见了她的那番言论,只怕他还看不清这些下人们心里的想法。 现下这些人小心翼翼的态度他也不是不明白,无非就是怕自己又想起那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是由他们选上来的罢了! 宇文炀扯了扯嘴角,凤眼轻扫过下头站成一排的新来宫女,比起早先尚未失势的时候,这些宫女根本就是群歪瓜裂枣。 瞧瞧这一个个都是什么模样,不是瘦得像根竹竿,就是肥得看不出腰来,一个个光看就知道是刚从民间选上来调教完毕,只学了基本规矩的小宫女。 呵呵,若是几年前,能够送到他面前的宫女,绝对不会是这种货色,而现在……只能说内务府那里是真的不把他当一回事了! 宇文炀的沉默让所有人都胆颤心惊,除了包小岚。 一开始她也是紧张的,但是她向来心宽,紧张了那么一会儿,她脑子里的思绪就管不住的随着她的放松四处游移,一下子就从那紧张的气氛里脱离,开始想着等等中午的伙食会有什么了。 啊,上次吃了一个嬷嬷赏的绿豆糕,那甜甜腻腻的滋味让她到现在都还想着,不知道来这景阳宫之后能不能再吃一次呢?包小岚充满眷恋的回忆着,完全忘记了现在自己身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宇文炀让那些人开始自报姓名,顺便说说自己能做些什么,一排的人都说完了,但最后一个胖妞却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半天没说话,这让他沉下脸,隐约有着动怒的迹象。 带着她们进来的嬷嬷差点吓破了胆,连忙大声喝道:「包小岚,主子问你话呢!还不赶紧说说你会些什么!」真是的,想找死也别拖着这一群人下水啊! 包小岚正回想着绿豆糕的好滋味,一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不禁吓了一跳,嘴巴里不自觉的把刚刚想的东西给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我……甜甜腻腻,又松又软……啊?刚刚问了什么?」 殿中一片寂静,在场的人想笑又不能笑,更怕触怒宇文炀,早已全都跪了下来,一时之间,殿中最显眼的就是还傻乎乎站着的包小岚。 宇文炀脸上面无表情,就这样看着那个还不知道自己闹了什么笑话的小宫女。 那小宫女穿着一身最低阶的墨绿色宫女衣裳,打了一个大长辫垂在身后,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脸,一脸傻样的呆站着,姿色更平凡到达不上进宫的标准,唯一可取的眼睛也是一副茫然样,看起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宇文炀这么想着,却又忍不住阴暗的去猜测,她这副模样是真傻还是假傻?做这样的举动是不是特意想引人注目的? 不管是哪一种,不得不说这样一个面貌普通的圆滚小宫女的确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也包括了他。 宇文炀苍白消瘦的手指轻敲着边上的小几,阴冷的眼里闪过一抹探寻,慢悠悠的说道:「包小岚……是吗?就你了,补了这二等宫女的缺,贴身在我身边服侍吧。」 包小岚此时还有点恍恍惚惚的,连忙按照之前学过的规矩福下身去,「是!奴婢定当好好的伺候主子。」 第三章 宇文炀对于她的反应也没说什么,只看了还跪了一地的下人一眼,然后淡淡吩咐了句,「行了,把这些人都给领下去,午膳也不必上了,我要小歇一会儿。」 宇文炀身边的太监总管张全保识相的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小声的把那些还跪在地上的人全都唤了起来,然后领着人一个个弯着身子,轻手轻脚的准备退出去。 尤其包小岚一行人,毕竟才刚从内务府那里过来,都还没整理乾净,景阳宫的规矩更是半点不知,怎么能够到主子边上伺候呢。 而一跃成为二等宫女的包小岚只想着等等自己手脚俐落点整理好住的地方后,还能偷个空把包袱里的肉夹馍先吃了垫垫肚子。 梦想很美好,现实却是充满了意外。 就在包小岚准备跟着大家一起退出去的时候,宇文炀淡淡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包小岚留下替我打扇。」 包小岚愣了愣,左右看了看,有点迟疑,「奴婢今儿个才进来,就怕不懂规矩,冲撞了主子……」重点是她的肉夹馍还没吃呢! 「你只要拿着扇子搧就行了,不需要懂规矩。」宇文炀似笑非笑的远远望着她,锐利的眼中有着恶意作弄的味道。 包小岚想想也是,便把自己的包袱托给了另外一个小宫女,然后认分的在一个大宫女的指点下,拿了一把扇子就站到宇文炀的卧榻边开始摇扇。 之前在学规矩的地方自然有学过如何打扇,只不过包小岚一直觉得这是能够近身靠近贵人伺候的大宫女的工作,这种差事绝对轮不到才入宫的她头上来。 只是没想到,她才刚进入景阳宫第一天的第一个差事,就是她以为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去做的打扇。 打扇是个需要技巧的工作,不能搧得太大力了,要不然把贵人的头发弄成像在空中飘散的稻草可能被拉下去打一顿,当然也不能太小力,否则最少也是一顿训斥,还会被怀疑是不是干活犯懒,打算敷衍了事。 包小岚知道自己的力气挺大的,所以一开始也不敢太大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以缓慢又轻柔的力道,摇着那把看起来很贵气的扇子。 一边搧着,她很快就又走了神,迷糊的盯着摇晃的扇子,脑子里一边想着,不过就是一把扇子,随便用竹子编编就挺好用的,果然宫里就是不一样,不仅上头用了绢布,柄上还镶了宝石,不知道这样一颗能够换多少个肉包子呢? 一下子,包小岚的心思就从扇柄上的宝石转到吃的上头去了。 宇文炀留下包小岚,本来就是因为想起之前惹怒他的宫女那事,让他一肚子的火气还没发完,刚好来了这么一个有心机想出头的,便忍不住想要折磨她一番。 「太轻了,搧大力点。」他闭着眼,不咸不淡的指挥着。 包小岚连忙加大了手上的力量和速度,手一下就酸了,但看卧榻上的人没反应似是睡着了,就又把力道和速度都给放缓了。 结果还没一会儿,榻上的宇文炀就又不阴不阳的道:「怎么了?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一个没盯着就敷衍了事了?」 包小岚一惊,她还没养成跪来跪去的习惯,一听到这训斥只觉得手脚突然都不知道放哪里好,呐呐的说着:「没……没的事!奴……奴婢马上用力!」 宇文炀不知道她的性子特别的认真又单纯,他一次次的挑剔只是想要藉此羞辱她,冷哼了声,用冷硬的声音道:「若再不好好干活,自己就滚出去领二十大板!」 宫里的规矩自然是没有这么严厉,但是说到底,宫规什么的,主要局限的是奴才而不是主子,他若是开口说要打二十板子,那些奴才也不敢偷工减料的放水。 他在心中狠狠的嘲弄着自己,现在除了做这些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事情外,他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做了吧? 呵!一个废人,还是挂着中宫嫡子名头的废人,在这种时候除了在自己的宫殿里发发威风外,他还能够做什么呢?他每天都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一次次的重复着这个让自己心情更加阴霾的想法。 包小岚即使是在学规矩的时候也只看过别人被打板子,不过虽然她自己没挨过,但是那些教规矩的嬷嬷们却让她们见过许多次别人挨板子的场面。 她当时皱着眉默默的比较过,感觉起来应该是比她曾经滚下山崖的那次疼多了。 「是。」包小岚应了声,因为心里的恐怖想像让声音有点大,说完后还紧张的看了看宇文炀,就怕会因为这个失误又受到一次训斥。 不过,宇文炀却没有什么表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让她反而松了口气,鼓足了力气就开始搧风。 七月流火,阴暗的宫殿里颇为闷热,即使是在室内又开着窗,也让人忍不住心生燥热。 宇文炀本来不过是为了教训一下包小岚才要她打扇,但是殿外蝉声唧唧,边上又有她卖力制造出来的徐徐凉风,不知怎么的,他竟然糊里糊涂的就睡了下去。 包小岚这次没人监工,却也不敢偷懒,尤其是刚刚才想偷懒就马上被抓包后,内心突生的羞愧更激起她十分的动力来。 以前在村子里,成天吃不饱穿不暖,她也没想过偷懒,就算只是个女娃子也是整天勤勤恳恳的上山去捡柴火,收获好的时候,身上背了两人重的柴火也是有的,那时候吃的苦可比现在多多了都没想过偷懒,怎么进了宫才过上几天好日子,自己却懒成这样了? 包小岚一想到这里,只恨不得能把手中的羽扇搧出大蒲扇的威力来,好为懒惰的自己做出一点补偿。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确是躲懒了,这个主子怕是看出她身上带的懒筋,才特意找了这个差事打算磨练她吧!她满是感激的望着侧躺在榻上的宇文炀,弯弯的眉眼里满是感激还有崇敬。 虽然她到现在还没吃到自己留下来的肉夹馍,而且手中这把扇子也不知道要搧到什么时候,但是包小岚现在却干劲十足,觉得整个人都满是活力,恨不得让主子再多派给她一点活计,让他知道自己也是能够好好的干活,对得起自己每天吃进去的白米饭还有穿上的好衣裳。 窗外蝉声唧唧,躺在榻上的宇文炀在难得的凉爽清风中睡了一个好觉,虽然还是轻蹙着眉,却不再被恶梦给缠绕,他慢慢睡深的时候,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似乎有什么让他给忘了? 等晚上包小岚终于能够回到住处的时候,她的手又酸又疼又麻,那种感觉让她全身疲惫不堪,连吃饭这件事情都已经无法引起她的兴趣,只想赶紧扑到床铺上,好好的休息一番。 打了一个半时辰的扇,包小岚虽然对自己能够坚持下来还挺自豪的,但是身子的酸痛也不是假的,若不是刚刚在外头伺候的嬷嬷送了一条热帕子先让她敷着,只怕她这会儿连手都举不起来了。 只是到了住的地方,因为她们是新来的,又只是普通的小宫女,自然不像大宫女那样两人一间房,还有人帮着端茶倒水,所以包小岚也只得忍着手酸,先把自己的床给铺好了,又拿着分给自己的木盆子和帕子,到外头的水井去打水洗漱。 这时候还会在井边的,也只有她们这些小宫女了,她人生地不熟,身子又累得很,也就没说话,安安静静的等着打了水,准备快速的把自己稍稍清理乾净,好赶紧回去歇着。 就在要轮到她的时候,前头一个小宫女突然转过身子,用爽朗的声音说道:「我帮你打水吧,你今儿个伺候了主子这么久,只怕也累得狠了吧?」 包小岚嘿嘿笑着,圆圆的脸上带着单纯的笑容,感激的说道:「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刚刚也正发愁呢,手酸着还不知道能不能把水给打上来。」 那爽朗的小宫女挥挥手,不在意的说着:「不过就是搭把手的事情而已,只是也真难为你了,第一天就惹上了主子爷,还在那打扇打了一个多时辰,我听前头那些姐姐们说了,你可是都没换手的。」 小宫女吐吐舌,又接着说道:「我的老天!也难怪之前一起学规矩的人都想着法子要避着不往景阳宫里来呢,平日又没什么油水,还得受这样一个主子的气,像你今儿个不就是走了会神,就被罚打了一下午的扇,啧啧!」 包小岚听完她说的话,脸色却严肃了起来,「可别这样说,主子爷是为我好呢!」 那小宫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脸色有些怪异,手也忍不住停了,「啥?你刚刚说错了吧?」都被罚了还说是好,她是心机太重还是脑子坏了? 第四章 包小岚郑重的看着眼前这位热情的姑娘,想了想,终于记起她的名字,「我记得姐姐的名字是叫做紫鸢吧?我就直接喊你紫鸢姐姐了,说真的,我今儿个挨了主子的罚,才知道主子爷是为我好呢!唉,也都是我不对,这才入了宫就给好日子给迷了眼,差点都忘了人就是要守本分,幸亏主子爷今儿个点醒我,让我明白如今吃好穿好的好日子有多难得,我虽然不聪明,但就是有一把力气,以后一定要好好的伺候主子爷,才不辜负在宫里这样的好日子呢!」 包小岚没看见一边的紫鸢已经呆傻的面容,滔滔不绝的说着心里话,最后一脸求认同的看向紫鸢,殷切的问着……「紫鸢姐姐你说是吧?」 她是认真的打从心里这么认为,所以不管紫鸢多认真的想从她的脸上还有眼里找出她在开玩笑的痕迹,却仍半点都没发现。 紫鸢只能乾笑,应和着,「呵呵……是啊!」心里头却想着,这姑娘……该不会是傻了吧? 她除了这点外,还真没想过包小岚是因为对自家主子太忠心,所以不管主子爷 说什么都说好,毕竟主子爷现在可是众所皆知的失了势,就她一个小宫女想要抱大腿也不会挑主子爷这样一个人吧? 包小岚就着她打好的水快速的擦了脸和手,因为打算回房里再仔细擦擦身子,也没顾上和紫鸢多说,直接道了谢,手捧着装了水的木盆就回了房,徒留下紫鸢还一脸纠结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唉,她该怎么跟主子说,这次来的宫女除了可能来了别人的棋子,也有可能来了一个让人无法捉摸的……傻瓜? 【第二章】 不管紫鸢那日是怎么回覆宇文炀的,但包小岚自那日后,就整天像个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却是事实。 一大早起来,她穿好衣裳简单洗漱过后,得先到厨房里帮忙烧火,有时候甚至还得在柴火不够的时候帮忙劈柴,接着还不得歇息,得拿着大扫把去前头把落叶给扫乾净,那一大片的院子加上她也就两个人,常常等她把扫地的工作做完后,到蔚房准备吃饭时,却只有两三个乾巴巴的窝窝头,或者是一碗白饭配上几根小咸菜。 包小岚两三口吃完了早膳,还得赶着去做其他的杂活,常常吃得比别人晚,饭还是冷的,但是她也不以为苦,整天脸都是笑呵呵的,偶尔还有人会欺负她,让她替自己做事,她自己的事情若做完了也通常都会答应下来。 紫鸢不和她住一间房,但是大半个月下来,见到她整天总忙忙碌碌的,还是找了一天午后得空的时候,抓了一把瓜子就往景阳宫的洗衣房里去。 烈日午后,就算是刚进来的小宫女也都懂得躲懒,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息去了,但是偌大的洗衣房外的院子里,却有一个圆润的身影站在一堆衣裳间,将一件件的衣裳仔细的摊开晾晒。 紫鸢看着包小岚带着浅浅笑容的圆脸,一时竟然有些恍神,直到穿着绣鞋的脚底被发烫的石板给烫着了,才挂着浅笑,朝她打了个招呼。 「小岚,这天可热的,赶紧过来歇歇,我带了点瓜子,咱俩也说说话。」 包小岚笑咪咪的朝她点了点头,把水盆里的衣裳全都晾晒好后,才小跑着到紫鸢的身边来。 「紫鸢姐姐,怎么这么热的天还来找我说话啊?」包小岚抹抹汗,一脸疑惑的望着她。 这样热的天,除了她还要把剩下的衣裳给晾晒完,其他的人早就找好阴凉的地方休息去了,怎么还会有人这时候来找她说话呢? 紫鸢要不是早已经明白包小岚就是这样的性子,肯定会以为这姑娘是在赶她走,无奈的摇摇头,用手指点了点她。 「你啊你,都已经十五岁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不长心眼呢,」紫鸢没好气的嗔道:「也就是我还算明白你几分,要不然还以为你不乐意见到我呢!」 包小岚嘿嘿笑着,圆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手指刮了刮颊边,「没的事,只是想着这样热的天,紫鸢姐姐怎么也不偷个空好好歇一会儿。」 在这宫里待久了,很多时候才知道,就算是在这样一个不受人关注的宫里,也有许多让人不理解的事儿,例如一样都是小宫女,也有分个三六九等。 她人是笨了点却不傻,紫鸢虽说只比她们早些进宫几日,看起来却比自己好多了,不只上上下下都处得好,就是上头一些大宫女们也都待她很好,跟自己像个陀螺似的整天转个不停不同,紫鸢做的活都是轻省的,甚至偶尔还能抓到空闲好休息一会儿,比起像她这样让人使唤得团团转的小宫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 不过包小岚倒不是心里有什么埋怨,反而觉得自己吃得了饱饭,又有这样的好衣裳穿,就是多做点活也是应该的。 虽然她认真的觉得这宫里的主子爷真的有点穷,给下人吃的饭菜比之前学规矩那儿的还要不好,但不管怎么说,起码窝窝头或是白饭都是能够吃得饱的,就连咸菜都奢侈的用香油给拌过,总体来说,包小岚只是有些可怜宇文炀,对于自己现在的境况没有任何的不满。 紫鸢也知道人的性子若定了也不是那么好改的,也就不再多说,反而是问起这些日子来她过得如何,差事会不会太累了。 本来这话用在别人身上她还得委婉的转个圈问,但是对包小岚她就直接问了,绕得太远她怕包小岚听不懂她想问什么。 包小岚露出灿烂的笑容,圆润的脸上还有着一层活动过后的嫣红,将她平凡的脸蛋给衬得如红苹果一般鲜嫩动人。 「宫里的人都挺不错的,而且每天都能吃饱饭,我也没别的要求,单就这一点我就觉得日子过得挺好的。至于做活,哪种活不累啊!晚上好好的睡上一觉也就行了。」她一提起这个话题,忍不住想起第一天进景阳宫的时候,主子爷特地敲打她的事情。 对她来说,那天虽然是最累的,但是心灵上却获得了巨大的满足,平常没想起也就算了,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多嘴的问了出口。 「紫鸢姐姐,主子爷还好吧?」 紫鸢愣了下,带着几分小心,仔细的反问,「主子爷自然是好的,你望个做什么?难不成你也动了什么歪心思?」 包小岚一脸疑惑的望着她,「啊?什么歪心思?我就是随口问问。」 紫鸢本来就是存着打探她的心思,听到她突然打听起主子的事,怎么可能相信她真的是随口问问,于是脸上漾着笑,小心的探问着,「那怎么不随口问问别人就问主子爷?行了,你就是老实说了我也不会说出去,还是你以为我是那种嘴碎的人?」 包小岚慌忙道:「自然不是了!紫鸢姐姐平日对人那么好,我怎么会不信你,只是这话……就是觉得有些……」 紫鸢叹了口气,想着这回该是自己看走了眼,还以为包小岚是个单纯的,没想到也存了别样的心思。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里却还是安抚的劝道:「行了,我都敢做了保证,今天这话出了你口入了我耳,不会再传给别人知道的,你也别担心了。」 包小岚其实也是个爱说话的,这话憋在心里也有一阵子了,知道宫里不能乱说话,就一直没说出口,若不是紫鸢姐姐一再的问了,她还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 紫鸢含笑看着她,心中却叹息着只等着包小岚吐露自己是如何倾慕主子爷的心路历程,然而在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后,紫鸢却整个人怔愣在当场,随着包小岚越说越多,她更是僵硬得近乎被石化了一般。 「你……刚刚说了什么?」 包小岚住了口,还以为是自己刚刚说得太快,紫鸢一时没听懂,就把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紫鸢姐姐,我的意思是主子爷这样下去可不行,身子这么弱,人还长得白白净净的,实在很缺乏男子气概,也难怪主子爷到现在都还没成亲了,我说主子爷就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 紫鸢只觉得脑子里一抽一抽的,连忙打断了她越说越不像样的话,认真严肃的说道:「行了,可不能再说了!主子爷不出门是有原因的,但你可千万不能再提了!」 包小岚被紫鸢严肃的脸色给吓了一跳,然后乖乖的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不会再说了。」她在心里想想总行了吧! 紫鸢现在终于可以确认包小岚就是脑子单纯的,这整个宫里没人敢像她说这种话,而且都在这宫里这么久了,居然还敢提要主子爷多走动? 第五章 唉,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包小岚了,这虽然不让说,但私底下哪个不清楚主子爷的腿是怎么回事?也只有她居然还能够傻傻的说出这番话来。 两个人看似没说几句话,其实也说了一炷香的时间,紫鸢有些头疼的看着圆润的包小岚,她已经以非常粗鲁的动作在伸展着身子,于是很识趣的起身打算离开。 而包小岚晾晒完衣裳后,下一个差事是要把被褥拿出来晾晒,听到紫鸢要离开,也只朝她挥了挥手,就继续做自己的差事去了。 只是随着一件件被褥在炙热的阳光下缓缓飞舞,她不解的低喃声也轻轻地在空中消散。 「唉,不就是脚断了,这算什么大问题吗……」 紫鸢没有回茶水房,而是在没人注意下进了正殿,宇文炀照例坐在软榻上,脸色阴沉沉的,眉紧皱着,此时殿里没半个人,只有放在角落边的冰盆散发着阵阵凉意。 「说吧。」 紫鸢低着头,微弯着腰,轻声把这些日子,在新来的宫女间打听出来的东西一一说了出来,尤其在那些别人安插进来的棋子身上,更是特别的着墨一番。 「那个打扇的呢?」 紫鸢心颤了下,没想到主子会直接问起包小岚来,有些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宇文炀冷冷的扫过紫鸢,低沉的声音带着似冰的寒,「怎么?你也想瞒我些什么?」 紫鸢一听这话,慌忙的跪在地上,急急的叩了几个响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宇文炀把这话给细细的咀嚼了下,发出一声冷哼,「是好是坏不过就是一个字,哪里有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道理。」 紫鸢只觉得里头的小衣都要被冷汗给打湿了,垂着头,也不敢隐瞒,只是斟酌着把话给说出来。 「主子爷,包小岚这人不坏,干活也卖力,只是……就奴婢观察,她似乎有些傻,怎么也不会是别人安插进来的人手。」 宇文炀冷笑,「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刚刚有什么不好说的?难道我还会无缘无故的为难一个傻子不成?还是你现在是把我当成傻子在糊弄?」 紫鸢一惊,急急忙忙辩解着,「奴婢不敢!奴婢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包小岚是从乡下来的,说话难免有些大不敬,奴婢怕老实说了会冲撞主子爷。」 其实冲撞还是好听点的说法了,说实话,紫鸢一直觉得包小岚根本就是在找死。 不过她这般找死也不是第一次了,若不是她第一日闹的那笑话,也不会打了一下午的扇子,甚至现在干着最多的活计也都是主子爷默许的。 宇文炀睨了她一眼,语气又成了不动声色的阴沉,他淡淡说道:「直说无妨,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是听不得的。」 紫鸢呐呐无言,最后还是在宇文炀的逼迫下,提着心,慢慢的把包小岚的那些话给说了出来。 「包小岚做事认真,同样也关怀着主子爷,就是有点不明白主子爷怎么不出去走走……还说主子爷也太痩弱了……」到最后那话几乎趋近蚊虫细吟,她更是把头给垂得低低的,不敢看宇文炀现在是什么脸色。 宇文炀的脸先是沉了下去,听到最后更是勃然大怒,手边的一卷书都直接让他砸了出去。 一时之间,紫鸢连气都不敢喘,直憋着气,感受着来自上头的怒火,一种沉闷的气氛无声的充斥着整个空间,让人恨不得拔腿就跑。 这样沉默的气氛不知道过了多久,宇文炀阴沉沉的脸上竟露出淡淡的笑容,嘴里还连声赞道:「好,好极了!没想到现在就连一个傻子都能够分到我这宫里当宫女了!」 紫鸢没答话,因为这明显口不对心的称赞可不是重点,重头戏只怕还在后头呢! 宇文炀顿了顿,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紫鸢,轻扫过一眼后就把眼神移向窗外,淡淡说着,「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既然包小岚这么关心我,就把她调到我眼前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真忠心还是假忠心。」 若是真,那他自然也不会特意再去找她的麻烦,若是假……宇文炀冷冷一笑,眼底闪过的狠厉之色让人忍不住胆寒。 紫鸢没想到自己特意想保包小岚,结果却还是让主子注意到了,闹成现在这般,也只能在心中为她默默祈祷了。 只希望这姑娘是真的没坏心眼,又能够一直单纯不惹事,否则……只怕是真没个好下场啊! 包小岚在第二天让人带到正殿里去的时候,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不明白一直做粗活的自己怎么就有资格到正殿里去伺候了。 但是秉持着在哪里做活都是做的原则,她也没有多问,只是心里做好了要打扇一整天的准备。 包小岚一副笑嘻嘻的笑脸让人觉得可爱,不禁会忽略了她圆润的身子和平凡的脸蛋,也让前头领着她的大宫女朝夕心中忍不住可怜起她来。 这还是个小姑娘呢,还傻傻的没个心眼,如果是在别的宫里,像她这样直接从最低等的小宫女,一跃而上成了贴身服侍主子的二等宫女,不知道会是多少人羡慕妒恨的目标,只是在这景阳宫里,贴身伺候主子却成了最不受欢迎的差事。 主子爷其实并不怎么难伺候,只是自从主子爷成了这模样,那个性就开始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一个伺候得不好了,是会被轻轻放过还是让人拖下去打得半死,也因为如此,现在正殿里伺候的人各个都是胆颤心惊的,就怕一个不好,连小命都保不住。 这些都已是众所皆知的消息,以至于那些分配过来的宫女太监一个个不是苦着脸的做事,就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头,就怕入了主子爷的眼,生死都难说。 昨儿个主子爷突然吩咐了下来,让包小岚进了正殿伺候,她们虽然讶异,心中其实松了口气。 老实说,主子爷那天点了包小岚顶上二等宫女的位置,但是后来却又尽让人派给她一些粗使宫女做的事,让她们都以为主子爷已经忘了那件事,也就不敢多话,只是把那二等宫女的位置给空着,然后看着她继续跟着那群小宫女们一起吃住,整天做一些累活。 她们当奴婢的也不敢猜测主子的心思,而主子忘了一个小宫女的差事是再自然也不过了,可一但主子爷想起来,那包小岚自然得乖乖的来正殿里伺候着。 说实话,正殿里一直挺缺人手的,这大半年来,主子爷变得难以伺候,正殿里不少人被打杀或者降等,人手紧得很,所以景阳宫才老是去向内务府要新人进来。 朝夕想着主子爷既然隔了大半个月还能想起包小岚,想来对这姑娘多少是有点印象或者是好感的,也就多费点心开口用细柔的声音低低提点着。 「主子爷身子有些不好,或许性子偶尔有点躁,但真要说不把奴婢当人看随意打杀了其实也是没有的事,你只要记得小心做事,没事别说话,守住规矩,听主子爷的话就行。」 包小岚也挺识相的,朝着她憨憨一笑,点点头回道:「知道了,朝夕姐姐,我会认真听话的。」 朝夕满意的朝她笑了笑,然后领着她走入正殿里。 在宫里,景阳宫是除了皇帝住的景德宫以外最大的宫殿了,里头的布置也相差无几。 景阳宫的正殿里除了外头的厅堂外,里头还有寝殿,宇文炀伤了腿后,一应起居就几乎都在这里,朝夕带着包小岚来的时候,日头虽才刚挂上,但是宇文炀已经洗漱好了,正坐在软榻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书。 包小岚只敢偷偷的觑一眼,就没再多瞄,她还记得自己上次出的丑,这次是万万不敢再乱来了。 她是傻,但这些日子以来,混迹在各个地方也听了不少的闲话,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一堆人都不爱来这里,甚至有了机会就拚命想往外跑。 不为其他,就凭着传闻这景阳宫是目前皇宫中最容易死人的宫殿,就吓得没人想来主动送死。 她自己是不明白外头的人怎么把主子爷传得这般的没人性,但是小心一点不惹主子爷生气这点,她还是牢牢的记住了。 宇文炀虽然没把目光移到包小岚的身上,但还是注意到了她,他轻轻的翻过一页书后开口,晨起后略微低哑的嗓音配着纸页摩擦声显得异常的慵懒。 「去看看小厨房里有什么吃的,我今儿个提早用膳。」他像是漫不经心的说着,然后直接指了名,「就让那个新来的去拿吧。朝夕,过来替我打扇。」 朝夕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包小岚,才刚把人给领过来,什么都还没吩咐,主子爷就直接点了她去做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得好? 第六章 朝夕一边操着心,一边用眼神示意边上的另外一个宫女跟过去,免得包小岚半路又出了什么差错。 只可惜,宇文炀就是要整整包小岚,怎么可能会让人来碍事,连个眼神都没有瞥向她们,只淡淡的丢了一句,「怎么?不过就是去提个早膳还得一群人跟着,那我要你们这群人有什么用?」 话说得很平淡,但是朝夕等人却都突然惨白了脸,连忙跪在地上直呼不敢,包小岚这次反应很快,见到别人跪也在第一时间就跟着跪了。 宇文炀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就让正殿里伺候的人心惊胆颤,他自己则是继续悠哉的看着书,像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直到书已经翻了十来页,他才像是恍然大悟般的扫了她们一眼,「还不起来做事,跪在那里做什么?」 朝夕等人这才敢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却没有人敢站在包小岚旁边,而包小岚收到朝夕使的眼色,连忙小跑退了出去,直接奔向小厨房去提早膳。 一边跑着,一边忍不住在心中嘀咕着,主子爷是不是眼睛也不大好?要不然她们都跪了好一会儿了,怎么才像是刚看见她们跪在那儿。 包小岚单纯的脑子里还闹不明白,但是她很快的就把这些事儿给抛到天边去,只想着怕饿着了主子爷,她可得加快脚步把早膳给提回去。 到了小厨房,厨娘已经把一样样的小菜和主食连同碗筷都给准备好了正准备装进食盒中,只不过负责的嬷嬷见着她就一个人来,疑惑的看了看她后面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主子爷的食盒可有两个呢。」 包小岚笑咪咪的举起手,「张嬷嬷,主子身边的姐姐们都在忙呢,只好我一个人来了,您也知道的,我虽然人笨但是还有一把子力气嘛,您放心,我一定会妥妥的把早膳给提过去的。」 张嬷嬷看了看圆润的包小岚,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行,那我就帮你把食盒给装上,这里头有粥还有汤品,可要小心别洒了。」 包小岚平常认真做事的样子她也是看在眼里的,虽说平常让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比较累,但是这圆乎乎的小姑娘也没有任何不满,每天都笑咪咪着一双眼,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也想跟着一起笑。 包小岚露齿一笑,眼神充满认真的答着:「知道了。」 两个食盒,光是一个实木的空盒子就重达一斤,再加上里头的碗筷菜肴,一盒至少也得有个三四斤重,就算包小岚有力气提得动,仍感觉有点沉,而为了不让里头的菜肴给洒了,她更是走得小心翼翼,额头都微微出了汗。 一段路走得比来时还要慢,好不容易回了正殿,包小岚把食盒递给一边已经等着的大宫女,自然有人接过手把里头的东西二摆上桌。 包小岚站在最边边,因为二等宫女还没有资格服侍主子用膳,所以她只能站在一边想着,等等如果主子爷用完膳了,她应该可以抽个空去吃她的早餐了吧?只是她吃饭的美梦才刚开始,很快的就让宇文炀那平淡的声音给打破。 「这么热的天,我不喝汤汤水水。」 朝夕看了看桌上刚盛好的汤碗,清清爽爽的绿豆粥,还特意放了凉,在这样的夏日,又搭了绿色红色等小菜,看起来明明就很勾人胃口。 她在心中苦笑,只想着主子爷平日在这方面上也没那么讲究,怎么今儿个突然就挑剔了起来? 只不过心中就算有疑惑和无奈,却也不能表现在脸上,她只得在桌上看了看又挪了另外一个碟子来。 她细声询问着,「主子爷,要不嚐嚐这碧玉卷还是金丝馒头?这都是往日您最爱吃的。」 碧玉卷是用菜汁还有蒸熟的绿豆仁磨碎了下去做的卷子,而金丝馒头则是用豆沙和白面揉的,都是主子的早膳里常常出现的菜色。 宇文炀却连看也没看,只冷冷说了一句,「我没心情吃这些,让人再去拿别的,要不下一碗面来吧。」 主子都发话了,朝夕等人不过是宫女太监,怎么敢违背,只得转头吩咐人去小蔚房里再端一碗面来。 「对了,我要拌面,就让刚刚那个宫女去拿。」他状似无意的又补了一句。 这下子除了包小岚外,其他人都知道主子爷这是打算整治包小岚了。 没有感受到其他人同情的眼神,包小岚一听喊到了自己,连忙答应了声,然后迈开才刚歇没多久的腿就赶紧的往外跑去。 小厨房里的张嬷嬷见到包小岚又来了,忍不住一脸的诧异,只是听见主子爷要吃拌面,也不敢怠慢,让厨娘连忙揉面烧水,她又看了看现有的一些配料,便连拿带吩咐的挑选了十来样,酸味甜味咸味各种都有,一时之间切菜摆盘的人又忙碌了起来。 包小岚知道自己是帮不上忙的,只能站在小厨房的门口闻着里头传来的阵阵香味,猛吸着气,眼睛闪亮亮的看着食物,像只求打赏的小狗。 张嬷嬷说忙着其实也只是分派事情给下头人去做,一转头看见包小岚那副馋样,忍不住笑了,拿了个刚刚做坏的金丝馒头递给她。 「行了,拿去吃吧。这面还得等等。」 包小岚拿着暖呼呼的金丝馒头,还没有她的拳头大,但是那甜甜的奶香还有手上蓬松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的馋虫都快要在肚子里打鼓做乱了,也顾不得烫,几口就把那个馒头给吃进嘴里。 呜呜!好好吃!她都要感动的流泪了,这个比绿豆糕还好吃呢!细细的豆沙和白面交缠在一起,先蒸后烤,咬下去内软外酥,甜甜的豆沙里还带着丝丝的奶香,让人吃了一个还想再吃下一个。 她闪亮的眼神彻底显露了她贪吃的渴望,张嬷嬷失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又拿了一个给她。 包小岚这次可没刚刚那么狼吞虎咽了,她一点一点的慢慢剥着吃,吃完还把手指给吮了吮,确定连一点渣渣都没留下。 真的太好吃了!比肉还好吃!包小岚满足的在心里下了这么个结论。 而在她吃馒头的时间,小厨房里的人也重新弄了一个食盒出来,跟刚刚那两个食盒差不多大小,最下面一层摆了一大盘刚下好的面,上头两层摆满了盘盘碗碗,全是沾酱拌料,就等着看主子爷想吃什么,就可以拿什么下去拌。 这次虽没特别嘱咐,但包小岚仍一路小心着快步走了回去,只是人才刚到,朝夕就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了,一接过她手上的盒子,就直接打开来看,然后有点同情的看向包小岚。 「主子爷说刚刚忘了提了,拌面得要有一点蒜末才有味,所以……」朝夕皱着眉说,连她自己都明白这根本只是整包小岚的说法。 宫里人通常不会吃味道重的东西,别说是蒜末,就是葱姜也不能多,就怕吃多了在嘴里或者是身上留下味儿,与人说话见面的时候失了礼。 以前主子爷从不会在早午间吃这些东西的,就是怕上朝或者是接见属下的时候身上带了味,今儿个却突然特别要吃蒜末,也不能怪小厨房那里的人没在盒子里备下了。 包小岚已经跑了两趟,一听到朝夕这么说,整个人愣了下,虽然朝夕没把话给说完,但是她也明白了这是要自己再跑一趟的意思。 「唉呀,朝夕姐姐,我就是笨了点,竟然忘了确认有没有蒜末,我这就再回去拿。」包小岚笑呵呵的接过了她的话,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浅浅浮在颊上,没有半点勉强或者是不甘的意思。 朝夕叹了口气,扯了扯嘴角,「行啦,快去快回,我这就把东西给拿进去。」 「好啊,朝夕姐姐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把蒜末给拿回来,可别让主子爷久等了。」包小岚说着忍不住在心中谴责了下自己,不过就是拿个饭却东漏西漏,还让主子左等右等的,看来自己果然还是要多学学。 朝夕点点头,就看着她脚步轻快的跑走了,自己才提了食盒进了正殿里,而刚刚说没心情吃饭的宇文炀已经吃了起来。 朝夕咬咬唇,知道刚刚跑走的包小岚这一趟又是白跑了,却也不敢替她说话,只能在心中轻叹了声后站在边上伺候着。 等包小岚急匆匆的拿了装了蒜泥的碗回来,宇文炀的早膳已经吃完大半,对于她捧进来的东西连看也没看,只是又夹了几样桌上的东西吃了,就让人把一桌的东西给撤了下去。 包小岚愣在那里,手里还捧着碗,一脸无所适从的样子。 宇文炀看着她,心中只觉得那副模样假得让人想作呕,随意的对着朝夕说了一句,「既然她跑了这么多趟,那就把前两天我那好弟弟送来的点心赏给她吧,省得说我苛待了下人。」 第七章 哼!不是挺能装的吗?那就让他看看她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朝夕愣了下,想起那盒点心是前几日由三皇子送过来的,当时主子爷只看了一眼就放到边上,现在又过了两天,那盒点心……只怕是不能吃了吧? 她一个迟疑,宇文炀的眼风轻扫而过,带着压迫的问句在耳边响起,「怎么?我现在说话还得再说第二次?」 朝夕慌乱的低下头,连声说不敢,然后扯着一丝牵强的笑容,牵着包小岚往边上的茶水房走。 「爷说的点心就放在这里,你先看看,然后等等拿回去吃。」她勉强的打开一个点心盒子,里头按照九宫格分开,摆放了三排三样的点心,有甜有咸种类丰富,但是唯一相同的是,那点心看起来已经放了不只两天。 本该酥脆的外皮已经很明显浸出油来,虽然不是放在外头直接晒着太阳,但是仔细闻起来,那盒子里仍有微微的酸味。 三皇子仗着自己是贵妃之子,在主子还没受伤之前本来就爱处处和主子爷作对,在主子爷伤了腿后,更是变本加厉,不时的总要弄这些下作伎俩来给主子爷添堵。 景阳宫里她们这些大宫女和外头的大太监,谁不知道三皇子送来的东西不是破烂货就是不能吃的东西。 平日主子爷吃的东西就是当天做的,隔了一餐也不见得会再吃了,更不用说这些一看就已经快馊了的东西,本来收到那日就打算丢了,后来因为摆在一边直接给忘了,若不是主子爷提起,可能她一时半会儿的还想不起有这么一盒东西。 刚刚包小岚孤伶伶的站在那里,左右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自己也觉得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才惹得主子生气了,正心中惴惴,没想到主子爷就赏赐给她东西了。 她进宫后最高兴的时候大约就是此刻了,整个人满心欢喜的看着那一盒子点心,眼睛闪亮亮的瞅着朝夕。 「这真的是赏赐给我的?全部吗?」 朝夕想过眼前这个圆润讨喜的小姑娘看见这盒点心可能会不满,可能会觉得很委屈,就是没想过她竟然高兴成这样? 她愣愣的答应着,「是啊,都是给你的。」 包小岚兴奋的差点都要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接过了那一盒点心,然后急促的说着,「我该不该去跟主子爷说声感谢?唉,我真的能够拿这么好的点心吗?!」 朝夕已经无语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在把高兴的包小岚给哄了回去后,带着一些茫然,走回正殿里当差。 宇文炀没看见包小岚收到那盒点心有什么反应,但是心里却早已想好了她该会有的表情。 那种女人他这些日子以来看多了,如果不是心机深沉,就是另有所图,但不管是哪一种,受了这样的羞辱,只怕脸色都不会好看的。 宇文炀光只是想着,嘴角便忍不住勾起一抹冷冷的嘲讽笑容。 他见到朝夕回来,端起茶轻啜了口,状若无意的问着,「怎么了,那包小岚拿了东西后可还高兴?」 朝夕先是沉默,然后低头说着,「包小岚很高兴……还忙不迭的想要过来跟主子爷道谢,说是感谢主子爷赐给她这么好的东西。」 「那东西她看过了?说的可是真心话?」宇文炀挑了挑眉,只觉得这不过是朝夕修饰之后的话。 朝夕点点头,眼神还有点不可置信,「奴婢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高兴。」高兴得只差没抱着那盒子点心转圏了。 宇文炀安静了下来,手指轻轻摩娑着杯沿,然后嘴角轻勾起一抹笑,「既是那么喜欢,那么以后就这样赏吧,我倒要看看她能够欢喜到什么时候。」 从未有过这样感觉的他,此时还不明白,男人对女人太多的关注,不管一开始是因为什么,最后总有可能演变成出乎意料的情感。 【第三章】 从那天之后,包小岚整天都是疲惫与快乐共存着。 虽然不是贴身伺候主子的宫女,但是她依然整天忙忙碌碌的,一点都不比之前做粗活的时候轻松。 像是主子爷洗澡的时候,她就得一桶桶的提水进去,等洗完后还得一桶桶的把水给往外倒。 或是吃饭的时候多跑个几趟拿东西,主子爷有时要看书,就让她在书房和正殿里来回跑,不然就嫌知了声太吵,让她在大中午的时候,拿着黏蝉杆子在外头黏知了。 一整日下来,总是忙到月亮都高高挂在天边了,她才能回房休息,但是即使如此,还是会有很快乐的事情。 大概是景阳宫里剩下的吃食真的太多了,每次她工作完毕总能拿到主子爷赏的甜点或者是一些剩下的炸果子。 光是那甜甜腻腻的感觉,让她每次都觉得自己幸福得不行。 虽然朝夕姐姐和紫鸢姐姐老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吃,而且每次说要分给她们的时候,她们都客气的拒绝了。 为什么呢?这些点心真的还挺好吃的啊,感觉有老家的味道呢! 包小岚今儿个难得有空,就坐在景阳宫外头的一片小树林里,拆开前几天新拿到手的点心盒子吃了起来,顺便等着彩薇过来找她聊天。 分开到现在都已经好一阵子了,如今好不容易才有办法见上一面,也不知道彩薇姐这段日子过得如何? 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等,时间也不怎么难打发,吃到第三个点心的时候,就看见彩薇穿着一身小宫女的衣裳从边上跑了过来,包小岚急忙几口把嘴里的点心给咽了下去,然后朝彩薇的方向大力的招着手。 两个小姐妹许久没见面,自然想聊聊彼此的现况,不过比起分享自己的近况,彩薇反而更加担心没什么心眼的包小岚。 「小岚你不是分配到景阳宫吗?听说大皇子很难伺候的……你……」彩薇迟疑的开口。 虽然包小岚刚刚说自己一切都好,但是景阳宫凶名在外,就帕她是吃了亏也不敢直说。 可她一脸认真,圆脸上带着满足的愉悦,「彩薇姐,我在景阳宫的日子过得可真是好!虽然干活是比我们之前学规矩时还要累了点,但是每天能够吃饱不说,我天天都能帮主子爷做事,而主子爷只要我做好了工作都会赏我东西,唉!我现在最大的困扰反而是怕每天差事做得不够多,帮不了主子爷的忙呢!」 彩薇心中也带着疑惑,忍不住问道:「大皇子真的待你这么好?那怎么外头都说成那样?」 如果小岚说的都是真的,那小岚的主子对她们这些奴婢可真的太好了。像她现在待在花草房里,每天虽然也是忙忙碌碌的,但是吃的住的也不过就是比一般人家好一点,而且因为没在贵人身边伺候,花草房又不是个有油水的,所以到现在她还没有被打赏过呢。 只见包小岚很神气又得意的笑着回答,「嘿嘿,我以前听过我们村子里的老秀才说,谣言止于智者。这意思就是谣言都是蠢蛋说的,所以会说我家主子爷不好的人,那才是脑子不好呢!我家主子爷可真是个大好人,我都想一辈子待在主子爷身边干活呢。」 在树林边上偷听的人全都瞪大了眼,有点不可置信,却没人敢说出口,而包小岚口中的主子爷更是紧皱着眉,想着她说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彩薇就算没读过书,也隐约觉得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解释的,而且如果照这么解释,那她不也是包小岚口中的蠢蛋吗? 轻叹了口气,这下子彩薇是真的相信包小岚在景阳宫里过得很好了,就她这直接单纯的性子,如今能够这样神气又乐呵呵的,可见是真的没受到什么刁难吧。 要换个心机深的,说一句好她可能还要猜猜有几分真,但如果是小岚……那绝对是有一说的。 两个姑娘谈天说地,虽然顾虑着是在宫里没敢大声说话,却也没有遮遮掩掩,于是也无从发觉,小树林外头一个坐着软轿的男人早让人停了脚步,在外头偷听了许久。 包小岚有着善于分享的个性,手里有了好东西,自然不吝于分享,说了一会儿话,她想起自己另外带出来的一盒点心,马上献宝似的递到彩薇面前。 「彩薇姐,这一盒是昨儿个主子爷刚赏的,就让你带回去吧。」 彩薇推了推,脸色微红,「这可怎么好意思,主子赏的必然都是好东西呢!」 包小岚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彩薇姐就别推辞了,只要我办好了差事,主子爷就会赏我,而且你曾这么照顾我,我怎么会连这一点子东西都舍不得给你吃,拿着吃吧!」 彩薇又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收下了,甚至在包小岚殷切的期待下,直接从里头拿了一个出来吃。 第八章 只是看到那已经冒着油光的点心时,彩薇忽然有点愣住了,她傻愣愣的问着,「哎!小岚,主子赏给你的点心都是这样的吗?」 这明明就是放了许多天的东西啊!若是冬日倒也还好,只是现在还是大热天呢,赏这样看着就要坏的东西是什么意思呢? 包小岚从自己的小荷包里又拿出一个点心来吃,边吃边点头的说道:「是啊,可好吃了!又软又糯,油也足,跟我老家做的一个样。」 「蛤?」彩薇不懂了,她有些踌躇的说:「可是这……看起来已经放了许多天了,大皇子是真心要赏你的?怎么感觉是在糟蹋人……」 包小岚摇了摇头,「我也知道这放了几天了,可是不是还没坏吗?而且吃起来好吃就行了。」 彩薇很想说,这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这种天气下还放了这么多天,要是馊了还吃下肚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是这快馊的点心还赏给你吃,你说大皇子到底是对你好还是故意想整治你啊?」 站在树林外头的人全都屏声静气,坐在软轿里头的宇文炀更是凝神,静静等着包小岚回答。 说实在的,这些日子以来,他随手打赏的那些东西,与其说是打赏,还不如说是打算折辱她,虽说每次朝夕都表示她很高兴,但他心底是不信的,甚至还阴暗的想着,她大约是在心中诅咒着他,或者是表面上装得高兴,背地里就把那些东西全给扔了也说不定。 只是没想到今儿个出门回来,却看见那个被他认定内里藏奸的小宫女一脸高兴的吃着快馊的点心,还和别人聊到他,让他忍不住让人停了下来,想听听她私下会说些什么。 只是没想到,她不只没有说他任何的坏话,甚至还用了让他目瞪口呆的言语赞美他。 甚至还一再重复! 他不只是目瞪口呆而已了,他突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自己有点傻。 曾经日理万机,离皇位几乎只差一步的他,居然小心眼的和一个小宫女计较着,只为探测她是否如自己心中所想的一样没安好心眼? 如果不是他断了腿,如果不是他从此与皇位失之交臂,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失去斗志的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心胸狭窄和小心眼!他在心中冷冷的嘲讽着自己,就像从前他讽剌着那些连点小事都办不好的下属的时候。 当他听着包小岚左一句称赞右一句赞美的时候,心中毫不觉得受之有愧,有的只是他对自己看走了眼的懊恼,就这样一个傻瓜,他竟然也能够怀疑她别有所图。 更糟糕的是,这样一个傻瓜还不知道自己让他羞辱了这么久,居然还在外人面前大力的称赞他,真是越听越烦躁。 包小岚清脆的说话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主子爷自然是对我好啦!给我的就是给我的,怎么还要去猜主子到底是什么心思呢?更何况这不是没坏嘛!」 彩薇叹了口气,对于这样天真的回答,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是拍拍包小岚的肩,轻轻说着,「小岚,你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到底好还是不好……不过起码就现在看来,或许你这样反而更适合在这宫里活下去吧。」 说完,她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拍了拍裙子就抟着那盒点心走了,留下包小岚一个人悠悠哉哉的坐在那里,继续吃着点心,感受着夏日难得的凉风从身边拂过,带起落叶发出一阵沙沙声。 「好不好又怎么样呢,这日子总是要自己好好过的啊……」她吞下点心,抬起小脸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树林外的宇文炀听到她的话顿时身子一震,脸上满是复杂神色,心中若有所感,看着那个偷懒的小丫头一眼后,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残疾的腿,许久才轻轻说道:「回去吧。」 是啊!这日子好不好总是他自己要过,如果他不好好过,难道还能指望着那些 早想把他踢下谷底的弟弟们帮扶他一把吗? 他是该好好想想了。 包小岚偷了半天懒,顺便吃了一些点心,终于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打算洗洗手脸换个衣裳就去当差。 只是她人才刚走出树林不久,就见到有一阵子没遇到的紫鸢正在不远处张望,她喜顔逐开的小跑着迎了过去。 「紫鸢姐姐,怎么在这里站着呢?等……」她话还没说完,就让一脸着急的紫鸢拉着往边上的小花圜里跑。 「行了!别说了,主子爷要见你!」 「蛤?可是我还没换衣裳,我……」 「别管那些了,主子要见你,难道还能够让主子等不成?」紫鸢也不知道这时候主子爷要见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看主子爷的脸色不好,怎么也不能让她再拖拖拉拉的惹得主子爷更加厌烦。 包小岚见她说得急,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也就松了力气赶紧跟着跑,要不以她的力气,如果不是她愿意,紫鸢想拉着她跑还真的不太可能。 小花园里就如她前些日子感觉的那样,虽然一片绿意盎然却带着隐隐的萧瑟,她被带到园子里的凉亭边,宇文炀正坐在里面,见到她来了之后,便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一时之间,包小岚有点迷糊。这是怎么了?怎么让其他姐姐们都下去了? 「包小岚。」 「是!奴婢在!」她精神抖擞的抬起头应着,一时竟忘了在宫里奴婢是不能抬头直视主子的。 就算是那些伺候主子的通房丫头,平时也只能低垂着眼,不能直接看向主子的脸,更不用说是她们这样的小宫女了,但包小岚却傻愣愣的盯着宇文炀。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看主子的脸呢!包小岚有些走神的想着。 果然很俊俏,跟村里的大黑阿虎他们比起来就是不一样,不过那身子看起来真是瘦弱了点,肤色也白了点……除了这些外,主子爷果然是长得挺好的呢! 宇文炀之前看见包小岚只觉得她说话做事都是别有心机,但今儿个听了那些话,他以全新的目光去观察她,那些曾以为的心机深沉却再也看不出来了,甚至还觉得这丫头圆滚滚的,看起来傻得可爱。 他难得的露出许久不见的和煦笑容,「那些点心好吃吗?」 「啊?!」包小岚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愣了下,傻乎乎的回答,「好吃啊!挺好吃的!」 宇文炀见到她露出的单纯笑容,心中忽然有种被羽毛轻挠过的感觉,丝丝缕缕的发痒,又如夏日微风扫过,给他一种清爽的感觉。 「好吃吗?可那都是我特意让人拿了快坏的点心给你,我这么做,你就不生气?」宇文炀直接的问,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打算看见她真实的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不管是见她或者是说这些话,但是他突然就是想这么做了。 包小岚愣了下,啊了声,摸摸头发,也没有问为什么要特意弄那些快坏了的东西给她吃,只是很老实的回答。 「生气什么的那也太不应该了,毕竟主子爷给了我吃的东西呢,再说了,那点心不是没坏吗?我真的觉得还挺好吃的啊!」说完她又露出傻乎乎的温暖笑容,忘记了自己没用奴婢两个字自称。 宇文炀不因为这简单的回答就放过她,反而更加的咄咄逼人,「别人对你如何你都不生气吗?就算是这样折辱你,你难道没有半分的不满和委屈吗?」 「委屈?委屈什么?」包小岚还是一脸的茫然,怎么主子爷说话她都听不大懂呢? 不过她想了想,虽然不大明白他为什么执着在她委不委屈或者有没有生气这个问题上,她觉得还是要把自己感激的理由给表示清楚才行。 于是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里头清澈得看不出恶意的杂质,「奴婢是真的不觉得这有什么委屈的,主子给了,奴婢就受着,又不是挨打,再说了,以前奴婢的奶奶说过,咱们做人就得知足,可不能对于送到手上的好事不满,否则老天可是会降下惩罚的。」 宇文炀想起自己遭人陷害而失去了角逐储君的资格,冷冷一笑,带着压抑许久的愤恨,满是怨恨的说:「是吗?但总是有人不知足,还因此害了别人呢,我就得倒楣承受对方的恶了?那害人的好好过日子,我呢?我失去了全部——」 他失去的太多,让他在大部分的时候都不愿踏出景阳宫,甚至连正殿都不想出去,只因为他不想去面对。 不能面对是因为他连表现出恨意都不行,即使知道下手的主犯是谁,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报复,只因为他的父皇不会允许在他的眼皮下,出现兄弟阋墙这样的戏码。 要说包小岚傻,但是有时候她也会在一些时刻难得的精明。 第九章 她虽然不明白主子爷为什么会突然一直追问她这个问题,但她知道他现在就像是困在陷阱里的困兽,需要的不是空泛缥渺的安慰,而是打开陷阱,让他能够挣脱出来。 「主子爷,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不管怎么说,您人不是还活着吗?只要活着就是一种胜利啊!就像我奶奶说的,风水轮流转,但如果没了命,就算等到转运的那天,不也没用了吗?」 是啊,他还活着!这个答案瞬间破开了心中的阴霾,驱散了他之前萦绕脑海的迷雾。 宇文炀静静的看着一脸真挚的包小岚,忽然间觉得有点想笑。 或许是笑自己竟然没有一个乡下的小姑娘想得通透,或许是笑枉费过去还自认心有丘壑,就算不能说是洞烛机先,也是聪明机敏的人,没想到不过就是一时的失意,竟让自己成了关门自苦的丧家犬。 他沉浸在痛苦中,那些早就想把他踩到泥里的人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而他除了自怨自艾自己腿残的事实,却没有想过只要还能留下一条命来,不管是报仇还是图谋后事,都是有可能的。 他这次钻牛角尖了啊!一想通了这些关节,他再看向包小岚的眼神就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很好。是我之前想岔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如果不过分的话,你只要提出要求我就会赏给你。」他向来高高在上,即使明白自己之前误会了这个小宫女,他也不可能低头道歉,只是淡淡的表示了对她的赞美。 所幸身边伺候的人都已经退得有一段距离,否则若是让他们见到宇文炀说出这样的话,包准吓得连眼珠子都掉下来。 就算是在还没出事前,他再温和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更不用说还是对着一个小宫女了。 如果是别人,或许还要再三推辞,顺便说些能为主子分忧就是她天大的荣幸的场面话,但是对包小岚来说,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一听到有赏,她整个眼睛瞬间亮得惊人,那亮度让宇文炀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感觉这丫头好像会狮子大开口一般。 包小岚想都没想,很渴望的说道:「主子爷,奴婢就只想要每天都能有一盘点心就行了,不管是绿豆糕还是金丝馒头,或是红枣卷子都行啊。」 还都行呢!宇文炀好笑的看着她,那小嘴好像馋得都要流出口水一般,忍不住摇头反问。 「就一盘点心?你知道我刚刚说的愿望可以让你拿了一大笔钱直接出宫回家,甚至就是要别的赏赐都行的,你……真的确定就只要一天一盘点心?」 包小岚大力的点点头,脸上全是说不出的认真,「不了,我还要伺候主子呢!所以还是一天一盘点心来得好,而且主子爷这里的点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虽然她也只吃过主子爷这里还有学规矩那里的点心而已。 宇文炀又忍不住笑了,这个丫头平常看起来有点憨憨的,说话又直来直往,但就是这样的人,不经意说出来的奉承话反而听起来让人格外的舒爽。 他一高兴,也就答应了她的请求,「行!以后我用膳的时候,你就跟在我边上伺候,到时候你想吃什么点心就吃什么点心,随你拿一盘去。」 包小岚这时候已经不只是双眼冒光了,那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不含蓄的咧开直笑,看在宇文炀眼里,如果她后头再多出一条尾巴甩啊甩的,就更像许久以前母后宫里养的那条小奶狗了。 脑子里一出现这种联想,他嘴角又再度勾了勾,看着眼前这圆润的身子和脸蛋也更顺眼了。 小姑娘这样圆圆润润的也不错,看起来可爱有趣,另有一种风情。 想通了许多东西,宇文炀自然不会再把时间花在一个小宫女的身上,他得要抓紧时间,和自己的幕僚们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毕竟他之前的位置太过危险,差点成为储君的身分也是一辈子都无法去掉的标签,将来不管是哪一个兄弟上位,他就算是残了也仍是别人心中的一根剌。 思及此,他的眉头不禁又蹙了起来,脸上严肃了许多,一种浑然天成的威势也散发出来。 主子爷没让她下去,包小岚也不知道她是要继续站在这里发呆,还是赶紧去做自己的差事,虽说在这里站着也是挺轻松的,但差事没做,可没人会帮她,想了想,于是大着胆子问道:「主子爷,那我能下去了吧?」 刚思考到一半的宇文炀被她打断了也不生气,看着她还实心眼的站在那里,反而忍不住失笑,「行了,你下去……等等。这几日给的那几盒点心就别吃了,等等我让人拿新的给你,你把旧的拿去丢了。」 包小岚圆润的脸上却突生许多的纠结,整个人磨磨蹭蹭的,迟疑的开口,「主子爷,能不能不要丢啊?」 宇文炀挑了挑眉,「为什么不要丢?那些东西都不能吃了,而且又不是不给你新的。」 她咬咬唇,「可是除了一盒拿去送人以外,其他的我都吃完了……」说着还抬头偷偷觑了他一眼。 「什么?那都已经是快坏了的东西,没丢也就算了,你自己不只吃了还送人?」那被送的人真的不是她的死对头吗?宇文炀有些哭笑不得。 只有牵扯到吃的上头,包小岚的胆子可以大过天,她的小脸全是认真,「主子,那哪里算坏了呢,虽然有的点心出了一些油,但是点心就得这样才好吃呢!我奶奶说了,不乾不净吃了没病,像我奶奶,点心放了一年,就算长毛了,也只是拿刀子刮了刮,又蒸一遍,她说还是一样松软好吃,而且还有别样滋味在心头。 「我奶奶说了,浪费粮食的人以后会得报应的,所以那些点心没坏我定是要吃完的,虽然我还没办法像我奶奶一样吃那些长毛的点心,但是她说等我再大点,别说长了毛,就是整个点心都黑了,也吃得下去!」说着,她还一脸洋洋得意,似乎觉得能够吃下那种坏到长毛的东西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宇文炀在一边听着,脸都黑了,打小锦衣玉食的他从来没看过点心都已经坏到长毛的样子,更何况要吃进嘴里。 光听他都要恶心坏了,作喔的感觉不断的从胃里涌上。「行了行了,吃都吃了,新的点心我还是让人送去给你。下去吧!」 宇文炀挥挥手,暂时没办法面对这个长相圆润平凡,笑容可爱,说话却很惊悚的小宫女。他现在一看到她的脸,就会想到她刚才惊人的发言,然后胃里就开始闹不自在了。 「谢谢主子爷!」包小岚心满意足的走了,走着走着甚至忘了规矩,半路上蹦蹦跳跳了起来。 嘻嘻!不只是有老家味道的点心,以后还有主子爷新赏的点心呢! 这日子啊,怎么能够过得这么舒服呢? 自那天把话说开后,包小岚觉得自己的日子又变得更好了。 虽然还是每天做活,但是不知为何,很多粗活都让别人接手了,就连每天提膳这件事情,主子爷也变得异常的好说话,甚至连洗漱打水的时候,也从她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大大的分担了她的忙碌。 活变少了,主子爷给的点心却没有少,主子爷不但不时会把自己不吃的现做点心赏给她,还因为她之前的要求,每次用膳的时候都让她挑走一盘点心,结果才过了半个月,她就觉得自己的宫女服似乎……紧了些? 包小岚虽然不觉得自己比其他姐妹们圆润点有什么不好,但是宫女的衣裳可就这么几套,若是因为自己胖到穿不下衣裳,必须修改或者是重新做一套,那可也太丢人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决定从今儿个开始,要更加努力的干活才行。 想是这么想,但是自从宇文炀脾气变得好点后,宫里的人手好像就没有再缺过,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哪里还会有多余的差事让她做,更不用说大家心里都明白,之前主子爷像是整仇人一样作弄包小岚,但这些日子来却又对她特别宽容,就连桌上的东西都让她挑去吃了,自然也没人敢像之前那样随意指使她做活了,就算是让她搭把手也不太敢。 也因为如此,包小岚几天下来竟然找不到可以让她多动动的差事,她瞬间有点忧变了。 「你这是怎么啦?日子过得好了,怎么这几天却反没个笑脸了?」紫鸢现在也是二等宫女了,所以常常跟包小岚混在一起,不免注意到了她这几天情绪不佳的情况。 「紫鸢姐姐,我就是想多做点活……可是怎么找不到活做呢?」包小岚趴在桌上仰着头看着她,圆圆的脸上浮着淡淡的忧伤。 这脸……怎么看怎么好笑!紫鸢忍不住捏了捏她哀伤的小脸,然后坐了下来。 第十章 「你得了吧!没什么事做还不好?」紫鸢斜睨了她一眼,好笑的说道。「我说你啊,该不会是天生劳碌命吧?」 「我奶奶说要活就要动,我这整天没几件活做,人懒了不说,连腰都粗了。」说到最后,包小岚开始小声的嘟囔了起来。 紫鸢本来要从桌上倒杯茶来喝,一听这话,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没好气的说:「你行啊!包小岚,这是指桑骂槐的说我懒啊!还说腰粗,你自己说说这些日子吃了多少好东西,把跟你一起进来的那几个小宫女给馋死了,你现在还敢说自己腰粗,那些人听了非得咬死你不可!」 包小岚嘟着嘴不说话,她也知道自己比其他的小宫女日子好过多了,只是……若不多做些活,她自己都觉得浑身不对劲呢! 而且升上二等宫女后,虽然一开始是和小宫女们几个人挤一间通铺房,但是后来主子爷让她和紫鸢姐姐两个人同住一间后,不管是被褥还是吃食都比之前好上许多,更是让她想多做些什么来报答主子爷对她的好。 紫鸢也知道她这性子,嘴上虽念她,心中却在想有什么差事可以让这个闲不住的丫头出去跑跑。 「行啦,我刚好想到一个活儿可以做,其实说累不累,只是要花点时间和走得远一点就是了。」她忽然想到前阵子几个大宫女才在说的事情,就觉得这事儿让包小岚去还挺适合的。 「我不怕花时间和走远!」包小岚马上表明了自己耐操耐劳的可靠性。 紫鸢睨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我知道,要不我还没能想到你呢。」 要不是住久了,还真不知道她居然是个大力女,之前只知道她力气不小,却没有具体的感受,直到那天看见她为了捡东西,一个人就把屋子里的柜子给抬起来放到一边后,才知道她一个人就可比两个大男人呢! 「前儿个朝夕姐姐她们说了,今年内务府那里说要发布料,结果却一直没送来我们宫里,本来朝夕姐姐是想自己过去走一趟的,但这几日主子爷忙,她也脱不开身,就想着等几日看看内务府会不会自己送过来,或是等朝夕姐姐几个人看谁有空了再走一趟。」紫鸢说着撇了撇嘴,全是对内务府那些小人的愤恨。 包小岚刚进宫还不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自己虽然表面上是比她早进宫没几日,但其实身为主子爷的探子,对于这宫里的消息却早就一清二楚。 主子爷还是储君可能人选的时候,就算是送一块帕子,那些内务府的小人也都恨不得能自己跑上一趟,就是为了求得在主子爷面前能够多露露脸,结果自从主子爷腿伤了,失了大位的可能后,宫里那些人就变了副嘴脸,就像内务府那里以前恨不得一日三顿往景阳宫跑,现在却是连分发布料的时候都要三催四请,甚至要她们自己派人去拿。 这时候她又忍不住庆幸,还好以前主子爷就自己建了一个小厨房,又和采买那里关系不错,景阳宫的伙食才能一如以往,否则按照那些小人的作为,只怕现在就连主子爷吃的东西都得大打折扣。 一恍神才发现自己想得远了,她朝着还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包小岚说道:「既然你有心想多做点事,想来我们去跟朝夕姐姐自动请缨,她不会不答应的。」 包小岚点了点头,拉着紫鸢的手就想往外跑,「那我们赶紧去找朝夕姐姐,要不这差事只怕就让人给领了。」 紫鸢没好气的被拉着跑,嘴里忍不住喊着,「慢一点,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没事还去抢活来做。」真是个傻瓜! 一想到就是这样的傻瓜偏偏误打误撞的解了主子爷的心结,让他们这些跟随的人也重新看见了希望,她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罢了,傻就傻吧!或许在复杂的皇宫里,就是需要这样的傻瓜,才会让他们愿意相信,原来这世界上还是会有一点真心吧。 【第四章】 午后包小岚领着牌子就往内务府里去,不只因为现在她身上的活儿少,本来她应该跟在宇文炀身边服侍,但今日午后宇文炀和幕僚有事相谈不须她服侍,这才能够接下这趟外出的差事。 宇文炀和幕僚讨论了一下午,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于现在这段时间自己究竟该如何处事,以及是否该重新站回朝堂里。 但他在幕僚中最敬重的方先生却是一直沉默不语,他明白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让他失望了。 少了方先生的带领和主持大局,宇文炀即使跟幕僚确认了现在的处境以及分析了其他兄弟和朝堂的情势,却也没有其他更大的进展。 当他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日落时分,一早高挂的艳阳也被乌云密布的笼罩,远远传来的雷霆之声和空气中清晰可闻的水气,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宇文炀并没有将即将而来的大雨放在心上,毕竟景阳宫虽然这一阵子受人冷落,但是这座中宫嫡子的宫殿,在居住质量上还是很好的,也不会像一些老旧宫殿那般,一下雨还得担心漏水或者是排水不良导致淹水等等的问题。 他沐浴的时候没见到包小岚的人影,听朝夕说她去了内务府他也没上心,只是等到晚膳时分,外头的雨也如珠滚玉盘般洒落时还不见她的身影,他开始觉得不对了。 他皴着眉,看着外头的大雨,身边少了那个总是一脸粲笑又带着馋样的小宫女,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心里更是有点怪异。 「包小岚人呢?怎么去一趟内务府到现在还没见人影?难不成就这么一点路,人还能走丢了?」 朝夕其实心中也着急,只是她不敢拿一个小宫女的去向来叨扰主子,直到现在主子爷问起,她才担忧的回道。「内务府那里让人去搬布料,小岚说她闲不住,就自己请缨说要去,只是都已经去了大半个下午了,早该回来的,但却到这个时候都还不见人。」 宇文炀沉默了下,阴着一张脸,拿着拐杖,直起身子,「去外头看看。」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包小岚是怎么样的人他很清楚,做事勤快认真,而且绝对不会偷懒推诿,本该一个时辰做完的事情她就算迷了路,也不该到这个时候都还没见到人。 他连想都不用想,包小岚那丫头定然是出了事,才迟迟未归。 若是在景阳宫里,就算惹了事,他都还能够兜着,但是在宫里的其他地方……那可就说不定了。 打从他伤了腿之后,只要出了景阳宫,必定都是坐软轿,只因为不想让太多人看见他拄着拐杖的样子,但是今儿个心中莫名的忧虑让他甚至忘了让人去准备软轿,而是直接拿着拐杖起身就要出去。 朝夕先是诧异,接着就是紧张的赶紧拦着他,语气慌张的道:「主子爷!这可使不得,让下人去找小岚就行了,怎么能够让您去啊?再说外头还下着雨呢,这可万万使不得。」 宇文炀没理会她的阻拦,仍是拄着拐杖就往外走,脸上阴沉沉的,就像是之前满心郁闷时的阴暗神情。 看着屋外的雨淅沥沥的不断落下,他嘴角轻轻扯开一个冷笑。「我今儿个就是要亲自去看看,就算我看似与大位无缘,好歹也是中宫之子,大启皇朝堂堂皇子,现在倒要看看是谁敢找我宫里人的麻烦!」 这也是让他清楚的去面对,若他完全失势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朝夕看他的神情和说出的话,就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也拦不了人了,连忙指挥着边上的几个丫头还有小太监赶紧准备,但是宇文炀却没管那么多,沉着脸就直接往外走。 没人敢拦,也没人敢拉着主子说等他们准备好再去,最后还是朝夕忍不住跺了跺脚,直接拿了伞就跟着往雨里冲,她带着几个手脚俐落的太监跟在主子身后往景阳宫外头走,其他人则是赶快收拾好东西在后面跟上。 景阳宫往内务府其实就一条大路,不管是谁都不觉得包小岚会因为想要偷懒而走了小路,所以宇文炀甚至都没有往边上的小路去找的意思。 他的脚虽然受了伤,但宫里的好大夫和好药从没断过,除了走快的时候有点跛,基本上不会影响速度。走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远远都能看见内务府的大门时,宇文炀就这样停在那条长长石板路的中间,而边上的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如何,因为所有人的眼神都跟着他一起落在了那个正跪在内务府大门前没多远的一个人影上。 雨越下越大,内务府外头早没了人,就只剩下那个被雨打得一身湿,手里还像是抱着什么东西的身影。 第十一章 宇文炀再次往前走,好像之前的停顿只是因为他的一时兴起,但只有从他紧握的掌心才知道他现在心中的波澜起伏。 包小岚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知道后来雨下得大,把自己的身上都打湿了,湿淋淋的衣裳贴着肉,明明是燥热的天气,却感觉一阵阵钻心的凉,但她还是把自己领的布料给包得好好的。 跪得腿麻的时候,她还洋洋得意的想着,幸好自己来之前担心会碰上午后的大雷雨,还记得带了油布,要不这料子一淋了雨可就全毁了。 她整个人有些昏沉沉的,直到一道阴影盖住了她,雨似乎停止落在她的身上。 一抬头,只看到主子面无表情的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她傻乎乎的冲着他一笑,然后把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布料给捧得高高的。「主子爷,奴婢差事没办砸呢!」 宇文炀看着她淋得满头满脸的雨,被雨水打过后,让她向来红润的脸上一片苍白,梳好的发髻也散乱了,两鬓的发更歪歪的黏在颊边。 明明该是落魄无比的,但她却还是笑眼望着他,让他突然间有些话梗在喉咙而说不出口。 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猛然撞击了下,有种陌生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对于她跪在那里的身影,除了心疼外似乎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雨依然一直下着,但是那带着寒意的雨丝,却无法浇熄他心中那一股不断蔓延的火热。 身后的人都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人敢出声,直到宇文炀低沉的嗓音慢慢响起。 「你做得很好!回去吧!」 想到自己跪在这里的原因,包小岚犹豫了下未起身,就听见宇文炀语气冰冷的说道:「怎么?难道我连带走自己宫里的人都不能了吗?」 他冰冷的视线扫过刚从内务府中走出的两个太监,逼得他们马上跪地说不敢。 「起来!别再让我说第二次,我宫里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欺负的!」 包小岚愣了下,连忙就想从地上爬起来,只是跪得太久,膝盖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她努力想站起来,却整个人往前扑去。 宇文炀想搀住她,却忘了自己腿脚不便,才刚捞住她往前扑的身子,自己也因为撑不住两人的重量而往地上倒。 身边的人发出一阵惊呼,抛弃了手中的伞和东西,全都跟着往前扑去搀在宇文炀和包小岚,才总算没让两个人狼狈的摔在雨中。 出来的一行人衣服全都打湿了,就连宇文炀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压抑的沉默在所有人之间蔓延,却没有人敢开口说些什么。 雨中,宇文炀又慢慢的一步步走了回去,脸色阴沉得让人看不出想法。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他的身影也掩盖在雨幕中让人无法看清,但只有他明白,原本左右不定的心终于定了下来,也决定了接下来的道路。 包小岚一回到景阳宫,就让紫鸢给接回房里去,至于那几匹布,早已经让人给扔到边上去了,她甚至连多问一句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赶去泡热水、换衣裳,最后再喝一碗热热的姜茶。 等到她终于全身暖乎乎的包着毯子坐在床上喝姜茶,也已经是一盏茶后的事情了,而紫鸢收拾好了东西,坐到她前面的凳子上,一脸严肃的开口。 「行了,说说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怎么抱着布就跪在那里了?」 包小岚一想到这事就忍不住皱了眉,「我也不知道啊!刚从里头把东西拿了打算回宫,结果在门口被两个大宫女姐姐给撞上了,我也道歉了,但她们就硬说我是故意撞她们的,还说衣裳脏了破了,要我跪在那里赔罪。」 紫鸢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当然还有一股气是因为眼前这个蠢丫头。 「你啊你啊你!要我怎么说你?那两个人你也说了不过就是宫女,凭什么对你说跪就跪,说罚就罚啊!」 包小岚委屈的缩了缩,呐呐道:「我也不知道啊,那两个人说她们是和妃娘娘 的宫女,代表的就是和妃娘娘的意思,所以我就……」 和妃?紫鸢冷冷一笑,她是皇上宠妃,也是三皇子宇文连的母妃,平日里做人就有些嚣张,现在这是看准了自家主子没了威胁,竟然随便一个丫头都敢欺负到他们头上了? 包小岚小心翼翼的看着紫鸢的脸色,讨好的赔笑并扯着她的手,「紫鸢姐姐,这不也没什么大事吗,我以后会记着别再犯错就行啦。」 紫鸢被她一扯,又见着她那讨好的样子,不禁又手痒了起来,见她姜茶已喝完了,忍不住上手就掐。「你你你……你别说话!都要气死我啦!」 「头头头……偶粗喽……」包小岚被捏着脸,一边口齿不清的讨饶着。 听着两个小姑娘就这样玩耍了起来,站在门外的宇文炀止住了进门的打算,转头又往书房走。 背过身去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抹冷色和狠戾。 和妃?宇文连?好!真是好得很! 他原本还犹豫着是该沉寂下去还是重新站回朝堂里,让人知道他宇文炀只是腿残了而不是倒了,没想到这样的两难一下子就让他们给解决了。 现在就敢这样踩着他的面子动他的人,若是他还置之不理,没半点反击的话,岂不是让人以为他真的成了好捏的软柿子了? 宇文连、和妃,等着吧,你们还能这样舒服的日子……可不多了。 景德宫—— 大启皇朝的皇帝正看着奏摺而伤神,两边点着的巨大烛火,虽然把室内照得如白昼般敞亮,但是也将宇文常的影子给拉得长长的,在地上映出一个有些疲惫的身影。 他扔下了手中的奏摺,想着国库里的银子不足,想着东西南北四处的官都只想拚命的挖银子,又想起自己那些不肖子们耍的手段,忍不住觉得身累心也累。 揉了揉额际,一旁的景德宫大总管章沣很恰当的送上了一杯热茶,他接过来,轻啜了口,任由那蒸腾的热气迷蒙了双眼。 「说说今儿个又出了什么事吧。」宇文常虽是心思都在批阅奏摺上,但是先前有个小太监跑来跟章沣说了些什么他还是有注意到。 宫内无小事,尤其是在儿子一个个都已经够大了,已经准备彼此相争的时候,就算是后宫里的一点事情,也足够影响到朝堂的变化。 唉……若不是炀儿落马摔成了那样,他如今也不必烦恼得那么多了。 只是想要放弃却又不是那么容易,毕竟炀儿也是他打小手把手教出来的,更是他认为最适合接任这个位置的继承人。 章沣面白无须,若不是那一身大总管的打扮,看起来就像是个文弱书生,他一听到宇文常的问话,连忙低下头,轻声说道:「启禀陛下,是今儿个大皇子……出来了。」 宇文常放下茶杯,眉一挑,「喔?他怎么舍得出来了?朕还以为他就要在那景阳宫里躲上一辈子。」 平日里若非必要根本就不会出景阳宫的人,这不年不节的他又没有传召,怎么就自己出来了? 要说章沣能够当上景德宫的大总管也不是没本事的,在宇文常问这个问题之前,他早已打听清楚了,甚至连包小岚这样的小配角的一些背景也都打探得清清楚 「是因为一个小宫女的关系。」章沣简略的把内务府前的那场闹剧,还有景阳宫那里做出的反应二说了。 宇文常先是皱眉,然后问了句,「这宫女是什么来历?可查清楚了?」 章沣虽说时间太短来不及细查,但是包小岚进宫后的大小事却还是打探得到的,于是就把他打探出来的消息一一说了,尤其是她后来让宇文炀的脾气好上许多这件事情更是特别一提。 宇文常沉吟了会儿,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只是用手指轻敲着桌面,嘴角轻勾,「看来这小宫女对炀儿来说还真是不同啊!」 章沣不敢接话,毕竟还没端摩出主子的心意之前,随便乱接话可能自讨没趣,不小心还会惹祸上身。 只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宇文常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关注,只是盘算着这小宫女若真的能够让宇文炀做出改变,那就是随手抬了她当炀儿的侍妾也并无不可。 这样一点小事,他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那和妃宫里的人如此嚣张,虽说欺负一个小宫女不算什么,但是做了这样的事,明摆着却是打景阳宫的脸,他若是不给一点教训,只怕景阳宫的人在这之后会更加的难过了。 一想到这,他淡淡开口,「章沣,传朕的意思,荟萃阁和妃御下不严,有失体统,禁足一个月。还有内务府,不会办差那就受点教训,管布料的那些人,从上到下一个都不能跑,全都打十个大板!」 第十二章 他虽然宠爱那个女人,但还是比不上儿子重要,兄弟相争他还能够轻抬轻放,但若是后宫的女人对皇子不敬,那么他也会让她们看看自己的态度是什么。 他人还没死,可不允许那些人这样折辱他的儿子。 章沣垂着眼应了下来,接着就退到边上,吩咐了下就准备出景德宫宣旨去了。外头飘落的雨丝细细如发,宇文常坐在椅上看着章沣领着人往外走的身影,心中有些惆怅。 国事家事哪样都不轻省,看来他想要卸下肩上这份责任,还有得等啊! 这个雨夜,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夜不成眠,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正幸灾乐祸,或是有人在雨中被拖出去受了责罚。 总之,景阳宫小书房里的灯一整夜未熄,朝夕等大宫女也轮着熬了一宿,而引起这所有一切变动的包小岚则是卷着被子呼呼大睡,嘴角边还残留着可疑的水光。 第二日,天蒙蒙亮,天边才隐约挂上的晨光照亮了昨日阴沉沉的雨云,宫外一排排的大臣循着正仪门入宫,再依序站在正元殿里。 只是一进入正元殿,不少人都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岔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正穿着一身玄色皇子服,拄着一根金拐站在最前头。 就连三皇子宇文连也是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已经大半年不曾出现在朝堂上的宇文炀竟然真的站在那里。 「是大皇子?」有人低呼出声。「还真的是,不是说他的腿……」 一片的低语声不断,却也小心的没让这些议论传入别人耳中。 宇文炀一身皇子玄服上绣着淡淡的暗纹金线,随着大开的殿门以及逐渐高挂的日头所投射进来的光线,让他整个人仿佛笼罩在金光之中。 他俊美的容颜略微消瘦,但五官看起来反而更加的深邃,手中拿着的金拐杖,配上他站得笔直挺拔的身姿,让人看不见他的残缺,反而显得高贵,配上头上的镶玉盘帽,一身内敛的气息和冷肃的神情,让他看起竟然有种不输皇帝的气势。 几个领头的老臣心中各自有了盘算,却什么都没说,而是低头走了进去,没有寒暄,甚至也没有对上其他皇子的眼神,就这样沉默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至于心中有什么打算就无人知晓了。 当所有人都站定,宫外静鞭响起,两个太监站在门外喊着肃静,紧接着是宇文常从偏殿走出,一进正元殿,他也感觉到了今儿个的气氛有些不对,直到看到宇文炀的出现,脚步顿了顿,最后什么也没说的直接往龙椅而去。 只是他脸上虽然面无表情,心中却是颇为愉悦,就连后面连连几个不是什么好消息的上奏都不能打消他的好心情。 宇文炀听着朝臣奏议,心中也快速闪过许多想法,直到宇文常喊了他,他才一脸若无其事的回了神。 宇文常俯瞰着宇文炀,淡淡问着,「刚刚众卿家说的,你可有什么意见?」 宇文炀虽说有些走神,但是脑子里可没放空过,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他虽然人不在朝堂之上,但是一些事情可没就这样放开手,他对局势仍了若指掌。 他直直的回望龙椅上的宇文常,胸有成竹、一字一句沉稳的回答。 「国之根本,以民生为主,然不管是哪一件事,都必须动用银钱,而如今国库空虚,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个回答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也不算是什么惊艳的回答,就在宇文常也有点失望的时候,宇文炀却跟着放下一句炮弹。 「故儿臣认为,该清查国库内帐,整顿各仓各库,遇贪赃枉法者,反补国库之缺,更该严加惩处。」 一语出,众人皆惊。 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疯子,认为他伤的不是腿而是脑子了。 因为他这个主意摆明了就是要和所有朝臣作对,摆明了要行酷吏手段来逼杀官员以填充国库。 所有人都不敢和他的眼神相对,全都在脑海里浮出了一个想法—— 失去储君之位的大皇子疯了! 「疯不疯自是那些手不乾净的人的想法,但若是想要让殿下您一次就争回在皇 上面前的位置,这般行险之法却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一脸冷肃的方先生在宇文炀下朝后,就下了如此的评论。 宇文炀也冷着一张脸,想起那些惊恐的官员,忍不住冷笑,「先生不用多加解释,自我和先生商量过并决定了这样做后,我心中就没有后悔。 「既然那些人不愿让我好好的上位,那我也不必顾虑着那些人的脸面,况且经过了这些事,我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了,要坐稳这个位置,甚至是以后……靠的不是那些立场左右摇摆的小人,而是父皇的意思和军钱权三样。」 无疑的,目前最能够抓中父皇心思的,自然就是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了。 这事情会得罪人,那些兄弟或那些个几品大员也没人敢站出来,而他石破天惊的说了那样的话,这差事自然也会落在他的身上。 不说别的,光这样在父皇的心里就已经先落了一个好印象在,这也是他要的。方先生抚须微笑,对于经过祸事后终于成长许多的宇文炀颇为满意,「既然殿下明白,我也不多说了,我这就下去和其他人把可行的方案给写出来,再给殿下过目。」 宇文炀点点头,看着方先生出了书房,然后转头看向一边站得直直的,眼神却一片茫然的包小岚,他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一般。 「就这样站着也能够出神?真不知道你这规矩是怎么学的。」宇文炀忍不住调侃着,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自从昨儿个出了那事,今日他除了上朝不带着她外,一回到景阳宫就要求她跟在他身边办事,就连那些提膳打水会离开他视线的事也不让她去做了。 被调侃的包小岚嘟了嘟嘴,还有些懵的应道:「不是,就是一早没做点正经活计,感觉整个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呢!主子爷……奴婢只是二等宫女,站在这也不会磨墨也不会拿书,还不如让奴婢去外头挑水劈柴的,都比在这里……」 「嗯?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宇文炀冷着声音问。 包小岚抖了抖,偷偷看了他一眼,心中暗忖着,主子爷怎么突然就变了脸,难道她主动想做点活还错了不成? 她讨好的朝他笑了笑,然后往后缩了缩身子,「主子爷,奴婢这不是闲不下来吗?就想找点事情做。」 宇文炀看着她明明身子比别人圆,现下却一缩一缩的,看起来像是兔子一样的可爱。 他忍不住动手捏了捏她的脸,「你现在就陪在我身边,不也算是一种差事?」 手感很好,宇文炀只觉得自己好像对这个动作上了瘾,不禁又捏了一把。 包小岚被捏得泪眼汪汪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主子爷,很疼的!」 「疼就对了。」宇文炀又拍了拍她的头,然后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外头的小太监还有朝夕几个宫女看到这一幕,纷纷低下头,当成没见到的样子。 宇文炀敢这么做也不怕别人看,拉着她的手,施施然的就往外头的园子里走。这时候还不到正午,日头虽然热,还不至于灼人,他走的也是有一排树荫的地方,虽说地上还是有着浅浅一层的落叶,但是上头已修剪整齐的枝枒却看起来精神许多。 包小岚一开始还没觉得有哪里古怪,直到回过神见到自己的手正被主子牵着,「主主主……主子,这我的手……」 不用别人说她都知道这样是不行的,不管怎么说,她总归是个女孩呢,怎么能够随便让个男人拉自己的手! 「你的手念么了?」宇文炀一把扯过她,让她跌跌撞撞的撞进自己怀里,牵着的手则是拉近至她的眼前。 包小岚瞬间屏住了呼吸,结结巴巴的说着,「这不对啊!主子,我奶奶说了,姑娘的手只有未来的夫婿才能摸的!」 一时紧张下,包小岚也想不出别的,只得把奶奶说的话又搬出来用了。 「老人说的话的确不错。」宇文炀表示赞同,手却没有放开。 包小岚愣了,怎么主子一边说对,一边却没有放开她啊? 她不是第一次这么靠近这个男人,但这是第一次她的脸不争气的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看过他沐浴的样子,甚至帮他穿过衣裳,怎么现在两个人不过站得近了些,自己的脸却这样火辣辣的? 尤其是他身上淡淡的薰香沁入鼻间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像是太热了要中暑似的。 他见着她羞红脸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第十三章 宇文炀向来不是个会吃窝边草的人,活到他这个年纪,身为一个皇子,若说还没有过床事的经验那是假的,但是他向来不爱身边留太多人,所以除了一开始父皇赏赐的人外,他并没有再另外收人。 只是那几个在他刚受伤的时候,早因为惹得他不喜就让人打发出宫了,所以他现在等于身边是一个屋里人也没有的。 不可否认,对于包小岚他一开始并没有那个心思,就算是之前碰巧因着她的话解开了心结,也只是觉得这小丫头颇有趣而已。 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起了这样的心思,或许是看着她总是憨憨的笑着,当初不管他怎么欺负也从未沮丧,甚至之后仍贴心的在他身边服侍,不管任何大小活计都做得认真贴心? 他想这或许是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但是让他再也无法忽略的却是那日她跪在那里,用油布把布给遮得严实,自己却抱着布匹淋成了落汤鸡,而见到了他,明明该是要委屈哭泣的,却还是笑容以对。 他的心第一次明白的告诉他,他就是要这个女人,要这个看起来圆润又稚气的小姑娘。 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喜欢,想要紧紧的把一个人占有的情绪。 包小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主子爷,我不明白……」 宇文炀低下头,看着她圆圆的脸蛋上娇嫩的红唇微张,他又靠得更近一些,直到嘴唇轻触在她软嫩的唇瓣上。 那上头还有她早上刚吃的红豆卷子的味道,甜甜的豆味,还带着一丝蜜的清甜。 包小岚瞪大了眼,心脏像是擂鼓般狂跳,一手还牵在他的手中,另外一手僵硬的不知道该往哪放,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冲到脸上,让她整张脸红通通的,所有的感知似乎也都集中在脸上。 不管是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那还是她昨儿个帮他打的——还是他落在她脸旁的碎发,都让她紧张得无法呼吸。 宇文炀并不想就这么将她定位成只能随意玩弄的通房,虽说以她的身分,大约最高也就是当个通房了,但是他还是想慢慢的诱导着她的感情,而不是随意的要了她的身子让她就这么待在他的后院里。 若是现下就让她成了他的通房丫头,按规矩,她就不得再跟在他的身边了,而那是他现在一点也不乐见的。 这个吻只是轻碰浅嚐,宇文炀带着柔情看着眼前这个还傻愣愣的丫头,忍不住又手痒的捏了捏她的脸。 「清醒了没?」真是个小傻瓜。 包小岚怔愣的快速后退了三大步,甚至连他握住她的那一只手都很不客气的直接甩开。 宇文炀没想过两人才这么一接触,她没有半点欣喜的表情也就算了,竟然还一副见鬼的模样,让他有些不满的冷了脸。「包小岚,过来!」 包小岚吞了吞口水,刚刚两人唇瓣相贴的感觉还清楚的印在脑海里,现在她躲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会靠过去? 她勉强的挂着笑,又小心的往后面退了两步,他却跟着前进,两人一进一退,只差没绕着树转圈圈了。 宇文炀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恼怒的停下脚步,用阴沉的眼神看着包小岚。 「还不过来!难道还要让我去抓你吗?」 包小岚猛烈的摇着头,然后觉得自己脑子里越来越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晒多了,还是刚刚那太过剌激的接触。 总之,她摇完头,只觉得脑中发晕,颤抖着声音说道:「主子爷……我不好吃……」 说完,鼻子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她跟着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第五章】 包小岚在接下来的几天只要见了人都是低着头,尤其是对上了紫鸢、朝夕等人,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因为太上火,结果一个剌激就晕倒的事情别人虽然没有大肆宣传,但是几个亲近的人都是知道的,更不用说当日她晕倒的时候,朝夕姐姐和其他一些景阳宫的下人早就在附近了。 总之,虽然是个很奇怪的理由,但是包小岚的确小小的火红了一把——用她自己觉得很丢脸的方式。 一般小宫女是不可能因为病了就请太医来看的,但是那日她突然喷着鼻血晕过去,朝夕也是一时急昏头了,竟然让人去请太医,幸亏主子爷也同样赞成,否则她可能也要跟着一起晕了。 包小岚是很想躲着不见人,但是太医也说了,她这是吃太好、吃得太躁,又受了一点剌激才会喷鼻血又昏过去,让她别净躺着,而是要多起来动动,以后吃得清淡一点。 所以她也不管宇文炀整天用冷冷的眼神瞪着她,自告奋勇的把自己之前的活计又接了过来,可原本负责提膳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也不敢就这么把活全都扔给她,所以还是紧跟在她身边,两三个人抢着几个食盒来回走。 而到了以往她最期待的吃饭时间,看着桌上又摆了她最爱的点心,甚至还有最近她特别爱的粉蒸果,口水都要滴下来了,但是一看见桌子边的宇文炀,她还是很没志气的站在门边,不敢靠过去。 朝夕见她站在那里不挪脚,再看看主子的坏脸色,忍不住走到她身边,有些急促的说着,「小岚啊!主子爷这是对你上了心,多好的事,你怎么就不识抬举呢?!」 要知道若是摆在之前,主子爷别说是明晃晃想要哪一个丫头当屋里人了,就是朝着哪个人多笑了笑,都不知有多少个姑娘晚上睡不好觉,这样的好事,怎么这个丫头就这样又躲又闪的呢? 包小岚低着头,捏着裙摆,扭扭捏捏的听完她的话,然后低低的开口,「朝夕姐姐,我也不知道……我就不明白了,主子爷是看上我什么呢?我进宫里,嬷嬷说的第一个规矩就是要让我们懂本分,我别的不知道,但是本分这两个字还是明白的,更何况我怎么看就不像能让主子爷看上的样子,所以我就想着能够安安稳稳的伺候主子爷,然后等着出宫,如果能嫁人就嫁了,如果不能就领养两个孩子,然后守着他们过下半辈子就行……我真的没想过要跟主子爷有什么牵扯的……」 她说的问题又何尝不是许多人心里的疑惑,就是朝夕自己也不明白主子爷到底看上了包小岚哪里? 要说美貌,包小岚长得一般,但和宫里其他人相较就丑了些,只是笑容还算可爱,而那身子跟脸一样圆,腰粗得四个巴掌都圈不住,再说除了力气大,也看不出她有哪里特别出众。 老实说,那日看见主子爷牵着小岚的手走出来,又远远的看着主子爷和小岚有那么亲密的接触时,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日头太大了,导致出现幻觉。 只是光看小岚晕过去后主子爷那着急的样子,还有这些天只要她一躲,主子就一脸黑沉沉的脸色,她就知道自己没想错。 只是小岚……想得也没错。唉,朝夕第一次苦恼成这样,真是要劝也不知道怎么劝。 她一脸无奈的看着包小岚,无奈说道:「只是你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难道主子爷让你到身旁伺候,你还能躲了?听我的,别再惹主子爷生气了啊。」 包小岚在脑子转不过弯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只想着逃避,现下这样的情况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就这么乖乖的过去主子爷身边…… 她真的很怕他又要吃她的嘴啊! 她这里还苦恼着,宇文炀的耐心却已经到了尽头,他坐在那儿,冷冷的看着包小岚,然后手里端起一盘刚上桌的点心。 他冷声道:「再不过来,我就把这盘点心给砸了!」 他这几日也想过了,对付包小岚就得抓着她的弱点来,若要等她想通或者像其他女人那样主动扑上来,他就是等到死都没这个可能性了。 包小岚本来站在门边的脚忽然快速的往里头移了两步,先是看了看他冷冰冰的神色,然后小眼神就直往被他端起的点心飘。 那可是她最爱的粉蒸果! 宇文炀冷笑,手指一根根的放开,眼看着那盘子下一秒就要落在地上,只见她用难以想像的灵活冲到他眼前,双手恭敬的捧住那个盘子。 他任由她把盘子接了去,然后在她急着又想往后退的时候,慢悠悠的说着,「再躲,再让我见不着人,我的心情就会不好,我这心情一不好,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了……我们人啊,可不能这样浪费粮食呢!你说对吗?」 包小岚僵住了,知道他这是拿她的命根子来威胁她,她左右为难着,手里端着的点心盘子也显得烫手。 宇文炀自从伤了腿后,压抑许久的恶劣性子放纵了许多,起码不再像以前一样非得端着一个端正的皇子模样。 第十四章 他眼里闪过一抹邪佞,笑得可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喃着,「是要逃走还是保住点心,你选一个吧。」 包小岚第一次听见这样无赖的话,心中纠结无比,用不舍的眼光看着手上的点心,咬了咬牙。 「我选……点心。」说出口的瞬间,她心里的小人儿泪水流得像是面条宽。呜呜,她就是舍不得这些松软的点心被糟蹋啊!所以只能犠牲「小我」,拯救点心的「大我」了。 宇文炀愉悦的笑着,然后下一秒就伸手压着她的后脑杓,不顾她的小小挣扎,直接就吻上了让他想念了许久的红唇。 呵!只要有点心在手,他就不怕她能逃得了多远。 谁让她吃货的本质早就被他摸透了呢? 那日宇文炀在正元殿里一语惊人后,京里头的官宦人家各个都屏气凝神的等着后续发展。 只是宇文常像是自那一日后就忘了这件事般,什么也不说,就这样过了七八日,在所有人都以为宇文常打算要轻轻放过此事的时候,他在早朝上拿出了一本奏摺。 看着下头文武百官全都一脸惊愕的样子,他在心中高兴得想放声大笑,却还是板着脸,然后慢慢的把这几日和几个心腹大臣及宇文炀商量后的决定二说了出来。从他的语气里,所有人都明白了宇文常不是忘记了这事,而是等着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候,来上这么一招。 「国库空虚是大家都知道的,朕也不多说了,清查户部帐册本就是应该的,毕竟也许多年过去了,往年照例支的银两到了如今也不知道合不合用,所以之前大皇子提出的清查国库、清算国产的确也该处理了。」 他淡淡说完,看了看下面没有一人敢抬头的模样,心中冷笑,若不是大多数人心中都有鬼,怎么会怕这种与自己应该毫无相关的事情。 他想起了户部那些欠条还有前后不一的帐册,心中那把火让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他即位至今从未使出半分雷霆手段,只是因为先皇那时伤筋动骨太多,所以他治下才取了以仁为主的手段,只是没想到许多年过去了,却养出了一堆国之蠹虫来。 该说的说完了,接下来自然是要上演重头戏了。 戏码都已经端上台了,到底是谁来主持这场大局,就是接下来所有人关心的重点了。 「而这清算的差事,可有人自愿请缨?」宇文常说完又扫了下头的人一眼。 不只是那些文武百官无人敢站出来,就是他的儿子,除了宇文炀外,也全都低下头不敢看他。 呵,的确,这样的事情若是做了,非把上上下下得罪精光不可,若那些人有心想着他身下的这把椅子,又怎么会出这个头呢! 宇文常对于这个已经预料到的场面没有任何的怒气,反而很平静的接着道:「既然无人自动请缨,那么就让大皇子主持这件事吧!退朝。」 宇文常离开后,剩下的人也三三两两的各自离去,但是讨论的话题全都脱离不了刚刚他丢下的那个震撼弹,于是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往宇文炀身上看去。 宇文炀自提出这件事后,就不打算对于那些打量的目光有任何的回应,脸色不变的迳自往外走。 只是他不想招惹麻烦,却有人不愿就这么放过他。 宇文连几个箭步就拦在他的面前,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大哥,何必这么急着走呢?我们兄弟许久没聊聊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跟弟弟我一起去喝杯茶聊聊如何?」 宇文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喝茶?他可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尤其是对着一个总见不得你好的兄弟,这茶他可喝不下去。 他眉眼淡淡,语气不高不低的回着,「不必了,这杯茶你现在喝不起。」话说的完全不客气。 而这么不客气的话让宇文连斯文的脸庞顿时僵住了会儿,然后打开了摺扇,眼角微挑。「大哥这话说得可真是不客气,莫非伤了脚后,这人的个性也变得古怪了?」 宇文炀语带讽剌的反问道……「是啊,这还不知道拜谁所赐呢。」 这话只差没挑明了就是他干的,现在又何必出来装无辜呢? 其实他们彼此都知道,自从争储开始,彼此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兄弟情分就几乎荡然无存了,现在又何必这样惺惺作态? 宇文连为了要得一个好名声,宁愿在一堆人的眼皮子底下作戏,他不反对,但是可别恶心的拉他一起下水。 更何况他接下来的这个差事不管怎么做,总是会得罪这在场的所有官员,现在又何必演出这种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的戏码。 他冷眼扫过那些远远围在边上看戏的人,直把一些胆小的看得往后逃窜,这才冷冷的回头,看着脸色不佳的宇文连,心情瞬间好上几分。 「就像三弟说的,这伤了脚后,我的性子也变得古怪许多,办起差事,自然也没有以前那么好说话了,若是识相点的,大家好来好往,若是不识相的……就是拿出什么兄弟情分来说话,我也是一概不认的。」 藉着这事开口警告了还站在边上观望的那些人,相信很快的他这些话就会传进各府官员的家里。 以前他还会想要摆出一副仁善的样子,但是现在嘛,他可没那些顾虑了,所以别想指望他好说话,阻碍了他的,他可不会给任何好脸色。 说罢,他也不理其他人对于这些话有什么反应,拄着拐杖就往外走,让那些本来还想着过来搭话的人全都默默的退后一大步,自动的让出一条路来给他。 宇文连脸色黑得差点撑不住他向来表现出来的斯文形象,手中握着的摺扇也差一点让他折断。 他不明白,已经沉潜了半年多的宇文炀怎么会突然表现得这么强势了?也不明白明明宇文炀都已经因为腿疾而失去了可以成为储君的机会,却反而让他感觉威胁变得更大了。 宇文炀……他嘴里轻吐着这个名字,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又恢复了刚刚一开始的温和斯文。 没有人看见他眼中的冷冽,也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打的盘算。 看来倒是要好好的查查宇文炀的身上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样的改变让他非常的不喜欢,甚至不禁思考着这改变是否跟母妃受罚禁足有关。 眼一沉,宇文连抿着唇,心中下了决定,但脸上不显,只是继续和那些文官们谈着京城里最新的诗词曲赋。 这场已经酝酿了一段时间的活动,在宇文常当日下令后,第二日宇文炀就雷厉风行的直接在户部大堂上设了一个位置,下头摆了二十来套的桌椅,每个桌上都各自摆上了封存好的户部内帐。 若不是真正的官场中人,就不会知道其实这户部几十年来一直有着两本帐,一本帐是有关国事支出税收,另外一本帐虽然也是取自国库,但却是通着各大小官员的钱袋子里。 因为大启皇朝立国已经将近两百年,在三四十年前,曾有一段不断征战的日子,当时各地官员的手上大多都很拮据,有些官员甚至达到了两袖清风的境界,而为了避免他们太过克扣治下百姓,才开了这一本内帐,在官员家有困难的时候可从国库取财。 只是过了三四十年,早已今非昔比,但是这本内帐却一直少有人敢动甚至是敢彻查。 别的不说,光是从满京城里的官员里找一个名字没在内帐上头的,那可说是凤毛麟角,更不用说主事者如果没有大魄力和一点本事,只怕一说要动这本帐,里头有利益相关的官员一个个吐口唾沫就能淹死人。 过去也不是没有看不过去的人想解决这件事,但是常常这事还没起头,人就没了好下场,久而久之,这也成了户部的一笔烂帐,甚至偶尔还得假借外帐的名目来填补这个窟窿。 宇文炀站在大堂上头,下面的桌椅已经坐满了人,有些是户部本来的人,有些则是外聘的钱粮师爷,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早已经查过了身家背景,而他们在查帐方面更是一把好手。 他坐在上头设置的位子,眼光扫向下头的人,轻啜了一口热茶后,才淡淡开口,「今日诸位能够坐在这里,想必也知道自己的责任在哪里,别的我也不多说,直接告诉各位这些日子该有的规矩。 「诸位在清查完各大帐前,这大堂里,只准进不准出,所有东西都不能带出去,这些日子还请各位暂住边上的厢房里,伺候的人和茶水饭菜自然都是备齐的,另外,两个人为一组,各自清查一本帐本,等盘点完毕后,再两两互换,各自重新盘点,若是差距金额在一百两以上,则请第三组重新盘帐,明白了吗?」 第十五章 底下的人对上他扫过来的阴冷眼神,各个胆颤得像受了惊的鸟,哪里敢说什么,就算是原先心中还有些打算的,在看见身后已经被封起来的大门,还有站在门边一排穿着甲胄的兵士,心里也明白这是要彻底的杜绝他们和外边连络的管道,心中那些小心思顿时打消了。 宇文炀对于下头人怎么想,他并不在意,总之他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丑话也都说在了前头,若还是有人不识相的想要挑战他说话是否算数,那么可得洗乾净了脖子等着他来抹。 这事儿他一开始就没打算不见血,如果真有人要当这出头鸟,让他来一出杀鸡儆猴,他自然也不会手软客气。 话音落下没多久,整个户部大堂就传来劈哩啪啦的打算盘声,宇文炀如今有的是耐性,他也打算这些日子就在这里和他们耗下去。 时间过得很快,等这一批人能够走出户部大门的时候,每一个全都是一副劳累过度的模样,几乎都是让人给搀着出去的。 而随着这群人一走出去,京里有些人家连消息都来不及打探,就已经看见了宇文炀,或是他的手下带着一小队的士兵走入自家的门口。 宇文炀对于那些想上前打招呼套交情的人半点客套也没有,嘴角微勾,直接就让身边的小太监从一堆帐单里拿出其中一张,摆在当家人的面前。 「这是内帐帐单,上头写了还款期限,请按时还款,若是要选择分期支付,就到户部去重新立下字据吧。」 这样的画面在接下来几天里,从身分高贵的国公爷到九品芝麻官的家里一一上演。 而除了开头两天,有那种身分贵重的权贵非要宇文炀亲自走一趟外,剩下的几乎都让手下去办差,他则是拖着一身的疲惫回了景阳宫里。 不理会那些送进来的拜帖,他连看也没看就直接让人给扔在一旁,到时候收集成一蒌就直接当成柴火给烧了。 他脚步轻盈的往正殿里头走,直到看见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小人儿正乖巧的站在里头,朝着他露出娇憨的笑容时,他才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放松的笑容。 呵,就让外头那些人去兵荒马乱一阵子吧!他可得要趁这段空档,好好的和这个小吃货培养培养感情才行。 至于那些正哭着喊着说自己还不出钱的人家……等时间到了,他会让他们明白这事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包小岚打小就是个心宽的孩子,由其是在一个常年就没吃饱过的家里,她更是难得的少了几分斤斤计较的小家子气,许多事常常转头就忘。 宇文炀用食物逼迫她就范的事,她先是苦恼了两天,接着就因为宇文炀好一段时间不在宫里,让她没过多久就给忘了。 结果等宇文炀又回到宫中的时候,她马上傻傻的靠了过去,捧茶倒水的伺候着,甚至觉得他在外头肯定吃了不少苦,瞧这脸给苍白的,身子也瘦了不少。 宇文炀自然看见了她眼里的心疼,也没告诉她,脸会白是因为在屋子里待久了没晒到太阳,会痩是因为那屋子里缺冰又没什么风,一堆大男人待在屋里,让他就是想吃东西都没了食慾所导致的。 等宇文炀吃了点东西,又沐浴更衣完毕,整个人清清爽爽的半卧在软榻上时,朝夕已经带着其他伺候的人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个在内殿里。 而包小岚斜斜的坐在榻边,然后控制着力道捏着他的腿,一边问道:「主子爷,这样行吗?舒服吗?」 这些日子,她的差事少,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和其他小姐妹们说话,尤其是彩薇姐,因为她负责的地方没什么油水,做的事情也不多,她也就常常跑出去找她说话顺便分享点心。 几次之后彩薇姐就说她闲着也闲着,不如多学学几手伺候主子的功夫,就教了她这帮人按摩的功夫,打算让她好好的讨好主子,让日子也可以轻松一点。 彩薇虽然和她感情好,但却不知道包小岚已经让宇文炀归入心上人的范围内,只想着一般伺候主子的总归是那几样功夫,包小岚多学点,在一众丫头里也可以更出彩些。 宇文炀半眯着眼望着她,看着她红唇一掀一阖的动作,穿着有些贴身的宫装,衬得胸口一跳一跳的,让他在这样闲适的午后有些饱暖思淫慾了。 本来他也不在意腿上的按摩,但是她肉肉的小手捏在上头,那力道又恰巧适中,不过才一下子就让他舒服得想呻吟,甚至连腰尾骨那里都酥酥麻麻的,让人忍不住又想歪了去。 结果这个傻妞还在那里问着那样暧昧的话,让他再也忍不住坐起身,将人给拉向自己,由着她肉肉的身躯整个贴在他的身上。 他大手一揽,就让差点因为想挣扎而滚到地上的包小岚无处可逃,他微睁开眼,扫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臀,挺翘的肉感让他很是满意。 「行了,你主子我正累着呢!可别再让我出力了。」 包小岚脸红红的想挣扎,尤其是刚刚自己挺翘的小屁股让人这么拍了一下,差点就让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她像尾煮熟的大虾一样,脸红红的却不敢往他身上贴,只因为他本来沐浴过后就没急着把衣裳全都穿上,只穿着裤子还有一件敞着的中衣,半裸露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脸,让她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主子爷,既然……既然累了还是让奴婢起来再帮您按按吧!奴奴奴……奴婢太重了,这样压着您不好!」 包小岚红着脸,双手推着他的胸膛,手碰到的是他赤裸的肌肤,让她慌得又急急收回手,像是碰到了热烫的烙铁般。 「不重。」他慵懒的说着,手下还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滑动着,偶尔摸到肉多的地方还会停下来捏一捏,不一会儿就把包小岚弄得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几乎是从头红到脚了。 一边欣赏着包小岚那娇艳的红润,一边想着今儿个回来的时候,章沣过来说的话。 「大皇子大喜。」章沣笑咪咪的看着他,「皇上说了,这次大皇子办差辛苦了,怕大皇子身边没有可心的人伺候,打算要派几个人伺候大皇子呢!」 宇文炀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淡淡的回覆着,「感谢父皇的赏赐,还请章公公代为传达,只是我那景阳宫里目前还不需要什么可心的人伺候。」 光一个小吃货就已经榜去了他全部的心思,他又怎么会对其他的女人有什么兴趣呢? 章沣对于他的拒绝也是在意料之内,笑了笑,没有半分不悦的继续说着,「大皇子客气了,只是这皇上说了,若是不要新人,那就从大皇子身边抬个宫女来伺候,总不能没个名分,起码一个侧妃的身分还是要的。」 宇文炀明白皇上这是知道了包小岚的事情,打算因为这次的差事顺便给他赏赐了。 他虽然不会强硬的把她变成他的人,但是若在这之前让她先冠上了他的人的身分,他也不会有半分的不乐意。 于是当下很爽快的就接下了这份好意,然后等着正式的旨意拟好,怀里的这个可人儿就会正式的打上他的标签了。 不管她之前是怎么想的,以后她也只能乖乖的待在他的身边,永远也不准离开。 「父皇说要下旨让你成为我的侧妃了。」 他说这句话平静得像是讨论等一下要吃什么,包小岚还正羞耻着,一时也没把话给听入心,等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她整个人压着他的胸坐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低呼着,「这怎么可能?皇上怎么会知道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而且怎么无缘无故的让我做您的侧妃啊?那我以后要出宫了该怎么办?」 本来前头的话他还可以当成她太过紧张听听就算,结果没想到她居然还问了她以后出宫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难道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放开手?以为他还会让她出宫去,挑挑拣拣的看自己能不能嫁人? 他黯下的双眸紧盯着她,然后扳过她明显还在震惊和苦恼的小脸,「你不想成为我的侧妃。」 这是肯定句,甚至没有半点怀疑,因为包小岚的脸实在太好懂,所有的情绪都摆在上头。 包小岚怯怯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宇文炀,「我……我这不是没想过吗?以前教规矩的嬷嬷说,只要我们守着本分,以后还能够出宫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虽然他脸上面无表情,但她就是看得出他现在正在生气。 而她被这个消息一吓,完全忘了自己刚刚压着他起身,说话又开始没大没小,再次忘了自称奴婢。 第十六章 「没想过?」宇文炀有些不满的捏着她的脸,然后将自己的脸与她贴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慢慢的说着,「看来你是把我之前的话都给忘了,我已经说过了吧,你是我的人了,出宫什么的你就不用想了,本来还想着以后再给你讨个名分,现在既然父皇已经准备下旨,那就更好了,以后你就乖乖的待在景阳宫里,别再想东想西了,你是我的人这一点已经无庸置疑。」 包小岚在他的俊脸靠过来的瞬间,下意识的屏着气,结果把自己闷得满脸通红,差点喘不过气来,忍不住伸手推开了他的脸,然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可真是憋死人了!他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靠她靠得这么近啊?让她喘不过气来不说,就是心里头也怦评的跳个不停,让她一直很担心这么响亮的声音若是让他听见了该怎么办? 恍神的她又让宇文炀给扳正了脸,然后迫她直直的望进他深邃的眼里。「我说的话明白了没有?」 包小岚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脸上露出苦恼茫然的表情,「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主子爷您喜欢我什么?我是村姑啊!大字也不识几个……」 宇文炀正要打断她的话,却让她给制止了,她继续说了下去,小脸严肃,鼻头微皱,「主子爷,我真的是个本分人啊!从来没想过不应该想的,就算主子爷您长得好,一直对我也好,让我有时候心跳得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但是我真的没想过要跟主子爷有什么别的关系,因为我明白我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说那些千金小姐了,我就是连朝夕姐姐都比不上的。」 说着,包小岚开始有些惆怅了起来。 【第六章】 包小岚想起了以前还小的时候见到村子里的一个妇人,一脸风霜的在捡拾人家不要的菜叶和田里的麦粒。 她还记得自己问了奶奶那人是怎么回事,结果奶奶告诉她的却是一段话——人要守本分,求自己不可得的东西,终有一天会鸡飞蛋打,太过贪心,最终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她那时候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却牢牢的记住了这段话。 人要知足,不要去奢望不该妄想的东西。 就算主子爷一直表现他对她的不同,但她还是得守着心,一次次的告诉自己,那不是她能够想的。 虽然她常常在夜里梦见他,常常只要见到他对她笑一笑就高兴个老半天,甚至比吃到好吃的糕点还要高兴,但是她每次高兴了一阵,还是觉得自己只要这样就够了,若想再要得更多,那就太贪心了。 贪心的人可都没有好下场!她总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宇文炀虽然不是强取豪夺的纨裤子弟,但是打小被当成储君培养的他,也是从来没有人会驳了他的意思。 第一次让一个小宫女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就算是一开始抱持着并不想勉强她的念头,这时候也无法阻止他的怒气了。 他带着怒火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瞧,沉声道:「包小岚,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要知道我既然开了口,那么你就没有第二个选择的机会。」 她点点头,「我知道的,主子,这宫里就是你说了算。」 宇文炀皱着眉,因为她不按牌理出牌的话让他一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既然明白了,那就再也不要想东想西了,乖乖的等着旨意下来。」 「但我想说的是,皇上的旨意推不掉,主子爷能不能别把那当真?」她知道皇帝要管全天下的官,一定很忙,不可能整天盯着她是不是真的是主子的侧妃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头略微疼,只因为这包小岚脑子里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摸了摸鼻子,低声说着,「我是想啊,反正我当丫头也习惯了,平常也不会往外走,主子爷就继续把我当成普通的宫女丫头就行了,那个侧妃什么的不过就是一个名分,也不算什么的,反正都是伺候主子的人,又何必一定要改变我的身分呢?」 宇文炀用一种从来都没见过的眼神望着她,他再一次认真的思考,这包小岚大概吃太多点心,脑子都用在吃上了!居然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有违常理的话来。 好好的一个皇子侧妃不做,居然甘愿做普通的宫女丫头?还说什么一样都是伺候人的,让他别把父皇的旨意当真?! 这丫头的脑子……真是让他很想动手啊! 才这么想着,宇文炀的手比他的脑子还快,一下就掐上了她软软的双颊。 包小岚痛呼出声,「哎哟哎哟!主子爷……怎么又捏我啊?」 他面无表情的又多捏了好几下,「会疼吧?会疼就行!看看你的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 被捏得两颊又红又肿的包小岚,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委屈的道:「我哪里不清醒了!」她明明就很清醒的嘛! 「说出那样的话还叫清醒?」他一个反扑,压着她躺在软榻上,自己则是用双手撑在上头。 一再的被拒绝,他的心中也不断有负面的情绪在滋长。 如果是以前的他,自然不缺自信,定会认为是包小岚不识好歹,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之前的他,他的腿瘸了跛了,这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事实。 她看似自卑的一再抗拒又何尝不让他同样怀疑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完美的人,而是再也无法好好行走的瘸子,所以她才不愿成为他的人? 「听清楚了,包小岚,我既然认定了你是我的人,那么不管你有什么奇怪的念头,你也都只能放下了,还有,别说什么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下次再让我听见,我会认为你这是在讽剌我这个瘸子让你看不上!」他黯黑的眼闪过一丝伤痛。 说完,他翻身下了软榻,没拿着拐杖,而是拖着有些跛的脚慢慢的走了出去,留下一脸怔愣的包小岚傻傻的看着他的背影,心绪乱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咬了咬唇,她紧跟着追了出去,却一时没控制住力道,直接将宇文炀给扑倒在地上,两个人狠狠的往前倒下,还勾倒了一个花瓶和踢翻一张椅子。 巨大的声音引得外头的人着急的喊着,「主子爷,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宇文炀的后腰上压了一个颇有重量的包小岚,他不想让人见了他们两个现在这丢脸的样子,深吸了口气后,咬着牙说道,「没事!不用进来!」 殊不知他这强忍的语气,让外头伺候的人全都脸红红的想歪了。 「包小岚,你这个没脑子的!还不赶紧给我起来!」他咬着牙,忍着后腰上的重量,没好气的低吼着。 包小岚也明白自己刚刚用力过猛又出了错,嘿嘿笑着从他身上快速翻了个身爬起来,还顺便伸手将摔倒在地上的他给拉了起来。 刚刚两个人之间猛然紧绷的气氛因为这一扑好像消散了不少,她摸着头,一脸傻样的朝他笑着,让宇文炀刚刚猛然升起的怒火被她如春日润雨般的笑给打消不少。 见他脸色好上一点了,她搓着手,一脸的不知所措,「主子爷,其实我真的没有嫌弃你的脚的意思。」 宇文炀见她说了这句就没了下文,立刻又冷了脸,「你就只想说这个?」 「是啊!」她是真心想说这句话的。 刚刚看着他那样离开,心不知怎么的有些痛,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就这么让他离开,起码要把这句话认真的告诉他才行,所以她奋不顾身的往前一扑,就是想要认真的对他表达自己的想法。 虽然力气……好像太大了……她有些心虚的看着倒在边上的椅子还有碎裂的花瓶。 宇文炀看着她像做错事的孩子站在那里不安纠结,久久才叹了口气。 罢了,是他太过强求了吗?和她计较这些做什么?她的个性单纯,在情事方面更是不开窍,更何况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心悦于她,甚至认为自己配不上他而已,他又何必和她继续较真呢。 他打算先把这事给放在一边,但是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得问。 「包小岚,先不说其他,我只问你,句话,看着我这样,个人,你是不是有一点的欢喜我?!」他眼里满是认真,语气更是严肃中带着期盼的温柔。 本以为包小岚还会说什么配不配的问题,没想到她这时候却坦白得让他有点意外。 包小岚真心的笑了开来,娇嫩的语气里全是说不出的认真,「这是当然啊!主子爷对我那么好,我一直很喜欢主子爷啊!」 她单纯的眼亮晶晶的瞅着他,像是怕他不相信一样,还抓着他的衣袖晃了晃,甜甜的道:「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您的啦!」 第十七章 听见她这类似于告白的话语时,宇文炀浅浅的笑了,笑得一脸温柔如春风,顿时又把她给迷得心跳飞快,觉得自己大概又病了,整个人脸红心跳得都不像是自己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真的不能对主子有非分之想啊! 宇文炀对于她的坦承很满意,忍不住贪心的想要更多,于是摸了摸她的脸颊,轻柔的哄着,「那如果我和点心摆在一起,你最喜欢的是哪一个?」 包小岚愣住了,小脸上满是纠结,她纠结的时间越久,宇文炀的脸色就越黑。 这个真的还挺难抉择的呢,一个可以填补肚子,一个却是扰乱她的心,该选哪一个呢? 久等不到答案,宇文炀气得重重的捏了她的脸一把,他没好气的看着她纠结委屈的脸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包小岚小声的在后面喃喃着,「人家还没回答怎么就动手了?其实我是想选……」能够让她心枰枰跳,能够感受到比点心更甜蜜的主子的说…… 宇文炀那日在包小岚身上吃了瘪,以至于隔天出现在户部的时候,众人欲哭无泪的发现大皇子身上的冷气和威压都更重了。 这是打算找人开虐的前奏?众人很有默契的想着。 户部大堂还钱的第一日,一早准备盘帐点帐的人早已准备好坐定位,背后就是宇文炀慵懒的坐在那里喝茶盯门,只是等到日头都快正午了,还是没有半个还钱的上门,让所有人即使背对着宇文炀也都忍不住冷汗直流。 什么叫做如坐针毡他们是彻底的体会到了,不只如此,背后不时的扫过那种如剌般的眼神,让他们一个个紧张得连脸上都没有表情了。 就在这种折磨下,当成国公带着下人送来第一箱银两的时候,所有人几乎都要喜极而泣了。 宇文炀见着第一个送银两过来的人,脸色也温和了几分,拄着拐杖往成国公走去。 成国公是他的舅舅,虽说已经是第二代袭爵,但是成国公在军中的影响力却一直不曾减少。「舅舅。」 成国公看着比之前气色还要好的宇文炀,点点头,「你这次虽是行了险招,但既然走出了这一步,就是看在你母亲的分上,我也得帮你撑起这件事。」 今日一早的空荡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京里头哪个不是人精,在还钱期限的第一天,几乎所有人都还在观望,看看这事儿到底能不能够躲得过去,因为这事之前也不是没人提过,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居然是成国公附和着打响了第一炮,接下来就看其他公侯之家还有三品大员们的动向了。 成国公其实积欠内库的帐并不多,还债对于成国公府并没有到达伤筋动骨的地步,以至于不过抬了五箱银两,几个人分开点算一下就盘清楚了。 成国公知道现今局势敏感,也不好多说,只抛下一句「有事可吩咐让人来找」后就带着一众家丁退了出去。 第一天能够有个开门红,似乎就是一个不错的好预兆。 果不其然,就如同他们所预料的,午后又有不少有品阶的官员纷纷上门来还钱,有的选择一次还,有的则是又重新打了借条分次还,但不管是哪一种,所有管帐的人都只管点帐,不敢去猜测这背后是不是有其他什么原由。 只有宇文炀还有坐在后堂里的方先生拿着那还钱人的单子默默笑了,办了这一次差事,就可以明白哪个人是站在哪一边的。 前三日大家都在观望,但是率先站出来的必定是支持着大皇子还有皇上的心腹,因为明白这事儿已经是非办不可,若是揣摩着了皇上心思的人,自然不会继续等着,而是赶紧在两条办法里头选一个来还。 这还的不是钱,而是表明了一个态度。 户部内外帐实行了这么多年,皇上难道不想动? 不是不动,而是之前挑起的人都没有那个分量,当今圣上以仁治世,更不可能用雷厉风行的手段来压迫大小官员还钱。 直到宇文炀挑起这事,甚至主动接了这份差事,将宇文常一直忧心的问题解决了大半,对于这个又重新振作起来的儿子更是欣赏了。 而对宇文炀来说,能够知道有多少人是父皇的人,有多少人又是隐隐站在他这一边的,透过这简单的动作也能明白,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收获。 当初给的期限只有十日,除了前三日人数较多,接下来几日人数慢慢变少,到了最后两日更是稀稀落落的见不到几个人,而这时候该还钱的人至少还有四分之一没来。 宇文炀站在内堂里,手里拿着这些日子来已经还款的帐册,然后听着下头帐房们一个一个报上数字。 「总结这十日,共收入内帐三万五千两黄金,六十八万五千两银子,另有以物相抵的骨董书画若干,首饰若干,等估出相应价值后便可入册。」 宇文炀对于这样一个数字并不觉得意外,这三四十年来,内帐不知道挪用了国库多少年的税收,对于只收到这大约是四年总税收的金额,他半点也不意外。 「行了,就这样吧。先把这些都入册登记了,然后封存,另外把那些没来还钱的本子给我,我另外有用。」 宇文炀拿着那本帐册,嘴角露出一个坏笑,眼底闪过的是众人从未看过的邪佞,纷纷忍不住抖了抖。 这人突然露出这样的笑容,就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个要倒楣了啊?! 倒楣的人很快就出现了。 第二天的早朝上,宇文炀别的不说,就只把帐册往上头一呈,宇文常一见到帐册,眉头不禁一皱,一翻开帐册,就看见里头写了一堆名字,包括借款的原因还有总金额等等。 宇文常本来还想忍着气,等下朝之后再说,但是宇文炀既然把东西拿到这里来,就不打算简单放过上头的人。 尤其是第一页上的名字,几乎都是站在早朝最前端的达官显贵,宇文炀既然敢拿出来就不怕得罪了这些人。 接着他优雅的站了出来,那些人没人敢对上他的眼,而他悠然的声音散落在整个正元殿中。 「儿臣条列清查内帐,并设下期限,已有不少人主动还款,如今时限已到,却还是有人迟迟不还且闷不吭声,儿臣想着或许是下人说明不清,便将这帐册带到了正元殿上来,准备当着父皇的面好好问问。」 说完,不管那些低着头却眉头直抽的人是如何的脸色难看,他宛如吟诗般的二念着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名字。 「古尚书,不知道您三年前为纳小妾从内库借走的一千两银子,这银两何时归还?」 他一眼扫向正元殿里站在前排的一个中年人,然后不管他不知是羞的还是气得发红的脸和颤抖的身躯,又将视线移到一旁去。 「还有柏成侯……三千两……」 「符国公的两千两……」 一路念了将近十个人,几乎正元殿上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尤其是那些个没还帐的更是脚抖心也抖,就怕在这正元殿上丢人。 念了一阵子,就在宇文常以为他终于要结束了,谁知道宇文炀一转头就看向站在他对面的宇文连,轻笑道:「三弟,你去年修园子还有养了几个戏子也借了一万两,若是手头紧,哥哥我也可以相帮的。」 呵,这可是重头好戏呢!是他特意留下来让所有人欣赏这场「兄弟情深」的大戏! 宇文常刚刚听见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还有所费不赀的银两就已经一肚子火,现在一听连宇文连欠的帐也是那么上不了台面的理由,让他更是一把火怒上心头,直接把帐册摔在地上,准准的落在了宇文连的脚边。 文武百官瞬间全都跪了下来,宇文常快步从龙椅上走下,满脸的怒气,尤其是走过宇文连身边的时候,低声恨骂一句「孽子」,更是让整个正元殿悄然无声。 宇文炀弯腰恭送宇文常离去,然后走到宇文连的面前,用一种惬意的语气淡淡说着。「那我就在户部大堂等着各位大人把帐及早给结清了,否则这还钱事小,丢脸事大,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无人回答,但是那许多带着愤恨的眼神,尤其是正爬起身的宇文连更是咬着牙恨恨的瞪着他,连最基本的表面工夫都不装了。 「你好得很!宇文炀!」 宇文炀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平静的回望着他,「我的确是好得很,只不过看起来你是一点都不好了。」 宇文连不会知道,只要看他过得不好,自己整个人就放心了。 前朝风雨都不干包小岚的事,她只是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然后在某一个早上,突然被人抓着好好的打扮了一番,接着朝夕等人莫名其妙的过来和她行礼。 第十八章 她一脸的茫然,嗓音很是慌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朝我行礼啦?我受不起啊!」 朝夕等人行了礼后,脸色平静,只有紫鸢等比较小的宫女还管不住自己的脸色,听到她的话后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朝夕温柔的看着她,眼神里有着温和也有些许的复杂,然后轻声说着,「娘娘如今是景阳宫的第二个主子了,受奴婢的礼自是理所当然的。」 「嗯?昨儿个章公公不是说只是侧妃吗,而且主子爷也说了我跟之前一样就行了,朝夕姐姐你们不用这样的!」包小岚急忙的回道。 朝夕将她拉回椅子上坐好,然后端了杯茶递给她,「主子爷是那样说,但是娘娘您毕竟是皇上亲封给主子爷的,不管怎么说也是主子了。」 包小岚有点战战兢兢的接过那茶水,然后看着身边围了一圈人,明明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些人,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自那一日宇文炀和她两个人单独在屋子里闹出那样的动静,出来后两个人又衣衫不整,所有人就都认定了她和宇文炀有了关系,只是主子爷不说,而这种把小宫女当屋里人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众人只是都隐着不提罢了。 只是昨儿个皇上身边的章公公居然亲自过来宣旨,将包小岚抬为宇文炀的侧妃时,瞬间惊呆了所有人,只有包小岚一个人略微苦恼的接了旨,然后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下,自顾自的服侍了宇文炀后就去睡了。 一早大家送了主子上朝后,朝夕想了想还是不能依主子爷的任性,包小岚既然是主子了,怎么能还穿着宫女的衣裳,做着那些杂事,于是才有最开始的那一出。 可她的服饰正在赶制,而包小岚又没有宫女以外的衣裳,但不代表朝夕她们没有,虽然她们的衣裳她穿来是紧了点,但是一个晚上已经足够她们把几件衣裳重新改了改,在腰间还有下身的地方稍微放松了些,包小岚穿起来也尽够了。 「娘娘身边还得拨几个人伺候,不知道娘娘有没有想要的人选?还是请内务府那里再送人来也行。」朝夕琢磨着这规矩得要立起来了,伺候娘娘的人手也都要备齐了才是。 「啊?我也是伺候主子的人,哪里能够还让人伺候我啊?!不成不成!」包小岚摇头拒绝着。 朝夕笑了笑,然后还是自顾自的安排了下去,尤其是房间的更换这是最重要的,总不能让主子睡得不舒服。 宫里因为只有宇文炀一个主子,所以景阳宫里的空房间有许多,朝夕也没特意往后头挑,而是挑了紧靠着正殿没多远的一间厢房,不大不小,设计得颇为雅致,屋前还有一棵梨花树,若在盛开的时候,空气中会带着淡淡的梨花香,满树的白花随风飘逸,端是一幅美景如画。 只可惜现在已经不是梨花盛开的季节,要想欣赏,只能等着明年的四五月了。朝夕一项项的安排下去,包小岚听得眼花撩乱,只在朝夕问她哪一个好,还是好或不好的时候能够简单的回答,其他的一概都是随朝夕安排了。 忽然自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太监,神情有些紧张,「外头来了和妃娘娘的人,说是要传新出炉的包侧妃过去瞧瞧呢!」 和妃娘娘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要传包小岚过去?所有人的脑子里同时都浮现了这个问题。 下一秒,大家忧虑的对望,眼里都看见彼此对这件事情的答案—— 只怕是来者不善。 包小岚见大家听见了和妃娘娘传召她后就集体没了声音,不免有些疑惑,「既然和妃娘娘召见我,我是不是该去了?」 去或者不去还真是个大问题!朝夕紧皱着眉思考。 那和妃若是好相与的,之前也不会出了内务府那件事了,而且因为这事,和妃还被皇上下旨禁足,在宫里表面上虽没人说,但私底下这事早传得火热,尤其谁都知道,之前大皇子和三皇子是争储君位置的热门人选,两个人私底下明争暗斗了许多年,自从大皇子摔伤了腿没了争储的资格,三皇子便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结果没想到却出了这事,明面上看起来是大皇子那里受了委屈,但后头有皇上帮着出手给了教节,也压了不少和妃的气焰。 和妃往日是以温良娴雅而闻名,尤其是进宫前据说还是个闺阁才女,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满是书卷气,但是和妃若真的如表面上这样简单,也不会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还是后宫里的宠妃了。 刚刚那传话的小太监在门口那里急得直跳脚,「各位姐姐们快点吧!和妃娘娘派来的人还在外边等着呢!」 和妃这是算准了她们这宫里没有其他的主子,而包小岚一个小小的皇子侍妾更不可能违背她这个皇帝妃子的旨意。 朝夕咬咬牙,最后还是让人帮包小岚换了身衣服,然后简单的打扮了下,一边弄着一边嘱咐道:「您去了和妃娘娘那里,少说话,也不要应承什么,若是受了委屈先忍着,等主子爷回来后,自能帮您讨公道。对了!不该吃的别吃,还有别待太久,找了机会就赶紧回来!」 包小岚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担心,但她还是乖乖的把那些嘱咐全都仔细听了,并且打算彻底实行。 「行,我明白的。」包小岚一张圆脸上满是严肃。 朝夕等人这时候就是担心也没有法子了,只能看着她带着紫鸢一起往外走,其他人想紧紧跟着,可碍于她的身分不能多带人,只能满心担忧的看着她们离去。 【第七章】 荟萃阁—— 和妃正在书房的书桌前,仔细的抄写着佛经,一手柔美的簪花小楷,经文一字字的落在纸上,看得出提笔之人的耐性与常年练字的功底。 而刚换了一身衣裳的宇文连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母妃练字,却一句话都不敢哼一声,待她提笔放在一边,才皱着眉说道:「母妃,你说我们不想法子去对付宇文炀,却找上他的侧妃真的有效吗?」 和妃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上许多的儿子,清冷的眼眸带着一丝的失望,「你先不说这法子有没有用,只提你这次做的事情,除了惹恼你的父皇,还有在正元殿大大的丢了脸外,有什么作用吗?」 宇文连呐呐说不出话,整个脸色由黑转青,最后也只能颓丧的低下头。 看着他这副样子,和妃没有半点怜悯,而是轻抬莲步,慢慢的从他身边走过,将手递给宫女仔细擦拭后,慢悠悠的出了书房回到荟萃阁的正殿里。 「我……我只是不想让他就这么如意了!他狂妄的想要动摇户部内帐,谁不知道那就是连父皇都不敢轻易动手……」 和妃接过热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淡然道:「是啊,就连皇上都不敢动的内帐,他动了,而且还实打实的让一堆银两进了国库,彻底的摸准了皇上的心思,甚至在文武百官前都立了威信,甚至还重重的甩了你的脸面一巴掌,这样的好事,他怎么不做?」 她的一番话再度让宇文连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和妃放下茶杯,不带表情的看着他,「更重要的是,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残了腿,别说和你争储君之位了,就是以后只怕也没什么指望时,他出了这么一招,让所有人明白,他伤的只是腿,却不是脑子,他还能够干出大事来,甚至是彰显了他在皇上的面前宠爱并没有减退……的确是一招好招!」 宇文连从刚刚开始就听着自己的母妃不断称赞宇文炀那家伙,忍不住恨恨的说着,「难道就这样让他把所有的好处都给拿了?」 和妃看着眼前的儿子,因为一肚子的怒气,早已经没有了平日装出的温和面貌,看起来少了一分淡然,和那个已从挫折中站起来的宇文炀看起来差得就不只一星半点了。 或许是她一直将他给保护得太好了吧。她在心中轻叹了一声。「连儿,事到如今,你该做的不是继续在这件事情上和宇文炀作对,而是该想想有什么法子,能够赶紧挽回这次的劣势,再想办法去打击宇文炀。」她顿了顿,清冷的眼里闪过一丝睿智,「事有轻重缓急,可别因小失大。」 宇文连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忍了忍自己心中的郁气,转问刚刚听到的消息,「母妃你怎么突然让人去传了宇文炀的侧妃过来?不过就是个区区侍妾罢了!」 对于宇文连来说,女人不过就是生活的调剂,就是正妃也只是利益交换的结合,他实在不明白突然喊了宇文炀那个侧妃来能有什么作用? 难道是要策反成内应?这个法子想来也不大可能。 第十九章 和妃淡淡一笑,「这个侧妃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呢!如果我没猜错,宇文炀能够重新站起来,大约和她脱不了关系。」 景阳宫里是守得严,但是这宫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秘密,更何况内务府前那一趟,竟然还让宇文炀亲自出动了,就更可以证明这个侧妃在宇文炀的心里是不一样的。 宇文连可不怎么相信这种猜测,只是也被这样的说法挑起了兴趣。「莫非那个侧妃还是个绝世美人不成?」在他的想法里,只有美人才会引得男人前仆后继。 和妃不语反笑,只想着之前已经让人打探过的消息,知道接下来若见了人,必然有人会失望了。 母子两人一番谈话不过花了一些时间,不一会儿,就听见荟萃阁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和妃身边的小宫女打了帘子进来禀报,「娘娘,包侧妃来了。」 和妃本想让宇文连先退到后头去,但是抱着想看美人心情的宇文连怎么也不肯,硬是坐在那儿喝着茶。 和妃管不了他,也就不理会他,柔声说着,「让她进来吧。」 包小岚低着头,提着心,小心的跟着前头的宫女走进厅里,紫鸢则被留在外头,她进屋后略微抬起头,然后恭敬的对着和妃行了个福礼,就站在一边打算装木头人去。 她可还记得刚刚朝夕姐姐的嘱咐,少说话,没事就赶紧走。 和妃既然喊了人来当然不会只是看看人就让她走了,先是例行的寒暄了几句,接着就直接切入了重点。「你也是个有福的,大皇子都这个年纪了也还没成亲,若是你能够先生下麟儿,那可就是大皇子的第一个孩子呢!」 包小岚听不出她话里的挑拨,还以为和妃是因为没话说了,才想跟她话家常,所以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和妃略眯了眼,觉得眼前这个包侧妃如果不是真的是个木头傻子,就是心机太过深沉,不该说的一句话都不说。 「看来你挺安静的,行了,我也不多留你了,回去吧。」和妃几次试探无果,也不急着说什么,于是端茶送客。 包小岚起身准备退了出去,心里才正松了口气,想着幸好没发生什么事儿,一直坐在和妃边上的男人就突然嘲讽的轻笑出声。 「原来宇文炀的审美也就这种水准。」 包小岚怔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步步朝她走近,忍不住退了几步,直到撞在一个大插瓶的边上。「您是……」 「我是三皇子宇文连。」宇文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那腰粗得大约是他宠妾的两倍宽,那脸圆得跟个发了面的包子一样,更不用说整个人上上下下就看不出半点优雅,平凡的相貌在这美女如云的宫中可说是丑了。 「啧!宇文炀这么久没收侍妾了,还以为他转性不近女色,没想到现在却这么饥不择食,连这样的姿色都下得了手?」宇文连现在对付不了宇文炀,但是羞辱他的侍妾,也能让他有种报复了宇文炀的快感。 包小岚也知道自己不比其他人漂亮,但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让人这么挑明了说又是一回事,她的心中憋着一股气,却要咬牙忍着不说话。 朝夕姐姐说就是在这宫里遇到了委屈也得忍下来,她记得这话,所以她忍。 和妃在一边看着,虽然眉头微微皱起,却也没有拦着他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看着,观察包小岚会有什么应对。 连儿那些话说了也就说了,出了这荟萃阁,她就是再怎么委屈,难不成还能说他们什么不成? 宇文连平日爱诗词作画,但是也爱赏美人,加上宇文炀对这貌不惊人的女人如此重视,转念马上就想莫非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 他伸出手想去抓她的手,却让包小岚吃了一惊,反手就打了回去,虽然并不大力,但是那一声脆响还是让宇文连瞬间沉下了脸。 「好大胆的贱婢,居然还敢跟我动起手来了?!」 包小岚也愣住了,连忙开口解释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吓了一跳……」 「放肆!在本皇子面前,一个小小宫女抬的侍妾有什么资格自称我?」对他来说皇子侧妃也不过是侍妾而已,就只是个奴婢罢了,自然毫不客气的咄咄逼人了起来。 今儿个早上丢了脸所憋着的那一股恶气,本来就还找不到人发泄呢!本来也不打算对她做什么,不过她既然自己出了错处撞到他手上来,那也别怪他了。 他冷着脸说着,「对宫中主子无礼,也算是犯了宫规,这照规矩该怎么处置?」 和妃身边的大宫女没听见和妃有劝阻的意思,就脆声回答。「按例是该掌嘴十五下。」 宇文连虽然觉得这宫规未免太轻,但是想到若是在这里打得太重,她毕竟是父皇下旨抬成的侧妃,不能弄得太难看,也就勉勉强强的接受了。 「那就拉下去吧。」宇文连恶劣的提醒着,「别在里头打,拉到外头去,免得惊了母妃。」 和妃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不过是想藉着这奴婢打宇文炀的脸罢了,虽说这法子有点太过了,但是刚刚试探了下,这小侍妾也不大像是能够得宠的,就是打了也是白打,那宇文炀难道还能因为她来找他们的麻烦不成,更何况包小岚可是确确实实犯了宫规的。 包小岚不明白不过就这一句话的功夫,她就犯了宫规了,还愣着出神时,人已经被拉了下去。 宇文连觉得只在屋里听着还不过瘾,于是带着笑容慢慢的也跟着出去,就是要看着这小侍妾怎么得到教训。 两边各有一个嬷嬷站在那里,压着她不让动弹,而一个脸上满是摺子的嬷嬷则站在她的面前,手上戴着一个竹板似的夹板随时准备动手处罚。 宇文连看着她跪在那里,忍不住得意的说着,「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妾就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以为抬了身分就能够不把宫规放在眼里,看来在大皇子纳了正妃以后,也不会是个安分的,今儿个既然让我撞见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教你什么叫作规矩。」 包小岚想喊冤,但是两边的嬷嬷早已在她嘴里塞了布,让她就是想喊也喊不出声音来。 啪!第一个巴掌打在她白皙的脸上,瞬间留下一个夹板印,很快的那印子就隐隐约约有了青紫的痕迹。 包小岚脸被打歪到了另一边,嘴里有着铁锈的味道,她很熟悉这样的味道,那是嘴被打破的滋味。 正当第二个巴掌要落下的时候,荟萃阁的门口出现了一个凛然的身影,大喊:「住手!」 当包小岚转过头去,站在那里的不是她以为的宇文炀,而是一个一身铁灰,神色冷淡的男子。 宇文连看着来人,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怒气,又是一派斯文的笑着,「这不是二哥吗,怎么回来了?」 「我今儿个刚回宫,想和你打声招呼,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宇文凯一脸冷酷,面无表情的脸和宇文炀有五六分像,只是更是冰冷。 宇文连在心中暗骂,脸上却不露半分,只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是目前唯二个掌着兵权镇守边关的皇子。 因为出身的问题,他是断断不可能问鼎大位的,又因为手中掌握着兵权,也让他成了所有人都想拢络的对象。 宇文凯看着他的笑,心中闪过一丝不耐烦,随即就把视线转到了还被压在地上的那个女子身上。 他本来是绝对不会管这种闲事的,但是刚刚去景阳宫打算探望大哥,结果没见到人,却看到个小宫女神色惊慌的要找大哥去和妃那里阻止三皇子,而大哥身边的大宫女更求着他先来拦着,这才过来看看他这个弟弟到底又打算玩什么花样。 幸好是他来了,若是别的人恐怕还压不住这样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看她穿戴也不像是宫女,什么时候这宫里人可以随意压着欺辱了?」 宇文连装着一副痛心的模样,无奈笑道:「这人可是大哥身边新抬的侧室,只是也太不懂规矩了,刚刚居然在我和母妃面前,不以奴婢自称,还我来我去的,想着大哥这些日子以来事务繁忙,我就藉着母妃这里的人,好好的教教她规矩。」 宇文凯向来不爱听这些废话,尤其是他胡扯的那些理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就算再没规矩那也是大哥的人,没有你代为管教这种道理,把人放了,我让人送回去给大哥,到时候要怎么罚那也是大哥的事。」 宇文连不是傻瓜,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冲着包小岚来了,也收起了笑,装作不懂的反问着,「二哥这是怎么了?突然为了这一点小事不高兴?说明白了,这不过就是教训个不懂规矩的奴婢,二哥又何必如此坚持?我们兄弟也多年未见了,不如寻个地方一起小酌两杯?」 第二十章 宇文凯淡淡扫过他还有那些嬷嬷们,直言拒绝,「你也不用跟我绕圈子,大哥的人你赶紧给放了,这事我就当作没见过,要不然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 他面无表情,态度冷漠,实际上却是毫不客气的威胁,但是宇文连也不敢不当一回事,只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是多么说一不二的性子。 宇文凯当年执意要到边关去,那时本来父皇是不答应的,但是拗不过他的执抛,最后还是去了。 且这一去不是像普通公侯子弟只是去过过水,他一待就是五六年,甚至靠着自己的真本事,打出了赫赫战功。 但就是因为明白他是认真的,宇文连才更加恼怒,这是一个两个都要和他作对吗?! 他往前一步,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二哥,你这是摆明了要和我作对?要知道大哥可是已经伤了腿,再也没有坐上那个位置的可能,你如今又何必为了这样一点小事和我闹不愉快?!」 他这是打算动之以理,虽然他还有几个弟弟,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那几个现在不是还小,就是目前也没看出有什么才能,就算父皇能够长寿的等那些儿子长大,那些皇子的母族也几乎都是没有势力的小官,更是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除了宇文炀,他几乎没有对手可言,而宇文凯若是够清楚,就该知道以后终究是要在他这个弟弟的手下讨生活。 若是想要以后好过一点,那么他自然就该明白有些闲事最好不要管! 宇文凯深深的睨了他一眼,像是没有听见他自信的威胁,直接把这家伙当作不存在。 「放人,别再让我说第二次。」宇文凯冷硬的回答,像是直接甩了宇文连一巴掌。 宇文连沉下脸,手紧捏着摺扇,看着那波澜不兴的平静脸庞,心中愤恨难平,嘴角勾起一个难看的微笑,然后朗声道:「继续打!」 三个嬷嬷站在那里,左右摇摆不定,两个主子一个说打一个说停,这是让她们要听谁的? 虽说自家的主子是和妃娘娘,最应该听的就是三皇子的话,但是二皇子的不好招惹可是大家都知道的,这也让她们犹豫了起来。 宇文连见到她们犹豫,一股邪火忍不住窜了起来,冷冰冰的怒声喊着,「还不打?!违逆主子的意思,你们是想到慎刑司去走一趟?」 那三个嬷嬷一听这威胁,身子抖了抖,连忙垂着头求饶,「殿下息怒,奴婢不敢违背殿下的命令,这就打!」 包小岚忍不住闭上眼,咬紧牙关等着疼痛来临,就怕以刚刚的力道再来一次,自己就不只嘴里被打破,而是牙齿都要被打下来了。 只是这一次疼痛却迟迟没有落下,反而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她睁开眼,小心的看了看,才发现刚刚站在她面前那个满脸摺子的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地上了。 宇文凯向来最讨厌别人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尤其是在边关待久了,更是如此。 他收回了踹开那嬷嬷的脚,站在包小岚三步远的地方,平静的看向已经要气疯的宇文连。 「我说过的话不想重复那么多次。」 宇文连怒极反笑,看也不看那已经被端倒在地上的嬷嬷,对着他喝道:「好得很!宇文凯,你以为你是谁?!又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你不过就是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让一个冷冽的声音给打断,「他若没有资格,那么我也想问问你,你又凭着哪一点的资格,对我身边的人动手?」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赶来的宇文炀,他表情冷若冰霜,眼神却藏不住暴怒,死死的瞪着宇文连。 里头的和妃听着外头的动静不对,也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见到外头三个皇子怒目相对,行刑的嬷嬷也倒了一个,赶快出面来打个圆场。 「行了,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一点小事,怎么兄弟几个就大眼瞪小眼了?也不怕皇上听了这事笑话你们几个?」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这打了包小岚不过是小事一件,但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三个兄弟在这里像斗鸡一样斗了起来,到时候只怕场面就难看了。 皇子受到的惩罚自然不会太重,那么倒楣的就只会是那个没规矩的侍妾了。在场的几个人都不是傻的,只是和妃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那也得看宇文炀愿不愿意吞下这口气。 之前他腿的事情也就罢了,如今居然敢动到他的人身上,若是就这么忍下来,岂不是让他们以为自己从此可以任意让人搓圆捏扁了? 通常宇文炀这些成年皇子,对于后宫嫔妃顶多就是弯腰见礼即可,但是宇文炀既然连脸皮都准备要撕破了,就更不会有这些虚礼了。 他站在那儿,拄着拐杖,带着嘲弄的笑容看向和妃,「原来是和妃,只是不知道这被禁足的人,居然也能够开门传了我宫里的人过来教训。」 和妃心一紧,没想到宇文炀居然连这表面的假象都不愿意做了,她脸上淡淡笑着,平静的回着,「这也是因为大皇子宫里平素缺了人照顾,如今有了一个侧妃,我就喜欢的忍不住想喊过来看看,到时候也能够替大皇子挑几个可心人给送过去。」她是绝口不提禁足两个字。 宇文炀一步步缓缓走到包小岚的身边,然后对着和妃冷笑,「原来和妃所说的喜爱就是将我的人打成这样,那我还真是领教了。」 和妃咬牙,继续辩解着,「这不过是看她的规矩有些欠缺,略施小惩让她明白宫里可是个注重规矩的地方……」 宇文炀看着她,不去戳穿她解释的言语,只淡淡说了句,「她是父皇下旨封的侧妃,就算并无品级,也不是可以随意打骂的奴婢,只希望和妃能够记住今日这话,这宫里……可是讲究规矩的地方。」 他拉起了包小岚,她身边那两个压着她的嬷嬷早就已经识相的往后退开,包小岚看他终于来了,急得自己动手把嘴里的布给拿出来,结果不小心拉扯到伤口,随着布的吐出,一抹嫣红之色也落在那浅色的帕子上。 宇文炀本来见了她脸上的伤,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现下看了那抹红,眼里闪过的狠戾更是让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包小岚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激烈起伏,她忍着痛,勉强扯出微笑,拉着他的衣袖,「主子爷,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嘶!好痛!看来这嘴破了得养上一阵,好些天不能吃重口味的菜了!包小岚到了这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吃饭的问题。 宇文炀轻碰了碰她的脸,那肿得老高的青紫痕迹让他握紧了拳,觉得心一阵阵的抽疼。 他这样捧在手心上的人儿,居然被打成了这样,这还只是一下,若真的打足了十五下,那她岂不就被毁了整个容貌? 的确,宫规中是有这一条,但是也只有那刻意为了教训人才用得上那竹板夹下去打。 若不是紫鸢来通知他,朝夕又拜托二弟先来拦下,他捧在手心上的人只泊就让她一句轻飘飘的话给毁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没回头去甩和妃一个巴掌,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个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他搀着她,然后一边紧握着她的手,轻声问,「还能走吗?」 「嗯……嘶……脚没事……」包小岚第一次紧紧的反握住他的手,觉得他手心里微凉的温度能够带给她无比的安全感。 虽然刚刚是另外一个男人出来阻止了她被痛打的危机,但是不知怎么的,她还是忍不住想依靠这个在最后才出来的男人。 或许是打从一开始她就相信他才是最不会伤害她的那个人,也或许是她心里只认为他是她的英雄。 同样是握着她的手,宇文炀在历经了差点失去她的惊吓后,对于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更让他察觉到更多的细节还有感动。 她的手掌里有点薄茧,那是做活留下的,而且她的手指也跟纤纤素指没有半分相似,肉肉的手指头有点偏短,指甲也没有染得花稍的顔色,修剪得整整齐齐。她的体温比他高上一些,握在手中,又暖又热,让人不自觉的就从心底感受目一种踏实和温暖。 两个人都不想多留,握着手,像是互相搀扶一般,打算直接走人,至于和妃或者是宇文连两个人是什么脸色,他们也不想多看。 都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了,既然都明白彼此不会有和缓关系的可能,又何必再浪费时间在那里惺惺作态? 第二十一章 宇文凯见没自己的事,也打算跟在后头离开,但宇文连从早上到现在,被连番的羞辱,此时心中恨极,看着打小就是自己死对头的宇文炀,想到他的嚣张神气都是踩着自己得来的,心中压不住的憋闷全化成了一句句恶毒的言语倾泄而出。 「宇文炀,你高兴得意也只能趁现在了,想想就你那条走路还一跛一跛的腿,你还能够做些什么?我们大家都明白,你是彻底没有未来的人了,就算你能护得了那个胖丫头一时,难道还能护得了一世;别说她只是个侍妾,就是她以后成了你的正妃,还不是得在未来的皇后面前伏低做小,又或者是让你娶了一个河东狮,她一个小小侍妾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宇文连看着他们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继续刻薄的说着,「与其享受着这最后的嚣张,还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卑躬屈膝的过日子吧!」 宇文炀挺直的背脊听了这话没有任何的反应,他慢慢的停下脚步,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似乎成竹在胸的宇文连。 他脸上得意的笑容他也曾经有过,但只是一个意外就能够毁掉所有的一切。 他也曾高高在上,所以当跌到谷底的时候,才懂得原来当你的脚只能卑屈的跪在地上的时候,你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不值得一提。 他的心在这一瞬间沉静得不像是受辱过后,甚至冷静得让他以为自己的灵魂像是跳脱在外看着这一切。 因为那些话对他来说不是羞辱,反而是他已经设想过的未来。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那活得是好是坏,是否伏低在他人的脚下,都已经不再重要,但是……宇文连千不该万不该的把他们的事牵扯到她身上。 他的小岚,以后可能不只要伏低于另外一个女人,甚至还要在宇文连所有的女人脚下屈服。 而像今日这样的事情,那时他甚至可能无力阻拦。 这样的可能性,让他心底一阵阵的冷,让他瞬间无悲无喜,只有在低头看见那双为他着急的眼眸时染上了暖意。 对上她的眼,忽然在这瞬间,他脑子里所有的冷静全都化成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有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有着绝对不能低头的目标,他不能让自己屈膝在宇文连这样的人面前。 即使不为自己,他也要让她除了能站在他身边外,还能够不须对任何人低头。即使打破这一切的规矩,他也在所不惜。 当夜,宇文炀从景德宫回来后,脸上不带半分疲累的直接进了书房,然后在灯下静静的等着方先生的到来。 一身青衣的方先生坐在他的对面,脸色淡淡的看着他,没有平日在众人面前议事时的尊敬和服从,有的只是一丝探询。 「不知道殿下半夜急召,有何要事相商?」方先生坐了下来,他发现到这屋子至少前后五尺内,除了他们两人外再无他人,而特意清出了这样的空间议事,想来这事不会小。 宇文炀的脸在烛火明明灭灭的闪烁下,显得有些可怕,他望着方先生,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几年前,先生为我所用时,曾问我一句:如何得天下。」 方先生平静的看着他,「是,而那个时候殿下回答我的是:以逸待劳,水到渠成。」 宇文炀微勾嘴角,「的确,那时的我自恃身为中宫嫡子,瞧不起下面兄弟,又怕引起父皇猜忌,为求稳妥,只得以静制动、不争不夺,自然答了这样的答案。」 方先生看着他,心中已有了猜测,但依然是不疾不徐的和他扯着过往之事。「大皇子个性稳妥,那时候这样回答自然没有不好。」 宇文炀拿了一方墨锭,轻轻在石砚上轻磨,「先生,我今日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喔?愿闻其详。」 「原来争是争,不争也是一种争。」他抬腕磨墨,语气平静没有半分的起伏,「这个道理,是我明白得太晚,才会落得今日这番下场,若是早先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模样。」 方先生没有说话,而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是眼里的认真却多添了几分。「之前本以为只要能够争得父皇的宠爱,重新站回朝堂,再徐徐图之,也是一条路,但是先生那时候并没有多言,只怕是对我有些失望了吧?」 方先生终于正色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宇文炀,整个人坐直了身子,第一次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的确,我当时是有点失望的。但是……现下殿下已经有了反省之意,何不告诉我殿下心中又作何打算?」 宇文炀放下墨锭,提笔沾墨,在雪白的纸上写了两个字,方先生的眼突然瞪大,脸色瞬间严肃万分。 「这可是险策!」 宇文炀像是浑然不在意自己写了什么东西,轻轻笑了笑,但是透着烛火,方先生却看得出眼前的宇文炀眼里早已点燃的疯狂。 「先生,你知道刚刚父皇让我去做什么吗?」他也不要人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之前我的婚事因为母后过世而延宕,后来因为一时没能寻到满意的适龄姑娘,父皇就要我等上一两年,再仔细寻寻,而如今我已经二十有三了,这婚事自然是等不得的。 「只是……父皇让我别因小失大,今日荟萃阁之事,你应该也收到了消息,更明白因为这事我们几个兄弟彻底撕破脸了,而和妃虽然禁足,这掮风点火的工夫却没落下,这话一传开,反成了我为了一个侍妾,宁可和兄弟杠上。」 本来只是平淡叙述的宇文炀,嘴角微勾,脸却显得冷静而恐怖,「我不争,就得让人踩在地上,也让我身边的人被踩在地上,这已经不是我争不争的问题,为了保全我身边的人,为了保全我自己,我打一开始就没有了退路,而今日父皇说的那些话,虽不是一味的偏帮,却也说明了父皇的宠爱的确是目前能让我重新站于人前的助力,但是他的宠爱若是中止了,那我的下场,会比之前什么都不做来得更加危险。 「先生,我不想屈辱的去死,所以我能做的只剩下一条路。」宇文炀的嗓音透着狠厉的决绝。 方先生不再看桌面上的那两个字,只淡淡的说着,「现在离您腿疾不到一年,仍握有朝堂上大半的势力,而且目前您因为内外帐的问题代管了户部,钱权都算是还可以,但是若要行险招,还必须得要有兵。」 而众所皆知,整个大启皇朝的兵权除了握在皇帝的手中,还有一部分握在二皇子宇文凯的手里。 「他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宇文炀给予肯定的答覆。「他的生母曾经是我母后身边的侍女,当年她被皇上宠幸后,几次遇险,都是我母后出手相助,虽说这几年我们不曾在明面上往来,但是他会站在我们这边却是无庸置疑的。」 方先生闭上眼沉吟许久,书房里面却没有半点声响,只除了偶尔传来的烛芯爆裂声。 滞闷的夜晚,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凝滞感,宇文炀没有催促他,甚至没去想过他将那两个字泄漏出去的可能性。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当他准备开始这一场豪赌后,他所安排的每一步除了大胆相信,就没有其他更有用的筹码。 方先生睁开眼,眼里闪过睿智和参杂着野心的光芒,「此事能成的机率至少有七成,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宇文炀第一次笑得张扬,烛火照亮的是他勇往直前的坚定。 「就算只有有五成,我也能毫不犹豫的去做!有劳先生操劳了!」 方先生站了起来,第一次在他面前弯下了腰,「能跟随殿下是我的荣幸!」 夜渐渐的深了,他们却不曾感觉疲累,直到天明,他才将桌上写了字的纸凑向烛火,看着「逼宫」那两个字随着火焰成为一片灰烬。 【第八章】 宇文炀一步步的踩着黎明的天色,往那个有着一树梨花的厢房而去,他一夜未眠,但是脑子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甚至连昨晚皇上在景德宫里对他说的话,也一句句的在他的脑中浮现。 女子不过是玩物,那个侧妃不过是看你还算上心才赏的,若是因此迷了心窍,那女子万万不能留。 兄弟之间误会吵闹都是有的,但若是为了一个玩物伤了和气大可不必。 今日之事就息事宁人吧!朕再好好寻个好人家的闺女,指给你当皇子妃,等娶了正妻,有人帮你管着后院,那些个不守规矩的自然也规矩了。 一句句一字字,他听在耳里,心也同时一寸寸的冰冷。 息事宁人,这是他从这些话里听出的态度,但为什么?其中的涵意实在让人心寒——一切不过都只是因为他不再是那个未来可能的继任者。 第二十二章 就只因为如此,所以明明是他的人受了委屈,却要担下所有的错。 他不能喊不服,甚至不能有任何一丝的怨慰,否则一个对兄弟不仁、对长上不孝的大帽子就会扣到他的头上。 他费尽了心机,创造如今的大好局面,却可能就因为这一点小事,成了为他人做嫁衣的蠢蛋。 打开了房门,厢房里有着淡淡的药香,他走进屋子里,穿过外间进了内室,只见包小岚用被子将自己卷成一个大包,窝在床上睡得正香。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纯真的睡颜,手抚过她的脸颊,那里抹了药,虽然消了肿,但是上头青紫的痕迹却不是一天两天能够不见的。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却又慢慢的一点一点开始清醒。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只觉得她让人厌恶又可恨,那表面看起来的纯真不过是为了隐藏内心的肮脏,于是虽把她摆到二等宫女的位置,却让她去做粗使丫头的活计。 接着又为了折辱她,甚至赏了那些不能吃的东西下去,以为她会哭、会露出对他的埋怨,结果她不但没有,反而还欢天喜地,甚至说他是个好人。 直到后来,误会解除,他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感受着她贴心仔细的服侍,有许多的东西开始慢慢的变得不同,甚至他曾经觉得不怎么好看的面容看起来也可爱多了,他不是傻瓜,自然明白了自己对她的感觉。 只是她一次次的用自卑为藉口拒绝他,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也怀疑她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腿瘸了,所以才想尽办法拒绝。 后来,证明了这一切又是他的小人之心,她对着他说最喜欢他,虽然可能比不上点心,但是也让他高兴了好几日。 喜欢似乎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累积,一点一点的被一个人吸引,然后愿意把一个人的一切细节都藏在心里,放在脑海里。 点点滴滴,丝丝成绢,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再也逃不脱这由爱编织而成的网。 包小岚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那样的视线让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然后见到的就是宇文炀坐在床边,深情的望着她。 她裹着被子坐起身,一头长发打成了辫子松松垮垮的披散在脑后,几绺落发垂散在肩膀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小衣,也因为睡觉时的滚动松脱了大半,鹅黄色的肚兜就这么若隐若现的露在外头。 「主子爷,怎么来了呢?!」时辰还太早,昨儿个又太晚睡,让包小岚还迷迷糊糊的,虽然睁开了眼,却没拿起该有的规矩。 她的这副模样落在他眼里,让他的眼忍不住暗沉深邃许多,若不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就不会只是这么看着,而是直接卷了人上床,做点该做的事情了。 「来看看你。」他轻声说着,怕惊了她。 包小岚揉了揉眼,双眼变得有些水汪汪的,然后对着他眨了眨,嘟囔着,「我有什么好看的啊?我每日都在您的身边啊!」 「那在我身边真的好吗?我若是……送走你又如何?」 送走……包小岚后知后觉的听明白了这句话,然后瞪大了眼,几乎是狼狈的扑到他的身上,抓着他的衣襟,慌慌张张的问着。 「为什么要送走我啊?为什么啊?我是哪里做错了吗?还是因为我给主子爷惹了麻烦了?!」 包小岚急着说话,没一会儿就开始结巴,然后努力想着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怎么一大早的主子就要送她走呢? 如果被送走了,她还能够天天看见他吗? 如果被送走了,她和他之间是不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没有了关系,是不是她连一个光明正大站在他身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着急的神色彻底的取悦了他,他任由衣裳被她抓着,幽幽的问着,「不是说不愿当我的侍妾吗?不是说只要当个奴婢就好吗?那奴婢被送出去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包小岚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恍惚了,有些语无伦次,「为什么啊?不是只有奴婢才能一直跟着主子的吗?我……就只想要一直跟着主子而已啊!我真的不贪心!我不贪心……」 他轻轻抚着她的发,用手指将她的散落鬓发轻轻的拨弄整齐,「包小岚,我现在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你如果继续待在我身边,我怕又会出现像昨天那样的事情。」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完全的保护着她,想要能够让她永远都保持着那样天真单纯的笑容,想要在自己一低头的瞬间,就能见到她的笑容。 包小岚怔怔的看着他,「很危险吗?如果只是昨儿个那样的事,我不怕,才流了一点血而已,就只是一点小伤,我一点都不在意的!」 宇文炀停下了抚着她发的手,然后定定的望着她,「小岚,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若我想让你当我的妻,你可愿意?」 「妻?」她傻傻的重复了一次,然后愣愣的看着他,「主子爷!这是不可能的啊!我只是一个宫女,而且我什么都不……」 他捣着她的唇,认真的望着她,「别说那些,就说如果我不是你的主子,如果你不去想那么多,就只跟着你的心走,你说过你喜欢我的,那么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妻?给我一个答案,好吗?」 包小岚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俊美的脸庞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的,虽然身子有点瘦弱,不像村子里的那些男人般虎背熊腰,但是他行走之间自有一股威势,每一个浅笑凝盼,都能够勾走她的心。 说她没有仔细去想那么多,但是当周遭人说着自己有福气的时候,她也是曾一次次的想过这个问题。 她有福气吗?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有的,因为上天给了她这样的机会,能够见到眼前这个男人,甚至能够跟在他的身边,为他准备一切的去服侍他。 曾经,她以为这样的自己就是有福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太贪心了。 她想要一直看着他,想要看着他多对她笑,想要他多多的看着她,甚至想要多听几次「他心悦着她」这样的话。 然后每一次这样的念头一升起来的时候,她自己总会惊醒,接着就会开始在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她该知足了,她只是一个小宫女,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奴婢,她若还想要得更多,那不只是一种不知足,更是一种罪。 所有人都以为她傻得不明白侍妾的意思,但其实她明白的,因为那个她曾问过奶奶,在田里捡着烂菜的妇人就曾是个侍妾。 那妇人就是太不知足了,所以孩子死了,还被赶出来了,再也见不到她所谓的良人,只能独自凄惨而落魄的过着下半辈子。 她不想这样,起码不想要被赶走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所以她只能告诉自己不要不知足,她只要傻傻的告诉自己已经很满足就行了。 只是,她真的不想吗?如果他不是她的主子的话,她会不想和这样一个人永永远远的过一辈子? 「我想……我愿意……」她的眼眶不知道何时红了起来,泪水一滴滴的慢慢滑落。 「我想,我一千一百个想,可你就是我的主子啊!就是我想得、喜欢得心都疼了的主子啊!你以后会有明媒正娶的皇子妃,甚至会有更多千金小姐当侧妃,如果你想,甚至还可以有许多的侍妾和通房丫头!」这些都是她在学规矩的时候,为了分辨各个等级的贵人,由那些嬷嬷们教过的。 她抓着他衣衫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她低下头,断断续续的低喃着,「可是我只是一个丫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女,我没有好的外貌,甚至一个大字都不认得,我何德何能能够答应这样的好事?喜欢就可以了吗?只要喜欢就能够作这样大的梦吗?」 她摇摇头,「我知道那是不行的,我们这样的人,本来就没有这样作梦的权力。」 宇文炀看着她边流泪边说,那点滴的泪水似乎烫伤了心底的某处,一阵阵的疼,但是他也有些意外,原来这个看似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心里头竟然也有这样多的想法。 「所以呢?我现在给你的就是一个作梦的权力!告诉我,你可愿意和我做对普通的夫妻?如果我真有了不测,你是不是愿意……」 包小岚猛地抬头,语气有些高昂的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有那一天,我愿意陪着你一起死!」 生前她无法奢望和他一起,但是一起死……她有这样的勇气。 宇文炀眼睛闪过一瞬的精光,「这可是你说的。」 包小岚抹了抹脸上的泪,小脸满是严肃的点头,「是我说的!」 第二十三章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包小岚豪气的接了下去。 「那好,我们再回到我刚刚的问题上,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妻?」宇文炀很坚持的继续追问。 包小岚还以为这个问题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他还是紧追不舍的问着,「这问题有那么重要吗?」她都说了愿意陪他一起死了。 嘟了嘟嘴,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把她心里的话全都给表露无疑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你愿意陪着我死只证明了你有这个勇气,但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妻则是证明了你是不是像我一样心悦于你啊!」宇文炀用了文字游戏来糊弄眼前这个傻丫头。 包小岚一听这话,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听起来的意思又似乎是这样,想了想,最后点点头,然后带着羞怯的眼细细的扫了他一下,低声说着,「我……我是情愿的。」 因为你说,愿意成为你的妻,就等于是如同你心悦于我般的心悦着你。所以她是想的。 不过老天爷啊!这种不知足的话,可是他让她说的,她真的没有这种贪心的想法啊! 虽然她有些想法更是贪心得不行,比如她就想过,如果他能够永远只看着她一人就好了。 宇文炀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似乎全身都有了力气,他看着她羞答答的小脸,忍耐不住的低下头,轻啜着她的唇,直到控制不住的探舌深入。 她小小的挣扎着,对他却没有半分的影响,偶尔的空隙之间,也只够让她急急的喘几口气,接着又被他毫无保留的霸道给覆盖。 外面的天光已亮,他翻身压在她的身上,拉开她早就遮掩不了多少的小衣,然后一下子轻一下子重的在她的身上咬下一个个的痕迹,换来某人忍不住的求饶声。 「哎哟!好痒啊……呵呵……别……别再来了……」 他喘着气,看着她身上的小衣半开,底下的发裤和小衣间的肌肤露出了大半,那柔嫩的肌肤配上她有点圆润的身子,让他搓揉起来有些欲罢不能,但是想到今日要开始的正事,他最终还是没有继续下去,而是翻身坐起,在呼气吸气中平复自己升起的慾念。 包小岚见他坐了起来,也连忙坐起身来,这才感觉到自己身子一凉,连忙脸红的低下头把衣裳给重新穿好。 等她手忙脚乱的把衣裳上的带子都给系好,他已经从床上站起身,正低头看着她。 「记得你说过的话,包岚,若我死了,我也不会放你一个人独活。」那些说要让她选择的话是他最后给她的一条活路,若是他真的有什么不测,他是宁愿带着她一起死,也不会留给别人的。 「知道了!不过我会先帮你收屍再去死的。」 他的背后是刚升的朝阳,映着他满意的微笑,将他衬得如同天人下凡般的清俊。 「我记着了,如果没有照做的话,我就是变成鬼都会跟着你的。」 「知道啦。」包小岚甜蜜蜜的回着,一点都没有因为他这种恐怖的情话而有所退却。 宇文炀满意的走了,包小岚也连忙赤着脚追到门边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眷恋的在心中叹息。 他永远不会知道,只要能够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就是死了又有何惧? 生躺同一个坑,死了也要同裹一张草蓆!她奶奶说过的,这就是他们乡下人最大的幸福了! 宇文炀和宇文凯的相约并没有避着人,毕竟比起偷偷摸摸的碰面,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约在外头见面,毕竟兄弟见个面喝杯茶,并没有什么不对。 两人约在一处赏花的园子里,身边是一丛丛低矮的花树,从亭子上一眼望过去,有没有人都能够马上知道。 「大哥,你那信里的话……」宇文凯皱着眉,没想到第一次接到大哥的信竟然会是这样一封简单却又重大的信件。 借兵,逼宫。这样的事情就算写得婉转简单,却也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只由一个小太监随便送过来的信件里。 宇文炀带着笑,脸上没有半分的紧张,「都是真的,信里说的,就是我想要做的。」 宇文凯知道这个兄长并不是那么急功近利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个想法,所以在大哥有可能后悔之前,他出来见了这一面,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件事情不管成败,都没有退路,所以非得慎之又慎才行。 宇文炀感受着这园子吹来的一点微风,然后举杯轻啜了口茶,「我绝对不会后悔,因为若是不就此一搏,我也寻不到其他更好的机会了。」 宇文凯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和他印象中的大哥太过不同了。 以前的大哥是端方中正的,但是现在的他却像是多了几分的邪气,尤其是谈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有着那种已经可以抛弃一切的疯狂。 就算大哥看起来再冷静,再理智,但是在战场上看多了生死,他仍然一眼就可以感觉到大哥眼里所隐藏起来的东西,更何况,宇文炀根本就没想过在他的面前隐藏。 「大哥,你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宇文炀笑着看他,嗓音里带着冷意,「二弟,这些年你远避边关,不得不说这样的确是一个聪明的作法,但是我不行,我的母亲是皇后,就算她已经过世,但是我身为中宫嫡长子的身分,注定了我就是不想争,也必须得争。 「之前我总是想着兄弟之间总不会出现什么不择手段的法子来,结果我天真的想法让我折了一条腿在上头,我瘸了,然后那个位置与我再也没有关系了。」 宇文凯知道这几年兄弟之间为争那把椅子,私下有些动作,但是那些都是在于朝堂上,不是你弹劾我几个手下,就是我拦着不让你的人去做事而已吗,难道这次大哥的腿伤竟然也和争储有关系? 「前几日你也见到和听到了,我和宇文连是绝无可能有和平共处的时候了,本来我以为靠着父皇的宠爱,我总是不会落得太惨,但就算是帮了他充盈了国库又如何?在我已经失了继承资格的情况下,父皇只能把另外一个儿子保护起来,那可能是未来的储君,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从前几日的事情,明明就是他们母子欺人太甚,但是皇上却要我忍着不破坏兄弟情分。 「呵!这也让我明白了,若不是拚命一搏,以后若是真的等宇文连上位,我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宇文炀说到最后,直接对上了他的眼,沉重而坚定的说着,「我是宁可高傲的去死,也不愿让人踩着过接下来的一辈子。」 宇文凯严肃的听完了全部,也知道这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在两个人之间,他自然毫无迟疑的支持着宇文炀。 不只是因为小时候皇后的那份恩情,更是在评估之下,他也看得出宇文连的小心眼,他就算以后常驻边关不回,以宇文连那种小心眼的性子,自己也得防着他出手使绊子。 他一点都不怀疑有这种可能,就连大哥不就是被宇文连设计落下一生的残疾,进而丧失争储资格了吗? 宇文炀对于他爽快的直接回答没有任何意外,笑了笑,但还是挑明清楚,「这事你也不用掺和得太深,只要帮我领兵进城就行,到时候若出了差错,我一个人自然能把责任给全担了。」 宇文凯行事不爱惹麻烦,但是这事兹事体大,不是自己说一句没掺和就算的,再说了他若没有亲自领兵,只怕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也应付不过来。 「大哥,这事我自己心里有数,我明白的,你就放心去做其他的吧!」 宇文炀听了此话,也不再多说,而是举起杯子,「以茶代酒,祝我们马到成功!」 两只杯子在空中碰了碰,两人豪迈的饮完杯中茶水,即使不说话也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宇文炀的收帐差事在过了一段时间后,已经几乎完成了七成,剩下的两成大多是手边没那么多现银,重新跟户部打了按月或按年还钱的借条,另外一成是人已经找不到的,有些是回了老家,有些是早年犯了事,整户人家几乎都已经不见了。 宇文炀这次收帐除了该收的人,其他真的没法子的他也没有逼得多狠,所以虽然挖了不少人家的银两出来,因为还没有到倾家荡产的地步,所以反应也只是还好。 唯一反应最大的一群大多是文官一派,尤其是些老大人,整日上朝就揪着这事不放。 第二十四章 一条条与民争利或者是重利轻德等等的罪名一直往他身上挂,但是对于宇文炀来说,这些不过都是宇文连在心不甘情不愿的还钱后使出来的下流招数,就是宇文常也不把这些摺子给放在心上,常常都是留中不发。 而日子很快的就已经到了中秋,也是大启皇朝三大节之一,不管皇宫内或者是平民百姓,全都抱着最大的热情去准备过节的东西。 不管是在街上戴着面具,扮演各种中秋人物,或者是许多中秋应景的果子,甚至是女子发鬓上戴着的大朵鲜花,都一一展现了所有人对于这个节日的期待。中秋节宫里也自有庆祝活动,但是除此之外,中秋祭祖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仪式。 尤其是今年的祭祖,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到底是会由去年的大皇子随祭还是会改由三皇子上场。 等到皇帝的旨意下来后,朝堂上隐隐约约的有许多浮动的气氛在,只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彼此用眼神传递着你懂我懂的消息。 宇文炀似乎在办了收帐的差事后,就不打算再继续出风头,平日早朝也多是跟着陪听,并不大发表什么意见,而三皇子宇文连却与之相反,只要能够开口的几乎都会发表几项意见,让人觉得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角力明显成了一面倒。 宇文常经过了这些日子的观察,其实也心中有底了,虽然觉得长子有些可惜,但是身为一国之君,他还是只能按照一定的规则行事。 中秋夜前,景阳宫里的人都加紧准备着中秋节礼的东两,在所有的人部忙着的时候,只有包小岚一个闲得发慌,因为每个人都忙碌不已的,谁也没空闲陪她聊天,甚至找点事情给她做。 唯一在身边陪着她一起无聊的,就只有前些日子让宇文炀给调到她身边当大宫女的彩薇了。 「彩薇姐,我们真的什么活都不做,就这样憋在房里?」入宫以来包小岚从来没有这么空闲过,她一脸无奈的望着外头忙碌的人们,一脸羡慕样。 彩薇正穿着彩线编绳结,这也是中秋节的传统,编好五彩绳结送人或自己戴上,求个好兆头和福气。 她抬头看了喊无聊的包小岚一眼,从筐里拿出了一把线,「这里还有线呢,怎么不帮主子爷打一个绳结让他戴上?」 包小岚一听是这种活,脸更苦了,吐吐舌,「这我怎么做得来啊,我这手又粗又笨,做粗活难不倒我,但这几根绳子绕得跟要上吊一样,光看就眼花了!」 实际上彩薇许多天前就已经开始做了,那时候也曾让她动手一起做,但是她学了好几次,绳子是拆了又绕绕了又拆,最后除了一连串的死结外,什么也没绑出来,只能死心放弃。 没法子,以前家里穷,她这个唯一的女娃几乎都是当男娃用的,平常砍柴挑水都没落下,但是这种针线的细致活,她还真的没学过。 彩薇把线给收了回去,然后又开始叨念着,「要奴婢说您也上点心,能够伺候主子是多好的事,您总不能时时刻刻的想着主子的宠爱吧!也得多想想您以后该怎么办,就是不给主子爷,您给自己打一个求子结也行啊,在这种时候,戴上一个多喜气!」 包小岚嘿嘿笑着,心里却想着,他们还没一起睡过呢,就算想生孩子也生不出来啊! 这样的话她自然是说不出来的,但是心底却早已想过了。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家里人口多,屋子小又老,常常都是一家子好几口人一起睡的,所以就算没有人教,她也明白睡一起是什么意思。 就两个人叠在被子里就是了!包小岚非常天真的想着。 她也想过主子爷到现在还没和她一起睡,大约是因为天气太热了,两个人叠在被子里,那气都喘不过来呢!或许等天凉了就行了,睡了之后很快就能揣个娃娃在肚子里。 包小岚脑子里一阵乱想,也没注意到宇文炀从外头走了进来,连彩薇都起身行礼了,就她一个人还趴在窗边傻笑。 「这又是在傻笑什么了?」宇文炀难得抓了个空,想着已经有几天没见她了,就过来瞧瞧,没想到外头的人忙得脚不沾地,她却趴在那边不知道在傻傻的笑些什么。 「我就是想想睡了之后要多久才能生娃呢……」包小岚出神期间再次被轻易的套话。 彩薇本来行完礼后都要站直身子了,结果一听包小岚这句话,整个人瞬间全身一僵。 这这这这……这是能够直接摆在主子面前说的话吗? 而且这话让一个姑娘家来说,她怎么就不害臊呢?! 宇文炀挑了挑眉,显然没预料到会问出这样的答案,「喔?小岚想要娃娃了?」 包小岚一被他套完话,很快的就回过神来了,但是对于自己说的话,虽然有点害羞却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以前在村子里,就是个七岁娃娃都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的话,所以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村子里的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种田和生孩子了,包小岚自小在村子里长大,自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包小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宇文炀,「爷,你怎么来了?」 她会改口还是这阵子她被朝夕和彩薇教育后的事情,说她毕竟已经是侧妃的身分了,还跟着她们喊主子,感觉不大对,所以她就被迫改口了,虽然现在因为习惯,她偶尔还是混着叫。 宇文炀对于她喊他什么都无所谓,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她喊他的名字,只是这个目标太难实现,他说了几次还是没让她改过来,乾脆也就随她去了。 「没良心的,我没事就不能来吗?!」他又捏了捏她的脸,那软嫩的触感让他非常的满意,顺手又扯了另外一边,让她两边脸颊瞬间变得红通通的。 包小岚揉了揉被捏疼的脸,一脸委屈的抱怨着,「爷怎么又捏我的脸了,就算肉多这里也会疼啊!」 「是吗?那我捏捏别的地方看疼不疼。」说着,宇文炀就要掀了她的衣裳,往她的腰上掐去。 包小岚害羞的从窗边的软榻上跳下来,绕到桌子的另外一边,哇哇喊着,「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再说了屋子里头还有别人呢!」 「别人?哪里?」宇文炀笑咪咪的坐了下来,然后使了眼色让她自己看去。 要是这时候屋子里头还有人,可见那人多没眼色,居然主子们都一起在屋里了,还不赶紧退了出去。 包小岚转头一看,只见原本在一旁做着针线的彩薇不见人影,甚至连她的针线筐都一起消失了,忍不住嗔着,「就算人都走光了也不行,现在还是大白天的呢!」 「那晚上就行了?」宇文炀特地扭曲她的话。 「晚上……你应该不行吧?」包小岚想起最近晚上他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常常三更半夜的才见得到人,别说做些什么了,就是连说两句话的时间也都少得很。 要不其实她心里一直记挂着他上回说的什么危险的大事,忐忑了两天,那两天连点心都忘了吃了,结果之后的日子也没什么,平平静静的,就不知道那回是不是他说来捉弄她的。 她说这句话是真的没有其他涵意,但是听在宇文炀的耳里就不是那个意思了,他脸色一沉,「又胡说什么呢?一个姑娘家的说这些真是有失体统!」 包小岚还一脸迷糊,怎么这就有失体统了? 「我没说错啊!近来你不都忙到了晚上,这大半夜了,哪里还能和我玩闹呢,我又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她有点委屈的看着他说道。 宇文炀乾咳了两声掩盖了自己的尴尬,也说不出道歉,只得把话给含糊了过去。 唉!这阵子没什么时间和她说话,都忘了这个丫头偶尔说出来的话就是专门来嘻人的! 也怪他刚刚说话的时候没好好想想,结果才闹了这种乌龙来!幸好这屋子里已经没人了,要不今儿个他们说的话就成了一个大笑话。 「行了,我今儿个来是想说,明日中秋节,你要记得不要踏出景阳宫外,尤其是晚上,不管听见了什么声音都不准让人开门甚至是出去,明白吗?」 包小岚很想问为什么,但是看着他严肃的神色,她明白这是他所说的危险的大事了,连忙也端着脸,一脸严肃的回道:「知道了,绝对不会出去的!」 宇文炀见她认真的作了保证,照理说应该是放下大半的心才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她老老实实的,他反而还是忐忑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对一样。 第二十五章 心里放不下心,宇文炀又再次叮嘱了一番,甚至连几点就吩咐人关上景阳宫的宫门都二说了清楚,直到再没东西可以说了,他才算多少放下一点心,想着都已经交代了这么多,若是还会出事,那也只能到时候再想办法了。 包小岚被一堆交代给弄得头晕,但是表情还是很端正,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直接将人给搂进怀里。 「等过了明日,过了明日就好了,接下来一切都会好的……」 虽然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是也感觉得到他身上的紧绷,她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什么,只能轻轻的环着他,在他的背上轻拍。 她的动作有点像是在哄娃娃那样,拍一下滑一下,让他为之失笑,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的碰了碰。 「记得你说过的话,若我死了,你要给我收屍,然后得赶紧来陪我。」他没想过事败,但若真有个万一,他也不会继续活着让宇文连有羞辱他的机会。 包小岚的心一紧,环抱着他的手也紧了紧,「知道了,我会的!只是到时候别走得太快啊,我怕我会追不上。」 「知道了。」他浅浅笑着,将她抱得死紧,像是下一刻就会失去这样的温度一投。 他们拥抱许久,但是没有谁再提到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他们都知道属于彼此的感情是生死相随。 夜逐渐降临,即使再不舍还是要放手,他依依不舍的看着她一点点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而他将迎向一片金甲之声。 他瞬间扔掉所有的儿女情长,让自己的表情肃然,再也没有一丝的软弱让人看见。 进是生,退是死,且看明朝。 【第九章】 大启皇朝两百一十四年的八月十五,是所有人在百年之内都不会遗忘的中秋节。 中秋节一早,皇帝本该带着皇子们在宫中先行祭祖之后,就出宫到帝陵另行祭拜,只是那日早晨,皇帝车驾却久久不曾从宫中験出,让等在路边的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的当消息传进各官员的家中,除了几个早就心里有数的人外,其他人都不断的让自己家的下人到宫门前去打听消息。 只是随着早上皇帝车驾不曾出现后,宫中的东南西北四门也全都关闭,甚至剩下的几个小门也全都关上,没有人可以进出。 所有人开始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只见一队士兵直接站在四大门前镇守,但是不管怎么问,那些人没有一个开口,而且两个时辰就轮换一班,交接也丝毫不混乱。 而过不了一个时辰,京城的四门也关上了,禁止进出,同样被士兵们守着门。 第二日,文武百官再次聚集到宫中大门外,却依然只见到闭锁的大门,且宫中没有任何消息不说,早朝更是停了。 这一日,所有人全都吊着一颗心,不明白那朱红宫墙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派人守着四大门,等着不管是什么人还是消息从里头一出来,就马上往回传。 只是等到了深夜,还是没有消息,这第二日的晚上,京城里起码有一半的人家晚上睡不着觉。 第三天早上,许多人又是天未亮就起床等着消息了,而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忽然从宫中的方向见到了一道红色狼烟冉冉升起,接着一直封锁的四大宫门开了,许多人马出来宣召大臣入宫。 等这些人入宫后,发现不过是短短的两天,这宫里居然已经风云变色。 皇帝宇文常签下禅位书,由大皇子宇文炀继位,二皇子宇文凯和三皇子宇文连各自封王,大启皇朝确定了继承人,立新年号为承新。 就在外头正为这个消息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宇文常结束了这两天的对峙,坐在景德宫中的暖阁内,看着站在一旁的宇文炀,久久才用乾涩的语气问了第一句话。 「我不问你为什么,因为这个位置许多人都想争,但我只想问,是什么让你变得这么急迫?你该知道的,莫名的闭宫三天,接下来就是我的禅位,以后的史书里,你一个逼宫篡位的名头是绝对跑不掉的。」 宇文炀看着皇帝,不,该说是太上皇了,然后淡淡一笑,「那又如何?我一点都不在乎。篡位也好,逼宫也好,我既然做了,又何必怕史书如何写?父皇,曾经的我一点也不想这样的,但是有人将我逼上了这条路,我不能退,所以我只能进了。」 宇文常嗓子有些乾,听了这话后,急着想要说话却忍不住乾咳了起来,直到喝了一杯茶水后才慢慢缓过来,眼里有着浓重的不满,高声斥喝着,「谁逼你了?!难道有人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吗?」 宇文炀对于他的怒火一点感觉都没有,微笑着又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逼我的人不正是你还有宇文连吗?」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 「是宇文连与和妃的外家弄断了我的腿,逼得我明白原来为了那个位置,兄弟情分实在算不得什么;是你逼我的,在我受了伤后放弃了我,处处掩盖着宇文连做过的事,只因为他是另外一个可能的继承人。」他平静的一一述说着,然后在宇文常想反驳的时候又继续说道:「如果只是这些我都忍了,但是,宇文连他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小岚的身上来,我可以忍受从高高在上跌落,却没办法忍受让她陪着我一起低三下四的去讨好其他人,何况那些东西原本都该是属于我的。」 宇文常没想到包小岚居然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他忍不住惊呼,「那只是一个女人!你就为了那一个普通的女人逼迫父亲兄弟?!」 「对你们来说,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对我来说,她是我人生的阳光,是我的唯了」 他知道他们不会懂,不会懂得当从原有的高度跌入尘埃的时候,被人带着从尘埃里爬起来的感觉。 她常常把自己放到最低最低,低到认为自己卑微的无法与他并行,但是当他问着她是否愿意与他同生共死的时候,她却能毫不犹豫的答应他。 他看着宇文常无法置信的目光,只淡淡问了句,「我曾问她,若我在这次大事后死了,她可愿意陪着我一起死,她的回答不曾犹豫,她愿意陪着我一起死。就凭这一点,你身边的女人中有谁能够做到?」 宇文常摇头,「没有人,但是那个女人也有可能只是哄你的。」对于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他有自知之明,能够为他而死又不带目的的女人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 宇文炀拄着拐杖走过他的身边,「如果你只能这么想,你也未免太过可悲了,因为没有一个人曾对你说真心话。她的真实,值得我相信。」 「我走了,这景德宫还是留给您住吧,我还是住在景阳宫就行,那里我也习惯了,只是其他人都只能移出去了。」宇文炀不曾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说。 而宇文常在他走出暖阁前只问了最后一句,「你会善待你所有的弟弟吧?」他没问宇文凯,因为逼宫的时候他就站在一边,如果自己还不知道这两个儿子是同一边的,那他就真的傻得可以了。 宇文炀明白他是怕自己去找宇文连的麻烦,「若自己不主动找死,我会保他们一世平安,就如同我逼宫的时候给你开出来的条件,我不会主动除掉他们,除非有人再次犯了我的忌讳。」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第一次,他走出景德宫的时候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似乎连天空看起来都格外的蓝,这种再也没人能够抓住他把柄威胁他的感觉终于让他舒服多了。 啊!终于能够回去了! 回家,回到那个有她在的地方。 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大启皇朝换了接班人,也让百姓们多了许多谈资,而最近轰动的事大概就是新皇要立后的事情了。 新皇宇文汤,年方二十三,俊美无俦,玉树临风,唯一的缺点就是腿有点残疾,但是除去这个,新皇的后宫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侧妃,这么乾净的后宫,在完成了禅让后,很快的就成为京中最热门的话题。 各家有适龄女儿的,无不拚命打听新皇的喜好,就希望自家女儿能够一举攀上高枝,从而提携家族。 只是当众人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时,新皇却突然宣布让礼部准备立后典礼,这让礼部尚书突然懵了。 「皇上您说要立后,但是都还没有选秀呢!是要立哪一位闺秀啊?!」 宇文炀身着龙袍,淡淡的扫过那个连站着都有点抖的老尚书,只说了一句,「朕不需要选秀,朕要将包氏升为皇后。」 一语落,激起滔天大浪。 第二十六章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摺子送到他面前来,叠一叠至少也有半人高,就连气病了的宇文连也冷笑着让幕僚写了一封奏摺,表示一国之母怎么能选一个草根之人,实在贻笑大方。 宇文炀别的人都没先急着处理,隔天就把宇文连的摺子给扔了回去,然后直接冷言道:「擅议后宫事,顺王就先罚个一年的俸禄吧!」 自此,所有人都明白这新皇是铁了心要把那位神秘的「包氏」给捧上后位了,虽说上奏的摺子是没有以前的多,言词也没那么犀利了,但是不管明指暗指就是说此人拦着新皇不选秀是嫉妒,又哄着新皇让她当上皇后,是魅惑后宫,总之一堆堆的歹毒恶名都往包小岚的头上安,把她塑造成一个可比妲己的妖姬。 包小岚依然整天都窝在景阳宫里,不过因为一开始宫里还有些乱,尤其是太上皇的那些妃子们许多都惶惶不安,就怕新皇一个不高兴,把她们这些人都赶了出去,好挪出位置来建立新的后宫。 朝堂上吵成一团,宇文炀和方先生本想用拖字诀来应付,却发现那些人越闹越凶,索性让他们见识见识包小岚对宇文炀有多么的重要。 这一天一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宇文炀带着一身的烦躁回了景阳宫,直到见了包小岚巧笑倩兮的站在正殿门外等着他,这才放松紧绷了一天的脸,牵起她的手走了进去。 包小岚一整日都没看见他,等他一进入正殿,也不让一边的宫女帮忙,端茶倒水全都不假他人手,只差没自己又拿着水桶去提热水了。 宇文炀心疼的看着她跑来跑去,终于忍不住拦住了她,「行了,让下人去做就行了!都让你抢着做了,要那些人有什么用?」 包小岚抹抹汗,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不是本来就是下人吗?啊……对吼,爷!你已经变成皇上了呢!那我现在算是等级比较高的丫头了吗?!」 宇文汤对于这个有时候很欠缺常识的傻妞实在是哭笑不得,「你之前是朕的侧妃,现在怎么说至少也是四妃之一,不过……」 包小岚嘟着嘴,「可是我不喜欢什么妃,像那个和妃娘娘我就不喜欢,而且妃前头的字是用姓取的吗?那我喊作包妃,听起来有点怪。」 宇文炀点点头,附和着她的话,「行!那就换成别的。皇帝的后宫最小是才人,再往上有美人,嫔妃、贵妃等,最上头那就是皇后了,你选哪一个?」 宇文炀和她在浴室里说话,外边也有跟着伺候的人,彩薇就是其中一个,她常常听着里头人的对话,听着听着忍不住有些走神。 她还记得那个穿得有点破烂,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丫头跟在她的后头走进这宫墙的模样。 那时候,她只是想好好的当差,然后时间到了可以出宫,带着一笔钱,安安分分的过着下半辈子。 甚至那时候她还担心过包小岚的未来,认为这孩子有点傻,到了别处自己照料不到的地方怕是要让人欺负到底。 结果到现在,她已经升为大宫女,而包小岚正在和皇上讨论如果要封号的话,要哪一个位分的名字比较好听。 其实她很清楚,皇上只是在逗着她玩,因为从前廷到后宫,所有该知道这消息的都知道了,皇上要封包小岚当皇后,甚至外面夸张点的,还说皇上就是因为包小岚才起心动念要逼宫篡位的。 听起来很好笑,但是彩薇却觉得这有可能是最接近事实的一个猜测,虽然很多人必定会嗤之以鼻就是了。 她出神了大概有一会儿,就听见里头唤人进去伺候,彩薇走了进去,果不其然,包小岚的衣裳都已经湿了,她连忙拿了一条大布巾将她给包着,然后走到一边的屏风后,那里放着包小岚更换的衣物。 等两人绕进屏风后,宇文炀才从浴池里走了出来,然后由朝夕等大宫女进来服侍。 等彼此都换好了衣裳,出了外头,宫女太监都已经退了出去,屋子里燃起淡淡的梨花香,包小岚牵着他的手走到软榻边坐着,两个人像普通夫妻一样,聊着闲话,她拿着乾布细细的擦乾他的发,他则是一手拿着点心盘,闲着没事就喂她吃上一口,然后看着她每吃一口点心就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 宇文炀觉得这才是生活,整日在外头和那些老狐狸们斗智斗勇,若回了后宫还得花脑子和一群女人尔虞我诈,那未免也太累了。 果然,只有包小岚才是最合他心意的!他满意的想着。 只是一想到这里,就想起他今儿个想到的法子来,他拉下她正努力擦发的手,边把玩着她的手指边问着,「小岚,明儿个去外头庄子上玩玩好吗?」 「好啊!」包小岚一听见要到外头玩,一双眼睛都亮了。 话说都已经进宫这么久了都还没去过外头呢,虽然宫里的景色很美,但是天天看日日看,看久了就觉得稀松平常了,也就更怀念外面那些田野景色。 「喜欢就好,既然如此,你就带着宫里的一些人一起去外头玩吧!记得可别让那些侍卫走远了。」虽然不信宇文连还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怪,但还是小心点好,明日她出门的时候,派上三十个侍卫跟着吧。 「知道了,可是你不去吗?」包小岚还以为他也要一起去玩呢。 他温柔的解释着,他就不去了,朝廷还有事。 「好!」包小岚也不问,因为她明白那不是她该问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拿起布擦着他的发,嘴里也叨念着,「我说爷没事去争着当皇上要做什么,你瞧瞧人都瘦了这么多,要我说爷就该多吃一点,就算没有大毛壮,起码也该有三毛那样的身板了……」 宇文炀笑着,然后躺在她的大腿上,眼皮越来越重,最后轻叹了声,脸朝着她的小腹,慢慢的睡着了。 包小岚叨念了好一会儿,发现他睡着了,本来擦着头发的手停了下来,有些讶异又有些无奈的放低了声音,然后静静的维持着这个姿势,让他睡得更安稳些。 只是看着他眼下的黑影越发的重了,忍不住又念着,「要我说当皇上有什么好啊?起得比鸡早,做的事比牛多,只有吃得比猪好这样还算是优点,唉!这些男人真是让人搞不懂呢!不过就一张破椅子,有什么好争的……我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 她絮絮叨叨的声音轻轻的蔓延在屋子里,屋外的月亮圆滚滚的挂在天空上,半掩在一朵云后,像是在偷看着这对有情人温馨的时刻。 文武百官再也没人敢送批评立包氏为皇后的奏摺,甚至所有人全都引颈期待,那个据说到外头去游玩的包氏能够赶紧回来。 没错!所有人已经都认定了只有包小岚才能够担任这个皇后的位置了,原因无他,只因为在她不在皇宫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吃够了皇上的苦头。 曾经他们以为查帐就是皇上还未登基时最大手笔的举动,后来证明,他们错了,因为没隔多久他就联合二皇子宇文凯,一起对他们的老子逼宫,直接把龙椅上的位置给抢过来,然后在短短时间内,由成国公还有二皇子联手镇压了许多不该有的声音。 曾经他们以为逼宫什么的,大概是皇上这辈子做过最有魄力的事情,但是事实证明,他们又错了。 这段时间里,没有包氏的压制下,皇上的脾气越来越差,甚至直接在正元殿上就让大臣难看,直接拉下去打板子的不是没有,最怕的是站在那里,让皇上用最恶毒的句子攻击你仅剩的自尊,然后边上还有数十人当作见证。 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这段日子,完全没有差别待遇,也让所有人都明白了,难怪皇上坚持要立包小岚为后,原来是因为她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一样,能稳住皇上的脾气。 包小岚玩了好一阵子才回宫,忽然发现整个宫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她敏感的感觉到了不同,但是心宽的她却一点都不想去寻找原因,只让身后的宫女们拿着一堆东西,跟着她一路往里头奔。 直到快走到内殿,就看见一个杯子从里头飞了出来,接着是一连串的哭泣声和求饶声,她进到里头才看清楚了,原来是一群小宫女跪在地上,而宇文炀正黑着一张脸,看着她们在那里叩头。 「连抬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能够做什么事?!都给朕滚出去!」 包小岚有点怀念的看着宇文炀这种冷酷的面容还有听着他刻薄的言语,然后挂着笑,走到他面前请安。 「皇上,我回来了。」 宇文炀刚刚放出的凶恶气场还来不及收回,就见到她笑咪咪的站在眼前请安,心中一软,拉着她的手就将她抱进自己怀里。 第二十七章 啊!就是这种软绵绵的触感,还有这种淡淡的香味!宇文炀心满意足的搂着她,满足的叹息。 其实出去的这段时间,虽然外头有很多好玩的,但是每个晚上,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起他,如果不是他保证最多不超过两个月就会接她回来,只怕她早已经找了机会偷偷跑回来了。 其实不只是他离不得她,她也离不开他啊! 一个月不见,宇文炀觉得自己吃不好睡不好,但是终于让朝廷那些官员不再废话阻拦要立包小岚为后的事,他忍不住高兴的把这事情说给她听,并且充满喜悦的说着,「也不用多久,我们就可以成婚了。」天知道他忍着慾望有多久,现在就有多渴望。 一开始是想尊重她,就没强硬的要了她,后来是因为想要让她堂堂正正的成为他的身边人,而不是一个说白了就只是侍妾的侧室,加上又一边谋画着逼宫大事,他也就顺理成章的一路忍下来。 而现在好不容易能够成亲了,想到终于能够夜夜都抱着软玉温香入眠,就是当上皇帝以来,喜怒不形于色已经练得够好的宇文炀也不禁兴奋起来。 「你喜欢什么样的衣裳?还是什么样的头面?朕明儿个就让内务府那里送花样过来让你挑选,顺便一起量身裁剪了,至于成婚大典到时候让礼部去弄,其他的你也不用担心,全都交给朕就行了。」 包小岚愣愣的听着他带着欢快的语气说着对于他们成婚的设想和计画,嘴上虽然很想笑,但是却有点笑不出来。 她的不同马上就让宇文炀给看了出来,他皱眉问着,「可是有哪里不喜?还是你又乱想些什么了?」 包小岚摇着头,然后扯着他的衣袖,脸上有些委屈,「爷,我想家了,我想家里人了……」 宇文炀一愣,没想到她居然是想家了,他仔细想了想,除了她曾提过家里有个奶奶外,好像也没听过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你家里还有人在?住在哪儿?既然还有人怎么舍得把你送进宫里?」 包小岚想起自己的家,眼中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我家其实就在京城附近,不过离最近的镇子也要走上两个时辰,村子只有十来户人,我们家算是人口多的了,我下头还有六个弟弟,因为去年收成不好,家里实在养不起那么多孩子,所以我才说要来当宫女的。」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因为我娘说了,当宫女能吃饱饭,所以我就来了。」 本来听到前头,宇文炀还以为这又是一个重男轻女的故事,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这个丫头自己说要来当宫女的,原因居然还是因为能够吃饱饭。 包小岚一说起家乡的话题,似乎像是泄洪的水库,滔滔不绝的说了好一会儿,宇文炀就算是再迟钝也明白这傻丫头是想回家了。 他想了想,如果只是宫里抬个侍妾自然不会请娘家人,但是如今她要成为他的皇后了,自然不能让她的家人连个消息都没收到。 于是他低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成亲之前,找个时间回你家里头去看看吧。」 「能行吗?」包小岚可是知道他每日有多忙的。 「行。」宇文炀在心中冷笑,若是他才离了几日,这上上下便乱了套,那这些个大臣他看就有不少人可以提前回家去养老了。 包小岚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整个人欣喜若狂,恨不得当场就跳起来转几个圈。 见她高兴的样子,他心里也欢喜,尤其是她高兴得过了头,不小心摔进他怀中的时候,他更是满意的直接低下头去,覆盖住他早已盼望许久的红唇。 都已经一个月没见人了,他也就意思意思先收取一点利息吧! 洼子村是一个在山与山之间的小村子,里头住的只有十来户,虽说这理的税收并不重,但是每一户依旧过得穷巴巴的,尤其是住在村西头的包家,虽说家里的男丁多,但是因为吃饭的嘴也多,每一年的粮食都是紧巴巴的在吃。 不过今年好上一点,虽然已经入了冬,但是家里总算是还剩了一点粮食,若是每天只吃个两顿,大抵还能够熬过这个冬天。 包家屋子小,总共也只有两间房,一间是老太太住的,一间则是其他所有人口住,虽说几个小子都已经大了,但是包家一直没有余钱,也就一直没有盖新房子的计画。 在夏日还好,几个小子都还能搬着草蓆,直接在屋外一躺,只要不遇上半夜下雨,都能够睡得好,只是冬日就没办法了,就算再挤,也只能家里烧着一盆火炉,闷在屋子里过冬。 日子已经进入腊月,包家一家人照往常一样在屋子里取暖,只是想到家里少了一个人,几个人的情绪都不是很好。 「唉,也不知道岚丫头在宫里怎么样了?」包母一边看着火炉里的地瓜,一边忧心的叨念着。 包父照例是安静得很,沉默的在一边搓绳子,只有坐在炕上的包老太太慢悠悠 的喝着热开水,回答她的话,「再怎么说也总比留在这里好多了,在宫里可是能够吃饱穿暖的,就算是去伺候人,只要守本分,总归是能好好过日子的。」 「唉!娘说得是,要不是岚丫头实在太能吃,家里又穷,也不会想到这个法子。」包母应了声,也就没再说话。 屋子里头地瓜的香气逐渐蔓延开来,本来乾坐在一边的六个男孩一个个都围在炉子边,眼睛冒着绿光看着火炉里的地瓜,暗自盘算着等等要吃哪一个。 冬日的洼子村,大多都像包家这样过的,整个村子里安静的只听得见落雪声。 只是就在包家一家人如往常一样的烤着地瓜当晚餐时,却突然听见了马车轮的辘辘声,而且越来越响,就像是正往他们家里来一样。 包家除了老太太以外的人全都站了起来,然后挤着门往外看,果真看见了一辆马车正停在他们的院子门口。 包家老太太眯着眼又喝了口热水,淡定的看着那群人一涌而出,差点挤坏屋子的大门,边哆嗦边站到门前去,就想看看到底是哪里来的人。 她摇摇头,「这可还不行啊!一个个的,都太浮躁了。」 等马车停了下来,就看见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红,几乎是用一种迫不及待的速度跳下了马车,包一郎到包六郎全都瞪大了眼,看着那个穿着红色衣裳的姑娘快速朝他们跑来,并且高兴的喊着他们的名字。 「一二三四五六,我想死你们了!」 包一郎几个面面相觑,有些呆傻的互相看着,他们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个小娘子了? 包小岚没有收到预想的热情回应,忍不住又往前跑了几步,「你们几个小子,才一段时间不见就忘了我不成?!」 包一郎的眼神好,仔细的看了看,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巴,领着一群弟弟就往回喊:「是岚丫头回来啦!」 包母本来就是靠在门边往外看,但是下着雪,她的眼睛又有点花,一时竟然也没认出来,直到包一郎这一喊,她终于忍不住往外跑。 看见那个穿着一身绸缎衣裳的包小岚,她同样是又震惊又不敢置信,「岚丫头,你不是去当宫女了吗?怎么回来了?」包父也站了出来,眼底看得出有相同的疑问。 包小岚有点害羞的摸了摸头,然后往马车那里望着,宇文炀早就下了马车,只是看着她和家人热烈的相认,也就没马上走过去。 「哎!我要当皇后了!」 「喔,这样啊,那行啊!这是升官了吧?所以才能穿得这么好哇!」包母根本就没听懂皇后的意思,还以为是普通小宫女升官后的职位。 「哎哟!岚丫头现在穿得真好,连脸都吃胖了,看来宫里真的能吃饱呢!」包三郎流着口水望着包小岚,然后转头又拉了拉包母的衣裳,舔着手说:「娘,也送我去宫里吧!我想去当宫女,像大姐一样吃饱饭!」 宇文炀听着这一家的话,除了哭笑不得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家里的女儿当上了皇后,弟弟居然还只想着进宫当宫女,只为了能够吃饱饭? 看来这傻丫头还真是这一家子的人,就连傻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包小岚站在雪中,后头是推推嚷嚷的家人,眼前是宇文炀那带着浅笑的面容,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已经圆满了。 她朝他伸出手,笑得如同第一次见面那般,单纯而开朗。「爷,走吧!一起回家去!」 宇文炀浅笑着走上前,大手握住她的小手,两个人的手指紧紧相扣,在柔柔细雪中,彼此凝眼相望。 在彼此的眼中,他们就是最美好的风景,牵着对方的手,就是最能相信的依靠。 风雪之中,只有你(你)的身边才是我的归处。 后记 【后记 令人又爱又恨的点子 玛奇朵】 大家好,我是玛奇朵。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这本书的点子,是的,就只是点子,其实一开始就让我很有感触。 一部分是女主角的性格,一部分是男主角的情绪转变。 女主角很单纯,但不是那种蠢到没边的单纯,而是把事情都往好处想,让自己活得快乐的单纯。 就算别人对她说的话像是污辱,但她自己并不这么觉得,反而觉得只要知足常乐,很多事情其实没有必要被放得太大。,另外一个就是男主角的情绪转折,从高处 落到低处,从处处怀疑到见到这世界上仍有纯真后,又再度相信、再度去爱的转变,老实说,这真的是我又爱又恨的桥段,我自己看类似的剧情时,都觉得为什么要这样写,虐死读者了。因为前面通常都会虐温柔深情的那一个,虽然最后会幸福美满,但都被虐过了,再幸福也感觉元气大伤。 所以我让女主角的单纯又加了一点乡土气,希望被男主角的毒舌给虐到的时候,还能够带来一点乐趣。 哈!假如能够看得出来的话,那我就成功了,假如没看出来……我会好好检讨的!orz 其实一直很想写男主角或者女主角很乡土的那种感觉,但是男主角太乡土我想应该没人想看,女主角的话,要有多天生丽质才能够一身乡土味,结果还能高飞当凤凰的?而那男主角的眼睛和审美观又得有多独特才能吃下这种重口味?! 哈!因为我想的是喜剧版本,这种题材要是弄成悲剧,那也太沉重了吧! 写到这里才发现,我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写序,都是在写和内容相关的事呢!哈哈,那我应该赶紧来点不正经的对吧?(拍飞!) 六月是很忙的季节,因为家里帮忙多带了一个四个月大的小女生,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认真的怀疑了一下,这是男生吧?怎么这么有男人味?头发还好像庞克头喔,中间那一撮都立起来还特别的长,让我很想脱她尿布确定性别。 但是小孩可能是需要久看的,看了几天后,出乎意料的发现,其实这孩子还是长得挺可爱的嘛! 光那道眉毛我就好羡慕,又长又细,就是天然的柳叶眉,然后脸小嘴巴也小小的,连奶嘴都快含不进去,可是就比例来看,四肢却是长手长脚喔,光这样感觉就像是未来的正妹了。 只是小正妹太好动了,该睡觉却不睡觉,虽然连翻身都不能,但是一直很想要坐着,要不然就是要人抱,连我这有在练重训的手都有点支撑不住欸. 虽然你不想睡,但是姐姐很想睡啊! 好想大喊饶过我吧!但是看到那清纯的眼睛,常常被萌物给迷倒的我还是顺从她了,好吧,我可以撑过这一个月的……撑过这一整个月只要她一来我就几乎没办法坐在电脑前的日子!(苦笑)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后宫仅一位之一《屠城聘后》; 02、后宫仅一位之二《丑妃伏龙》; 03、后宫仅一位之三《天子家奴》。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