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里的悲恋诅咒》 楔子 那是一幢屋子,一个被绵延青山环抱的山庄,一个拥有着像血一样绛红颜色屋瓦的山庄。 山庄世代以制茶为业,绵延翠绿的茶园团绕周围,一圈圈、一层层,望不见尽头。 在那一大片葱绿下,那一点点似血一样绛红的屋瓦,虽显得微不足道,然而它却像恶梦、诅咒。 尤其在山庄的主人,一连娶了三个美娇妻,却都相继背叛他而去之后,性情大变的山庄主人,在迎娶第四位新娘的当晚,一场大火烧毁了山庄,烧毁了一部分茶园,山庄的主人和新娘一同葬身火海,留下五个与前三任妻子所生的儿子。 之后,山庄重新被翻建起来,屋瓦仍是如血一样的绛红,没有人敢去改变它,有人称它是恶魔的家。 住在山庄里的主人们,拥有世人称羡的财富,拥有令所有男人羡慕的相貌、学识、智慧、身材、能力、交际手腕…… 然而,他们却也羡慕夭下所有的男人,羡慕他们能拥有爱情, 爱情呀爱情,当山庄里的五个男主人们渐渐长大、成熟之后,才知道爱情对他们来说,是个多么遥不可及的梦。 第一章 女人是恶梦,是诅咒,是无法治愈的疼痛,是扒开伤疤仍血流不止的伤口,是摧毁人尊严的毒药,是贪婪和永不见天日的阴影。 至少,对他的家族和他来说,都是。 阴影笼罩着他,而他,是个印证者。 滴答、滴答,黑暗的角落里,没有一点光、没有多余的声息,除了古老的钟摆声,以着一成不变的频率,提醒着屋子里的人它的存在,要不,在这里,时间仿佛是静止的,而他,则是个被遗弃在角落的人,一如两年前他醒来的那一夜,失去了一向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骄傲的那一夜,时间就永远停止了。 滴答、滴答,咚、咚、咚。 墙角的老旧古董钟,再度传来整点的报时声,随着响声停止,夜也更深了。 在山庄里,落地的玻璃窗外,一层浓雾笼罩着窗外的一切,花也好,草也罢,树林、溪流、碎石子砌出的走道和车道、闪着淡黄色光晕的路灯、远方的茶山……无一幸免,全被浓雾一一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静得让人感到冷凉的空间里,终于传来了敲门声。 “大少爷,你睡了吗?” “有事?”黑暗的角落里,终于有了回应。那声音非常低沉,沉得有点哑,哑中带着淡淡的愁。 “是这样的,尤管家正在发高烧。”用字声调皆经过斟酌,不难听出门外的人对门里人的敬怕。 “进来说吧!”听到老管家发烧,门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他离开了黑暗的角落,踏入了另一片黑。 在他的心中,不管有没有阳光、灯火的存在,都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死灰。 门被推开,站在门后的是园丁成叔。 “大少爷,我方才刚为尤管家量过体温,不得了,已经烧到三十九度半了。” 成叔的手里持着一盏照明用的提灯,提灯看来颇具历史,像古老的船上,船员拿来引路用的灯具。 灯的光源明明灭灭,有点晕黄,但火光却不是发自于蕊心,山庄里的人都知道,自从十数年前的那场火灾之后,山庄里就言明禁点油灯烛火之类的东西,所以这种光线,是来自一种独特的设计,出自于山庄五位主人之一,傅家三少爷的创作,称为仿烛光灯蕊,一种有点仿古实则非常现代的手提照明设备,与手电筒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橙黄逼退了暗黑,原处黑暗中的身影终于出现。 那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不论是眉毛、眼睛、鼻梁、嘴唇……无一不像是上帝的杰作,让人难以将目光由他的脸上移开。 不过,有人说,过于完美者会遭天谴。 没错,由左边眼角横切过颧骨,消失于左耳垂后的一道疤痕,破坏了他的完美。 那是一道极深的疤,让人不得不想像,他受了多大的伤害。 然而,他的不完美,仅此而已吗? 不,那样一个可怕的灾厄所留下的,当然不会只有这样一个疤痕。 一双结实而修长的腿已无法站立,他只能坐在一张轮椅上。 “叫阿泰备车。”如同那张冰冷的俊颜一样,他的嗓音同样让人感觉不到温度。 “阿泰……”怕主人生气,成叔犹豫了下。 也知道该把司机阿泰叫醒,但那家伙一睡着,就像死了一样,岂是随便喊喊叫叫就能吵醒? “又叫不醒他?”他再度开口,语气轻轻淡淡,却同样令人不寒而栗。 成叔不敢应声,微点了下脑袋。 “去外头提一桶地下水,泼醒他。” 这种天气还用地下水泼他?! 想到这里,就足以让人冻得发抖,更别说亲身体验那种由头凉到脚底板的滋味。 “大少爷,真的要……”成叔颤抖了下问。 要真做了,他怕阿泰拿刀将他给劈成两半。 “怎么?有问题?”坐在轮椅上的人,一手轻轻转动手把上的按键,两旁的轮子转动了起来,往前滑动几步。“还是……你可以亲自开车,连夜赶山路,以最快的速度将尤叔送到市区的医院去?” “我……”顿时,成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起雾后的山路有多难走,他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得是识途老马,外加上开车技术一流的人之外,谁开车上路,都是极危险且不要命的行为。尤其,今夜的雾又特别的浓。 “还不快去!”低低的一喊,他浓眉一蹙。 够具震撼力了,成叔马上应了声是,转身朝外跑。 光源在瞬间消失,黑暗重新笼罩了空间、笼罩了他、笼罩了一切,夜又静了下来,只除了偶尔传来的轮子转动声。 他喜欢安静,喜欢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世界才属于他。 只要跟女人离得远远地,他,傅学廉,傅家的长子,拥有着世人称羡的财富和能力的他,永远是个王者,一个不败的王者。 信安医院,基隆市区里一家老字号的小医院。 “爷爷,你是打算把我吓死是不是?”跟医院的老院长刚打过招呼,尤如意一踏进病房,见到病床上已经清醒的老人,即撑鼓了两片腮帮子,嘟嘟嚷嚷的冲到床边抱怨起来。 “如意,你这模样,不怕把老谢给吓着,不准他的孙子跟你交往?”尤雄,如意的爷爷,半躺在病床上,朝着孙女张开双臂,笑等着她飞奔进他的怀中。 “爷爷,你又乱说了,我和谢进成才没有在交往。”如意抗议着,但没让老人失望,下一秒飞奔进他怀中,用力一抱,引来老人一阵哈哈大笑。 祖孙俩这么一抱,抱出了将近半年来没见面的思念、抱出了深厚的亲情,自然忽略了跟随在后进入病房的人。 “老尤呀,怎么说还是你好,有个孙女儿可以抱。”医院的老院长谢槐,一手摸着下巴的胡子,眼露羡慕地来到两人身后。 谢槐和尤雄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对岸老乡,年轻时一同经历过战争的无情,尤雄在战争中救过谢槐,谢槐是个军医,两人一同来到台湾后,深厚情谊不变,几十年来如一日。 “你现在才知道。”尤雄松手,放开如意,脸上净是得意。 如意睨了自己的爷爷一验,笑着转向谢槐。 “谢爷爷,要不要也抱抱?” 以尤谢两家的交情,如意自小就没当谢槐是外人,还曾经在她的日记中写着,我有两个爷爷,一个外公,两个爷爷都很疼我,外公也很疼我。 “怎么说还是如意贴心。”谢槐张开双臂,玩起了老人争宠的游戏。 没想到如意才往前跨了一步,衣角就让人给揪住。 “如意,你别理那个老色鬼。他是外人,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不可以跟他抱抱。” “爷爷。”如意转过身来,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爷爷。 “老家伙,我就知道你会吃醋。”谢槐抗议。 “你少动歪脑筋了,如意可是我的宝贝。”尤雄坐起身。 “我说生病的人,就要有生病的样子。”谢槐一手叉腰,轻轻推开如意,取代了她的位置,站到尤雄身旁。 “我哪里病了?”尤雄极不服气。 “你以为你还很年轻呀?烧到三十九度半耶!你呀,再多烧个一天一夜,我包你永远醒不过来。”说到这儿,谢槐可就一点也不夸张了。 老人家平日最怕的就是感冒发烧,因为伴随而来可能是许多的并发症,只要稍不注意,任何一个并发症都可能要人命。 “我不是醒过来了吗?”尤雄嘴硬,顺便补上一句。“想当年,我背着浑身是血受伤的你,还不是跑过了几个山头,大气有喘一下吗?” 又来了,又提起当年事了!如意翻翻白眼。 这会儿,她得站到谢爷爷这一边。 “爷爷,我们先别谈当年的事了,好吗?这次的流感病毒听说很严重,也很厉害,我看,你就在谢爷爷的医院里多住几天好了。” “什么?你要我多住几天?!”尤雄差点跳起来抗议。 “老尤,你用得着这么激动吗?还有,我这里真有这么糟?!”怕他吓坏了如意,谢槐再度将如意拉开一步。 “我当然得激动,你又不是不知道,山庄一天没有我的话,会大乱的。”轻咳了几声,尤雄一脸严肃地道出自己的重要性。 如意在谢槐的身后猛吐舌。 虽然她不否认爷爷的重要,但对山庄主人她却十分的嗤之以鼻!认为他没好好照顾员工,没照顾好她的爷爷,才让他发烧到三十九度半,差点全身抽搐脱水才送他下山就医。 “就你那个有病的山庄?”谢槐的态度和如意一样。 “什么有病?!”听不得有人批评山庄!尤雄真的跳下床。 “爷爷。”如意被他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 尤雄不领情,逞强的推开她,脸色沉重严肃地对着谢槐说:“老谢,看在多年兄弟的情谊上,我就不计较你方才说过的话,但下一回可别再让我听到你批评我的山庄、我的工作或我的老板,否则……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你!唉……”他的话确实让谢槐感到惊讶,摇头叹息了几声。 见眼前气氛尴尬,如意只好硬着头皮跳出来解围。 “唉,爷爷,我和谢爷爷也知道你的性情一向耿直,尽忠职守,但你这次真的病的不轻呀,你有没有想过,你病没好,谢爷爷真的能放心让你回山庄去吗?你要让我们担心吗?” “我……”如意的话说进了尤雄的心坎里,叹了口气,他抬头面对谢槐,“对不起,老谢,我知道你关心我。” 谢槐笑笑,真诚的说:“老尤,说真的,我们都已经老啦,” “是呀,老啦!”无言反驳他,尤雄垂下双肩,感叹着岁月不留情。 “多住几天吧!把身体养好,确定没问题了,你再回山庄去吧!”谢槐劝说。 “你这么说,我也无话再反驳你了,但是……”尤雄犹豫着,山庄里真的有很多事得由他亲自去处理。 见爷爷连生病了,都还烦恼着工作,于是如意开口:“爷爷,不如这样吧,我去代替你工作?” 反正,她研究所的学分已全部修完,帮教授做的研究报告也都完成,仅剩最后的论文部分,她想,教授会允许她放假一段时间。 “你要去代替?” “你要去!?” 没想到如意的一句话,竟让两位老人感到惊讶。 “怎么了?”如意眨了眨眼,他们的反应会不会太激烈了些? “不可以。如意,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让你去山庄。”尤雄的反应尤其激烈。 “对、对、对,关于这一点,我跟你爷爷的看法一致,你不能去山庄。”谢槐的反应也一样。 “你们?!”如意慢慢地眯起眼来看着他们。 她不能去?为什么她不能去?而他们看起来,好激动喔! 莫非那个山庄有问题? “如意,我不让你去,是因为山庄一直是禁止女人进入的。”怕孙女追根究底的探寻,尤雄叹息道。 “禁止?”如意更惊讶了。 “爷爷,该不是你那个山庄的主人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宗教仪式吧?” “没有,别乱说。”尤雄瞪了如意一眼,然后才吞吞吐吐的接着说:“其实以前也不是完全禁止啦!当时山庄里还是有聘请一些女性工作人员,直到两年前,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山庄才完全禁止女人进入或靠近。” “发生了什么事?”如意问。 别说进入山庄,连女人靠近山庄都不可以,可想而知,肯定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尤雄和谢槐互看了眼,关于这件事,他只对视为兄弟的谢槐提过,连自己的儿子、媳妇,哪怕最疼爱的孙女都没提过。 原因是怕他们知道了真相之后,会硬逼着他辞去管家职务,回家去养老,这样他就再也照顾不到傅家的五位少爷了。 想想不能再与他们见面,想想他们令人感伤鼻酸的恐怖宿命,再想想已过世的老爷对他的提携和知遇之恩,他实在放不下手。 “事情是这样的。两年前,山庄里的大少爷,就是现在主事的山庄主人,遇上了女佣阿洁的女儿,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陷入了热恋。一个月后,大少爷独排众意,娶了阿洁的女儿为妻,一开始两人仍然是甜蜜蜜的,大家也都为大少爷感到高兴,谁知,好景不长,半年后的某一天夜里,在大少奶奶传出怀孕的喜讯之后,居然和大少爷大吵了一架。” “啊?”如意不懂,怀孕是好事不是吗?而且,两人甜蜜蜜地准备迎接另一个新生命的到来,该高兴呀,吵什么? 尤雄抬头望她,支吾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是丑闻!” “丑……闻?”怀孕是丑闻?除非…… “小孩不是大少爷的!”尤雄很快印证了她的想法。 “真是的!”最烂的爱情肥皂剧情!如意啐了声。 “大少奶奶在和大少爷交往的同时,也和司机阿昌交往,因为她没料到大少爷会向她求婚,以为有钱人是看不上她这样身分的人。 但大少爷毕竟不同,不在乎出生背景,向她求婚了,也娶了她,但心里一直存在着疙瘩,觉得自己配不上完美大少爷的她,竟没跟阿昌切断关系,还是常常私会。 直到怀孕的消息传出,大少奶奶害怕东窗事发,几经挣扎之后,她向大少爷坦白。 那一夜,我还记得那一夜,山上罩着浓雾,之后还下着大雨,大少爷冲出家中,开车下山,接着,悲剧发生了,大少爷出了车祸。” “……”如意念了几声,没人听见她骂了什么。“后来呢?爷爷,你们的大少奶奶呢?” 该不会又是最糟的肥皂剧情,丢下出车祸的丈夫,跟着情人跑了? “不见了。”尤雄摇头叹息。 果然!如意真讨厌自己准确的第六感。 “在那一夜,就在大少爷出了车祸,生命垂危的那一夜,大家忙进忙出,无暇去绣及她的那一夜,也许是良心不安,觉得无颜再面对大少爷,她和阿昌一起离开了。” “你们没找过她?”啥!又是一个自私的坏女人。 “大少爷要我们不用去找了。”尤雄一叹。“最可怜的是大少爷,他从此再也站不起来,还有、还有……”尤雄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如意看着他,再转头看看谢槐,突然说:“非常典型的ptsd症状。” “啊?” “啊!” 她这话又把两个老人给怔定住,眸光一致落定在她身上,好像她说的是让人无法理解的外星语。 然后,谢槐先反应过来,嘴里喃喃:“ptsd、ptsd,啊,对!” “ptsd是什么东西?”尤雄抬手顶了下谢槐的手肘问。 谢槐正想开口讲,但如意已早了他一步,贡献出这几年来自己的所学:“爷爷,所谓的ptsd,是指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 “心理有问题?!”尤雄怔愕的瞪大双眼,但很快的又板起脸孔,用极严肃的口气教训起如意:“臭丫头,就算你是我最疼爱的孙女,我也不准你说大少爷心理有毛病!” “爷爷!”如意叹了口气,噘起嘴。 她什么时候说那个男人有问题啦? 转向谢槐,她求救。 谢槐与她对望了会,了然地一笑,伸来一手拍拍她的肩,轻咳了几声。 “喂,我说老尤,关于这点,是你误会如意了。她所说的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指的是一种心理压抑的反应,你要把它说成是心理疾病也可以,但并没有那么严重。 你知道的,人在面对刺激过大的伤害时,常会有压抑恐惧的反应产生,而过度压抑的结果,常会使脑内深处的海马回之处留下铭刻性记忆,以至于每每遇到相似线索性触动时,当事人的眼帘脑海就如放映电影一般,将过往不愿记住的画面一一呈现,挥之不去,而此种来自肾上腺与荷尔蒙分泌异常的中枢神经亢奋变化,时常导致……” “停!”尤雄突然喊停。越听越复杂,再听下去,他也是有听没有懂。 “怎么了?”难得发表高论,却被中途打断,谢槐有点意犹未尽。 “没有怎么了,你现在只要告诉我,我们该做些什么?要怎么做?”听他这么一提,大少爷确实是有这些症状。 呃……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唉,好怪的名词! “爷爷,我有办法。”如意插话。 “你?” “你!” 两个老人又异口同声地看着她。 “别忘了我是学什么的,还有……”如意神神秘秘地一笑。 “还有什么?”两个老人同样不放心。 “我这次的论文,研究的就是这个毛病,优越高傲的人,一旦遇到无法承受的创伤或挫折时,所显现出的对应症状,我推论将会更严重,所以该如何从事心理性的介入,何时介入,如何催化,用何种方法使他恢复,是我这次论文的重点。” “听你说得好像要把大少爷当成试验品!”尤雄不免担心。 “不是试验品,是帮他走出阴霾。”如意抗议。 “听你说得是不错,但是……”尤雄犹豫着。 “爷爷,反正你也离不开这里,因为我相信你感冒没好,谢爷爷是不会放你出院去的,所以还是让我去帮你做管家的工作吧!” “这个……”怎么可以! 别说他不放心,连最基本的一关,孙女都过不了。 因为她是女人! 如意真的很想去见见那个心理受创的高傲男人,于是她拚命的朝着谢槐眨眼睛。 谢槐收到她的暗示,微微一叹,真帮她讲起话来:“老尤,我看这样也好,搞不好如意真能帮到你的大少爷也说不定,何况你现在高烧也还没完全退,说什么我是不会让你出院的!” “这……”尤雄的眉头蹙紧,“好吧!不过……如意呀,你未必能过关,因为山庄是不让女人进去的。” “如果我能进去呢?爷爷,如果我能进得去,你是不是就答应让我待着?” “这怎么可能?就算山庄的人让你进去,大少爷也一定会把你给赶走。”尤雄警告的说。 “如果我能让他留我下来呢?” “不可能!”依尤雄对傅学廉的了解,这绝对不可能。 “如果能呢?”如意执意要问。 “如果能的话,你高兴待多久就待多久。”尤雄咬牙着说。 “那……”如意眨了下眼,笑着,“那如果我可以的话,爷爷你就好好的留在谢爷爷这里度个半年的假,再来个全身健康检查,怎么样?” 第二章 “如意、如意。”谢进成好不容易在f大校园长长的医科走道上,找到了如意。 他是谢槐的孙子,跟如意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不过早如意好几届,现在已经是个很优秀的复健科医生,听说他今年可以顺利的拿到博士学位。 “进成哥,是你呀!”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如意停下脚步。“你今天又回到学校来演讲吗?” “没有,我是专程来找你的。”谢进成搔搔一头短发,快步来到她身边。“我今早听爷爷提起了,你真的要去那个山庄吗?” “嗯,等一下跟教授递上假单后,我就出发。”如意点了下头,继续往前走。 谢进成紧跟在她身旁。 “这样好吗?听爷爷说,那个……” “没有什么不好的。”怕他又企图说服她,如意突然停住脚步,昂起脸来对着他一笑,表现出她的坚决。 “如意,我只是担心……”并不是要否认她的想法和作法,但她一个女孩子,很难让人放心。 “我知道你关心我,进成哥。”如意又打断了他的话,对着他咧开笑容,“放心啦!我只是去我爷爷工作的山庄住一段时间罢了,又不是桃太郎,要上山去打魔鬼,你哪需要那么担心呢?” 她的幽默总是能让人会心一笑,但坚决的态度却也让想说服她的人感到挫败。 “你这么说是没错,但我听爷爷提起,那个山庄的主人有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的症状,这样的人很难说何时会有什么激烈的行为反应出现,何况山庄不是禁止女人接近的吗?还有……” “还有,我现在不正好在写有关ptsd的论文吗?”如意又截去谢进成的话,知道他只要话匣子一开,想说服人接受他的看法和观点,就会没完没了。 “你这么说是没错。”谢进成一叹。 当初如意选了这个题材,他还曾经举双手赞成,现在若说了反话,岂不是自打嘴巴? “那不就好了。”如意又冲着他一笑。 “如意……”谢进成看着她,欲言又止。 “什么?”如意收起笑容,最不喜欢见到的就是他一脸严肃的模样。“进成哥,你不知道一个人如果太常板着脸孔,是会变老的。” “我……”谢进成一叹,知道自己又说不过她了。“总之,你自己要小心一点,知不知道?” “知道啦,你就别为我担心了,何况我又不是要去非洲肯亚那种动物保护区,你还怕山庄里的人吃了我?”见他眉宇间堆着忧愁,如意哈地一笑。 “如意。”他就是担心她太乐观呀! “我会没事的。你等着看吧,搞不好不用一个月,不,或许是两个月,总之,不会超过三个月,我就能把傅家的那位大少爷给医治好也说不定。” 看她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谢进成一下子也找不出话来反驳,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想泼她冷水,打击她的信心。 “如意,总之……你还是小心一点。” “我知道。进成哥,你不用太担心,何况我还有手机,如果真有任何事的话,我绝对会直接拨手机给你。”如意对他笑着。 如意转了两次车,又换搭一次便车,终于来到山庄门口。 看着眼前高大的青铜色雕花门,如意抬起一手来遮住刺眼的阳光,又往门里望了眼,门很高、很大,给人一种陌生、冷漠又隔离的感觉。 如意深吸了口气,伸出一手往一旁的对讲机轻轻一按。 很快地,对讲机的那端传来了声音,她只解释了几句,门就传来嘎啦嘎啦的响声,铜雕门往内滑开。 这么简单?! 甚至此她搭车上山还容易? 如意往门内看了眼,有点意外自己居然如此简单就能进入这座山庄。 原以为她得费一番口舌,至少得硬着头皮打一场战争,才能进入这个女人勿进的禁地。 又吸了口气,如意朝着天空看了眼,举步往内走。 电动铜雕门的嘎啦响声仍在,不过这一回是停顿了下后,慢慢地逆转,大门在如意身后缓缓合上。 如意停下脚步,忍不住转头往身后看了眼。 有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头油然而生,她仿佛由一个世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而那道大得离谱、坚固得令人打寒颤的青铜雕花门,则是阻隔着两个世界的结界,门的外头烈阳、微风、树韵、花香,门的里头则是阴寒、幽暗、封闭、无光。 忍不住看了眼天空,天空仍湛蓝得让人惊叹,如意摇了摇头,摇掉脑中遐思,迈开步伐,沿着车道往内走。 她原以为,得走到车道尽头,才能见到人,但不过走了四、五分钟,八个男人慌慌张张地朝着她跑了过来。 “阿山呀,你真是笨死了,平时说你呆你还不承认,现在你差点把大家都害死,骂你呆,你该没话说了吧?” 被叫阿山的人极不服气,“我哪里呆了?我也是没办法好吗?她说她是尤叔的孙女,是来找大少爷谈谈关于尤叔病情的事呀,我能够不放她进来吗?” “你还敢顶嘴?!我看你不只呆了,你是连脑袋都不想要,才敢忘了山庄不准女人进来的规定!” “要不然,你们教我呀!这种事要怎么处理?我总不能让尤叔的孙女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门外吧?” “这……”骂他的人嘴巴张了张几回,叹道:“算了,人进来都进来了,等一下先拦下她再说,免得被大少爷发现。” 随着这句话说完,他们刚好来到如意面前。 见到她的刹那,众人的眉头一皱,一致闭上了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会儿,同步往天空一叹,垂下双肩。 “死定了!”有人说. 死定了?! 是说……她?还是他们? 如意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们。 “对不起,初次见面,大家好,我爷爷是尤雄,他说平日多亏大家照顾。” “更该死了!”又有人出声,然后众人非常一致的叹息。 更该死?! 如意不解的看着大家,“请问……” “我看,这下我们大家麻烦大了。”这是结论,由八个男人中,长得最胖,看起来最粗犷的男人说出。 “阿峰,你觉得这次我们大家会一起被大少爷给丢出山庄去吗?”有人问,跟粗犷的男人不同,他看起来又瘦又小,活像枝竹竿一样。 “很难说。”摇头叹息的是位约莫六十岁上下,蓄着一把落腮胡的老者。 “对不起,请问我……”如意实在不喜欢被漠视的感觉。 “我觉得应该不只被丢出山庄,恐怕大少爷会要我们全都滚下山。”蓄着落腮胡的男人继续发表他的高论。 想当然尔,大家还是一致地忽略她。 如意轻咳了下,提提嗓子,决定来个大尖叫,好一次解决掉被漠视的问题。 “她长得太漂亮了!”所以,准死无疑! 这突然的一句话,似天外飞来一笔,让如意的尖叫在喉间转了几圈,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没错,你们大家瞧瞧,她长得一点也不像老尤,那对春山似的眉、能电人的眼波、漂亮的脸蛋、模特儿般的五官,还有白泡泡细绵绵的皮肤,真糟,真的很糟,这一回我们大家赶紧各自打通电话回家,要家里帮我们准备好棺木吧!” 准备棺木?! 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这下,如意啼笑皆非。 他们到底是在褒扬她,还是贬低她呢? 扭扭脖子,她整整嗓音,开口:“呃……对不起!” 大伙儿还是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继续谈论著他们的话题,甚至有人夸张的开始讨论起一会儿后该用何种方法落跑。 如意吸呼了几口大气,鼓足胸腔空气,使出难得的河东狮吼: “对、不、起、大、家!” 这吼声够惊人,虽没响彻云霄,但也震人耳膜。 讨论声终于停止,围在如意周围的男人们瞬间定格,有的嘴巴张得大大地、有的刚好在抠鼻子、有的在搔痒、有的则是张口打呵欠,但他们的目光却同步落在如意身上。 “呃……对不起、我需要自我介绍一下吗?”如意先轻咳了声,一改方才河东狮吼的嗓音,甜甜地问。 “你是管家尤叔的孙女。”开口的正是放她进山庄的阿山。 “这下惨了,必死无疑,连声音都……”名叫阿峰的粗犷男人突然说。 然后八个男人一起尖叫、呻吟,看在如意眼中,禁不住要怀疑,他们都疯了吗?爷爷到底是怎么长期跟这伙人一起工作的? “我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大惊小怪?”如意一对柔亮亮的眼朝着四周转了圈,有点不安的问。 “我们大惊小怪?她居然说我们大惊小怪耶!”瘦得跟竹竿似的男子大喊。 “要不是看在你是尤叔孙女的份上,我们一定马上把你丢出去。”留着落腮胡的老伯说。 “我……”如意一指指着自己,不明了他们的敌意何来。 见她茫茫然,一副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何错的模样,放她进山庄的阿山靠了过来、伸来一手,同情似地拍拍她的肩膀。 “你别怪大家了,第一,你错在你是个女人;第二,你错在你长得太漂亮;第三,你错在刚好你的声音又很好听;第四,你不该留一头又直又长的头发;第五,你不该穿裙子,第六……” 说不下去了,阿山用力一叹。 “我?”如意啼笑皆非,好荒谬的论点。 “总之,我们死定了,而你……也死定了!”名叫阿峰的粗犷男人摇头叹息着说。 “其是他妈的!为什么老尤要生个孙女,而不是孙子呢?”这是蓄着落腮胡的老伯的说法。 “这怪不了我爷爷,因为生我的是我的爸爸和妈妈。”如意想发出嘘声了。真是一群疯子! 她正想再继续抗议,一阵低沉的嗓音传来,似疾雷一样的打中大家,瞬间,众人吓得差点拔腿就跑。 “你们在吵些什么?太闲?都不用工作了吗?还有……是谁放这个女人进来的?!” 如意注意到了,那声音是透过扩音器传来的。 直觉转身绕了圈,她很快发觉到左前方,一棵樟树上挂着一个蜂箱式的扩音器,而扩音器的旁边有着黑色塑胶制成的球体,如果没猜错,那百分之百绝对是所谓的网眼监视器。 谁会在这山庄里装上这东西呢? 想都不必想,铁定是那个人了! 山庄新一代的掌权者,傅家的大少爷,那个可以被判定为ptsd患者的冷漠男子,傅学廉。 如果没猜错,如意相信,整个山庄中,一定不只这一处装有这种监视设备。 而以他这种坐在屋里,透过监视设备来观察山庄所有情况的行为,如意几乎已可以判定,他绝对需要她的帮助。 “我就说我们会死。阿山,你皮绷紧一点,等一下大少爷问起,你最好一肩扛。人是你放进来的,别把我们拖下水。” 不知是谁补上了这句,总之,大家也没心情追究,全都胆战心惊,就怕一会儿后难逃一同被驱逐下山的命运。 该怎么形容他呢? 尤如意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有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眉毛浓密通中、双眼炯炯有神、鼻梁高挺迷人、嘴唇厚薄恰好,微勾的嘴角甚至泄露着他高人一等的傲气,他有一头过肩的黑直长发,以发带在脑后随意的束紧,整体上看来,给人一种夺人心魄的魅力,美中不足的,是他从左眼角一路往下延伸到耳后的疤,和此刻他正坐在轮椅上的遗憾。 其实,如意觉得,他脸上的那道疤痕,也不是真的难看,有些人可能会觉得那疤痕可以为他过于俊美的脸加分,让他看起来更有男子气慨。 至于双脚…… 不觉地,如意的眸光往下拉,落在他踏在脚垫上的双腿。 真的无法再站起来了吗? “你是谁?”被打量的同时,傅学廉先开口。 他也同样的从头到脚细细看过如意一遍。 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个美女,从发型到穿着,还有那对细细的柳叶月眉、动人明亮的黑瞳、小而翘的鼻子、看起来极富弹性的柔嫩双唇、精致漂亮的脸蛋,她百分之百是个亮眼的美女。 有一刹那,傅学廉感觉内心深处,某个冰封着的幽暗角落正在崩解,射入淡淡光晕。 “呃……”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如意吓了一跳,一时答不出话来。 “报告大少爷,她是尤叔的孙女啦!”站在一旁的阿山赶紧帮忙回话。 傅学廉的双眸似利剑一样的扫向他,吓得阿山浑身发冷,连退了数步,闭起嘴闪到一边,再也不敢张口。 “我问,你是谁?”他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如意已完全镇定下来,尤其在见到他对阿山的态度,还有凛冽得让人发冷的神情之后,她对他愈加产生了兴趣。 她绝对要改变他,这个既高傲自大,又撇不开创伤后自卑心态的男人。 “刚刚阿山不是说过了吗?大少爷,我是你的管家——尤雄的亲孙女,我的名字叫作尤如意。”她走向前,大方地走向他,对着他伸出一手。 阿山吓得躲到阿峰身后,他想,他绝对死定了,至少这一次绝对逃不了被辞退的命运,尤其在如意竟然当个大少爷的面前喊出他的名字后。 唉,早知道方才在进屋前就不该跟她握手,做起自我介绍的蠢事。 “我不管你是谁,你进我的山庄做什么?”彻底漠视她伸过来示好的一手,傅学廉绷紧脸色说。 难道尤叔一点都没告诫他的孙女,山庄是不准女人进入的?! “你说……我是来做什么的呢?”看着自己的手僵在空气中,如意一叹,但脸上不忘挤出最灿烂的笑。 那笑容很灿烂,但也很刺眼,至少对傅学廉来说。 他讨厌女人的笑,尤其是像她这种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子,尤其令他感到厌恶。 “我管你是来做什么的,阿泰,把她轰出去。”转动电动轮椅,他瞪了她最后一眼,不想再与她交谈。 如意看着他的背影,见他那高傲中隐隐显现的孤独,心头不觉地一酸。 “啊,原来爷爷卖命了一辈子,为他付出一生青春工作的老板,竟是这种无情的混蛋!”心一狠,她故意开口说。 这话一出,不仅傅学廉停下了挪动轮椅的动作,转回身来,连一旁好不容易终于卸下心中巨石的员工们,无一不瞪大眼,偷偷抽了口冷气。 “你说什么?”傅学廉眯起了双眼来,俊颜上显露出难得的怒容。 他从不用生气的,至少在过去的生活中,山庄的员工们够了解他,不用等到他发怒,那冰冷的容颜、可怕的眸光,就能将人给杀死一千一万遍。 “我为我爷爷感到不值呀!”如意撇了撇嘴,对付这种人,她决定端出激将法。 “你敢再说一次?”电动轮椅嘎啦嘎啦的转动声再度传来,傅学廉已向到她面前。 “我当然敢呀,为何要不敢说呢?不知道大少爷你听说过,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这句话吗? 我呀,是专程的赶上山来跟你报告我爷爷的病情,而你的态度却可恶极了,亏我爷爷还担心他的老板会关心他,真是看错眼了!” 如意故意地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夸张,声调抑扬顿挫,总之是为了制造绝佳的戏剧效果。 “你……”傅学廉气得额冒青筋。 任谁都听得出来,她是明讽着他是个糟糕透了的老板,不仅不关心自己员工的病情,还对着上山来禀报的人大发雷霆。 他也不愿意呀,谁教她……是个女人! “现在,你说也说完了,可以走了吧?”瞪着她,自从两年前的车祸之后,傅学廉感觉自己已有多年,没有看着一个女人这样久了。 “说?我有说什么了吗?”如意的动作好夸张,甚至还转了圈,朝着周围的人看了遍,似在征询大家的同情和意见。 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只能投给她抱歉同情的眼神,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多说一句话。 “够了!”傅学廉讨厌极了她的动作,他明白那是若有似无的暗喻,摆明了在挑战他。“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赶快说一说,说完,你就马上滚!” 两人的眸光在空气中交会,只差没炸出火花。 “我爷爷要我回来跟你说一声,医生说他得休息一段时间。”如意噘了下嘴,收回目光后说。 “还有吗?”傅学廉问。 如果没事了的话,意思非常明显,就是要她滚蛋! “当然还有。”如意怎可能如他所愿? “……”傅学廉忿忿地瞪着她,嘴里咒骂了些什么,但没人听得清楚。 “我爷爷担心他不在山庄的这段时间,他的工作会没人可以顶替。”如意说着,故意再次迎上傅学廉的目光,表明了一点也不怕他,甚至有与他杠上的准备。 “说的也对,尤叔的工作挺麻烦的。” “是呀、是呀,我们已经抽不出人手来分摊尤叔的工作了。” “我也这么认为,何况……” 听到尤雄可能得住院一段时间,几个山庄的员工们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了起来。 见他们交头接耳的说着话,傅学廉心中怒火一下子又迸了出来,一对锐眸朝着四周狠扫了圈,窃窃私语的几个人马上安静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想怎样?”他的声音由牙缝中被逼出来。 “我先声明。”如意边摇头,边举起一手,一副发誓的模样。“绝对不是我的意思,大少爷,是我爷爷的意思。” “快说,”这两个字几乎是用吼的。 周围围观者又吓得偷偷往后,退离两人数步。 “爷爷要我到山庄来代替他。”如意看着傅学廉,差点掩嘴笑,只有眼尾余光泄露了她的笑意。 “不可能。”想都不必,傅学廉大声拒绝。 “你怕我?” “我怕你?”她竟让他产生一股想杀人的冲动?! 就算两年前,他的妻子背叛了他,他也只是伤心难过、悔恨挫败,却从无这样想杀人的冲动。 “是呀!”如意与众人不同,似乎一点也不怕他的冷漠和怒颜。“你要不是怕我的话,又为何要拒绝我留下?喔!莫非……” 她的声音突然一顿,像疾奏的乐章先不断地将曲子飙高,在扣人心弦的地方却突然地让乐声断绝,引人惊叹和期盼。 “莫非什么?”直觉一问,傅学廉才感到有一种遭人设计的感觉,但话已脱口。 “我说呀,莫非你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老板,不顾员工发高烧需要住院休息,却硬要他回山庄来为你工作?” “我才不需要!”果然如他直觉所想,她是在拐弯骂他。 “那就让我留下。”如意顺水推舟。 “这跟你留不留下无关!”傅学廉怒瞪她。 “当然有关。”如意一点也不怕他,跟他玩起了吹胡子瞪眼的游戏。“你不让我留下,我爷爷又不放心他的工作,那么你的意思难道不是硬要他回来山庄工作,不肯让他休息吗?” “这是两码子事!”这个女人,他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亲手掐死她! “是同一回事。”也不怕他是这山庄的主人,如意激动得双手叉腰。“你不肯让我留下,要不是有虐待员工的倾向,要不,就是你怕女人!” “你!”傅学廉咬牙切齿、瞪凸了眼。活了三十二年,从没人敢这样挑战他。 “如何?”如意也怀疑自己的胆量从哪里来。 看着她,傅学廉气愤地粗咒了声,忽地,有个念头闪过脑海: 第三章 “你还真伶牙俐齿,”傅学廉几乎是咬着牙说,但心里盘算着另一件事。 “是呀!”气吧,生气吧!早在上山前,如意已做好心理准备,告诉自己不能怕。 “好,你想留下,我就让你留下!”看他如何整死她! “啊?!” “大少爷要她留下?” “天啊!” 抽气声四起,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傅学廉的目光朝着四周扫了圈,瞬间,大家又都安静了下来。 “你真的答应让我留下了?”如意迫不及待的确认,在心中暗喜。 “没错。”傅学廉的俊颜冷得跟冰山一样,“不过,你得照着山庄的规则来。” “山庄的规则?”她看着他。 “成叔,拿把剪刀给我。”傅学廉突然朝着蓄着落腮胡的老伯喊。 “啊?”成叔一时反应不过来,“大少爷是要……” “随便一把剪刀,要是都没有,你平日用来修剪花木的也可以。”傅学廉哼着声说。 “喔,是,大少爷。”成叔很快转身取剪刀去。 不到几分钟,成叔跑了回来,将剪刀送到傅学廉手中。 “你,过来。”傅学廉看着如意命令。 如意愣了下,双眼目光定在他持着剪刀的一手。“你要干嘛?” “过来。”他又朝着她一吼。 如意按捺下心头的恐惧,移动脚步。“你到底要干嘛?” “剪你的头发。”他笑着说,笑里隐含着森冷的得意。 “你没事干嘛要剪我头发?”如意真想骂他变态了。 “你不是执意要留在山庄吗?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告诉你,要留下来可以,把你的长发剪掉。还有,以后都不准再穿裙子。” “为什么?” “别问我为什么,你站在我的土地上,我高兴怎样就怎样!如果你不愿意把头发剪掉,你也可以转身走人,没人会要你留下!”他笑着说,笑意仍然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如意的双手垂落在身侧,气愤地紧握成拳,大有一拳揍爆他那可恶笑容的想法。但,她不会就此打起退堂鼓。 “好,我剪!”牙一咬,她说。 傅学廉看着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他是欣赏她的,欣赏她的勇敢和执着。 “过来。”他将情绪压抑得很好,神情上丝毫看不出来,他指指自己的身前。 如意昂首阔步,一点也不想受制于他的气焰,走到他面前。 “蹲下!”他下达着没有温度的命令,骄傲尊贵得如一个王者,而她则是他的小女仆,得匍匐在地,亲吻他高贵的脚趾。 虽有不甘,但如意还是照他的话做。 看着她听话的蹲下身,傅学廉伸来一手,抓起她的长发,二话不说地挥动手上剪刀,喀嚓一声,将之剪下。 瞬间,周围又传来一致的抽气声,大家又交头接耳私语了起来。 “剩下的,等一下回房后,你自己剪,记住头发最长只能盖到耳垂!”他说着,看了她最后一眼,单手操控着轮椅按键,转了个方向,往屋内去。 “阿泰,帮她找间空房!”这是他最后的交代。 看着他的背影,如意发觉自己浑身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因为气愤。 什么头发最长只能盖到耳垂?!他以为他是女子私校的训导主任吗?王八蛋、混蛋、一点良心也没有的骄傲男! 她跟他杠上了! 回到房里,傅学廉叹了口气,他的眸光落焦在沉重的帘幔上,又过了一会儿,他更用力的一叹,移动着轮椅,回到最常待的地方——一张书桌后。 他,失控了! 不得不承认,方才在大厅里的状况,他大大的失控,居然答应让那个女人留下。 “女人!”他嘴里啐了声,低头,发觉手上竟还握着她的头发。 似触电一样,他抬起手来,想将那绺头发抛掉,却在高举起手的同时犹豫了,那发丝好细、好柔、好美,就像上等的黑缎一样,还带着淡淡的馨香,让人不舍放手。 心动?! 傅学廉的心蓦地揪紧。 “shit、shit!”连连粗咒了两声,他用一手搓揉着发疼的额角,蹙紧两道浓眉。“我一定是疯了,肯定是!”否则怎会对女人又有了心动的感觉? 难道是受的苦还不够?被她们欺骗的还不够?没看清楚她们的虚伪、丑陋和善变?还是准备将尊严再一次的丢在地上践踏? 不,他绝对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对,不允许、不允许!”他喃喃一念,双手砰地同时击落桌面,握着发丝的一手松开,将那一绺黑发抛在桌面。 “我绝对要让她在在三天内,主动离开山庄!” 大厅里,山庄里的一群员工们围绕着如意,神情兴奋地与她交谈了起来。 已经整整两年了,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像她一样进入山庄,而且还是大少爷亲自开口答应让她留下的。 “想不到尤叔也能生出这么棒的孙女。”阿峰上前夸赞,粗鲁的伸来一手,用力拍落在如意肩头。 如意重心不稳,颠踬了下,差点跌倒。“我是爸爸妈妈生的,不是爷爷生的!”她纠正他。 众人听到她的话,哈哈大笑了出来. “说的对、说的对,这个阿峰呀,只会煮饭烧菜,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搞不清楚,应该说,没想到老尤能有这么好的遗传基因,能有这么聪明又勇敢的孙女,不知该不该说是坏竹出好笋?” 这回搭话的是留着落腮胡的成叔,他今年已六十五岁,在山庄中专门负责照顾庭院里的花花草草。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语,如意很快地和他们熟稔了起来。 其中,身形最粗犷的人,名叫阿峰,是山庄里的厨师,听说他曾经在六星级餐厅担任过主厨,还在法国待过一段时间。 司机是瘦得像竹竿一样的阿泰,别看他一副皮包骨的模样,听说只要坐上驾驶座,马上变了个人,精神抖擞,自称车神。 守卫阿山一直都对自己的好运感到自豪,就拿他放如意进山庄这件事来说,最后居然没被追究,如意还能留下。 就这样,大家又聊了一会儿,说说笑笑,为这个死气沉沉的山庄带来一些生息。 而如意也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问话的机会。 终于,机会来了—— “我很好奇,为什么山庄不准女人进来?”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想改变傅学廉,想将他由黑暗中拉出来,就得更用心去了解整个事情的始末。 这句话像枚炸弹,炸得大家瞬间安静了下来,你瞧我、我看你的,犹豫了许久,就是没人敢先开口。 那突来的安静非常不协调,就像股低气压,压得人受不了。 年老的或是在山庄已待了数年的人,还比较沉得住气,至于年轻又待没多久的人,自然是毛躁许多。 “原来尤叔什么都没对你说。”阿山一叹,冲口而出。 马上地、不知是谁,往他的头顶一槌,疼得阿山呀呀大叫。 “老尤果然是个可靠的好人,就连最亲的孙女也没说。”这是成叔给尤雄的评语。 大家一致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 “大少爷不准我们私下议论有关山庄里的所有事。”阿峰说,尤其是两年前的那件事。 如意已概略知道了缘由,但她并不想知道傅学廉和他前妻之间的事,目前她最关心的是他的脚,还有那场车祸。 “大少爷的脚真的站不起来了吗?”她问。 来到山庄之前,已概略听爷爷提起过那个车祸。 “医生并没那样说,只是大少爷不想去医院做复健。”这次搭话的是阿泰。 对于两年前的那场车祸,他的印象最深刻,因为第一个发现的是他,也是他将傅学廉由即将爆炸的车中救出,紧急送医。 “为什么?” “这个……”大伙儿又面面相觑许久,然后由阿峰跨出一步,一手轻拍了拍如意的肩。 “如意,你搭了一整个早上的车子上山,应该也饿了吧?不如到厨房来,我帮你做点东西让你垫垫胃,我们再慢慢聊。” “这……”如意看着阿峰,再看看四周的其他人,感觉到大家对着她眨眼,示意她接受,于是她掀掀嘴角一笑。“好吧,被阿峰哥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了,我就跟你一起到厨房去吃东西吧!” 接近中午时分,如意双手端着托盘,站在傅学廉卧房门口,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为等一会儿即将面对的硬战做好心理准备。 经由方才和阿峰在餐厅里的一番详谈,她概略了解了这么多年来,傅家到底发生了哪些事,还有傅学廉的前妻叶诗织,是之前山庄里一个负责打扫的女佣的女儿。 而爷爷则在两年前的车祸之后,负责照顾鲜少踏出房门的傅学廉的起居饮食。 看着门板,如意又深吸了一大口气,才空出一手,在门板上轻敲了数下。 就如阿峰所言,门里果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如意的手握在门把上,轻轻一转—— 还好,门没上锁。 推开门,她迈着步伐进房去。 “大少爷,你的午餐。” 房里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里头还充斥着淡淡的霉味,有点似长时间照不到阳光,闷在湿热的地道中那种极不健康的味道。 如意撇撇嘴角,怀疑他这两年来该不会都待在这样的黑暗中,一遍一遍任由悲伤啃蚀自己的心。 自虐!如意无声地啐了声。 “大少爷,你的午餐。”或许是瞳仁已适应了无光的黑暗,如意开始在漆黑中寻找他的身影。 几秒钟过去,回答她的仍是沉默,但她很快的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寻到他。 挪动脚步,如意再一次深呼吸,来到他身旁。 “大少爷,你的午餐。” 她故意提足了嗓音大声喊,像怕对方重听一样。 “放在一旁就好了,我没聋,听得到你说什么!”傅学廉极厌恶的瞪着她,额角不觉地又暴出青筋。 总感觉这女人是故意的,想挑战他的威信,让他不好过。 “我还以为你除了不能走路之外,耳朵也聋了,眼睛也瞎了。”如意故意喃喃自语,转身走到一旁去放餐盘,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顿了顿,双手僵在空气中,慢慢地眯起双眼来。 “你说什么?”想当然尔,傅学廉又将她的喃喃自语给听进了耳中。 青筋又暴出,已开始在额角跳起旋律激烈的舞曲。 “没什么。”如意耸耸肩,转了回来,面对着他,绽开微笑,“我决定以后不叫你大少爷,因为我与众不同,我只是代替我爷爷来帮你工作,算不上你的正式员工,所以我就称你一声……先生,好了。” “我不接受!”傅学廉激烈的拒绝。 只消一眼,他也能看出,这个女人肯定又在动什么歪脑筋,而目的就是不想让他太好过。 “我才不管你接不接受,反正我就是决定要这么做。”手上端着餐盘,如意略弯下腰,脸上笑容咧得更开,可见到她上排洁白的牙。 “你敢?”傅学廉暴吼着,如果不是站不起来,他想他会跳起来,直接用双手掐死她。 “有何不敢?”如意哼笑了声,双眼凝睇着他,不闪不避,好似一点也不将他脸上的愤怒看在眼里。“你会知道我还有更敢的!!” “尤、如、意!”傅学廉咬牙切齿的喊着。他以为自己不会动手的,但随着声音被逼出牙缝,他也伸出了双手。 如意速退了几步。“想掐死我,得等你的双脚先好起来再说。还有,我挺高兴的,初次见面而已,先生你已经将我名字记得这么清楚了!” “你……”傅学廉咬着牙,气愤得脸孔扭曲,因为双手构不着她,而懊恼不已。 他恨,恨自己无法站起,否则绝对要掐死她。 “别太恨我,也别太感激我,你最好快快的适应我,因为接下来的日子,我会照着过去我爷爷照顾你生活起居的惯例,来照顾你。” “我不要你!”他仅能恶狠狠地瞪着她。 傅学廉发誓,他从没像此刻一样的痛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可由不得你决定了。”如意维持着脸上灿烂的笑. “我是这里的主人,有什么不是我说了算?”他发誓,要是他的脚能好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掐死她。 脚能好起来?! 傅学廉心中蓦地一跳,那惊愕在心中闪现得快速,消失得也迅速,但足够教他惊讶了。 他不是对未来不再抱着任何希望,任由自己成为只能呼气吸气的行尸走向了吗?现在为何…… “我才不管你是谁,先跟你说明白了,就算是我爷爷,我也不会改变我为人处世的原则,所以你的那一套在我的世界里,完全不管用。”如意停顿了下,早已预知,他可能会气得吹胡子瞪眼。 不过,她希望他越激动越好,越气愤越好,至少激动和气愤会让他发觉自己还活着,而不是一具冰冰凉凉、没有情绪的尸体。 “还有,现在请告诉我,先生,你要马上用餐吗?”不给他再度回应她话语的机会,如意接着问。 傅学廉没给回应,因为还深陷在希望自己的脚能好起来的惊愕之中。 “没反应,我能将你的没回应视为否决吗?”如意笑着,双手仍端着餐盘,但双脚一旋,人已转身。 “喂,你干什么?”傅学廉回过神来,见如意已走离他更远,远到角落的窗边,一个垃圾桶旁。 “你不是不吃饭吗?”说着,如意一脚踩在垃圾桶的踏板上,垃圾桶的盖子掀起,她哗啦一阵,将手上托盘的菜肴一古脑儿的往垃圾桶里倒。 “尤、如、意!”傅学廉怔愕的看着她,无法置信她的所作所为。 “怎样,先生有指教?”将东西都倒掉后,她转回身来,一脸无辜地瞅着他。 “你、你……”有生以来,傅学廉首次感觉到自己气得浑身发抖。 “你不是不吃吗?既然不吃的话,就别刁难山庄里的工作人员了,看大家平日里多辛苦,还得为你吃不吃东西而感到烦恼难受,所以我干脆把饭菜都倒掉,这样多好,大家会以为你全吃了,皆大欢喜。” “你……”再次地,傅学廉感到自己说不出话来。 她是他的恶梦吗? 目前不知道,但能肯定一点,他若不能让自己的双脚快快恢复行动能力,她铁定会是他可怕的恶梦。 “怎样?想谢我啦?”如意偷偷地在心中吁出一口气,维持着脸上的眉飞色舞。“喔,对了,我想有件事,我还得先跟先生你说明一下。” 既然之前忤逆他的事已做了许多,她不在乎再多一件。 “我最讨厌见不到阳光的房间了,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下水道中的烂泥,浑身爬满霉菌等待着腐朽,所以……”没将话说完,她直接以行动说明了一切。 走到窗边,她的一手刷地一声,将垂地的长窗帘用力拉开。 “尤、如、意!”傅学廉再度暴吼出声。 如意根本理也不理他,几次重复的动作,将卧室里三边的窗帘全部拉开,阳光很快由屋外撒入。 她伸手将窗子推开,温暖的阳光伴随着清新的空气涌入,很快驱走阴暗。 傅学廉用双手捣住眼睛,一时无法适应阳光。 原来烈阳下,就是这种感觉,他以为,他早已遗忘,但记忆的深处似乎还残存着。 他的心,似乎随着阳光的撒入,又开始了跳动。 “先生,现在照到了阳光,是不是让你觉得肚子开始饿起来了呢?”如意的声音传来。 傅学廉反射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她的头上泛着淡淡的光晕,像是天使头上才会有的光环。 有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下,目光竟舍不得由她的颊靥上移开。 摇摇头,他很快否决掉脑中的想法。 若不是太清楚了她恶劣的行径和近乎野蛮的作为,他会以为她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 天使?! 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名词,尤其是用在她的身上! “你没反应没关系,这一次我就当你是喽,你等着吧,我再去帮你端份餐点过来,毕竟阳光、空气、水,可是植物生长的必须要素,现在三样要素都有了,当然得加上营养喽,这样才能长得头好壮壮,” 见他没再暴出嘶吼声,如意心中松了一大口气,退出房去,重新帮他准备餐点。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傅学廉终于松开捣住双眼的手掌,沉沉地呼吸了几次,这就是过往他所熟悉的空气和阳光。 第四章 如意若以为傅学廉从此不对她反击,那就大错特错。 “大少爷,你找我们?”阿泰走在前头,身后跟着成叔和阿峰。 一踏入傅学廉的卧房,他们三人颇为惊讶。 过去这两年,他们不是没进过大少爷的房间,那真是惨不忍睹的一片黑暗呀,好像是个被遗弃的世界,但如今…… 窗明几净,充满阳光的洗礼,空气温暖而清新! 阿峰说的话一点不夸张,他说,方才如意在餐厅里告诉他,她有办法改变大少爷的一切,能将他由黑暗中拯救出来,果然没错。 “你们三个听我说,现在、马上,把尤如意给我抓起来,丢出山庄去!” 如果脚能走路,傅学廉现在一定是在室内来回踱步,但可惜他不能!所以只能坐在沙发上,一张俊颜绷紧得难看。 他,被喻为茶王,在茶叶的王国里不仅占有一席之地,每年所产的茶更是行销全球,各国许多官商政要、贵族名流都在他的客群中,凭借着这样高人一等的智慧和仿人的毅力,绝不可能会斗不过那个恶劣的小女人的。 “大少爷,这个……”这个不太好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意的出现,对大少爷是真的有帮助呀! 站在最前头的阿泰不敢再往下说,先吞咽下一大口唾沫,偷偷地往后退,退到身材粗犷的阿峰身后。 傅学廉的锐眸眯了起来,多年来,首度发觉自家的员工居然对他的命令有迟疑的反应,甚至不想服从。 “阿峰。”他喊。 “大少爷……”阿峰蹙着眉心,几经犹豫,然而性情豪爽的他,最终选择了有话直说。“大少爷,我觉得如意不错,为什么一定得将她给赶出山庄去呢?” “我也这么认为,”成叔附和。 “呃……我、我、我也赞同。”阿泰由阿峰身后探出一颗脑袋来,举起一手附议。 “你们……”傅学廉的双眸危险的眯起,盯着三人一会儿后,倏地睁开,眸中不仅充斥着肃杀之气,更比以往凛冽数分。“你们忘了这山庄的主人是谁了吗?谁能留、谁不能留,由我说了算!” “这个……” 三人顿时安静了下来,不敢与他辩驳。 见三人不再回应,傅学廉冷冷地一笑,“现在,去把她给我赶走,听见了没有!我不想再多说一次。” 三人却动也不动,呆呆地站着,全都绷着脸,似乎在犹豫着。 “你们没听到我说什么吗?”傅学廉的俊颜又绷紧了起来。 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从那女人出现在山庄开始,他便从冰冷骇人变成易怒的人,而且心中还升起隐隐的不安。 不安?! 是,他确实不安,因为如意坏了他所有的规矩,还让一向听话忠诚的员工们对他的命令多有迟疑,最可怕的是他们似乎都挺喜欢她的。 喜欢她?! 这三个字让傅学廉更不安,因为从她出现在山庄的那一刻起,他似乎也无法摆脱她,心中总是会想着她,抛也抛不掉,撵也撵不走。 “大少爷。”就在傅学廉陷入深思,阿峰突然开口。“我……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帮你把如意赶出山庄的,如果你要怪罪我不听你的命令,想辞退我,我也无话可说!” “你说什么?!” “我说……”阿峰咽了咽唾沫,算了,豁出去了!“就算大少爷你以辞退我为要胁,我也绝对不帮你把如意赶出山庄!” “你!”傅学廉瞪凸了眼。 好,好得很,非常好,那个女人收买人心,收买得多彻底呀!不过半天时间,已经让最讲义气的阿峰心向着她。 “你们两个怎么说?”捺下心头愤怒,傅学廉转问成叔和阿泰。 成叔想了下,“大少爷,对不起,我的想法和阿峰一样。” 不管如何,只要能对你有帮助,我们都义不容辞呀!成叔这么想着。 “阿泰?”傅学廉的声线听来已濒临火气爆发的边缘。 “我……”阿泰由阿峰的身后探出脑袋来,“对不起,大少爷,我……投阿峰一票!” “好,你们,从现在起就……”傅学廉气得几乎大吼出声,不过没机会将话吼完,因为有个声音非常突兀的插入。 “先生,我想你散步的时间到了,植物得照日光,一直躲在卧房里,虽然能照到阳光,不过也只属于半日照,对生长不是件好事。” 是如意。这一次,她连敲门都省了,砰地一声,直接推开房门,大步走进来。 “尤、如、意!”傅学廉气得大吼。 “听到了,先生,我没耳聋。”如意一点也不理会他的火气,快步来到他身前。 她的回答让傅学廉更火大,但阿峰三人却不约而同地噗哧一声。 “阿峰,你比较壮,帮我把他抱到轮椅上;阿泰,你把轮椅推过来。”如意接着下命今。 阿峰和阿泰很快动了起来。 “阿峰,你敢动我,就马上给我滚下山去,”傅学廉怒不可遏。 阿峰不看他,也不理他,还真过来搀扶他。 “我不用你扶。阿峰,你真可恶,住手、住手!”怎么说,一个窝在房中两年的人,体力上是绝对敌不过阿峰的。 “轮椅来了。” 傅学廉狠瞪着两人,然而不知是因为发怒的关系,他能杀人的冰眸再也不管用,他们三两下就把他放到轮椅上。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更夸张的,是乖乖站在一旁看戏的成叔,居然也想跳下来帮忙。 “你们当我是植物人、是死人吗?真的得让你们摆布!”傅学廉大吼。 还是没人理他,三个一向忠心耿耿的员工,现在只听如意的话。 “没了、没了,你们可以先下去了,我带他去散步。”如意笑着对三人说,还极有默契地对他们三人各眨了下眼。 “那,我们下去了。”三人将她视为山庄的女王一样,只说了最后这一句话,就乖乖地退了出去。 一夕之间,不,该说前后不过十二小时不到,傅学廉觉得有种被抛弃、被夺权的感觉,她将他架空,而他成了她的俘虏,要往东就往东、要向西就向西,全凭她高兴和喜好? “现在你一定很恨我吧?”如意笑着,摇摇头,走到他身后,双手落在轮椅的推把上。 傅学廉一句话都不肯说,一张俊颜极为暗沉。 “恨有时候是件好事呀!”如意还是笑笑地说,推着他,开始往前走,走出他的卧房,离开这个让人发霉的地方。“能恨,表示你的心还活着,会跳动,有感觉,不是真正的植物人,对不对?” “哼。”傅学廉不理她,只哼了声。 如意不管,接着说.“你能接受也好,不能接受也罢,总之,你得有新的认知,只要有我在山庄的一天,过去你那些忠心耿耿的员工们不会再对你唯命是从,所以你想赶我走,除非你能站起来,否则免谈。” “你!”傅学廉咬着牙。 如意仍巧笑倩兮,“喔,对了,顺道一提,你最好能改改你那动不动就发火,像小男孩一样拗的脾气,因为我是不会顺从你的。 而且呀,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现在,话是我说了算,所以……搞不好,我跟白雪公主里的巫婆皇后一样,很会欺负你喔!” “尤、如、意!”傅学廉再度咬着牙,一字字愤恨地喊出她的名字。 他发誓,只要他有站起来的一天,第一件事,绝对是动手掐死她! 山庄的后方,在一大片梧桐树林中有个水塘,旁边是一条柏油路,是个很好的散步步道。 “怎样?要不要跟头顶上的太阳打个招呼,说一声好久不见?”如意边推着傅学廉走边说。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如意一点也不在意,“喂,你有没有想过,像这样,我推着你,推着推着,两人走到水塘前,然后我一不小心双手一松,就将你给推进水塘里了?” 傅学廉还是不理她,双眸直视着前方,让人分不清他是在看着天空或是水塘。 “还是不理人?”在水塘边,如意停下脚步,帮他将轮椅固定,然后在轮椅旁找个青青草地坐下。“像你这样活着,只会呼吸,偶尔吃东西,不见阳光,待在黑暗之中,像个植物人,不,或许说是具行尸走肉还贴切一点,可曾想过,活着干嘛?很痛苦吧?” 她的话被当成微风,吹过了,不会留下什么,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看着他,她小巧的脸上漾起一抹甜甜的笑。 不管他听进了她的话没,她还是要继续说:“从前,我有个同学,她的毛病并不比你小,但唯一的不同是,她没有攻击人的倾向,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仍不发一语,但如意一点也不在乎。 “因为她用自虐来发泄出她心中的不安,和对自己为何存在的疑惑。”随同着他的目光,如意也将视线拉远,落在水塘里的邻邻水光中。 “我不是编故事的喔,我那个同学的双手伸出来,满满的手臂上,都是深浅不一的刀痕。” 如意发觉,傅学廉的身体动了下,眸光也由远方拉回,只是仍旧不想回应她的话。 “你觉得,她想死吗?”如意继续问。 回答她的,还是沉默。 “想活?”她又问。 这次博学廉仍没开口,但有了动作,他侧过脸来狠瞪了她一眼。 “你一定在心里偷骂我吧?”如意将脸移近,近得两张脸约莫只剩十公分的距离,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呼吸。 “我要骂你,需要偷偷骂吗?”不仅是她,傅学廉也同样感受到她的气息。 些微的馨香、些微的甜,淡淡地,就如她给人的感觉一样,却很难让人漠视。 “我还以为,一踏出屋子,你就扮演起哑巴了呢!”他的一句话换来她一阵轻笑。 而她的笑呢?! 想当然尔,当然是换来他的一记瞪视。 “我只是脚不能动,不是哑巴!”他的口气极度不佳。 或许是因为与她过于靠近,他竟发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这今他错愕又难堪。 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死绝,没想到一碰到她,竟发觉它还能为女人而跳动。 “在我看来是一样的!”如意将脸移近,那阻隔着两人的十公分很快就化为零。 她这突来的动作,吓得傅学廉急急后退,差点由轮椅上摔下来。 “你干什么!想谋杀我吗?”好不容易稳住身躯,他大声吼她。 “原来你还是会怕嘛!”如意笑着站起,拍拍双手,再拍拍屁股,拍掉沾在裤子上的草屑。 “尤、如、意!”知道她是在戏弄他,傅学廉气得咬牙。 “有!”如意一点也不将他的怒气放在眼里,调皮的学起小学生,高声喊有,还举起右手来。“先生,有何指教?” 傅学廉气得瞪她。 如意当然不会在意他那双快喷出火花的黑眸,笑笑地走到他身后,双手落在轮椅的推把上。“想不想知道答案?”她前后不搭的问。 “哼!” “猜不出来是吧?”又来了,如意再度使出激将法。 “我说过,我的脑袋没问题。” “那……听先生你的意思,是我的那位同学是当然想死喽?”如意低声问,扳开固定轮椅的开关,开始推着他,往来时路走。 “废话!”傅学廉啐了声。 会自杀那么多次,不是想死,难道是好玩吗? 如意笑着摇摇头,不说一句话的推着他,走了一段路。 她突然安静了下来,换傅学廉不习惯,“喂,被我猜对了吧?” “嗯?”如意停下脚步。 “我说,你那个爱自杀的同学的事,被我猜中了吧?”他转过脖子来看她。 看着他俊美的五官、刚毅有型的颚线,还有眼角那道淡淡的疤,如意一时竟看得入迷,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迷人,是轻而易举就能将女人给迷住的男人。 “喂,你恍神个什么劲?”见她整个人呆住,傅学廉纠起眉心吼。 这吼声,果然让如意骤然回神。“我还以为是打雷呢,吼这么大声。” 不忘幽默,这就是她的优点之一。 傅学廉眯起眼来瞪她,满脸不悦。“赶快公布答案吧!” 他就知道,这该死的女人喜欢吊人胃口。 如意没有马上回答,先与他对望了会儿,才推着他往来时路走。 “你猜错了!”她说。 “猜错?”傅学廉不能接受她的答案。“她自杀那么多次,不是想死,难道你要告诉我,她很想活着?” “当然!”如意一挑眉,脚步并没有慢下来。 “你耍我?”这个女人,真是教人恨到牙痒痒! 但,又很难漠视她! 很难,恐怕自此起,从此一生,他都很难忘记她! “我没那么无聊。”如意收起脸上的笑,神情平静地说。 她的平静让傅学廉一时语塞。 “在她心里深处是想活着的,她很努力,想用力的活着。”如意说。 “我不信。”傅学廉无法接受她的答覆。 如果想活着,干嘛自杀? 如意再次停下脚步。 “不管你信或不信,她都是想努力的活着,因为想活着,才想经由割腕的痛感,排除掉心中的寂寞,藉以证明自己是活着的!” “……”看着她一改总是笑容满面的模样,一脸严肃,傅学廉将到口的话给吞回喉间去,转回脸,看向前方。 如意看着他的动作,看他眸中闪过的光晕,臆测着方才他想开口问的话,并恢复脚步,推着他走在梧桐树林间。 “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去医院复健?”就像在聊天气一样,她很淡很淡的提起这件事。 一瞬间,几不可辨,但如意还是看到了,他全身肌肉绷紧。 “你管这么多干嘛?”他的口气极度糟糕。 “你觉得呢?”如意不答反问。 傅学廉转头看她,“脚是长在我身上,我要怎样就怎样,干嘛管你?又干嘛回答你?” 笑容再度回到如意的嘴角,“你一点也不怕,你的脚再不好起来,就得继续被我荼毒,我可是心肠很坏的喔,最会欺负一蹶不振的人了!” “谁说我一蹶不振!”傅学廉的一手用力的拍在轮椅的把手上。 “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像吗?”她说过吗?她最不怕的,就是他的怒气。 “我……”嘴里想反驳,但能吗? “想听听我那位同学后来如何了吗?”如意看了他一眼,突然问。 傅学廉当然不会给她答覆。 如意一哂,迳自说:“她后来走了,就在第二十三次自杀的时候,成功了,她结束了短短的十八年的人生。” 那一年,她失去了最好的一位同学,她怨自己不够用心,没即时发觉同学内心的苦痛,所以在大学里才选择心理系就读,希望能帮助更多像她同学一样的人,陪着他们走出人生的黑暗,迎向光明。 “……”傅学廉没说话,除了找不出话来驳斥她之外,还有更多的情绪是想安慰她! 第五章 他问过自己,要承认失败,打破自己订下的规矩,就干脆让她留在山庄里? 不,他不能,也无法。 尤其在他发觉自己的心会为她而失律跳动,傅学廉更紧张了,他绝对不能让尤如意留下,就怕自己再度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么,一个性子坚毅强悍得不输给男人的女人,到底会怕什么呢? 除了天生体能上的差异,论智慧、胆识和耍诈、尤如意绝对不会输给一个男人。 所以,傅学廉浓眉一蹙,断然决定好戏该上场了。 “喂,我要洗澡。”看着一旁正忙碌着收拾他卧房的如意,他倏地眯起眼说。 如意蓦地停下手上动作,转回身来看他。“我去找阿泰来帮忙。” “不用,以前都是尤叔帮我,除非你承认做不来他的工作。”他在心中暗暗地一笑,一旦她承认做不来尤叔的工作,他就会要她立刻滚下山。 “你要我帮?”有没有搞错,洗澡不都是要脱光衣服吗?那……“你要擦澡是吗?那我马上准备。” 如意也只能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我要的是洗澡,不是擦澡。”终于找到了她的弱点,傅学廉当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如果你做下来尤叔做的所有事,那么,现在就滚出我的山庄!” “你……”这下如意更确定,他是故意的,想让她知难而退,他未免太小看她了。“好,我帮你,看你是要洗前面或后面,我都奉陪,反正有人都不怕被看了,我还怕多看一眼吗?” 咬了咬牙,她双手自然垂落,紧贴在腰侧,握紧成拳。 “别嘴硬了,如果不敢,就乖乖承认吧!现在就离开我的山庄,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高挑起一眉,傅学廉露出难得笑容。 他的笑令她的心蓦地一跳、眸光无法由他脸上移开,那笑容很灿烂、很迷人,仿佛带着魔力…… “谁、谁说我不敢,我一点也不怕!”咬牙,如意深吸一口气,硬是压下跳得过分激动的心律。 “是这样吗?”傅学廉哼笑了声,“试试就知道了!” “试……”一听到要试,如意的心跳又飘快,怕自己会脸红,泄露了她的胆怯,她提气壮胆,“试就试,谁怕谁?你可千万别衣服脱了一半,或洗澡洗了一半,就吼着要我滚出浴室。”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以为我会是这种没胆的男人吗?”他跟她赌了,因为他早已看出,她绝对不会是个敢大大方方直视光裸男人的人。 “很、很难说。”一手握紧成拳,如意籍以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胆怯。 “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知道谁才是胆小鬼!”扬扬眉!傅学廉以下颚撇了撇浴室方向,示意她该先进浴室去帮忙放洗澡水。 “我才不管是谁,但绝对不会是我!”说着,如意扭身,负气的走向浴室。 浴室里热气氤氲。 如意站在浴室里,暗骂自己不该逞强,答应了傅学廉的要求。 “怎么样?怕了?怕的话,就乖乖承认,滚下山去吧!”傅学廉坐在宽大浴缸旁的一张椅子上,嘴角勾起一抹轻视的笑。 “谁、谁说我怕?”如意先咽了一大口唾沫,恼怒地瞪着他。 方才在协助他进入浴室、坐上椅子的过程中,已耗去了她不少力气,但那不是重头戏,她心里明白,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才是让她头皮发麻、裹足不前的原因。 “既然不怕的话,那就快一点,热水是会冷掉的,还是你想让我洗冷水澡,让我感冒,最好是高烧不退,一命鸣呼?”傅学廉很意外,自己竟有逗她的冲动。 “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如意啐了声,愤恨地一咬牙。 他以为她不敢是吗?那么,她就偏偏要让他知道,她有多么的勇敢! 卷起衣袖、卷起裤管,她大步向前,来到他面前。 “我才没有你说的那种该死的毛病!”与她对上,傅学廉撇了撇嘴,双眸紧盯着她,就不信她真有胆子为他宽衣解带,亲自帮他洗澡。 “是吗?”如意回给他的是一哼,然后对他伸出双手,小小掌心很快贴向他的胸前。 她纤细指头的触碰,虽隔着一层衣料,但仍在傅学廉的心中造成极大的撞击,让他心跳加速,得尽力克制才能稳住呼吸。 “当然是。”他一咬牙,有点后悔自己的提议,“还有,你现在该死的在干什么?” “干什么?”如意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脑筋一转,一记笑声差点冲口而出。 他想玩是吗?那么,她就陪他玩玩。 “先生,你说我能干嘛呢?当然是帮你宽衣解带,帮你洗澡喽!” 说着,如意继续让自己的双手使坏,有意无意的抚触过他的胸膛,调皮地一颗颗解开他衬衫的扣子。 随着扣子被一一解开,傅学廉发觉她的动作越来越大胆。“喂、喂,尤如意,你的手又在干嘛?” “你洗澡总得脱裤子吧?我可还没听过有谁洗澡是穿着裤子的。”她甚至无辜地一笑,双手继续往下,就落在他腰间的皮带上。 “你、你……”说实在,他原本的得意已在这一刹那消失无踪。“我的衬衫还没脱掉,你干嘛要先脱我的裤子!” god,她真是个该死的女人! “衬衫?”如意的眼睛眨呀眨的,眼神好无辜,脑中却想着如何使坏的她,早已忘了胆怯两个字该怎么写。“也对,衬衫是应该要先脱掉!” 她葱白的指头在皮带上停顿了下,才摸索着来到他的胸口。 傅学廉的呼吸在瞬间一窒。 “你又在干嘛?” 她居然堂而皇之的吃起他的豆腐?! “没什么?”如意巧笑倩兮,目前的她,也唯能以笑容来掩饰她渐趋激烈的心跳。“我帮你把衣服脱下。” 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还挺有料的,尤其是他那古铜色的厚实胸膛,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因为行动不便,长期窝在房中,没受阳光洗礼。 傅学廉咬着牙瞪她,与其说此刻他非常想掐死她,更想先掐死自己,因为他竟管不住自己的欲念,对她有了反应。 “要脱就快一点,你的手能不能别碰我衬衫以外的地方?” “这个……”如意完全是出于玩心,他越是绷着脸用僵硬的口气说话,她就越想逗逗他。“先生,依你的标准要求恐怕是很难办到的,你该知道,要帮你脱下衬衫,却不能碰到你的手臂或皮肤,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你……” 如意心里早已笑翻。“你也承认我没说谎吧?现在把你的一手给我吧!” 傅学廉还是瞪着她,那眼神几乎要喷火。“废话那么多干嘛?你动作不会快一点吗?” “是的,先生。”如意很乐意照着他的命令做,手一伸一抽,很快地,衬衫即离开了他的臂膀,那光裸的两条手臂,肌理结实,让人很难不去注意,也很难不被吸引。 “你看什么?”见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胳臂上动也不动,傅学廉恼怒地纠起眉心。 “没什么!只是羡慕你有一双结实修长的手臂。”似一下子让人抓到了小辫子,如意赶紧结束手上的动作,拿着从他身上脱下的衬衫,走过去放到几步外的洗衣篮里,再折回来时,神情已镇定了许多。 她从不欺骗别人,也勇于面对自己,她深受他的吸引,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她也不想逃避。 “你的手不也挺漂亮的,干嘛羡慕我?”傅学廉这句话是实话,因为从如意卷起衣袖和裤管的动作,就可见到她显露在布料外的美丽肌肤。 “谢谢!”原来他也会赞美人,这点让如意颇为惊讶。 傅学廉转头低咒了声,他赞美她干嘛?! 脑中才这么想着,如意已回到他的身前,蹲下身来,双手移至他的皮带上。 “你现在又要干嘛?” “帮你洗澡不用脱裤子吗?”如意笑问。 “你……”傅学廉的脸泛铁青,他怀疑下一秒,自己会不会将牙齿给咬碎。 “这是你的要求,不是吗?先生,我只是遵照你的命令,要帮你洗澡罢了。”看着他铁青着脸,如意愈发得意。 手握着皮带头,一拉一抽,皮带瞬间离开了他的裤头,被她握在手中把玩。—— “尤、如、意!”这会儿换傅学廉着急了。 “有!”先举起一手来应答,如意转身将皮带拿到一旁放好。 “我……”见她又走了回来,自己的裤子可能就要不保,傅学廉本想开口说:我反悔了,你不用帮我洗澡。但话在嘴里滚了几回,却怎也说不出来。 “好啦,再来是裤子了,我们的动作要快,否则就如你说的,热水可是很快就会变冷的,到时候万一害你感冒的话,就真的不好了。” 她玩兴一起,就算明知是玩火,也不在乎了。 傅学廉想往后退,但他还能退到哪去呢? “够了,你……”就在她的双手落在他裤头上时,他最后的自制力已似绷到极限的琴弦,铿一声地断裂开来。 突兀地出手,傅学廉的双手握住她的手掌。 “不对,是你自己……”如意够镇定,要不早在他的大掌罩上她的小手时,她就会弹跳开来。 “我怎么样?”傅学廉截去她的话,心中异常恼怒,恼怒着她纤细的双手握在掌中的感觉,竟是该死的美好! “我所做的事都是你提议的。”如意抬头,双眸对上他的。 “是我的提议没错,但是……”话再也无法往下说,因为她的眸光紧瞅他,让他的视线无法移开。 “但是?” 两人的目光交融,气息交叠,隔着短短十公分不到的距离,他由她的眼中见到自己瞳仁中跃动的火光,而她亦然。 时间静止了,什么苦痛的记忆全被抛于脑后,他感受着她的气息,空气中除了氤氲的水气,还有她淡淡的馨香,那是一种极自然、没经过加工的香味。 那香味带着魔力,令他心跳加速,呼吸转沉,心里那头渴望的巨兽再度苏醒过来。 如意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她只能呆呆怔愣地与他对望,深陷在他眼里的火光中。 “你……”她一张口,紧张地吞咽下一大口唾沫,但来不及将话说出,他一手扣住她的下颚,温热的气息贴近,她剩余的话全让他给吞进嘴里。 薄略的唇带着微微的冰凉,情不自禁地碰触着她的,先是上唇,紧接着下唇,半诱哄半霸道的强迫着她接受,将属于他的气息送进她的嘴里。 如意的心跳在他的舌头撬开她的牙关窜入的刹那,飙至最快,整个人飘飘然、脑子晕陶陶,心脏似擂鼓般枰枰乱跳,一声响过一声。 与她相较,傅学廉也好不到哪去,浅尝轻挑只撩拨出他更深的欲望,一点也无法满足他似野兽般破柙而出的欲念。 他不断地加深这个吻,一手撑着她的后脑,仿佛是渴血已久的吸血鬼,不掏空她胸腔里的空气,誓不罢休。 空气一点一滴变得炽热,气息一分一秒变得浓浊,直到如意再也克制不住,一声轻吟由她嘴中流泄而出。 那轻吟声似把利箭,划破空气,直射人心腑,时间在瞬间冻结,动作霎时静止,傅学廉整个人僵住。 他倏地推开她,仿佛她是个最可怕的病毒带原者。 如意还沉溺于茫茫然的热吻之中,被他一推,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摔,跌坐在地砖上。 “你干嘛推我?”她出声抗议,从茫然情绪中一下子回到现实。 一抬起头来,却对上一脸错愕的他。 “……”傅学廉无言,只有短短几秒,俊颜上的神情从错愕、惊惶、恼怒、不可置信,到疑惑无措。 疑惑无措? 真是见鬼了! 吻了她,竟让他无措?! 从地上站起,如意有点恼,“喂,你以为不说话就……” “你出去吧,帮我叫成叔来帮我。”傅学廉终于开口截去她的话,但眸光逃避,不再看她。 如意无法置信地看着他。“就……这样?” 这就是他给她的解释和理由? “去叫成叔。”他转回脸来,已恢复一贯冷漠,冰霜封脸。 “你……”如意气得咬牙。 “滚出去,去叫成叔!”终于再也克制不住,他对着她吼。 “好,算你狠,我去!”看了他最后一眼,如意气得转身往外冲。 从一个多小时前,傅学廉的卧房里就不断地传来东西被砸毁的撞击声。 卧房外,除了成叔、阿峰和阿泰之外,连平日里比较少进屋内来的阿山,都得到通知,赶来关心,就怕卧房里的人在砸光所有东西之后,连屋子都给拆了。 “大少爷到底怎么了?”阿山问,因为是最后一个出现,怕自己遗漏了之前的重要剧情。 “我也不知道,总之,最早到的人是成叔。”阿泰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耳朵由门板上移开,转过脸来瞪了阿山一记,再贴回去,聆听屋里动静。 因为傅学廉的门板上已被三个男人霸占住,阿山已找不到好位置,他只能求助于成叔,毕竟他是最早到的人。 “成叔……” 成叔没回头,只用眼尾余光瞥了他一眼。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是如意去叫我上来的,我进到大少爷的卧房时,他在浴室里,浴室地板一片狼藉,浴室里可以摔的、能扔的东西,全都被砸光了,后来我帮大少爷换了衣服,扶着他出了浴室,结果我一离开,房里就传来……” 话不用再往下说,因为房里传出的撞击声已说明了一切。 “那……如意呢?”阿山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对喔,如意呢?”阿峰也问。 平日里,不都是如意在陪着大少爷吗?浴室里发生了何事,卧房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最清楚的莫过于如意。 成叔耸耸肩。“不知道!” “怎会不知道,你方才不是说,是如意去叫你过来的吗?”阿峰焦急地问。 成叔皱着脸,一个劲地耸肩摊手。“我真的不知,如意去喊我进来后,我瞧她根本就没进屋。” “那……”阿峰本想再问,却让阿泰突然插入的话给打断。 “我知道她在哪。” “她在哪?”其余的人异口同声问他。 “她在……”阿泰的一手指了指大家的身后,接着他不用再往下说,如意已接口他的话。 “我在这里。”她本不想再管傅学廉,无奈熬不过心里的挣扎,抛不下他。 “如意、如意,大少爷他……”一见到她出现,大家全都离开了门板,围到她的身旁。 如意深叹了一口气。“我进去!” 推开围着她的人,如意大步就要往前走。 阿峰伸来一手拉住她。“小心一点!” 这次看来,大少爷的脾气发得不小,是过往不曾见过的,就怕有万一,他们可赔不起尤叔一个贴心可爱的孙女。 “我知道。”如意朝着他一点头,对着大家挤出一抹笑,走到房门前。 深吸了一口气,她才伸出一手去旋开门把。 “我不是叫你们滚出去,最好滚得远远地,别来吵我!”见门被推开一道缝隙,撒入些许光晕,屋里的一个角落马上传来傅学廉的爆吼声。 如意没理会他的怒吼,闪身入内后,马上将门给重新关上。 踌躇了下,她向前走了一步,“你有何资格发脾气?有什么资格又躲在角落里?被吻的人可是我耶!若以男女来论,该觉得伤心难过、忿忿难平的,也应该是我吧!” “是你!我不是叫你滚了吗?你还进来干嘛?” “你以为我爱呀!”说到这儿,如意也很气自己。 真想放他自生自灭,无奈她做不到。 “那就滚呀!”他吼她。 “你要我滚,我就滚,那显得我多没志气!”她就是不走,看他能拿她如何! “你到底滚不滚?”傅学廉不想再与她斗嘴,发出警告的语气。 “不滚。”要比强硬,如意自认从不输人。 “那别怪我不客气。”他顺手拿起一旁的玻璃烟灰缸,二话不说地朝她砸去。 如意虽侧身闪过烟灰缸,没被直接砸中,但砰地一声,玻璃烟灰缸直接砸向门板,发出巨大声响,碎片四散,她却无法闪过被玻璃碎片割伤的命运。 “啊!”发出一声尖叫,她感到右手臂一阵刺痛。 她的这声尖叫,让傅学廉整个人一怔,心脏蓦地揪紧。 他后侮了,其实在朝着她砸出烟灰缸的那一秒,他就后悔了。 “你、你……怎么了?”见她用一手抱住手臂,整个人蹲低了下来,他只差没冲上前。 如意痛得无法开口。 “该死的,你到底怎么了?”他用吼叫来宣泄激动。 如意发觉自己开始额冒冷汗,“我、我的右手被玻璃碎片割到。” 连吸了几口气,她才将话给说完,没想到一抬起脸来,却意外地见到坐在轮椅上的他,已出现在她眼前。 “让我看看!”他的眼里、脸上,满是焦虑。 如意抬不起手来。 他焦躁地拉过她的手,仔细的检查,半晌后大叫:“阿泰、成叔,我不管你们谁还在房门口,总之给我进来,送如意去医院,你们听到了没有?快滚进来! 第六章 医院走道上,傅学廉平静的脸庞虽看不出一丝急躁,但内心里早已波涛汹涌。 “蒙古大夫!”嘴里啐了声,他的双眸仍紧盯着病房的门板,怎也想不透,如意为何执意要来这家位于基隆的小医院就医。 什么信安医院?!不过就是处理个被碎玻璃给划伤的小小伤口罢了,也需要这么久吗?不是蒙古大夫是什么? “也不知道伤口大不大,需不需要缝合!”又啐了声,他耙了耙头发,一抬起脸来,病房的门恰巧被人推开,一个穿着白色医师袍的男子出现。 “喂,医生,请问……”傅学廉急着想知道如意的伤况。 “嘘!”谢进成抬起一手压在唇上,要他安静。 傅学廉只得暂时将到口的话吞下,静心等待他缓慢地将病房门关上,转身走过来。 “如意的伤……” “已经没什么大碍,我帮她打了消炎针,还有一记安眠针,现在她睡着了,等一觉醒来,伤口就会好很多。”谢进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溜到傅学廉的双腿上。 今晚,他原本该在台北市的医院里值夜班,但因父亲的一通电话,他不得不与同事调班,临时回到信安来代班。 注意到他视线的落点,傅学廉立刻绷紧神经,连嗓音都变得冷硬:“既然没事的话,我想我可以离开了。” 转动轮椅,他想走人。 “等一下。”谢进成在他的身后唤住他。 “医生还有事?”傅学廉停下手上动作,但也没想再转回身来。 谢进成却一点也不在意,从身后绕到他的面前。“我能请问如意是怎么受伤的吗?” “如意?”傅学廉注意到他的称呼。 “我和如意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谢进成进一步说,一点也不避讳。 也因为太过了解如意,在见到傅学廉的第一眼,谢进成的心里即大喊不妙。 他知道,傅学廉是如意会喜欢的典型,除了他出众的外貌、低沉的嗓音,和眸光中若有似无的忧郁,这些对如意来说,都是致命的吸引力。 他早该在如意说要代替尤爷爷上山庄工作时,就坚持反对到底的,现在就不会有即将被人抢走心爱女人的恐惧。 “原来!”傅学廉哼笑一声,难怪如意执意要到这家小医院来。 原来,她是想来让她青梅竹马的男友照料! 硬是压下心头翻腾的怒火,但傅学廉同时也为那一波突然翻涌而上的妒意震愕不已。 他的心似乎又陷落了,而且这一回陷落得更深、更教他害怕,难道终其一生,他都注定逃不开女人这个恶梦般的深渊吗? 罢了,如果逃脱不了的话,就沉沦吧! 拉着她一同沉沦! “尤爷爷也在这里。”谢进成紧接着说。 “尤叔?”傅学廉眯起眼来,傲然地与他对视。“我能见见他吗?” “当然。”谢进成明白,若不是傅学廉的行动不方便,他甚至连一点胜算都没有。“请跟我来。” 走在前头,他等着傅学廉跟上。 看着前方挺直的身躯,傅学廉的心头蓦地一紧,一股想要站起的渴望强烈地撞击着他的心。 也许两年前,他曾经跌倒、曾经自我放弃,但在这一刻,他不想输,尤其是输给眼前的男人。 只要他能站起来,他相信,他绝对会有公平竞争的机会。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大少爷!”尤雄在见到傅学廉出现在病房里的刹那,惊讶得连忙由病床上爬起,准备下床。 “尤叔,你别动。”傅学廉转动轮椅,很快地来到病床边。 “这怎么可以?我向你请长假就已经很过意不去,又老糊涂,居然答应如意,让她去代我的班,对了,如意……”尤雄的叨念声倏地止住,似想起了什么,双眼目光刷地跳过博学廉,落在他身后搜寻。 没有,除了谢进成之外,哪来他的宝贝孙女如意的影子? 眉心蓦然一皱,他一脸歉然,“大少爷,都怪我老了,人糊涂了,是不是如意对你不敬,抑或是她闯了什么祸?”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傅学廉为什么会出现在病房里。 因为从两年前的那场车祸之后,别说是踏出山庄,大少爷连踏出主屋都不曾有过。 “没有,如……如意她没闯什么祸,你的工作她做的很好,这次只是不小心受伤了,所以我让阿泰开车送我们一同到医院来,也来看看你。”傅学廉伸出一手握住尤雄的,拍了拍,表示要他安心。 “大少爷……”尤雄还是深觉愧疚,对违背他订下山庄不准有女人进入的规矩。“原来是这样呀,那……如意?” 怕是又闯了什么祸了吧?自己的孙女,他还能不了解吗?从小就像匹脱缰的野马,只要是她想做的,从没人能阻扰她,就算咬着牙她也要完成。 “只是不小心让玻璃给割伤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谢进成上前,代他说出了由如意亲口所说的话。 “怎么这么不小心?” “如意说自己一时大意,脚绊了下,跌倒摔破手上端着的玻璃杯,才会割伤。”谢进成继续说。 “这丫头真是的。大少爷,她给你惹麻烦了!”尤雄的这句话唤醒了差点陷入沉思的傅学廉。 “哪会?尤叔,你别想太多。”又拍拍尤雄的手,傅学廉再与他寒暄几句,表示要他不用担心,安心好好静养,即和谢进成一起退出病房。 两人一来到走道上,见病房的门关上,傅学廉即问:“如意跟你说她的手是被水杯给割伤?” 他不明白,她为何要为他说谎?那明明是他造成的。 “是呀?”谢进成停下脚步,转回身来看他,不明白这之间有何问题?“我还由她的手臂上的伤口挑出一小片玻璃碎屑。” “……”傅学廉无声地一咒. “什么?”谢进成问。 “没事。”咬了咬牙,傅学廉抬起一手耙过头发,“麻烦你帮我请我的司机过来一下,可以吗?” 谢进成迟疑了下,本想拒绝,但心想,他可能是要回山庄.“好吧,你等一下,我马上去。不过,你可以一个人在这里?” 能送走这个可能成为情敌的危险分子,他何乐而不为呢? 他讨厌他的目光。傅学廉打从心底发誓。 “当然!”他只是行动不便,不是脑子坏了! 结果,傅学廉并没回山庄去,他执意留在留在医院里陪如意。 深夜,当谢进成不得不离开病房前去巡房,如意也刚好在这个时候苏醒过来,一睁开眼来,她就瞧见坐在病床边的傅学廉。 “你……”她很惊讶,他居然留下,还以为早在将她送到信安时,他就返回山庄去了。 她的声音唤回了他远飘的思绪,眸光倏地由窗外拉回,落在她脸上。 “你醒了?”他说,反射性地朝她伸来一手。 但在宽大的手掌即将触及她小巧脸蛋时,他又倏地优住,踌躇着该继续往前,还是干脆缩回,于是他重重一叹。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实在,如意还真有点不适应他突来的温柔。“还、还好啦,其实伤口也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只是挑出了几个小小玻璃碎片,清洗过后,上了药,本来就可以回去了,都是进成哥小题大作,硬是要我留下,还硬帮我打了镇定安眠的针,让我睡这么久。不过,既然是到了这里,我还想见见爷爷。” “我已经去见过尤叔了。”又想了下,傅学廉僵在空气中的手往前,有点突兀地握住她的。 “爷、爷爷有没有说什么?”如意没有甩脱他,但随着手掌被握紧包裹住,她的心跳又在瞬间加速。 “没有。”他低头看着她的手,“你……为什么要告诉那个蒙古大夫,说你的伤是自己不小心摔出来的?” 或许是由于曾经受过伤吧,这一次,当他决定试着跨出一步,试着再去追求、去争取一段情感时,他变得小心翼翼,得先确认她的心思。 他要知道她和那个医生,除了是青梅竹马之外,是不是男女朋友? “蒙古大夫?”如意挑出了他话中最让人感到不解的几个字。 “那个自称跟你是青梅竹马的医生。”依然是冷冷凉凉的口吻。 如意噗地笑了出来。 “拜托,他是进成哥,是国内被喻为未来最有成就的复健科医生,你居然说他是蒙古大夫!”如意边说着,还边摇头笑着。 “你跟他真是青梅竹马?”傅学廉只想知道这件事。 “是呀!”她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一僵,然后倏地松开她的手。 “听你的口气,好似很崇拜他?”傅学廉用力的握在轮椅把手上。 “崇拜?”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如意弯眉眯眼的笑了许久,连泪水都差点飙出来。“拜托,我的先生,你到底想问什么?” 她哪有可能崇拜进成哥呢? 想想,从小一起成大,她连他穿几号的裤子、有几颗蛀牙、上厕所要用几张卫生纸、睡觉会不会打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哪还有神秘感可言?又如何崇拜呢? “别笑了!”他不喜欢她笑,不是指她的笑容,而是在这个时候不适合。 “不笑就不笑,可是,先生,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想问我什么?”如意本想朝着他摊摊双手,无奈一只手受伤,她只能使用另一手。 “我想问……”话已到嘴边,几乎要冲口而出,但最终他还是忍下。 “到底要问什么?”换如意不肯放过他,因为他的行为模式还有突来的友善态度太令人好奇了,她绝对不会放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机会。 两人的目光对视,他恼得眼角微微跳动,一向冷然的脾气又差点失控。 是的,失控,对于她,他已失控得彻底。 事情一件一件,破例一桩一桩,什么规矩、什么疙瘩,什么能顶撞、不能顶撞的,她都做了,而他非但没将她给丢出山庄,还因此牵动了心。 “蒙古大夫是你的男友?”终于,他将话问出口。 “什么?”如意的反应却是颇为惊讶。 “蒙古大夫是你的男友?”傅学廉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如意的反应是先定住几秒,双眼看着他眨都没眨,然后哈地一声地笑了出来,笑得无法控制,似在说他的话绝对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当然,仅次于方才那个有关崇拜的话题。 “先生,我不知道你的想像力还挺丰富的。” “别再叫我先生!” “那?”不称先生,难道要像山庄里的所有人一样,称他一声大少爷? 不,她才不要,因为那一点也不特别。 “我可以允许你称我学廉……”他话没说完,如意截断他的话。 “学廉先生?” 傅学廉瞪着她。 又来了,想忍住不激动的情绪又沸腾,真想亲手掐死她,抑或是干脆将她给抓过来,狠狠地吻上她。 于是,他暂且不给她答案,朝着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 如意不疑有他,反正她一向胆大惯了,才不信他真会对她动手,更别提常挂嘴边的“掐死你”。 “快说吧,喊你学廉先生可以吗?”如意得意的笑着,甚至用没受伤的一手撑着下病床,光裸的脚丫子踩在冰冷地砖上,来到他面前。 傅学廉放在轮椅把手上的双手倏地一伸,令人措手不及的拦住她,将她给拉跌进怀中。 这一跌,如意倒是有被吓到,“你……不要紧吧?”她指压到了他的双腿。 没有预警,傅学廉的一指突兀地压上她的唇瓣,压回她想继续说的话。“我要你直接喊我学廉。” “啊?”她好惊讶,这意味着…… “快点,说好,说你愿意听话。”他诱哄着她,柔软指腹描绘着她的唇瓣,由上而下,动作柔细得差点让人窒息。 如意摇头,微张嘴喘息,“不,我不听话,你要我喊你的名字可以,但你不觉得你还欠我一声道歉吗?” “道歉?”这个该死的女人,非得每件事都跟他斤斤计较吗? “我手臂上的伤!”她得寸进尺地说。 由他的动作和话语,她已知道,他跟她一样,都喜欢着彼此。 “这……”傅学廉叫紧眉心。 “快吧!”她催促。 “好吧,对不起!”他说。 这绝对百分之百值回票价,因为随着他的话落,她嫣红的唇瓣已主动地贴上他。 “如意,我想接受你的建议,我想站起来,我要拾回我的骄傲,一如你一样。”他一遍遍地吻她,一遍遍地说。 在如意的坚持下,傅学廉先返回山庄休息。 谢进成原以为,没有那个头号情敌在场,如意的注意力会重新回到他身上,但没想到一整个上午下来,她的话题仍绕着他打转。 “进成哥,你觉得如果傅学廉用心的做复健的话,他的腿大约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站起来。” 阳光由窗外撒入,落在病床上半躺半坐的如意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神采奕奕? 没错,她目前的情况看来就是这样,只是不晓得是因为手臂伤口恢复得迅速,还是因为她此刻说出口的话题。 谢进成静默着看着她,心里有股难以形容的难过,似让人给掐紧到极限,快喘不过气来。 “这……我无法确定,有些检查得亲自做过之后才能判断。” “你这么说也没错。”挪挪身子,如意下了病床,开始在病房里踱步起来,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终于停下脚步,仰望谢进成。“进成哥,如果我拜托你帮忙他做复健,你会答应吧?” “谁?”谢进成是明知故问。 “傅学廉。”如意眨眨眼。 谢进成僵着脸,看着天花板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终于再度拉回,落在如意脸上,“如意,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谁?”这次换如意装起傻来。 “傅学廉,那个老是板着脸的男人!”谢进成鲜少批评人、但那男人不同,除了他可能成为他的情敌之外,他还太危险,万一如意真爱上了他,怕是会伤痕累累。 谢进成的批评让如意噗哧一笑。 这两个男人怎么了?是哪里不对盘吗? “难道不是吗?” “你说的也对。”如意想了下,这形容很贴切,她无法否认。“但……进成哥,你还没回答我,如果我拜托你,你会帮傅学廉吗?” 谢进成的脸一下子又僵住,“你也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如果我的回答是……是呢?”眨了下眼,如意对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那么,我的回答是不可能!”她居然承认了,谢进成的心咚地一沉,沉向痛苦的深渊。 “为什么?”如意不明白他为何要拒绝。 “如意。”谢进成突然靠近,抓起她的双手,“你难道一定得这么残忍吗?” 若说她不知道他一直喜欢着她,谁信? “我残忍?”如意被他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挣扎着抽回自己的双手,“进成哥,你是在开玩笑吧?接下来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喜欢我很久了?” “我就是喜欢你!”对自己突然大声说出的告白,谢进成也吓了一大 如意整个人呆住,圆亮的眼睛眨也没眨一下,同一个表情足足静止了有几分钟之久,然后突地,她哈哈大笑了出来。 “进成哥,你头脑秀逗了唷?” “如意!”谢进成不高兴的板起脸。 “拜托。”如意瞪他,伸过一手来,推了推他,“你还真陷入大家说的那种青梅竹马的情节吗?你自己想想,从你懂得交女友开始,你有哪次交的女友,脾气、长相、性情是跟我一样的?” “这……”确实没有。谢进成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就我的专业上,我就会称你交女友的这行为是移情作用,如果是移情的话,你的那些女友们,至少该找出与我有点相似之处吧?然而,没有,真的一点也没有。” “……”谢进成沉默了。 如意进一步拍拍他的肩,“我们的关系比较像兄妹,一直都是,我相信你心里比谁都明白,你只是一时无法适应,你的妹妹居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他跟你不配!”谢进成还是无法释怀,也许谁都可以,但他就是不想将如意交给傅学廉,因为他不想见到如意受伤。 “那么……谁跟我才配?”如意看着他,大大地叹了口气。 “他会伤害你!”他无法原谅任何可能伤害如意的人。 “爱情不就是这样吗?没人敢保证谁会伤了谁,而谁又不受伤。”如意一脸严肃地说。 谢进成无法反驳,只好端出另一个人当借口。“尤爷爷不会答应的!”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意对他挑挑眉。 好了,不用再说了,从小到大,跟她斗嘴,他从没赢过,深知她的能言善道。 谢进成静默了下来。 如意看着他,伸来一手,再度轻拍他的肩。“喂,你会帮我吧?” 谢进成抬起脸来,瞥了她一眼,不说会,也没说不会。 “我想他能重新站起来。”她接着说。 谢进成撇了撇嘴。“没理由要我帮他!” 总之,他和傅学廉是相看两相怨。 “你是一个好医生!”如意对他灌迷汤。 “我恨死了‘好医生’这三个字。”谢进成颓然地一叹。 “他就拜托你了。”如意冲着他笑得灿烂。 “我一定要整死他!”谢进成咬咬牙,发狠似地说。 第七章 如意没在医院里待太久,一来是怕爷爷担心,二来是为了与傅学廉商讨,希望他能尽速就医,开始腿部复健的动作。 午后,阳光由天空撒落,山庄里一如往常一样寂静,如意一回到山庄,就直奔傅学廉的卧房。 “如意,大少爷这个时间在书房。”成叔迎面走来,指了指走道底端的房间。 “谢谢你,成叔.”如意说着,与他擦身而过,大步往前走。 “伤口好多了吗?”成叔扯着嗓子问。 “好多了。”如意仍没停下脚步,边说边回头。 成叔朝她挥了挥手,“别边走路边转头,很危险的。” 成叔的话才说完,下一秒,如意果然就差点撞到走道上的一个摆饰品。 停下脚步,她大大吁气。“谢了,成叔。” “快去吧!”成叔看着她笑笑,转身忙去了。 如意轻轻吐了下舌头,朝着走道底端走。 很快地,她来到书房门口,想都没想,直接抬起手来,在门上敲了几声。 门里没回应。 于是,如意又敲了几声。 还是没回应。 如意第三度抬手,在心里默数,再三下好了,只要再敲三下门板,不管里头有没有回应,她都会直接闯入。 一、二、三! 果然,门里还是没有回应,于是如意迳自旋开门把,直接往里头走。 书房里摆设整齐,四边各有连壁的书柜,柜子上摆满了各种书籍,一张设计感十足的桧木桌被放置在正中央,桌子的后方有个屏风,屏风隔开了里外空间,让人无法直视书房的更里侧,不过可见到阳光正由屏风后的一个落地长窗撒进来。 如意缓缓放开门把,推上门。 “学廉。”她开口唤他的名字,开始在书房里寻找他。 “我在这里。”他的声音由屏风后传来。 听到他的声音,如意快步来到屏风后头,“我敲了好几次门。” 没想到屏风之后别有洞天,除了可容纳多人的l型沙发组,还有一面挂于墙上的大型液晶萤幕,一旁则是一个吧台,吧台后有个酒柜,想当然尔,酒柜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 至于傅学廉,此刻正处在沙发旁的一角,手里握着一些文件,与液晶萤幕里的人说着话,待如意走近,才侧过来脸睐她。 “你回来了?”他对着她绽开一抹柔和的笑,口气难得的温柔。 “嗯,我打电话回来,然后成叔就让阿泰去接我。”如意先对着他一点头,眸光一转,瞧见液晶萤幕里的人时,她顿时一愣。“他……” 她不知道他正在使用视讯系统。 “我弟弟学礼,傅家的老二。”傅学廉简短介绍。 “你、你好。”如意笑着,朝萤幕中的人挥挥手,打招呼。 也对,在来山庄之前,她早听说傅家有五个男主人,这阵子一忙,她倒没多分心去注意,为何从没见过其余的四位。 萤幕里的傅学礼只是看着她,并没回应。 认真看来,他和傅学廉长相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相似点,同样英俊、帅气,五官也一样迷人,眉宇间的深壑也同样难以抚平。 “她是如意,是尤叔的孙女。”傅学廉再度为弟弟介绍。 学礼一样默不作声,一会儿后,终于开口:“还继续吗?还是晚一点我再联络你?” 因为有外人在,所以傅学礼已不打算再与兄长洽谈公事。 “晚一点好了。”傅学廉知晓,学礼对于女人的防卫心并不亚于他。 “那就这样了。”傅学礼说完了最后一句,连声再见也没说,很快下线。 “他跟你一样讨厌女人?”如意也只能这样猜了。 也许不只他,她甚至敢大胆的预言,傅家其余三位尚未现身的男人也一样,大概都视女人为蛇蝎,避之唯恐不及吧! 傅学廉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朝她伸来一手,“过来。” 如意走向他,很快来到他身前。“你在忙公事?” 她看见一茶几上的文件,外文的占大多数,认真一瞧,有一部分可以看出是英文文件,另一部分单字的拼音则怪怪的,可能是英语以外的语言。 “我家除了茶园之外,其实还有其他复杂庞大的产业。”傅学廉说着,双手一伸一拉,扣紧了她的腰肢,将她给拉向轮椅,坐在他的双腿上。 “以前都是你在处理?”她猜应该是。 不过,就算他车祸受伤之后,将大部分的工作都分给了弟弟们,他还是不像她一开始的猜测一样,什么都不管,而是负责督导的工作,只在一固定时间和四位弟弟用视讯联络。 “是的。”傅学廉以一手托高她的下巴,双目紧凝盯着她,“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没有了。”他那似欲吞了她的炯炯黑瞳,令她紧张的差点颤抖。 “手伤好点了吗?”他问,气息温温热热地,全喷拂在她敏感的颈间。 “好、好很多了。”天啊!他能不能别这么暧昧。 如意才这么想着,傅学廉的一手已由她的纤腰移至了她的肩头,轻轻地在她的锁骨上滑动。 “如意。”他呵气在她的耳边。 “嗯?”她反射地一应。 “我想吻你。”他说,眸光炽烈地瞅着她。 “啊?!”如意的反应是整个人一僵一愣,颊靥随即蓦地染上两朵云彩,“拜托,你正经一点好吗?我是有正事急着回来找你谈的。” 睐了他一眼,她伸手拍了他的胸膛一下。 傅学廉不让她施暴后的手收回,以一手紧紧地握住,“你怎知我不是正经八百地在问你?在征询你的同意?” “那如果我的答覆是不可以呢?”她翻翻白眼。 傅学廉才不理会她的白眼,将俊脸移近,先在她的肩头印下一吻。“反对无效,抗议驳回,谁都不能阻止我亲你!” 如意感到肩窝发烫,因为他的吻。“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可恶,好一个霸道的人! “只是礼貌性的询问。”他说着,一记灼热的吻已印上她的耳窝,流连着、缠绵着、缝线着,在她的肌肤上移动,吻过她的颊靥、额头、细细的眉、卷翘眼睫、小巧鼻头,最终落于令他血脉沸腾的唇瓣上。 有别于上一回在浴室里,那个既挣扎犹豫又忍不住心动的吻,这一次博学廉的吻更大胆也热情了许多。 辗转摩挲激情深吮的四片唇瓣,恨不得吸干彼此的气息,浓烈的喘息和着细细的娇吟,眼看就要失控……傅学廉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她。 “你方才说有急事找我谈?”最后地,他在她唇上用力一啄。 “急事?”如意脑子晕陶陶地,尚未恢复。 “你忘了?”他深瞅着她,觉得好笑。 好不容易,如意大大吸了几口气,脑子终于清醒不少。“不,没忘,我是有急事找你没错。” 摇摇头,她为方才的吻而大大吃惊。 只是个吻,好吧,她承认够火辣、够激情、够深情、够煽惑,但还是个吻吧?居然就让她浑身虚软,失了思考能力。 “什么事?”傅学廉的一手轻轻地抚触着她的脸庞。 “你……”如意想了下,怕话说得太直接,他心里会难过,“是这样的,我……” 又停顿,她何时会这样欲言又止? 傅学廉一眼就看出她的顾虑。“有话就直说吧!” 过去这些日子来,他可是领教够多了她的有话直说,反而对于欲言又止的她,一时难以适应。 “是这样的,你还记得在医院里对我说过的话吗?”她离开他的双腿,站在他面前,紧绷着脸,看来既慎重又严肃。 “你指的是哪件事?”看她慎重其事,他不觉地蹙紧眉心。 “你说想站起来。”如意弯着腰,眸光与他交会,深深交凝。 “我是有说过。” 过去,或许他有点自暴自弃,不愿再站起来,但从她的出现之后,他一点一滴地发觉到自己的改变,他不想再过这样的黑暗生活,他要站起来,要当一个能守护她一生,给她幸福的男人。 他的话让如意灿烂一笑。“现在也没反悔?还是想站起来?” “当然!”他的手往前一伸,又轻轻贴上她的颊靥。 “太好了。”如意跳上前,已顾不得什么女人该有的矜持,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在他俊颜上亲了好几下。 “如意。”对她突来的热情,傅学廉乐于接收,不过一向冷漠惯了的他,有点适应不良。 如意停下亲吻动作,双手圈紧他的颈子,脸蛋贴在他的眼前,鼻头差点与他碰在一起。“我帮你找好医生了!”她大声宣布. “哪一个?”傅学廉的心中闪过一个身影,并没直接点出。 “谢进成。”如意没看出他的心思,坦白的说。 “为什么是他?”莫非当他离开了医院之后,那个蒙古大夫又私下与如意相处。 “进成哥可是台湾的名医喔!”对于谢进成的医术,如意很有信心。 “听你的口气,他好像很了不起。”傅学廉的口气明显变差。 “也不是非常了不起啦,只是……”如意听出了他的不悦,“她松开勾着他颈子的双手,退离他一步,“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一点好起来。” 这一点,傅学廉无法反驳,抬起双手,他伸向她,“真的得去给那个蒙古大夫看?” 如意将双手交给他,“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他能帮你。” “如果他不能让我站起来,不能帮我恢复走路的能力,我能拆了他的招牌吗?”傅学廉将她的双手紧紧握住,两人的双手交缠。 如意被他的话给逗笑,“放心好了,如果到时候他做不到,我第一个帮你拆招牌。” 她的话让他安心,“如意……” “嗯?” “谢谢你。”将她拉近,他再度吻住她。 台北市某大医院复健科门诊室里。 “你对我双腿的复原,有多少把握?”坐在轮椅上,傅学廉一如往常,冷静自持且看起来有点傲。 谢进成抿着唇沉默不语,故意将他的话给当成了耳边风,握着测试膝盖骨的小槌子,在傅学廉的两脚都敲了敲。 “你对我双腿的复原,到底有多少把握?”见他不答,傅学廉又问了一次。 “这里的感觉如何?”谢进成还是没针对他的问题回答,被握在手中的小槌子,一会儿敲在傅学廉的膝盖,一会儿敲在他的小腿骨。 “有点麻。”傅学廉讨厌极了他的态度,尤其是他和如意是青梅竹马这件事,更是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麻?”谢进成抬头望向天花板,想了下。 “到底你对我双腿的复原,有多少把握?”第三次,傅学廉又问,耐心已快宣告用罄。 “这里呢?”小槌子又敲,谢进成继续将他的话当耳边风。 “够了,蒙古大夫!”终于,傅学廉受不了了,如果双腿能站,他一定马上跳起,甩袖离开这里。 “你叫我什么?”谢进成的眼角跳动。 “蒙、古、大、夫!”傅学廉一字一字慢慢说,仿佛是以激怒他为乐。 “傅学廉!”见状,谢进成拍桌跳起。 等在门诊室外的如意,听到里头的叫骂声,旋开门冲了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 两个男人一见到她,瞬间安静了下来,咬着牙,各自暗暗咒骂,然后一致抬头,冲着她笑。 “没事。” “没事。” 真难得,两人居然异口同声。 “真的?”如意怀疑,就怕他们两人打起来。 “当然。” “当然。” 两人又回了相同的话,但彼此眸光一瞪,和善的表面下汹涌波涛。 “我很好,谢医师只是在跟我讨论我的脚哪里会麻。”傅学廉伸过来一手,紧握住如意的。 谢进成的目光似雷达一样,刷地拉落到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忿忿地瞪着,恨不得能长出一对雷射眼,将两人握着的手给切割开来。 “我们没什么,我现在正在帮他诊断,等断定了毛病,再讨论用何种方法帮他复健。”谢进成说。 “是这样?”如意狐疑地看着两人。 “是的,我们没事。”傅学廉说。 “对,怎么可能有事呢?”谢进成说。 “那……”如意又看了看两人,“我还是先出去好了。” “好。” “好。” 两个大男人又异口同声。 如意不放心地又看了两人各一眼,随即转身,走出门诊室。 门板缓缓合上,终于再也看不见佳人,傅学廉咬牙,首先发难—— “蒙古大夫,你最好说清楚,对于我腿伤的所有复健程序,还有你到底有多少把握,否则害我浪费时间和精力在你这里,结果却得不到相对的成效的话,我一定会请律师告死你!” 对于他的要胁,谢进成回以一记冷哼,“你以为你在唬小孩呀,谁怕你? 虽然你这种病人很糟糕,但我还是会救你,绝对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站起来。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我会这么做,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全是看在如意的面子上。” “如意不喜欢你!”一提到如意,傅学廉就觉得心中充斥着满满酸味。 “……”谢进成狠一咬牙,几乎将整排牙给咬碎。“你别得意的太早,如意也不见得是喜欢你,充其量你不过是吸引她,还不到爱的程度。” “听你说的,难道你就懂得如意的爱?”傅学廉非常不服气。 “这,我……”当然,谢进成也不懂,否则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早掳获了如意的真心。 “原来你也不知呀!”见他的表情,让傅学廉哈地一笑,心情好极了。 “你笑什么?”又咬了咬牙,谢进成发觉,要是帮他复健下来,搞不好他会恨得咬碎许多牙齿,得去装假牙。 “你管我。”傅学廉挑挑眉。 谢进成低咒一声,“你别得意的太早,迟早我会要回来的。” “想不想到茶园去看看?”经过二个星期密集复健,傅学廉有明显进步,现在已不用轮椅代步,可以拄着拐杖短暂行走。 “想、想,当然想要。”如意兴奋地大叫。 算算时间,从进入山庄开始至今,也一个月有余,这一个月来发生了许多事,除了一开始和傅学廉的针锋相对,接着受伤,到帮他复健,每天都让她忙得团团转,还没好好的欣赏过茶园风光。 “那就走吧!”傅学廉站在原地等她,对她伸出一手。 如意马上由长毛地毯上跳起。“需要开车吗?” 她想,以他目前的情况,当然还不适宜开车。 不过,再过一段时间,等他的脚完全好了之后,她肯定会要求他重新开车上路,再一次帮他克服掉内心的恐惧。 “不用,我们只要附近的茶园走走,不会太远,就在山庄的后头。”等她走近,傅学廉执起她的手,紧握在掌中。 “这样……”如意想了下,“对了,我听爷爷说过,你的茶园很大,你自己会制茶吗?” “制茶的工作大部分都交给经验老道的老师傅做。”他说着,将她拉近,一记灼热的吻落在她额头。 “所以你只做老板?”那吻令她的脸蓦地一红。 随着两人这阵子来的行为愈趋亲密,傅学廉发觉她其实很容易脸红。 “我是当老板没错,但我也是个严格的品质控管者。”拉起她的手,他紧握在掌中,移动步伐,两人慢慢地往外走。 “品质控管者?!” “想让自己出产的茶叶挤入世界顶级之列,除了酦酵、烘焙、制茶的功夫之外,懂得专业鉴赏和严苛的挑出毛病,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将她的手握到唇边,他轻轻一啄。 瞬间,如意又感觉到仿佛有千万丝电流经由他亲吻处,流窜过她全身,激荡着她的心脉。 “听你说来,好像真的是一门挺大的学问喔!”如意怯怯地将眸光拉开。 “那是当然的!”傅学廉仍深瞅着她,想了下,有句话在心头萦回,每每已到嘴里,却又硬生生地让他给吞咽下去。 那话就是——她到底喜欢他什么? 第八章 “喂,我从这里尖叫,对面能听得到吗?”如意高兴得在茶园里奔跑,几乎要尖叫。 周围放眼所及的全都是修剪得整齐的茶树,一层层呈阶梯方式植种,青翠得如翡玉,让人眼睛一亮。 “可以的。”见她高兴得似只蝴蝶一样,四处飞舞,傅学廉莞尔。 “那我可要试试了。”如意吸足了气,朝着对山呀地一叫。 山上空旷,没有阻隔,声音可以传很远很远。 “没想到你的河东狮吼功,挺厉害的。”他笑笑地说,一手拄着拐杖,朝她伸出空着的一手,等待她回到他身边。 “你听,我声音真的传得很远,对不对?”如意非常兴奋地跑了回来。 虽没人回应她的声音,但能站在这里,朝着山的那边大声呐喊,她已觉得舒服极了,随着喊叫的动作结束,她的心情也更好了,就像所有压抑、不愉快、忧愁,全让她给吼走了。 “是很远,所以我才说你是河东狮吼。”他的手一触及她的,即用力将她拉回。 如意险些撞进他怀里,怕撞倒他,她只好尽量地稳住自己的身体。“你这样很危险。”她昂起脖子抗议。 谁知,才一抬头即对上他的双眼,那黑亮的瞳仁中跳动着比星子还灿烂的光彩。 “想待在这里吗?还是想回去了?”傅学廉忽地又将她给拉近,将拄在手中的拐杖放掉,用双手圈住她的腰肢,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 “我……”如意脑中乱烘烘,在他的怀里,时常让她、心跳加速,无法思考,只能呆呆地与他对望。 “要回去吗?还是留下?”他又问,缓抬起一手来,修长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 天呀!她可知,多少个夜晚、多少个午夜梦回,他多渴望拥吻着她,将她压制在身下,一遍遍温柔疯狂的占有她? “留下,不,回去。”如意倏地羞红了脸。“我想再走走,你也陪我走走好吗?” 终于,不知在她第几次呼气吸气之后,大脑终于稍稍恢复运转。 “当然好。”松开搂着她腰肢的手,他改牵着她,用有点缓慢、艰涩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走。 如意注意到了,他将拐杖丢在方才的地方。“你……你可以不用拐杖了?” 她又惊又喜。 傅学廉对她绽开一抹自豪的笑,“我还没遇过我办不到的事。” 他不得不承认,那个蒙古大夫确实是有两下子,不过归纳出总结,还是因为他自己勤于努力。 为了不想让谢进成有借口虐待他的双腿,逼他使用那部最新科技,号称就算英雄也会流泪的筋骨拉扯机,傅学廉咬牙,硬是加长自己学习站立的时间,数次摔倒,数次爬起,越挫越勇,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的复健进展顺利,而他也能像正常人一样,行动自如。 “所以我才说,你一定能办到嘛!”如意感动得差点掉泪。 看着她眼中闪呀闪的泪光,傅学廉的心蓦地一悸。 “如意……” “什么?”如意吸了吸鼻子。 “谢谢你!”再一次地,他对她说。 如意有点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发。“哪里。” 下一秒,她高兴的笑了出来,想再说些什么,远远地,有个身影朝他们跑来,是成叔。 “大少爷。”成叔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事?” 成叔注意到他居然能没拄拐杖的站着,惊愕得张大了嘴巴,活像一只浮出水面拚命吸吐空气的金鱼。 “大、大少爷,你的脚……”成叔的手捣住嘴,放开,又捣住,再放开,大惊讶了、太高兴了,高兴得差点老泪纵横。 “已经可以短暂的不用往着拐杖,但还不能行走太久。”傅学廉说,想起了让成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事,“是什么事让你急得用跑的?” “喔,对。”成叔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抬手敲了自己的脑门一记,“大少爷,你瞧我真的老了,竟差点就忘了跑来找你的事。是这样的,二少爷回来了,刚到山庄,看样子好像有急事找你。” “学礼回来了?” “是。”成叔恭谨地退后一步,弯着腰说。 “我们回去吧!”看了他一眼,傅学廉转向如意。 如意看看他,再看看成叔,“我看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想再走走。” “这……”让她一个人待在这儿?傅学廉不放心。“想走,晚一点,或明天,我再陪你来。” 如意摇摇头。“别担心我,我认得路回去。何况从这里回到主屋,也不过是十分钟不到的路程,我不会迷路的,你忙的话就先回去吧,我再四处看看,一会儿就回去。” “这……”傅学廉犹豫着。 “快去吧!!”如意推推他。 傅学廉的眉心皱起,“要不,二十分钟后你要是没回屋里,我就让成叔来找你。” “好啦、好啦!” “成叔,学廉拜托你喽!”说着,如意朝着两人挥了挥手,嘴里边哼着歌曲边拐个弯,往不远处的茶丛走去。 看着她的身影,又过了会儿,傅学廉唯能深深一叹:“成叔,你帮我记住时间,时间到了,如意还没回屋里来,你就帮我出来找她。” 如意并没有越走越远,相反地,当她在茶田里待了会儿,发现看来看去都是茶树,没有其余风光可瞧,而且山那头的云层似乎有飘移的倾向,她就决定转身,往来时路走。 然而,在走过几个相同的走道,如意的脚步始终犹豫,是这里该转?还是那里?! 她转回身,退回到才刚走过的岔路,想想不对,又转了回来,继续往前走,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她终于承认一向很有方向感的她,迷路了。 如意有点气愤地踢踢脚,踢飞了脚边的几颗碎石子。 “这样居然也能迷路,去买乐透绝对会中头彩。”嘴里碎念了声,如意抬起一手来,用手指随意指了个方向。“算了,就走这里吧!” 她大步往前走,走向数步外的一个岔路口,拐进那条小岔路。 云层慢慢地飘了过来,空气中虽带着浓郁的水气味,但并没有飘雨,而是起雾了。 听说在这里,起雾是很正常的,也因为这种自然现象,这里的土壤和气候才适宜栽种茶叶。 如意又往前走,很快地走进一大片油桐树林,茶田已在身后渐渐地消失,就在即将离开油桐树林时,她往前一望,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 “就说没道理我会迷路。” 看向前方,若以脚程计算,或许还需要十来分钟的时间,但山庄已经清晰可见,主屋就矗立在远远的正前方,那绛红色的屋瓦格外醒目。 如意低头,拉回远眺的目光,嘴里开始哼起了歌曲,往主屋的方向走。 就这样,她拐过几个弯,又走过几株零零星星的油桐树,很意外地,落在她眼前的竟是一大片的玫瑰花园。 她脚步缓了下来,不再急着回主屋,而是改走进花丛中,欣赏起这一大片的花海。 循着石子小径,她边走边看边逛,很快地穿过了花圃,抬头一看,才发觉此处原来是在水塘的另一方。 记下了地点,她心想着,下一回一定要再来散步,转个身,她准备由来时路往回走,却意外地见到一个石碑。 如意走近,眯起眼来认真地看着镌刻于石碑上的字—— 爱妻 夏诗织之墓 这几个字让如意吓了一大跳,差点转身拔腿就跑。 “吓到了?”突然的声音传来,有别于傅学廉沉稳低哑的嗓音,声音的主人语调较高,而且带着一股浓浓的嘲讽味。 如意蓦地将视线拉向声音的主人,不难寻找,他就站在离她约五步外的距离,手上拎着一枝血红玫瑰,是他刚折下的。 “你是……”如意想了下,对他有点印象,却又不曾在山庄里见过他。 “傅学礼。”薄薄的唇掀了掀,说出几个字。 “傅学……礼……”如意“啊”的一声,想起在何时见过他了,不就是那一天在傅学廉的书房里,和他视讯联络的那个人? “记起我了?”傅学礼挑挑一眉。 “是,记起来了。” 说真的,他和傅学廉的相似度有百分之八十以上,不过眉宇间的神情不同,微笑时给人的感觉也不同。 “这个夏诗织是……”如意想了下,将话题给拉回。 “我哥的前妻。”看不出傅学礼的神情有何不同,但由他口吻的语调可以听出,他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人。 “前妻?”如意想起了她和爷爷的对话,眉心不自觉地蹙紧了起来。“可是我听说她应该是离开!而不是……” “而不是被埋在这里?”傅学礼接了她的话。 “是。” “你喜欢我哥?”问话的时候,傅学礼望了望天边,等他又将目光拉回,回落到如意脸上,变得异常犀利。 “这个……”如意不是犹豫,而是迟疑有必要对他坦承吗?爱情是她和傅学廉的事,不是吗? “需要犹豫吗?” “我不是犹豫。”如意反驳。 那毫无退怯的模样,让傅学礼扬高双眉。“关于你的事,我听说过了不少。” 他都听了些什么? 如意不禁怀疑,没急着回应他的话。 “我还是要对你说声谢谢。”傅学礼突然说。 “谢我什么?” “我哥的脚。”傅学礼挑明了说。 “那是他自己的努力。”这点,如意倒是实话实说,一点也不敢居功。 “如果没有你,我想他是不会愿意到医院里去做复健的。”傅学礼点出了重点。 “这点倒是。” 她的话不闪不避的直接,先是令傅学礼一愣,随即挑眉笑了起来。 “我大概可以知道我哥喜欢你什么了!” 她够直接,连普通的客套都省略,这样大剌剌的性格,让人激赏。 “你们难道都想过劝他去接受复健?”如意没理会他的话题,迳自开辟新的。 “你觉得他像是一个会让人说得动的人吗?”他怀疑。 如意摇了摇头,坦诚道:“不像!” “那不就得了。”傅学礼将目光拉回,重新落在如意身上。 就是她了吗?哥哥的真命天女! 她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的伤害他们傅家男人吗?不会再为傅家带来什么不幸吧? “说的也是。”如意想想,迳自地笑了起来,“对了,你方才说这个石碑下埋的是那个叫夏诗织的女人?” “不是。”傅学礼摇了摇头,神情莫测。“这里面埋的是我的哥回忆。” “你哥的回忆?”他的意思发人深思。 “在我哥的心中,那个女人等同于死了。”傅学礼说。 “这样啊……”如意没再多说什么。 他一定很爱那个夏诗织吧?所以才会伤得很深。 “大哥。”傅学礼回到书房,不意外见到傅学廉已在书房里等他。 “你到哪去了?让成叔去叫我回来,自己却跑得不见人影!”傅学廉坐在单座沙发上,一见到傅学礼,很快地站起,朝他走来,张手一抱。“我们有快两年时间没见面,都是透过视讯谈话的吧?” 他拍拍他的手臂,有亲人回到身边的感觉真好。 “是的。” 这两年,傅家人都不好过,尤其在傅学廉出事之后,为免过于刺激他,也不想沉浸在哀愁中,于是傅家的其他四个男丁就更少回山庄来。 “你的脚已经……”两人分开,傅学礼退开一步,目光落在傅学廉一双修长的腿上。 “大概已经好了九成五。”傅学廉说。 依据那个蒙古大夫的说法,剩下的那百分之五,只是时间问题了,只要他更勤于复健,时常走路,再过一段时间,连手上的拐杖都可以抛掉了,但可能还是没办法恢复到从前那种健步如飞的状况。 “我听成叔说,你的脚能恢复,最大的功臣非如意莫属?”兄长能走出过去阴霾,他也为他高兴。 “医生是她介绍的。”提到如意,傅学廉的俊颜上露出难得的笑。 看着那沁着温暖的笑,傅学礼感觉到大哥真的与过去不同了。“大哥,你……” 有件事他不知该不该提,于是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兄弟间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谈的吗?” 傅学礼与他对望,想了下,“她……你……不怕万一又被伤害吗?” 虽然对方是如意、是管家尤叔的孙女,但女人之于傅家男人,犹如一柄利剑,随时能让他们心口淌血,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学礼的话让傅学廉一愣,摇摇头,随即否决掉,“如意不一样,她不会,而我觉得我也已经走出了过去的阴霾,所以……” “我在回到书房前,在夏诗织的墓碑前见过她。”傅学礼突然说。 “你说……”傅学廉的脸色悄然一变。 她见到了那个女人的墓碑?! “她知道诗织离开的事。”学礼继续接着说。 傅学廉沉默了,脸色转为暗沉阴郁。 “她……不,如意还是不一样,她跟那个女人不一样,她不会背弃我,何况她是尤叔的孙女,她是真心喜欢我,我和她的认识是在我人生中的最低潮,她能为双脚残废的我而留下,就没道理会在我双脚全好时离开我。” 看着自家兄长,傅学礼抿紧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也不需再多言了,兄长的动作和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又深陷了,而且,这一次恐怕还陷得比上一回还深…… “也许她真的会不一样也说不定。”傅学礼只能这样想? “如意当然不同。”她强势、她勇敢、她正直、她直接、她善良,她有时也调皮,调皮的让他好爱。 “你会娶她吗?”学礼问。 “这个……”傅学廉考虑了下,眉心蹙在一起。“这个问题过一阵子再说吧!” 他和如意甚至还没把两人正在交往的事告诉尤叔。 “尤叔不反对你们的交往吗?”真是一针见血,傅学礼问出了重点。 “这个……”傅学廉又陷入沉默,他也无法肯定的说出老人家的想法。“我和如意还没把我们在交往的事跟尤叔提起。” 尤叔在傅家待了四、五十年,有关傅家的所有事,相信没人会比他清楚。 “这样……”这一回换傅学礼安静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看书房四周,最终才将目光拉回,“大哥,关于我们家的传言,你信几分?” “你是说我们天生注定要被女人所伤?”以前他不信,遇到诗织之后,他信了。但如果他的生命中注定没有爱情、注定该视女人为梦魇,那么为何上苍又要给他如意? “是。”傅学礼一脸严肃的等待他的答覆。 “信,但也可以说不信。”这是傅学廉的答案。 “为什么?” “曾经夏诗织让我深信不疑,但如意让我否决了那样的说法。”想了下,傅学廉坦然地说。 “这样啊……”傅学礼喃念了声,再度陷人沉思。 傅学廉看了看他,“怎样?你也遇到了什么让你困扰的人物了吗?” 傅学礼想了下,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大哥,我要结婚了!” “结婚?!”这一下,傅学廉吓得不小。 第九章 如意打开电脑,一手拿著录音笔,正准备记录下今天一整日所发生的事,门上却刚好传来了敲门声。 “如意。”是傅学廉的声音。 如意站起身,关掉电脑,收起录音笔,走过来开门,“学廉?有事?” 如意看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平常这个时间,傅学廉大都上床就寝了。 “我想跟你聊聊。” 因为今天学礼忽然说他要结婚了,若是别人家,结婚肯定是件好事,但在傅家,结婚则是个赌注,而且赌输的机率还非常高。 “喔,那……要进来吗?”如意站在门后,退开一步。 “不了,我们到书房去聊。” “要去书房,那你等我一下。”如意转身,很快的取来一件外套披上,走出卧房,顺便将门带上。 “有什么事,让你睡不着?”她说着,习惯性地过来搀扶着他的一手。 傅学廉随着她贴近的动作,一手紧紧地握住她的,将她的小手紧握在大掌中。“学礼今天回来。” “我知道。” “他是回来和我商量。”两人走着,很快来到书房门口。傅学廉停下脚步。 “商量什么事?”不是出于好奇心,如意仅是反射性的问。 傅学廉想了下,并没有马上回应她的话,伸手推开书房的门,拉着她一同进入。 门在两人身后缓缓地被合上,书房里点了几盏小灯,为室内带来了温暖. “在这里坐下吧!”走到屏风后,傅学廉拉着如意一同在沙发上坐定。 “你还没说,学礼是回来和你商量什么事?”屁股才刚沾到沙发,如意就问。 这事肯定让傅学廉相当伤脑筋,否则他也不会半夜了还拉着她来商谈。 “他说他要结婚了。”傅学廉说着,一手耙梳过齐肩长发。 “结婚?”如意眨眨眼,表情似在说,就这样? “是的,他要结婚。”如意诧异的模样,让傅学廉一叹,心想,尤叔肯定没将傅家的事全都告诉她。“尤叔没跟你说过有关我家的事吗?” 如果女人对傅家来说是个魔咒,那个结婚就是可怕的梦魇,几乎没有好结果收场,以他和他父亲的例子来看,傅家男人最好还是别结婚较为妥当。 “你家的什么事?”爷爷是说过,但不多。 “结婚对我们家来说是梦魇。”傅学廉说。 如意再也笑不出来了。“婚姻对你们是梦魇?” “是的。”傅学廉点点下巴,眸光灼灼,认真且严肃。 如意翻翻白眼,“换言之,就是不管你们傅家的男人跟谁交往,等到要结婚时,就得三思而后行,最好是一辈子别结?” 那就是说,他也可能一辈子不娶她喽? 蓦地,如意顿觉心火上扬,极不高兴地推开他,从沙发上跳起,转身就要朝外走。 “如意。”被她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傅学廉赶紧上前抓人。 “放开我啦,我很识趣的,不会死缠着你。”如意误会了,以为他会这么说,是为了摆脱她。 “不放。” 傅学廉紧紧地搂住她,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一个翻身使力,干脆将她给压进了沙发里。 “我不放,一辈子都不想放开你!” 他说着,吻上她的额头,她的眼帘、她的鼻、颊靥,最终流连于令他血脉偾张的柔嫩红唇。 “傅、傅……学廉。”如意惊喘着,因为这个吻已经变调,让她惊喘,心跳加速。 傅学廉的手由她的衣服下摆窜入,揉握住今他喘息变得浓浊的浑圆。“我想要你,好想、好想,如意。” 说着,他的一手已忙碌的解她的衣衫。 “喂、喂,你干嘛啦?”如意差点无力招架,一边得感受他的手掌在她胸前创造出的惊喜,一边又得急忙忙的跟他的另一手对抗,防止他攻城掠地。 一记深情又绵密的吻再度罩上她,吻得如意整个人晕陶陶地,任由他摆布。 “我会证明,这一辈子我有多么地不想放开你。”他说着,热切的吻往下,几乎吻遍了她的全身。 如意蜷起脚趾,惊喘连连。 衣衫一件件飘落,两人已接近裸程。 “如意……”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中带着沙哑,别有一番诱人的味道。 “嗯?”如意回给他一声尖喘,因为他指端的拨弄。 “你的裤子该死的难脱。”要不是这件碍事的裤子,他早已成功的攻城掠地。 “是你规定只要在山庄里,一律不准穿裙子,只能穿长裤。”害超爱穿裙子的她,只能由几件不常穿的裤子里,挑着穿。 “我的规定?”傅学廉皱起眉心。对呀,是他自找麻烦,没事干嘛订这些规定! “嗯。”如意点头,感觉他用力的拉下她的牛仔裤,脸蛋蓦地羞红,因为最亲密菲薄的底裤也被他一并褪去。 他的身子覆上她,“那……我改好了,从现在起,以后你可以改穿裙子了。”一个拱身,他深深地埋入了她。 话题暂且被抛到了脑后,激情正盛,一点一点融化了他心中的冰漠,灿烂的夜,由这一刻开始…… 医院里,如意陪着傅学廉来做最后一次门诊。 诊疗室里,气氛有些尴尬,因为傅学廉的占有欲和谢进成挑衅的双眼。 “这次门诊之后,你可以改成一个月来回诊一次就好。”谢进成边说着,一手边忙碌地在电脑键盘上键入一些药品名称。 很气人,是不是? 明明说了要好好恶整这个男人的,但这个男人却从来叫也不叫一声疼。 若不是因为他夺走了他的最爱——如意,他想,或许他能跟他成为朋友。 “还得回来呀?”很显然地,傅学廉是一次也不想再见到他。 手一握紧,他紧紧地将如意的手握在掌中。 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谢进成的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当然得回来,要不,我怎么确定你在刮风下雨、打电、下冰雹的时候,双腿会不会感到不适。” “蒙古大夫。” “臭小子,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看他的一手悄悄地揽上如意的腰肢,谢进成气得差点由座椅上弹起。 “进成哥!”如意为他的过度反应而惊讶不已。 “那家伙是故意在我的面前吃你豆腐。”谢进成推开椅子站起。 “就算是又怎样?”摆明了与他杠上,傅学廉一点也不以为意,更甚者,他还靠过脸来,毫不避讳的在如意的脸颊上啾了下。 就爱看他的情敌生气的模样。 如意翻翻白眼,对这两个大男人没辙,只好推了推在她腰肢上乱摸的手一下。 “学廉,你先出去一下,我和进成哥聊聊。”她说。 “你要跟他聊?” “是的,就我和我的如意妹妹,我们要单独聊聊。”为了激他,谢进成故意挤眉弄眼,做出一副暧昧样。 “真是输给你们两个!”如意啐声,瞪了谢进成一眼,又看向傅学廉。“我跟他没什么的,你到外头等我。” 傅学廉当然不肯走,在她腰部的手反而圈得更紧。“我不放心!” 如意叹了口气,朝着他薄略唇瓣轻轻一啄,“这样放心了吧?快到外头去等我,我相信你也不喜欢一直待在诊疗室里,我只是和进成哥谈谈他今天要开给你的药,当然了,那些药多半有止痛的成分,如果没有酸痛得严重,最好还是少碰为妙。” “这……”傅学廉实在不放心让他们两人单独相处,但他了解如意的脾气,知道她要的是信任,如果他不先离开,恐怕她会生气。 “好吧,我先出去,不过,你最多只能留在这里十分钟,超过了我可不等你。” “是。”十分钟就够让她和谢进成聊一聊了。 “那我先出去。”不放心的又抱了她一下,傅学廉在抽手离去前,狠瞪了谢进成一眼.“你要是敢对如意动手动脚,我们就单挑!” 如意大翻白眼。“你快出去等我!” 转过身来,她用力推着他,将人给推出诊疗室,门喀地一声关上,暂时阻隔开彼此。 “你怎么受得了他?”谢进成朝她走来,撇撇嘴,一脸的气恼。 “你别在他背后说他的坏话。”男人,如意哼了声。 谢进成耸耸肩。“我哪有?” “算了,我留下不是要跟你争辩这事的。” “那有什么事?”他就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想帮他。”如意突然说。 “你又要帮他什么了?” “最后的治疗。”如意眨了眨眼。 “最后治疗?”很难懂。 “我想帮学廉完全走出他的阴影。”她说着,心里已有盘算。 “你是指……” 如意朝着他勾了勾手指,示意谢进成靠近。“我的想法是这样……然后那样……再来是这样……” 谢进成听得一对眉心打结,“如意,这样真的好吗?” “当然好,他若不去面对,一辈子也无法由那个阴影中走出来,要走出阴影,最好的法子就是先勇敢去面对。” “这样好吗?”谢进成仍在犹豫。 “进成哥,你难道不希望见到我幸福吗?”如意继续劝说。 “我当然希望你能幸福,不过……万一让他知道了,怎么办?!”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可比一般人还了解傅学廉那家伙的脾气,说他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点也不为过。 “你不肯帮?!”如意很自然将他的迟疑想成了不想帮忙。 “是你提出来的,我怎可能不肯帮忙?”望着她,谢进成深深一叹。 “那先谢了。”如意绽起笑容,朝他伸过来一手。 谢进成先看着她的手,目光最终落在让他又爱又疼的那张悄脸上 。 “我帮你就是了,不过你自己得小心一点。”伸过来一手,他与如意握。 “谢谢你,进成哥。”如意说。 谢进成撇撇嘴,“不用对我说谢谢,如果你能对我说你爱的是我,我一定会比现在高兴一万倍。” 如意对着他眨眨眼,“你一定会遇到比我更适合你一万倍的女人。” “希望是如此。”谢进成一叹,“你决定何时开始行动?” “你有认识的征信社吗?”她得先把夏诗织找出来,才能将傅学廉由阴影之中解放出来。 “大学的时候,有个不同科系的学长,就是搞这个的。” “去请他帮忙?” “看来也只能找他了。” “你跟那个蒙古大夫聊些什么?”一回到车上,傅学廉就急忙忙地问。 “没什么,只是了解一下我爷爷的近况如何。”很抱歉,如意不得不选择对他撒谎。 “真的只是这样?”他怀疑,如果要聊的只是尤叔,那么他在不在场应该都无所谓,为何得一定要他先行离开? “是呀!”如意冲着他一笑。 那笑容在瞬间甜了他的心窝,忍不住伸过来一手,轻轻地抚触着她的颊靥。“如意……” “嗯?”她望着他的脸,他的眼。 他的俊颜靠了过来,伸手压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向他,吻上她的唇办…… 这个吻有点过火,饱含着浓浓情欲,他的另一手勾上她的腰肢,顺着衣料往上撩拨,落在她胸前的柔软上,握个满掌。 如意闭起了眼,浑身窜过一阵颤栗。 傅学廉的气息转为浓浊,“说你爱我。” 他的吻已变质,离开了她柔嫩唇办,吻过她的颈脉、锁骨……眼见就要落在浑圆上。 “快说你爱我。”他的眸光灼烈烈,亟欲吃了她,但得不到她的承认,他就是怎么也无法安心。 “我……”如意快喘不过气来,因为他的吻继续往下。 “如意,快说你爱我。”他说着,解开了她的衣扣,双手探入衣料中,解开她胸前的束缚。 “我爱你!”终于,如意再也无法克制,尖叫出声。 她的叫声让他满意极了,一手由裙摆下探入,拨弄她。“有多爱?” 如意颤抖着,浑身颤栗不停。“很、很……爱。” 她是该庆幸的,庆幸他已克服了开车的恐惧,这几回上医院复诊、都由他亲自开车,否则车上要是有第三人,她可会羞得找地洞钻。 “很爱是多爱?”没问出她对他的爱到底有多深,他就无法安心。 “就是很爱。”如意终于忍不住呻吟,感觉裙摆被撩起,他压上了她…… “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对吗?”他进入她,既深情且激烈。 如意几乎快要招架不住,双手只能顺着本能攀上他的肩颈,紧紧缠绕。 “如意,对吗?”他奋力的进出。 “对……”她的声音破碎,而且颤抖得不像话。 他一再地进入,直到一波热流同时席卷两人,他才在她的体内深处释放了他的热情。 如意红着脸,坐在驾驶座旁的座位,随着车子呼啸往前,她不时将目光投向车外,就是怕一转过脸来,会与傅学廉的目光对个正着。 方才在车上发生的事,至今仍令她的脑子乱成一片,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那么大胆,真的跟他在车里发生了那件事。 蓦地,如意的脸更红,落在窗外的目光拉回,不过不是看着前方,也不是看向双手正掌着方向盘的男人,而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努力的寻找话题。 “那天你说关于学礼想结婚的事……”那日的话题只聊了一半,就被激情打断了一切,所以她再问。 “嗯。”傅学廉睇了她一眼。 “你反对吗?”如意迎上他的眸光。 “说不上赞成或反对。”傅学廉坦承地说。 “怎么说?”不反对也不赞成,这是什么答案? “一方面我是希望他能再考虑看看,另一方面,我也觉得他可以试试,就算会受伤,只要能从伤害中站起来就好。” “结婚不一定都会受伤。”如意听出了他一长串话中的重点。 “是吗?”他伸过一手来,轻抚了她的颊靥几下。 “只要是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婚姻就不会是错误,没有错误,可以甜蜜美满的过,又哪来伤害?” “什么才是对的时间?什么样才是对的人呢?”这是很笼统的说法。 “你居然问我这样的话?”如意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难道他从没想过,以后有可能会与她结婚,相守一辈子? 她脸上受伤的表情让他难过,但傅学廉并不想欺骗自己,更不想欺骗她,至少目前为止,他确实还没动过可能与她结婚的念头。 “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只要相爱、快乐就好,不一定得结婚。”他说。 如意更诧异地看着他,仿佛他说的是外星语,而她则听不懂他的话。“你的意思是……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可能会结婚?” “……”傅学廉愣了下,被她问倒。 前方刚好红灯,他踩住煞车,暂时将车停下。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永远不会跟我结婚?”如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满脸挫败。 “如意……” 傅学廉伸来一手想抚摸她的颊靥,却让如意扬起一手挥开。 “绿灯了,我们快走吧!”她深深地吸气,冷冷地说。 傅学廉看着她,迟疑了下,才换踩油门,让车子前进。 就这样,车内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他一叹,退让地说:“如果结婚是你想要的,我想我可以让步。” 这句话让如意瞠大双眸,气得眼瞳差点喷火,“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负气的转开脸,她看向窗外,接下来的车程中,她一句话都没对他说,任由寂静充塞空间。 第十章 整整一个星期,不仅傅学廉觉得难过,连山庄里的每个人都感觉到如意的不对劲,她变得不再笑容灿烂,常常一个人发呆一整日。 “是的,我知道了,就照你安排的。”如意刚切断电话,抬头转身,刚好见到推开房门走进来的傅学廉。 她哼了一声,故意不看他,转身就要走进浴室。“时间不早了,你到我房里来干嘛?” 傅学廉握了握手,欲言又止。 “没事的话,我要去洗澡了。”如意气愤地瞪了他一眼,在心里又骂了他一次大笨蛋。 “等一下。”终于,他开口喊住她,抬起一脚将门勾上,向她走来。“我有话想对你说。” “要说什么?”咬了咬牙,如意抿紧唇线,瞪他,瞪得很用力。 傅学廉伸过来一手,揽上她的腰。“你知道我在乎你,所以不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你没救了,傅学廉!”如意挣扎了起来,抡起小拳头,一下一下地槌打在他的胸膛上。 什么叫作你知道我在乎你,所以不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她要的是他的真心,是他发于内心的想要她,而不要有一点点的强迫! 他任由她的双手槌打,反正力道不大,不痛不痒。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 大掌一伸,抓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给拉高,让两人的眸光交融。 如意颤了下,因为他眼中毫不掩饰对她的渴望。“你不懂?你到现在还不懂?” 她想尖叫,想咬他。 “我是不懂。” 烦! 傅学廉松开了抓握着她的手,烦躁地耙了耙头发,开始在她的房里踱步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我们目前的相处模式很好,你也很喜欢,而且我……” 他爱她! 发觉自己一天比一天更爱她,所以,他才不想有婚姻,就怕两人间的感觉会变质,他不想失去她! “你怎样?”如意怀疑他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果然,只见傅学廉的浓眉一揪,脸色沉了下来,几度张口,却是无声。 如意半哼气的看着他,就是要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总之,我是不想再与你冷战了。”这一星期以来,日子够难过,让一向冷漠惯了的他,几乎抓狂。 如意听了翻翻白眼。 他以为她就喜欢冷战吗? 真是猪头一只! 静静地瞪了他几秒,如意仰望天花板一叹,转身就要走进浴室。 “你到底听到了没?我不想再跟你冷战了。”见她要闪人,傅学廉急忙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臂。 “你抓痛我了!” 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一圈红,如意气得想抬脚踢他。 “你不挣扎就不会痛。”他仍不肯松手放开她,就怕这一松一放,他会失去她。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如意真的动脚了,谁知傅学廉的反应快,整个人往旁边一闪,她顿时失了重心,往一旁倒。 “如意。”傅学廉被她吓了一大跳,顾不及自己可能会被她给拉倒,一手先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回拉。 砰地一声,是跌倒了没错,不过痛得发出闯哼的是傅学廉,被当成肉垫的也是他。 “你不要紧吧?”他急急伸来一手,确认落在他身上的她是否安然无恙。 如意为他突来的举动所感动,噘了噘嘴,“我很好,倒是你自己,摔伤脑袋了没?” “我很好。”发觉她在关心自己,傅学廉似偷吃了蜜糖般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如意槌了他的胸膛一记。 他吃痛地闷哼了声. “放开手啦,让我起来!”如意急着推他。 “不放,我想像这样抱着你。”他一掌轻压她的脑袋,嗅吻着她的耳窝,知道她怕痒,还有这里最敏感。 “傅学廉!”如意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 他却将她抱得越紧,一个翻身,将她压制在身下。“我明天要去香港一趟。” 他突然说,如意愣了下。“去香港做什么?” “签一个合约。”他说着,目光灼灼地瞅着她。 “什么合约非得到香港去签?”脚的复健才刚到一个段落,就开始趴趴走。 不过,他去香港也好,她可以利用这空档,跟谢进成一同去看看夏诗织的母亲。 据他方才拨来的电话说,征信社已查出夏母的住址。 “老三的公司,有一个重要的决策等着我去签署。”傅学廉没多作解释,目光早已被吸引到另一个地方去…… 他的双腿介入她的,隔着衣料磨蹭她。 如意浑身窜过一阵颤栗。“你……这次要去多久?” 对于傅家的财富和产业,她没兴趣,所以从不多问,只隐约听山庄里的员工们稍稍提过,似乎挺复杂,虽称不上富可敌国,但也绝对是富甲一方。 “可能三天或四天。”傅学廉的一手开始不安分,拉高她的裙摆。 如意握住他窜入她裙中的大掌。“别这样!” “为什么?”他大掌霸占住她的柔软。 “傅、学、廉。”她的声音在严重的颤抖。 “学廉。”他纠正她,灵巧的手指滑得更深,挑撩得更急切,没多久,如意节节败退,迷失在他制造出的一波波激情中。 “你是我遇过的男人中最糟糕、最坏的!”当他挺身进入她,她忍不住抱怨。 “真的是最坏的?”他冲刺得更用力。 傅学廉心里有数,一个把自己的纯真全交给了他的女人,能拿什么男人与他做比较呢? 他笑了出来,宠溺地吻上她。 “坏坏的我,却只爱你!” 傅学廉前脚才踏出山庄,如意后脚也跟着离开,她原以为至少会有两日的时间可以找到夏母,一天找到夏诗织,然后一次解决掉傅学廉心中的阴霾。 却没想到傅学廉比预期要早两天回到山庄,因为第一天的晚上他由香港拨电话回来,却找不到她,于是他急忙忙处理好所有公事,在第二天中午就赶了回来。 “她去哪了?”才一踏入山庄,他就把成叔抓过来问。 成叔摇摇头,“不清楚,如意没多说,我想可能是下山去看尤管家吧!” “尤叔?”不,傅学廉非常确定,如意没去看尤叔,因为他已拨过电话。 瞬间,他恐慌起来。不会又…… “不,不会,她不会。”嘴里喃念着,他的脸色变得暗沉。 如意不会背叛他的! 绝对不会! “看见她回来赶紧来告诉我,我在书房。”说着,他往内屋走去。 回到书房,他心里有个猜测,却没勇气去确认。 再三犹豫,他走到书桌边,在皮椅上坐下,深深地闭起双眸,喘了好几口气,感觉心跳仍在,但心口已让人给刨出了一个大洞。 他打开抽屉,从里头翻出一张名片。 两指颤抖地夹住,照着上头的电话,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拨,没多久,电话接通,那端传来总机小姐的声音—— “台北市xx医院您好。” “你好,小姐,能不能麻烦你转接一下复健科谢进成医师?”傅学廉深吸气,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正颤抖着。 “你等一下。”总机小姐查看电脑,一会儿后,“对不起,谢医师休假喔,如果你要找他,请后天再拨电话来。” 小姐的话才说完,傅学廉已不能忍受地挂断电话。 他在颤抖,全身颤抖,任凭他如何的想推翻心中假设,但事实证明,如意极有可能是跟那个蒙古大夫在一起! 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仰天长啸,吼出心中的不安和悲愤。 一个反手,扫落了桌上所有的东西,文件四散,电脑全毁。 “他们会去哪里?”砰地推开椅子,他发狂似的站起,似想起了什么地冲出书房,来到如意的卧房。 一阵翻找,他开启她的笔记型电脑,搜出了她的录音笔。 他一一阅读电脑中的所有档案,也听了录音笔内的内容,然后他整个人僵住,仿佛上帝突然判了他死刑,灵魂瞬间由身体里硬生生地被剥离。 ptsd! 她的论文报告! 她为了这篇论文,居然可以连身体都奉献给他,只为博得他的信任?! “哈、哈、哈……”再也克制不住,傅学廉狂笑出声。 如意在隔天的傍晚才回到山庄,这两天半的时间不能说完全没收获,但也没如预期中的顺利。 首先,她找到了夏诗织的母亲没错,但经由夏妈妈亲口证实,自从女儿背弃了傅学廉,跟别人私奔后,她没脸在山庄里继续工作,而夏诗织也从来没再与她联络过。 至于那个带走夏诗织的男人,听说去年有人在花莲见过他,只是不知道消息正不正确。 “唉,真是白跑了一趟。”如意叹了口气,跟谢进成道过再见,看着他开车离去,才有些意兴阑珊地往山庄里走。 才走了几步,成叔不知由哪里跑了出来,一脸神秘兮兮地将她拉到一旁。 “如意、如意。” “怎么了?”如意不明所以。 “你先别进主屋里去。”阿泰也不晓得由何处摸出来,突然出现在如意身后。 “怎么了吗?”如意瞧瞧他们的脸色,怎么一样难看? “大……唉……大少爷回来了。”阿泰说。 “学廉?!”她还以为他会明天才回来,或是晚一点,至少比她晚一些回到山庄,“他有问我去哪了吗?” 这个问题让阿泰和成叔同时沉默。 一会儿后,见他们脸色都不对劲,如意干脆直接跨步往主屋方向走。 “如意、如意,大、大少爷昨天中午左右就回来了。”成叔赶紧跟上她。 如意停下脚步,看了成叔一眼。“他很生气?” “不是很,应该说是气炸了,我们大家都不敢靠近他。”阿泰缩缩脖子,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 倏地,浑身窜过一记冷颤。 只怕这次比两年前那一回更糟糕,因为大少爷的表情更冷肃。 “他在哪?”如意问。 在心里沉沉地一叹,要获得他的信赖,似乎还要更努力。 “你的房间。”成叔插话,眉心紧皱在一起。“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待在你房里,除了喝点水之外,连东西都不吃。” 如意推开房门,见到里头一片凌乱,预料到大事不妙。 “你回来了?”他坐在阴暗的角落里,似头受了伤的狂狮一样的紧盯着她。 “你疯了吗?没事干嘛毁了我的笔电?”见到地上被摔得粉碎的笔记型电脑,如意气得差点昏倒。 傅学廉哼笑一声,倏地由沙发上站起,快步来到她面前,伸出一手落在她的颈子上,用力一掐。 如意吓得脸色苍白,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你、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咳……” 她咳了起来,感觉空气由胸腔中一点一滴的消失,黑暗很快就要朝她袭来。 “傅、傅……学……廉……”如意的双手已使不出力,眼泪似溃堤一样。 发觉自己差点失手掐死她,傅学廉赶紧抽回手,将她甩向一旁。 “你滚,滚出我的山庄,滚出我的地方,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如意挣扎着由地上爬起,“为什么?” 就仅是因为她失踪了两天,所以他才赶她走? “你还敢问我为什么?”他怒不可遏的一吼,双目刺红地瞪着她,“这样耍弄我,让你觉得好玩?ptsd?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论文对象?你的观察记录者?还是是你的实验品?” “我……”他全都知道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怎样?”傅学廉的嘴角勾起一抹凄怆的笑,“告诉你,就算你是为了论文报告而找上我这个案例,我也不吃亏嘛,因为你也给足了我甜头,对吗?”他嘴角微扬,讽刺地说。 “你……”如意无法想像,他竟会将两人的欢爱说成这样。 “我还记得你在我身下的那副淫荡模样!”他更残酷地说。 “住嘴!”如意扑向他。 傅学廉退开一步,让她再度摔倒在地。 “滚!反正我已经玩腻你了,这件事都就当没发生过,只要你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说着,他冷酷地转身,朝外走去。 “傅学廉。”如意在他的身后喊他。 他脚步未停。 “你这个笨蛋、臭鸡蛋、王八蛋,你是全天下最笨的笨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赶我走,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如意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如意负气离开山庄,夜色中,她一个人走在山径上。 “该死的臭男人,你一定会后悔的,呜……”她边拭泪,边哭泣,视线模糊。 “呜、呜……居然一点情份也不顾地赶我下山。”一想到伤心处,她哭得更大声。 叭叭叭…… 一部急驶而来的货车,猛按喇叭,差点撞上如意。 如意被吓得软腿,跌倒在地,哭泣声不断,眼睛揉得都快肿起来了。 “该死的,连司机都欺负我!”她挣扎着由地上站起,这时,天空已下起了绵绵细雨。 “连老天爷都看我不顺眼。”如意气得踢飞脚边的一粒碎石子。 这时,对向有部货车驶来,那颗碎石飞向车子的引擎盖,开车的司机发出咒骂声:“妈的,是哪个疯子不要命!” 如意缩缩脖子,不敢出声,整个人往山径边缩,然而后退的脚却在这时一个踏空,她整个人瞬间往山沟里滑。 “啊!”瞬间她已滑下山沟数十公尺。 树枝划过她的身体,划伤了她的手脚,身体几度撞上一旁的树藤,在她以为自己性命就要不保时,她掉到了一处泥地上。 “我、我死定了。” 她很确信自己的意识还清楚,不过以她的体力,根本无法爬上几十公尺外的山路,而这里是荒郊野外,只要一夜,她就可能因失温而死掉。 忍住全身的疼痛,如意的一手在四周摸了摸,看能不能找来一些杂草之类的东西,充当保暖的东西覆盖在身上。 本来不摸还好,这一摸,她很快地摸到了一个像骨头之类的东西。 如意瞬间吓白了脸,忍住尖叫,不敢看。 神啊,千万别是我想的东西!她在心里求神拜佛后,才用眼尾余光偷瞄。 “啊!”在看清楚东西的同时,她尖叫,吓晕了过去。 在晕倒前,她仿佛听到了上方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 “如意、如意,你在下面吗?如意,别怕,我马上回山庄去找人来救你!” 三天后。 如意由昏迷中醒来,一睁开眼,见到的是一室洁白,白色的窗帘、白色的日光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 眨了眨眼,她想抬起手来捏自己一下,看看自己是否已经上了天堂,但手腕上的点滴却扯痛了她,让她闷哼出声,明白自己还活着。 不过,她全身疼得好似筋骨全让人给拆开来又硬组上,没有一丝完整。 这时,病房的门刚好开启,一个高挺的身影走进来,一儿到她醒来,俊颜上忍不住挂起笑容,如释重负。 “你醒了?”是傅学廉,他手里拎着一个旅行袋,可以看出袋子装得圆鼓鼓的,里头肯定塞了不少东西。 如意喉咙干哑得说不出话来。 “医生说你滑下山沟的时候有撞到头,所以有轻微的脑震荡。”他说着,已来到病床边,随意将旅行袋往旁边一放,在她身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伸过双手来,紧紧握住她的。 “渴吗?”抓起她没吊点滴的一手,他放到唇边一啄,起身帮她倒来一杯温水,插上吸管,温柔地递到她的嘴边。“医生说你醒了的话,可以先喝点水。” 如意看着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感觉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得她的眼睛红了,泪水不禁掉下。 “别哭了,已经没事了。”傅学廉温柔地说,一手急忙抽来面纸,为她拭泪。 他的温柔令她感动,相对地,之前他的绝情却也教她心痛。 她吸了口水,嗓子终于不再干哑,“我、我……差点死掉,怎能不哭?” 吸了吸鼻子,她的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 “不哭、不哭,没事了,都过去了。”他张开双臂抱紧她,想将她揽在怀中。 “痛!”如意因为全身都是伤,痛得大喊出来。 “好、好,我不抱,不抱。”不敢抱紧她,却又不能不安慰她,傅学廉进退两难。 就这样,如意看着他,默默无声地掉泪。 “别哭了,是我不对,我不该错怪你。”他低头,认错,就算她想槌他打他,他都不会还手。 宁可被她打死,也好过听到她跌落山沟的消息。 她可知道,当因为不放心,紧跟在她身后的阿泰奔回山庄,送回她跌落山沟的消息时,他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整个人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 “现在你才知道?”如意哭着,声音含着浓浓鼻音。 “是的,我都知道了。”谢进成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他了。 “你摔坏我的笔电,我的论文都完了。”她继续控诉。 “我赔你一部新的,论文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做,这一次你想从我身上探讨什么、要我配合什么,我都照单全收。” “你害我伤心,我觉得心都碎了,好痛。”他的提议听起来还不错,不过她不想这么简单就原谅他。 “我也一样。你知道当我听说你离开山庄,而且极有可能跟那个蒙古大夫在一起,我的心就像让人给狠狠撕裂一样难受。”那时他简直理智尽失。 “我跟进成哥并不是……我们是一起去查……”如意辩解。 “我都知道了,你是为了帮我,想找出夏诗织。”傅学廉沉默了下,看着她,目光中满含深情。 “你知道了?” “嗯。”傅学廉点了点头,接着说:“那个蒙古大夫已经全都告诉我了。而且,你已经找到诗织了!” “我找到夏诗织?”如意贬了眨眼,一脸不解。 “你昏倒前,手里摸到的那副骨骸就是。”不用再接受什么心理辅导了,因为他心中最痛的伤,已经痊愈。 原来诗织并没有背弃他,她只是不慎滑落山沟,又没被人发现,所以才会从此消失。 “那是夏诗织?”如意惊讶极了。 “嗯。”傅学廉点头,脸色凝重,“大家都以为她跟人私奔了,结果却是滑下山沟,失温冻死在里头。” 如意浑身窜过一记颤栗。她想到如果不是有人发现了她,她可能会跟诗织一样,成为另一具白骨。 “是谁发现了我?”她肯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是阿泰。成叔不放心你一个人离开,让阿泰跟在你后头,他看见你滑下山沟,急得跑回山庄求救。” “原来是阿泰。”如意在心里大喊了声谢谢,“你要帮他加薪。” “好,什么都依你。”他让她的额头靠在他的胸怀。“如意……” “嗯?”她没抬头,因为好累。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我想,我们得尽速结婚了。”他说。 结婚?! 如意倏地抬头,因为脖子有点扭伤,“啊”的大叫一声。“你不是说不要结婚吗?怎么现在又提?” “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他说着,眸光若有寓意地瞅在她的肚子上。 如意扬扬细眉,“你是说……” “是的,这个孩子挺勇敢的,而且很健康,所以我这个当爸爸的,当然得快快将他的妈妈给娶进门。” “我真的怀孕?”如意仍深陷在惊讶中,回不来。 “是的。”他亲亲她的额头。 “那……”她无法思考,大脑仍被惊叹号占满。 “我们结婚。”他伺机亲了一下她的唇瓣。 “我不是跟你谈这个,我是要说,我的硕士论文怎么办?”如意抗议。 “等孩子生完再说喽!”他应得轻松自若。 “怎么可以?”她抗议。 “当然可以。等你当上傅太太,生了小孩,论文还是可以补上的。”他大笑着说。 “我不要!”如意想掐死他。都是他害的! 要不是他贪欢,她就不会落到这田地了! 不过,就像他说的,事情总会过去,有无数个明天会一直到来,新的希望、新的生命、新的体验,他们的爱会一直持续下去,冬天过,春天来,属于他们的故事,就在这里永远传颂…… 编注:请继续锁定《豪门的诅咒系列》喔!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