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迟》 楔子 华长耕,一个穷到三餐不继,连老婆及四个孩子都快养不起的男人。 一日,他在乡间见到一名穷困潦倒,比他更为年长的男人因生病而倒卧在地,一时起了怜悯之心,将男子救回家中。 该男子名为李万里,无家可归、身无分文又身染疾病,古道热肠的华长耕二话不说,尽心尽力地照料,他的妻子与四个女儿亦是如此相待。 于是,本来就很穷苦的华家多了李万里后,生活过得更加困苦了。 但是华长耕一家并不引以为苦,依然苦中作乐,努力勤奋耕作,盼望能改善家计。 只是,家中多了李万里,使得快要见底的米缸很快就见底了。华长耕眼看再继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和妻子商议,东凑西借,万般辛苦才终于借到了一点银两,买了最贫脊、没人要耕种的一小块地,打算种点小米、大豆来填饱肚皮。 不知是否因做了善事,老天爷打赏来着,居然让华长耕在耕种时挖出两瓮白银,华长耕喜出望外,与家人一块儿跪地谢天。 拿白银偿还前债后,华长耕再买了些肥沃的田地与牛羊来耕种、饲养。 他所种植的作物有了好收成,饲养的牛羊亦卖出好价钱。 突然间,华长耕有了积蓄。 某日,他遇到了一名商人贱价出售没人要的麦子,心想买些麦子也不错,于是将麦子全买下来,怎知买下没几日后,便听闻有外地商人到乡里高价收购麦子,华长耕赶紧再将麦子转手卖出,赚得了更多银两。 许是财神爷上门来,短短几年间,不管华长耕买什么都赚,旁人眼中不值钱、没人要的东西,到了他手中就成了宝,再转手出去便为他带来更多白花花的银两。 华家由原先穷到连狗都嫌的困苦人家变成富有人家,而被华长耕所救,本就精于帐务的李万里为了报恩,便留下来帮忙管帐也帮忙出主意,使得华家成了该地最有钱的人家。 不知该说华长耕眼光独到、运气特别好又或是财神爷特别喜爱他,总之他的财富累积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华长耕作梦也想不到会有摆脱贫穷的一天,眼看着堆积在面前的财宝愈来愈多,而四个女儿也到了快要出嫁的年纪,但放眼乡里,他实在是想不出有谁能配得上四个宝贝女儿。 他想了又想,虽然他已经很有钱了,不过总觉得还差那么一点什么,倘若四个女儿未来都能有个好婚配,他的人生就十全十美,再也没有任何缺憾了。 为了四个女儿的幸福,华长耕当机立断作下了一个决定——举家搬离该地,上京挑女婿去! 华长耕深信京城里有许多尚未婚配的贵族士绅,在那儿他准能为四个女儿择一门好亲事,成就四桩好姻缘! 受尽财神爷眷顾的华长耕到了京城后,是否能让四个宝贝女儿受到月老的青睐,顺利出阁呢? 一切,端赖上天的安排…… 第一章 女儿曾经乏人问津的华长耕,自从三个女儿分别嫁入令人称羡的商贾、高官之家后,华府一家在京城的地位便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而语。 京畿人士谈论到他时,不再嗤之以鼻,尽管华长耕在他们眼中依旧俗不可耐,可三个女儿嫁得好是不争的事实,众人除了啧啧称奇外,也讶异唯有眼光「独特」的人,才肯屈就娶他的女儿。 华长耕的长女婿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商贾;二女婿为大理寺司务的么儿,外祖父为两淮最大盐商;三女婿则是深受皇上宠信、声名远播的都御史。 三名女婿不仅英挺优秀,更拥有充沛的人脉。 因此,野心勃勃、未娶的青年才俊们立即见风转舵,将目标放在华长耕尚未出阁的小女儿——华暮雪身上,抛下对她满身金银珠宝穿戴方式的成见,只消当自己瞎了,不去看她的满身金光就好,因为娶她为妻之后,不管是要从商或是走上仕途,肯定会平步青云,顺遂得不得了。 于是乎,原本门可罗雀的华府门庭,突然间变得门庭若市,多的是上门求亲的青年才俊,使华长耕夫妇笑得乐不可支,就连出门在外走路都有风啊! 既然前三个女儿都有好归宿了,那剩下的暮雪当然也马虎不得。华长耕告诉自己,他绝对要为暮雪觅得好归宿,所以对所有上门求亲的青年才俊皆私下派人调查过一番,非得挑个品格良好的男子与暮雪匹配不可。 忽然间变得炙手可热的华暮雪,生活上有了不小改变,曾经瞧她不起的达官贵人们现在见到她皆眉开眼笑,但这一切看在她眼里只觉得可笑。她不管有多少人想跟她求亲,尽数丢给爹娘去伤脑筋,一如往常地撇下贴身丫鬟,像个野丫头般往外跑。 华暮雪最常出现在城中一处贫困的大杂院里,有时会带着米粮出现,有时则带些小娃儿们爱吃的甜点零嘴或是滋补的药品送给老人家。 从不给予金钱上的协助,是不想他们觉得自尊受损。另一方面,为了不使大杂院里的人见到她满身金银珠宝会感到刺眼、不舒服,所以她一律以简朴的装扮出现,在大杂院中和大伙儿说说笑笑,就像是邻家姑娘一般。 之所以常常出现在此,除了想提供微薄的协助外,也是因为大杂院里众人贫苦的生活,让她回想起童年生活。 小时候,虽然一家子过得很是清苦,可他们从不以为苦,仍乐天知命地过每一天,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过去有所依恋。 严寒冬日里,暖阳不分贫贱富贵地挥洒而下,灿灿金光洒落在大杂院里,老人家们舒服地半眯着眼,晒晒冬天的暖阳,暖暖身子。 华暮雪轻松地席地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人家聊天,顺道帮忙看顾四下奔跑玩闹的小娃儿们,让大杂院的妇女们可以无后顾之忧地操持家务。 「暮雪,你老往我们这儿跑行吗?」坐在躺椅上,头发苍白、留着白胡的老人家问道。 「当然行啊!我在家无聊得紧,到你们这儿来,既可聊天,又可和小娃儿们玩耍,再好不过了。」华暮雪不觉有何不妥,她待在这里很自在,可没兴趣在各府举办的聚会中,对话不投机的名门世家千金们傻笑。 「可是如果有人借题发挥,在背后说三道四怎么办?」他们都知道她是华长耕的么女,目前正炙手可热,有一堆未娶的名门公子想向她求亲。所谓树大招风,所以老人家不免担心有心人士会在背后故意捏造不实的谣言诋毁、伤害她。 「随他们说去,况且这里的壮丁全都出去工作了,他们要如何造谣生事?」华暮雪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若有人存心与你为难,不怕找不到话说。」老人家提醒她。 「既然是要存心为难我,那就更无须去理会了。」华暮雪认为完全无须在意对她带有敌意之人的想法,只要她的家人与朋友不会遭受波及与伤害即可。 「你啊……」老人家摇摇头,不知该说她豁达或是少根筋。 「总之,我喜欢来这里。爷爷,你可不能赶人哪!」华暮雪嘟着红唇撒娇。 她那可爱的模样逗得老人家笑呵呵,爱怜地看着她,虽然嘴巴上没说,但实际上早将她视为自个儿的孙女了。 一老一小聊得正开心时,突然见到老人家的孙子——小扬鼻青脸肿、满身尘土地走进来。 「小扬,你怎么了?」华暮雪吃惊地瞪大眼,看着显然在外头与人发生冲突的小扬。 「小扬?」老人家站起,眼见孙儿受伤,眸底有说不出的心疼。 「我没事。」年方十岁的小扬不想让他们担心,以手背拭去嘴角的血渍。 「怎么可能没事?你不是出门帮你娘买油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华暮雪来到小扬身畔,自衣襟里抽出手绢,小心翼翼地为小扬拭去脸上的尘土。 「小扬,你伤得重不重?」就算老人家没听小扬亲口说,也可隐约猜到小扬在街上被人欺负了。这样的事对贫困的他们而言,可说是家常便饭,身处于繁华似锦的京城,地痞流氓与豪门贵胄视他们为牛虱,想践踏便践踏,很少人会像华暮雪,真心当他们是朋友,且适时地提供协助。 「爷爷,我不过是受了点皮肉伤,口水抹一抹就没事了,只是……」小扬话语未尽,吞吞吐吐的。 「只是什么?」华暮雪追问。 「我打的油全洒了,油壶也破了……」小扬气恼自己连刚打的油都保护不了,甚至连油壶都给打碎了。家里的每一分钱都得谨慎支配,现下恐怕没多余的钱可以买油了,一想到这儿,他就不禁难过地淌下泪来。 「小扬,你说,到底是谁这般欺负你?告诉我,我替你讨回公道!」华暮雪见到小扬难过落泪,心疼地想马上揪出欺负小扬的人,狠狠地教训对方一番。 「可是对方孔武有力,身材非常魁梧,你长得娇小玲珑,去了只怕会落得和我相同的下场。」小扬不认为华暮雪有办法打赢喜欢欺负人、身材粗壮的地痞——王虎威。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暮雪。」老人家劝着,选择小事化无,不想华暮雪也受伤。 「不能就这样算了!对方敢欺负小扬一次,就敢再欺负第二次,咱们绝不能纵容!你们别担心我治不了对方,告诉你们,我二姊夫的功夫可是出神入化,他随便一跺脚,地面马上就会裂成两半,大掌随便一挥,百年老树立即倒地,厉害得不得了呢!身为他的小姨子,他自然也传授了我几招,所以你们尽管放心,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我随便动动小指,就能打得他哭爹喊娘,再也不敢欺负小扬了!」为了增添他们对她的信心,她刻意夸大二姊夫恭云起的本事,唬得祖孙俩一愣一愣的。 祖孙俩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相信娇弱如她,有应付地痞流氓的能耐。 「你们俩就别再犹豫了,我会把对方压制住,非让他来向小扬道歉并赔偿不可!小扬,你告诉我那个人叫啥名字?长啥模样?有何特征?」华暮雪急着替小扬出头。 华暮雪以浑身满满的自信,说服了小扬,他细诉王虎威的特征,好让她心里有个底。 「他叫王虎威,身材魁梧,长得非常高大。他的双眼像是会喷火般,让人见了就怕,他穿了一件灰袍,老在街上蹓跶,不是向摊商索取保护费,就是随便欺负人,大家见着他能闪多远就闪多远。」若非他打好油后急着赶回家,没留意到王虎威出现的话,根本就不会像只耗子般被王虎威耍着玩。 「我知道了,你们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我这就去把他揪过来!」华暮雪牢牢记下王虎威的特征,话一说完,整个人便挟带着满身怒火,像阵风般飙出去,准备大展身手,为小扬报仇。 「暮雪姊姊!」小扬见她双脚犹如踩了风火轮般冲出去,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小扬,你快追过去看看,可别让暮雪出了事啊!」老人家首先回过神来,心下觉得不妥。 「好!」小扬听从爷爷的吩咐,立即跋腿追出,不想华暮雪因他而被恶名昭彰的王虎威欺负。 ***盛怒中的华暮雪飙离大杂院后,以小扬买油的地方为中心点,四下寻找可恶至极的王虎威。 高涨的怒焰使她乌亮的眼瞳像宝石般绽放光芒,娇俏的小脸生气盎然,她就像是准备迎敌而战的杨门女将,浑身充满力气。 「卑鄙小人,究竟躲到哪儿去了?」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她左看右看,四下寻找身穿灰袍的男子。 「对不起,认错人了!」只消发现类似的目标,她便冲上前打量一番,直至确定对方长得并不高大魁梧,双眼看起来也不似会喷火、令人生惧,这才道歉并放了对方。 她没有插上满头让人可以轻易辨认出身分的金步摇,因此旁人便当她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并未多加留意,而遭受她骚扰的男子则个个一脸莫名其妙,又听见她嘴里念念有词,心想她可能脑子有问题,连忙远离,以免突然受到攻击。 「究竟是躲哪儿去了?不会又跑去欺负其它善良老百姓了吧?」她气呼呼地双手插腰站在街心,继续扫视寻找有无可疑人物出现。 忽然间,眼角瞥见一抹灰影转过街角。 身形高大? 有! 灰色长袍? 有! 「接下来就让我确认他是否有一双会喷火的眼瞳!」华暮雪忙不迭地拉起裙摆,跋腿追去。 这响应当不会错了,她发现众人见到前方那名身形高壮的男子后便纷纷让路,投以畏惧的眼神,这不正符合了小扬所说的,人人见到王虎威皆避之唯恐不及吗? 「你给我站住!」她发现那男人走路的步伐非常大,她干脆一股作气地冲到他前方,展开双臂,凶恶地拦人。 「……」严忍一脸纳闷地看着突然拦下他的清秀小姑娘。 华暮雪以严苛的目光,上下打量他的外型,在心中予以评论。他的外表几乎完全符合小扬所说的,除了一对会冒火的双眼尚未符合,不过由旁人惊愕的表情,她已经可以知道拦对人了。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既然已确定对方就是王虎威,她当然不客气地劈头开骂了。 「什么?!」莫名其妙被骂卑鄙无耻,任脾气再好的人都会冒火。严忍勃然大怒,不晓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是打哪儿来的,居然见人就骂。 喝!出现了!冒火的双眼果然出现了! 如此更加证明她没找错人! 「我说,你是个只会欺压孩童的鼠辈!」华暮雪故意扬声,要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恶行,最好能来个同声谴责。 华暮雪严厉的指控,引得街上行人停下脚步,饶富兴味地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使得娇小纤细的小姑娘挺身面对高出她甚多的魁梧大汉。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欺压孩童?」严忍额际的青筋浮跳,得拚命克制住,才有办法不立即动手扭断她的脖子。 他已经许久不曾被人这般当面侮辱了,她该庆幸她不是男人,否则他早让她因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小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别想否认!」尽管他那宛如会冒火的双眼看起来颇骇人,不过她不会被他吓着的,绝对要押他到小扬面前道歉不可! 「小扬是谁?」严忍绷着声问。 「哼!你欺负过那么多人,当然不晓得小扬是谁!好,就让我来提醒你!小扬就是刚刚打了油要回家,却被你拦下欺负的孩子!你真可耻,亏你长得人高马大的,居然不思长进,尽是干些让人摇头叹气的事!难道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华暮雪决定先在口头上狠狠教训他一番,倘若他仍死性不改,就休怪她动手了。 华暮雪牢牢记住当初二姊夫恭云起教导她武艺时所说过的话——非到必要时,绝不轻易与人动手。 旁边的人听她这么说,开始窃窃私语,认出严忍是神机营参将的人则直说不可能,因为严忍素来治军严整,以身作则、赏罚分明,再则他身为堂堂神机营的参将,要忙的事可多了,怎么可能会无聊到去为难一个孩子? 「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严忍一忍再忍,一字字加强语气地向她澄清。 「好哇!我给你认错的机会,你居然不领情!好,那你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华暮雪一心一意想要导正他错误的行为,压根儿没留意到四周的讨论。 她在心里暗暗向二姊夫道歉,不是她天生爱逞凶斗狠,而是王虎威不受教、天生欠扁,非得给他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他才会牢牢记得日后不得再恃强凌弱。相信二姊夫今日若在场,也会做出相同的事来。 「你想怎样?」严忍被她闹得浑身不舒坦,说话的语气比冬日的寒冰更加冰冷。他倒要看看她想耍什么花招! 「哼!看我的﹃猛虎下山﹄!」她依照二姊夫所教,气沈丹田,双掌推出,直击他的胸口。 然而,当她的双掌用力击向他的胸口时,只觉不似打在人体上,反倒像是打在石壁上般,震得她掌心、双臂皆疼痛不已。别说要打得他哭爹喊娘了,她整个人反倒被震出去,往后跌得四脚朝天、惨不忍睹! 严忍一动也不动,看她跌得难看。当她双掌击出时,他马上就发现她没半点内力,出掌完全没劲道,根本不是习武之人,不过是摆摆架势,吓唬不懂的人罢了,所以他才没出手反制,仅仅以一成的内力将之震出,让她跌倒罢了。 跌跤的华暮雪完全愣住,接着晃进脑海里的头一个想法便是——问题出在她出的招式不对!既然要打王虎威,怎能出「猛虎下山」这一招呢?老虎对老虎果然没半点胜算啊! 没关系!一次失败不算什么,接下来她换出别招,定能制住他! 「再吃我一招﹃万马奔腾﹄!」她改出扫堂腿踢他。 她的招式名称很响亮,姿势也摆得漂亮得很,可看在严忍眼中,却是中看不中用。他不动如山,暗笑在心里,等着看她再次吃瘪。 她的腿踢向他,却再次尝到苦头,只觉像是踢到了巨石般,疼得她娇俏的小脸皱得像颗腌梅子。 「很厉害的招式。」严忍不客气地嘲笑她自取其辱。 四周的人同样看出她的花拳绣腿,亦不客气地哄堂大笑,他们不晓得她哪来的勇气对严忍使出这些招式,她不会真以为有用吧? 「你别得意!看我的﹃飞龙在天﹄!」笨啊!先前的老虎就制服不了王虎威了,马又怎能制服得了?早该使出「飞龙在天」这一招了! 仍搞不清问题出在哪儿的华暮雪再接再厉,摆出漂亮的架势,准备使出炫目大绝招。 「暮雪姊姊,快停手!」终于找到她的小扬见状,扬声大喝。 出了大杂院后,小扬到处都找不到华暮雪,只能拚命地跑,结果到这儿后发现这里围了一群人,顿觉不妙,忙赶过来看,竟看见她要出手对付一名陌生男子。小扬见到那名男子身材魁梧又着一袭灰袍,立即意会她找错人了。 「小扬,你不用怕!我马上就可以替你讨回公道!」华暮雪以为小扬怕她会栽在王虎威手上,忙要他别担心,她应付得了。 严忍不晓得她哪来的自信心,明明不会功夫,却自以为很厉害,真有她的,凛着脸的他差点就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王虎威,你的死期到了!看我的﹃飞龙在天﹄!」华暮雪故意放狠话,要王虎威心生恐惧。 「我不是王虎威。」严忍气定神闲,双手环胸说道。 「暮雪姊姊,他不是王虎威!」小扬用力拉住她的衣袖大叫,极力阻止憾事发生。 「啊?他不是王虎威?!」华暮雪的「飞龙在天」打到一半便硬生生地停了下来,满脸惊愕地看了看他,再看向小扬。 「不是。」小扬满脸遗憾,坚定地对她摇头。 「你真不是王虎威?」尽管知道小扬是对的,却无法接受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因此扬高声再次确认。 「他不是。」在场围观的所有人皆有志一同地对她摇头,要她别再怀疑了。 「那你是谁?」小扬与大伙儿的答案让她不得不承认错误,她困惑地请教眼前的无辜大汉。 原来她从头到尾就找错人了!这么离谱的事居然发生在她身上?明明小扬说的特征他一项都不漏啊!那真正的王虎威是跑哪儿去了? 「你总算想起来要问我是谁了?不再骂我卑鄙无耻?不再说我是鼠辈?」对于她无理的谩骂,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找错人的华暮雪羞窘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她没忘记自己先前是如何痛骂他的!她这个笨蛋!如果谨慎点儿,她就不会成为众人的笑柄了。 「对不起,我不小心认错人了,我以为你就是那个卑鄙无耻的王虎威……」难堪归难堪,该道的歉还是得说出口。 华暮雪小心翼翼地赔不是,并偷瞄他的表情,发现他看起来非常生气,像是想要狠狠教训她的模样。他的手臂看起来结实有力,令她不禁猜想着他单凭一只手就能捏死她,她为脑海中那可怕的幻想,害怕地缩了缩脆弱的脖子,就怕他在下一瞬间狠扑过来。 「还有呢?」严忍修长有力的双腿张开,先前带有滔滔怒焰的双眸,此刻结满冰霜地瞪着她。她不会以为光凭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把先前对他品格上的污辱一笔勾销吧? 「呃……我该更小心的。」他威武不屈的站立方式,使华暮雪步步为营,就怕不小心讲错一句话,会当场让他撕裂。 「就这样?」严忍挑了挑浓眉,眸底的冰霜已结为厚厚冰层。 「我不晓得该如何弥补自己的过错,但只要能让你心情好转,不管是什么吩咐,我都会尽力办到的。」华暮雪向他保证,绝不推托诿过。 「全是我的错,我没跟暮雪姊姊说清楚,她才会找错人,请你不要生暮雪姊姊的气。」小扬自认认错人的责任不该由华暮雪一肩扛下,因此挺身而出。 华暮雪见小扬小小的身子站在身前想要保护她,心头顿时盈满感动。原以为小扬还是个孩子,没想到不知不觉中他已增长了不少男子气概。 「不!小扬,我不能让你为我受苦!」华暮雪大受感动之余,马上将小扬拉到身后。 严忍看着他们一大一小争先恐后地想为对方牺牲,彷佛下一瞬间,他就会在热闹的街市上大开杀戒似的。他浓眉微蹙,对他们宛如唱大戏般的举止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华暮雪与小扬前前后后换了许多次,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决定并肩共同面对眼前高大如神只般的倒霉受害者。 所有人皆屏气凝神地静看严忍会如何处理此事。 在严忍还没想到要怎么处理眼前的一大一小时,猛地,他由围观的人群中发现了王虎威的身影,结实阳刚的身躯豁然拔起,灵巧得彷佛是只大雁,展翅擒抓住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王虎威。 他的动作简单利落,如行云流水,看得华暮雪目瞪口呆。原来他是懂武的,她怎么会以为他是强收保护费、仅有三脚猫功夫的地痞流氓呢? 那……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虽然她问过,但他并未回答,可由他凶猛果决的身手、酷寒的双眸及不苟言笑的外貌看来,她深深怀疑他是比地痞流氓更形凶恶的江洋大盗! 「放开我!」身材壮硕的王虎威一落进他人手中,就像仅会虚张声势的野猫般,努力地挣扎着。王虎威本来以为大家看热闹看得正开心,不会发现他或是不会去理会他也在场一事,没想到还是被揪了出来。 「王虎威!」小扬见男人轻松地将作恶多端的王虎威自人群中揪出,看向男人的目光立即由先前的畏惧转换为崇敬。 「啊?他就是王虎威?」华暮雪张大眼,看着满脸横肉、兀自叫嚣的王虎威。 王虎威的身材的确高大,可一站在浑身充满力量的男人身畔,就像是猫儿遇上猛虎,而王虎威的双眼所冒的火只配叫火光,和男人那双像随时可以喷出火焰、下一瞬间可以使世间冻结的双眸相较,根本就无法比拟。她心下认为王虎威不该叫王虎威,比较适合叫王喵喵啊! 「你们要找的人出现了。」严忍亮出罪魁祸首来,瞥了王虎威一眼。在他眼里,王虎威是欺善怕恶的鼠辈,眼前这女人将他当成王虎威,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污辱。 「小扬,就是他欺负你的?」姑且不论先前犯下的大错,该讨回的公道还是得讨回。 「对!就是他!」小扬双手成拳紧握,对老是欺负弱小的王虎威充满厌恶。 华暮雪与小扬都想冲上前去狠狠地教训王虎威一番,但碍于王虎威落在男人手中,两人不得不暂且忍住,静看男人打算怎么做。 「我警告你最好快点放开我,否则我会让你好看!」王虎威明明已经落入别人的掌控之中,却仍不知死活地放狠话。 「王虎威,你平日恃强凌弱,谁要让谁好看,还不晓得呢!」严忍有听过王虎威的恶形恶状,既然今日正好让他碰上了,他倒是不介意给王虎威一个教训,教王虎威往后再也不敢欺负弱小。 打他!快!不要客气! 华暮雪内心充满暴力,无声地极力呐喊着。在她的认知,像王虎威这种人就是要给他教训,让他尝尝他曾加诸在他人身上的痛苦,如此他才会明白自己犯下了多少错事,造成多少人的痛苦! 小扬一脸期待,仰望着男人,期望能加入教训王虎威的行列。 「可恶!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王虎威是谁?我舅舅可是京卫镇抚谷正川!」感到威胁的王虎威气得蹦蹦跳,立即抬出舅舅的名号、职衔来吓唬人。 「你特意抬出你舅舅的名号,是想要折损他的颜面吗?」严忍冷冷一哼,根本不买他的帐。 四周围观的人群中,有一部分正掩嘴低笑着,嘲笑王虎威有眼不识泰山。严忍可是神机营的参将,谷正川不过是京卫镇抚,见着军阶更高的严忍可还得打躬作揖、哈哈陪笑呢! 这京城除了有钱人多外,高官也多,随随便便都能与高官尊爵擦身而过,王虎威不抬出谷正川的名号还好,一说出来简直是贻笑大方啊! 男人的冷嘲及不为所动的模样,令华暮雪暗暗叫好。果然是比地痞流氓更高一等的江洋大盗啊,全然不把京卫镇抚放在眼里! 「如果我舅舅知道你没将他放在眼里,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王虎威不怕死地继续放话。 「是吗?我倒想听听看你舅舅对你的所做所为有何看法。」严忍与谷正川不熟,对谷正川的品行并不了解,但倘若谷正川真放任外甥在京中为非作歹,而不加以管束,那么谷正川也不值得他尊重。 「我舅舅绝对会狠狠地教训你!」王虎威继续叫嚣着。 「走!」严忍押着王虎威离开。依王虎威有恃无恐的语气听来,恐怕谷正川对王虎威在外的所做所为是再清楚不过了。 华暮雪与小扬见他将人押走,也连忙跟上,想看看严忍会怎么处置王虎威? 围观的群众见没热闹可看,即一哄而散,各自去忙自个儿的事了。 一瞬间,街市依旧热闹喧哗,宛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第二章 王虎威被严忍压制得动弹不得,沿途看见王虎威吃瘪的人,不仅对王虎威指指点点,甚至不客气地放肆大笑,作为王虎威平日横行的小小回敬。 “你们全都完了!我舅舅一个都不会放过的!”被压制的王虎威一张脸气得胀红。大声撂狠话,要让押着他的男人知道,这笔帐,他绝对会牢牢记下! “有本事尽管来啊!我才不怕你!”华暮雪对王虎威扮了个鬼脸,随即对押解他的男人展露出讨好的笑容。没办法,她理亏在先,目前尚且不知对方要她如何弥补过错,自然得讨好卖乖,免得他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 严忍见到她黑亮犹如宝石的眼睛绽放着笑意,樱唇上亦挂着讨好的微笑。她是个好看的姑娘,有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白皙无暇的肌肤、挺俏的鼻子以及红菱般的嫣唇。 尤其是她那双宛如会说话的双眸,带给他一丝熟悉感,却一时间想不起曾在哪儿见过相同的眼瞳。或许是在战场上,或许是在别的地方,不管在哪见过,他都暗暗留了心。 他不会蠢得被她可人的外貌所迷惑,在战场上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他,见过太多包藏祸心、披着羊皮的狼了,只要他受到迷惑,或是有一丝动摇,对方的刀尖随时会插入他的心口,毫不留情地直取他的性命。 长年征战使他深刻体会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所以直觉告诉他,纵然身在京城,仍需小心防备暗中射来的利箭,他必须细心观察,方能确定她的心是否如同她的眼一样澄净明亮。 他的冷淡、面无表情让华暮雪碰了一鼻子灰,她识相地收回唇角的笑容,不再刻意讨好他。 一路上她都在偷瞄他,他有着古铜色的肌肤,显示他长年曝晒在阳光下;嘴角没笑纹,暗示她,他不是个喜欢笑的男人。他的双眸似看透世事、历尽沧桑,而他高大的身躯,很容易让人望而生畏。 像他这样的男人,是她不曾接触过的,所以她不太懂得该如何与他相处。 “你叫什么名字?有种就报上名来!”王虎威怒咆。 华暮雪充满期待,也希望能得知男人的姓名。 “现在的你没资格知道我的姓名。”严忍冷淡地拒绝回答。 严忍一身纯粹的阳刚味令小扬十分钦羡,他长大后就是想要成为这样的男人,顶天立地、充满男子气概,随便挑个眉都让人无法小觑。 华暮雪听见他对王虎威的拒绝,一张小脸登时垮了下来。他的意思是不是指她不够资格得知他的姓名?否则先前面对她的询问,他早就回答了。想到在他心中,她王虎威竟是同等人,她便心情低落。 “江洋大盗还敢嫌弃别人?”她忍不住满腔的不满,嘀咕着。 轻声嘀咕逃不过严忍敏锐的双耳,他看了她一眼。江洋大盗?不会是指他吧?像吗? 察觉到他的视线,华暮雪立即不争气地漾起讨好的笑容来,随即在心底暗骂自己没用,明明对他有所不满,为何不敢大胆表现出来。 得不到回答的王虎威又是一阵咆哮,但没人理会他的怒火,此刻的他受到箝制,不足为惧。 很快地,严忍押着王虎威来到谷正川的宅邸,守卫护卫一见王虎威受制,结实骇了一跳。 “你还不快进去,跟我舅舅说我被人欺负了!”王虎威怒吼。 王虎威的怒吼让护卫马上意会过来,狂奔进去替王虎威搬救兵。 严忍押着王虎威,一言不发,站在朱红大门外静心等待。 “你们三个死定了!我舅舅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王虎威的嘴角噙着笑,想象他们即将为了羞辱他一事而付出代价的场景,光是用想象的他就觉得痛快。 “你一路上已经说了很多次,可以不用再说了。”华暮雪不耐烦地翻翻白眼。老是听王虎威说他舅舅有多厉害,听得她耳朵都要长茧了,而且长这么大了还老是舅舅长、舅舅短的,他不觉得丢人,她都替他感到不好意思了。 严忍同感不耐,倘若王虎威的舅舅不是京卫镇抚,或许王虎威就不敢仗势欺人。 接获通报的谷正川气急败坏地带着一群护院奔出来,准备要好好教训胆敢压制甥儿的不长眼之人,可乍见那人竟是神机营参将严忍时,他惊愕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舅舅!你快点狠狠教训他们三个!”王虎威见救兵来到,马上求救。 “严大人,不知我这不肖外甥哪儿得罪了您,还劳烦您亲自带着他回来。”谷正川脸上的表情变化极快,转怒为笑,同时对身后的护院摆手,要他们快快退下。 “谷大人,你言重了,王少爷得罪的人不是我,而是我身后这位男童。”严忍给谷正川面子,松开对王虎威的箝制。 小扬听见男人提及他,立刻站出来,让谷正川清楚看见他的鼻青脸肿全是王虎威所为。 “舅舅,我——”甫获得自由,犹搞不清楚状况的王虎威立即跑回谷正川身边,想要恶人告状。 “你这个不成材的臭小子!居然连这么小的小孩都欺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到处为非作歹,你就是不听!我这张老脸简直快被你给丢尽了!”谷正川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王虎威眼冒金星。 严忍双手环胸,冷眼看着谷正川对一脸纳闷的王虎威破口大骂。王虎威错愕不造假的神情说明了许多事——谷正川不过是在作戏给他看!他不动声色,任由他们甥舅俩去作戏。 “打得好!他就是该狠狠被痛打一顿,才会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华暮雪看谷正川发火了,立即大声叫好。 “严大人,是我管教不当,我实在是无颜见您哪!”华暮雪的吆喝让谷正川心下不悦,但不便表现出来,唯有忍下,佯装一脸惭愧地面对严忍。 王虎威被打疼了,脑袋总算清楚了,明白抓他来的人职位定比舅舅高,舅舅才会故意打给对方看。他不敢多嘴插话,以免被打得更厉害。 “谷大人,千万别这么说,今日我带令甥回来,正是因为知道谷大人为人端正严谨,定能做出公正的裁决,还小扬一个公道。”他特意赞扬谷正川的品格,让谷正川自行决定该如何弥补王虎威所犯下的过错,且在话中提及小扬的名字,让谷正川及王虎威误以为他和小扬很熟,免得他们事后再找小扬麻烦。 “谢谢严大人对谷某的信任,今日虎威他做错了,自然得赔不是。”谷正川说得正气凛然,摆出完全不护短的姿态。 华暮雪听谷正川左一句严大人、右一句严大人,这才晓得原来他不是她以为的江洋大盗,而是个官儿!依他的身形,不用问也知道他是个武将,刚才他应该没听见她嘀咕他是江洋大盗吧?倘若有的话,这个脸真的是丢大了! 她先是误以为他是地痞流氓——王虎威,后来又认为他是更坏一等的江洋大盗,仔细想想,她真的挺过分的,瞬间内心充满歉疚。 “小扬,告诉谷大人,王虎威对你做了什么事?”严忍要小扬亲口告诉谷正川,假如谷正川还有羞耻心,听了绝对会羞窘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是。谷大人,今儿个早上,我娘拿了钱我要去打油回家,我打完油要回家时,半途正巧遇到了王虎威,他一看见我就将我拦下来,不让我过,我转身要改走别条路,可他硬是不让我走,还说我是个小乞丐,走在街上只会损了京城的美名!我告诉他,我虽然穷,可是并不是乞丐,然后他就动手抢我的油,我不让他抢,他便出手打我,最后油被他抢走打翻,油壶也破了。”小扬大声陈述王虎威给他的屈辱。 严忍表面上眉锋不皱一下,但心头已开始冒火了。小扬所遭遇到的屈辱,他感同身受,因为自小无父无母的他,也遭遇过太多相同的事,每受一次屈辱,便佯装无事地咬牙再站起来,望着瘦小的小扬,他像是看见了儿时的自己。 不觉有错的王虎威听着小扬的陈述,搔了搔被舅舅打疼的脸颊。他不过是闲着无聊才逗弄小扬玩,这又没啥大不了的,况且他也没说错,小扬的确像个小乞丐啊!这姓严的干么一副事态严重的表情?还害他被舅舅赏了一耳光! “小扬,虎威打了你又打翻你的油跟油壶是他不对,我愿意赔偿。”谷正川自荷包里取出十两银子,语气不掩施舍的意味,妄想以十两银子打发小扬。 “王虎威的道歉呢?我们要他当面向小扬道歉!”华暮雪对谷正川打算以金钱赔偿的方式大感不满。 严忍同感不快,但依旧不动声色,静看谷正川要怎么做。 “赔十两已经很多了,你们居然还要我跟这个臭小子道歉?!”王虎威可不愿跟低下阶层的人赔不是。 “这位姑娘说得对,你是该道歉!”谷正川留意到严忍因王虎威的话而挑了挑眉,立即附和地要求。 “舅舅,我——”王虎威仍想拒绝,但一见到谷正川眸底坚定的神色,不得不屈服。 “咳!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王虎威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小扬道歉。 王虎威的道歉完全不具诚意,可小扬明白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们不能再有更多要求,因此便接受了。 对王虎威的道歉,华暮雪很不满意,但见小扬已接受,她便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这是对你的一点补偿。”谷正川本要家仆将十两交到小扬手中,但见严忍在一旁看着,唯有亲自交给小扬,显示诚意。 “这太多了,我的油跟油壶只值一两,你赔我一两就好。”小扬摇头拒绝过多的赔偿。 “剩下的,你就拿去请大夫来看看你的伤势吧。”谷正川一副关切小扬伤势的模样。 “不必了,我的伤抹点口水就没事了。”小扬摇头。 “谷大人,你的好意小扬已经感受到了,但他就只要一两,所以你就给他一两吧。”严忍终于开口介入。 “这……既然严大人这么说了,那好吧。小扬,如果虎威再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让我替你出出气啊!”最后的话是谷正川故意说给严忍听的。 小扬收下谷正川给的一两银子,颔首。 “谷大人,我瞧令外甥身强体壮,是可造之材,倘若他能以优越的体魄报效朝廷,将来一定成就非凡。”简言之,严忍就是要谷正川好好管教王虎威,别再让他成天上街溜达,欺压善良的老百姓。 “是,严大人说得是,我一定会把他带在身边好生教导的。”谷正川笑着附和,心下明白严忍话中的涵义。 王虎威当严忍的话狗屁不通,他每天啥事都不用做,就有得吃有得喝了,何必闲着没事去报效朝廷? “相信有谷大人的教导,日后京城百姓一听见令外甥的名字,绝对会竖起大拇指赞扬的。谷大人,我们就此告辞了。”倘若谷正川没能好好看管住王虎威,日后再让他撞见王虎威为非作歹的话,那么他将不再送回王虎威,会亲自动手教训一番。 “严大人慢走。”谷正川表面扬着笑,实际上心里早就积了一肚子气,认为严忍太爱管闲事了。 已得到道歉的华暮雪与小扬随着严大人离去。 虽然顺利解决了王虎威的事,但华暮雪没忘了她和这男人之间还有事没有解决。 一想到自己对他的误会,她就挫败得想呻吟出声。 说到底,这全都是王虎威惹出来的,早知道她也要求王虎威向她道歉了! 华暮雪忐忑不安地跟随在男人身后,一路上他一字都不吭,让她更加紧张,但往好的方面想,至少现在知道他是个官,但依方才处理王虎威的事看来,他处事还算公正,所以至今她不用担心他会为了她污辱他一事而痛下杀手。 小扬就不一样了,他对男人充满了崇拜之情,再也无所畏惧。 严忍故意不解释、不说明,看他们俩是否会跟来,结果他们俩果然乖乖跟上,料想他们俩是真心对他感到抱歉,加上刚刚听过小扬陈述王虎威的恶行后,他早就释怀了,如今不动声色,不过是想让他们紧张,记取教训,往后才不至于再鲁莽行事。 严忍带着两人来到僻静、已结成一片冰霜的月华湖畔,然后一脸严肃地转身看着两人。 结满冰霜的月华湖畔一片雪白,在冬阳的照射下,冰晶闪耀光辉,美不胜收,但在场的三人暂无欣赏美景的心情。 “对不起!我错了!”华暮雪与小扬有志一同,对他深深一鞠躬,再次道歉。 “这句话你们已经说过了。”严忍提醒他们。 “呃……虽然说过了,但我们是真心诚意地想再次向你道歉,也要向你道谢。谢谢你替小扬出了口气。”华暮雪先是一愣,随即脑子转了过来。 “对,我要谢谢严大人替我讨回公道!”小扬热切地点头附和。 “王虎威为非作歹,早该受点教训了,不过你们往后若在街上遇见他,还是尽量避开为好,别跟他正面起冲突。”牛牵到北京还是牛,想要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在一夕之间有所改变,是不可能的事,而严忍不忍小扬再受欺负,所以不厌烦地提醒他们。 “好!”小扬感受到他的关怀,更加深了心头对他的崇敬。 华暮雪发现当他跟小扬说话时,面部表情会变得柔和许多,他不会因为身为高官而瞧不起贫困的小扬,如此看来,他应当是个面恶心善的好人。她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不再觉得他刚硬、难以亲近了。 “至于你先前对我的羞辱,你说该如何弥补呢?”关怀完小扬后,严忍偏头问她。 许是她那双澄亮美丽的眼眸在作祟,让他因受到吸引而感到厌烦吧! 是的,厌烦。 他不喜欢无法自我控制的感觉,偏偏她却让他有了这种感觉,所以才会刻意刁难她,想知道她先前所说的弥补是随口说说罢了,或是出自真心真意的?[热d书@吧#独%家&制*作] 若是随便说说的,那就说明了她的虚伪;但倘若是真的,也仅是改变了他对她的看法,如此而已。 “我愿意当着全城人的面前向你道歉,也愿意为你洗衣、打扫家里!”她连忙提出弥补的方法。 “我也愿意!”小扬很讲义气,愿意与她一同弥补过错。 严忍定定地看着认真的两人,大脑告诉他就这么算了,毕竟他们都已经真心诚意地向他道过歉了,可当他看见华暮雪那双熟悉的眼瞳与小扬的真挚眼神时,又改变了主意。也许他可以藉由惩罚之名,来教导小扬一些基本的武艺,至少能让小扬防身,日后不再受到欺负。 “既然你们如此诚心诚意,我也不要你们当着全京城人的面前向我道歉,就为我洗衣打扫一个月如何?”严忍提出要求。 “一个月?好,就这么说定了!”华暮雪听见为期一个月,虽然觉得长了点,但为了显示她的诚意,便咬牙答应了。 “嗯!”小扬与她同进同退,坚定地颔首。 “很好。”小扬的骨气与义气,皆让严忍很是欣赏。在这一个月之内,他会拨出时间教导小扬,倘若小扬认真肯学,他会视情况再教授小扬更多的武艺。 “既然我们要相处一个月,总该要知道彼此的姓名吧?”华暮雪也有她的要求,她可不想辛勤地为他打扫、洗衣后,他依然视她如王虎威之流,不配得知他的姓名。 “严忍。”他认为她说的有道理,既然要好好相处,自然要抛去先前的成见,于是简洁有力地说出自己的姓名。 “华暮雪。”华暮雪模仿他说话的口吻,不愿在气势上输他一大截。 “我叫李小扬!”小扬中气十足地报上名字。 “明日卯时,我在城西琥珀胡同等你们。”之所以提出卯时见面,是因为他每天都在这个时间起床锻练体魄,他想要教导小扬自然也得利用清晨的这段时间。 “卯时?!”华暮雪的声儿略为拔高,平常卯时,她都还在睡梦中,尤其现下是冬天,天寒地冻的,鸡啼叫了没都还是个未知数呢,她很难自温暖的被窝中爬起啊!况且她一大早就消失,爹娘也会觉得奇怪呀!他突然要她那么早出现,教她一时间不知所措了。 “对,就是卯时,因为接下来我有自己的事要做,若你觉得太早,没办法做到的话,那么就当你先前的提议没说过。”他一副就算她毁诺也早在意料之中的模样。 小扬倒是没问题,他仰头看着华暮雪,知道华暮雪出身富豪之家,且身为姑娘家,总是有许多限制,恐怕是无法出现了。 华暮雪最受不了被人质疑了,既然她已经点头答应,现下说什么都得硬着头皮出现,绝对不能给严忍讥嘲她毁诺的机会! “卯时就卯时!明天我一定会出现!”华暮雪豁出去了,拚着被家人发现的风险,这一个月内,她绝对会天天准时出现在他家! “是吗?”严忍淡淡一笑,眼见为凭,除非她真的出现了,不然现在说再多都是空口白话。 “明天你就知道了!”华暮雪知道他不信任她,不过她绝对会做到尽善尽美,让他挑不出毛病来的,所以她要自己此时平心静气地跟他说话,明日再等着看他错愕的表情! 华暮雪黑眸冒火、生气勃勃的模样,一瞬间让严忍心神恍惚了下,将华暮雪的身影与多年前一个小女孩娇小瘦弱的身影重迭在一起,他终于明白为何先前看见华暮雪的眼瞳时,会感到熟悉了。 ……不,不对!她叫华暮雪!他及时回过神来。 严忍记得很清楚,当年那个替他雪中送炭的小女孩叫南瓜,所以华暮雪不是南瓜,只是眼瞳长得和南瓜一模一样罢了。 “告辞!小扬,咱们走!”华暮雪草率地向他告别后,便要拉着小扬离开。 小扬朝他挥挥手后,和华暮雪一道儿离开。 她那无礼的态度并未激怒严忍,他对小扬微微一笑,目送两人离去,随后他亦转身离开,不再追忆往事。 华暮雪带着小扬往大杂院的方向走,一路上因严忍对她的态度,使她感到不快,因此便愈走愈快。 “暮雪姊姊,你不开心吗?”小扬偏头问。 “没有。王虎威已受到教训,我怎么可能不开心。”华暮雪给了小扬一记难看的笑容,撒谎。 “既然没有不开心,为何会板着张脸,而且笑得很狰狞呢?”小扬和华暮雪相处久了,知道这些话不会惹她生气,所以便有话直说。 “小扬,你觉不觉得严忍讨厌我?”华暮雪想了想后,终于藏不住心底的疑问。 “不觉得啊!”小扬摇摇头。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他瞧扁我,说话老是句句带刺呢?”她嘟着唇,低声抱怨。 “可能是先前你误以为他是王虎威,所以他不高兴吧!暮雪姊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没能跟你说清楚。”小扬内疚地向她道歉。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太冲动了,没问清楚就乱骂人。仔细想想,他会这样待我,也是情有可原,真要怪,该怪我自己才是。”华暮雪扪心自问,如果今天换成她是被误会的严忍,恐怕也不会给误会她的人好脸色看。 “明天卯时,你真的能到琥珀胡同去吗?”小扬担心地问。其实他一个人去也可以做好洗衣和打扫的工作,他不想此事替她惹来麻烦。 “没问题!”华暮雪拍胸脯跟他保证。 “如果被你的家人发现了怎么办?”尽管有她的保证,小扬仍不放心。 “船到桥头自然直,顶多就被骂一顿喽!我爹和我娘不会打我的啦,你放心。”华暮雪俏皮地吐了吐丁香舌。 严格说来,比起爹娘发火,她还更怕总管李万里生气呢!他们一家都非常敬重李伯伯,也将李伯伯当成是一家人,只要李伯伯一生气,大伙儿可是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努力在这一个月内瞒住李伯伯。 “你要怎么偷跑出门?”大清早的,总不能光明正大、大剌剌地走出家门吧? “爬墙!”她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 “爬墙?……我爷爷说女人家爬墙是不好的行为呢!”小扬皱起眉,想起爷爷说过的话。 “没人看见就没关系。”小时候她常爬高爬低,她娘知道后仅是告诫她,身为姑娘家该收敛点,被人看见了不好。她非常明白娘的言下之意——就是指爬墙时若没被人发现,那就没关系!她可是一直牢记在心头呢! “我听隔壁卖猪肉的王大叔说,从前他住的村子里有个女人因为不安分地跑去爬墙,结果被村人抓去浸猪笼呢!我不晓得为何爬墙会严重到要被浸儿猪笼,但是这样听起来很可怕,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爬墙好了。”小扬愈想愈觉得可怕,他不要暮雪姊姊为了大清早出门帮严忍洗衣、打扫,爬墙爬到被人抓去浸猪笼,那未免也太凄惨了。 “有这么严重?我怎么没听过?”华暮雪秀眉紧蹙。 “嗯,就是这么严重!”小扬用力点头,稚嫩的小脸蛋上写满认真。 “放心,我家没猪笼,不会有事的。”华暮雪自认没有猪笼就不会有事。 “……但是王大叔家有。”小扬一脸愁苦地提醒她,他家隔壁的王大叔可是个屠耶! “呃……没关系,我爹娘不识得王大叔,拿不到猪笼。况且在京城住了这么久,我从来没听过有人因为爬墙而被浸猪笼的,没事啦!我们别自己吓自己。”华暮雪非常乐观。 “真的吗?”小扬觉得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让年纪尚小的他都不由自主地为她操心了起来。 “当然!而且我相信如果我真出了事,你也会帮我的,是不?”她呵呵笑着眨眨眼。 “嗯!暮雪姊姊,为了你,我会竭尽所能地把全城的猪笼都偷藏起来,绝不让你被浸猪笼!”小扬讲义气地用力颔首。 “总之,你不用想太多,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只要在卯时出门,把所有事做好后,再偷偷溜回家装睡就好,不会有人发现我出过门的。”她有自信能瞒过所有人。 “好,那明天快到卯时,我会到你家外头等你,咱们再一块儿到琥珀胡同去。”小扬与她约好时间,不想她一个人大清早在外头瞎晃,怕她会发生危险。 “嗯。对了,小扬,有一件事我得要告诉你。”华暮雪突然以认真严肃的表情望着小扬。 “什么事?”小扬感受到她的认真,觉得她要说的一定是非常重大的事,因此深深地吸了口气,先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并非我二姊夫武功不济或是我领悟力不足,才会打输严忍,而是这其中出了点小问题……”华暮雪语气沉重地对小扬澄清,希望他不要误会。 “什么问题?”小扬追问。 “……就是……那个……”华暮雪被小扬问倒了,事实上是,她也不晓得问题出在哪儿啊! “暮雪姊姊,我知道,那一定是非常大的问题,我相信日后你定能克服解决的。”其实问题出在哪儿,小扬了然于心,但不忍当面告诉她,她技不如人,于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你说得没错!你等着瞧,要不了多久,我绝对能打败严忍的!”华暮雪豪情万丈地发下豪语。 “嗯,你一定可以的。”小扬好心安慰着。 心情大好的华暮雪开心地用手抚乱小扬的发顶。 “哎!暮雪姊姊,你别再把我当成小娃儿,我已经长大了!”小扬小声地抗议着。 “知道了、知道了!咱们去打油回家好让你娘做菜吧!”华暮雪嘴上说知道,却仍是忍不住地捉弄他,再度揉乱他的发。 “糟糕!咱们出来这么久,我爷爷一定很担心!”小扬突地拍额大叫。 “对喔,咱们动作得快点才行。”经由小扬的提醒,华暮雪这才想起还在大杂院里等他们的爷爷。 于是华暮雪拉着小扬的手,抛去严忍带给她的挫败感,两人一路叫嚷着,向大杂院的方向跑去。 第三章 许久不曾在清早起床的华暮雪带着满脸睡意,攀爬出墙离家,和小扬会合。 早已习惯大清早起床帮忙家务的小扬则精神抖擞,拉着华暮雪的手穿过大街小巷,往琥珀胡同跑。 华暮雪边揉着睡意迷蒙的双眼,边和小扬一路狂奔,鼻间嗅闻到飘散于冷冽空气中的豆香味,摊商正煮着热腾腾的豆浆,准备贩卖,路上行人因天寒而瑟缩着肩头,双手边走边摩搓呵气。 “如果我们迟了,姓严的一定又有话说。”华暮雪与小扬跑得气喘吁吁,寒风拂面,让她清醒不少,同时想起严忍那张严肃、不苟言笑的脸庞。一想到他会对她的迟到摇头嘲讽,她便跑得更加卖力,恨不得多生一双翅膀来助她及早抵达琥珀胡同。 “暮雪姊姊,小心有坑!”小扬没想到她会突然跑得飞快,吓得他连忙指挥路况,免得她带着他跌倒。 经由小扬的指点,华暮雪手脚利落地闪过,小扬跟着闪过,两人跑得不住由口鼻呵出白气,心里却觉得痛快舒畅极了。 两人心情愉快,边跑边笑,终于准时赶到琥珀胡同。天寒地冻的,严忍却仅着一身单薄的藏青色衣袍,站在不远处的家门外等他们,仿佛寒冷的天候对他构成不了任何影响。 远远的,严忍就听见他们一大一小急速狂奔的足音。看见华暮雪准时出现,严忍感受到她的认真,至于接下来她会怎么做,他会拭目以待。 “严大人,早!”小扬见到崇拜的严忍,立即大声问候。 华暮雪见他不畏寒的穿著,敏感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源源不绝的男性气概,他纯粹的男性魅力,会使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被他夺去所有视线,他是个很难让人忽略的男人。 定是他太过抢眼了,昨日才会让她找错人,所以严格说来,怪不得她。华暮雪如是在心中告诉自己。 “你们来了,进来吧!”小扬充满朝气的问候声,令严忍温柔以对,而他望向华暮雪的眼神则是带有回忆,尤其是她跑得气喘吁吁的模样,让他不自觉地将当年南瓜双手捧着稀粥,欣喜奔跑出现的模样重迭在一块儿。 理智上,严忍知道华暮雪不是南瓜,却总是无法控制地将两人的身影重迭,望着华暮雪,他会忍不住猜想着南瓜长大后会变成啥模样?是否依然和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快乐赤足地在农田上奔跑? 严忍领着他们进入宅邸,华暮雪好奇地张望,发现他的屋子和他的人一样,朴实、充满阳刚之气,庭院不大,种植一棵老榕树与几株艾草,并无其它观赏花木。 同样在朝为官,严忍的家和二姊夫、三姊夫的家却有许多不同,除了不如他们拥有占地偌大的森严门户外,也没有官宦府第具有的贵气及成群仆役,他家看起来就和一般生活宽裕的人家差不了多少。 虽然没有华美不实的装饰,不过所有物品皆摆放整齐,并未丢得乱七八糟,她猜想,要不是他的个性严谨好洁,便是有人在维持整理。 “你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洗衣及打扫,衣服我已经放在水井旁了,至于打扫范围就是大厅及庭院,内房就不用麻烦你了。”严忍以客气的口吻对她道,指明需要她动手的地方。他已特别向照顾人生活起居的大娘交代过,今天会有人过来帮忙打扫,要大娘傍晚时再过来为他准备饭菜即可。 “好。”华暮雪愣住,她没想到他交代的工作会如此轻松,明眸望向他说明待洗的衣物摆放处,仅仅几件,并没有为了刁难她而堆得像座小山。 “暮雪姊姊,我来帮你。”小扬挽起衣袖,准备帮忙。 “我一个人就成了,小扬。”这点工作,她有自信能够很快地完成。 “小扬,我另外有事要你做。”严忍也同时间说话。 他看了华暮雪一眼,猜想她与小扬并无血缘关系,因为两人不同姓氏,可是她对小扬的呵护却是出自于真心的,这项优点并未让他忽略掉。 “好。”小扬马上来到他身边,愿意为他办任何事。 华暮雪嘴上没说什么,心下却惴惴不安,拿着他的衣服装模作样,摆出要洗的姿态,实际上正拉长耳朵,偷听严忍是否要给小扬出什么难题,倘若是的话,她绝对会跳出来捍卫小扬,绝不让他有欺负小扬的机会! “小扬,你昨天受到了王虎威那种人欺凌的事,我相信绝非第一次了,你自己也应该很清楚,那不会是最后一次,是吗?”严忍以对平辈的口吻,同小扬说话。 “嗯,我知道。”小扬低垂着头,痛恨自己太过矮小,力量太过薄弱,才会受尽王虎威那种人的欺凌。 “往后若再遇到相同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掉头就跑?或是跑不掉,再被打得鼻青脸肿?”严忍双手插在腰际,再问。 华暮雪秀眉微蹙地听着严忍说的话,不明白他为何会提起这些事,莫非他是想嘲笑小扬没保护自己的能力?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就太过分了!小扬不过是个十岁的小男孩,遇上比他高壮的大人,自己没反抗能力,岂有办法像他一样,抓王虎威如同抓虫子般轻松? “不!我不想再莫名其妙地受人欺负,也不想当见到猫儿就逃跑的耗子,可是我……可是我……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我自己。”自承没保护自己的能力,令小扬很难过。 “那么你想不想变强?想不想变成能自我保护,也能保护家人及朋友的男子汉?”严忍再问。 “想!”小扬看着他大声回答。 “你可愿意跟我学武?我得警告你,这将会非常辛苦,而且我绝不允许你抱持着玩耍、轻忽的心态来跟我学武,你能否做得到?” “我愿意!我绝对会让大人您见识到我的认真与努力!”小扬坚定地颔首,双眸闪烁着雀跃的光芒。他作梦都想不到崇拜至极的严忍竟然肯传授他武艺,这简直就像老天爷送给他的一个大礼! 华暮雪发现她又误会他了,原来他是想教小扬武艺,让小扬不再受人欺凌啊!其实他是个好人嘛,假若他肯多笑一笑,就更完美了。 既然他对小扬存着善意,那她就不用担心,可以专心为他清洗衣袍了。于是她自水井里汲水上来,开始认真地清洗他的衣裳。 “你跟我学习,还得答应我,不得凭借武艺欺压他人,成为另一个王虎威,你能办得到吗?”他的规矩很简单,不恃强凌弱,能救危扶倾则再好不过。 “我可以!”小扬最痛恨的就是王虎威那样的人了,他怎么也不会容许自己将来成为相同的人。 “好,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若你有慧根、心地良善、肯认真学习,我会尽数教与你;反之,我会视情况而定。你可有异议?”他打算用一个月的时间来观察小扬,如果发现小扬品行不端,他便会停止教导小扬,不使小扬成为危害他人的恶徒。 “没有!严大人!”小扬精神抖擞地回复。 华暮雪的嘴角噙着笑,不理会井水的寒冻入骨,开心地想边哼歌、边洗衣裳。她对小扬有信心,相信要不了多久,严忍就会发现小扬是个品德端正的好孩子。 严忍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小扬身上,由蹲马步及呼息吐纳的方法开始教起,他一个口令,小扬便一个动作,他将小扬当小兵般训练,务求打好小扬的基础。 华暮雪在洗衣袍、打扫大厅及前院之时,一双美眸仍时不时地瞟向小庭中认真练武的两人,在脑海中幻想自己也和小扬一样,接受严忍的锻炼。 当她打扫完毕后,严忍与小扬也已经做好今日的基本功,神采奕奕地连袂走进大厅里。 “小扬,你练得很不错呢!”华暮雪对小扬竖起大拇指,没说的是,其实严忍教得也很不错。 受到称赞的小扬开心地笑咧了嘴,吱吱喳喳地跟华暮雪说他学了什么,尽管心里知道她从头到尾都看见了,但他就是压抑不住满心的兴奋。 华暮雪感受到小扬的喜悦,跟着开心地绽放微笑。 她的笑容看在严忍眼里甜美得有如仿苞待放的花苞,瞬间夺取他所有的注意力,他同时发现她很认真地洗衣、打扫,并未偷懒地含糊带过,确实遵守了她的承诺。 “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明天起你可以不用来了。”本来真打算让她再多打扫些时日的,但看见她不浑水摸鱼,真诚付出后,他便改变了主意,决定让昨日的误会一笔勾销。 “你不是说我做得很好吗?为什么要我明天不用来了?难道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华暮雪像被主子驱离的家仆般,不敢置信地倒抽了口气,急忙问明原因,以便改进。 “不,就是因为你做得太好了,所以我认为已经够了。假若你真做不好,相信我,我绝对会坦白点明,不会虚伪地称赞你的。”严忍向她说明理由。 “原来是这样。”华暮雪望着他,想起严武说过的话,他是正直坦白的人,假如真对她有所不满,确实会直言道出,不会拐弯抹角的,她这也才放心了。 “那我呢?明天我可不可以再过来?”小扬热切地望着严忍。虽然练武很累,可是他练得很有兴趣,不希望就此中断。 “你当然要来,我要你在这一个月内天天过来报到,懂吗?”他才刚教了小扬基础,还未让小扬习得最基本的防身方法,加上感受到小扬对学习的热切,因此不可能要小扬别来。 “为什么特别说明是一个月?”华暮雪提出心里的疑问。 “因为这一个月的时间是用来观察小扬的。”他再次重申品行端正的重要性。 “我会认真努力的!”小扬中气十足地大声说道,不想严忍对他感到失望。 “我也是!”华暮雪跟着发声。 “你?”严忍讶异地望着她,不明白小扬跟他习武与她何干? “不管你心里对我有多满意,既然昨天我们说好了我要来帮你洗衣、打扫一个月,那我就会做满一个月,不会因你的小小称赞而打退堂鼓。”她华暮雪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不再收回。 他再一次坚守承诺,使严忍清楚明白她有多重视承诺。看来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坚持到底。他对她微微一笑,让她自行决定要怎么做。 严忍唇角所勾起的短暂笑容带给华暮雪莫大的惊喜,原以为他会对她皱眉不满的,没想到他竟然会对她微笑!这一切难能可贵的笑容不仅软化了他刚正的面部表情,更令她心花怒放。他笑起来很好看,阳刚中带了点温柔,令人忍不住想追寻更多得来不易的笑容。 她,喜欢他的微笑! 在无事可做的冬日午后,华暮雪身旁伴随着贴身丫鬟小眉,走在人来人往、热闹不已的宣武门大街上。她无聊地东张西望,观看街上商家、小贩所贩卖的物品。 她已连续在严忍那打扫七日了,每天卯时出现,然后赶在被家人发现前爬墙溜回府中,躺在床上佯装还在睡觉,等小眉来唤醒她,由于一直没被家人发觉端倪,令她不禁得意洋洋。 早就说小扬太会胡乱操心了,她的行动轻巧迅速,就像个贼一样,哪会那么轻易被人发现啊?她甚至认为一个月过后,家中也不会有人发现她每天卯时都溜出家门去的。 “小姐,你近来白天似乎很少跑得不见人影,是出了什么事吗?”小眉在好奇地问道,认为她最近乖得有些不寻常。 “哪会出什么事,只是近来求亲的人太多了,我怕常常出门,身后会跟了一群狂蜂浪蝶,那不是会很麻烦吗?”华暮雪随口将原因归咎于她近来大受欢迎上,不再常常跑得不见人影的原因,是怕会露了馅,所以她自作聪明地决定这一个人能乖乖出现在爹娘眼前就尽量出现,别教人起疑,岂知反而引起了小眉的狐疑。啧,早知她就和平常作息一样,那就啥事也没有了。 “可是你若不打扮就出门,根本没人晓得你是谁啊,哪来的麻烦啊?”京城人士想要认出华家人,向来不是由五官辨认,而是由闪耀刺眼、满头满身的黄金首饰来辨认,毕竟全城唯有华家人如是穿着打扮,好认得很。就像此刻,路过的富商士绅见着她,莫不带以微笑或打招呼,受欢迎的程度,与从前相较简直是天壤之别。 “小眉,你故意要反驳我吗?”华暮雪偏头望着小眉,满头的金步摇因她的动作而晃动,显得更加闪亮刺眼了。 “不是啊!我的好小姐,我又不是跟老天爷借了胆,怎么敢呢!”小眉涎着讨好的笑容,没胆说倘若不是前头三个小姐都嫁入好人家,现下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一堆人上门向四小姐求亲,但这些讨打的话藏放在心里就好了,免得四小姐来个翻脸无情。 “说谎,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还有话没说。” 了解小眉甚深的华暮雪可不会这么简单就被小眉骗过,她故作满脸狰狞的表情,双手大张,一副要将小眉生吞活剥的模样,小眉则故作害怕求饶状,主仆二人在大街上,不顾他人目光,格格娇笑,玩得很开心。 严忍走在街道的另一头,双眼望去尽是雪白,到处结着冰霜,人群在一片洁白中钻动,隐约间,前方出现一抹耀眼金灿。 今日天候灰阴,阳光并未露脸,所以严忍可以十分确定那抹金灿并非来自暖阳。那么,究竟会是什么?望着不住移动的灿烂,他禁不住好奇心,向前一探究竟。 当他一步步走近时,才赫然发现原来他所看见的是一团会移动的金步摇! 不!严格说来,不是金步摇会移动,而是戴着那团乱七八糟、教他说不出名堂的金步摇的年轻姑娘在移动! 不一会儿,他的惊讶随着那名年轻姑娘的走近而转变成惊骇,炯炯有神的双眸瞪得老大,因为他认出了以华丽珠宝首饰装饰的人儿! “你那颗头是怎么回事?!”他仿佛见一鬼似的,以粗嘎的口吻惊问。 华暮雪一路和小眉嬉笑着,根本就没发现严忍的出现,是以当严忍如神祗般立在她面前以惊恐的口吻询问她时,令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你怎么会在这里?”华暮雪大吃一惊,抚着心口。 “我为何不能出现在这里?”她反问。 “不是啊,你不是该在神机营吗?” 在得知他的姓名后,她便回家向总管李万里打听有关他的事,结果从李伯伯口中得知,他不是一名平凡的武将,而是以骁勇善战闻名于整个神机营的参将。由于他年纪轻轻,加上没有过人的身家背景,仅凭着一身胆识、武艺与才智脱颖而出,一路由小兵当上了参将,所以让许多人提到他时,总不免会竖起大拇指称赞。 他的努力与成就当下令华暮雪印象深刻,也增添了不少好感,但她未曾想过,他们两人会在街头碰面的机会,这感觉好奇怪,尤其她是以一身华丽的装扮出现在他面前。她比较习惯以朴实的装扮出现,所以心下惴惴不安,不晓得他会如何看待她的精心装扮。他是否会觉得她今天很美丽呢? “我并非成天都只能待在神机营里。”她的满身金银珠宝带给他不小的震撼,至今尚未全然回过神来。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他在神机营当职的?他想了想,随即猜想她定是向其它人打听了有关他的事,不然不会晓得。 小眉看着显然受到不小惊吓的两人,由两人的谈话得知,小姐和眼前的大汉似乎很熟,不过小姐究竟是何时认识了这么个气宇轩昂、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如此,呵……”华暮雪觉得有些尴尬,干干地笑着。 “你把你的头当针线包了?!”他皱眉看着她插满头的金步摇,暗暗赞叹。居然一点空隙都不留,她是如何办到的? “……你有看过这么美丽的针线包吗?”他竟然将她的头比喻成针线包?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我活了二十六个年头,的确是不曾见过这么复杂的针线包。”他心有所感。 华暮雪合上眼,深吸了口气后才又再睁开眼,忍着急涌而上的怒火。她希望他说的是美丽,而非复杂。 不知为何,她竟然会在意他对她的看法,这实在说不通啊,因为平时她根本就不在乎旁人怎么评论她的打扮方式,她只能归咎是他说话的口吻令她极为不满,才会使她耿耿于怀。 “我的头不是针线包。”她一字一句,用力向他澄清,希望他别搞错了。 “看起来倒是没多大差别。”他耸耸肩,没将她的怒火放在眼里,但也因为她夸张、唯恐天下不知的金亮黄澄打扮,让他得知了她的身分。 她定是近来炙手可热、人人谈论的华长耕的小女儿。先前他不曾认真听过众人谈论的内容,但隐约知道许多人想要与她结亲,藉由裙带关系好平步青云。旁人心思他管不着,可是教他不解的是,富家出身的她为何肯像个下人般帮他打扫?她明明可以过着优渥舒适的生活,不是吗? “差得可多了!”华暮雪清楚地向他表现出她的不满。 “你的脖子看起来快被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压垮了。”他再度发表看法,对她还有精神逛大街感到啧啧称奇。 她倒抽了口气,什么叫乱七八糟?她头上插的明明是遨翔凤凰与出水芙蓉,和乱七八糟根本就构不上边!如果不是他不懂得欣赏,那就是存心说这些话来气她的。 “你放心,我的脖子硬挺得很,不会垮的!” 华暮雪瞪着他,努力思考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 她的怒火与气冲冲的口吻逗得他扬唇低笑,将初见她的震惊一扫而空。她没有富家千金根深蒂固的娇气任性,相处起来其实还挺有趣的。 “你别笑了!我没那么好笑吧?”他的低笑看在她眼里成了取笑她的反应,虽然她喜欢看他笑,不过如果他是为了取笑她而笑,那她可就高兴不起来了! “不,你很有趣。”他由原本的低笑变成咧嘴而笑。 华暮雪发现四周的人已开始注意他们了,她可不想明天过后,每个见到她的人都唤她一声“针线包”,因此不假细思便伸手拉着严忍,硬是将他拖走。 小眉见她在大街上动手拉人,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小姐肯定是没想到四周有多少双眼睛正张大看着,否则绝不会动手硬将严忍拖到较少人的胡同中。小眉急忙忙地跟上,就怕两人独处,会传出更多落人口实的事来。 严忍因为觉得她很有趣,所以没有反抗地让她拖进小胡同里。 “我警告你,以后见着我,不许你再嘲笑我或是提起针线包!”她像个地痞流氓般凶猛地警告他。 事实上,他没有理由听众她的命令,况且真要打的话,她可是连他的衣角都勾不着,可她依然有胆恶声恶气地警告人。 “小姐,你冷静点。”小眉站在华暮雪身后,出声制止,惊恐地发现四小姐在她未曾察觉时,竟变成了恶形恶状的小流氓。 “我只是觉得你挺有趣的,并没有嘲笑的意思。”至于针线包……他倒是真的觉得很像。 “是吗?”华暮雪狐疑地看着他。是说,他口中的有趣指的是什么?装扮有趣跟为人有趣可是有很大的差别呢! “小姐,这位公子既然这么说,定就是这么回事,你别多心了。”小眉轻扯着华暮雪的衣袖,要她别再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也不想想,人家长得比她们还要高壮,真起冲突的话,被打成肉饼的可会是她们两人啊! 严忍一副正是如此的模样,再加上小眉也觉得他话中并没有其它涵义,令华暮雪觉得若再对他有所质疑,会显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为了显现自己的大度,唯有选择相信了。 “咳!很抱歉,我不该误解你。”华暮雪清了清喉咙,觉得尴尬得要命。她为何老是误会他?她这老是误会人的个性真要不得,该好好改进才是。 “不要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严忍以教导的口吻对她说。 “是。”华暮雪像书院的学生,乖乖聆听受教,并为时已晚地想起先前她的举动太过冲动了,她怎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拉入胡同呢?倘若旁人见了产生误会怎么办? 想到这儿,华暮雪不禁在心里长叹了口气,头痛得紧。 她不住地摇头,发上的金步摇也随之晃动,一闪一闪亮晶晶,让他再次佩服起她那硬挺的脖子。明明是那样纤细,仿佛一扭就断,怎么会有办法承受那些重量呢?但他得说,今日在街上与她偶遇,让他见识到了她的另一面,而这一面不仅使他得知她的出身,并且那一头让人绝倒的打扮,还逗得他不住发笑,心情飞扬。 “如果没其它事,我还有要事,先告辞了,华姑娘。”严忍强忍着笑,以稳重的口吻向她告别。 “严大人请慢走。”华暮雪表现出最端庄有礼的姿态,目送他离去。 “小姐,你在哪儿认识了这么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啊?我怎么都不晓得?”小眉待严忍走远,马上开口追问。 “小眉,我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这正是她此刻心情的最佳写照。假若不是她行事鲁莽,岂会认识严忍,又怎么会被他明指她的头是针线包? 针线包!针线包!难道他就不能想点好听的说词吗?不过她偏头想了想,不得不认同针线包的说法,因为连她自己也想不出其它说法。为此,她幽幽的,感到沮丧不已。 “啥?”什么跟什么啊?小眉一脸纳闷不解。 “别再问了,再问下去,只会让我满腹心酸。”为何她不能再聪明机灵点呢?华暮雪仰望苍天,长叹了口气。 “啊?为何会满腹心酸?莫非小姐你喜欢他,开口向他求亲,结果被拒绝了?”小眉不懂她为何要说一些奇怪的话,脑海中充斥着怪诞的想法。直觉告诉小眉,倘若有天华暮雪亲口说,她大胆向某个男人求亲了,小眉绝对不会感到半丝意外的。 “我并没有向他求亲!”华暮雪郑重地澄清。 “喔,可怜的小姐,被拒绝没啥大不了的,你千万不要太难过,也不要再感到满腹心酸、委屈了。你想想,现下可是有一堆人向你求亲呢,你绝对可以找户好人家的!”小眉压根儿没理会她的澄清,一心一意认定她被拒绝了。 “……”小眉完全不听她的解释,让她无言以对。 华暮雪在心里不住地泛嘀咕,难道在小眉心里,她真有那么糟吗?竟然认为她难得向男人求亲,就被残忍地拒绝,小眉实在是太不给她面子了。 小眉不晓得她的心思,还继续吱吱喳喳地忙着抚慰她“受创”的心灵。 算了,既然澄清无效,她也就随着小眉去了。 同时间,她心里深刻地体认到,遭人误会有多令人无言。不过她可以庆幸的是,小眉不似她当初在大街上指着严忍的鼻尖痛骂对方卑鄙无耻一样,这让她好过多了。 第四章 自严忍与华暮雪在街上偶遇后,华暮雪每天仍旧照常于卯时出现在严忍家,为他打扫、洗衣。 华暮雪原以为严忍再见到她时会嘲笑她平日的装扮,但是他并没有,就像他所说的,并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她这才知道他不是随口说说,是认真的,而这也免去了两人起冲突,不然她恐怕会失控地再对他施展出她从小到大所学过的绝学。 这一天,小扬跟严忍扎完马步、练好基本功后,因为急着赶回大杂院帮要上工的父亲的忙,于是无法陪同华暮雪回华府,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华暮雪认为可以独自回家,严忍不放心,便开口表明愿意送她回家。 严忍的自告奋勇令华暮雪感到讶异,她愕了愣,本要开口拒绝,要他别费事了,但不想他认为她对他存有敌意,再者他会自告奋勇地说要送她,应当是基于君子风度,她若不领情,岂不是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所以,华暮雪没有拒绝严忍的好意,让他陪同她一块儿走回家。 与严忍并肩走在清晨结着薄霜的街道上是种新奇的感受,她很少跟男人这么亲近,他的高大威猛衬出她的娇小玲珑,他的黝黑衬出她的雪白,他们是如此不同,而走在他身边的她,心头却涌现一股莫名的渴望。 她当然不是渴望再和他唇枪舌战,也不是渴望再对他鞠躬道歉,那么,这股渴望究竟从何而来?为何会使她感到焦躁不已? “你天天过来帮我打扫,不觉得委屈吗?”两人并肩走了一小段路后,严忍终于打破沉默。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后,他发现她真的是个没有心机的好姑娘,于是不再对她有所存疑。 “我说到做到,没啥好委屈的。”他肯开口跟她说话再好不过了,她也想和他像朋友一样,平心静气地交谈。 “但这不是你做惯了的事,只是我没想到你能做得这么好。” 华暮雪可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尤其在发现她是华长耕的女儿之后,对于她能将衣袍洗涤干净,把大厅打扫得一尘不染,着实令他感到不可思议。她在华府过着被奴仆簇拥、呵护的日子,怎么可能会懂得洗衣、打扫,且还做得如此干净利落呢?他实在是想不透。 “我小时候天天做,这么点小事,可是一点都难不倒我。”说到这儿,她可是骄傲得挺起了挺俏的鼻尖。 “你小时候天天做?”他无法置信,挑了挑眉。 “你可能不知道,我爹从前是个庄稼汉,我小时候家里很贫困,所以一些农家女该会的活儿,我可是做得很得心应手呢!” “原来如此。”经由她的说明,严忍总算了解她为何能做得那么好了。或许旁人曾提及过她的家世背景,但他向来对这类的闲谈没半点兴致,也因此不晓得太多关于她的事。 华暮雪简单的陈述让他回想起小时候到处流浪、三餐不继地在破庙里过夜的日子。那时虽然困苦,虽然常受人欺凌,可也发生过好事。他遇到已经穷到不能再穷,却仍伸出援手帮助他的小南瓜;后来则遇到驰骋沙场、战勋彪炳、没有家人的严武收养他、教导他,这些发生在他身上的美好,让他明白老天爷并没有遗弃他。 严武直到去世前都身为受人尊敬、景仰、信赖的神机营统领,义父将毕生所学全数导给他,后来他也不辱义父的名声,学以致用,遵循义父的脚步到神机营当职。 想到可爱的小南瓜,他的嘴角便情不自禁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他的笑容再次让华暮雪看得入迷,她很想开口要严忍常常这样笑,但怕会太过唐突,只好忍住不说,偷偷地欣赏。 “等一下。”严忍嘴角的微笑倏地敛住,神色严肃地低道。 “怎么了?”他不是笑得好好的吗?难道被他发现她一直在凯觎他的笑容? “我们被跟踪了。”从他和华暮雪离开家门后,他就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他们身后,本来打算静观其变的,可对方迟迟不显现来意,在是敌是友还弄不清的状况下,他不想将人引到华府去,于是停下了脚步,打算主动出击。 “什么?!在哪里?长啥模样?”华暮雪没想到自己会被跟踪,一时间觉得紧张又兴奋,急着回头想看看到底是谁闲着没事干,浪费时间来跟踪她? 严忍没有阻止华暮雪东张西望的行为,反正他本来就想要让对方现身,华暮雪好奇的张望举动,正好可以告诉对方——无须再躲藏,他们已知道被跟踪了! “站在街角那个穿着蓝布衫、蓄满虬髯大胡的壮汉就是了。”严忍以下巴示意华暮雪望向街角。 “原来是他啊!他看起来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你觉得他是冲着谁来的呢?”华暮雪一点都不感到害怕,还看着对方品头论足了起来。 “你有跟人结仇吗?”严忍惬意地问道,未将对方放在眼里。 “应该是没有,我觉得到目前为止,与我结下最大仇怨的人,就是你了。”华暮雪偏头想了想,确定最大的仇家就站在身旁,以此推论的话,对方应当不是冲着她来的才是。 一路跟踪尾随两人的周大成发现行迹败露了,先是心虚地躲起来,不让他们瞧见,紧接着想到他们早就发现他了,那他还躲个什么劲儿呢?旋即现身。反正他本来就是受王虎威雇来找严忍的麻烦,现下严忍身边又伴随一名娇滴滴的小姑娘,待会儿起手来,严忍定会受到不小牵制,占尽优势的人将会是他,那么他还有啥好怕的? 周大成双手插在腰际上,威风凛凛地盯着严忍看。 “他看起来像是想狠狠揍你一顿耶!”华暮雪热心地报告她的发现。 “看来的确是如此。”严忍不着痕迹地站在她之前,免得对方突然出手攻击,她会首当其冲。 双方各据一端,相互凝望,估量着对方。 “听说你仗着自己懂得一点武艺,就很自以为是,是吗?”周大成故做凶狠地扳着手指。 壮汉的话使严忍与华暮雪互看对方一眼。 “他这句话好像是说给你听的,好确定你没其它仇家吗?”不管严忍怎么想,都觉得这话是针对华暮雪而说的,毕竟她确实是那个自以为武艺高强的人。 “我有自以为是吗?我倒觉得他是在说你呢!况且,我懂的武功可不是仅有一点!”华暮雪不满地嘟起小嘴,特别强调澄清着。她是还有许多绝学没施展出来,并非只懂得三脚描功夫,这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差别! 她语气中的自信满满让严忍差点喷笑,她居然真的以为自己武艺高强?为何没人告诉她实情? “你不会是怀疑我说的话吧?”华暮雪发现他忍俊不禁,当场觉得不满。 “没,怎么会。”严忍很顺口地否认了,紧接着才发现,或许是知道她没半点武艺的人觉得她过于天真可爱,不忍伤她的心,所以在面对她时,会很容易就顺着她的话,不点明残酷的事实。 “喂!老子在跟你说话,你居然敢不理老子,径自和小姑娘在一旁吱吱喳喳,是想考验老子的耐性吗?”没得到响应的周大成恼火地怒咆。他们两人竟然旁若无人地说自己的,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简直要气死他了! “瞧!我就说吧,他说的人是你!”华暮雪一副被她逮着了的模样。明明对方口中那个自以为是的人指的是严忍,他还好意思硬是栽赃到她身上,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要不得了! “咳!”严忍轻咳了声,掩饰他的尴尬,从未想过自己在他人口中会是自以为是的人。 “啧啧啧!还说是我的仇人呢,结果是你的!”发现他的尴尬,华暮雪不放过他,乐得再糗他。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要打情骂俏等老子教训完他后,你再跟他浓情蜜意也还不迟!”迟迟等不到畏惧、惊吓眼神的周大成,火气瞬间上扬。 打情骂俏?浓情蜜意?谁跟谁?华暮雪吃惊地看着同样一脸以后的严忍。他们两人之间的交谈是唇枪舌战,和打情骂俏、浓情蜜意半点都扯不上关系啊! “我与你素不相识,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一大清早就痴守在我家门外。”严忍语带讥讽,嘲笑他守候多时。 “你我虽然不相识,但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的气焰太过狂妄了,的确需要整治一番!”周大成末把严忍放在眼里,嚣张地放话。 “你放心跟他打,我会从旁协助的。”华暮雪轻声道,好心地表明愿意提供一臂之力。 “你?!”严忍差点以为自个儿听错了。她要从旁协助? “对!老实告诉你,上回我和你过招时,其实还有许多绝活没有施展出来,所以你千万别小看我的能耐!”她可不想被他看轻了。 “我很期待待会儿你会施展什么绝世武功来帮我。”明明知道她不可能拥有绝世武功的,他仍忍不住调侃。 “你睁大眼睛,等着看吧!”听不出他的调侃,华暮雪认真地承诺着绝对会助他一臂之力,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严忍淡淡一笑,觉得她分不清楚状况的模样,实在可爱得紧。 “他奶奶的!你们两个别小看我!”一直不被放在眼里,教周大成咒骂了声,随即拔出腰际的大刀,虎虎生风地朝严忍兜头狠劈而下! “看我的“隔岸观虎斗”!”华暮雪娇喝一声,整个人随即往旁边一跳,认真运气。 这一招闪避大刀攻击闪得非常自然,此乃儿时她在破山神庙认识的一位大哥哥教她的,她在紧急时候自然而然地便使了出来。 她的娇喝与动作惹得严忍侧目,亮得出奇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小心哪!”华暮雪发现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不顾自身安危,眼见壮汉的大刀就要将他的头颅劈成两半了,她连忙扬声提醒。 “你死定了!”周大成呵呵低笑,认为他这一记狠劈,严忍非死即伤,这下子他可以回去跟王虎威邀功,恨严忍入骨的王虎威非得重金酬谢他不可!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即将入袋,周大成掌中的大刀去势便愈加凌厉。 严忍晶亮的眼眸对上华暮雪那双漆黑如宝石般的眼瞳,头也不回,右掌灵活化解壮汉的攻击,并借力使力地将壮汉推出。 “哇~~简直跟变戏法一样耶!”华暮雪张大眼看他反击壮汉的手法,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周大成壮硕的身材遭严忍轻松推出,在要落地前,周大成使了个鹞子翻身,及时站稳,才不至于跌得四脚朝天。 “你……”她是南瓜吗?如果是南瓜,怎么名字不同?如果不是南瓜,又怎么会使出他教南瓜的那一招“隔岸观虎斗” 严忍凝望着她,再次将她的身影与南瓜重迭。她们是如此相像,让他不得不再次产生怀疑。 “我怎么了?”他的目光让她不解,他是希望她将内心的想法化为实际行动吗?于是她很认真地为他用力鼓掌。 “他奶奶的!你居然敢嘲笑我?”她鼓掌的举动看在周大成眼里非常刺眼,他发出怒吼,决定先箝制住她,迫使严忍降服。 壮汉转移目标,朝她直奔而来,但华暮雪不闪不躲,摆出美丽的招式,等着壮汉自投罗网。 “飞龙在天!”当壮汉一步步靠近时,她已做出飞翔的动作,以逼人的气势、冷绝的目光、睥睨的姿态,要给仕汉迎头痛击。 可惜的是,她的双手尚未碰到壮汉,便又见他被严忍一掌推出,简单利落,完全不拖泥带水,让她失望极了。 严忍细看她秀丽的五官,渴望从中找出更多与南瓜的相似之处。实在是他们分离太久了,加上当年他和南瓜都还是个孩子,记忆已远,让他很担心她是否真的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南瓜。[熱a書$吧&獨@家*制#作] 她是南瓜吗?会是那个小南瓜吗?他的心热切地渴望着,想找出更多确切的证据。 再次被推出,周大成气得七窍生烟。他可没想到严忍会是个棘手的对手,他以为严忍平常就是管理火器、训练小兵,如此而已,看来是他小觑了严忍。 “严忍!纳命来!”一再吃瘪,使周大成决定豁出去了。 今日不使严忍成为手下败将,他绝不善罢干休。 壮汉那打算奋力一搏的眼神让华暮雪留了神,这一次她决定不再让严忍专美于前,也是要严忍知道,她并非中看不中用,她的武功可是真才实学,并非嘴上随便说说而已,于是她决定使出绝不轻易出手的大绝招! “看我的“猴子踢桃”!”娇小的华暮雪纤腿一扬,对准壮汉的重点部位。 她的一句“猴子踢桃”使严忍整个人宛如被雷击中,怔怔地望着她的动作。 华暮雪就是南瓜! 不会有错的! 这是他小时候教给她的最狠辣的一招,会教她是因为怕她被人欺负,是以将他在街上习得的生存方式教给了她。 本来该是“猴子偷桃”才对,但顾及受她是女孩子,“偷桃”太过不雅,所以特别改成“猴子踢桃”,这么多年了,突然见她使出来,使他内心激动不已,因为事隔这么多年,她依然记得! “南瓜,你是南瓜吧!”严忍唤着她当初告诉他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华暮雪的“猴子踢桃”踢到一半,惊愕地转头看他。 南瓜是她原本的名,小时候爹将她取名为南瓜,上头三个姊姊刚依序为:红豆、绿豆、小米。 是后来爹救了李万里伯伯,李伯伯在家里定居后,觉得她们的名宇太过土气,才又帮她们重新取过。 她叫南瓜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可能家乡还有些人记得,但在京城除了家人以外,绝对不会有旁人知道的,严忍是从何得知的? 没人注意的周大成,则趁此袭击而至。 严忍依然不看他,左腿矫捷踢出,没有残忍地踢桃,仅仅结实踢中他的心口,让他壮硕的身形于半空中划了一道弧度飞出。 他们的打斗引得清晨早起的商贩交头接耳,在此时,刚由皇城当职完的江远志骑着一匹栗色骏马出现,撞见倒下再跃起的壮汉打算再次趁人不备时出手偷袭。 “小心!”江远志甩出马鞭,袭向壮汉。 听力敏锐的严忍同时出手反击,右掌击向壮汉的心口。 周大成同时受到两名高手连击,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来得及出声哀号,便双手捂着受创之处,双膝发软,再也无法出手偷袭了。 “多谢江大人出手相助。”严忍认出身为京卫指挥使司同知的江远志,拱手道谢。 “如果知道他要偷袭的人是严大人,我就不会多事的出手了。”江远志淡淡一笑,恭维严忍的武艺,可说话的语气是淡漠的。 华暮雪急着想知道严忍究竟是从何知道她的本名,但突然又杀出一名斯文有礼的男子来,显然是严忍的同僚,为了不显得无礼,她唯有按捺下心中的焦躁,耐心等待。 “江大人太客气了,该说我若晓得江大人已出手,也不会击出这一掌。”严忍同样恭维江远志的武艺。 “我想,只能说你我似乎颇有默契。”江远志不晓得倒在地上的男人和严忍有啥过节,也不想询问。 他说的是事实,如果晓得受袭的人是严忍,他压根儿就不会出手! 从前他与严忍在同一个军营时,他就看严忍很不顺眼了。 在他眼里,严忍不过是没身分、没地位的大老粗,虽然让神机营统领严武收养,可仍改变不了严忍是孤儿的事实。 他不能接受的是,明明他很优秀,父亲为五军督都府的左都督,位高权重,为何受到上司赏识的人却是严忍? 气的是严忍什么事都同他争,不论是武艺、技艺,只要他想得第一的,严忍就会出现打败他,三番四从的落败后,使他对严忍无法拥有一丁点儿的好感。[熱%書?吧&獨#家*制^作] 所幸后来他进到京卫指挥使司,严忍进了神机营,一切又不同了。他在京卫指挥使司里如鱼得水、平步青云,上头除了指挥使外,没有人的权力高过于他,再也不用担心一板一眼的严忍会夺去他的风采。 因不喜欢严忍,心下瞧不起严忍的出身,因此对站在严忍身旁的华暮雪,他也连正眼都没瞧上一眼。 严忍明了江远志的心思,他也没和江远志深交的意思,仅仅微微颔首,算是同意江远志说的话。 “既然这人对你无危险性,那么我就先行一步了。”江远志懒得在这里和他耗时间,告辞之后便匆匆离去。 严忍目送江远志离去后,便伸手将壮汉点穴,让他动弹不得,再转身面对满腹疑问的华暮雪。 “你……是谁?”华暮雪仰头,仔细看他的脸庞,试图搜寻有无熟悉之处。 “我是小狗子哥哥,你可还记得我?”严忍望着她,嘴角噙着温柔的微笑。 “小狗子哥哥?你真的是小狗子哥哥?!”华暮雪的惊诧说明了她始终没有忘记他,又惊又喜的情绪迅速涌上,让她兴奋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严忍肯定地朝她颔首,因她的末遗忘,使他的笑容益加温暖。 冷冽的寒风呼啸而过,但吹在发现各自身分的两人身上却一点部不觉得冷,一道暖流轻巧地流过两人心头,过去种种浮现于脑海中,重逢的惊喜映入两人眼中…… 两人认出对方后,华暮雪不急着回家,想和严忍叙旧,她有太多话想对他说,也有太多事想问他,严忍亦然。转瞬间,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不再感到陌生。 为了能好好谈话,了解彼此分开后这些年的经历与变化,于是两人又回到了严忍的宅邸。 至于袭击他们的壮汉,在被严忍打得落花流水,问出是受心有不甘的王虎威指使后,严忍便放壮汉离去。此刻他只想和华暮雪好好聊聊,不想浪费时间在两个鼠辈身上。 “小狗子哥哥,你怎么会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华暮雪一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劈头便问。 她印象中的小狗子哥哥长得非常瘦小,而且常常病恹恹地躺在地上,当时更为年幼的她,甚至认为自己比小狗子哥哥还要高大强壮,为了不使小狗子哥哥饿肚子,家中穷困的她总是硬想办法带着可怜的少许食物到破山神庙里给小狗子哥哥吃。 可是现今的他早就不似昔日的瘦弱,长得非常高大,甭说病恹恹了,身强体壮的他应当是很少生病了,而且他的双眸炯炯有神,充满自信,根本就是判若两人,莫怪她会没认出他就是她的小狗子哥哥。 不过,她喜欢他的改变。只要是能使他变得更好的转变,她全都展开双臂欢迎。 “真有那么大的差别吗?”他笑问,定定地凝望着她,莫怪他一见到她就会觉得熟悉,莫怪他老是将她的身影与南瓜的身影重迭,因为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啊! “当然有!难道你不曾仔细看过自个儿吗?你变得好结实呢!而且……”说不出口的是,她的小狗子哥哥不再过着餐风露宿、任人打骂欺凌的生活了,他能过得这么好,她真的很替他开心。 明明天天打扫,对他的屋舍熟悉得很了,此时她的双眸却怀带着不一样的情感,再巡视了一遍,觉得每一样家具、器皿都变得好亲切。 “而且我不再像成天在泥地里打滚过一样脏、不再以破山神庙为家、不再……现在的我,已有了自己的家。”过去的苦涩浮上心头,无法说出口的话,两人皆心知肚明。他不用再为了填饱肚皮,当个在街上向路人乞讨的小乞丐,不用再因为病痛而躺在破庙里苟延残喘。 “是啊,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家,真好。”她轻道,仍觉得两人的相遇就像是场美梦,两人不仅脱离贫困的生活,且都过得十分快乐。 黑亮有神的目光与清澈宛如宝石的眼眸交会,喜悦中带着淡淡的苦涩。常以为儿时无人照顾、到处流浪的事是上辈子的事了,实则不然,他只要在街上见到与他有类似遭遇的人,就又会回忆起,想尽一己之力,给予对方最大的帮助。 “小狗子哥哥,当年你为何会突然消失不见?可知当我带着我爹到破山神庙去找你,却不见你的踪影时,有多担心?我很怕当时生了重病的你被狼给叼走了。”她急着想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是如何由她的小狗子哥哥变成今日的严忍? “我记得当时连续续病了好几天,病得很严重,由原先的起不了身,到最后陷入昏迷,那时我心想,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了。正当我意识不清时,碰巧我义父因大雨而躲进山神庙避雨,发现了我,于是将我带走医治,也因此来不及跟你道别,以至于让你扑了个空。” 当他还是个婴儿时就被遗弃在破庙里了,起初是由一名老乞丐照顾他,后来在他稍微懂事后,老乞丐死了,无所依靠的他就到处流浪,希冀广阔的天下能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爬过一山又一山,走过一个接一个的村落,却发现不管走到哪里,在众人眼中他就是个可以任意欺凌的小乞丐。他总是承受他人的白眼,总是忍受饥寒交迫、病痛入体的滋味,直到遇到了她,他才发现原来贫苦无依也会有好事发生。她对他的好,他一直记在心头。 “幸好你义父出现,带你去医治了,如果是由我爹娘来照顾你,一定没办法像你义父照顾得那么好。”华暮雪不再怪他未说一句就离开,毕竟依她家当时的贫穷情况,恐怕得把一家子都卖了,才有办法请大夫来看他的病,并好好地照料他。 “一年后,待我病好恢复体力,义父便收我为义子,同时为我取了新的名字——严忍。他给了我一个家,并亲自训练我,锻练我的体魄,让我不再瘦弱,动不动就生病。只是,他老人家现下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然我真想介绍你们认识。”严忍低沉道出当年的事,至于训练的辛苦,就不提了。 “不能见到他真的令人感到遗憾,但我想他一定是很好的人。”华暮雪听见他病了足足一年,整颗心都纠结在一块儿了。现下在她眼前的仿佛不是高壮的严忍,而是当年那个瘦小、无父无母、只能在破庙栖身的小狗子哥哥。 “你呢?是怎么由南瓜变成华暮雪的?”他不再说着令人感伤的事,改以轻松的口吻询问她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华暮雪开始跟他叙述父亲救了李万里的事,及如何得到上天眷顾发迹的过程,而后李万里便建议她父亲为她们四姊妹重新命名,让她们的名字分别改成比较文雅有气质的潇湘、夜雨、晴岚与暮雪。 “看来以后我不能叫你南瓜了。”他低叹一笑。他比较习惯叫她南瓜,而非暮雪,总觉得那像是在叫另外一个人似的。 “我也不能再叫你小狗子哥哥了。”华暮雪心里亦感到一丝惆怅,她比较喜欢会陪她玩、对她温柔微笑的小狗子哥哥,总觉得他当严忍当得太严肃了。[熱m書&吧p獨@家*制#作] 两人相视一笑,发现纵然过去的生活苦多于乐,他们仍然怀念不已。 温暖的微笑透露出淡淡的惆怅,两人仿佛心有灵犀,同时开口—— “我觉得你再叫我南瓜,也没啥不好。”叫南瓜虽然多了土气,但挺可爱的。 “你可以叫我小狗子哥哥,我并不介意。”在严忍的认知里,小狗子的身边就是会有南瓜。 听见彼此想法相同,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这一次的笑容中带着更多的欣喜,两人不再因时光的阻隔而感到别扭生疏。 “哎!能再见到你真的好好,我一直很担心这辈子再也无法得知你的消息,现下总算放下心中大石了。”华暮雪轻松微笑。 “这辈子能这般挂念我的人,除了你之外,恐怕再无其它人了。”不管他是否音讯渺茫,她始终记挂着他,令他非常感动。从以前她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不断地帮助他,倘若没有她不时提供的帮助,恐怕他早就死了。 “还有你义父啊!他不也对你很好?还有以前照顾襁褓中的你的老乞丐啊,他也对你好。”她提醒他,关心他的人可不仅止她一人而已。 “没错,还有他们真心待我。”南瓜、义父及照顾他的老乞丐,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恩人。 “你是很好的人,只要认识你的人,绝对都会挂念你的,所以我不许你再莫名其妙地消失,让我找不着,知道吗?”好不容易失而复得,让华暮雪板起脸来警告他。如果他再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可不晓得要上哪儿找到他了。 “我知道。”严忍低笑,没提醒她,他在神机营当参将,除非是被另派职位,否则他不会轻易离京的。 “嘻!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常常说要使用你的绝招一起打倒坏人,没想到今天我们竟然真的连手打倒那个坏蛋,真是太有趣了!”华暮雪想到壮汉被打得唏哩哗啦便雀跃不已。 “我也没想到你会牢记我教你的“隔岸观虎斗”与“猴子踢桃”,若不是你使出这两招,我也不会认出你来。”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恐怕老天爷早就安排好要让他们相遇了,否则她怎么会在街上将他误认为王虎威,而使两人有了联系呢? “我使得很好吧!” “使得很不错,但是有些话我不得不告诉你。”他认为该是她面对现实的时候了。既然她是南瓜,他不能让她再自以为武功高强,随意施展,妄想教训恶徒,他担心她终会吃大亏。 “什么话?”华暮雪的双眸熠熠闪耀,充满期待,心沸腾着,猜想他要说的是她的功夫很不错,将来的成就非同小可之类的。 “你的武功……” 来了!他果然要称赞她了! 华暮雪屏气凝神,迫不及待地想听听足以使她心情飞扬的下文。 “很糟!”严忍满脸遗憾地说出事实。 “小狗子哥哥?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可以再说一次吗?”华暮雪仿佛被兜头泼下一桶冷水,整颗心都凉了。 不!不会的!一定是她听错了,一向待她好的小狗子哥哥怎么可能会说出伤她心的话呢?肯定是她耳背! “你的功夫糟透了,如果遇到有人欺负你或者是要对你不利,你就使出我教你的那一招“千里迷踪”,知道吗?”严忍戳破她的美梦。 “什么?!小狗子哥哥,你竟然要我使出“千……千里迷踪”?!”华暮雪一副快昏倒的模样,“千里迷踪”四个字说出来很威风,但实际上就是要她拔腿快跑啊!怎么会这样?她对自己的身武学可是有十足的信心,但小狗子哥哥却不以为然,究竟谁才是错得离谱的那一个? “没错,等你使出“千里迷踪”逃脱后,再来告诉我谁欺负了你,我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小狗子哥哥,你觉不觉得你太低估我的武功了?我不只跟你学,我二姊夫也教了我许多,他会飞檐走壁,很厉害的!你晓得的,名师出高徒嘛,当然你也很厉害。既然教导我的师父都这么厉害的话,没道理我会是个阿斗,不是吗?”怕他误会,她还称赞了他,就是想要让他知道,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她的武功绝对不是耍好玩的。 “是你太过高估自己了,其实你只有招式好看而已,一点内力都没有,如何与人抗衡?”严忍要她别再自己骗自己了,及早面对现实会比较好。 “……真的吗?”华暮雪觉得好沮丧,可怜兮兮地垂下双肩。说到内力,她的确是没有,也不晓得要怎么修习内力。 “对。”严忍同情地点头。见到她那么难过,他很想将她拥入怀中安慰,但怕会唐突了佳人,毕竟他们不是小孩了,是以迟迟没有行动。 “我真的不想当阿斗……”莫名变成扶不起的阿斗,好可耻啊! “你是可爱的小南瓜,怎么会是阿斗呢?”严忍不忍见她意志消沉,柔声逗她。 “真的?”她瞅着他问,他说的好听话,让她心情好过多了。 “当然是真的。”他对她眨眨眼,一瞬间又跳回小时候那个常哄她开心的小狗子哥哥,不再严肃、不易亲近。 “那你不可以告诉小扬,说我武功不济喔!要知道,在他心里,我可是厉害的暮雪姊姊呢!” 她希望能不破坏她在小扬心中的形象。 “好。”他点头同意,但认为小扬早就心知肚明了,只是不想伤她的心才没道出,所以他也没啥好说的。 “呵,我就知道小狗子哥哥对我最好了!”华暮雪欢呼一声,做出小时候开心时会做的动作——热情且用力地投入他怀中! 华暮雪突然扑过来,严忍想都没多想便伸出双臂紧抱着她,以免她过于兴奋而跌倒。 两人成年后再拥抱在一块儿,心中感受已截然不同,隐约感受到一股暖流自四肢百骸流窜过,直达心头,烙下痕迹。 两人相互凝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最真实的自己,两颗心扑通、扑通地飞快跳跃着,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仿佛都活了过来,深刻地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与存在…… 第五章 祥和平静的华府因华暮雪的不见踪影而闹得鸡飞狗跳,所有人里里外外、天翻地覆地寻找,就是寻找不到任何有关于她的蛛丝马迹,瞬间,华府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中。 “你们确定到处都找不到四小姐的踪影?”丢了女儿的华长耕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首座。 “大清早的,暮雪会上哪儿去呢?”赵美玉难过地直掉泪。时间这么早,暮雪也不可能到已出嫁的姊姊家去玩啊! “呜……老爷、夫人,全都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看紧小姐,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小眉哭肿了双眼,不住地认错。 “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人求亲不成,恼羞成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抢亲?”华长耕被脑海中的可怕想法给骇住了,惊声尖叫。 “难道把女儿生得这般耀眼、如花似玉也有错吗?”赵美玉感叹地哭泣着。先前二女儿夜雨也曾被恶人带走,现下竟连暮雪也有相同的遭遇。上回夜雨有女婿恭云起拚死相救,可是暮雪没有哪! 她可怜又宝贝的暮雪啊! “大家都冷静下来,现下最要紧的是将人找出来,自我责怪并无济于事。”总管李万里冷静沉着,要小眉别哭了。暮雪跑得不见人影是常有的事,但一大清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头一回,是以所有人才会将事情往坏的方面去想。 李万里认为事情并不如华长耕所说的严重,上门来求亲的人,全都是怀有野心的投机分子,头脑精明得很,他们要的是华家三个女婿的协助,不会傻到以为先生米煮成熟饭,华府就会哑巴吃黄连,认同了这门亲事,而华家的三名女婿会毫无介蒂地提供协助,那是不可能的事。 尤其所有人都知道,华长耕的三女婿蔺斐引是都御史,为人公正严明,有人犯了事,蔺斐引绝对会秉公处理,绝不宽贷,犯到他头上等于是自寻死路,没人会蠢到自掘坟墓的。 所以,对于暮雪失踪一事,李万里认为不用想得太复杂,也许她会在下一瞬间就快乐地跳进大厅也说不定。 “你说得对,我们不可以自乱阵脚,得冷静下来才行。”华长耕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赵美玉与丈夫同样非常信任李万里,认为他说的话有道理,现下可不是哭的时候,待确定暮雪出了啥事,再哭亦不迟。 就在众人苦思寻找华暮雪的下落时,只见她开心地哼着歌走进大厅来,宛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所有人皆瞪大眼看着她。 “咦?你们怎么都聚在一块儿?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吗?” “我的宝贝儿!你究竟是上哪儿去了?”华长耕一见她回来,立即开心地迎上。 “暮雪!”赵美玉与丈夫如出一辙,宛如女儿已失踪了十天半个月般,情绪激动地拥着她。 “你们全都在找我啊?”华暮雪总算想起她忘了在小眉发现前赶回家装睡的事,终究是东窗事发了。与小狗子哥哥重逢后,华暮雪的心情好得不得了,结果和他一聊,意聊到忘了时间,也忘了她是偷跑出门的,家人发现她不在会担心。 “四小姐,你究竟是上哪儿去了?”李万里见她不仅安然无恙地归来,且一脸喜悦,认为她一定是出于自愿离家的,至于离家做了什么事,就得等她亲口说明了。 “呃……是这样的……”华暮雪不敢对父母及李伯伯撒谎,唯有将所有事和盘托出,说明她是如何在街上误会严忍为王虎威,及今晨如何发现彼此的身分,因太过高兴以至于忘了时间等等,全都一五一十地禀告他们。 “爹、娘,我作梦都想不到能再和小狗子哥哥重聚,你们说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说到最后,她不掩脸上的兴奋。 “可是你一个大姑娘,每天清晨到男人家去为他洗衣、打扫,事情若传了出去,有损你的闺誉啊!”赵美玉皱着眉,万万都想不到她的女儿会在每天卯时出现在另一个男人家里。 “可不是,别忘了现下你可是人人垂涎的一块上等好肉啊!”华长耕也觉得不妥。 “爹,你是商人,商人最重视的就是信用了,身为你的女儿,我所做的承诺,一定得实践,绝不能丢了你的颜面啊!”华暮雪要父母看清问题所在,人不可无信,一旦失了信用,往后如何取信于人? “嗯,一诺千金的确是很重要。”华长耕认为暮雪说的有几分道理,此刻他的内心正陷入天人交战中,既想教训不听话的女儿,又想称赞她信守承诺,左右为难,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我就知道爹你也会同意的!况且对方是小狗子哥哥,可不是什么坏人!”小狗子哥哥在她心中占有一定的地位,尽管他曾经离去,但她始终挂念他。 “信守承诺的确重要,不过经由这件事,让我发现我们对四小姐都太纵容了。四小姐不能再我行我素,自认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就欺瞒家人。”一旁的李万里在听她叙述时,迅速回想起前些日子暮雪特地来向他打探严忍的事,当时他就觉得奇怪,但仍把所知的全告诉她,现下总算知道原因了。 暮雪与严忍自小就认识,现下有缘再重逢一事,让李万里心里登时有了主意。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有事瞒着大家了。”华暮雪诚心诚意地向大家认错。 “对!你李伯伯说得对,这一回你实在太放肆了!都怪我太忙了,才没能好好地管束你。”华长耕同样沉下脸来。 “爹……”华暮雪歉疚地看着父亲,很怕父亲一恼火就把她关在家里,不许她出门。 “你——”华长耕准备对女儿下禁足令。 “老爷,虽然四小姐的理由正当,不过不审得惩罚才行。”李万里及时插嘴打断华长耕的话。 惩罚?!华暮雪一惊,随即又想到,只要不是阻止她去见小狗子哥哥,不管会受到什么惩罚,她都愿意接受。 华长耕看了看李万里,见他似乎另有盘算,凭他多年来对李万里的信任,他知道这一回也该信任李万里。 “对!要惩罚!”华长耕轻咳一声,瞅向李万里,等着他说出惩罚的内容。 所有人皆有志一同地望向李万里,屏气凝神地等他说出惩罚内容。 “你得洗一个月的衣服。”李万里缓缓道。 “行!”洗衣服这个惩罚对她而言,根本就不算是惩罚。 “还有,京卫指挥同知江远志江大人向你求亲,你必须跟他见面。”李万里早就清楚洗衣服对她而言不是惩罚,重点在后头。 “啊?”要和求亲的对象见面一事,令华暮雪感到头疼。所有的求亲对象,她都不曾见过,那些人全都要接受爹娘及李伯伯的严格审查,今天李伯伯突然开口要求她见江远志,想必是很满意江远志了。 华暮雪压根儿就不想见那个什么江远志,但知道她若摇头拒绝,恐怕会被禁止见小狗子哥哥,为了小狗子哥哥,她愿意见江远志一面,当儿是交差。 一样的冬日,一样的酷寒,昨日的一场大雪,让整座京城为白雪所覆盖。 严宅中,华暮雪一大早打扫完后,不如以往精神奕奕地坐在石阶上看严忍教小扬习武,而是满脸心事、心不在焉,右手托着香腮,左手无聊地拨弄脚边的白雪,兀自发着呆。 严忍教导小扬到一半,发现她异于平常的表现,于是低声嘱咐小扬扎好马步,一一演练他所教授的“三十二势长拳”,然后信步走到华暮雪身边,拨开白雪坐下。 “出了什么事吗?”他嗓音沉低地开口。她一脸天快塌下来的模样,他无法视而不见。 “啊?没……没有啊!哪有什么事!”心思远扬的华暮雪直到他出声说话,才猛然发现他已经坐在她身畔。 今天天气严酷得会让人打颤,但他一坐到身畔,她便能感受到由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源源不绝的热气,让她情不自禁地挨近他。 她暗自猜想,习武之人应当都是身强体健,尤其他每天不懈怠,一直自我锻炼,所以就算身上衣衫单薄,也不觉得冷。 “你在说谎骗我。”光听她说话结巴,就知道她在撒谎。他浓眉微蹙,睇望着她。 “我不是故意的……不,我又说谎了。其实我是故意骗你的,因为我不晓得这件事要怎么对你说。”她好生苦恼。 “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你这样语无伦次?”见她一脸烦恼,就让严忍感到不舍,她比较适合每天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他不喜欢看见她阴霾满布的神情。 “唉!小狗子哥哥,你想过要成亲吗?”她偏头好奇地问。他们相处了好一段时间,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别的姑娘的事,这让她不禁怀疑,他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神机营当中,以至于到了现在都尚未成家。 “成亲?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严忍愣了下。 “小狗子哥哥,不是我爱吹牛,我得跟你说,现在的我就像是一块糖,四周有一堆蚂蚁都想沾上,突然间变得大受欢迎,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每天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她一点都不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太不自在了,特别是想到每个想向她求亲的都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为了附加在她背后的利益,就更加让她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坦。 “我能了解你的心情。”从小她就是个不受拘束的孩子,自由惯了,就连长成大姑娘,也无法使她改变习惯,可是突然间有一堆人关注她、想获得她的青睐,她无法适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本来我想有我爹娘帮我挡着,我不用去理会,可以照常过得逍遥自在,哪想得到昨天我家的总管李伯伯却要我去见其中一位求亲者,我光是想到就开心不起来。”一想到要和未曾谋面的江远志见面,她就笑不出来。 “你要见其中一位?”严忍略为扬高声音,心头感觉怪怪的。严格来说,她已经是个大姑娘,是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了,但他就是没法想象她披着凤冠霞帔嫁人的场景。 “是啊!”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告诉他,之所以被命令要见江远志,是因他而受到的惩罚。 “看来你爹娘已经为你择好一门亲事了。”倘若不是满意对方,又何要暮雪见上一面?他的内心感到万般惆怅,却极力不表现出来,试着以平淡的口吻说道。 “真的吗?不是只要我见上一面就行了?”华暮雪大为震惊,怎么也没想到见对方一面,还会有另一层涵义。 严忍淡笑着对她摇头。 “我不想嫁给不认识的人啊!”华暮雪抱头哀号。 “见了面就认识了。”严忍猜想对方的家世、背景定是无可挑剔。 “那只算是见面,并不是真正的认识,况且我完全不晓得要和他说什么啊!”无话可讲哪! “或许到时候你就晓得要说什么了。”严忍以兄长的身分劝她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努力忽视心头浮现的异样感受。 “嘻!我知道要和他说什么了。”华暮雪突然间灵机一动。 “喔?说什么?”他很想知道。 “我要大声说:我不喜欢你,你别娶我,去娶别人吧!”她格格娇笑,觉得自己太聪明了。 “或许你见着他后,会喜欢上他也说不定,毕竟你爹娘不可能为你挑一个很糟糕的夫婿,不是吗?”她想好的说词,让他的心稍微雀跃了下,不再布满阴霾。尽管如此,他仍一径地像兄长一样劝她。 “我不可能会喜欢他的。”华暮雪说得斩钉截铁。 “你怎能如此肯定?” “因为他是京卫指挥同知。”她光听到江远志的职位,就起了反感。 “江远志?”严忍没想到向她求亲的人会是江远志,不过仔细一想,这并不让人意外。江远志是很有野心的男人,与暮雪成亲,对江远志的仕途可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莫怪他会向暮雪求亲。 “你认识他?”华暮雪感到惊奇。 “我们曾经在同一个军营里待过,我自然知道他。其实你也见过他,我们被人跟踪、攻击的那天,就是他出手阻止了那个叫周大成的人。”他提醒她。 “原来是他啊!”华暮雪想起来了,当天的确是见到江远志骑在马背上,以马鞭阻止周大成,不过当时她急着想知道小狗子哥哥怎么知道她是南瓜的,所以根本就没留心江远志的模样。 “不错,正是他。”他不晓得她对江远志有何看法,很想听听她的第一印象,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因此便将疑问隐藏在惊讶中。 “你们是朋友吗?”如果江远志是小狗子哥哥的朋友,她考虑过透过小狗子哥哥先行约江远志出来,好让她当面告诉江远志,她不想与他成亲,请他另觅良缘。 “算是点头之交。”严忍说得轻描淡写。 “那就是没啥交情喽!那么我讨厌他就没关系了。”她这个人爱恶分明,只要是她喜欢的人的家人、朋友,她都会一并喜欢,反之亦然。 “你连人都还没见过,为什么要打定主意讨厌他?”对她打定主意要讨厌江远志到底,使严忍好奇。据他所知,凡是见过江远志的人都说江远志风度翩翩,看起来拚命反倒较像文官,而非皇帝亲军,且江远志变善于交际,是以喜欢他的人非常多。 他之所以没和江远志深交,是因为在他看到江远志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和江远志观念不同、想法不同、追求不同,更清楚他和江远志要走的路也不同,他们之间有太多差异了。 不过,这些都是他个人的想法,他想她一定是有特别的看法,才会如此坚持,他很想听听看。 “因为他是京卫指挥同知,我一听到京卫就会想到京卫镇抚谷正川,一想到谷正川,就又会忍不住想到王虎威。王虎威那么坏,被你逮到后,表面上反省,却在私底下玩小动作,派周大成来偷袭你。我不晓得谷正川知不知道,可是一想到他们是甥舅的关系,我就没办法喜欢谷正川。偏偏谷正川和江远志同在京卫指挥使司,让我不得不猜想他们全是一丘之貉,你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虽说不该将他们全兜在一块儿,但她就是无法控制,一股脑儿地认定他们都不是好人。 她的谬论让严忍想笑。真有她的,居然可以东拉西扯,将王虎威犯的错算到江远志头上,假如江远志知情,一定会大呼倒霉的。 “小狗子哥哥,你觉得我有说错吗?”华暮雪见他没有搭腔,想听他的意见,低头仰头问着。 严忍被她问倒了,尽管他不欣赏江远志这个人,但也不能说江远志和王虎威是一丘之貉,可若要他在暮面面前大力称赞江远志,他也说不出口,因此便以淡笑带过她的问题。 “果然你也觉得他不好,才会连句好话都说不出来。”严忍的无声更胜有声,她太清楚以他正直的个性是不可能大力批评另一个人的,但倘或对方真的好,他也绝不吝于称赞,这就是他。 “不是这样的,只是我和他的观念南辕北辙,交情又少,关于他的事,我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当然不能天花乱坠地胡说一通吧?” “你和他的观念是怎么个南辕北辙法?”她对于江远志没多大的好奇心,反倒是比较想知道他的事,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听在她耳里,都会觉得再有趣不过。 “只能说我们两个想要的并不同。”他淡淡一笑,轻巧带过。 华暮雪在脑中琢磨他的话,所谓的观念南辕北辙、想要的不同,指的是什么?江远志当京卫指挥同知,隶属于皇上亲军,负责保卫皇城;小狗子哥哥则是神机营的参将,遇到争战,冲到最前线的就是他了。 小狗子哥哥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皇上得由他人口中得知,才会给予称赞、提拔;但是江志远身在皇城,要获得皇上赏识、提拔倒是比较容易。再者,她听李伯伯说,江远志出身名门,人人看好他的前程,反观小狗子哥哥,是靠自己流血流汗当上神机营参将的,背后并没有什么有力的人士当靠山,所以小狗子哥哥和江远志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江远志想跟她求亲,求的是锦上添花,让未来的仕途走得更加顺遂。总的来说,江远志是她所不喜欢的投机分子。 她的脑袋瓜难得灵光,仔细分析着两人的不同之处,自行发觉小狗子哥哥所没说出的话。 “我不喜欢不脚踏实地的人。”华暮雪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她一直深信唯有努力耕耘,才会有丰硕的收成,对于用尽心机在算计他人的人,她则敬谢不敏。 严忍揉了揉她的发,至少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不会毫无主见。 “小狗子哥哥,为什么没有人是因为喜欢我这个人,而向我求亲呢?”光想到那堆人全是为了利益才跟她求亲,她便开心不起来。 “一定会有人是因为喜欢你而向你求亲的,你别太快感到沮丧。”严忍听她这么说,心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可让他说出口的,却是安慰的话语。 “我果然还是当南瓜比较好。”华暮雪定定地看着他,双眸熠熠闪耀,有感而发。 她真是犯傻,与小狗子哥哥谈完之后,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她不要豪华大宅、不要锦衣玉食、不要奴仆成群,只要两颗相属的心。 “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南瓜。”他笑着回她。 华暮雪微微一笑,心情豁然开朗。反正她只要让江远志自动打消与她成亲的念头就行了,而要做到这一点,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璀璨的微笑使严忍无法平静下来,他的心受到莫名的牵引,隐隐感到焦躁不安,他不晓得虽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导致如此,只知道他的眼再也无法自她身上移开,他想独占她的一颦一笑,想独占她纯粹的美好,属于她的一切,他全都想独占,不愿与人分享。 这样的情绪,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体会到的,让他在惊愕之余也赫然发现,原来在他未曾察觉之际,她已经在他心里占有一定的分量了。 他得承认,他是以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在看她,不再视她为可爱的小女孩。 军纪严整的神机营内,将士们有的正在进行操练,有的则在清理火器,各司其职。 严忍在校场正气凛然地指挥小兵排练操演行伍,他一个口令,小兵们便一个动作,井然有序、排列整齐。 阳刚味十足的严忍状似与平日没啥不同,实际上华暮雪所说的话正在他心里发酵,他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想着她要和江远志见面一事,无法不去想着当她见到江远志的第一眼时,会有怎样的感受?他的心为此而纷乱无章,找不出排解的方法。[熱d書@吧#獨%家&制*作] 就在他心烦意乱,想要以更多的操练麻痹心神时,营中一名小兵突然来报。 “严将军,任守卫出事了!”小兵小声地在严忍耳畔禀告,不想任守卫出的事影响到众人。 神机营的小兵们都有一个默契,就是只要遇上麻烦事,头一个找的人就是严忍。除了因为他是严武的义子外,也是因为他们对严武很崇敬,知道严忍承袭了严武的刚正无私,因此他们对严忍很是信赖。 “我知道了。”严忍微颔首,将操演行伍的事交代下去,便和小兵一块儿离开。 小兵带着严忍来到任守卫所在的小厅。 “这是怎么回事?”严忍一踏入小厅,即见任守卫及两名小兵被打得鼻青脸肿,手肘亦受伤包扎,脸色凝重地坐在椅中。 “严将军!”任守卫一见严忍出现,马上忍痛地起身问候,另外两外小兵则同样起身。 “你们跟人起冲突了?”严厉的目光扫过在场三人的伤势,一见即知定是与人斗殴所导致的伤痕。 “严将军,我们的确是在街上与人起冲突,但是率先挑衅的人并不是我们。”任守卫承认与人打了一架,可有必要澄清的是,事情并非他们挑起的。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从头交代起。”严忍双手环胸地看着三人,要他们不可隐瞒。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我们三人上街去,正巧遇到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本来双方擦肩而过就算了,岂知他们一见到我们就放肆嘲笑咱们神机营,说道在神机营的全都是庸才!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我们不想理会他们,孰知他们愈说愈难听,我们一时气不过,便和他们打了起来,想让他们见识见识,他们口中的庸才不仅胆识比他们大,连拳头都比他们硬。”任守卫当代表回答。 “没错!”两名小兵气愤地附和。 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由来已久,神机营的人认为京卫指挥使司的人只会躲在皇城内讨好达官贵人,京卫指挥使司的人则认为神机营的人全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双方之间的冲突已由言语相讥演变到最近的拳脚相向,但事情一直没闹大,所以表面上双方仍维持着原本的和平假象。 “你们赢了?”严忍挑眉问。 “是,将军。倘若我们没有打赢那群像娘儿们般牙尖嘴利、软趴趴的家伙,根本就不敢回营。”谈起这场胜负,任守卫非常骄傲。 “虽然你们赢了,但是在外受不住挑衅就与人动手,仍旧必须受到严惩。”严忍向来刚正不阿、赏罚分明,尽管心里也认同任守卫三人的做法,并为他们赢了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感到高兴,可是该有的惩罚仍然该受,否则军中纪律将荡然无存。 “将军,我们愿意受罚。”任守卫等人为维护神机营的名声,不怕受罚。 “很好,待你们身上的伤好了之后,我会让你们知道是受怎样的惩罚。”严忍嘴上说要惩罚他们,面部表情却已柔和。 “是!”他的一句‘很好’等于是嘉许了任守卫三人,让他们暗喜在心中。 处理完这事后,严忍便走出小厅,去向上司报告此事。他相信被打得更惨的京卫指挥使司的人若知道这事,也没脸追究,毕竟那等于是承认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技不如人。 不过这件事仍让他暗暗留了心,近来双方的冲突增加许多,宛如有人在背后唆使捉弄般,他得更加注意才行了。 第六章 华暮雪为了和江远志见面,精心地打扮自己。她要小眉将所有她能配戴上的首饰全都帮她戴上,还穿上以金线绣上朵朵芙蓉的华丽大氅,脚上穿着绣有蝴蝶的金色绣花鞋,并特别点上胭脂,一副非常看重这回的见面、让家人无可挑剔的模样。 她的用心,自然获得了爹娘的大力赞赏,李伯伯也没有任何意见,于是她便带着小眉出门去和江远志见面了。 表面上说是在外头不期而遇,事实上双方都知道早就安排好了。为了使这回的见面能增加对彼此的好印象,因此特别安排两人在风景秀丽的月华湖畔碰头。 华暮雪和小眉来到雪白的月华湖,看着结冰的湖面,立即想起先前她和小狗子哥哥在月华湖见面的情景。当时虽然忐忑不安,但她可是斗志高昂,哪像现在提不起半点精神,只想江远志速速出现,她便算是对爹娘和李伯伯有了交代,得以早点结束这次的会面回家去。 “小姐,你今天这么慎重,我想江大人定会被你迷倒的。”为了把所有华丽炫目的金步摇插在四小姐的头上,小眉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是吗?”华暮雪要的可不是将江远志迷得神魂颠倒,她要的是将江远志吓得瞠目结舌。 严忍头一次见到她的华丽装扮时所说的话,给了她灵感,所以她特别努力打扮,将自己变得全身金光闪闪,大老远就可以看见她,她相信身为武将的江远志,反应和严忍应该不会相距太大。 “不过他怎么那么慢?”华暮雪等得不耐烦了,亏她先前还曾对小狗子哥哥夸口,说她的脖子硬挺得很,现下她只觉得头愈来愈沉,脖子随时会有断掉的可能。 她好想伸手拔掉头上的金牡丹,可是为了吓住江远志,说什么都得拼命忍住才行。 “是我们来得太早了。”小眉提醒她,不是对方迟到,而是她们早到。 “小眉,扶着我的腰一下,我的腰快断了。”华暮雪低声哀号,不仅是她的脖子要断了,她的腰也要断了,腰上的雕花金腰带实在是太沉了。 “四小姐,你再撑着点,江大人很快就到了。”小眉一边帮忙扶她的腰,一边又要扶着她的头,忙得不得了。 “小眉,你绝不觉得我穿这样,成了盗匪的好目标?”华暮雪自嘲地问着小眉。 “是有一点,不过我想盗匪若来了,不是被你的一身黄金给震慑住,就是刺痛了双眼,根本就没法打劫。”小眉庆幸自己的眼睛够强壮,方能抵挡眼前的一片灿烂金光。 “如果他再不来,我就要倒地不起了啦!”华暮雪嘟囔地抱怨着。 “小姐,拿出你的毅力来!”小眉为她加油鼓励。 华暮雪连做几个深呼息,要自己再撑下去。就在她觉得时间过得太缓慢时,便瞧见江远志身着一袭白衫,风度翩翩地朝她走来。 “若不是他的头发是黑的,我还真无法在白茫茫的雪景中看见呢!”华暮雪小声地说出感想。 “你一身黄金,他一身白衫;你秀丽可人,他英气逼人。李总管挑的人果然和小姐你非常相配啊!”小眉为江远志的风采所慑服,打从心里为华暮雪能择到好夫婿而开心。 “我觉得还好。”华暮雪不否认江远志有好看的长相,可也仅仅是好看而已,并不会特别吸引她。 “我觉得等他走近后,你就会有不同的感受。”小眉认为两人接近交谈后,四小姐的感受定会有所改观。 华暮雪并不认同,但见江远志已走近,为了避免被他听见她与小眉的谈话内容,不便再和小眉有所争论。 小眉连忙放开对她的扶持,暗暗冀求四小姐能有办法抬起脖子、挺起腰杆,以最好的仪态面对江远志。 “如此良辰美景,想不到在下竟有缘和华姑娘再次不期而遇,实在是三生有幸啊!”远远地,江远志便见到她全身泛着俗气的金光,他强忍下跃上心头的厌恶,漾着笑走近。 “是良辰美景吗?我以为江大人会说天寒地冻呢!”月华湖美归美矣,但四周除了种植大树外,并无其它屏障,冷风吹来,寒透入骨,会使人忍不住直打哆嗦,恨不得马上奔回家窝在炉边呢! “华姑娘真是率直。”江远志万万想不到会遭华暮雪反驳,他以为凭借着俊俏的外貌,肯定能将她迷得昏头转向,岂知她双眼清明澄澈,像是完全未受他的外貌影响。 至于她粗俗不文的外表,绝对不是心高气傲的他所会接受的,可就因为她的三姊夫是都御史,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为了获取圣恩,为了一路荣升,他很清楚在必要的时刻,必须有所牺牲,才能赢得他所想要的,而娶华暮雪就是他壮烈牺牲的时候了。 “不是口无遮拦?”华暮雪捕捉到江远志眼中一闪而逝的轻蔑,并未为自己感到悲伤难过,反而是为江远志感到悲伤难过。她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为了权势名利而强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 小眉见华暮雪不客气的回话,简直吓傻了,以手肘轻推了她一下,免得她再说出令人傻眼的话。 “华姑娘真爱说笑。”江远志表面上呵呵微笑,可实际上,他很不喜欢她的直言不讳。身为姑娘家,难道她爹娘没教导她在男人面前不能大放厥词吗? “不是玩笑话,我是认真的。”华暮雪才不理会小眉给她的暗示,她是要江远志打退堂鼓,又不是要江远志喜欢她,没道理她要收敛言行。 江远志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当作没听见她说的话,双眼试图不受她的闪耀金光所影响,努力正常地张开。 他早就见识过华长耕夫妇惊人的穿著打扮了,本以为那已经很夸张,没想到今日见到华暮雪后,方知什么叫极致。她身上的黄金多到骇人,脖子上戴的那条又粗又亮、镶满宝石翡翠的项链及腰上拿条雕花的金腰带也是一绝。总而言之,她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是在炫耀傲人的财富。 活生生的土财主站在面前,而且打扮极为粗俗,他怀疑她极可能目不识丁,更甭提要精于琴棋书画了,简直是斯文扫地、不堪入目啊! “江大人喜欢黄金吗?”华暮雪佯装好奇地提出疑问。 “还不错啊!”只要是能支用,不用配戴在身上的黄金,再多他都不会嫌弃。 “真巧,我们全家也都很喜欢呢!尤其是我,出门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金光闪闪、耀眼动人,所以从小到大我就有个愿望,便是希望我将来的夫婿能天天让我为他着装穿戴,让我将他变得和我一样,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华暮雪笑吟吟地对江远志宣布她的伟大志向。 “……”江远志结实被她的话给吓着了,嘴角硬挤出一记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 他的确是想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但不是想要用她所提议的方法,他甚至觉得那会是人生中最可怕的恶梦! 不!就算他们俩真的成亲了,他也不会让她拿粗大的金项链、金腰带往他身上套,绝不! “听到你也喜欢黄金,让我觉得好开心呢!”华暮雪笑得好无辜,灵灿灿的眼眸骨碌碌地瞅着他瞧。 “呵……开心就好。不过,我们是否曾经在哪儿见过呢?”江远志勉强挤出微笑来,突然间,他发现她的眼睛其实挺美的,而这一发现,又让他忽然觉得她有些面熟,偏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 不可能会忘的,以她骇人的打扮,理当让人印象深刻啊!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京城就这么点大,我们若曾擦肩而过,也不足为奇,不是吗?”华暮雪可没打算说出她曾与严忍一道遇见他的事。 当江远志要回答时,忽然见到严忍自远处走来,登时皱拧眉锋。遇到严忍他从不会觉得高兴,反而觉得倒霉扫兴。 华暮雪看见江远志眸底的惊愕,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惊见严忍闲步走近。随着他墨色的身形一步步走近,她的心就不受控制,扑通、扑通地急速跳动,一股热气也飘上双颊,染红。 她没想到严忍会出现在月华湖畔,她不会笨到以为这是巧合,因为她告诉过他,今天下午她得和江远志在月华湖畔见面,此时他翩然出现代表着什么呢? 他突然想见她?突然想起有话没跟她说?抑或是突然想到湖边跑跑? “他怎么会来?!”江远志不满地低喃。 华暮雪不理会江远志的疑问,一双眼眨巴、眨巴地紧盯着严忍瞧。 “江大人,又见面了。”严忍对江远志颔首,暮雪的装扮比他第一次瞧见时更教他头疼、惊骇。上一次他就在怀疑她怎么受得了穿戴那么多黄金首饰,今日他更加认为她撑不了太久。 “可不是,想不到严大人会有雅兴独自到月华湖畔来。”江远志暗暗嘲讽严忍是粗鲁不文的武夫,哪懂得欣赏风花雪月。 “我来,是为了见暮雪。” 自他晓得暮雪要和江远志见面后,便食之无味,到了神机营也常常神游太虚,成天怅然若失,不管做什么都觉得不顺心。直到今天,他的双腿彷佛拥有自我意识般,在未反应过来时,已一步步地走向月华湖,当他愈来愈接近月华湖时,很奇特的,忧郁的心情也随着步伐的靠近而好转了。 看见华暮雪隆重的打扮时,他差点没仰头大笑。自她晓得要和江远志见面后,嘴里便不断地嘟囔着要让江远志自动打退堂鼓,他想,这应当就是她想出来让江远志知难而退的方法了。 “暮雪?莫非严大人和华姑娘相识?”江远志听见严忍亲密地唤着华暮雪的闺名,俊俏的脸庞马上沉了下来,填满不满的双眸来来回回地扫视着两人。 华暮雪艳红的唇瓣上有着止不住的笑容,看见严忍的欣喜之情表露无遗。 小眉没想到会杀出严忍这个程咬金,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江远志看起来很生气,一副想打人的模样,小眉希望江远志别冲动地失去理智才好。 “我和暮雪的确相识。”至于如何相识、相识多久,严忍不以为有必要一五一十地向江远志禀告。 “这真是……”江远志怎么也没想过两人相识,因为过于震惊,以至于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望着气定神闲的严忍,暗暗猜想着,向来爱与他竞争的严忍,这回不会是想依样画葫芦,自他手中夺走华暮雪吧? 不!这回他说什么都不能输!他可是说服自己好久,才终于决定自我牺牲,娶华暮雪为妻来成就自己的功业,怎容得了严忍中途杀出?无论如何,他要定了华暮雪,就算得用尽各种卑劣手段,也非得到她不可!至于严忍,就等着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吧! 虽然江远志从头到尾都瞧不起严忍,但好胜心强的他一直视严忍为毕生最大的劲敌,是以他怀带着敌意瞪向严忍,严厉地警告严忍最好别轻举妄动。 对于江远志无声的警告,严忍的反应是觉得可笑地挑了挑眉,完全不把江远志放在眼里。 “小……呃……严大哥和我很熟。”华暮雪俏皮地吐了吐丁香舌,赔罪地朝严忍嫣然一笑。差点就不小心在江远志面前叫出“小狗子哥哥”来,幸好及时打住了。除了家人外,她可不想随便让人知道小狗子哥哥的过去,就连名字也不行。 对于她差点说出他小时候的名字一事,严忍并不在意,他是孤儿一事,早就不是秘密了,不过她下意识做出保护他的动作,仍让他心头发烫,同时确定了他的心。 他不要暮雪嫁给别的男人,特别是别有居心的江远志。 江远志只想利用她,绝对不会真心待她好的。尽管知道她也不喜欢江远志,但他还是不放心,且他的双腿早已先大脑一步,明了内心的想法,所以才赶了过来,要让江远志知道,暮雪的身边早已有了他。 “原来如此。”江远志拼命压抑怒火,试着保持君子风度,微微颔首,恍如他一点儿都不在意严忍与华暮雪的深厚交情。 雪白天地间,严忍与江远志一黑一白各自对立,冷风呼啸而过,吹扬起两人的衣角。 严忍鹰隼般锐利的双眸直视江远志那双充满算计、狡诘的双眸。 突然间,宁静的月华湖畔出现了第五个人。 “嘿!今儿个本大爷走了什么好运,居然能在这天寒地冻的湖畔遇到大肥羊啊!”周大成单手扛着大刀,霸气十足地朝金光闪耀的中心点走去。 他威风凛凛,像是专门打家劫舍的拦路大盗,于看见愕然的江远志时,嘴角的笑意扩大了些。昨日他收了江远志的钱,约好在今天这个时候,由他跳出来打劫,吓唬江远志所相中的富家千金,然后江远志再来个英雄救美,以便成功地掳获美人的芳心。所有的步骤周大成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要自己务必办好江远志交代的事。 周大成的出现,使江远志在心里低咒了声。当初他会找上周大成和他演这出英雄救美的大戏,就是看在周大成是外地来的,对京畿内许多利害关系并不熟悉,可能不会在此久留,且拿钱就办事,绝不啰嗦。他一直认为这个计划可行,但那是在严忍出现前所认定的! 严忍的出现打坏了所有计划,他在怒火攻心的情况下,压根儿就忘了周大成会出现一事,待周大成出现后,他才暗叫了声糟,不仅为周大成打不过严忍,也为周大成曾和严忍交过手! 江远志责骂自己不该贪图方便,找上周大成,倘若找的是别人,就不会像现在呃情况那么糟了。他暗地里希冀严忍不会将周大成的出现和他联想在一块儿,不过事情并非无法补救,他暗中朝周大成使眼色,下巴往旁扬了下,要周大成马上离开。 “嘿嘿嘿!四只大肥羊,老子今天要发了!”周大成看见江远志的暗示,以为要他马上行动,因此立即执行命令。 周大成的不够机灵,再一次让江远志为找错人办事而感到后悔。他咬牙切齿,想活活掐死看不懂暗示的周大成! “是你,周大成!”严忍一眼就认出周大成来。 “你怎么又来了,莫非上回受的教训还不够?”华暮雪皱眉看着死性不改的周大成。尽管严忍不认同,但她依然觉得上一回她是和他并肩作战、英勇退敌。 “他奶奶的!老子见鬼了不成?!”在严忍与华暮雪认出周大成时,他也认出严忍来了,立即大声咒骂。这回若侥幸被打一顿也就算了,但恐怕他的下场会非常难看啊!这下子连劫都甭打了,也没机会让江远志当救美英雄了。 “上一次我不是要你重新做人,你也答应我了,现下是怎么回事?”严忍双手环胸,挑眉睨向恨不得撞墙的周大成。 一旁的江远志绷紧神经,屏气凝神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消周大成有供出他的迹象,他会马上出手,必要时会杀了周大成,以免事迹败露,坏了他的形象。 “假如知道是你们,我根本就不会来。”周大成苦着一张脸,活像吞了十斤黄连,眼角瞥见江远志阴沉 显露杀机的脸色时,蓦地一怔,待想再仔细看清,却见江远志的神情正常。怪了,莫非是他眼花看错了?不过从此刻开始,他所有的话还是回答得小心翼翼点较妥。 “周大成,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我们,就可以打劫喽?”华暮雪学严忍的动作,双手环胸,右脚脚底板则生气地拍打着地面,想狠狠教训这不知死活的周大成。 “也不是,只是你全身穿得金光闪闪的,你说我不打劫你,要打劫谁?”有口难言的周大成,干脆将过错怪到华暮雪身上,起初他并没有认出华暮雪,原因在于她一身黄金,很容易让人移转注意力。是她说话的口吻,加上她又和严忍站得十分靠近,他这才认出她是前些日子穿着打扮朴素的小姑娘。 “你要打劫就老实认了,何必找那么多借口!”华暮雪抡起拳头,想朝周大成脸上挥去,教他往后再也不敢危害他人。 严忍留意到周大成说的,如果知道是他们,根本就不会来。短短两句话已透露太多,说明周大成的出现绝非偶然,而是出于他人授意,只是周大成没想到竟会是他们在此地,才会如此惊愕,但,究竟是谁授意周大成来打劫的? 若有所思的目光对上江远志隐晦闪烁的眼眸。 江远志挺起腰杆、别开脸,不看严忍。不管严忍此刻是否在心中怀疑此事是由他在背后主导,只要周大成没有指认他,严忍就无法指控他,他仅需盯牢周大成的嘴就行。 “华姑娘,对于这种人,和他讲大道理是没用的,咱们将他打发走便是。”江远志状似提出好建议,背地里则再次对周大成使眼色,要周大成乘机离开。 “没错,你是如此高贵,我连帮你提鞋都不配,我马上滚得远远的,绝不会再回来烦你们!”这回周大成总算明了江远志的意思,奉承华暮雪一番后,忙不迭地转身就要走,想远离即将降临的灾难。 “等等,先别急着走!”严忍拦人的动作迅如闪电,眨眼间已来到周大成身前。 严忍出手拦人,使江远志神色一凛,悄然警戒,随时准备出手。 当严忍出手阻挡时,周大成马上就慌了,想都没多想,立即展开反击挌挡。 周大成手中的大刀狂劈下来,严忍赤手空拳地对招。 “严大哥!小心哪!”尽管华暮雪明白周大成不是严忍的对手,但狗急跳墙,谁晓得周大成为了自保,会不会孤注一掷,暗中使出教人猝不及防的险狠手段?[熱{書#吧%獨@家*制&作] “严大人,我来帮你。”江远志眼见情况不妙,跟着跳下场加入打斗,表面上说要帮助严忍,实际上已打定主意要对周大成痛下杀手! 唯有死人才不会泄露不该泄露的秘密。 他身为前途无量的京卫指挥同知,尤其不能让人知道,他曾设下“英雄救美”的局。 周大成见江远志加入,以为江远志想助他脱身,但欣喜之情尚未传达至心头,旋即被江远志的狠招给吓傻了,直到看见江远志眸底的杀机,才蓦然回想起先前绝非是他看错了,江远志的确是想杀他灭口! “他奶奶的!”周大成恼得怒咒!最近他一定是在走霉运,才会初来京城就恶运连连,现下竟连雇用他的江远志都要他的命!假如能逃过这一劫,他发誓以后绝不再助纣为虐了! “江大人!”本来要拦人的严忍,见江远志突然介入,且出的每一招都欲置周大成于死地,于是他反过来以拳脚化解江远志的攻击。 死里逃生的周大成吓出一身冷汗,手中的大刀也不敢往救命恩人严忍身上砍,他想趁着严忍与江远志缠斗时,迅速逃离,却又被严忍一手拦下,当他无法逃脱时,江远志凌厉的攻势便随之而来,使他防守得心力交瘁、悔不当初。 “严大人,像他这种害虫留不得!”江远志为自己的行为找了最好的借口。 “我有事要问他,杀他不得!”严忍凛着脸,对江远志痛下杀机的行为非常不满。原本他就猜测周大成的出现和江远志有关,现下江远志的杀意正好证实了他的猜测。 一旁的华暮雪看得瞠目结舌,她只见小狗子哥哥一下子要拦下周大成,一下子又要阻止江远志,可周大成手中那把大刀亮晃晃的,晃得她胆颤心惊,就怕有个万一,小狗子哥哥就会当场血溅五步! “严大哥,我来帮你!”华暮雪愈想愈不对,不能任他们再这么胡搅下去,非得她亲自出马来化解这一团乱不可! “小姐,不成啊!”小眉闻言,连忙拉人。眼前这种情况随时都会有人倒下,她可不希望倒下的人是她家小姐啊! “看好你家小姐,别让她过来!”严忍听见华暮雪要过来,立即对小眉低咆喝令。 “是!”小眉见严忍一脸凶狠,更是死命拉人,就怕没拉住,小姐真冲过去了,到时遭殃的人绝对是她这个奴婢。 “严大哥……”华暮雪见严忍似乎动怒了,也不敢再坚持己见,可是她真的很想略尽绵薄之力,帮主小狗子哥哥啊! “我不懂,严大人,和他这种人有什么话好说的!”江远志追杀周大成的招式狠辣依旧,他恨不得华暮雪下场搅和,如此他便能趁乱杀死周大成。 “什么叫我这种人?姓江的,你别以为自己有多高贵!说穿了,你和我根本就是半斤八两!”三番两次差点被杀了,周大成怒极反唇讥讽。 “无耻盗匪,竟敢胡说八道!”周大成说的话更加坚定江远志对他的杀意,他很清楚,若不能除掉周大成,将后患无穷! 严忍和江远志的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间,一个要救,一个要杀,两人打得虎虎生风,偏偏严忍吃亏在于他还得提防背后的周大成。 “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事情说出来,大不了老子和你玉石俱焚!”一直无法顺利逃脱的周大成急了,语带威胁,要江远志明白,他若要死,也会拉人当垫背,他江远志甭想高枕无忧! 周大成的威胁带来了反效果,江远志更加急于除掉他了。 “江大人,请把周大成交给我处理。”严忍神情严肃地为周大成挡下足以致命的一击。 “他对我的侮辱,我可以自己处理!”被挡下凌厉的攻击,使得江远志对严忍更加不满。 “你——”周大成忙着闪避,根本来不及做更多的指控,手中的大刀也顾不得严忍出面是要维护他的,开始疯狂地乱砍。“可恶!” 江远志视严忍为此生最大的劲敌,见周大成疯狂乱砍,脑中灵光乍现,心想这正是藉周大成的刀除掉严忍的大好机会啊!待严忍死去后,他再以为严忍报仇为理由,杀掉周大成,届时华暮雪肯定会觉得他是有情有义的血性男儿,进而对他倾心,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严忍专注在保护周大成上头,受过严格训练的他,神经比一般人要灵敏,及时让要害避开周大成的刀锋,却没有防范到江远志的奇袭。 他在闪躲之际,江远志与周大成双双袭击,结果胸口先是被江远志击中,紧接着周大成的刀锋又自背脊划下,热辣生疼,同时受到内外伤的严忍捂着胸口,吐了口鲜血。 江远志眼见得手,心下大喜,可在发现这一掌没能对严忍造成致命的伤害后,顿时失望不已。 周大成眼见江远志一掌结实打在严忍身上,他又不小心砍伤了严忍,再没人可以保护他,想了下后,决定拔腿就跑,否则下一个倒霉的人绝对会是他自个儿! 一旁的华暮雪见严忍受到前后夹击,吓得她差点魂都没了。她不晓得江远志怎么会突然打到严忍,只知道严忍受伤了! 江远志目光阴晦不明,热血沸腾,脑海百转千折,不断想着是否要再击出第二掌? 严忍望进江远志的眼瞳,发现江远志隐晦的心思,暗自将内力腾升而上,倘若江远志胆敢再次出手,他会以内力反弹,震回江远志所加诸在他身上的伤害。 “看我的‘棉里针’!”华暮雪情急关心,脑海中唯一得到的讯息是“小狗子哥哥有危险”了,她要救他,否则他会遭遇不测!于是她甩开小眉的手,没有多想便狠扑向江远志后背,一手紧勒住他的脖子,另一手则紧握着早自发上拔下的金步摇,凌厉地刺向江远志的额际! 这是个险招,如果江远志不理会她的攻击,再击向严忍,那他也讨不了便宜,肯定是死在她手上。 内心兀自翻腾挣扎的江远志没想到华暮雪会突然扑过来,且手执金步摇就要刺向他的额际!由于她的动作迅速决绝,为了自救,不愿当场毙命,江远志直觉反应地出掌击中她的心口,拜托她所带来的威胁。 “啊!”华暮雪被击中,娇小的身子如破布娃娃般飞出,眼见整个人就要重重摔落之际,一道黑色声音倏地窜出,于飞窜过江远志身旁时,刚强的掌力猛地击向江远志的心口,再以旋风般疾快之姿接住华暮雪,教她免去受到更多的伤害。 “小姐!”小眉被眼前的情景吓得魂飞魄散。 小眉的尖叫声让受创的江远志瞬间恢复理智,待亲眼见到被严忍紧搂在怀中、受了内伤的华暮雪时,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他口吐鲜血,万般懊恼地瞪着自个儿的双手。明明是要讨好华暮雪的,怎知为了除掉严忍,竟让他心思紊乱,以至于误伤了华暮雪。这下糟了! “南瓜,你觉得如何?是不是很疼?”怀抱着虚软无力、嘴角淌着鲜血的华暮雪,严忍尝到了锥心之痛的滋味。 “我……我不碍事,反倒是你,你流了好多血……”华暮雪一心关心他的伤势,对自己倒是不甚在意。 “你放心,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她全心全意关心他伤势的举动,令严忍既感动、又心怜。 “你说谎,那才不是小伤,我看得很清楚!”华暮雪难过得红了眼眶,觉得自己好没用。明明他伤得比较重,可她不但没能照顾他,还只能软弱地倚在他怀中,给他增添麻烦。 “别担心,我曾伤得比这还严重,现下不也好好的?”他的额轻轻抵着她的额,安抚她,也安抚自己。 他得拼命告诉自己,虽然她受了内伤,但伤势并不严重,只消细心调养,自会痊愈,如此一再重复,他的双手才能停止颤抖。 听到他曾伤得更重,她的喉咙像是梗了块石头,让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盈眶热泪就快夺眶而出了,可为了不想让他再为她担心,她硬是强忍住,不让泪水软弱地淌下。 两人旁若无人,脉脉含情尽在不言中。 “你们两个都受伤了……”小眉奔至两人身边,哭花了脸。 江远志进退维谷,愣在原地,心头一片慌乱,痛斥自己沉不住气。 “对一名不会武艺的弱女子,难道江大人不觉得自己下手太重了点?”严忍怒责江远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连暮雪都伤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江远志没尽全力,不然他此刻所面对的将会是暮雪冰冷的尸体。 “我不晓得华姑娘怎么会突然扑向我后背,我以为是周大成的同伙。”恢复冷静的江远志将过错全怪在早已不见踪影的周大成身上。 “事情的真相为何,我相信江大人自个儿心里很明白。”严忍压根儿就不信江远志的说词。他动作轻柔地抱起华暮雪,急着带她回去给大夫诊治。 听严忍这么一说,华暮雪对江远志立即产生了怀疑。江远志若是真要对付周大成,为何会突然出手伤害严忍?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江远志是故意的!但他为何要这么做,便不得而知了。 华暮雪连看都懒得看江远志一眼,径自将头埋入严忍的颈侧。 “哼!坏人!”原本小眉对江远志的印象还不错,但在亲眼见到江远志接连出手伤了严忍与华暮雪后,她对江远志的好感就尽失。不管江远志此刻心里作何感想,今天所发生的事,她绝对会一五一十地禀告给老爷、夫人及李总管知道! 江远志被留在孤寂的月华湖畔,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却无能为力,直到天地间仅剩他一人时,他才肯承认自己搞砸了所有事。 原以为可以使华暮雪对他拥有好印象,结果却适得其反。在他出手伤了她之后,她肯定对他恨之入骨了,岂肯再考虑嫁他一事? 这一切全都是严忍造成的!他的自尊、他的未来,全被严忍践踏在脚下! “该死的严忍,我江远志从今以后与你势不两立!”急怒攻心的江远志牵动了身上的内伤,只手捂着隐隐作疼的心口,对着空无人烟的月华湖,狂啸满腔的不满。 第七章 于回华府的路上,华暮雪自认伤势不重,不肯让负伤的严忍抱她回府,但她有她的坚持,严忍亦然。他压根不顾她的反对,执意认定唯有他结实的双臂,才能护送她安然回府,华暮雪争不过他,只好听从他的话,乖乖地待在他怀中。 被严忍用抱在怀中的华暮雪,双眼只容得下他,雪白小手颤抖地拭去他唇角的血渍,心痛拧着。 严忍的双手如稀世珍宝般,抱着她穿过大街、走过小巷,一心一意只想尽速送她回家,让大夫治她的伤势。 片片雪花飘然落下,使华暮雪觉得这世间变得更加寂静。除了彼此的心跳声,她再也听不见其他声响,如宝石般的黑眸定定地望着写满焦躁的端正脸庞,天地间,放佛仅剩他们两人。 严忍很快地带着华暮雪回到华府,华暮雪负伤而回的消息,让华府瞬间变得鸡飞狗跳。 “我的老天爷啊!这是怎么回事?”赵美玉接到仆人的通报后,立即奔出来,见女儿受伤被一个男人抱回府,瞬间眼前一片黑暗,差点昏倒。 “娘,我没事。”吵闹的喧哗声,总算让华暮雪回过神来,连忙向母亲保证自己没事。 “华夫人,很抱歉,我没能好好照顾暮雪,以至于让她受伤了。”严忍诚心像心急如焚的赵美玉致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赵美玉问道。明明今儿个暮雪是出门和江远志见面的,单纯的男女相会,怎么会受伤而回?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娘,妳快派人去请大夫来。”华暮雪打断母亲的猜测,急着想要让大夫过来看看严忍的伤势。 “对!大夫,得请大夫!你们谁的脚程最快,赶紧去请大夫回来!”经由女儿提醒,赵美玉这才想起最要紧的事。 “夫人,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在大夫来之前,先将小姐带回房间去休息吧!”获得通报赶出来的李万里早在赵美玉未开口前,就将事情处理好了。“严大人,请随我来。”他曾在远处见过严忍,是以能马上认出来,他暗暗留意到严忍眸底的焦虑。 “好,劳烦你带路。”由李万里带路,严忍将华暮雪小心翼翼地抱回房去。 “我的老天爷!你也受伤了!”在严忍背对着赵美玉,她这才发现他的背脊正流淌着鲜血,吓得倒抽了口气,也在此刻她才想起,这个抱着暮雪、浑身充满力量的男人,她未曾见过!他究竟是谁? “李伯伯,小狗子哥哥伤得很重,大夫若来了,一定要让他仔细为小狗子哥哥诊治!”华暮雪不放心地交代李万里,待会儿的帮她盯劳大夫。 “有我盯着,妳尽管安心。”李万里给予保证。 赵美玉听到暮雪叫严忍为“小狗子哥哥”,这才晓得原来他就是暮雪常挂在口中的人。她们一家人总是无缘见到小狗子,今日一见,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正气,使她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好感。 “南瓜,我说过我皮粗肉厚,无须为我担心,只要妳没事就好。”严忍轻声道,要她别忙着关心他,也得关心她自己才是。 “谁说只要我没事就好?你也要没事才行!”她立即反驳他的话。 “我知道了。”她的关心,让他心头暖洋洋的。 “我讨厌江远志!他怎么能出手伤你?”凡是对他不好的人,他都没办法喜欢,更遑论江远志还出手伤她,让她气得直想扒了江远志的皮! 关于她对江远志的评论,严忍没多说什么,因为他同样不满江远志的做法。 见到江远志出手伤了她,叫他气得想杀了江远志,若非当时急着想接住她、想探查她的伤势,绝对不是仅仅打江远志一掌就能平息他心头上的怒焰。 走在前方的李万里从他们的对话中猜出他们两人之所以会受伤,和江远志脱不了关系。他早知道江远志是个投机分子,硬逼暮雪和江远志见面,不是是想知道严忍会不会嫉妒?是否在乎暮雪?结果事实证明,严忍的确在意暮雪,但经由这件事,他知道他终究是太大意了,才会使他们两人都受了伤。幸好没出大事,不然他可怎么跟老爷和夫人交代。 “夫人!四小姐她……她……”跟在严忍身后跑的小眉这时才跑回府来,她跑的气喘吁吁,指着前方的严忍及华暮雪,想为两人的伤势做个说明。 “小眉,妳先让气顺下来,现在做要紧的是暮雪和那位公子的伤势,有事晚点再说。”赵美玉要小眉别急,一件事、一件事慢慢来。 “是……夫人。”小眉疲累地喘着气。 严忍抱着华暮雪穿过华丽的吮廊,进入一间装饰豪奢的闺房,轻巧地将她安置在床上,谁知刚放下,她就不肯乖乖地躺着,硬是爬起身来。 “妳乖乖躺好。”顾及她受了伤,严忍不想她再受惊,便以轻柔的语气命令。 “不,你伤的比我重,该躺下的是你!”华暮雪坚持己见,非要换人躺不可。 两个人相互争论,僵持不下。 “我认为床还是由四小姐躺下会比较妥当,至于严大人坐在床畔好了。”李万里为他们相处解决的方法。 “可是李伯伯,小狗子哥哥的伤势比我严重啊!”华暮雪并不认同李万里的提议。 “小姐,严大人是堂堂男子汉,如果由他躺着,而妳却坐在床畔,事情若传了出去,人是会误以为严大人不过是银样镳枪头,中看不中用,这样也没关系嘛?”李万里让她自己选择,是要固执地坚持己见,让严忍受到世人的嘲笑,或是让他成为威风八面的男子汉? “当让不行!小狗子哥哥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能让人到处胡说八道?”华暮雪一听,发现事态严重,立即乖乖躺好,以免他的名誉受损。 李万里简单几句话便摆平了华暮雪,使严忍更加深了对李万里的印象。 他常听暮雪提起李万里,知道华家上下皆视李万里为一家人,可是听她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暮雪的顺服及李万里处事的明快果决,让他更加清楚华府上下皆以李万里马首是瞻。 很快地,大夫前来诊治,先后看过两人的伤势后,再三向众人保证,华暮雪受的是轻微的内伤,只消吃几贴药就没事了,而严忍所受的伤,虽然比华暮雪严重,但他身强体壮,所以并不碍事,背脊的刀伤也仅是皮肉之上而已,只要按时敷药,要不了多久就会没事的。 大夫为严忍包扎好伤口,再替两人开药方,要家丁一道回他的医馆取药后,便告辞离开。 “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亏待好人的。”一经确定他没事,华暮雪总算不再觉得难受。 “可不是。”赵美玉也点头附和。 此时,在粮行得到消息的华长耕一路狂奔到家,冲进女儿的闺房来,一张脸已经哭得老泪纵横。 “我可怜的宝贝儿!” “爹,我没事。”华暮雪见父亲扑上来,连忙要他别伤心难过。 华长耕戏剧性的出现,让严忍一愣,但他立即眼睫手快地侧闪过身,使华长耕得以顺利的扑倒在暮雪的床榻上,而非扑上他的身。 “呜……真的吗?”华长耕的眼角还垂挂着泪。 “当然是真的!”华暮雪用力点头。 华长耕仔细地打量过她一番后,确定她并未气若游丝,这才不再伤心地哭断肠。 “究竟出了什么事?妳要出门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华长耕想要问明前因后果,看到底是谁伤了他的宝贝女儿。 “华老爷,是我没保护好暮雪,很抱歉。”严忍再次诚心地赔不是。 “咦?你是?”先前急于关心女儿的华长耕,眼中只有女儿,直到严忍出声道歉,这才发现严忍的存在。 “在下严忍。” “他是小狗子哥哥啦!”爹也真是的,除了小狗子哥哥,她哪会随便让外头的男人进她房里。 “原来你就是暮雪心心念念的小狗子哥哥啊!”华长耕仰头看着人高马大的严忍,心下认为他不适合再叫“小狗子”这个小名了,或许该改叫大狗子才是。 “是。”听华长耕说暮雪对他心心念念,他不仅柔情万千地望着暮雪,微笑。 华暮雪对上他的眼,两人一同被江远志所伤,让她觉得两颗心更加亲近了,她也确定了对他的感情,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喜欢上了他。 “咳!今天在月华湖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万里轻咳一声,打断有情人的两两相望。他得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晓得下一步该怎么做。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严忍代为回答,将在月华湖畔发生的事做了简单的陈述。 气愤难平的华暮雪与小眉则在一旁加油添醋,道出江远志的可恶之处。 “小狗子哥哥,江远志她一定是故意要伤你的,你不用为他粉饰太平。”华暮雪觉得江远志根本就是有意伤人,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中小狗子哥哥?江远志这人比周大成还坏,小狗子哥哥根本无须顾忌江远志的颜面,该和她一起大声骂出来才对。 “没错!突然间,他像发了疯似的,严大人和小姐差点就被他给杀了呢!”小眉认同华暮雪的说法,对于做坏事的坏人,根本就不能姑息。 “可恶的江远志!居然敢打伤我的宝贝女儿!”华长耕气急败坏,一副马上要和江远志拼命的模样。 “相公,想不到咋们会看走眼。本来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哪想得到他竟是包藏祸心。”赵美玉也气坏了,跟着丈夫、女儿一块儿痛骂江远志的卑鄙无耻。 “我觉得严大人似乎对江大人另有怀疑,是吗?”最冷静的李万里听完严忍的陈述后,觉得事情并非如严忍说的那么简单,他任由华家一家人同仇敌忾地痛骂着,低声询问严忍。 “那只是我个人的怀疑。”严忍知道李万里一向精明,且一直以这份精明来帮助华府一家,李万里对华府一家无私的付出,让严忍很是欣赏。 “而严大人你不正是靠着敏锐的直觉,方能在狡诈诡变的官场上一路过关斩将,成为神机营的参将吗?”李万里认为能在官场上生存的人,不是仅靠这一身正气与运气就能顺利高升的,其中还得有分辨敌我的能力,否则以严忍出色的能力,早就被善妒的同僚害去守城门或战死沙场了。 “既然李总管心里有底,又何必明知故问呢?”严忍晓得精明的李万里,不会无法联想到江远志所安排的英雄救美桥段。若非他中途出现,横生枝节,恐怕江远志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严忍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李万里微微一笑。 “江远志不适合暮雪。”她太单纯了,若真和江远志成亲,就算被江远志给卖了,她也不会察觉。 “我知道。”李万里说得干脆。 严忍狐疑地看着李万里,不明白他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让暮雪和江远志见面? “我让他们俩见面的目的在于引出你的真心。”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李万里完全不在意让严忍知道他所打的注意。虽然发生了不好的事,但也得到了他要的,结果还不算太差。 “原来这一切全在你的算计之中。”严忍倒是要感谢李万里,若非李万里使出这一招,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发现自己早已对暮雪倾心。 李万里微笑以对,他和严忍一样,皆是凭着直觉做事,只要能让暮雪拥有好的归宿,使这么点小手段算不了什么。 “老爷、夫人,江远志大人来访!”忽然间,家丁匆匆来报。 “什么?他还敢来?很好!我正好可以跟他好好算清这笔帐!”华长耕气得怒发冲冠,就要跨大步奔出去为女儿出这口气! “老爷,我陪你一块儿去!咱们就算是用金子也要把他砸成重伤,让他知道咱们华家可不是好惹的!”赵美玉泼辣地宣誓道。 “不错!陈林!你立刻带人到库房去搬金子!记得,愈多愈好!”华长耕觉得妻子的提议好极了,金块又硬又沉,成堆地打在身上,绝对会让人痛的呲牙咧嘴的,而且还打不烂、摔不坏,无疑是最佳的攻击武器。 “老爷、夫人,你们先冷静下来,有我出去打发江远志,好吗?”李万里听见他们打算拿金块当武器,立即出面阻止。 华长耕夫妻以金块砸人的主意让严忍先是感到错愕,紧接着得很努力才能憋住涌上唇畔的笑意。他早就知道华家人都心无城府,先下听他们这么一说,更觉得他们直率可爱。 “爹、娘,由李伯伯去打发江远志也好,他那个人太会耍心眼诡计了!”华暮雪可不想爹娘砸人不成,经江远志一番舌灿莲花后,反倒是将成箱金块拱手送人, “暮雪说的是,咱们该给他碰碰钉子,他才晓得我们对这件事感到非常生气!”华长耕想了想后,觉得自己有理由先摆架子、不见客。 “陈林,你不用带人去抬金块了。”赵美玉连忙改变命令。 “是,夫人” 于是,由李万里代为出面去应付江远志,华长耕夫妇则继续留在暮雪的房里。这回他们的注意力不再放在宝贝女儿身上,而是以审视女婿的目光看着严忍,对他提出成串的疑问。 严忍对接踵而来的疑问并不觉得不耐烦,他有问必答,彬彬有礼的态度让华长耕夫妇非常满意,夫妻俩互使了一个颜色,觉得女儿挑对人了。 看来,他们又可以热热闹闹地办喜事了。 特地登门赔罪的江远志端坐在华府富丽堂皇、金光闪闪的大厅里,表面上非常平静,实则内心忐忑不安。 负伤的他回家后,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件事兴许还会有转圜的余地,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让华暮雪这么自指缝间溜走,于是他决定亲自上华府来赔罪。 他要亲口告诉华长耕夫妇,这是场误会,他是不小心伤着华暮雪的。他相信只要他以诚恳加无辜的口吻不断地赔不是,华长耕夫妇定会相信并谅解他的,且会在华暮雪面前说他的好话,使她改观。 他在大厅里坐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理当已接获通报的华长耕夫妇出现,而他的视线不管看向那个方向,所接触到的都是闪耀的刺痛他双眼的黄金,他竭尽所能地掩藏住队华府的轻视,极力表现出翩翩风采来。 “江大人,让您久等了。”李万里姗姗来迟,故意让江远志足足登上了好一阵子,才傲然地出现在大厅。 “怎么会是李总管你?请问华老爷人呢?”发现来的认识李万里,使江远志一愣。 “我家小姐受伤,老爷正在看顾她。”李万里冷淡地瞟了江远志一眼,这一眼言明彼此皆知华暮雪所受的内伤是拜谁所赐。 “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的。这是场误会,当时我因和恶徒周大成缠斗,不小心将华姑娘误认为是周大成的同伙,以至于出手上了华姑娘。我就是想为此事亲自向华老爷、华夫人与华姑娘赔不是,劳烦李总管请华老爷及华夫人见我一面好吗?”李万里轻忽的眼神与傲然的态度,皆让江远志大感不快。好歹他也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的儿子,系出名门,李万里不过是个小小的总管,居然敢对他摆谱? “方才我应当和江大人说的很清楚了,我家老爷正在看顾我家小姐,夫人亦然。她们俩没空出来见江大人,江大人还是请回吧!”李万里不理会江远志眼里的怒火,执意要将江远志扫地出门。 “李总管所言甚至,但我带了株百年的老篸来,是要给华姑娘疗伤服用的,不如请李总管带路,让我亲自交给华姑娘,也好当面向她陪个不是、”江远志忍气吞声,以送百年老篸当借口,非要见华长耕夫妇与华暮雪一面不可。 “我在这儿代老爷、夫人和小姐谢过江大人的好意了。只是,百年老篸咱们华府里多的是,长让四小姐拿来当零嘴吃着玩,所以着老篸就请江大人拿去回去自个儿服用吧。对了,我听说京里有些骗子,喜欢那萝卜混充人篸,以假乱真,江大人得小心,不要错将萝卜当人蔘才好。”李万里看都不看江远志手中的老篸一眼,语带讥讽,讥嘲江远志华而不实。[熱a書$吧&獨@家*制#作] “……李总管真是爱说笑,萝卜与人篸差别之大,我怎么可能错将萝卜当人篸呢!”江远志已经气到快吐血,但仍一再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得吞下这口气,才有办法见到华长耕夫妇与华暮雪。 “既然江大人不会错将萝卜当人篸,又怎会将我家四小姐错误为匪徒呢?这实在令我感到不解,毕竟两者也是差距甚大啊!”李万里语气冰冷,以严厉、充满责怪的眼神看着江远志。 “我说了,那是场误会。你不在现场,不晓得周大成有多阴险狡诈,我因一时疏忽,才会错伤华姑娘,并非有意伤害华姑娘,为此我一直很内疚自责。”江远志将过错全推到周大成身上。 “我不晓得周大成是否阴险狡诈,也不在乎,我唯一知道的是,你动手伤了我家四小姐,就这么简单。”李万里轻摆了摆手,一副高高在上、懒得听江远志解释的模样。 “李总管!”李万里的每句话、每个小动作都惹毛了江远志。他不明白,李万里明明只是个小小的总管。为何摆出来的架子会比他大?这让她气得头都快爆炸了! “天候已晚,夜路难行,江大人再不走,我担心江大人走到半路若不小心跌倒,那可就不好了。”李万里再次下逐客令,直指江远志在连篇谎言。 江远志气得鼻翼曲张,明了今日不管他说什么,李万里都不会放行。他知道,若非出于华长耕的授意,李万里绝对不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他得连做几个深呼吸,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李万里高傲地挑了挑眉,不把江远志的怒火放在眼里。 “那么我就此告辞。”江远志微微颔首,怀带着满身怒气,脚跟重重地踩在地上,愤然离去。 “江大人,不送了。”李万里连送江远志出府都不愿,同样傲然地微微颔首,目送江远志走人。 一堆仆役在厅外偷看到李万里对付江远志,见他轻松将人大打发走,全都高兴地喝彩。 因对严忍有好感,听闻他一人独居,思及他内外伤兼具,家中没人可照顾他,华长耕夫妇大呼不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合力说服严忍暂时留在华府,直到伤势好转在离开。他们想借此多多观察严忍,也是想让他和暮雪的感情更加增进,是以想出这两全其美的方法来。 华长耕夫妇与小眉自喻为月下老人想让两人好好独处。 华长耕夫妇显而易见的心思,令严忍淡然一笑。对于他们的信任,他心存感激。 “嘻,我早就知道李伯伯要将江远志打发走是易如反掌!”华暮雪一脸兴奋,手舞足蹈地说着适才由小眉哪儿听来的情景。 “李总管的确有让人生俱的本事。”李万里虽然名为总管,但只要他想,所端出来的架势会傲慢的让人觉得李总管高高在上,不敢等闲视之。 “那个江远志居然还有脸说他是一时失误,才会不小心打伤我!那你的伤该怎么说?对此事他竟然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实在是太可耻了!”华暮雪为他大抱不平。捶着床榻。 “他并不晓得我在这里休养。”坐在一旁的严忍小小地提醒她。如果江远志也未出手伤他的事像李万里说明,那才奇怪。 “他那种人平时就眼高于顶,错就是错,找了一堆借口也改变不了事实!不过你说得对,他并不知道你在我家休养。那你说,他回去之后,会不会到你家去找你道歉呢?”反正她讨厌江远志讨厌到底了,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嗤之以鼻。 严忍淡笑不答,他很清楚江远志绝对会为今天的事恨他入骨。毕竟他打乱了江远志的全盘计划,别说是登门道歉了,日后他还得小心提防江远志暗箭伤人。 “你不在家也好,让他吃个闭门羹,或许可以使他改改性子。、”华暮雪格格娇笑。很想亲眼看江远志吃瘪的表情,那一定会非常有趣。 江远志登门负荆请罪却碰了一鼻子灰的事,已经在华府上下传遍开来,严忍并不同情江远志的遭遇,事实上,怒火未消的他也渴望再出手狠狠教训江远志一下。他不在乎江远志出手伤他,但非常在意江远志出手打伤暮雪,就算是轻微的小伤,也不能原谅。 除了气江远志,气自己没有尽到保护暮雪的责任外,他也气暮雪的莽撞。 “小狗子哥哥,你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是不是觉得李伯伯冷着脸请江远志离开太给他面子了?应该在给他一顿排头吃?”华暮雪打算等他说出个“是”字来,她就要马上跑去跟李万里提出建言,要他下回看着江远志时,绝对不要手下留情。 “他是该吃一顿排头,妳也不例外。”严忍收起笑容,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什……什么?我也要?为、为什么?”华暮雪太过吃惊,以至于讲话结巴。她一头雾水,不了解江远志犯的错,关她什么事? “我不是跟妳说过,若是遇到危险,就要施展我所教妳的千里迷踪吗?妳为何不听我的话,居然又变出一招绵里针来?妳可知道妳的小命差点就保不住了!”他沉下脸来教训她。 “你有危险我怎么能逃跑?以我们两个的交情,可是要做到同生共死那!况且说到这绵里针,多亏我机警,才能在电光火石间创出新的招式来。我敢保证,当时江远志完全吓坏了!”她不觉得自己出手有错,心里甚至偷偷为没能将江远志吓得屁滚尿流而感到遗憾呢! 可恶的江远志伤了她的小狗子哥哥,她却连江远志的寒毛都没碰到一下,当时她真该在绵里针之后,再施展一直没机会表现的飞龙在天的,不然至少也要剥拔光江远志的头发,让他知道以后不许再伤害小狗子哥哥。 “妳可能会被急怒攻心的江远志一掌打死。”他提醒她。她想跟他同生共死的想法让他很感动,可是他还是认为她的命很重要,不该为他牺牲。 “我不在乎!”为了救她的小狗子哥哥,她什么都不怕! “但我很在乎。”只要她能过的平安快乐,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在意彼此的两人在言谈中确定了对方的真心,两人望进了对方写满情感的眼瞳,心跳加速,心头涌现强烈的渴望,想要碰触对方。 抗拒不了诱惑的严忍霍然倾身,狂猛地以灼烫的唇封住了欲语还休、娇艳欲滴的红唇。 突来的亲吻使华暮雪脑袋瓜“轰”的一声,整个人软绵绵的。不知身在何方。他的亲吻强而有力,夺取她的呼吸,占领她的意志,他身上好闻的男性气味使她陶醉臣服。 雪白小手紧紧掐着他结实有力的臂膀,心跳因他这带有强烈占有意味的热吻而紊乱。 咚、咚……咚、咚、咚…… 华暮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也听见了令人害羞的啄吻声。 她吻起来似清新的花瓣,令他迷醉。 严忍吻得恣意、吻得疯狂。这亲密的一吻加强了内心对她的渴望,他想要更多。 他发挥将士的本能,攻城略地,唇舌追逐、交缠,擭取诱人的甜蜜、芳馨。 有力的臂膀似要将她揉入体内,紧紧锁着她,他吻透她的心扉,献上他的热情与灵魂。 华暮雪激狂焦躁的心被他吻得天旋地转、服服帖帖,迷醉在他灼烫宽广的胸膛。 直到两人快喘不过起来,眼人才离开她的唇,复又万般珍惜地一再啄吻。 “我喜欢你这样亲我……”华暮雪合着眼轻喃,感受他所掀起的万丈情骚。 “我也喜欢这样亲妳……”严忍粗喘低喃,爱恋不已,以蝶翼般的力道亲吻她的朱唇。 “你以后还会像现在这样亲我吗?”她已经领受他的亲吻所带来的美好,她很担心日后他若不再吻她,她肯定会非常失落、 “会。”他的嗓音因激情而显得性感低醇。 “什么时候?”得给她一个答案,她才不会无时无刻都被这个问题所困扰。 “想亲妳的时候。”在回答她的问题时,他的唇仍旧离不开她的唇。 “会很常吗?”她很喜欢他的亲吻,希望他也能喜欢吻她。 “会。”他的唇轻轻自朱唇上移开了,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华暮雪非常喜欢他的答案,唇角勾起一抹漂亮的笑花,暗自窃喜兴奋着。 “小狗子哥哥,你不会也像这样地亲吻别的女人吧?”她没兴奋多久,突然想到如果有别的女人被他亲吻,像她一样爱上了他的吻,那怎么得了?她得先宣誓主权才行! “不会,除了妳以外,我不会再这样亲吻别的女人。”他忍着笑,回答一脸醋意、眼眸澄亮绚丽的华暮雪。 “那太好了!”有了他的保证,华暮雪开心不已,笑得眼儿弯弯的。 她的微笑像是拥有了时间上最珍贵的宝贝,使严忍心荡神驰,沉溺在她醉人的笑容中,无法自拔。 “你能想刚才那样地再吻我一次吗?”他的唇才离开她没多久,她就已经忍不住地厚颜要求,渴望能和他再次唇舌交缠,根本不怕他会笑话她不害臊。 “乐意之至。”严忍喜欢她的坦白。他的唇狂猛中带着温柔,欺上一再诱惑他的朱唇,给她以及缠绵悱恻、动人心弦的热吻。 华暮雪再次沉醉在他的吻在她身上做造成的威力,心神恍惚地想着,原来他的吻具有轻功的效力,此刻她全身犹如一根没有重量的羽毛,轻飘飘的。看来她是不用拜师学艺了,只要他常常这般吻她,很快地她就能飞檐走壁了…… “南瓜,我喜欢妳。”他捧着她如白瓷板的脸庞,轻道出对她的情意。 “我也喜欢你,小狗子哥哥!”她快乐地响应他,认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他知道,她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害臊上头。 面对她热情的响应,严忍的反应是开心地抱着她朗声大笑。 小时候,她在他最脆弱无助时,深处她的小手,将他自黑暗中拉出,带给他欢乐与希望。 长大后,她像团火般飙至他面前,哩啪啦地痛骂他一顿,让他既惊且怒,却也让她在发现她是南瓜前,先看见了她的善良与活力。 而自发现她是南瓜后,他的眼就在也无法自她身上离开,深深为她着迷了。 或许,打从她在破山神庙对他施予援手的那一刻开始,月老就已在两人指上系了红线,让他们俩纵然曾相距千万里,最终也能再重逢…… 第八章 自尊心遭受严重打击的江远志,始终没办法咽下严忍所带给他的侮辱,他不论家世、背景、长相、前程,都应该要比严忍璀璨光明,偏偏老天爷跟他作对,竟然让不比他出色的严忍获得众人喜爱。 当他辗转听闻华长耕夫妇对严忍很是欣赏,俨然已视严忍为华家四女婿的这个消息时,他顿时急怒攻心,气愤得差点吐血。 没想到他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华长耕夫妇就拒他于门外,追根究柢,不是他不够优秀,问题就出在他太优秀了,粗鄙的人只会吸引到粗鄙的人,华长耕夫妇会喜欢严忍也就不足为奇了。 江远志以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才不至于对自己产生怀疑。 充满怨怼的他无时无到不想着要报复,从以前到现在,严忍曾加诸在他身上的屈辱,他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京卫指挥使司中憎恨严忍的不独独江远志一人,谷正川同样为严忍多事逮王虎威到他家的事记恨在心,对于王虎威曾私下买通周大成教训严忍一事,谷正川了然于心,且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道,但令他气愤忿的是周大成竟也栽在严忍手中。 谷正川膝下无子,王虎威则幼年失怙,他便将王虎威视若亲子宠爱有加,甚至有意于百年之后,将家产尽数传给王虎威,严忍出手教训王虎威无疑是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教他每天夜里都因愤怒而辗转难眠。 日思夜想地终于让他想出其它对付严忍的方法,他故意在京卫指挥使司中说三道四,刻意引起其它人对神机营更多的不满,让不明就里的人三不五时去找神机营的麻烦,因为他知道神机营的人将对严武的敬重与信任全都移转到严忍身上,只要有问题,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严忍出面解决,而严忍也会一肩扛下代为解决,所以找神机营的麻烦就等于找严忍的麻烦。 像蛇一样蛰伏、伺机而动的谷正川,密切注意着严忍身边的风吹草动,从前他就听过江远志对严忍颇有微词的传言,这次再听闻江远志因严忍而遭华长耕的总管扫地出门,无法成为华家的乘龙快婿之后,心下又有了新的主意,他在江远志面前,替江远志大抱不平,且主动提起他和严忍结下的梁子。 于是两个同样想将严忍挫骨扬灰的人兜在一块儿,暗地里一同策划顺利除掉严忍的方法。 山雨欲来,严宅的清晨仍是一片平静,前些日子受了伤的严忍只在华府客房过了一夜,清晨后便回家。 他给华长耕夫妇的理由是,小扬每天都会上他那儿习武,他不想让小扬空等,其实他不愿在华府久留的真正原因是不想落人口实,暮雪终究尚未嫁子他为妻,他得顾及她的闺誉。 半个月后,点缀着白雪的小庭中,小扬认真习武,而养好伤的华暮雪一如往常帮他洗衣打扫。忙完之后,她坐在台阶上笑吟吟地看他认真教导小扬的模样,想到爹娘及李伯伯对他赞誉有加,她不由地喜上眉梢。 爹娘和李伯伯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们有意让她和小狗子哥哥成亲,她自己也想嫁给他,为他操持家务,但问题是小狗子哥哥完全没提起跟她成亲的事,教她每次想到这,就会忍不住怀疑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然小狗子哥哥怎么不跟她求亲呢? “莫非是我长得太丑了?”不对啊!小狗子哥哥明明说她很可爱、很漂亮,所以他迟迟未提亲,应当和她的外貌无关才是。 “还是小狗子哥哥不喜欢亲我?”不对啊!他明明说过喜欢吻她,而且常常会趁四下无人时将她吻得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北西南,因此这个理由也不能成立。 “难道有别的女人出现介入?”可恶!是谁和她一样这么识货? 等等!不对!小狗子哥哥身边除了她一个女人外,未见其它女人出现过,除非神机营暗藏代父从军的花木兰,否则小狗子哥哥不可能有被其它女人迷惑的机会。 华暮雪快想破头了,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原本面带微笑的她,到最后小脸已皱拧纠结成一团了。 “小扬,你将三十二势长拳再从头到尾练一遍。”严忍发现她起初在喃喃自语,最后整张脸苦闷纠结,像是正面临非常大的困扰,他没办法坐视不管,于是交代小扬将三十二势长拳练得更加熟练,他则来到暮雪身畔坐下。 “是。”小扬中气十足回话,立即劲道十足出拳。 “小狗子哥哥,喝水。”严忍一坐到她身畔,她马上变换表情,微笑递水给他。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开心?”严忍接过水,搁在一旁并不喝,双眼专注地望着她。 “我没啥好不开心的啊!”虽然她的脸皮够厚,可仍未厚到有脸当面问他为何不跟她求亲。 “看起来不是这么回事。”她在说谎,难道有什么事是她不能告诉他的? “哎!小狗子哥哥你就别多心了,你仔细想想,能有什么事会让我感到不开心?”她故作开朗地反问。 “……看起来的确是没有。”严忍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她的爹娘极为疼爱她,连上头三个姊夫也对她有求必应,她看起来的确是不该有烦恼,但直觉告诉他,她的确有所隐瞒,他决定不逼她说出,改以旁敲侧击,打算让她不小心露口风。 “所以啦!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小扬学得如何?你觉得小扬有没有天分?”她连忙将话题带到庭中认真的小扬身上。小扬不仅在清晨认真学习,闲暇时也会一招一式反复认真复习,一直期许他的表现能令严忍满意。 “他很不错,是个认真的孩子。”小扬的认真严忍全看在眼里,若非反复练习,小扬不会这么快就学全三十二势长拳,也正是这份认真,让他想教导小扬更多。 “你不会再担心他是品行不端、心术不正的孩子了吧?”她挑眉揶揄,取笑他当初对小扬的质疑太过可笑。 “我已经知道他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孩子,不会再对他产生怀疑了。”他以头轻推了下她的头,猛地,低笑出声。 “那是当然,不过你在笑什么?”他认同小扬是再好不过的事,可是他的笑声听起来怪怪的,好似在嘲笑她。 “我在笑幸好你早上过来时没把自己的头弄得像针线包,不然经我这轻轻一撞,你头上的金步摇岂不成了伤害你的最佳暗器。”想想还挺危险的。 “才不会呢!难道你忘了我曾使‘绵里针’制止江远志的恶行吗?”她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他说的事极有可能会发生,硬是要将满头的金步摇转换成攻击他人的最佳暗器。 尽管他嘴上不说,可后来她由李万里伯伯口中知晓,他怀疑周大成被江远志收买,两人打算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她仔细想过,对照当日周大成对江远志的不满以及所说的话,虽然周大成没能把话说完,但话中语意对江远志存有诸多埋怨,再者,她认为江远志出手伤害小狗子哥哥根本是出于恶意,像江远志这种心机用尽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还好意思说。”他揉了揉她的发。 “我又没做坏事,当然好意思说啦!只是小狗子哥哥,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掩护江远志的恶行?”像江远志那幺可恶的人,压根儿就不值得袒护。 “不是掩护,而是没有证据,你要如何指控他?”严忍料想她应该是从李万里那得知了他的怀疑,也就不再隐瞒。 “只能说江远志太阴险,做坏事居然能全身而退,实在是太可恶了!”她恨不得抽江远志的筋、扒江远志的皮。 “所以日后你若遇见他,得马上远离,明白吗?”他不想她再受到伤害。 “我知道,小狗子哥哥你也一样,江远志那么坏,谁晓得他还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你。”她可不会傻得对江远志掉以轻心。 “我会的。”严忍淡淡一笑,没说江远志已经开始扰乱他周遭的人。 这些日子以来,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的冲突愈来愈严重,以前只是双方打几场小架,现下参与斗殴的人数愈来愈多,且多数的冲突都是由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所挑起,神机营里多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遇到无理的挑衅容易冲动地反击,他担心再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爆发不可收抬的冲突。 而京卫指挥使司的人能肆无忌惮出言挑衅,他不认为是仅仅出于对彼此的不顺延就会闹得这么大,先前他就怀疑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现下更加认定了,因为自他与江远志交过手后,冲突愈来愈多,规模也愈来愈大,于是他怀疑江远志恐怕与此事也脱不了关系。 “小狗子哥哥,为何你的笑容中会掺杂着淡淡的忧愁?”她敏感地发现他的表情不对劲,如果是别人,或许她没办法这么快发现,但因为对象是他,所以她能很快地发现他的异样。 “有吗?”他孤疑地伸手抚抚自己的脸庞,自嘲一笑,本想要隐瞒她的,没想到他的表情竟偷偷地泄露了心绪。 “有。”她非常笃定地对他点头,娇俏小脸认真仰望着他,等待他说出所面临到的难题。 “只是营里最近出了个小麻烦……”看来他还没先套到她的话,自己就得先从实招来了。 “小狗子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可靠,所以才会什么事都不肯跟我说?”她难过地垂下头,小手沮丧地扯着裙襬,她想成为能与他分享快乐和悲伤的女人,不想当眼里只有华服、玩乐的笨蛋。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你为我担心。”他叹了口气,不愿她为了自己感到不快乐。 “我以为我们是可以分享喜怒哀乐的同伴,原来全是我自作多情。”她可怜兮兮地说着。 “你千万别这样想。”她愈说愈可怜,也愈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混帐,他手忙脚乱安慰她,澄清她的误会。 “不然呢?”发现她委屈的模样,竟能使他一个大男人慌了手脚,她心下觉得有趣,却不表现出来,想看他会怎么做。 “事情是这样的,近来营里弟兄常和京卫指挥使司的人起冲突……”严忍细细道出他对江远志的怀疑,也忧虑双方人马最后会出动更多人马一决高下,不仅会扰乱京畿安宁,更可能惊动皇上,届时可不是一句误会就能了事。 “如果这些冲突真是江远志在背后煽动,这么做只会更加伤害双方的感情,甚至是落得两败但伤的下场,他为何总是只想到他自己?”华暮雪听完他的述叙,终于了解他为何会心事重重。 倘若这些事真与江远志有关,那么江远志简直此她所能想象的要更恶劣,像他那种只顾及自身利益,完全不在乎他人死活的人,为何能成为京卫指挥同知?难道都没人发现他不足以担当重责大任吗?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想要左右他人早已根深柢固的想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和江远志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对于江远志的想法与做法他完全无法认同。 “这倒是。”她赞同他的话,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倘若可以很容易改变一个人的性子,那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坏人了。 “不过这全是我的臆测,或许那些冲突和他无关也说不定。”严忍很想相信江远志,宁可认为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愿去想江远志会为了个人私怨,而做出伤害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的事。 “我相信你的直觉没有错误。”华暮雪对他投以全然的信任。 “全已经说完我的忧虑,现下换你了。”她对他的信任,教他扬起欣慰的微笑,话锋一转,兜回她身上。 “啊?我哪有什么事。”华暮雪听完他的烦恼,觉得自己的烦恼和他的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说出来只会贻笑大方,让她更加不好意思说了。 “怎么会没有,方才你明明坐在这里发愁兼喃喃自语,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不许她逃避,非要她从实招来不可。 “哎!那不过是女孩儿家无聊的自言自语嘛,你何必这么认真?”她以女孩儿家的话题带过,希冀他别再追问。 “是吗?”严忍不相信她。 “当然是真的,小狗子哥哥,你也真是的,净顾着跟我说话,都没看小扬打的三十二势长拳,你这样子怎么配当人家师父?”她故意指责他不认真,朝小扬的方向努努嘴,要他认真指导。 “小扬不是个会让人担心的孩子,对他,我非常放心。”严忍言下之意,她比十岁的小扬更像小孩子,更教人担心。 “你这样说,真是削尽我的面子。”华暮雪佯怒嘟起红滟滟的唇瓣,右手背着他淘气地偷抓一大团地上的积雪。 “我说的是事实。” “我可不这么想!”她说完话时,猛地将掌中的雪球往他脸上砸,看见雪球砸中他的脸,她大笑着转身就跑。 严忍对她没有任何防备,因此结结实实地被砸中,冰冷的雪球砸在脸上立即散开滑落,他怔怔望着大笑逃开的华暮雪。 而在一旁认真打拳的小扬傻眼停下动作,看着华暮雪在庭院中笑得灿烂如花,四处窜逃。 “南瓜,你别跑。”惊愕过后,严忍一时兴起也抓起一团雪球,由石阶跳起,瞄准四下寻找庇护的华暮雪。 “我又不是笨蛋!不跑才怪!”这庭院实在太小了,她找不到地方躲,便躲在树后对他吐舌头。 咚!雪球迎面飞来,华暮雪格格笑着闪到树后,顺利闪躲过他的攻击,随即又弯下腰抓起一团雪反击。 严忍故意不击中她,让雪团落空,他喜欢听她银铃似的笑声充斥在他家,这让他觉得家中充满生气,不再被冰冷与寂寞的气息所覆盖。[热!书%吧&独#家*制^作] “吃我一球!”华暮雪自树后探出,将手中的雪球结实击中他的胸膛,再次打中,让她笑得更加开怀。 “你小心喽!”严忍这一次不再让她,在她尚来不及躲回树后时,手中的雪球以不会砸痛她的力道飞出,轻巧地砸在她脸上。 吃了一脸雪的华暮雪愣愣地看着他,没想到她竟会被他的雪球砸中,错愕过后,她笑着再自地上挖起一团雪球丢向他。 “那个……”站在极可能遭受战火波及的中间地带,小扬左看右看,不知是该继续打拳呢?或是看他们痛快玩乐,老实说,他也想加入他们的行列。 “小扬,看球!”华暮雪看出小扬的渴望,将雪团往小扬身上丢。 “小扬,注意!”严忍也发现了小扬的渴望,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要他一直乖乖站着打拳,不能和他们一块儿玩乐,是太强人所难,况且严忍也觉得小扬可以轻松一下,于是手中的雪球也击向他。 小扬一左一右同时遭到攻击,渴望的脸庞瞬间跃上喜悦,他蹲下身左右开弓,抓起地上的雪团加入最新的战局。 两大一小在庭院中又叫又跳,笑声连绵,先前的烦恼早随着一团团的雪球掷落而消失无踪。 打完一场雪球战,严忍、华暮雪与小扬三人浑身是汗,脸色红润,若非严忍得到神机营,华暮雪和小扬真想继续再玩下去。 严忍在去神机营前绕路送华暮雪与小扬回家。 “小狗子哥哥,改天咱们再来比一回,我非把你打得落花流水不可。”华暮雪双颊嫣红,兴奋地比手画脚,脑子已开始拟定战术。 “我也要。”小扬举双手赞成。 “好啊!改天再来比一回,看谁胜谁败。”见两人玩得那么开心,严忍豪迈地点头答应。 有了他的首肯,华暮雪和小扬开心的高举双手大声欢呼。 “小扬,下回咱们俩合作,让小狗子哥哥成为我们的手下败将。”华暮雪火速找小扬结盟。 “好!”小扬欣然同意。 两人正式结盟后,同时笑得贼兮兮看向严忍,一副等不及想将他痛宰的模样。 他们一行三人,才走出严宅没多久,随即看见一名神机营的小兵骑着快马迎面奔来,神色匆匆的,严忍一见,即知有事发生。 “严将军,负责清理火器的小张和添丁刚刚和京卫指挥使司的人起了冲突,被杀伤了!”来人跳下马背,脸色苍白禀报。 “伤势严不严重?”严忍急着想知道下属的情况。 “目前还不晓得,不过大夫已经在为他们两人诊治。” “严大哥,你先回营去看情况,我和小扬可以自己回家。”华暮雪发现情况不对,晓得他一定想赶快亲眼见到下属的情况,她能体谅他的心情。 小扬在一旁用力点头,两人看着他,要他别为他们担心,不过是一小段路,他们俩可以自行回去。 “那你们路上小心。”严忍当机立断,对他们俩交代完,抢过小兵的马,再拉小兵上马坐在他背后,立即调头策马奔驰,快速赶回神机营。 “唉!希望那两人能平安无事。”华暮雪悠悠长叹了口气。 “暮雪姊姊,师父他会没事吧?”小扬一脸担心地问着华暮雪,自严忍教他功夫后,他私下都称严忍为师父,非常尊敬他。 “那是当然,小狗子哥哥那么英明神武,不会有事的。”她斩钉截铁地对小扬说道,可是心里不免感到担忧,担心这场充满阴谋算计的风暴会无情地朝严忍袭去。 “没错!师父最棒了!”小扬对严忍的能耐充满信任。 “咱们回去吧,不然小狗子哥哥知道咱们没听他的话,在街上溜达可是会不高兴的。”华暮雪牵起小扬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 “好。”小扬对严忍交代的话,奉若圣旨,从未想过要阳奉阴违。 “哟荷!这不是小扬吗?”突然,王虎威一脸痞样地出现,在无人的小胡同中拦住两人的去路。 “王虎威,你在这里做什么?”华暮雪皱眉见王虎威大摇大摆拦下他们,想到先前王虎威曾派周大全拦下她和小狗子哥哥的事,谁晓得今天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小扬紧张地紧拉着华暮雪的手,觉得王虎威来者不善,不可以掉以轻心。 “我无聊睡不着觉,所以出来透透气呗。”王虎威双手一摊,一副穷极无聊的模样。 “那你慢慢透气,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不论王虎威想做什么,她都没有兴趣知道,她拉着小扬的手,转身疾走。 “我们都还没说到几句话,你们就这样转身离开,不觉得太失礼了吗?”王虎威见他们离开,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墙头立即跃下两名蒙面黑衣人,阻挡了华暮雪与小扬的去路。 “你想做什么?”华暮雪发现他们是有备而来,脸色铁青,转身面对王虎威怒问。 “不就是前些日子几次得到严忍的谆谆教诲,特地想透过你们感谢他罢了。”王虎威故意说得咬文嚼宇,想一改先前地痞流氓的形象。 “不必了,你的意思,我会代为传选,你快些要他们退下。”尽管华暮雪紧张得很,可仍故作镇定,沈稳地说道。 “非常遗憾,我不能听你的命令。”王虎威贼贼一笑,对两名蒙面黑衣人比了个手势。 两名蒙面黑衣人得令,立即上前抓人。 “可恶!”华暮雪尚未使出她的武功,双手就被蒙面黑衣人牢牢抓住。 “可恶的坏人!你快点放开暮雪姊姊!”同样被擒抓住的小扬气红了脸,大叫,暗恼自己武功不济,才会让这些人得手。 “你们到我那去作客,让严忍尝尝什么叫心急如焚吧!”王虎威咭咭怪笑,好不得意,现下总算能一吐先前在严忍那所受的怨气了。 “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早知道你这么坏,当初我就不该让严大哥轻易原谅你。”王虎威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原谅,放了他等于是纵虎归山,现下可好,她与小扬都被王虎威带走,天知道王虎威打算做什么,她由衷希望小狗子哥哥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你这个大坏人!师父不会放过你的!”小扬跟着气忿大骂。 “吵死人了,把他们俩都给我打昏了。”王虎威受不了地以右手小指掏掏耳朵。 “救——”华暮雪听见王虎威所下的命令,立即想扬声呼救。 蒙面黑衣人根本不给她呼救的机会,马上将她与小扬打昏,让他们俩再也无法言语、挣扎。 “呼!我的耳根子清静多了。”王虎威非常满意,咧嘴大笑。 两名蒙面黑衣人利落地将华暮雪与小扬扛在肩上,趁着尚未被人发现,扛着两人快速离开。 “喂!你们别跑那么快!等等我啊!”王虎威跟在后头,小声呼喊。 两名蒙面黑衣人停顿了下让王虎威跟上,双眼密切留意四周不让人发现,也好尽速将人带回交差。 另一头严忍与小兵快马加鞭急急赶回神机营。 抵达后,看见一堆人焦急地在厅堂外围观,他身手利落地飞身下马,坐在身后的小兵则眼捷手快执起马缰,控制马儿,以免其它人被马儿踢伤。 严忍铁青着脸冲入厅中,即见小张与添丁身上受了不少剑伤,有的剑伤深可见骨,两人脸色苍白,显然流了不少血。 “严将军……”小张与添丁见到他出现,尽管体力已透支,仍想起身问候。 “你们躺好别动。”严忍命道。 “是。”小张与添丁乖乖躺下,让大夫为他们处理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 “大夫,他们俩的伤势如何?”严忍转而询问为两人诊治的大夫。 “他们没有性命之虞,好好调养就能复原。”大夫向严忍保证小张与添丁能够活下来。 “那就好。”严忍揉抚着疲累的眉心,近来这类事层出不穷,虽然他与上司一再告诫营中弟兄不可轻举妄动,且也明令若有人胆敢违抗军令,在外与人动手生事,绝不宽待。 如此严格的规定,且有前车之鉴,不少人还因此受罚,不过还是无法完全杜绝斗殴的情况,但今天人被杀伤却是头一遭,神机营不能再消极认为这只是一般的挑衅,该重视这个问题,否则下一回营中兄弟恐怕会有人变成冰冷的尸体被抬回来。 很快地大夫与其助手为两人处理好身上的伤,便告退了。 严忍看着伤势不轻的两人,为他们两人感到难过。 “你们可还有力气说发生了什么事?”他绷着脸,沈声问道。 “有,严将军,这一回我们俩什么事都没做,不过是走在柳树胡同,准备前来营里,哪晓得会突然跳出四个蒙面黑衣人,他们二话不说,拔剑就往我们身上砍杀,我们俩猝不及防,才会被砍成这样。”小张率先回答,说起来就一肚子火,啥事都没做,还遭到砍杀,实在倒霉透顶。 “依你这么说来,砍杀你们的人是蒙面黑衣人,可是我得到的消息却是你们被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所伤。”严忍感到疑惑,小张的说词和他所得到的讯息完全不同。 “严将军,除了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会这样对我们,还会有谁突然跳出来将我们杀伤?况且先前我们有不少弟兄被他们打伤,这回他们将我们杀伤也不会令人感到意外,不是吗?”添丁为自己及其它营中弟兄大抱不平,京卫指挥使司的人太过卑鄙下流,打他们不过,就干脆埋伏伤人,且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算什么英雄好汉。 “不是你们俩在外头与人结怨?”严忍定定看着两人,想确定两人有无说谎。 “当然没有。”小张与添丁异口同声否认。 “你们该清楚,如果说谎骗我,可是罪加一等,你们确定真没在赌坊或妓院与人结怨?”严忍再问一次,以便更加确认事实状况。 “严将军,我很确定我没在赌坊和妓院与人结怨!”小张非常肯定,他逢赌必输,根本不敢进赌坊,且他早有心上人,怎么可能会再进妓院,所以他根本就无怨可结。 “严将军,我也是。”添丁也没说谎骗严忍,他承认自己的确是偶尔会小赌一把,但那是和街坊邻居,并没有上赌坊,至于妓院也是,他向来都是好顾客,怎么可能会与人结怨。 “既然你们都这么肯定自己没与人结怨,但是对方是四个蒙面的黑衣人,你们既然没看见他们的脸,也就无法证明他们就是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不是吗?”这件事情坏就坏在这,连对方的长相都没看见,如何指证。 “可是除了他们,我们就再也想不出会有谁这么做了。”无论如何,小张还是觉得是京卫指挥使司的人干的可能性最大。 “虽然如此,但是你们没有证据。”严忍也知道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最有嫌疑,但是不晓得对方的长相,也没有证据,说再多都是空谈。 小张与添丁知道严忍说的是事实,两人沮丧地叹了口气,他们俩伤成这样,居然连到京卫指挥使司的顶头上司那告一状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太冤了。 守在厅外围观的小兵听严忍这么说,全都无法接受,一片哗然,明明是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欺人太甚,难道他们要因没证据,就一直处于挨打的姿态吗? “你们俩好好养伤,我会派人调查这件事。”严忍先安抚两人沮丧的情绪,他认为若是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所为,他们这回顺利得手后,定会再次出手,再周密的计划都会有缝隙,京卫指挥使司的狂妄,终会教他们露出破绽。 “是。” “还有你们,凡是出营,全都得结伴而行,注意自身安危,遇上恶意挑衅别去理会,若遇上对方出手伤人,尽量护住自己,别轻易出手,明白吗?”严忍神色凝重,警告在门外围观正议论纷纷的小兵。 “明白!”小兵们个个不服,但军令如山,唯有服从。 严忍另外交代两名小兵帮忙看护两人后,便心情沉重地去向上司禀告此事,他相信上司知情后定会和他一样大为光火。他们不能再任凭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任意妄为,继续嚣张下去,不该再凡事讲求以和为贵,是该狠狠反击京卫指挥使司了。 第九章 谷正川家摆设多样珍贵古董的大厅中,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谷正川与王虎威甥舅俩站得直挺挺,受缚的小扬像只小兽,低声咆哮,不许他们靠近他和华暮雪,而江远志和同样受缚的华暮雪则大眼瞪小眼,形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她怎么会在这里?”江远志深吸一口气,终于认出朴实的华暮雪来,认出她的这一瞬间,血液瞬间往脑门冲,差点让他的血管爆掉。 该死!他怎么会胡涂到没在月华湖畔认出她?竟然会看走眼,以为在月华湖畔的见面是头一回。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华暮雪对江远志皱拧眉锋,她果然没冤枉好人,江远志、谷正川与王虎威正如她当初对小狗子哥哥所说的,是一丘之貉。 “王虎威,你还不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江远志不理会华暮雪的疑问,大声对身后的王虎威怒吼。 “江……江大人,你不是要我去抓小扬这小子,好让严忍那家伙蜡烛两头烧吗?我照你的话将他抓来了呀!小扬的姊姊每天都到严忍那打扫的事,我也跟你说过,你明明说一起抓来的啊!”王虎威被吼得莫名其妙,根据他的调查,小扬和小扬的姊姊的确是每天会出现在严忍那儿,他实在不解,自己照江远志的吩咐将事情办妥当了,为何还要遭受痛斥? “她根本就不是这个臭小子的姊姊。”江远志咬牙切齿一字字说道,气得额际青筋浮跳,华长耕只生了四个女儿,哪来的儿子?! 他若知道华暮雪和这个叫小扬的小孩混在一起,根本就不会授意王虎威连同她一起绑回来!绑走她无疑代表麻烦将接踵而来,除了严忍外,她的都御史三姊夫也会是个大麻烦。 “什么?!她不是?”王虎威一脸震惊,他瞧小扬和这小姑娘感情好得很,居然不是亲姊弟?!看来这回是误会大了。 “对,我不是。”华暮雪由他们的对话中猜出,江远志并未料到会连她一同绑来,她不晓得江远志有何打算,但很乐意给王虎威一击。 “你不该抓她来的。”江远志凶狠抓起王虎威的衣襟,语气阴鸷。 “是你自己也同意的,为何现在要怪我?”王虎威依然不晓得错在哪,一脸无辜。 “江大人,有话好说。”谷正川可不想唯一的外甥受到丝毫损伤,连忙挤到两人中间阻止江远志施予暴行,不过就是多抓了个丫头,就算不是那小的亲姊姊,又如何? “你们晓得她是谁吗?”面对仍搞不清楚状况的谷正川及王虎威,江远志心火烧得更旺,指向看他们陷入争执的华暮雪。 “不就是个贫家女嘛!”王虎威觉得江远志的反应太大了。 “她是谁?”谷正川看出江远志的不对劲,心知眼前这小姑娘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江远志绝不会气急败坏,像头被踩着痛脚的猛兽。 “她是华长耕的女儿!”江远志想掐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王虎威。 “她?怎么可能?华长耕一家全身金光闪闪,她又没有。”王虎威不信。 谷正川愕然地看着对他甜甜一笑的华暮雪,心登时往下沈,他想对付严忍,但可不想因一时失误,引来华暮雪背后庞大的势力啊!光是一个都御史就能够砍下他们所有人的脑袋瓜子,掉了脑袋的他们也甭想和严忍对着干了。 “难道她不能不穿金戴银出现吗?”江远志用手重重捶了下王虎威空空如也的脑袋瓜,恨不得捶爆他的猪脑袋。 “痛!江大人,你打轻点。”王虎威这时才发现江远志说得有道理,不过这真的不是他的错,他哪会想到华长耕的女儿会和严忍凑在一块儿?他是听命行事,江远志真要怪,该怪他自己调查得不够仔细。 “现下该怎么办?”谷正川发愁,不知该拿华暮雪如何是好,同时埋怨地看了江远志一眼,亦责怪他没事先查好,才会让王虎威抓到不该抓的人。 “你们还是放了我和小扬吧,我们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华暮雪适时介入,好心提供解决方法。 小扬像个小小男子汉挡在华暮雪身前,以免江远志等人出手伤害华暮雪。 “不!现在最要紧的是马上将他们俩暗中送出京,别让人发现他们曾出现在这里。”江远志想了下,认为不能放人,一旦放了人,他手中就再也没有箝制严忍的棋子,况且他不认为放了华暮雪与小扬就能真的船过水无痕,现下得先将人送走,他再静下心来,想想该怎么扭转形势。 “江远志!”华暮雪没想到江远志宁可一错再错,也不愿放人。 “王虎威,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将人带走?!”江远志低喝,得趁着众人尚未发现华暮雪失踪前,将人送出城才行,再晚,就来不及了。 “好!我这就马上把他们送出城。”王虎威可不想再被江远志打,立即要两名蒙面黑衣人陪他一块带人出城。 “放开我!”华暮雪大喝。 “你们这些坏人!师父知道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小扬气恼自己没有阻止他们恶行的能力。 “嗤!他都自身难保了,你以为他能奈何得了我们吗?”江远志嗤笑小扬把严忍看得太无所不能了。 “打昏他们!”王虎威觉得华暮雪和小扬话太多了,再祭出老法子。 “我不——”华暮雪听见王虎威又要使出老法子,心中大惊,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痛楚与黑暗便再次降临。 昏过去前,她尖叫出严忍的名字,又惊恐地想到,小狗子哥哥还没跟她求亲,如果江远志一辈子都不打算放人,或者是想要杀人灭口,那她该怎么办?早知如此,早上她就先向小狗子哥哥求亲了! 随即黑暗兜头袭来,她再也无法呼唤心心念念的小狗子哥哥了……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正是严忍的最佳心情写照。 就在他与上司商议好要如何揪出多次操纵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双方冲突,及杀伤营中兄弟的主使者后,小眉前来神机营找他,说道暮雪一直没回家,想过来看她是否跑到神机营来。直觉告诉他情况己不对劲,马上派人分头去找,所得到的结果却是令他震惊的。 暮雪不见了! 小扬也不见了! 他们没有交代只字词组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暮雪贪玩、爱凑热闹,若突然跑到哪儿玩,倒不会使他感到意外,教他讶异的是连小扬都不见了!小扬是个孝顺、责任感重的孩子,平日上他那儿练武之后,便会赶回家帮父母忙,从不会借口在外头逗留。 是以他料想定是出事了,不然不会两个人一块儿不见,他匆匆派人到华府传话,便带人四处寻找两人的下落。 他情愿是自己小题大作,情愿是暮雪与小扬贪玩,忘了他的交代,也不愿他们遭遇危险。 会是谁带走他们? 浮上心头的唯一答案,即是江远志。 他脸色铁青,再也管不了身为参将的他没有皇帝宣召,无法随意出入宫门,为了暮雪和小扬,就算是单枪匹马,他也要闯入巍巍宫城,揪出像缩头乌龟躲在黄瓦红墙之后的江远志。 “驾!”严忍铁青着脸,策马狂奔于正阳门街道上。 就在严忍快马加鞭时,眼角猛然瞥见周大成的身影,虽然周大成迅速闪进一旁小胡同,他还一眼就认出来了。一看见周大成,他不免会把周大成和王虎威、江远志等人联想在一块,心想周大成虽然已和江远志撕破脸,不过应该知晓不少关于江远志的事,或许周大成会知道暮雪与小扬被带到何处也说不定,抱持着这样的念头让他临时改变主意,手中的缰绳调转马头,命马儿改变方向,朝周大成消失的方向追去。 “该死!”严忍低咒了声,希冀他改追周大成的主意并不是错误的决定。 黑色骏马在热闹街市奔驰,惹得商家们抱怨连连,严忍连停下来说声抱歉的时间都没有,一心想着绝不能让周大成遁入人群中、逃之夭夭。 周大成远远瞧见严忍如战神坐在马背上策马狂奔,脸上充满肃杀之气,彷佛要上战场杀敌,看得他心惊胆颤,浑身直冒冷汗。 先前他被江远志追杀时,心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江远志定会以为他逃出城去,绝对会往城外找他的踪影。他若是想要保命,就得留在京里,于是大胆留下来,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就怕被江远志发现,可是今日见到严忍足以数人魂飞魄散的神情后,他告诉自己,京城果然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还是趁没被发现前,速速离开,方为上上之策。 结果事情不如他料想的顺利,他终究是被目光敏锐的严忍发现了。 “借过!”周大成如见着猫儿的耗子,双手慌忙排开挡路的人群。 “哎!你这人在搞什么?” “借过!借过!我老婆要生了,我得赶回家去。”周大成一面回头张望,一面直冒冷汗,嘴里胡诌着借口。 马背上的严忍一发现周大成想藉由人群来隔开他的追缉,立即自马背上施展轻功,足尖轻点马背跃出,轻踩过攒动的人群的肩头,引起一阵抱怨哗然。 “周大成,你为何见了我转身就跑?”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严忍已翩然跃至周大成面前。 “呵,没有啊!我只是正好想起有急事待办……”周大成头皮发麻地看着眼前像阎王一样可怕的严忍。 街上的人本来想和严忍追究他踩人肩头一事,但见他脸色布满阴霾,一副随时可能拔剑杀人的模样,想和他理论的人便摸摸鼻子,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转身离去。 [热@书x吧#独%家&制*作] “什么急事?”严忍危险挑眉问。 “就是……就是……”面对目露凶光的严忍,周大成词穷,脑筋一片空白。 “就是去通知江远志,我已经发现暮雪和小扬不见了是吗?”提到暮雪和小扬两个人,严忍的脸色更加阴沈。 “不关我的事!这次真的和我完全无关!”周大成吓死了,连忙否认。 “既然与你无关,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在说什么?”说谎!严忍利落拔剑,抵住周大成的颈子,划出一道血痕。 街上的人见到严忍拔剑伤人,吓得惊叫连连,迅速闪开来,以免遭到池鱼之殃。 “啊!严大人,刀剑无眼,请您小心点,我说的全都是真的,上一回江远志想要杀人灭口,已经吓得我屁滚尿流,你说我怎么可能再信任他?”周大成赶忙自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和此事无关?”严忍不信,剑锋划得更深,教周大成吃痛哀叫。 “我不小心看见了王虎威带两名蒙面黑衣人,绑走那位会刺瞎人的姑娘和那个小男孩,他们没注意到我就在附近,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周大成一害怕,什么事都招了。都怪他闲着无聊爱东走西晃,才会看见不该看的,惹来一身腥,现下他只求严忍能相信他的话,把手中的剑轻柔放下。 “说下去!”严忍低喝。 “因为我实在太好奇,所以就跟在他们身后,看王虎威绑走他们要做啥,我一路跟到王虎威舅舅的宅邸,你晓得的,我闲着没事干,就待在外头看还有啥好戏看,后来江远志就出现,过不了多久,王虎威带着两个练家子驾着拖车离开,我见拖车上头放着几袋像装稻米的布袋,料想他们定是想将人运出城,不然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于是我就跟在后头出城去一探究竟。”周大成怕死了严忍会杀了他,手忍不住轻推开抵着喉咙的剑锋。 “你知道暮雪和小扬被带到哪儿去了?”听闻周大成知晓暮雪与小扬的下落,令严忍喜出望外。 “我知道,我这就马上带你去!”周大成心知只要他带着严忍成功找到华暮雪与小扬,他的小命就保住了。 “你该清楚,如果欺骗了我会有怎样的下场?”严忍阴骇警告。 “清楚!非常清楚!”周大成点头如捣蒜,要严忍知道,就算他跟天借了胆,也不敢欺骗他。 “走!”严忍收剑,推了周大成的肩头一下,要他立即带路。 “是,请随我来。”周大成小心翼翼地陪着笑领路。 严忍神色凝重,心中不断乞求上苍保佑,千万别让暮雪和小扬出事,倘若暮雪有个三长两短,那将会使自认已获得苍天垂降、无比幸福的他,再次跌落至无间地狱,万劫不复。 位于城郊山下一座废弃、野草丛生的山神庙中,双手受缚的华暮雪与小扬已自黑暗中清醒,两人接连被打昏两次,再清醒时,只觉头痛欲裂。 华暮雪皱眉不快地看着负责看守她的王虎威。 “你们醒啦!”王虎威一边抖腿,一边吃着烤鸡,嘴巴含糊不清问着,口中的肉屑飞喷。 “你……”华暮雪眼明瞧见他口中的肉屑喷出,立即偏头闪过。 “我不晓得我舅舅和江大人打算拿你们怎么办,不过我劝你们最好是安分点,乖乖听话,免得惹祸上身。”王虎威目前尚未收到任何消息,只能和两名江远志派给他的京卫指挥使司中的小兵负责看人。 华暮雪瞪了大快朵颐的王虎威一眼,一把心头火因这群卑鄙小人烧得正旺,正在气头上的她,根本不理会王虎威的警告,伸腿就重重踢了王虎威一脚。 “哎哟!你居然敢踢我!”王虎威冷不防被蹋个正着,吃惊痛叫一声。 “对!我就是踢你,怎样?”华暮雪凶巴巴反问,一点都不怕王虎威会对她不利。 “暮雪姊姊……”在她身边的小扬傻眼,不知是否该劝她别刻意挑衅。 “你没事干么踢我?”王虎威揉着腿骨问,若非知道她是华长耕的女儿,背后有一大堆他惹不起的靠山,他早狠狠甩她一个耳刮子了。 “你害得我没能向严大哥求亲,你说我能不踢你吗?”愈想火气愈大,多补两脚。 “哎!啊!痛!我怎么知道你要跟他求亲?你又没事先告诉我。”王虎威手忙脚乱跳开,免得再被她踢个正着,他觉得自己好无辜,先是将她绑来受到江远志的责骂,现下又被她踢着玩,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你也没事先告诉我,你要绑我啊!”千错万错,全都是王虎威的错!可恶!他居然敢跳开,害她没办法多补几脚泄恨。 “暮雪姊姊,你冷静一点。”小扬不想王虎威恼羞成怒,忙出声制止华暮雪的暴动。 “你这女人这么泼辣,我对严忍深深感到同情,还有,都是男人向女人求亲,哪有女人家主动求亲的?”不能动手,王虎威只好以言语攻击。 “我泼辣,主动向心爱的男人求亲关你什么事?!”华暮雪才不管王虎威会不会笑话她言词大胆,直言不讳,反正她都被绑来了,还有什么话不敢说。 “你别跟她说那么多废话,她想怎样都由她去,我们只管把人看住便是。”黑衣人劝王虎威别和她吵,再吵下去可是会没完没了。 “好,全都与我无关,你高兴就好。”她的泼辣劲吓到王虎威,他举双手投降。 在两人起争执时,严忍已在周大成的带领下来到破山神庙外,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瞧,我没有骗你,你要找的人就在里头。”躲在比人还高的野草丛后的周大成小声说道。 “你的确是带我找到了暮雪和小扬。”严忍望着破山神庙内的情景,发现看守他们的仅有三人,该说江远志太大意还是太有自信,竟然不会想到他能有办法找到人。 “老实告诉你,若非见你急着找人,我根本就不想再蹚这趟浑水,京城根本就不适合我。”周大成小声抱怨,不敢直言严忍逮着他的脸色像是地府恶鬼,对于严忍的吩咐,他岂敢不从。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严忍劝周大成最好别再助纣为虐,否则像江远志想杀他灭口这样的事,绝对会层出不穷。 “我知道,我打算回乡下种田去。”在乡下可比在京城快乐多了。 “你走吧。” “我曾将你砍伤,你不打算为难我?”周大成一愣,没想到严忍竟然肯放他走,严忍明明可以抓他见官,或者是找尽各种理由诬陷他,令他身陷囹圄永不见天日,但严忍却肯轻易放他走,这让他见识到严忍宽容的一面。 “我认为你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严忍不是个喜欢斤斤计较的人,不会非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可。 “难道你不怕我这回又和江远志他们串通来诱你上当?”周大成忍不住问。 “看你的眼神,我知道你没有。”在周大成的眼中,他看见了坦承与懊悔,所以他选择相信周大成。 “你进去吧!我会守在外头,如果有人来,我会出声示警。”周大成决定在离京前,做一件好事,替严忍把风,算是偿还先前砍伤严忍的债。 “谢了!”严忍微微一笑,拍拍周大成的肩头。 严忍定定地看着破山神庙里的王虎威与两名黑衣人,他曾和王虎威交过手,确定王虎威无法构成威胁,至于两名黑衣人,假设他们两人是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他对这两人却完全没印象,以此推论,他们两人的武功应当平平,并不是特别突出显眼,江远志之所以找上他们合谋,想必是认为他们比较好控制,只消给他们一点甜头即可。 他必须在进破山神庙时给王虎威等人个措手不及,才不至于使暮雪与小扬受到伤害。 紊乱焦躁的心绪在见到暮雪及小扬平安无事时,已恢复平静,浑身蓄满气力,鹰隼般的目光专注地锁定着王虎威等三人。 严忍脸上肃杀的表情让周大成机伶打了个冷颤,暗自庆幸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暮雪姊姊,你别生气,师父会来救我们,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破庙内,小扬安慰怒火高涨的华暮雪。 “那当然!小扬,你等着瞧,严大哥会在下一瞬间像天神般出现在我们面前,替我们狠狠教训这三个坏蛋!”对于严忍,华暮雪可是充满信心。 “嗤!他又不晓得你们被带到这里,怎么来救你们?老实告诉你们,光是神机营里出的乱子就够他忙的了,他想找上这儿,还得看他逗得江大人高不高兴。”王虎威听华暮雪以梦幻般的口吻述说严忍出现的情景,忍不住嘲笑她想太多。 “哼!严大哥绝对不会输给你们这群只会暗箭伤人的小人。”华暮雪辛辣回嘴。 “我说你最好是管好自己的嘴巴,我的容忍度可是有限的。”王虎威决定吓吓她,免得她又说了一堆让他皱眉的话。 “你就别理她了。”黑衣人受够了他们的争执,再次要王虎威充耳不闻。 就是现在! 严忍趁着暮雪和王虎威拌嘴,移转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霍然拔出腰间宝剑,足不沾地飞驰入破庙。 平稳的呼吸。 森冷的剑光。 凌厉的攻势。 出其不意的出现,严忍宛如人剑合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分别制住两名反应过来攻向他的黑衣人。 “他奶奶的!老子见鬼了不成?!”严忍的出现使王虎威又惊又惧,这画面简直和华暮雪与小扬说的一模一样,王虎威不由得怀疑,他们早就知道严忍出现了。 王虎威怒咒过后,想取兵器攻击严忍,才赫然发现他的右手仍抓着烤鸡,压根儿就无法反击。 “小狗子哥哥!”严忍宛如天神般出现,让华暮雪一双美眸闪耀着晶灿光芒。 “师父!”小扬没想到真被他说中,对严忍更加崇拜。 这回严忍对王虎威不再手下留情,不再姑息养奸,一掌重重击向王虎威心口,让王虎威庞大的身躯重重向后飞驰,撞上案上的石雕山神像,复又重重跌下,口吐鲜血,趴倒在地。 “你……”王虎威全身疼得五脏六腑彷佛要翻过来,他颤抖着手,指向满脸怒色的严忍,想再放狠话,可当他一张口便吐血,根本就没法再放狠话。 “王虎威,我给过你两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你并不珍惜,既然如此,你说我还需要给你机会吗?”严忍居高临下望着倒地不起的王虎威,丝毫不感到同情。 “我……我舅舅他不会放过你的……”王虎威费尽力气地放话。 “谁不会放过谁,还是个未知数。”对严忍而言,谷正川若有胆正面找上他,他欢迎至极。他不理会倒地的王虎威,径自走向受缚的华暮雪与小扬身边,为他们松绑。 “小狗子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们。”一获得自由,华暮雪不理会周围有多少双眼睛会看见,开心地扑进他怀中。 “师父,我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是你的对手。”小扬兴奋看着两名被点穴而动弹不得的黑衣人,与倒地不起的王虎威,幻想将来有一天,他也能成为像严忍这样的高手。 “你们都没事吧?”严忍一手搂着华暮雪纤细的腰肢,一手揉了揉小扬的头,关心询问。 “有事!”华暮雪趁机撒娇。 “没事。”得到关爱的小扬,笑着摇头。 “出了什么事?”面对不同的答案,严忍轻问怀中的人儿,要她说出所受的委屈,好为她讨回公道。 小扬疑惑地看着华暮雪,不明白她口中的有事,指的是什么。 “我和小扬的头被他们打了两次,痛得我的头都快爆了,一定肿起来了。”华暮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轻指曾遭受重击的部位,完全不敢碰,就怕会引来痛楚。 “你们两个都被打了?”瞬间,严忍暴怒,轻抚向两人的头颅,果真摸到肿包,也惹得两人同时倒吸口气,瑟缩了下肩头。 “对。”华暮雪万般委屈,眼瞳盈盈闪烁着泪光。 “我没关系。”这点小伤对小扬而言,算不了什么,正想说要严忍别担心时,见到华暮雪偷偷对他使眼色,他不懂为何华暮雪不要他说,但还是把话吞回去。 华暮雪与小扬头上的两个肿包,让严忍的自制力再次濒临爆发,他想着,若非他及时赶来,暮雪与小扬所受到的伤害,将不仅止于两个肿包而已,他极可能会失去他们,就只因江远志那莫名其妙的报复心。 倒在地上的王虎威,趁着严忍的注意力全放在华暮雪与小扬身上时,目露凶光,嘴角勾起豺狼似的笑容,奋力站起身,悄悄措起黑衣人落在地上的长剑,预备给严忍致命的一击。 他要严忍知道,他王虎威不是被打还闷不吭声的鼠辈,没有人可以瞧不起他! 他要杀了严忍!他要杀了华暮雪!他要杀了小扬!他会让他们知道,得罪了他终将落得曝尸荒野的下场! 两名黑衣人屏气凝神,不敢出声,希冀王虎威能狗顺利得手。 “小狗子哥哥,小心!”就在华暮雪还在跟严忍抱怨她的头有多疼时,惊见王虎威持剑刺向严忍背心,她吓得惊声尖叫,用力推开严忍,未加细想,便想以肉身为他阻挡灾难。 “师父!暮雪姊姊!”小扬惊叫。 华暮雪的警告,让严忍有了提防之心,但他没料到的是她竟想以身体为他挡剑,登时吓得快魂飞魄散。 “踢他!”严忍在心神但裂之际,猛地只手托起她的腰肢,脚下踩着五行八卦步,变换方位让怀中人儿的莲足顺势重重踢向王虎威左颊。 华暮雪被他飞托起,想都没多想,照他的话去做,足尖踢出,果真踢中王虎威。 “啊!”王虎威没料到严忍会突然来这一招,长剑尚未在严忍身上刺出窟窿,旋即被踢个正着,痛呼出声。 在王虎威来不及反应时,严忍的剑尖已准确无误地指向他的喉头,且穿透皮肤,让温热的鲜血淌下。 “别杀我!求求你!”王虎威见到严忍眸底的怒火,立即举双手投降,让长剑落地。 “你要杀了小狗子哥哥,居然还有脸求情?!”华暮雪气得浑身发抖,差一点她就要和小狗子哥哥天人永隔了。 “但是他没死不是吗?”王虎威脸皮厚到刀剑不穿。 严忍定定看着王虎威,恨不得一剑刺穿王虎威的喉咙,让王虎威不得再作恶,差一点他就要永远失去暮雪了,他无法轻易原谅王虎威的恶行。 “你该死!”严忍语气森寒冰冷。 “你不会是想在你的女人面前杀我吧?”王虎威提醒他,华暮雪终究是姑娘家,不适合太血腥的画面,这是他及时所能想到保住性命的理由。 “小狗子哥哥,像王虎威这种人不能轻饶……”虽然她一点都不爱看血腥的场面,但饶了王虎威等于是纵虎归山,谁晓得王虎威何时会再出现伤害他们。 “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会放了你,你有你该受的罪。”严忍深吸口气,才有办法说服自己别当场杀了王虎威。不让暮雪和小扬见到血腥的场面是一个理由,另一个理由则是,王虎威得出面指证江远志,所以他暂且饶了王虎威的性命。 严忍伸手点了王虎威的穴道,让王虎威不得再有机会出手伤人。 “小狗子哥哥……” “你放心,我会让他再也无法伤害你和小扬。”严忍搂着她,低头给了她一记动魄惊心的热吻,安抚着她,也安抚自己那颗曾因失去她而疯狂焦躁的心。 小扬见到他们俩嘴对嘴碰在一块儿,连忙背过身去,暗自窃笑。 华暮雪被吻得神魂颠倒,完全不在乎他们的拥吻被人看见,在她被王虎威绑走时,她就非常后悔没能听从自己的心意,亲口向小狗子哥哥求亲,现下她算是历劫归来,自然不想隐藏对他的喜爱,热情投入这一吻当中。 “南瓜,我爱你,咱们成亲吧!”她在破庙中跟王虎威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在知晓她的心意之后,他怎能无动于衷?他爱她,想将她紧紧护在怀中,以一辈子的时间爱她、呵护她、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好!我们成亲!小狗子哥哥,我也爱你,好爱你!”终于让她等到了!华暮雪又哭又笑地接受他的提议。 她的热情表白,让他快意一笑,将她搂得更紧。 在这破山神庙中,在神像与其它人面前,他们两人相互许下共偕白首的承诺,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第十章 严忍护送华暮雪与小扬回城,周大成则帮忙找来拖车,将王虎威及两名黑衣人安置在拖车上,好带他们回城指证江远志与谷正川的犯行。 “我觉得一定是小狗子哥哥你感化了他。”华暮雪对于周大成会倒戈帮助他们仍啧啧称奇,原本她认为坏人很难改变,不过现下依她看来,或许周大成本性不坏,才会深受正直、善良的小狗子哥哥所影响,毅然决然出手帮助他们。 “是吗?”严忍笑看负责出力的周大成。周大成自告奋勇要帮他将人带回城内,的确大出他意料之外。 周大成原本打定主意在他救出暮雪和小扬之后就离京,但见他擒住了王虎威等三人,担心他带着一个女人跟一个小孩,不好将人抓回城,便决定在离城之前,再助他一臂之力,将人拖回城里。 “总之,我没你们想的坏,我只是想多赚点银子。”周大成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说话,真要比坏,京里多的是阴险狡诈的小人,他跟人家比,是连边都沾不上。 “现下我们知道了。”华暮雪与严忍十指交扣,格格娇笑。 “我们抓到这三个坏人,城里其它的坏人就跑不掉了。”小扬对拖车上的三人扮了个鬼脸,他讨厌王虎威这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人。 王虎威等三人双手双脚被缚绑住,嘴巴亦然,让他们无法开口说话,他们三人坐在拖车上沮丧地低垂着头,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有了他们当人证,江远志将无法再撇清关系。”严忍已由黑衣人及王虎威口中得知近来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的纷乱,皆是由江远志和谷正川在背后主导,有了他们左证,江远志与谷正川难逃律法惩治。 “能这样是最好,我不想有人再因他们的野心与私欲而受到伤害。”华暮雪迫切希望这回能一举拿下江远志与谷正川,还给大家一个平静。 “会的。”严忍给她承诺,无论如何,这回他都不会让江远志再逃脱。 “仔细想想,江远志做的坏事可真多……”打她认识江远志以来,除了头一次见面,他曾出手相助外,后来就她所知,他处处针对小狗子哥哥,不曾做过好事。 “别再想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了。”严忍伸手揉了揉她的发,要她别为这些琐事折腾小脑袋瓜。 “就是嘛!你就想想要和严大人成亲的事好了。”周大成故意对她挤眉弄眼,说明先前他们俩在破山神庙里拥吻的事,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周大成的嘲弄害得华暮雪羞红了脸,害羞的将脸埋在严忍手臂,一瞬间变成了哑巴,说不出话来。 “成亲是好事,你何必这么害羞?小扬,你说是吧?”周大成见她羞怯的模样,故意再逗她玩,不忘问身旁的小扬意见。 “是啊!我等不及要喝师父和暮雪姊姊的喜酒了。”小扬点头如捣蒜,认同周大成的话。 “看来我和暮雪得快点拜堂成亲,才不会教你们感到失望。”严忍难得放轻松,打趣道。 华暮雪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开着玩笑,娇俏小脸如喝醉了般嫣红,眼波流转醉人情意,瞅着严忍瞧,脑海中偷偷幻想和严忍成亲的情景,想着当她成为他新娘的那一天,她一定会开心地笑得合不拢嘴。 一行人说说笑笑闲步进了京城,忽见城内百姓神情慌张,商贩忙着收拾摊子,妇女则匆忙牵着孩子躲回家,大伙儿一副要逃难的模样。 “这位大叔,请问城里出了什么事?为何会人心惶惶?”严忍拦住行色匆匆,自身边走过的一名老人家询问。 “出大事了!要打起来了!”老人家比手画脚,颤抖着声音说。 “谁要打起来?”严忍追问,莫非有敌来犯?但瞬进打京,有可能吗? 华暮雪和小扬感受到街上行人的不安与紧张,两人期待老人家能快点让他们知道,当他们不在城里时,究竟出了什么事? “神机营和京卫指挥使司两方人马要打起来了!他们两边打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大炮火药可是会四处飞散,你们最好快点躲回家去。”老人家匆匆交代完,便以不符合他年纪的速度跑回家去。 严忍听见老人家说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要开打,他的心立即往下沈,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果然见到一队官兵已经要整队,准备出发前去逮捕双方人马。 “小狗子哥哥,你说咱们现下该怎么办?”华暮雪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连官兵都被惊动了,这下糟了! 小扬和周大成亦看向严忍,等他做出决定。 “我得赶去阻止他们!”这些事全是江远志与谷正川惹出来的,双方人马并不知晓,他得马上赶过去拆穿江远志与谷正川的阴谋,不让官兵将双方人马带走。 “对,你不能让江远志和谷正川的阴谋得逞。”两方真开打,只会落得两败但伤,不知内情的皇上怪罪下来,可是会有一堆人要掉脑袋,而江远志和谷正川却极可能置身事外,洋洋得意,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发生,她绝不容许江远志与谷正川称心如意。 “你们……”严忍看着华暮雪与小扬,他没法亲自送他们回家,偏又担心他们俩在回家的路上会再遭遇危险,登时令他陷入两难。 “我要跟你一块儿去揭穿江远志他们的阴谋。”华暮雪不让他独自作战,她也受到牵连,是受害者,她要让大家都知道江远志有多表里不一。 “我也去!”小扬亦不想让他孤军奋战。 严忍一脸为难看着他们,内心正陷入天人交战,忧虑他说的话若无法让双方人马信服,恐怕还是会打起来,到时他们将受到波及,他不能使他们涉险。 “我们保证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华暮雪向他保证。 “你就相信我们不会扯你后腿,有我们站在你身后,不是比你独自一人要好吗?”周大成加入说服严忍的行列。 “好吧!但是你们得答应我,如果我说快跑,你们绝对会毫不迟疑,马上离开,做得到吗?”严忍严厉地看着三人,要他们给予承诺。 “可以!”华暮雪、小扬及周大成三人异口同声,答应他提出的条件。 “到时场面混乱,我没办法照顾你们,你们得照顾自己。”严忍再警告。 “好!”三人再次异口同声同意。 华暮雪定定地看着他,她要他知道,当他面临困境时,他的身边永远都会有她在,她会陪伴他,不是一同解决问题,就是一同被难题吞噬;再大的困难,再大的恐惧,都不能教她松开他的手。 透过她清澄明亮的双眸,严忍看见了她的决心与支持,无需言语即可明白,不论他遭遇何事,她始终会守在他身边,不会离去,能够让她如此以真心相待,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也是老天爷给他最好的礼物,他真心感谢上苍对他的慷慨。 “咱们走!”严忍以坚定的语气,说道。 华暮雪等三人坚定对他颌首,一行人踩着坚毅的步伐往城中百姓口中的战场而去。 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两军对垒,双方相互凝视的眼神充满忿怒与憎恨,情势紧张,一触即发。 两方皆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背着顶头长官暗自集结人马出动,原因在于他们皆已受够对方,打算在今日做个了结,哪一方输了,日后在街上见到对方就得绕道而行。 事关己方尊严,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像龟孙子般见着对方就得躲起来,所以双方杀气腾腾,为了名誉,为了能抬头挺胸走在京城大街上,为了不受人耻笑,他们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取得最终的胜利。 “你们是一群只敢躲在宫墙后叫嚣的鼠辈!”神机营的年轻男子跳出来讥笑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没有担当。 “哼!你们则是想进京卫进不了,不长脑子,只长蛮力的武夫!”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不甘示弱反唇相稽。 “我们又不是把宝剑当装饰品配戴的家伙,岂会想进京卫指挥使司?” “那当然,因为你们是将脑袋当装饰品嘛!”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叫嚣、嘲弄、侮辱对方阵营。 严忍一行人赶在官兵到达之前抵达现场,双方正吵得不可开交,已经要打起来了,严忍庆幸他们尚未动手,一切还来得及。 双方各自吵得脸红脖子粗,没人发现严忍到来。 “小狗子哥哥,你说现下该怎么办?”华暮雪发愁地看着严忍,幸好事态没他们想的严重,不过是数十名较沈不住气的人相互寻衅。 “安静!”严忍板着脸,双手插在腰际,气宇轩昂地怒喝。 中气十足的吼声,让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双方人马顿时吓了一大跳,立即噤声,惊愕地看着正气凛然的严忍。 他所展现的气势与威严让人自然而然地敬畏起他,遵照他的话做,不再有人出言不逊,每个人站得直挺,像是正在接受他的训练般。 “这是怎么回事?”他昂首阔步走到两方中央,看着显然是带头的两名年轻人,厉声质问。 “严将军……”神机营的小兵自知有错,看到他出现,马上像做错事的小孩低下头来反省。 “严将军,神机营背地里嘲笑我们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只是为自己讨回公道。”京卫指挥使司的小兵有些在进京卫前,曾受过严忍训练,对他很是敬重,讲话自然客气些。 [热{书#吧%独@家*制&作] “严将军,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伤了我们的兄弟,我们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我们得为受伤的兄弟讨回公道。”神机营的小兵也有话要说,他们不是无故挑衅,而是京卫指挥使司的人做得太过分,他们才会忍不住,不等上头做出决定,由自己出马讨公道。 “你们也打伤我们的兄弟,该怎么说?”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不服反驳。 “你们蒙脸持剑杀伤我们兄弟,竟然有脸讲得这么大声?”今天是两个兄弟被杀伤,谁晓得明天会不会是四个、八个或者更多,他们已经受够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今日非得做个了断不可。 “胡说八道!我们一向和你们拳脚相向,哪有持剑伤人。”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不满嚷嚷,认为他们在造谣生事。 “小张和添丁明明就是被你们杀伤,你们别想否认。” 更多的不满爆发出来,双方再次吵得不可开交,站在中间的严忍任他们去吵,任他们将心中所有不满用力吼出。 他遗憾看见双方眼里写满仇视,神机营和京卫指挥使司积怨已久,与其再用权力压下他们的不满,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全都爆发出来,再从中化解,让双方不再视对方为死敌。 他们咆哮怒吼,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华暮雪看得瞠目结舌,担心不已,不晓得严忍要怎么处理这一团乱。 “够了!”等到双方吵到声嘶力竭,就要大打出手时,严忍再次怒喝,他的低喝像巨石撞击进所有人心房,震得大家安静下来。 大伙儿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惊魂未定盯着他看。 “神机营和京卫指挥使司的纷纷扰扰已经让人受够了,你们对彼此不服气,瞧不起彼此,我全都看在眼里,令我不解的是,你们曾一同接受训练,曾经称兄道弟,为何换了个地方,换了个位置,曾有的情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们曾朝夕相处,对彼此应当很熟悉不是吗?为何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撩拨你们,进而视对方为仇敌?你们手中的刀剑是要对准侵害国家社稷的敌人,而非对准自己人!”严忍慷慨激昂痛斥他们,他们这么容易受人煽动,如何保家卫国? 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的人全被他说得面有愧色,他们的确曾经比亲兄弟还要亲近,一起玩乐,一起受罚,荣辱与共,可是当他们到不同地方当职后,双方的情感便变了质,对对方产生猜疑与不屑,不仅以言语攻击对方,甚至还大打出手,完全成了仇人,想想实在令人汗颜。 “你们要做的是将你们的力气与精神放在保家卫国上,而不是如何伤害、斗垮对方,你们是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子汉,不是暗箭伤人的卑鄙小人。”严忍要他们看清自己的本分,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无情的事上头。 “是!”严忍的话在双方心里发酵,他们看见自己的错误,看清自己的一些行为的确是不配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为此感到万般惭愧。 华暮雪、小扬和周大成被严忍所说的话深深感动,华暮雪为自己没选错人感到高兴,他就是她所要的,顶天立地,不贪恋富贵,不畏惧权势,毫不犹豫往对的方向走,他是她的英雄! “据我调查了解,这次京卫指挥使司与神机营之所以会有冲突产生,皆因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颠倒是非黑白。”赢得众人注意力的严忍,沈声说道。 他的一句“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颠倒是非黑白”,在人潮中掀起阵阵涟漪,谁也没想到双方的争执是经人精心设计的结果。 “严将军,你为何会这么说?”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急着想知道他有何根据。 神机营的人相信严忍绝不是随口编造谎言来欺骗大家,他们专注看着他,等他说出原因。 “周大成!”严忍低喝。 “来了。”周大成马上推出拖车,来到严忍身边。 众人这才发现拖车上除了王虎威外,还有两名身着黑衣的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京卫指挥使司的人认出自己人,见他们双手、双脚皆被粗麻绳绑起,立即不满地嚷嚷。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把我们的人绑起来?”京卫指挥使司的人要求严忍给个令他们满意的答案,否则他们不排除诉诸武力救出自己人。 “你们做了什么好事,自己说吧。”严忍点头示意周大成除掉绑在他们嘴上的布条,让两名黑衣人坦白。 两名黑衣人沮丧地互看一眼,不知是要说谎,让事情闹得更大,或是选择讲实话,他们陷入两难。 “如果你们没脸说,我可以替你们说。”华暮雪站出来,很乐意代他们发言。 “我也可以帮你们大声告诉大家,你们对我和暮雪姊姊做了什么事。”身为受害者的小扬跟着站出来。 两名黑衣人分别看向被他们抓走的华暮雪与小扬。刚才严忍所说的那一番话,他们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学习武艺为的是保家卫国,而非绑走无力反抗的女人与小孩,现下回想起来,实在是没脸面对同僚。 “你们受到胁迫了吗?”京卫指挥使司的人见他们俩如斗败的公鸡,低垂着头沉默不吾,忍不住猜想他们受到暴力威胁。 “他们不是受到胁迫,而是无颜面对自己所犯下的过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重要的是知过改过,不能一错再错。”严忍希望他们能真心悔改,不要执迷不悟。 “严将军,对不起,我们不该做出伤害你的事……”两名黑衣人被他说服,不愿再行差踏错,于是将谷正川故意捏造谎言,增加两方的冲突,及江远志和谷正川连手要对付严忍的事,和江远志交代他们做的鄙事,一五一十全招了。 两方人马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江远志表面风度翩翩,暗地里却是城府极深、心思歹毒,竟连女人和小孩都出手,实在是丢尽男人的脸面。而谷正川也好不到哪儿去,故意制造谣言,让他们像傻瓜一样听信,且大打出手,幸好没人死亡,不然他们真的是笨到无可救药。 “事情的缘由皆源于此,现在你们看对方还会觉得不顺眼,非得以命相拚吗?”严忍问着双方人马。 双方人马再看向对方,有志一同摇头,眼神不再充满仇恨,只觉无奈,吵了半天,原来他们全成了报复的工具。 “对不起,是我们一时不察受骗,才会处处找碴。”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推出代表向神机营的人道歉。 “算了,我们也该忍下来,而不是跟你们蛮干。”神机营的代表不想再追究,毕竟对方也是受害者。 道歉与谅解让紧张情势瞬间解除,双方人马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再对对方投以歉然的微笑。 华暮雪发现严忍拥有镇定人心的能力,让原本火爆的场面平息下来,唇角噙着满意的微笑。 严忍发现到她似水柔情的目光,转头看她时,他的双眼已盛满温柔,不再凌厉严肃。 而就着他的眼波,她知道在他眼里,她是最特别的,她为此发现,再报以甜蜜微笑。 “我真是受够你们这些人啰哩叭嗦说一堆让我不想听的话!我不管你们是要打得你死我亡,还是要把酒言欢,总之,严忍,我劝你最好快点放了我,不然江大人和我舅舅都不会善罢罢休!”被绑已久,烦躁不已的王虎威自认江远志和谷正川是他最大的靠山,顾不得有许多双眼睛在看,有许多只耳朵在听,大剌刺地撂狠话。 “王虎威,江远志和谷正川两人都自身难保了,你以为他们还保得住你吗?”周大成笑嘻嘻地泼王虎威冷水。 王虎威一听大怒,当场和周大成吵了起来,但没人想理会他们两人,由着他们俩去吵个天翻地覆。 集结好的官兵也在此时赶到现场,发现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的人马根本没有打起来,还很平和地与对方谈天,使得官兵们面面相觑,不晓得现在是怎样的情形,莫非他们的消息来源有误? 严忍见官兵出现,立即上前说明,借口两方人马其实是想约在客栈斗酒,没想到竟会造成百姓的误会,才会衍生出风波来,他诚心地赔罪,井保证双方绝对不是要闹事,为首的官员相信他的人格与保证,这才带着士兵离去。 严忍轻松地将兵官打发掉,让原本心下惴惴不安的众人,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见严忍毫不犹豫地袒护他们,对严忍就更加崇拜也更加信任了,曾经受他训练的人更是感到无比骄傲。 目送官兵又整队离开的严忍松了口气,但并未放松太久,因为他猛然发现江远志与谷正川站在客栈二楼暗处观看底下情况,想来他们也是听到风声,特地赶过来看事情会如何发展。 江远志阴沈晦暗的双眸对上严忍清明正直的眼眸,脸庞写满不悦与不服输,眼见底下情势被严忍控制住,且华暮雪与小扬已回到严忍身边,他的计划正式宣告失败,让他失意又憎恨。 可此地不宜久留,江远志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江远志!哪里走!”严忍看穿江远志的心思,双足一蹬,利落地跃进客栈二楼拦人。 华暮雪见他跃上楼拦江远志,一颗心登时如悬在半空中,为他担心受怕,她对他的武艺自然信心十足,但是江远志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卑鄙小人,她担心江远志会使出卑劣的手段来伤害他。 所有人听见始作俑者出现,在下方屏气凝神看着这一幕,不约而同希冀严忍能顺利擒拿下江远志,为被耍得团团转的大伙儿出口恶气。 “可恨的严忍!为何你总是要挡我的去路?”江远志的面孔因忿怒扭曲,不再俊秀。 “我从来不曾挡住你的去路,而是你选择以错误的方式,走上不该走的道路。”严忍看着忿恨不平的江远志,只觉可惜。如果江远志不汲汲营营,选择脚踏实地去做每一件事,就算他们做不成朋友,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变成敌人。 “我懒得听你的连篇废话!我劝你快点让开,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江远志不认为自己的生存方式是错,亦不想听严忍所说的道理,右手执剑,脸色阴沈地警告严忍别自寻死路。 “你不能一走了之,该留下来面对自己所犯下的过错。”严忍拒绝让路,沈稳地挡在江远志面前。 “你以为你有留下我的本事?”江远志凶恶地龇牙咧嘴,现下事情闹得这么大,又遭众人知晓是他在背后主导,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可不容许严忍阻碍去路。 “舅舅!你快来救我!”王虎威发现谷正川在客栈二楼,马上扬声求救。 站在江远志身后的谷正川,看了眼下方受制的王虎威,再想到自个儿的处境,假如他顾及王虎威的安危,自己就会走不成了,于是心一横,决定弃王虎威于不顾,他告诉自己,得先保住自个儿的性命,否则一切都别想了。打定好主意,他便决定和江远志共进退,一对一的话,或许江远志打不赢严忍,可是有他的帮助,就不信会打不倒严忍。 “舅舅……”王虎威叫了半天,发现谷正川只看了他一眼,便又别过脸去,那一眼让他知道自己已被亲舅舅遗弃,当下心凉,再也说不出要谷正川救他的话。 “有没有这本事,得试了才知道。”严忍明了江远志会和谷正川连手,赢不赢得了两人不在他考虑范围,他只想竭尽全力将两人留下。 楼下围观的人,对于江远志和谷正川打算以二敌一赢得胜利,全都不屑地嗤之以鼻,他们完全信任严忍绝对有打倒江远志与谷正川的本事,是以只有堵住出入口,并没人多事上前助阵。 “菩萨啊!求求千万别让无耻小人逃之夭夭。”楼下的华暮雪双手合十,向苍天祈祷,祈求严忍能大获全胜。 “暮雪姊姊,你放心,师父他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大将军,他们赢不了师父的。”小扬对严忍信心满满。 “没错!我们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华暮雪觉得小扬说的对,她和小狗子哥哥打小就认识,小狗子哥哥有何本事,她最是清楚了,只要小狗子哥哥打定了主意,没有人能赢得了他。 楼下的人聚精会神看着楼上的情景,期待严忍能顺利地擒拿下江远志与谷正川。 “今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技不如人!”江远志嚣狂放话后,立即执剑攻向严忍的心口。 谷正川亦跃起攻向严忍,封锁严忍的退路,让他退无可退,非得承接江远志的致命攻击不可。 面对凌厉的夹击,严忍丝毫不慌乱,站得四平八稳,右手以剑挌挡江远志的剑式,左手则以拳法化解谷正川的袭击。 看严忍与人对招是种享受,他没有华丽的招式,但使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有办法化险为夷且击中要害,看得楼下人人拍手叫好。 江远志原本自恃和谷正川连手,可以在几招内迅速打败严忍,哪想得到他和谷正川的进击再阴狠毒辣,却依然奈何不了严忍,且被打得节节败退,他心下不禁骇然,是他低估了严忍的武功修为?或是严忍在他汲汲营营于功利时,日夜精进武艺? 久久无法伤到严忍,且接连中招,令谷正川不禁心浮气躁,他愈是迫切想获得胜利,所使出的招式就愈有破绽。 严忍等的就是这一刻,当谷正川出现足以致命的破绽时,左拳已刚猛有力击向谷正川心口,在谷正川口吐鲜血时,他的指尖已准确点了谷正川的穴道,让谷正川动弹不得。 “好!”楼下众人见他利落制住谷正川,全都拍手叫好。 “感谢菩萨保佑!接下来只要再让小狗子哥哥顺利制住江远志就行了。”华暮雪娇俏的脸庞跃上喜悦,再次低声向菩萨乞求。 “可恶!”严忍顺利地制服谷正川,出乎江远志意料之外,他像负伤的野兽发出怒吼,发狠地扑向严忍。 面对江远志疯狂的攻击,严忍紧守门户,并不躁急犯进。 “该死的严忍!你休想每一件事都要赢过我,我不会输给你的。”大势已去使江远志整个人濒临崩溃边缘,他精心策划每一件事,为何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这全都是严忍害的! “我从未想过事事要赢过你,我只想战胜我自己。”严忍闪躲过他的攻击,气息平稳道。 两柄宝剑相互撞击,碰撞出灼热的火光;两个男人,一坚毅刚强,一阴狠狡诈,本是各自绽放光采的佼佼者,偏偏老天爷安排两人碰在一起,注定让嫉妒心重的那个终日怨天尤人、忿恨不平。 “哼!你甭想骗我,我不会上当的。”江远志因怨恨而怒气奔腾,打死他都不信严忍会跟他从无比较之心。 “信不信由你。”他从无到有一路艰辛爬上来,好不容易才拥有今日的成就,万分珍惜,也想知道他能做到怎样的程度,但用的方法是脚踏实地、光明正大地去争取属于他的,而非像江远志尽是想些旁门左道的计谋,所以他与江远志才会互相不欣赏对方的行事方法。 两柄宝剑再次重重交缠撞击,迸出火光,猛地“锵”一声,传来金属断裂声,江远志手中的宝剑承受不住多次撞击,终于断成两截。 当宝剑断成两截,江远志愕然之际,严忍手中的长剑已迅速划破江远志的衣袍抵着他的心口。 “你输了。”严忍额际淌下晶莹的汗珠,铿锵有力宣布江远志的失败。 下方全部的人等的就是这一刻,登时为严忍的胜利,欢声雷动,开心喧哗。 江远志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输得这么难看,且下方人群,竟没有一个人是支持他的,他整个人浑浑噩噩,严重的失落罩在心头,一时间不知身在何方、自己在做什么。 “走吧。”严忍不点已颓丧失意的江远志的穴道,也不像押犯人般押着江远志,就让江远志保有尊严,让他自己走。 江远志茫然地看着所有人,而后沮丧低垂着头,步伐踉跄地走在前方,和严忍一块儿下楼,面对他此生最大的错误。 楼下另外有人上楼押谷正川下来,要谷正川也得面对他的罪行。 其它人见严忍出现,不断地欢呼,华暮雪与有荣焉,笑得灿烂夺目。 小扬调皮地簇拥她站在严忍身边,接受众人的欢呼,华暮雪觉得不好意思,想要离开,但严忍对她温柔一笑,握住了她的小手,不许她离开,她这才和他一起接受众人的欢呼。 闹了一会儿,已澄清好误会的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两方人马已能抛开尴尬,开始高谈阔论严忍是如何先后制服谷正川与江远志。 “事情都解决了。”华暮雪笑吟吟望着严忍说道。 “还没。”严忍对她摇头。 “怎么说还没?”两方人马没打起来,这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两方人马私自集结对峙一事,恐怕早已传开。”虽然没打起来,但聚众滋事已犯了军规,这群人都将受到惩罚。 “那该怎么办?”华暮雪为他们担心,他们都是群善良的人,因受到有心人士利用,差点闹出事来,真要责怪,该怪利用他们的人才是。 “你们立即解散回各自的岗位。”严忍果断地下达命令。 但是他的命令下得不够快,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的头头已接到通知,领着大队人马赶来,聚众的两方人马瞧见头头出现,脸色登时刷白,不再谈笑风生,心想这回他们真的完了。 严忍不惊不惧挺起胸膛面对两大巨头,神态自若,宛如两军对峙的这种事天天在上演。 “这是怎么回事?!”两大巨头同时发声,皱眉问。 严忍不卑不亢地上前,平铺直叙将事情的原委交代得清清楚楚,让两大巨头决议该如何将今日双方对垒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别让皇上动怒责怪,至于江远志及谷正川已坦承其恶行,当然得受到应有的惩罚,事情到了这般田地,他相信京卫指挥使司头头定会秉公处理。 在双方头头商讨如何处理这些麻烦时,严忍在神机营头头的同意下,牵着华暮雪的手,亲自送她回家,亲自向她爹娘报平安,小扬则交由周大成护送。 “我今天过得真够精采。”华暮雪与他并肩走在百姓不再惊惶失措的大街上,有感而发。 “可不是。”严忍心有同感,她先是和小扬一道儿被绑,当他平安救出他们后,紧接着又发生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两军对峙,一连串的事件让人快喘不过气来,现下总算是平安落幕,可以让他们好好地喘口气。 “不过是谁说有大炮火药的?害我吓得半死,真怕你得冒着生命危险,在火药与刀剑齐飞的场面下穿梭排解。”她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直到确定大炮与火药没出现,才比较放心。 “因为神机营出动,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大炮与火药。”也正是如此,方会造成百姓的极度恐慌。 “幸好你平安无事,而且顺利地将江远志等人一网打尽,让他们再也无法兴风作浪。”追根究柢,就是江远志他们不好,安安分分过日子不是很好吗?为何要把大家搞得天翻地覆? 严忍轻轻应了声,心底为江远志感到可惜。 “算了,不谈这些扫兴的事。呵!小狗子哥哥,先前你可是跟我提亲了,不能赖帐哦!”华暮雪感受到他的阴郁,立即改变话题,俏皮地瞅着他。 “我怎么可能会赖帐?”她俏皮可爱的口吻,果然改变了他的心情,让他微微一笑。 “嘻,那真是太好了,我爹娘和李伯伯千挑万选,要帮我选个好夫婿,结果不用他们瞎忙和,我小时候就慧眼识英雄,为自己挑了个好夫婿!”华暮雪好不得意,佩服起小时候啥也不懂的自己。 “你鼻觉得我好?”严忍挑了挑眉,很想知道在她心里,他究竟是怎么个好法。 “当然!你为人正直又讲义气,真诚不狡诈,认真善良,总之你的好是数也数不完。在我心里,你比我那三个姊夫都要好!不过这件事你知道就好,如果被我姊夫他们知道,他们可是会伤心难过的。”她小声提醒他别大声宣扬,该留点面子给她三位也很忧秀的姊夫。 “你拿我与你三位姊夫相比较,太抬举我了。”严忍闻言开心地朗声大笑,原来在她心中,他是那么的好,心头登时洋溢幸福滋味。 “怎么会是抬举,你的确就有那么好。”华暮雪的胳臂向来往里弯,从不吝于称赞自己人。 “我知道了,但是暮雪,你有没有想过,你若真嫁我为妻,你将没办法拥有成群的仆佣供你使唤,这样的日子是你要的吗?”他的日子过得并不清苦,仅请一名家住在附近的妇人帮忙打扫煮饭,拥有的就是简简单单的生活,他希望她能够想清楚。 “当然!我嫁你是因为我想成为你的妻子,可不是想使唤一堆家仆来为我打水、煮饭,这些家务,我都能自己做。”她天天为他打扫洗衣,如何不知他过怎样的生活,他没有万贯家财,没有华豪大屋,都不打紧,她就是喜欢他的实在。 “嫁给我之后,我恐怕没办法送你成堆的金步摇,顶多就是逢年过节送一、两样首饰。”他的薪饷够他们过宽裕的生活,可是没办法买太多奢侈华丽的首饰给她,他不希望她感到失望。 “无所谓,不配戴满头的金步摇,我若不小心跌倒也不会把自己弄得满头伤,这样你不是更放心?”她打趣道,要他放心,没了满头的金步摇,就不会有伤害她的暗器存在,她也就不会发生莫名其妙自残的事来。 “你真不后悔?”严忍停下步伐,深情凝望着她,再次确认她的真心。 “我不要成群奴仆,不要豪华大屋,不要金银珠宝,我只要你。这世间,唯有你是我真正想要的。”她定定地看着他一字字坚定回道,总之,她嫁他是嫁定了,他若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我严忍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你如此真心相待。”她的真心,让严忍非常感动,心为她滚滚沸腾。 “你的美好是我这辈子所能得到最珍贵的宝物,你说我怎么能不珍惜?”华暮雪璀璨一笑,将真心赤裸裸地捧到他面前。 严忍的反应是右手用力一拉,将她猛然带入怀中,低头将满腔情感倾注在这一吻当中。 华暮雪轻合上眼,倚偎在他宽阔令人感到安全的胸膛,开心承接他的热吻,聆听彼此激狂的心跳声。 天际,飘下一片片如羽毛般轻柔的雪花,翩然落下,阻隔其它杂音声浪,他的怀抱,成了两人最亲密的世界。 热情拥吻的两人,耳畔只听得见一句句美若乐曲,围绕在身周的我爱你……爱你……爱你…… 尾声 金灿暖阳照射在华府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园里,华长耕已出嫁的三个女儿、女婿,以及即将出阁的华暮雪和未来女婿严忍,全在花园凉亭中喝茶聊天,三名外孙则快乐地在赵美玉与奶娘看顾下于草地上翻滚,和乐融融。 华长耕和李万里站在不远处,微笑地看着这幸福的一幕。 “当初我决定搬到京城,果然是我这辈子所下过最正确的决定。”华长耕非常自豪,若非他决定搬到京城,好让四个女儿拥有好婚配,今天他就不会看到如此幸福美满的画面,老天爷果然十分眷顾他。[热$书+吧&独@家*制#作] “的确。”李万里同意,华长耕的四名女婿皆是出类拔苹,一等一的人才,莫怪城内众多系出名门的千金小姐,一提起华家四个走了好狗运的女儿,无不捶胸顿足,扯乱头发,仰天咆哮——月老是不是瞎了眼? “放眼京城,最优秀的青年才俊都娶了我华长耕的女儿。哈!哈!看往后还有谁敢狗眼看人低。”在京城扬眉吐气的华长耕双手插腰,笑得好不得意。 “他们四人的确是很优秀,但京城优秀的不仅仅四人。”李万里提醒华长耕,富庶的京畿可是人才济济,定还有不亚于华长耕四名女婿的优秀人才。 “喝!你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不过我只有四个女儿啊!怎么办?”华长耕如梦初醒,一脸惊恐地发现,他仅有四个女儿,且都有了好的婚配,没办法再让京城里优秀的青年才俊变成他的女婿了。 “你现在和夫人再努力,应当还来得及。”李万里凉凉地提供补救办法。 “你说得对!我要努力!再接再厉,最好能再生出十二金钗,再让京城最优秀的青年才俊成为我的女婿,气死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人。”华长耕随想随做,马上转头去找妻子打算孕育十二金钗。 华长耕一溜烟跑掉,留下李万里立在原处观看。 京城的风依旧是京城的风。 京城的花依旧是京城的花。 京城的雪依旧是京城的雪。 京城的月依旧是京城的月。 但他痴恋的爱人早已香消玉殒,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京城,以为他会病死异乡,与无缘结为夫妻的爱人于黄泉重聚首,结果华长耕不仅救了他,他们一家子以爱和关怀让他再燃起求生意志,重新站了起来。 多年后再次回到京城,早已人事生非,可他的心境已截然不同,不再想殉情,而是想倾尽全力让华家上下获得幸福,回报华家人给予他的恩情。 眼见潇湘、夜雨、睛岚与暮雪分别得到幸福,他比谁都要开心,也觉得他曾有的遗憾在她们身上得到了弥补。 就在李万里回想着苦涩的往事,感叹着令人欣慰的一切时,华暮雪与华夜雨快乐地奔向他。 “李伯怕,您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跟我们一块儿聊天嘛!”华暮雪与华夜雨不容他拒绝,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走向大伙所在的凉亭。 看着他们脸上真心诚挚的笑容,李万里布有皱纹的唇角勾勒出笑容,开心地和他们一块儿谈天说地。 华长耕一家给予他最珍贵的宝物,即是家人! 是的,他们是紧密相亲的一家人! 【全书完】 编注: (一)华家大姊华潇湘和瞿天问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蝶1163【华府嫁女一】《潇湘嫁》。 (二)华家老二华夜雨和恭云起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蝶1179【华府嫁女二】《夜雨飘》。 (三)华家老三华晴岚和蔺斐引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蝶1186【华府嫁女三】《睛岚追》。 情迷海角七号沈韦 目前全台最激夯的电影,当属《海角七号》,我想应当很多人都看过了,至于沈小韦则是在电影上映一个多月后才进电影院看这部多名朋友极力推荐的好片。 当我到电影院排队买票时,发现每个售票柜台都大排长龙,当时愣了一下,但我随即乐观地告诉自己,《海角七号》已经上映一个多月了,大家应该是排队要买别部电影的票,不会全都是买《海角七号》的票才对。 事实证明,沈小韦有多小看《海角七号》的威力。 队伍以缓慢的速度前进时,沈小韦耳尖地听见左前方的先生跟柜台售票员指名要买《海角七号》的电影票,下一秒,又听见队伍最前方的女士也说要买《海角七号》。 沈小韦当时的想法是——果然是大家极力推荐、有口碑的好片,才会大家都想进电影院欣赏啊!我果然选对电影了! 但是,沈小韦的沾沾自喜并未持续太久,因为突然间发现每一个人都是要看《海角七号》,我一方面除了高兴大家的选择有志一同外,另一方面也愈来愈不安了。 当前面、左边、右边的人全都是要买《海角七号》的电影票,沈小韦心中已经忍不住开始呐喊起来了:前面的先生、右边的女士、左边的美眉!请你们手下留情,至少留个两张电影票给我买啊!拜托不要全部买光,求求你们高抬贵手啊~~ 沈小韦不断以强烈的渴求和大家进行心灵上的沟通(虽然这心灵沟通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宣告失败),然后终于轮到沈小韦来到售票员面前了! 沈小韦高兴地想大声欢呼、赠送飞吻给大家,再以雀跃的心情跟售票员大声说出:我要买两张《海角七号》全票! 但,大家都知道,《海角七号》的票房有多好,任沈小韦气势再恢弘,也没办法以挟带着腾腾杀气的双眸抢到位置啊! 甭说是下一场的票买都买不到了,沈小韦集所有念力所买到的,是下下一场的票,而且还是前面数来第五排,如果不要的话,后头多的是别人要买,于是沈小韦牙一咬、心一横,真的买了!(事后回想,或许沈小韦买票的策略用错了,不该乖乖排队,假如一开始就用狂送飞吻这一招,应当可以吓跑不少人,那沈小韦不就可以顺利买到好位置的电影票了吗?失策啊!不过没关系,记取这回的教训,下回记得用上即可!) 在买票时已经见识到《海角七号》的威力,但进到戏院里头,更是让沈小韦啧啧称奇,原来,连第一排的位置都有人买,而且是全场爆满啊!这股威力足可媲美龙卷风,简直是席卷了全台人民的心啊! 当然,电影内容完全没让沈小韦失望,里面每个角色都演得很到位(啊,又想到可爱的茂伯了~~),前面是让沈小韦笑到绝倒,到了最后则感伤地不断在内心为小岛友子大声呐喊:为什么不带我走~~为什么~~(咦?酱子打出来已经泄露了部分内容,实在很对不起没看过的读者大大,sorry~~但是我真的很想再第n次地为小岛友子呐喊出心中的疑问啊!) 看完之后,除了七封感人肺腑的情书内容萦绕在沈小韦心头外(在此要感谢网络上的情书达人,将七封情书的内容po在网上,让大家再三回味),里头的音乐也是很棒,使得沈小韦直到现在还沈浸在《海角七号》的世界当中,每天不想它个几次,当晚绝对会睡得不够香甜! 如果还有人没看过,沈小韦推荐大家可以去租dvd来看,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听说它现在票房已经飙破四亿了,正准备向五亿迈进,实在是太厉害了,呵呵~~)。 接下来谈谈这本书吧!【华府嫁女】的最终回——《暮雪迟》,终于让沈小韦成功地孵出来了,万岁(沈小韦跳起彩带舞庆祝)! 不晓得大家喜欢走向较轻松搞笑的【华府嫁女】系列,或是走向较悲情的【英雄愁】系列呢?欢迎各位写信来告诉沈小韦,有关你们的宝贵意见唷! 接下来,沈小韦将推出全新的系列——【四川门】,希望各位能多多支持,给沈小韦鼓励喔!^o^ 在这篇后记的最后,请容沈小韦占用一点篇幅,向最亲爱、即将成为美丽新娘的堂姊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惠真,祝福你与小朱鹣鲽情深、永浴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