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遣教母》 第一章 【第一章】 砰。 匡啷! 陈蓓嘉正努力把省油小车倒车停进路边停车格里,才动作到一半,听见身后传来令人忍不住双肩耸立的声响。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她停下倒车动作,嘴里一边嘟囔,左手开车门,下车,往车后看去。 一盆圣诞红不知从几楼摔下来,摔碎在路边,花盆破开,里头暗褐色的土四散在地面上。 谁家的花盆,这样很危险耶,万一砸到人受伤怎么办? 蓓嘉仰着头,想看清楚是哪家的盆栽掉下来,心里还在想要不要上去跟对方说一声,突然一辆保时捷休旅车一次到位停进她身后的停车格里。 砰。 保时捷休旅车车门被俐落开了又关,从驾驶座上走下一位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昂首阔步朝黄金地段上最价高的一栋大楼前进。 蓓嘉看得傻眼。 这、这是她辛辛苦苦找了半小时才找到的停车格,这辆嚣张保时捷是怎样!没看见她连人带车都杵在这儿,居然敢鸠占鹊巢,抢走她的停车位。 「先生。」她出声喊住对方。 未料,对方理都不理,脸上戴着大明星爱用的有型墨镜抬脚就走,宽大的背影、倒三角的男性身材,再搭配上一双修长有力的长腿,轻轻松松离她越来越远。 可恨啊! 蓓嘉本来想一个箭步追上对方,没想到实际付出行动后,才知道自己低估对方那双长腿迈开的步伐有多大。 她火速小跑步起来,好不容易挺身站到对方面前,才赫然发现这个嚣张保时捷男有多高大。 就算她拚命挺直背脊,头顶位于至高点的那根头发,大约只在他胸膛位置,她必须仰头、再仰头,才能看见对方的脸……更精准一点来说,是一副大得要命的墨镜和性感嘴唇。 意外有人冲出来挡在自己面前,宫维昕薄唇微抿,略慢下脚步,但双脚依然朝自己目标方向移动。 从哪冒出来的阿猫阿狗,该不会又想拜托他做免费法律谘询?上回有人用过这招,说是这辈子最亲的人被人开车活活撞死,扬言如果无法为最亲的人讨回公道,他会跑去司法院门口静坐抗议到死为止。 对方话都说到这分上了,不帮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所以他把案子丢给事务所里一名顶尖好手方律师处理,等弄清处事情来龙去脉后,赫然惊觉对方所谓「这辈子最亲的人」其实是条狗,而且透过行车记录器得知,事情起因是那条狗突然冲到马路上,根本不是驾驶人的错。 这件事还没完,当时对方副驾驶座上坐着怀胎九个月的车主老婆,经这一吓,动了胎气,孕妇在待产室痛了两天两夜,最后才有惊无险的产下宝宝。这案子谁有理告谁,答案不言而喻。 经过这次事件,事务所里流传着他想恶整方律师的谣言,每次看着方律师那双有点心寒的眼睛,他就气愤自己当时的冲动跟一时心软。 幸好这世界上有年终奖金这回事,能趁机修补老板跟下属之间的关系。去年年终他刻意多给了方律师三个月奖金,一切乌烟瘴气才逐渐烟消云散。 又想起这件不愉快的事。 宫维昕阴沉着脸,星眸半垂,没什么好口气开口问:「有事吗?」 「有!」蓓嘉见对方气势比自己强,索性张开双臂,直接挡住对方去路,双眼直视对方,语气说有多肯定就有多肯定。 「请说。」虽然嘴里这样说,但宫维昕其实没什么想搭理她的兴致,修长双腿依然往前走。 「你可不可以停下来一下,这样边走边讲很不方便。」为了跟他正面交锋,蓓嘉目前正以危险的倒退走姿势跟他说话。 「不可以。」他懒洋洋回答。 干么为了不相干的人停下脚步,他又不欠她什么。 「为什么?」她再次傻眼,胸口火气飞扬。 一般人会像他这样应对吗?像她通常是礼貌停下脚步听听看,不过很多时候遇到的都是推销员。 「我的时间很宝贵。」宫维昕冷冷觑她一眼。他的时间一律以秒计费,只是聊个几分钟,就是一般人好几个月的薪水。 正因为他很贵,所以来找他帮忙的都是大企业的案子,一般人根本付不起他开出的价码,相对的替他省了不少事。 「这位先生,你的时间很宝贵,我的时间也很宝贵好不好!」蓓嘉深吸口气,打定主意就算他会撞上来,她也不想再退了。 她双手抱胸,双脚紧紧黏在地面上,一脸火大盯着他,开口强调:「先生,我不是推销员,我是真的有事要找你。」 宫维昕停下脚步,冷眼睥睨向她。 人小小一只,居然也敢拦人说话?而且还是拦住他?真不知该说她胆子太大、口袋够深,还是运气太背,不管她接下来想说些什么,都绝对不可能赢得了他,真是白费力气。 「小姐,有话直说,请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他拿下墨镜,好整以暇盯着她,眼神流露出不以为然的轻视。 蓓嘉感受到对方轻视的眼神,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握紧,已经挺直的背脊挺得更直。 这男人一定要表现得如此高傲? 本来还想对方赶时间,把车位让出来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抢了车位,又一副理所当然拍拍屁股就想走人的模样,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你刚刚抢了我的停车位。」她把怒火锁在胸腔里,说话语气平静却压抑。 「抢了你什么?」宫维昕皱眉。 「停车位!」蓓嘉音调忍不住上扬了两度。这摆明就是明知故问!看他人模人样,怎么会不懂文明世界的停车伦理。 她用力强调完这几个字后,对方迎面扫来更为不屑的锐利视线。 「这位小姐,据我所知——」他大可不理会眼前的女人,但看着对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出于一种遇到攻击就反击的职业本能,他冷声扬言,「那个停车位并非私人停车位。」 「可是「是我」先找到的。」她陈蓓嘉可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胆小女人。 在南部老家,他们陈姓一家子都住附近,不仅家里兄弟姊妹多,住附近的表弟堂妹也多,她是家族里众多小鬼的老大。 老大干什么用的?第一,凡事都要自己来,还要以身作则的当个榜样。第二,当那群小的不懂规矩时,她就得跳出来主持正义、说句公道话,算是孩子堆里仲裁者的角色。 现在眼前这个长得像神木一样的男人,在她陈蓓嘉眼里,跟家族里那群不懂规矩的小鬼没什么不同。 「如果是你先找到,为什么没有比我早先一步停进去?」宫维昕掀掀薄唇,语调平稳反问。 为什么这世界就是有这么多人爱挑起纷争?区区一个停车位,也有人为此争得面红耳赤,她生活太闲了吗? 「因为当时后面有奇怪的声音,我想先看看发生什么事,没想到才下车看了一眼,停车位就被你抢走了。」她可不想盲目倒车后,才发现自己压坏什么东西,或者是任何活体。 蓓嘉尽量讲给他明白,明明就是他抢了她的停车位,居然还敢摆出一副「小姐请别无理取闹」的模样。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的道理,他难道刚从外星球降临地球,不知道自从发明了车子以后的马路潜规则吗? 「很抱歉,我动作太快。」宫维昕嘴角微撇,疑似正在冷笑中。 「你能理解最好,那个停车位我找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麻烦你把车移一下,我好把车子停进去。」她不想再跟他辩下去。 晚一点她要去机场送朋友的亲戚出国,紧接着还要把东西搬进对方家,在朋友的亲戚出国这几个月,由她代为照顾管理,堆积如山的事情正等着她,如果这件事能就此理性落幕最好不过。 「这位小姐,你似乎误会我的意思。」他冷冷一笑。 「啊?」误会? 「车子停进去就停进去,我不打算移车。」宫维昕面无表情陈述,冷静到近乎冰冷的态度彻底惹火蓓嘉。 「你不打算移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顿时扬高八度,随即压低音量,咬牙低吼。「可那是我的停车位!」 这个刚从外星球过来的臭男人…… 「你能举证证明吗?」宫维昕宛如戴上面具,不管眼前女人头顶开始冒火、眼里频频射出眼刀,他依然好气度的不动如山。 「举、举什么?」蓓嘉眨眨眼,听不太懂他到底在说什么。很好,外星人开始叽哩呱啦说起外星语。 「如果没有证据证明那是你的停车位,我就不需要配合移位,因为现在那是我的停车位,你最好快点把车开走,才不会影响别人的用路权。」他扬起得意的胜利微笑。 第二章 「叭、叭——」 仿佛连老天爷都站在他那边,当他说完时,一辆开到她车后的车子按了几声喇叭,催促她车子快快开走。 尽管他薄唇上扬弧度很小很小,但火冒三丈的蓓嘉敏感的察觉到了。当家族里有哪个死小孩想耍赖时,也会露出类似欠揍的表情。 「你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蓓嘉快速瞄了眼自己车后的状况,双手叉腰,又急又气的低吼起来。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强词夺理的男人?明明就是他抢了她的停车位,居然还振振有词的跟她辩! 最最可恶的是——他似乎还辩赢了 她、快、气、炸、了! 「小姐,冷静点,别让我有机会告你毁谤。」宫维昕从容不迫的冷声警告,眼神告诉她「他没在开玩笑」。 「你抢走我的停车位,还要告我毁谤?」蓓嘉脑袋霍然「轰」的一声,现场当机。 天底下还有人比他更恶劣吗?不,应该不会了,因为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外星人! 宫维昕见她气得不轻,气定神闲的采取「预防胜于治疗」的措施,拿出手机,转身,朝她那辆小车的车牌拍了一下。 「你这是在干什么?」她被他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往前两个跨步,踮起脚尖,凑近他身边,努力想要看看他拍了什么。 结果竟看见自己小车的车屁股出现在他手机里。他没事拍她家爱车的车屁股干么? 「叭、叭!」她车子后头又出现第二辆车子,正在猛按喇叭要她快点把车开走。 「除了毁谤,如果我的车出现可疑刮伤,拥有强烈犯案动机的你,我会列入合理怀疑里,望你好自为之。」冷眼看着被催得越来越紧张的女人,宫维昕一派轻松笑了笑,转身就走。 「喂!你——」蓓嘉打从离开娘胎睁眼那刻起,从来没有遇过让自己傻眼到完全说不出话来的人。 就连之前在幼稚园任职时,不管是第几代混世大魔王驾临,只要她亲自出马,还没有搞不定的。 「叭——」她车后的第三辆、第四辆车子陆续出现。 蓓嘉瞪一眼那抹越走越远的从容背影,嘴里恨恨骂了句「可恶」,随即快速冲回车上,立刻把车开走。 结果,她又在巷子里来来回回绕了十几次,花了快一小时才找到停车位。但这还不是最惨的。 等她从银行办完事情走出来,再一路飞车杀到机场时,就差那么一步,朋友的亲戚已经通关登机了。 当下,只能默默接过朋友转交的钥匙跟屋主临走前才写下的字条,信上那些注意事项本来对方是打算当面好好叮咛的。 这笔帐,她全记在嚣张外星人头上! 最好别再被她撞见那个外星人,否则一定好好教他做人的道理…… 宫维昕在事务所里忙得不可开交,这会儿十八名顶尖律师围坐在他面前的椭圆会议桌前,左右各坐九名,正在召开会议。 最后一名律师汇报完,他不急着开口指点,视线缓缓扫向其余十七名律师,用眼神询问,有没有人可以给他建议。 陆续有人开口,最末那名律师连忙动笔一一写下,最后所有人再次把视线转向宫维昕,等候指示。 就在此时,秘书敲门进入会议室,比出「2线」的手势,宫维昕只需看秘书一眼,就知道打来的人是谁。 「方律师,广好食品诉讼案理赔一亿是底线、六芒星面板案子可以参考五年前的浆果电子案例、艾玛家电把案件导向智慧型讯息座标功能被抄袭赢面较大,徐律师……」宫维昕一口气针对眼前十八名律师、共四十六件案件一一给予指示。 一件案子一句话,不多也不少,一个案子约莫花掉他两秒钟,一分半钟后四十六件案件皆得到一条清楚的指示。 惊人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翻看任何笔记或档案,仿佛谁手中有哪些案件、那些案件所有来龙去脉他全都了若指掌。 众人脸上没有丝毫惊愕,仔细聆听的,把指示输入脑子里,或早就拿妥纸笔,快速写下。 最后宫维昕无声叹口气,大掌一挥,十八名律师个个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俐落起身,飞快走出会议室,最后一个贴心将门板带上。 门板完全阖上前,飘进一名已离开会议室的律师充满困惑的问话:「什么大案子进来,居然能让不动冥王宫老大沉下脸?」 宫维昕挑高右眉,等门完全闭阖才抓起桌上电话,按下不断闪耀着火红灯光的2线,心头不免沉重起来。 那小不点给他惹出的麻烦,比这些大集团老板还有看头呐。 「宫先生,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再当你们家保姆。」电话刚接通,就听见家里新请不满三个月的保姆又在大吐苦水。 「为什么?」宫维昕不问也大概知道原因,但事关那小子的事,他没办法不多问个几句,这就是血亲之间强大的力量…… 「你们家宫子陵明明才十岁大,却对吃的那么挑剔,我今天不过是把煎蛋弄得稍微焦一点,他就大肆批评,我也是有自尊心的,我真的受不了了!这种孩子我带不来。」保姆气得大口喘气,有点歇斯底里低喊。 稍微焦一点? 宫维昕挑起右眉,一脸不能苟同。 这两天他回家,在垃圾桶里搜证过两次,那种焦到可以直接拿来做炭笔画的煎蛋,绝对不是保姆口中的稍微焦一点而已。 「那就别做煎蛋,煮点别的填饱他肚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还要他来教,究竟是为什么? 宫维昕很是无力的瘫坐在象徵权力的大位上,大掌罩上额头,拇指与中指轻轻按摩隐隐发痛的左右两边太阳穴。 「叔叔,我已经吃了两个星期的三明治当晚餐,我不要再吃那种冷冰冰的东西,我要吃正常的饭,一般同学回家可以吃到的那种饭!」宫子陵童稚的嗓音突然飞插进宫维昕耳里。 宫维昕猛然坐直身体,双眼瞪大,咬牙怒哼。「子陵在你身边?」 「是啊,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无知的声音很理直气壮。 「你在孩子面前讲那些话?」宫维昕拿着话筒的手握紧,直到关节泛白,另一手握拳,胸膛起伏越来越大、火气填满整个胸腔。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常识?孩子的心那么敏感脆弱,她居然当着孩子的面扯什么受不了、带不来? 尤其子陵他因为父母的关系,又比一般孩子更敏感、更早熟。 「讲这些话有什么不对?」保姆大嗓门反驳。「这些话都是事实,我又没有说错!」 「算了,我等一下让秘书送吃的过去,等秘书过去,你就可以走了。」宫维昕不想再看见这个蠢到爆又粗鲁的保姆。 自己当初怎么会雇用她照顾子陵?他的判断力怎么会变得这么差? 啊,疑似是子陵那孩子在短时间内让四名保姆离开,导致他无奈的做出这种决定。 最后这个是秘书推荐的亲戚,雇用这名保姆前,他还厉声警告过子陵,不准再把保姆赶走,但这次想请保姆离开的人是他。 那是什么鬼煎蛋!自己不好好反省还怪孩子伤她自尊,如果她真有自尊心,会连续做了两个星期的三明治给孩子当晚餐还不知悔改、把蛋煎成那种非食物状态还敢抱怨孩子不吃? 分明是欺负孩子…… 「那薪水……」保姆显然只担心这件事,根本不管宫子陵死活。 「月底我让会计结算二十二天的薪资给你。」宫维昕突然觉得很无力,重重闭上双眼。 宫子陵是他生活中所有挫折感的源头,他一个大男人照顾一个小男孩,还是太勉强了吗? 挂上电话后,他把秘书叫进来说了一会儿话。 秘书得知状况后,主动提议以后每天替宫子陵送便当过去,直到宫维昕找到新保姆为止。 宫维昕心里很清楚这不是什么好主意,但这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想到接下来又要进行一连串保姆面试工作,他头就痛。 他可以轻易挑出律师中的菁英,纳入宫氏律师事务所,却对挑选保姆这件事很没辙。 在他为这件事极度烦心之际,殊不知侏罗纪公园这部片子里最有名的一句话,即将在宫子陵身上真实上演—— 生命,自会找到出路。 【第二章】 蓓嘉窝在厨房里,炒好了一盘甘蓝菜、一盘黄红青椒、香煎鲭鱼,正在和葱爆牛肉奋战中。 只见她动作熟练的将牛肉片洗乾净后放入大瓷碗里,加入蛋白轻捏数下,接着将葱洗净、切成一段段刚好入口大小的葱白,把姜片、拍碎的大蒜、葱白放入锅里爆香,左手拿起大瓷碗,视线四处梭寻等会儿要用的盐巴、米酒瓶……咦?酱油呢? 第三章 蓓嘉身体僵住两秒钟,放下大瓷碗,擦净双手飞快把柜子一一打开。没有?居然没有酱油的踪影? 一盘没有加酱油的葱爆牛肉还叫葱爆牛肉吗?她摇摇头,快手快脚关掉炉火,火速决定学老人家那招,去隔壁借! 打定主意后,她连围裙也懒得脱掉,反正一分钟后就回来,踩着拖鞋,啪嗒啪嗒打开自家大门,来到隔壁门前,按下电铃。 亮灿灿的照明下,蓓嘉站在一层两户的另一扇大门前,有点好奇住在隔壁的邻居会是什么样的人? 是和朋友亲戚那样五十多岁、鼻子朝天的贵妇,还是超级黄金单身汉? 大门打开,蓓嘉往后退去一步,让出一点空间给邻居,但怎么没有人出来? 于是她脖子不断往前拉长,往门里头看去,结果只看到黑漆漆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门是自己弹开的吗?里头……她用力吞咽一下,疑似没有人。不、不会吧…… 「汪汪!」 就在她差点被太过丰富的想像力吓到腿软时,突然传来两声充满活力的狗吠声。 怎么了?蓓嘉察觉对方话说一半突然暂停,抬头一看,倒抽口冷气,双眼微瞠,指着对方鼻子脱口而出:「嚣张外星人?」 她看一眼他拿在手中的纸条,脑子迅速做出连结。 嚣张外星人是子陵的爸爸? 啧,这下子不只要教他做人的道理,还要教他为人父亲的责任,嚣张外星人会这样对孩子,她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啊。 宫维昕冷眼觑了她的手指一眼,双臂抱胸,视线由上往下睥睨着她,冷冷轻哼。「是你?」 「就是我。」蓓嘉双手叉腰,头歪一边,抬高下巴,被抢走停车位的惨痛记忆在脑子里自顾自播放起来,旧恨在她眼中点燃两簇怒火。 喔,生气了?宫维昕看着她眼底的怒火,嘴角轻松一撇。看来她还没忘记上次的停车位事件,还真是小鼻子小眼睛。 两人之间出现短暂静默,彼此紧紧凝视。 不过,不是情人间那种全世界只剩下你我的浓烈情愫,而是古代大侠们正要一对一单挑时的暗潮汹涌。 他不说话,她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反正今天有些道理一定要说到他懂为止,何况他家孩子还在她手上。哈! 就在她考虑要从哪件事开始和他好好沟通时,她随手丢在客厅桌上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到底是谁打来的?真会挑时间。 「你有电话。」宫维昕撇嘴,语气有点揶揄。「你宁愿和我大眼瞪小眼,也不接电话?」 蓓嘉没空理会响个不停的手机,现下重要的是跟这不负责任的父亲把话说清楚。 「宫先生,」认定他就是宫子陵的爸爸,蓓嘉不由得加重说话语气,「孩子不是生下来就好。」 何况怀胎十个月这件事,身为男性的他也都没忙到,不是更应该一肩挑起之后的教育工作吗? 宫维昕眼神一闪,静静端详着她,随后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没有反驳就算了,居然还点头称是?她狐疑的皱起眉头,继续往下说:「孩子需要亲人的陪伴和爱,还有教育。」 「我举双手赞成。」他真该把这段话录音下来,寄给摄影师老哥跟考古学家嫂子听。 上回收到他们的明信片是两个多礼拜前,一个在热带雨林拍花花草草跟野生动物,另一个在西安挖某个王爷的坟墓,天晓得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铃……铃……铃…… 手机铃响她设定为会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急促。 「宫先生,我很认真严肃的在跟你说这件事。」蓓嘉困惑的看着他脸上淡淡的无奈。怎么会出现这种表情? 「……隔壁邻居小姐,我也很认真严肃在附和你。」他有哪一点让她觉得他正在胡闹?宫维昕冷冷反问。 铃……铃……铃…… 「我叫陈蓓嘉。我知道单亲爸爸不容易,要忙工作又要独力照顾孩子,可是钱够花就可以了,孩子的成长过程只有一次,你老是把孩子丢在家里,就不怕他长歪吗?」电话响音越来越短促,她说话的速度也跟着越来越快。 「子陵很聪明。」他轻哼。这女人老家在海边吗?管真宽。 「再聪明的孩子都需要家人。」 「我没有要驳斥这点。」 「所以你以后愿意多拨一点时间陪在孩子身边,或者至少让孩子的晚餐吃点像样的东西?」蓓嘉想起宫子陵晚上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心里有块地方早被那张可爱的小脸完全收服。 怎么会有人忍心放那么懂事、乖巧又像个小绅士般的小男孩,独自一人外加一只狗独守空荡荡又黑漆漆的家? 宫维昕不悦的绷起脸。这女人正在教他怎么带孩子?她以为她是谁,子陵的妈妈还是老师? 「请你定义「像样的东西」。」他冷硬的道。 「热腾腾又营养的食物。」她挺直背脊,努力说给他明白。 「我没有承诺你的必要。」宫维昕一改怒容,语带讽刺冷笑。「陈小姐,你会不会觉得自己管太多了?」 察觉他态度上的改变,蓓嘉瑟缩一下。这男人上一秒还在附和她的话,下一秒突然摆出一副被惹毛的攻击姿态。 她无奈地发现自己无法和他沟通,他跟一般家长不太一样,果然来自其他星球有差,外星人思考逻辑并非地球人可以轻易理解。 「如果我管少一点,你家宝贝现在就不会躺在我家床上,而是缩在你家餐厅,自己一个人可怜兮兮吃着没营养的便当。」而且只有一只狗陪着。她为自己这几句漂亮的反击,在心里给自己按下一个大大的赞。 顿时,扰人的电话铃响转化为两军交战时振奋人心的击鼓声,每一声都像士兵冲阵杀敌时呐喊的「冲啊」! 「你怎么知道他一个人在家吃饭?」宫维昕冷睨眼前为了自己家孩子跟自己争得面红耳赤的女人。 啧,头发随手在脑后紮成马尾,一副随性的闲散模样,跟他平常接触到的干练女人或名门淑媛完全不一样。 他把视线继续移向别的地方。 黑白大眼亮晶晶、鼻梁小巧、双唇红艳,小小一只身高不高,气焰倒是不小。他很怀疑,如果她知道他是谁,这股气焰是否能继续保持下去? 他的视线在她开开阖阖的双唇之间多转了几圈,才移开目光。 「我、我去借酱油。」她发现自己乖乖的回答。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身上确实有股让人服从的气势。 他似乎很擅长从人嘴里逼出实话,或者是他想要知道的事。 「子陵在哪里?」嗓音低沉充满权威。 「那一间房间里。」她转身,伸手指向客房。 「谢谢。」宫维昕嘴上礼貌,精壮右手臂却往前一伸,在她抬起双手往胸前摆出防卫姿势时,轻推开她,举步踏入屋里。 蓓嘉一下怔愣住。 他这算不算是——私闯民宅? 「喂,你干么?」回过神后,她小跑步追在他身后,没多想的伸手抓住他的手。 「把「我家宝贝」抱回我家,你有异议?」他借用她的用语,说话时性感嘴角扬起令她莫名心跳加快的弧度,看她抓着他的手一眼后,眼神瞟向吵个不停的手机。「去接电话吧,说不定是男友,或者是老公打来的。」 「我还没结婚。」蓓嘉匆匆抛下这句话,冲向客厅茶几。 让他自己去客房找儿子,应该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吧? 宫维昕没有再多看她一眼,面无表情打开客房房门,同时听到身后传来她接起电话的说话声音。 「喂……李奥?抱歉,我刚刚正在跟一个很难缠的家长沟通……你快回台湾了!真的假的?我去接机。」 还真是满怀期待啊她,语气这么兴奋,他还以为她只会绷着一张脸说话教训人。 宫维昕走进客房,原本趴睡在床边的拉布拉多马上警醒,站起身,张大双眼看着他,猛摇尾巴。 他看着牠,左手食指放在唇前。 牠尾巴摇得更夸张,却始终没有张口吠叫,仿佛懂主人手势的意思。 宫维昕凝视子陵睡得香甜的睡脸,嘴角还带着微笑,一张小脸红通通的。 带着微笑入睡?看来这位陈小姐似乎很会照顾孩子。 他弯下腰,轻松将躺在床上的宫子陵抱入怀里,站直身体,宫子陵稍微蹙了一下眉头,但没有醒过来。 子陵怎么好像变轻了,错觉吗? 「……原本工作的幼稚园倒闭,我失业了,不过也多出很多时间可以好好画画,刚好可以准备参加上次你跟我说过的插画比赛。我现在住在朋友亲戚家,屋主出国几个月,请我过来代管……」 第四章 宫维昕抱着子陵走出客房时,正好听见这段话。她先前在幼稚园工作? 身为律师的精明脑袋飞快盘算起来。 她现在失业,他正好需要有个人来照顾子陵,而且子陵似乎颇信任她,甚至还睡在她家里,明明跨过两道门就可以回家的…… 宫子陵突然半睁开双眼,揉揉双眼,咕哝一句。「叔叔?」 「闭上眼睛睡觉,我抱你回家。」宫维昕沉声命令。 「嗯,谢谢叔——」话没说完,孩子窝在信任的人怀中,再次沉沉睡去。 宫维昕抱着孩子经过客厅,蓓嘉见状,连忙跟上来。 一大一小外加一条狗走出她家,她则站在大门里,看着抱着孩子的男人徐徐转过身,拉布拉多忠心耿耿待在主人身边仰头看她,他对她小小声说了句「谢谢」后,脚跟一旋,大步离开。 蓓嘉听见开门的声音,以及随后的小小关门声,在巴黎的李奥声音透过话筒传来,而她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却被拉向门外。 察觉对方早已经进入屋里,她才后知后觉关上大门,嘴里有点心不在焉说着话,「好啊,等你回来教我画画。」 难得准时下班,宫维昕坐在家里餐厅,桌上摆了满满一桌佛跳墙、东坡肉、时蔬炒三鲜、宫保鸡丁、香炸芋球、酒蒸蛤蜊、酱烧肋排、酥炸大虾、天妇罗……一连三天,他都得到隔壁把子陵跟狗领回来,每次去按她家门铃总是会特别犹豫,因为当门一开,就会看到一张写满「你真是个不负责任爸爸」的指控表情。今天他特地回家吃饭,还让餐厅送来一整桌「澎湃好料」,结果子陵只吃了一 口宫保鸡丁就放下筷子,一脸愁眉苦脸的看着他。 而拉布拉多看到子陵放下筷子后,便飞也似的冲到门板前,开始用两只前脚猛抓门。 这是在干什么? 「叔叔,我可不可以去隔壁姊姊家吃饭?」宫子陵苦苦哀求。「我们约好今天她要煮宫保鸡丁跟东坡肉给我吃。」 「汪!」拉布拉多听到宫保鸡丁,马上精神百倍的汪了一声。 「我们家也有,为什么一定要到隔壁吃?我去告诉她,今晚你们都不会过去。」宫维昕正要站起身,宫子陵立刻抓住他的衣袖,不让他去。 他有些诧异的停下动作,一向早熟的子陵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举动,隔壁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 「不一样,蓓嘉姊姊的饭有家的味道。」宫子陵慎重其事摇摇头,稚气脸庞写满认真。 「你在说什么?」宫维昕听到「蓓嘉姊姊的饭有家的味道」时,两道浓眉皱了起来。 这小子在鬼扯什么? 「叔叔,你跟我去吃过一次就会知道。」宫子陵拉扯他的衣袖,眼神往门前一转,拉布拉多马上冲过来助阵,黏在宫维听脚边连汪了好几声。 「子陵,你已经连续打扰人家好几天,今天能不能乖乖待在家吃饭?」宫维昕蹲下身,双手放在宫子陵小小的肩膀上试着讲道理。 「可是我跟姊姊约好了,人不可以言而没信。」宫子陵站得直直的,双眼充满浓浓渴求。 「汪汪!」拉布拉多跟着应和了两声。 「是言而无信。」宫维昕纠正,不懂饭店大厨弄的菜怎么就比不过隔壁那女人煮的。她该不会在菜里加什么会让人上瘾的东西吧? 「叔叔,拜托啦!」宫子陵嘴巴一扁,大眼泛红哀求着。 拉布拉多看看小主人,歪着头,晶亮的黑眼睛也静静看着宫维昕。 宫维昕徐徐站起身,虽被眼前一人一狗夹击,但他意志相当坚定地摇摇头,丢出一句。「不行。」 「叔叔……」宫子陵声音里有可疑的哭腔。 拉布拉多也跟着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我说了,」宫维昕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斩钉截铁回绝,「不行。」 餐桌上已经有宫保鸡丁、竹笋炒肉丝、珊瑚菇炒虾仁、油煎茄子、菜脯蛋、炒空心菜、蒜炒高丽菜。 蓓嘉把最难处理、用小火炖煮了整整两小时的东坡肉端上餐桌,双手戴着隔热手套,一把掀开陶锅盖子,细心炖煮的肉香味顿时盈满整个餐厅空间。 宫维昕坐在位子上,双手抱胸,额际青筋跳动,冷眼看着宫子陵殷勤地帮忙添饭,拉布拉多绕在小主人跟蓓嘉脚边,不知忙些什么大事来回跑着。 真伤自尊啊。他一个堂堂大律师,却搞不定这个臭小子,到最后还是顺了他,甚至跟着他到这女人家里。 瞧他们姓宫的男人外加一只公狗,放着自家豪华大餐不碰,跑来围在这女人身边打转,尤其是宫保鸡丁那模样,看了就碍眼。 「宫保鸡丁!」宫维昕冷冷低喝。 当下,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宫保鸡丁猛踩刹车,原本摇个不停的尾巴乖乖垂下来,狗脸卖乖地看着男主人不爽的面容,连吠都不敢吠一声。 「那盘就是宫保鸡丁,你饿了就先吃啊。」蓓嘉从厨房端出最后一道玉米浓汤,放到桌上,突然听见宫维昕低喝了一句,没多想直觉开口说了这两句话。 当场,四下无声。 她一头雾水地看向满脸古怪的宫维昕,又看看无辜到了极点的拉布拉多,最后视线飘向把饭碗端上桌后,双手捣着嘴巴,正在偷笑的宫子陵。 「我说错什么了吗?」蓓嘉这话是看着宫子陵说的。 「蓓嘉,宫保鸡丁是我们的家人,所以跟我们一起姓宫。」宫子陵蹲下身,摸摸宫保鸡丁漂亮有光泽的毛发。「宫保鸡丁,对不对?」 「汪汪!」宫保鸡丁兴奋大叫。 「呵呵,原来牠是宫保鸡丁。」她举起左手搔搔后脑,点点头,眉头一皱,露出很是困扰的表情。「那我桌上那盘菜怎么办,不就不能叫宫保鸡丁了?不然宫保鸡丁应该会很错乱吧!」这家人为什么要用菜名给狗当名字啊? 其实可以叫宫殿、宫砂痣、宫……算了,还是宫保鸡丁比较可爱,希望宫保鸡丁别太错乱,可怜的乖狗狗。 「汪汪。」宫保鸡丁精神百倍吠叫了两声。 看吧!宫保鸡丁又以为有人在叫牠。 「宫保鸡丁会自己分清楚。」宫维昕转头看宫子陵,嗓音低沉。「你刚刚直接喊她名字吗?」显然他觉得这个问题比较严重。 最好狗会自己分清楚啦!蓓嘉在心里批评了一句,拿起饭碗,低头开始嗑了起来。今天画了一整天画,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天大地大的事,都没吃饭这件事大。 「蓓嘉说可以。」宫子陵跳上餐椅,抓起筷子,夹了一块鲜嫩度刚好的宫保鸡丁放入嘴里咀嚼。 嗯,真香! 宫维昕见宫子陵吃得很香的表情,微微皱眉。 一样都是宫保鸡丁,刚刚在家吃就满脸嫌弃,现在却享受到快眯起双眼。有没有差这么多? 宫维昕质疑地举箸夹了一小块宫保鸡丁放入嘴里,细细咀嚼两下,霍然瞠大双眼。 仿佛要求证什么似的,他又夹起一小块东坡肉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的油脂、经过久炖的肉香,再加上选用适切的佐料下去炖煮,味道硬是比饭店大厨精准的调味多了几分温度。 以前他不懂什么是「烹饪者的心意会透过双手传递到食物上」,现在他好像可以体会那是什么感觉。 难怪子陵会一吃成主顾,天天到她家报到。 这女人的手艺好到无法挑剔,能煮出这种味道的人,应该能够让人信赖,对吧? 「只是一个名字。」蓓嘉见他慢条斯理吃着,主动开口替宫子陵解释,表示她并不在意这点小事。 「对,我跟蓓嘉是朋友,朋友就可以喊彼此的名字。」宫子陵左手优雅的夹起一小口晶莹白饭,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这对父子的餐桌礼仪还真好啊!蓓嘉看得啧啧称奇,害她都不好意思左右开弓、痛快地狼吞虎咽。 「子陵,这是不礼貌的行为,不可以直呼长辈的名字。」宫维昕吞下口中食物,不赞同地摇摇头。 「蓓嘉是我朋友,不是我的长辈!」宫子陵突然停止用餐,双眼看着宫维昕,稚嫩脸庞写满坚决的认真。 她有注意到,这对父子说话时口中都没有食物,家教严格啊。 「子陵,你——」宫维昕还想再说,却被她打断。 「反正只是一句称呼,叫蓓嘉或是姊姊都好,重点应该放在礼貌,而不是称谓,子陵很有礼貌,这才是最重要的。」为了良好的用餐气氛,蓓嘉挺身打圆场、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你今天怎么也跑到我家吃饭?」 「吃完饭后,我想跟你谈谈。」宫维昕一边吃饭,脑袋里的念头逐渐成形。 「好啊,你可以边洗碗边跟我谈。」她对他笑得像个绘本里的小天使。 宫大律师挑高右眉,露出完全无法相信的表情。 「你要我——洗碗?」 第五章 【第三章】 蓓嘉一脸理所当然,点点头。 「对呀,人家子陵有帮忙添饭,宫保鸡丁在旁边帮我们加油,你刚刚像个大爷一样坐着什么事都没做,不是你洗碗,难道是我?」 「我是客人。」宫维昕轻哼。 「不请自来的客人。」蓓嘉漂亮反击。 「你们在吵架吗?」宫子陵终于找到能够说话的空档,担忧的目光一下子看看宫维昕,一下子又看向搭嘉。 蛤?!两个大人僵住。 「当然没有。」宫维昕转头看向宫子陵。 「怎么可能。」蓓嘉也转头看向宫子陵。 这时候他们倒是默契十足,两人飞快瞄了彼此一眼,心照不宣,他们是都有一点点小火气,算是「火气以上,吵架未满」。 「我们只是讲话速度比较快而已。」宫维昕脸不红气不喘的解释。 听见他四两拨千斤的话,蓓嘉双眼盯着天花板,在想像的世界里踢他一脚,藉此补足现实中不能实行的小遗憾。 「噢。」椅子被人轻轻踢了一下,她立刻抬眼瞪向现场腿最长的家伙。他居然踢她椅子? 没想到她只是在想像世界里踢他一脚,他居然在现实生活中回敬她?这个臭外星人。 宫维昕目光落回宫子陵的方向,她顺着目光看去,才赫然发现宫子陵正担心地看着自己,连忙扯出微笑保证。 「对,我们只是讲话速度比较快。」 宫子陵听完,才松了口气,又开始低头吃了起来。 接下来的用餐进入最高品质静悄悄的阶段,直到吃完饭,他们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这段时间,蓓嘉一直默默观察这对父子。 宫维昕虽然嘴坏人又冷,但踢她那一脚代表他是真心关心子陵,毕竟血浓于水啊,这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得救,只要做爸爸的愿意配合,她有自信可以让子陵拥有一个开心的童年。 下了餐桌,宫子陵帮忙把碗筷收进厨房后,被赶到客厅去看绘本,临走前,那双稚气的大眼回眸看他们一眼,眼神仿佛在对他们说「希望你们不要打起来」,看得蓓嘉一颗心当场融化。 这孩子的感情很纤细。 而身边正在洗碗的男人……其实她说归说,没抱什么期望他真的会乖乖洗碗,没想到他还真进厨房了,或许,他其实没那么无可救药,只是不懂该怎么对孩子付出而已。 挽着袖子的宫维昕心不在焉的洗着碗,满脑子想的全是要怎么把旁边的女人骗进他家照顾宫子陵。 毕竟她菜做得不错,真有子陵口中家的味道,再者,一向很少与人迅速建立关系的子陵,居然会在这么短时间之内黏上她,说明子陵是真的很喜欢她,光凭这点,他愿意出高价雇请她。 「上次你和朋友讲电话,我听到你失业了。」宫维昕先把碗盘全用洗碗精洗过一遍,再开始一个一个拿起来冲水。 「没错,住在这里帮忙看家、打扫房子算是一份工作,另外我正在准备国外的插画比赛,目标是成为童书绘本作家。」蓓嘉有什么说什么,全无隐瞒,态度自然。 「陈小姐似乎很喜欢孩子。」他开始旁敲侧击。 「当然,孩子天真又可爱,不像某些巧言善辩的大人,抢了别人的停车位还能义正严词硬把死的说成活的。」她抓到一会就跟他翻旧帐。 「把死的说成活的,」出乎她意料之外,宫维昕不仅没被她惹毛,反而扯唇轻笑,态度从容,将手中洗净的碗盘递给她擦乾。「那只是优秀律师最基本的入门配备。」 「我刚刚不是在赞美你好吗。」蓓嘉连忙澄清。 「所以你是律师?」 「我是律师。」自尊心强的他,眼珠子从右转到左下角觑她一眼,见她露出当机表情,性感的撇嘴一笑,那抹坏笑擦亮他素来以冷酷着称的悍眼。 「对一个律师来说,那句话就是赞美。」 她愣了足足两秒钟,好不容易从那双电眼里爬出来,嘴里嘟囔着。「子陵还小,真不该在这种扭曲的世界中长大。」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煞有其事点点头。 咦?蓓嘉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再次怔住。 咦——咦咦咦? 「与其由能颠倒黑白的律师带大,不如由幼稚园老师加绘本作家来帮忙教育孩子,子陵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安排。」宫维昕洗净一个盘子,往前递到她眼皮子底下。 蓓嘉直觉伸手要拿,甫施力,却惊愕发现他左手拇指跟食指紧扣住盘身,一副没打算放手的样子。 她下意识抬头看他,刚好被他专注的目光紧紧锁住。 这、这个男人又想干么?继他「死的能说成活的」的能言善道后,现在连他的眼睛都能变成武器。 「陈小姐,我想请你来照顾子陵,相信你已经充分了解我工作繁忙,晚晚才回家,我希望以后由你接子陵下课、到我家陪他,直到我回家为止。」 「你要我——」蓓嘉用力吞咽一下,看见他突然莫测高深的挑高右眉,才如大梦初醒般赶紧接着把话说完。 「过去当子陵的保姆?」 宫维昕手臂略微施力,企图将盘子抽回,没想到她往前一个踉跄,整个人跌向他,没抓着盘子的那一手轻贴在他胸膛上,避免两人身体直接相贴。 发丝的清香、微热的体温、一双诧异睁大的水眸,以及微启的娇嫩粉唇,顿时一同影响他所有感官。 什么叫温香软玉,讲的大概就是这个。脑袋快速闪过她刚刚那句微讶的话「你要我——」他全身不由得绷紧。 自从子陵跟他同住后,似乎太久没让女人介入他的生活,才会一遇上她,就开始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遐想。 「不只是保姆,另外还必须煮饭给他吃,陪他做功课、阅读、培养优良兴趣,你是他的保姆,也是老师跟营养师。」宫维昕轻扶住她,徐徐往旁边退开,直到安全范围后,松开手。 怦……坪……蓓嘉心跳莫名加快。 「这种三合一工作,收费很高喔。」她双手在身后紧握、甩了甩,又紧握、再甩了甩。 奇怪,手怎么觉得麻麻的像被电到一样,是错觉吧? 「只要你敢开价,我就付得起。」他说这话时,眼皮动都没动一下。 口气这么大?她抬高下巴,马上丢出一个价钱给他。「一个月五万,工作时间星期一到五。」 虽然说工作时间是星期一到五,但并非一整天都要工作,在宫子陵上学的时候,每天中午以前的时间都是她的,可以拿来画比赛的作品。 话说回来,开价一个月五万会不会有点高? 她很喜欢子陵,就算宫先生没有付费,只要子陵带着功课过来找她,她也不会不帮忙。 「乾脆我给你十万,工作时间星期一到日。如何?」宫维昕不砍价就算了,居然还直接加码一倍。 一个月十万?!蓓嘉心头惊跳一下,皱眉狐疑地看向他。 他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律师吗?此类擅长谈判的族群,怎么会主动加码把肥肉送到她面前,这其中是不是有诈? 「不行,孩子需要亲人的陪伴,你不能把孩子都丢给我,这样好了,取中间值,一个月七万,工作时间星期一到六,星期天你要多跟子陵相处,培养感情。」蓓嘉摇摇头,跟他讨价还价。 多个星期六,一个月多四到五个工作天,薪水却多出足足两万块,对她极为有利的谈判,难道他还不打算上诉吗?她眼睛盯着的……可是他口袋里花花绿绿的钞票喔。 「陈小姐,我不需要你来教我该怎么跟子陵相处。」宫维昕沉下脸,面露不悦。 她凭什么在他面前指手画脚,以一个外人来说,她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吗? 「宫先生,很抱歉,我的看法恰恰跟你完全相反。」她双手抱胸,朝他笑开,但笑意没有到达眼睛里。 「要雇用我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请你务必遵守。」 他抗议她管太多,却对薪资完全没有异议? 「喔?」这女人敢跟他谈条件?宫维昕心里冷笑,面无表情的睨着她。「我洗耳恭听。」 「第一,你每天晚上都要回家陪子陵吃晚餐,工作做不完就吃完饭后再做。第二,要常常主动关心子陵,像刚刚吃饭的时候,你就可以问问子陵今天在学校发生哪些事。第三,要尊重孩子的需要。第四,当孩子假日想要出去玩,不可以因为你个人发懒就拒绝,要好好考虑孩子脆弱的心灵。孩子们都是很敏感又需要爱的,有时候大人不小心的忽略,都会让他们感到寂寞。」蓓嘉发现自己每多说一点,宫大律师双眼便多一分冷硬。 第六章 「宫先生,你应该不希望子陵感到寂寞吧?」 「子陵很早熟,他不会感到寂寞。」宫维昕直接驳回她的说法。 「如果不会感到寂寞,他为什么天天跑来我家?」她马上反问,反应时间不到零点一秒钟,看着他微微瞠大的眼睛,她能感觉到胜利女神正挥动着翅膀飞到自己身后。 「你有没有想过十岁大的孩子独自一人待在家里是什么感受?他真的已经早熟到跟大人一样,学会用大量工作麻痹自己了?」 宫维昕眯细双眼。 这女人正在指桑骂槐? 「一句话,你答应这四点,我就接下这份工作。」蓓嘉丢下最后一份挑战书。「你在跟我谈判?」他沉下脸。 「你爱怎么说都可以。」为了子陵好,随他高兴怎么讲都可以,她的目标是要让他们父子多点时间相处。 「我第一次跟人对簿公堂时,你搞不好连法院怎么去都不知道。」 「我第一次在幼稚园跟混世魔王捉对厮杀时,你搞不好连小孩的手都没摸过。」 「陈蓓嘉,我不可能跟你签下不平等条约。」宫维昕气闷地怒瞪她。 连名带姓喊她?蓓嘉心里抖颤一下,被那双凌厉双眼盯着看,肩膀像被砖头重重压着。 他生气了?但她心里怕归怕,从不跟恶势力妥协的个性,正主宰着她所有反应。 「这不是不平等条约。」她挺直背脊,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楚。她、她要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 「在我看来,它就是。」他咬牙怒哼。一个保姆凭什么要求他天天回家吃晚饭?她以为她是谁。 「它不是!」蓓嘉低喊。跟外星人说话果然累,完全不懂人类生活圈中家人陪伴的重要性。 「你好像忘了我才是我们之中干律师的那个。」宫维昕态度冷硬,语气强势又权威。 「不要跟我讨价还价,请容我提醒你,你没有要求我这么做的资格,你有充分明白这点吗?」 她因他尖锐的态度瑟缩了一下,深吸口气后,才有办法开口说话。 「宫先生,别让我将律师都很冷血的刻版印象变成写实的个人经验。」 「真会说话,陈小姐。」他讽剌冷笑。「你要不要考虑去考律师?」 「我才不想成为没钱赚的流浪律师。」她挥刀攻击回去。 「陈蓓嘉小姐,你话里有许多漏洞,请容我二为你解答。」宫维昕说话速度快到她差点跟不上。 「第一,在成为流浪律师之前,你已经是流浪教师。第二,我的事务所赚钱的很,只要你有本事能进到我事务所来,我保证月薪最少二十万起跳。第三,我不冷血,是你太热血。」 当今社会能找出几个像她一样,在不确定孩子家长是什么牛鬼蛇神之前,就邀请孩子进门吃饭、睡觉,还外带一只活泼好动的拉布拉多。 对象是十岁大的孩子就算了,她对其他人也都这么没戒心吗?如果对象换成是成年男人,她也有相同程度的热血? 宫维昕皱起浓眉,不知怎么想起她先前接的那通越洋电话。 宿嘉垂下双肩,清楚认知到挥刀攻击这男人只是在白费力气,这男人遭遇攻击时根本不需要用到盾牌,宫大律师最好的防守就是攻击,而他的攻击力无人能及,上次抢车位是一例,现在恐怕又将多出一笔胜绩。 啪啪……她仿佛听见胜利女神拍动翅膀离开自己背后、飞向他的声音。 「如果你不答应我开出的条件,我就不过去帮忙。」蓓嘉开口说完,连她都觉得没什么威胁力。 「很好。」他把盘子扔回水槽,撇嘴轻松一笑。 「很好是指……你答应了?」他有可能这么乖吗?蓓嘉小心翼翼地问,看着他嘴角诡异的上扬弧度,心里头七上八下。 他一脸唾弃的睨她一眼,按照刚刚对话的逻辑推理下来,她从哪一句话推断出这等荒谬结论? 「我说很好……是指……」 宫维昕右掌撑着流理台,倾身逼近她面前,在两人鼻尖相距不到一公分时,他扯出一抹笑脸,但笑意没有扩及到眼睛里。 「你不用过来了。」 蓓嘉坐在餐桌旁吃晚餐,脑中突然想起先前宫子陵孤单吃饭的样子。 子陵该不会正在吃那营养流失得差不多的便当当晚餐吧?越想越有可能,越想她就越心烦。 她重重放下筷子,深深叹口气。 「他是不是跟子陵说了什么?」蓓嘉不自觉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子陵已经一个礼拜没过来,我只是说「如果你不答应我开出的条件,我就不过去帮忙」,又没说子陵不能过来,亏他还是律师,脑袋怎么这么不灵活啊?可恶。」 砰! 「什么声音?」她像被电到般从椅子上弹跳起身。 声音好像从大门外传来的,闷闷的一声,像有沙包被丢在她家门口。 不是吧,这里出入都有警卫,一楼两户,环境单纯又有大门密码加持,应该不会有什么奇怪人士徘徊吧? 蓓嘉把眼睛凑近电子萤幕,果然看见有团不明物体倒在自家门口,下一秒她听见熟悉的狗叫声。 「汪、汪、汪。」 宫保鸡丁? 「汪!汪!汪!」狗叫声又更大。 她仔细梭巡萤幕,此时地上那团不明物体动了一下,抬起脸,无神大眼看向视讯萤幕。 天啊—— 看清来人,一股冷意从脚底飞快窜到脑门,蓓嘉狠狠倒抽口气,以最快速度打开大门。 只见宫子陵紧闭双眼,一脸痛苦倒在地上,宫保鸡丁慌急的绕着他走。 「子陵?!你怎么了?」她蹲下身,伸出双手抱起孩子。 这一碰,让她忍不住当场惊呼起来。 「好烫!子陵,你正在发烧!」 「汪!汪!汪!」宫保鸡丁像在附和什么般大声吠叫。 「你爸爸呢?不在家吗?」蓓嘉吃力的抱起宫子陵,放到客厅沙发上,气喘吁吁的问。 「蓓嘉,我头好晕好重,全身软软的,我快死掉了吗?」宫子陵双眼失焦,红润小嘴大口、大口吃力呼吸着,稚嫩脸庞红通通,不自然的潮红看得她头皮发麻。 「你只是发烧,我马上送你去看医生,很快就会好,发烧没什么大不了,我在家常常照顾发烧的弟弟妹妹。」她压下自己没用的恐惧,柔声安慰,右手轻抚他额头,一双眼睛到处梭巡老被自己乱丢的钱包。 喔,找到了,在门口旁边大理石座台上的莲花叶钵里。 「如果没什么大不了,为什么你看起来好紧张?」宫子陵眉头皱了起来,说话气若游丝。 因为你浑身烫得要命! 蓓嘉压下心里头的大吼,扬起一道完美的天使微笑,摸摸宫子陵柔软的黑发,矢口否认到底,「我没有紧张。」 她抓起身边手机放到上衣口袋里,打算一鼓作气背起宫子陵,一路冲到电梯,直奔地下停车场,接下来开车到医院就可以。 「蓓嘉,我想爸爸妈妈……我想看见他们……过生日的蛋糕可以换成他们吗?」宫子陵嘴巴一扁,大眼里水光滢滢。 「说到爸爸,你等我一下。」差点忘了。蓓嘉站起身,冲向莲花叶钵,抓起钱包塞入上衣口袋,火速写张纸条贴到隔壁大门,再脚踩风火轮冲回家里背起宫子陵,冲向停车场。 怎么她最近老在这片门板留言? 宫先生: 我带子陵去静心医院,速来! 手机号码09xx—xxx—xxx 蓓嘉以最快速度在二十分钟内把宫子陵送到医院,经过医生一番诊疗处理,这会宫子陵像个宁静的小天使躺在雪白的床铺上。 医生交代,子陵烧得很严重,已转成肺炎,幸好送来的早,等他醒来、烧退了、做几个检查,就可以回家,只是病癒后需要多加照顾,尤其是饮食方面的营养要特别注意。 蓓嘉摸摸宫子陵的头,无声叹口气,上衣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 陌生电话。 真烦。她正打算把手机挂断丢回上衣口袋,想想不对,这通电话有可能是宫大律师打来的。 那个没责任感的外星人! 一想到他就上火,她带着几分怒气用力按下接听键。 「子陵怎么了……我现在在路上。医生怎么说?正在治疗中,还是已经治疗完毕?那里的医生处理得来子陵的状况吗?」 果然是他。蓓嘉深吸口气,提醒自己要好好跟他说话,千万不要动气,动气就逊掉了。 「宫大律师,你知不知道子陵刚刚昏倒在我家门口?」她本来真的想好好说话,但一想到子陵倒在自家门口的可怜模样,一把火从胸腔直直冲向头顶,「要是我跟你一样忙到这么晚还没回家,子陵会有多危险,你到底有没有身为人家父亲的自觉?!」 第七章 「子陵昏倒在你家门口?」宫维昕的声音听起来颇为震惊。 「医生说最近的流行感冒很厉害,全台湾已经有两个孩子发高烧并发肺炎过世的例子,我可不可以拜托你多关心关心子陵?孩子的生命是无价的,不是多赚几个臭钱可以相提并论!」她逮到机会就拚命给他灌输教养孩子的观念,他好歹也听进去一、两句嘛! 「我不是子陵的——」他话说一半,突然顿住,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 「我已经快到医院,可以请你待在子陵身边,直到我过去吗?」 「我们在撕病房,我会一直待到子陵醒来为止,不然我不放心。」蓓嘉没好气丢出这句话。 「谢谢。」 「蛤?!」外星人也会说谢谢?她愣了两秒钟,才有些恍然反问:「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不放心,如果子陵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一定很高兴。」宫维昕说完,手机那头一片寂静。 蓓嘉双唇微启,半晌说不出话来。 哇咧,外星人说起人话来,其实还满中听的嘛! 「我这样做是为了子陵,要谢也是子陵谢谢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等等,这么说不对,儿子受到照顾,爸爸代为道谢好像也满理所当然的。」她深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的说。 「我没有怀疑过这点。」他听出她话里的纠结。「我到了。」 到了?蓓嘉正要发问,隐约感觉身后有不寻常的注视,转过身,看见西装笔挺的宫维昕。 他看起来一脸焦急的,这样才对嘛,终于有点身为人父的样子。 「还满快的。」她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到病床这里,看看陷入昏睡中的宫子陵,病床旁的点滴正一滴一滴慢慢流淌着。 「我看到留言就赶来了。」宫维昕努力调匀呼吸,走到病床旁,垂目看向眉头紧皱的宫子陵,胸口紧拧。 幸好隔壁住了个鸡婆邻居,万一…… 他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这种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从家里那边过来我花了十五分钟开车,你居然只花了五分钟?」蓓嘉察看手机上的时间,不可思议瞪着他。 「保时捷休旅车引擎不错。」他伸出手,摸摸宫子陵额头。 很烫!一向活泼聪慧的孩子,如今竟病慵恹躺在病床上,都是因为他没有照顾好…… 「谁跟你聊车子引擎,你真的完全没有身为人父应该有的自觉耶,现在你是子陵的全部,万一你开快车挂点,你叫子陵将来怎么办?」 宫维昕收回手,冷冷看她一眼。真不是普通的乌鸦嘴。 「你这是在——教训我?」他摆出无法苟同的冷面具。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敢指着他鼻子骂。 「我是苦口婆心劝你。」蓓嘉分析其中差别给他听。 「子陵状况稳定下来了?医生怎么说?」他直接切入正题。 「轻微肺炎,等他醒来退烧后,做过检查才能回家,医生特地交代子陵有营养不良的情况,要特别注意饮食那方面。」她故意把情况说得严重一点,这男人才会认真看待这件事。 「营养不良?」宫维昕露出大受打击的表情。 噗!她在心里偷笑,点点头。很好,很好,会在意就好,趁着这机会,她顺便把另外一件事给办了吧。 「医生还交代要让孩子多到户外活动,免疫系统才会比较好,还有要多照顾孩子的情绪,你知不知道子陵烧得糊里糊涂时跟我说了什么?」蓓嘉想起宫子陵说那些话时的神情,心里就发酸。 他没说话,静静看着她。 「他说「我想爸爸妈妈,过生日的蛋糕可以换成他们吗」。」她紧盯着他脸上每个细微表情,发现素来冷硬的神情仿佛发出「逼吱」一声,一条裂缝从微蹙的眉头以蜘蛛网状往下裂开。 「子陵最爱吃的东西就是蛋糕,现在居然……」宫维昕握紧的拳头关节开始泛白。 「就跟你说过了,子陵的感情很纤细。」薛嘉见他似乎正在认真忏悔中,没忘记要趁他的愧疚感消失前,尽力为宫子陵谋福利。 「子陵生日你就好好陪他,钱够用就好了,赚那么多要干么?像贾柏斯那样到底有什么意义?人在天堂,钱在银行,根本享用不到钱带来的一切,临死前才躺在床上后悔没多花点时间陪家——」 这段话她说得又急又快,连逗号跟换气都能省则省。难得宫大律师愿意听,不趁机多讲一点会对不起良心。 宫维昕凌厉视线扫向眼前一张一阖动个不停的粉唇,瞬间成功中断她的长篇大论。 「除了那四个条件之外,你还有没有要追加的?」他突然开口,专注目光紧盯着她。 「追加?」蓓嘉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一个月给你十万,请你帮我照顾子陵,时间就依你说的星期一到星期六。」宫维昕说话速度颇快,刚才被击溃的冷静已迅速恢复成原状。 「你提出的四点要求,我会尽量做到。」 她张大嘴巴,脑袋一片空白。 ……咦?咦—— 【第四章】 蓓嘉严重大脑当机! 明明没听到胜利女神拍动翅膀的声音,怎么转眼间就站在她身后?她上一秒跟他聊的是贾柏斯的例子,下一秒他突然接受上次抵死不从的不平等条约,还说会尽量做到? 她偷偷观察他恢复冷硬的神情。子陵被送进医院这件事,他好像受到不小的剌激喔? 懒得理会她难以置信的眼神,宫维昕自顾自往下交代。 「照顾子陵所有开销都可以跟我报帐,包括每天菜钱、文具用品,或是星期六带他出去玩乐的所有开销,其他我想到再补充,有任何异议吗?」 「一个月给我十万,不会太多吗?」蓓嘉用力吞咽一下。 天底下居然有人会嫌钱太多? 他深深凝望眼前满腔热血的女人,直到她不安的动了一下身体,才缓缓扬嗓:「为了子陵,你有这个价值。」 「那报帐额度是多少?」先问清楚,她心里比较有底该怎么做。 「额度?」宫维昕微微皱眉,不懂她怎么会问这种简单的问题。「只要为了子陵好,没有上限。」 「如果我上网帮子陵订一台要价十几万的顶级音响,训练他从小对音乐的辨别力跟欣赏力呢?」真爱讲大话,现在看他怎么回答。 「你可以任意使用家里的小型剧院,那里的音响上百万,音质还不错,上次我用它听s12序曲真炮版,效果还可以。」 「上百万?我可不想弄坏它。」她知道1812序曲是什么,但真炮版是怎么回事,这家伙是律师,还是音乐家? 「东西买了就要用,用坏再买,比较麻烦的是等待新音响的那几天,会比较不方便。」宫维昕想起上次订货后,等了一个礼拜音响才送来。 「咳。」蓓嘉被自己口水呛到。外星人先生,这不是等待新音响那几天会比较不方便的问题好吗! 她上下打量讲得一脸认真的男人,完全没有在开玩笑的痕迹。这男人到底是多会赚? 上百万音响在他嘴里怎么成了儿童餐附赠的小玩具,台湾的贫富差距果然越来越大了。 「所以你的答案是?」宫维昕步步逼近。 「好啊。」她耸耸肩,爽快答应。 价钱漂亮、子陵可爱、老爸花钱不眨眼,还有一只忠心耿耿的宫保鸡丁 。噢,糟糕,她差点忘了宫保鸡丁,牠不能进入医院,所以被留在外面,牠会不会跑去别的地方了? 「很好。」宫维昕露出满意微笑,习惯性伸出右手想与她交握。「很高兴我们这次能达成共识。」 蓓嘉看都没看那只手,匆匆丢下一句「抱歉,我得先去找宫保鸡丁」,人飞也似的冲向外面。 宫维昕看着火速往外冲、完全忽略他的手的她,愣住一秒后摇头失笑。他们三个姓宫的,似乎每一个都在她管辖的辖区内啊。 蓓嘉一路狂奔,心里呐喊着—— 宫保鸡丁,拜托拜托,一定要乖乖待在原地。 当她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医院大门口时,举目望去,哪还有宫保鸡丁的影子?一颗心瞬间沉入冰水里。 「宫保鸡丁?宫保鸡丁!」蓓嘉双手在嘴前做出桶状,越喊越大声。「宫保鸡丁!」乖狗狗,拜托快点出现! 「汪汪。」 宛如天籁般的声音出现,她转身看向声音来源,正好看见宫保鸡丁从汽车跟汽车之间跑出来,冲向她。 蓓嘉紧紧抱着宫保鸡丁,打电话给宫维昕,「喂?我先带宫保鸡丁回家,子陵那边就先交给你。没问题吧?」 宫维昕坐在餐桌上,右手边坐着宫子陵,宫子陵身边蹲着宫保鸡丁,在他们三个宫氏男性对面坐着笑咪咪的蓓嘉。 第八章 她正用公筷、白瓷汤匙夹起一大团三色椒炒肉丝,逐,放到眼前两位爷儿的盘中,见他们只看不吃,轻轻催促起来。 「吃啊,青椒、黄椒、红椒对身体都非常好,要多吃一点。」 「蓓嘉,我不喜欢吃这个,有个怪怪的味道。」宫子陵无视盘中食物,可怜兮兮看着蓓嘉。 蓓嘉看一眼宫维昕,原本希望他能跳出来说句话,但他选择沉默不语,一脸纠结的模样透露出他本人对三色椒们也没什么好感。 「子陵,有些东西是吃好吃的,有些东西则是为了营养价值,不可以挑嘴偏食才乖喔。」她发觉这件事只能靠自己,于是用眼神鼓励宫子陵快吃。 宫子陵转头,看向身旁一口也没动的宫维昕,又看看蓓嘉。 蓓嘉知道他的意思,转而向大的那个开炮。 「宫大律师,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身教的重要性吧?」她微笑,双眼呈现灿亮的弯月形状。 宫维昕静瞅她两秒钟,不情愿的夹起一小口黄椒与肉丝放入口中,边咀嚼边轻哼一句,「请你来管教子陵,现在连我一起管进去?」 从来没有女人敢要求他做他不喜欢的事,就算有,他唯一的反应绝对是翻桌走人。 可他拒绝不了眼前这个笑得像个天使的女人,因为她救过子陵、因为她的出发点是善意而非刻意掌控、因为她这三个多月来细心烹煮每一道菜、因为她…… 「宫大律师,你刚刚是不是说三色椒很好吃啊?」蓓嘉主动把他的喃喃自语转化为自己需要的结论。 然后她立即转移目标,看向宫子陵,「子陵,乖孩子不可以挑嘴。」 「喔。」宫子陵见叔叔都乖乖吃了,小手熟练操作着筷子,张开红通通的小口塞入黄椒与青椒细嚼慢咽,努力控制脸部肌肉不要露出嚼心的表情。 「看吧,并没有那么难吃,对吧?!」蓓嘉笑咪咪说着。 此话一出,对座叔侄俩暗中一抖,双双说不出话来,默契十足的对看一眼后,只能努力把三色椒咽下肚。 「子陵,今天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一顿饭接近尾声时,蓓嘉主动问起。 话说完,视线快速扫了眼宫大律师,意思是——我起了头,下个问题换你问,要好好表达自己对孩子的关心,孩子才能感觉到被关心的温暖。 宫维昕收到暗示,苦恼皱眉。 「没有,上课好无聊。」宫子陵耸耸肩。 搭嘉再次用眼神示意宫维昕也问点什么。 清了两下喉咙,宫维昕问:「子陵,今天营养午餐还能吃吗?」 她一听,险些昏倒。 有家长会这样问孩子的吗? 宫子陵听完问题,仔细想了一下,不答反说。「我有两件事,想跟你们商量。」 「喔,你说。」宫维昕并没有要求宫子陵一定要回答他的问题。 「子陵真成熟,居然会开始使用商量的方法解决问题,跟某某人霸道抢走别人的车位完全不一样。」蓓嘉逮到机会就重提当初被抢走停车位之仇。 她还要翻旧帐几次才甘心?宫维昕冷目扫她一眼。 察觉他的视线,疮嘉抬眼看他,在心里对他做鬼脸,丢给他一记「我就是爱记仇」的眼神。 接受到她扔来的视线,宫维昕撇嘴一笑。小心眼到这等光明正大的态度,还真是世间少见。 听见自己被赞美,宫子陵小脸微微发红。 「以后我想要自己带便当,营养午餐难吃死了。」说到最后,稚嫩的脸做出可爱的困扰表情。 蓓嘉抿紧嘴角偷笑,好可爱,但不能附和他。 宫维昕看着她脸上的微笑,久久移不开目光。她的微笑有温度,能让人觉得温暖…… 宫子陵看着叔叔,察觉侄子若有所思的视线,宫维昕这才表态,「你要自己问蓓嘉,她若答应,我完全没有异议。」 「没问题,以后我会在你读整天的时候准备便当。」她爽快的答应,脑袋开始设计再蒸过一次也会很好吃的便当菜单。 「蓓嘉,谢谢你。」宫子陵满足笑开。 「你要乖乖通通吃完,才可以快快长大喔。」蓓嘉只有这点要求。 「嗯!」宫子陵大力点点头,转头看向宫维昕。 「要不要也拜托宿嘉帮你带便当?上次不是说事务所附近的饭都吃腻了。」 「咳。」突然被点名,宫维昕轻咳一声,快速看了眼蓓嘉。「我……」 「不好意思麻烦蓓嘉吗?没关系,我帮你问。」宫子陵很清楚宫维昕对饮食 挑剔的程度跟自己一样,事实上,这点他还是跟叔叔学的。 「蓓嘉你可不可以顺便——」 「好,反正准备两个还是一个便当差不了多少。」不等子陵话说完,蓓嘉再次爽快答应。 这件事对她来说只是小case,却是子陵关心爸爸心意的展现,她绝对不会拒绝的。 「耶!蓓嘉最棒了。」宫子陵高举双手,做出万岁状。 蓓嘉大大笑开。 宫维昕见身边一大一小笑得开心,嘴角也跟着扬起,沉浸在愉快的平凡家庭生活里。 除了战胜对手律师外,原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没有胜负产生,只是孩子一声欢呼、一个女人爽朗的笑容,也能让人开心起来,更诡异的是——胸腔里那股暖暖的东西是什么? 宫维昕眉头迅速皱了一下,松开,仿佛要甩掉什么感觉般提起另外一件事。 「第二件事是什么?」 「以后放学我想要自己回家。」宫子陵再度提出要求。 「为什么?」宫维昕问。 「今年过完生日我就十一岁,十一岁已经很大,是真正的大人了,所以我要自己回家。」宫子陵怕说服不了他们,连忙提出事证。 「你们下班的时候,也都有人去接你们回家吗?」 宫维昕与蓓嘉相视,前者骄傲笑开,后者摇摇头。家长对孩子潜移默化的影响力,总是令人惊讶。 「没有。」蓓嘉回答。 「没有。」宫维昕说。 「那我也要跟你们一样。」宫子陵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唯眼中闪亮亮的古灵精怪泄漏他其实没那么纯真。 「子陵,你确定自己会乖乖回家?」宫维昕挑高右眉,没错过侄子眼底跳动的光芒。 这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嗯,以前没有保姆的时候,我都可以自己回家,同学里面有好多人也都自己回家。」宫子陵开始举证,稚嫩脸庞写满自信与认真。 「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蓓嘉说出自己的担心。 「孩子需要被信任。」宫维昕果决投下赞成票。「我赞成你放学后自己回来。」 以前子陵可以做得很好,没道理年纪越大越退步吧?而且有那样的父母,子陵越早学会独立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吧,如果你们已经达成共识。」见他们父子达成共识,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顶多以后多多注意子陵回家的时间。 见晚餐用得差不多,蓓嘉率先站起身开始发号施令。 「子陵是不是该做功课了?」她开始收拾桌面。「你们去客厅忙吧,我洗好碗后就切水果过去。」 「我要当小帮手,帮忙收脏碗盘。」宫子陵举起右手,一副乖学生等老师点到自己的模样。 「子陵,谢谢你。」蓓嘉露出揪感心的感动表情,一手拿着脏碗筷,一手臂横跨整张餐桌,摸摸宫子陵往前顶的头顶。 这小子,还真会卖乖!宫维听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以前在保姆面前,他可从来没说过要帮忙这种讨喜的话。 蓓嘉揉揉宫子陵柔软的黑发,正要收回手,未料,穿着室内拖鞋的右脚一滑,身体猛然往后一倒—— 「小心。」察觉她的不对劲,宫维昕惊愕出口警告。 「啊——」失去重心的她不自觉瞪大双眼,捧着碗筷的手松开,眼见三两个白瓷碗就要摔碎在地面,忍不住惊喊:「我的碗。」 宫维昕高大身躯快速绕过桌子,在她松了口气、以为他会接住,摔即碎的高贵瓷碗时,没想到往后倾倒的身子突然被两只有力大掌牢牢扣住。 瞬间,她瞠大双眼,完全无法呼吸。 时间仿佛停止。 匡啷! 瓷碗碎裂的声响窜入耳里…… 蓓嘉没看向地面,双眼反而紧盯着宫维昕,清楚看见他一脸紧张扣住自己肩膀,脸上神情缓缓松了口气,炽热视线担忧地看着她。 「能自己站稳吗?」 低沉、令人安心又略带沙哑的好听嗓音,慢慢传入她脑子里。 「我没事,谢谢。」蓓嘉猛然回神,双肩微耸,避开他温热到足以熨烫人心的掌心,同时转开视线。 第九章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警告着自己,宫维昕是子陵的爸爸、她的雇主,虽然这个家的女主人不曾出现,但并不代表她不存在。 刚刚他只是好心扶自己一下,完全没有其他的意思,不准胡思乱想,更不准问起有关女主人的事。 只要开口问了,就代表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已经开始在意起这件事,她不能做人家的第三者。 蓓嘉,我想爸爸妈妈……我想看见他们……过生日的蛋糕可以换成他们吗?脑子里突然自动播放子陵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她紧紧闭上双眼,想把刚刚突然冒出胸口的悸动狠狠压进心底。 不行,子陵需要的是爸爸妈妈,不是爸爸跟后母,她不能因为近水楼台就想把月亮给摘走,停止被男色诱惑,全面禁止! 「没事就好。」宫维昕低哼,脸色罩上阴霾,收回手。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病菌?他难得佛心来着扶她一下,居然摆出一副急欲躲开的模样。 脑子再次自虐闵过她声肩避开的举动,他整张脸黑掉,一股闷气堵在胸口,无端令人闷得难受。 「蓓嘉,碗破了。」宫子陵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星球传来,两个大人之间的张力,令他不安的左右来回看着。 「对不起,我会买一模一样的碗来赔。」蓓嘉看向碎掉的白瓷碗,自责皱眉。宫维昕抿紧唇线,面露不悦。 不过就是个碗,破了就破了,干么露出一脸心疼的表情,又不是花钱买不到,何必呢? 「不用麻烦,白瓷用腻了,最近我看上一套青瓷,正想把这套碗处理掉,摔了正好。」她想赔,他偏偏不让她赔。 难道她不能道完歉就算了,扯什么赔不赔的,好像他们一笔一笔都得算得清清楚楚才行,又不是在开庭。 「可是……」她轻咬着下唇。 「如果你喜欢,这套白瓷可以送你,否则丢进仓库里几年后,我还是会让人清掉。」见她露出为难表情,宫维昕感觉又更闷了。 「我、我……还是收进仓库里好了。」蓓嘉没看他,低着头,快速收拾桌上其他脏碗盘。 「随你。」宫维昕见她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双手忙碌动作着,心情没来由的隐怒。 「蓓嘉,我帮你拿盘子去厨房。」宫子陵嗅出空气中微妙的变化,主动跳出来介入两人之间。 「好,谢谢子陵。」蓓嘉笑看向他,很高兴自己不是跟宫维昕独处。他的存在越来越令她感到……无法顺畅呼吸。 宫维昕看着眼前一大一小忙着收拾桌面的画面,心里头有股陌生的温暖慢慢在胸腔里流动。 原本他以为遵守她定下的那些条约会很扰人,没想到她就像子陵说的,不仅把他照顾得很好,好到连自己都一起列入业务范围里。 跟她相处这些日子,他才初次享受到什么叫温馨的家庭生活,这种感觉就像吸毒一样,一步步诱人深深迷恋。 赫然察觉自己的思绪,宫维昕瞠大双眼,回过神,仿佛急欲甩开什么似的猛摇头,站起身,快步走向客厅,将他们远远抛诸脑后。 不行!他昏头了吗?前女友给的教训已经够多,女人就像柔弱的小白花,必须时时照顾,比小孩还麻烦上百倍不止。 过去痛苦的记忆,从一道被撕裂的口子排山倒海涌向他。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前女友总是把问题丢给他,希望他优先帮忙解决,当他被多件诉讼缠身时,她便毫不留恋就调头离开,跑去别的男人怀里寻求慰藉。 如果是不认识的男人也就算了,偏偏对象还是他大学时代的好朋友,一次来个双重打击,也不管他受不受得了。 幸好他意志够坚定,咬牙继续研究诉讼案,否则当时手中几个大案子同时搞砸,他这辈子休想在律师界混。 他受够凡事只想依赖别人、完全没有自己生活的女人,遇到事情就惊乍,搞乱自己的生活之外,还搅乱身边最亲近的人的一切。 忘了后来怎么得知,大概是大学同学会时听到的,前女友跑到别的男人怀里寻求慰藉,是因为她那阵子心情不好,而心情不好的原因竟是——公司同事每次出去吃午餐都拖拖拉拉不肯掏钱、借了东西也不还,最困扰的是对方就坐在她身边。 他,宫维昕,完全无法理解这点小事怎么有办法扩张成严重的心情不好,最后还必须跑到别的男人怀里寻求慰藉? 更令人无言的是,前女友跟好友交往一年后,背叛自己的好友突然跑来找他,甫开口就是对前女友一连串的抱怨,状况疑似是好友那阵子到国外出差一个月,回台后,发现前女友又跟别人搞上。 好友说到最后还流下珍贵的男儿泪,大叹自己又不是便利商店,怎么可能二十四小时待在她身边,替她解决所有问题。 看好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突然对所谓的爱情关系感到腻味,如果爱情是彼此拖累,不是共同成长,他干么没事找事让自己那么累? 一加一,如果不能大于二,至少要做到等于二;如果连等于二都办不到,他又何必? 坚定这点想法,宫维昕坐在客厅沙发,轻闭上眼,想像自己手中拿着一根扫把将刚才那些混乱、没有意义的乱七八糟情绪,一股脑儿通通扫地出门。 性感嘴角微微上扬。很好,胸口清爽多了,脑袋也跟着清晰起来。 他拿过随性搁在沙发上的公事包,抓出笔电、几件诉讼案的档案夹,全神贯注开始工作起来。 【第五章】 宫维昕跟方律师正要踏入法院,胸口手机突然震动,他示意方律师先进去准备。 今天这个案子差不多能收尾了,成败全看今天这一仗。 脑袋刚转到这里,修长手指点开新讯息。居然是陈蓓嘉传来的?自她来帮忙后,从不曾打电话或传讯息给他过。 宫维昕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点开新讯息阅读。 在忙吗? 这种问法……好似他们之间是很熟稔的朋友,他下意识再次确认传这条讯息过来的人,的确是陈蓓嘉没错。 她讯息传错对象了? 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名字,李奥。基于半试探心态他回覆了。 正要进法院。 他等了一下,很快有新讯息传进手机里,他迅速点开来看。 子陵还没到家,比平常预定该到家时间晚了半小时。 顿时,他脑袋一片空白,子陵从来没出过这种包,会不会是在回家半途中遇到什么坏人? 如果让方律师进去代打,胜算将从99%降到30%不到,被告集团请来的欧阳律师是出了名的难搞。 万一方律师输给那个处心积虑想从他手中抢下一胜的欧阳,他们的委托人遭受的迫害将无处伸张,得到的赔偿也不如预期,连带影响律师委托费也会跟着缩水。他深吸口气,抿紧唇线,飞快打出回覆,送出。 我马上开车沿着子陵的回家路线寻找。 不需要。 什么意思? 我已经在做这件事。 收到这封讯息后,他完全怔住。她说她……已经在做这件事,所以不需要他过去找人。 她已经在做……他原本以为只有自己才能做的事,这种感觉有点陌生,感觉有人抢了他肩头上沉重的责任。 随即他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如果跳出来帮忙的人是她,他完全信得过,上次子陵发烧,也是她独自漂亮处理完所有事情,在他浑然不知前,有惊无险的让子陵就医、恢复健康。 正因为信赖她能独当一面,他才当场答应她那些不平等条约,委托她照顾子陵。 等不到讯息,她又传来一条新讯息。 你不是正要进法院打仗?快去吧!我只是先通知你一声,尽告知义务。 可是子陵从来没有晚回家过。 宫先生,请你冷静,子陵只是慢了半小时回家。事情也许根本没那么严重,况且我已经在处理。 阅读完最新讯息,他突然感到好气又好笑。 她居然半嘲讽的要他冷静?她难道不知道冷静是他的个性特质?他本人就靠这个混饭吃。 他不可思议的摇头,快速传送新讯息给她。 你打算怎么处理? 从子陵回家路线一路寻找,再慢慢往外扩大,如果还找不到或时间超过一小时,我会再通知你。可以吗? 可以什么? 我这样的处理方式,给孩子不见半小时就失去冷静的家长。 我没有失去冷静! 这女人……她好像以为自己比他还擅长应变?他嘴角微微上扬,很少有女人能让他有道种势均力敌的快感。 就连欧阳那手下败将,也只给他缠人的烦人感而已。 惊叹号?看起来还满有说服力的。 他抬眼看一眼天空,口吐一口恶气。 第十章 这女人刚刚是在讽剌、调侃他?从来没有人敢反讽宫大律师,至少在法庭里面还没有遇过这种类似摆明想找死的例子。 他飞快打回讯息,重重按下传送。 再重申最后一次,我没有失去冷静!只是想了解你能不能处理的来。 又是惊叹号?我要专心找子陵,不打讯息了,我可不想低头时错过子陵的身影。 p.s.:你是不是该进法庭了? 多谢提醒。 不客气。我是你们的保姆、家教跟营养师。 你是子陵的保姆、家教跟营养师,不是我的! 再次惊叹号?先拜。给非常冷静的家长。 p.s.:找到子陵我会传讯息给你,如果一直没找到,等你打完官司,给我一通电话。 先拜?他有种快要脑充血的感觉。这种轻快、随性的口气,仿佛她传送讯息的对象是个孩子或是晚辈。 为什么她对自己的态度可以如此漫不经心,她给李奥传的讯息肯定不会这样。 想到这里,宫维昕皱眉。这关李奥什么事?最近脑子里怎么老是冒出这号人物。 他又多等了几秒钟,发现她说到做到,再也没有传送新的讯息过来。把手机丢回胸前西装外套内袋,昂首阔步踏入法庭。 法庭内,被告与原告两方交战,战火正盛时,宫维昕胸腔前传来轻微震动。不用看,他有预感,这是陈蓓嘉传来的好消息。 子陵找到了。 他不得不承认,她的冷静理智、应变能力并不逊色于他,更难得的是她还能保有可贵的幽默感,而不是急得跳脚、花容失色。 欧阳律师眼尖的看见宫维昕嘴角一闪而过可疑的微笑,顿时怒火高张,熬了好几夜消化今天资料的脑袋热血起来,开始进行一连串重炮攻击。 宫维昕不知道敌对律师怎么突然失去冷静,但在法庭之上,谁先失去冷静,谁就注定将失去这场战争的胜利。 果不其然,宫维昕只用了原本预计的一半时间,让对方彻底输了这场战役,欧阳律师再次从他这里吞下一笔难以下咽的败绩。 走出法院,吩咐方律师开车,宫维昕坐在后座,迫不及待点开手机。 已找到,请放心。 这女人连多打几个字的时间都没有吗? 他双手飞快打出讯息……在哪里找到的?子陵一切都好吗?现在你们在哪里?都已经安全回家了吗? 打完后,他自我检查一下。 这急切又带点唠叨的语气,跟他个人风格还真不符。 宫维昕长指一按,迅速删掉所有的字,皱眉思索几秒钟后,打出另外一串字。收到,正要回家。 他嘴角满意上扬。很好,跟她一样简洁有力,不管是字数或是标点符号都没有超过她。 手机很快显示有新讯息进来,他马上点开来看,第一次发现用手机传讯息不完全都是一些无用的骚扰,其实还满有趣的。 现在?! 这惊悚的符号是怎么回事?他皱眉,他难得想要提早下班回家,有这么不受欢迎吗? 对。 不错,比她更简单的回覆。 他等了一阵子,手机才传来新讯息。搞什么?这次是打很多字还是怎样,怎么会隔这么久? 你大约还有多久会到家? 他眯细双眼。 这语气好像并不希望他提早回家的样子,是谁规定他每天要准时下班回家陪子陵吃晚餐,难得他有机会提早回家,她居然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 她的态度让他恨不得现在马上插翅飞回家。 「方律师,麻烦先把车开回我家。」脑袋才刚闪过这念头,行动力十足的他已经抬头吩咐。 「您要直接回家,不进办公室了?」方律师满脸震惊。不动冥王宫老大居然不进办公室,要直接从法院回家? 宫老大最近似乎变得很居家呐? 「嗯。」宫维昕低头,专注打讯息。 「好,我知道了。」方律师从后照镜看见老大低头滑手机的模样,整个人猛然一震。 这是曾经对低头玩手机这类事情,抱持嗤之以鼻态度的宫大律师吗?现在他本人可是玩得相当起劲啊。 十分钟。 十分钟?! 怎么了? 你可以开慢一点吗? 我不喜欢开慢车。 按出传送的按键后,他可以想像她收到讯息时的吐血模样,一抹得意浅笑跃上他嘴角。 话说回来,她为什么好像很不希望自己快点到家? 可不可以慢点回家? 慢点回家?!果然不是个人错觉,他眯细双眼,嘴角轻抿,回覆得很乾脆。 不行。 好吧。 七分钟后见。 他明显感觉的出她很紧张,而且似乎还试图隐瞒些什么? 宫维昕眉头越皱越深,直到他下车,她都没有再传任何新讯息过来。她不要他早回家这件事—— 该不会跟子陵有关吧? 宫维昕依照平常走路速度,站定在自家门前,按下一串密码后,门板往外弹开,室内一片漆黑。 不是说已经到家?不对。他拿出手机迅速滑了起来,赫然发现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他们已经回家。 他们不在家里,会在哪里? 他没有踏进家门,反而站在门口直接发出新讯息。 我已经到家,你们在哪? 手机很快收到回讯。 既然已经回家就赶快进去吧。 「啧!答非所问。」他轻抿唇线,飞快打出讯息。 你们在哪?我去找你们。 你就直接进门吧,我们很快就会到家。 我去接你们。 真的不用。 立刻告诉我你们在哪! 怒火中烧的发出讯息后,他等了又等,居然迟迟没有回覆?她到底在隐瞒什么,为什么要隐瞄? 几秒钟后,他不再传讯息,直接打电话。 更诡异的是——手机响了两声后,立即转入语音信箱。这女人究竟在搞什么,竟敢不接他电话,也不老实回答人在哪? 在他又想再打一次电话时,手机传来有新讯息的声音。 请你赶快进家门,马上就可以知道我们在哪,算我求你。 他连眨两下眼睛,瞪大双眼,重复看了好几次「算我求你」,她真的打出这四个字,到底怎么回事?这不像她会说的话。 压下心中翻涌而起的困惑,他慎重打下四个字回她。 我知道了。 发出讯息后,他双脚踏入乌漆抹黑的客厅,正要动手开灯,下一秒,宫子陵房 间的门突然打开,摇曳烛光搭配女人和孩子唱的生日快乐歌,从房间一路飘向他。宫保鸡丁跟在小主人身边,兴奋猛摇尾巴,开心「汪」个不停。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两人齐声高唱。 宫维昕愣愣看着他们,宫子陵双手小心捧着大蛋糕,嘴里唱着生日快乐歌,双眼时而看看他的反应,时而注意蛋糕上蜡烛顶端的小小火焰,每当烛火摇晃得太过时,他就会慢下脚步。蓓嘉在宫子陵身后守护着,烛光在他们脸上晕开一层温暖光圈。 所谓家的温暖,如果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宫维昕动容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幕。 当他忘记自己的时候,他们把他遗忘的仔细放在心上。 精明如他,所有环节在这首生日快乐歌里迅速连结。 子陵为了帮他庆生,下课后跑去买蛋糕,沿线去找的蓓嘉很快找到人,接着她不希望他太早回家,是因为—— 天啊,他们是为他准备惊喜! 难怪她会说「请你赶快进家门,马上就可以知道我们在哪,算我求你」,原来她是怕他毁了子陵精心准备的惊喜,才开口求他。 宫维昕发觉越跟蓓嘉相处,就越受她吸引,遇到突发状况时她能冷静处理、个性坚强、这一层两户的所有事情她都能一手漂亮打理起来,尤其今天发生的事更令他惊艳又佩服。 她是如此——与众不同,令他倾心。 生日快乐歌唱完了。 「请许愿!」宫子陵看着叔叔脸上惊呆的表情,呵呵笑开,一副很乐的模样,童稚声嗓催促着。「寿星快许愿。」 宫维昕的视线扫到蓓嘉,她正抿嘴偷笑着,双眼染上灿亮的促狭笑意,和宫子陵联手给他惊喜,她本人似乎也觉得很好玩。 他痛恨惊喜。 对他来说,惊喜就是惊吓,天地间所有事物应该遵循正常轨道运转才是正道,可是他们颠覆他脑子里的这个想法。 宫维昕许完愿望后吹蜡烛,在一阵掌声中,在沙发上坐下,切出三份草莓蛋糕放到盘子上。 宫子陵缠在他身边问有没有被吓到?他连开口都不必,宫子陵已经主动把下课后的买蛋糕历险记二讲给他听。 第十一章 薛嘉从厨房端出早就准备好的热茶,看着宫大律师仔细凝听宫子陵手舞足蹈解释的背影,回想他在这件事里的所有反应。 能被他收纳于羽翼下保护的对象,,定时时充满安全感吧,就像子陵一样。虽然宫大律师似乎很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相处,却愿意踏出第一步,从每天准时回家吃晚饭开始。 从她过来照顾子陵第一天起,他每天都准时回家,从来不让他们为了等他回家饿着肚子;要他主动关心子陵,虽然他不知道该问什么,也会努力从脑袋里挤出问题;饭后,只要子陵没回房间、窝在客厅写功课,他也不会回书房,而是选在客厅加班工作,仿佛这是他们父子之间共同的默契。 三人窝在客厅各做各的事,写功课、加班工作、画画,有一次看着他不断从公事包掏出一份又一份的文件,她才意识到这男人的工作量真的很大。 但他从未抱怨过什么,在能力范围之内,很认真配合她所提出的所有要求。 原本以为他是那种爱推卸责任的臭男人,当然当初他抢走停车位一事也有扣到分,经过相处过后,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尤其今天他听到孩子没有准时回家时,第一时间不是指责她没带好孩子,而是想帮忙找孩子。 他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种臭男人,只是一个没有修过「与孩子共处」学分的律师界成功人物。 通常在某个领域有所成就的人,很少愿意放下身段听从另一个专业的建议,但他是例外,一个令人惊艳的例外。 察觉自己的想法,蓓嘉摇摇头,努力想提醒自己。他是子陵的爸爸,这件事实背后代表——他是某个女人的丈夫。 「语嘉,宿嘉?」宫维昕双眼自动寻找着她的身影,转过身,看见她站在餐厅跟客厅之间。 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失落,连连摇头。她在烦什么? 「啊?」经他这一喊,她乍然回神。 「有心事?」他定定凝望着她。 「没有。」炽热视线令她心跳一阵加快,搭嘉用力吞咽一下''古涩一笑,敷衍的回了句话后低下头。 她双手捧着茶点放到客厅桌上,故意坐在宫子陵旁边,与他隔开一段距离,忙碌倒茶,不敢再与他四目相交。 她很怀疑自己以前是怎么办到的,为什么能指着他鼻子骂,现在她却退化到连看他都不敢。 「真的?」宫维昕从她手中接过热茶,目光炯炯的紧紧盯着看起来不太对劲的她,死咬着话题不放。 她为什么都不看他? 「对、对啦。」被逼急了,她只好随口回应,仓促瞥看他一眼,却从他眼中清 楚读到一条讯息:我们等会儿再谈。 他想谈什么?子陵今天晚回家的事吗?顿时,蓓嘉一颗心七上八下起来。 三人坐在沙发上,把蛋糕吃完,夹在他们中间的宫子陵吃着最爱吃的蛋糕,兴奋报告今天学校发生的事情,以及老师要求在这学期结束前,希望他们完成一项「台湾文化之旅」的大作业。 看到奶油异常兴奋的宫保鸡丁被关到阳台去,现在正吃着牠最爱的罐头。 时间慢慢流逝,如坐针毡的蓓嘉看了眼时间,动手收拾桌面,依然兴奋说个不停的宫子陵被要求去洗澡,准备上床睡觉。 宫子陵心不甘情不愿的回房间,蓓嘉把桌上要清洗的杯盘收拾起来,宫维昕主动帮忙。 「我来就可以。」她想婉拒他的好意。 「我想帮忙。」宫维昕沉下脸,敏锐察觉她回避的态度。 「你是寿星,而且你应该还有工作——」 「我坚持。」他说话语气坚定,不容人拒绝。 「好吧。」蓓嘉发现除了这两个字以外,自己没有其他选择。 宫维昕帮忙把桌面擦拭乾净、未吃完的蛋糕收进冰箱里,最后拿着擦拭桌面的脏抹布来到她身边。 「今天的事,很抱歉。」她接过脏抹布,拿到水龙头底下清洗。 水声哗啦啦……哗啦啦…… 「没什么好抱歉,你处理得很好。」宫维昕等她处理完手边工作、关掉水龙头后,才又开口说话。 听见他的话,蓓嘉下意识转头看向他,正好被他老早就等在那的目光紧紧锁住,双脚仿佛生了根似的,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勉强扯唇一笑。 「蓓嘉。」为什么你今天一直在避开我?他专注盯着她。一句话想问,却硬生生卡在喉咙出不来。 「嗯?」听见他嗓音低沉轻唤自己的名字,她心跳漏掉一拍,连忙转开视线。她又躲开了。 宫维昕心情迅速布满阴霾,听见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如果你惹上什么麻烦,特别是跟法律相关的方面,我可以免费让你谘询。」 「我真的没事。」她给他感激的一笑。 「那就好。」他仔细盯着她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只是想让你知道,要善用身边可用资源。」 「你是可用资源?」听见他的说法,她轻笑开来。 「对许多大企业老板而言,我可是十分昂贵的可用资源,不是每个大老板都负担得起我的以秒计费。」见她轻松笑开,阴霾满布的心头露出一线曙光,他发现自己正近乎贪婪地凝视她脸上的微笑。 「而我却可以获得免费谘询?」蓓嘉努力维持两人之间的轻松气氛,心里却为他所说的话混乱不已。 他只是单纯想要表达感谢,没有其他的意思,对吧?可是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目光压迫得人快要呼吸不过来? 突然好想问他有关于子陵妈妈的事,只是她有资格过问吗? 「永远提供最专业的建议。」宫维昕清楚看见她眼底的挣扎,双脚像有自己的意识,往她身边走近两步。 她似乎被他突然的逼近吓了一跳,穿着拖鞋的双脚想要往后退,他动作更快,双掌紧握住小小肩头,不让她退。 如果有需要,他可以为她无偿站上法庭,她却连他的接近都想回避?! 宫维昕下颚绷紧,下意识收紧手掌。 双肩被他温热掌心紧紧握住,薛嘉心里头的小鹿宝宝们又开始肆无忌惮冲撞起来。 心跳快到破表! 她连续警告自己十多次,小鹿宝宝们才心不甘情不愿缓下冲劲。他是子陵的爸爸,这代表他是有老婆的,千万不要想太多…… 「谢谢,我知道,你只是想回报我对子陵的照顾。」她试图说点什么,来打破两人之间快把人逼疯的暧昧。 宫维昕紧紧盯着她,烦乱低吼。 「不完全是这样!」她又开始曲解他的意思,为什么? 渴望的视线灼热地盯着她,他清楚感觉到身为律师追逐掠夺的本能在体内张开枝枒。 在经历前女友和好友双重背叛后,他第一次深切渴望出手紧紧抓住一个女人,现在的他已经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子陵会怎样,自己又会变成怎样,他不准那种事发生,绝不。 听见他急切的否认,蓓嘉浑身轻震,好不容易稍稍平复下来的心跳再次失序。 「叔叔,你们在做什么?」洗完澡,宫子陵想出来倒杯牛奶喝,没想到会撞见叔叔紧抓着蓓嘉的样子。 蓓嘉如遭电击,全身石化,动作卡卡的转头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宫子陵。 子陵刚刚叫他什么? 【第六章】 叔叔? 等等,怎么不是爸爸!喊错了吧,不过有小孩会喊错这种称谓吗?子陵更不是天兵型孩童啊。 「叔叔,你在欺负我未来的新娘吗?」宫子陵嘟着嘴,不高兴看着叔叔抓着蓓嘉肩膀的动作。 「你未来的新娘?」宫维昕放开手,看着人小鬼大的侄子失笑摇头。「这件事你问过蓓嘉意见了?」 宫子陵愣住一秒钟,笔直走到她面前,仰着头,一脸认真发问:「蓓嘉,你可以等我长大吗?我很快就会变成大人。」 蓓嘉蹲下身,双手放到宫子陵小小肩膀上,微微笑开。「子陵,这样对跟你同龄的人不公平喔。」 宫子陵歪着头,眨眨眼,似懂非懂的开口又问:「那你可以和我叔叔结婚吗?这样我们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这叫她怎么回答?蓓嘉求救地看向宫维昕,他却转开视线,假装没看见她求救的视线。 事实上,他也想听看看她会怎么说。 她尴尬看看还在等待回答的宫子陵,再看看故意袖手旁观的他,脑中灵光一闪。「对了,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 叔桎俩互看一眼,眼中闪灿共同的疑问:她正在转移话题吗? 「因为进度有点落后,最近我想专心投入义大利波隆纳插画比赛,每天只能过来煮饭。」蓓嘉深吸口气,视线盯着自己拖鞋脚尖。 第十二章 「如果你们想另请保姆,我完全可以理解。」 「我不会另请保姆。」宫维昕想也不想,立即骏斥这个可能性。 宫子陵眨眨眼。 咦?叔叔被成功转移话题了。 蓓嘉惊诧抬眼,看向他斩钉截铁拒绝的严肃表情,感觉一阵阵热气直冲双颊。他连考虑都不考虑就这样说的原因,是因为…… 察觉她惊讶的反应,他轻咳两声,正要说话,没想到却被宫子陵抢白。 「我只想吃蓓嘉煮的饭!」宫子陵率真表态,大声表达自己的希望。「这段时间我会很乖,不给叔叔惹麻烦。」 「你专心准备比赛,这段时间我可以调配工作量,拨出时间照顾子陵,但我不能放你离开。」宫维昕目光炯炯盯着她。 砰!砰!这是、这是告白吗?蓓嘉瞠大双眼,突然感到一阵口乾舌燥。 「没有阅读,就不会有其他艺术追求。」宫维昕兀自开口说话。 咦?她一头雾水看着他。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里? 「文学是一切艺术的基础。」宫维昕左手大掌握住她的手臂,拉她起身,两人平视。「这些话是你过来帮忙第一天告诉我的,还记得吗?」 蓓嘉点点头,依然有种身处在五里雾中,自己快要掉入危险陷阱的预感,却尚无任何反击能力。 宫子陵跑开,从冰箱拿出一罐牛奶打开来喝,边喝边看着他们。 「子陵需要你。」尚未掌握十足证据前,他不会贸然出手,这是他从未打输官司的最高准则,虽然眼前她总是下意识回避他,但他真心想要获得什么时,是可以变得相当有耐心,藉此掌握最后的胜利。 「你是他信任的对象,还会带他阅读大量绘本,我们会等你比赛完,请你务必回到这个家来。」 看着宫维昕不动声色的冷静表情,蓓嘉被拉到喉咙口的一颗心像绑上千斤重担,咚的一声,缓慢沉入水底深处。 说什么「我不能放你离开」,结果居然是为了子陵的阅读能力?心跳在她胸腔里慢慢趋缓。 这个外星人讲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有件事,我想问一下。」 「你问。」宫维昕扯动嘴角。 「为什么子陵喊你叔叔,而不是爸爸?」她问得一脸认真。 闻言,宫维昕狠狠一愣。 「因为他是我叔叔啊。」宫子陵这次反应比叔叔快。 「我好像没跟你提过子陵父母的事。」宫维昕摸摸下巴。 他什么时候提过了!蓓嘉凶狠的瞪他,一字一字从嘴里迸出来,「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子陵的爸爸。」 所以从未留意子陵是如何称呼他,直到刚刚划破空气的一声。 那她该不会以为他有老婆,先前的反应才会那么古怪?宫维昕胸口的坏情绪瞬间一扫而空,想到这层可能性,万里无云的好心情令他嘴角失守,忍不住偷偷上扬。 如果她先前的回避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根本不成问题。 「子陵,喝完牛奶就回房睡觉。」宫维昕视线扫向早已经喝完牛奶、却迟迟没回房的宫子陵。 「喔,好啦。」宫子陵将牛奶罐冲洗乾净,放到架子上晾乾,慢吞吞走出厨房。 有没有这么好奇啊?宫维昕与蓓嘉相视一笑。 等宫子陵进房后,他才开口问:「我们要不要到我书房谈?」 单独两人?密闭空间? 她惊了一下,下意识想拒绝。「呃,可是我……」跟他单独共处一室,这件事光用想的,她就全身不对劲。 「你不是应该多了解子陵的家庭状况?」见她有所迟疑,宫维昕从容一笑,说出她无法拒绝的话。 蓓嘉被他的话一箭射中心窝。 律师说话都是这样完全不给人拒绝的余地吗?法律系到底都教学生哪些东西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蓓嘉内心交战中,眼角不小心瞄到他疑似嘲弄的笑意,激不得的她挺直背部,抬高下巴,豪气干云回他一句「好吧」,单独相处就单 独相处,谁怕谁。 她其实也没那么难理解嘛。宫维昕潇洒一笑,朝她比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人肩并着肩,踏入他的书房。 书房里,三面墙都是两层落地书柜,另一面是落地窗,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璀灿星空,俯视,便是万家灯火。 两人坐在书房内一隅,宫维昕舍弃惯常坐的单人欧式沙发,拉着她一同坐在三人沙发上。 「我真的很难想像,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父母?把孩子丢给叔叔带,夫妻俩各自追寻自己的梦想。」蓓嘉边说边皱眉。幸好子陵还有个像他这样的叔叔,否则今天子陵会睡在哪呢? 「事情发生前,我也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变成侄子的保姆。」宫维昕无声叹口气。 「抱歉,先前我以为你是子陵的爸爸,还义正词严的指着你鼻子骂。」 他笑笑,好气度的没说什么,是他自己没有纠正她的。 「甚至还逼你答应那四项要求。」倒是她自己一反省起来,就没完没了。 「虽然是被迫,但我叔代父职照顾子陵,本来就应该尽力做到最好。」他并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妥。 「子陵的父母哪时回来?」她想起子陵先前说过的话,他似乎很想见到爸爸妈妈。 「该回来的时候,他们最好乖乖出现在子陵面前。」宫维昕嘴边笑意收敛,眼神发冷。 任性也该有个限度,只要超过他认为的界线,他会不惜耍点手段,让那对目前正在国外逍遥的夫妻档乖乖回家看看孩子。 「上次子陵发烧,好像曾说过希望可以见到爸爸妈妈,那时候我还听不太懂,现在才算完全了解为什么子陵会那样说。」蓓嘉看着他突然不高兴的表情,有感而发。 「了解就好。」他一语双关附和,莫测高深的凝望着她。 知道子陵不是他儿子,而是侄子,她是否就不会再回避他?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她站起身,正要往房门跨出一步,左手却被一股力道重重握住。 双眼飞入一抹惊诧,她甫转头,看见原本坐着的男人缓缓站起身,目光紧盯着她。 宫维昕高大身影逐渐笼罩她整个人,玻璃窗外的星空灿烂,却比不过他灿亮的眼眸。 蓓嘉困难的吞咽一下,随着他注视的时间越来越长,全身神经越来越紧绷。他想说什么? 「之前你对我多有回避,是因为你以为我是子陵的爸爸?」他不拐弯抹角,张口直接问出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噢!她肩膀缩了一下。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回答的技巧不够好,会变得很像在告白呐。 蓓嘉被他看得脑袋一片空白,紧张到完全无法思考,只好先绽出一朵假笑,含混回他一句:「我有吗?」 反正,一赖天下无难事嘛。 宫维昕挑高右眉,没那么容易被人打马虎眼,静静观察她两秒钟后,一串话有条有理地飘出性感双唇。「我想帮你收拾,你拒绝。,我想靠近你说话,你后退;还有——」 她怎么会天真到以为能把宫大律师糊弄过去?蓓嘉抬起一手挡在两人之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ok,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回避的意思。」她坦率承认,拇指跟食指比出一公分的距离,见他轻抿嘴角,一副正在偷笑的样子,没好气道:「律师都这样吗?记忆力超好又热爱举证。」 热爱?她故意讽剌他吗?宫维昕轻松笑开,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没有被惹毛的不悦,反而轻轻笑开。「抱歉,这是我的职业病。」 「回避孩子父亲的示好,也是我的职业病之一。」她因为想起不愉快的记忆,重重沉下脸。 「喔?愿闻其详。」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听她说话。 「那跟你站上法庭用法条帅气扞卫当事人的事蹟一比,我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蓓嘉并不觉得他有兴趣听这些。 「这点你应该交给我自己判断。」轻松驳回她的理由,他不是受到一点挫折就会打退堂鼓的男人,又问一次。 「为什么回避孩子父亲的示好是你的职业病之一?」 见他似乎真的想听,她咬着下唇,思忖到底要不要告诉他?看着他坚决的表情,她认清自己其实没多少选择权。 「以前在幼稚园工作时,曾有孩子的家长对我示好,那时候我刚毕业没多久,以为对方只是希望我好好照顾他的孩子,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后来那位家长转为追求另外一名老师。」 蓓嘉开始侃侃而谈,表情因陷入回忆里而显得有些茫然。 第十三章 「不久,就传出两人正在交往的事,事情爆发后,孩子的妈妈跑来园内大吵大闹,最后那名老师离职,那对夫妻闹离婚。最可怜的是孩子,最亲近的爸爸跟妈妈,还有崇拜的老师都背叛她。」 「背叛……」他冷下脸。 蓓嘉想起那个孩子满脸的眼泪,心里头还是会隐隐发酸,眼神不自觉变得十分柔和,语气里充满心疼。 「那个孩子看着在自己面前大吵大闹的父母跟老师,哭得好大声、好大声,让人心都跟着揪起来。我好恨自己那时候还太嫩,不懂在第一时间把孩子抱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事后,我始终想不明白,那些人怎么忍心在孩子面前做出这件事。」 宫维昕看着她,又听见她心疼的语气,多年前心底深处被割开、置之不理的伤口,突然被一股暖意包围。 「我很高兴听到这些,蓓嘉。」他垂眸定定看着她,仿佛看进她灵魂深处,嗓音略哑的说。 「是吗?」蓓嘉觉得自己就快醉死在他充满魅力的目光及嗓音里,他可不可以不要专注看着她?她的心脏又在胸腔里激烈跳动。「我先回去了。」 今晚的他好危险,两人之间好像有点什么正在剧烈变化,她不讨厌这种变化,可是她不喜欢心慌的感觉。 嘴里说着话,她双脚又往门板移动两步。 「蓓嘉。」宫维昕喊住她。 「嗯?」她一转头,再次跌入他深邃眼中。 他静静看着她,沉默着,在她不安地动了一下后,才扬嗓轻声道:「我很庆幸误会解开了。」神情严肃,脸上毫无笑意。 「喔。」她胡乱应答着,内心也感到无比庆幸。 ……庆幸两人之间拉开一点距离,想到可能被他听见自己此时此刻像发了疯似的心跳声,她窘得全身发烫。 「晚安,蓓嘉。」宫维昕察觉她脸颊慢慢转红,嘴角微微上扬,却体贴的不说出口点破。 她对自己也有相同感觉,否则不会有这种反应。 蓓嘉看见他脸上优雅的暧昧淡笑,懊恼得想撞墙,她连忙深吸口气,把满坑满谷乱七八糟的情绪跟生理反应通通强制压进心底,朝他甜甜笑开。 「晚安,子陵的叔叔。」 道过晚安,蓓嘉飞快拉开他书房的门逃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整个人背靠着门板,禁不住的猛喘气。 我很庆幸误会解开了。 回想他说这话时的语气跟炽热的眼神,她歪着头,满腔疑惑的喃喃道:「刚刚那样算被告白了吗?」 她紧紧皱眉,顶着头顶一大团疑云,慢慢走回自己家里。当她关上自家大门时,脑袋刚好转到—— 应该不算吧,他又没挑明说「我喜欢你」或是「我们交往」之类的话……可是现代人谈感情,还有人把话说得这么白吗? 书房里,宫维昕看着玻璃上反射的自己,抬起右手,摸摸嘴角。他已经好久、好久没为了一个女人笑得这么开心。 陈蓓嘉,他势在必得。 瞪着面前的空碗,宫维昕心烦意乱的吃着晚餐。 这已经是第几晚? 她总是匆匆替他们煮好晚餐,在他强硬要求下胡乱吞了两口饭后,就跑回去隔壁赶工。 如果不是因为得过来帮他们煮晚餐,她肯定是吃泡面或吞个三明治随随便便过一餐。 回想她吃饭时的神速,让人无法不替她的胃狠狠捏把冷汗。 坐在他身边的宫子陵,放下碗筷,小脸严肃盯着他看,语重心长开口:「叔叔,你太大意了。」 「什么?」宫维昕微愣。 「你还没下班回来的时候,我听到蓓嘉跟人讲手机约好了,今晚他们要一起在隔壁画画。」宫子陵嘟起嘴。 「他们?」谁?他脑中快速闪过一个人名。李奥? 「好像是一位叫李奥的人。」 「李奥。」他心口一揪。这名字还真是一点也不陌生呐。 「蓓嘉好像很喜欢对方,讲手机的时候一直笑。」宫子陵积极煽动。「叔叔,我们去找蓓嘉好不好?李奥可以去,我们也可以去啊!」 蓓嘉好像很喜欢对方?宫维昕挑高右眉,心里冷冷驳斥。不可能,就算喜欢也是朋友之间的那种。 「把你碗里的饭吃完,不可以浪费食物。」他吩咐完,叔侄俩各有所思的吃了一会儿饭,他不自觉把话问出口。 「要用什么理由过去找她?」 「担心她刚刚没吃饱,我们去买蛋糕跟水果送给她。」宫子陵脑筋转得很快,叔叔,问,他马上回答。 窝在一旁吃狗罐头的宫保鸡丁听见小主人兴奋的声音,抬起头,附和地跟着汪了一声。 「好主意。」宫维昕嘴角慢慢浮现一抹满意微笑,放下碗筷,果决的站起身。 「现在就走。」 「耶!我们去找蓓嘉。」宫子陵跟着他跳下餐椅。 一小时后,宫维昕一手牵着鬼灵精宫子陵,另一手提着两盒蛋糕、一大袋各种水果、一小袋各类乾果。 电梯门往两旁慢慢滑开,眼前的一幕,让原本说说笑笑的叔侄俩瞬间石化,当场愣在原地。 只见一名身材高躭、气质斯文的混血儿等在蓓嘉门前,浅褐色头发剪成俐落的帅气发型、五官立体俊美、宽肩窄臀,合身的皮裤将对方身形衬得更加修长英挺。更碍眼的是对方那双墨绿色眼珠子,好看得就算瞪着门板也在放电似的。 「叔叔,一级警戒。」宫子陵小小声低喃。 宫维昕牵着宫子陵踏出电梯,蓓嘉家大门突然打开,一声热情的「李奥,欢迎回来」像把电钻闻进宫维昕脑子里。 紧接着,那个李奥双臂一张,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两人各自在脸颊两侧轻碰一下,嘴里还发出甜蜜的亲吻声。 宫维昕不自觉轻抿唇线,抓着数个袋子的大掌使劲握紧。 眼前浑然忘我的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屋内,直到砰的一声关门声传来时,宫维昕才回过神来,低头,看见宫子陵扁了扁嘴。 「怎么了?」宫维昕牵着宫子陵,在自家门前按了一串密码,门打开,两人踏入屋子里。 「蓓嘉被外国人抢走了。」宫子陵一脸忧愁看向他。 「子陵,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宫维昕有些好奇地问。 「他们刚刚在亲亲。」宫子陵两道眉毛皱得像两条毛毛虫。 「在国外,那只是打招呼的一种方式。」他潇洒一笑,轻松解释。 「是吗?」宫子陵紧紧雏着眉头。 宫维昕伸手,摸摸侄子的头代表回答。 「可是他们单独关在房间里,电视有教,孤男寡女关在没有其他人的房间里,就会变成乾柴烈火。」早熟的宫子陵小脸上写满忧愁。叔叔真的太优哉了,万一蓓 嘉被抢走怎么办? 电视能教孩子什么?他冷斥。「一派胡言。」 「我还是很担心。」宫子陵猛摇头。 「小孩子不要想这么多。」看着侄子担心的表情,他想起阴魂不散的李奥刚刚亲吻她时的那股亲热劲。 难道他不知道我们台湾人不兴这套吗?亲什么亲丨。 「那我们要不要把东西拿给蓓嘉?」宫子陵拉拉他衣角,仰着头,频频进言。宫维昕不说话,内心动摇起来。 本来他想等她忙完比赛再出手,可是现在似乎不是老神在在的好时候,敌军已兵临城下,不出兵退敌。妥当吗? 「叔叔,我有办法让他们到我们家画画。」宫子陵再献计,一只小手捣着嘴巴,话还没说就先得意到偷笑起来。 「什么办法?」唉,俗话说的好,未雨绸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上次他们在书房不过小聊两句,她就急着走,现在却邀男人进她家,天晓得他们会画到几点。 「你耳朵过来。」宫子陵天真无邪笑开。 【第七章】 宫家客厅,李奥正忙着架起画架,宫保鸡丁跟宫子陵表面上乖乖站在一边,实际上正在暗中监视李奥的一举一动。 宫维昕手提公事包,看着蓓嘉担心的模样,眼角快速扫过正盯着李奥的宫子陵,忍不住自我怀疑。 他怎么会被这小鬼说动,干出这等荒谬的事? 「事情严不严重?」蓓嘉听到他说事务所出了急事,得立即赶回事务所一趟,连忙抓着李奥到他家来,好让他安心出门办事。 其实她大可待在自己家里,如果子陵有问题,欢迎随时到隔壁寻求协助,可 是子陵先前发烧昏倒的记忆犹新,她衡量一下后,认为自己不管在哪都可以作画,与其担心子陵一个人在家,不如待在他身边,心里少了个挂念,也可以比较专心画画。 「还好。」宫维昕不自在的看向别处,正好撇见宫子陵转过身来,背对蓓嘉,朝他比了一个0k的手势。 第十四章 人小鬼大。 「我跟李奥会待在你家画画直到你回来为止,你放心去,子陵我会照顾。」她向他保证,希望能让他无后顾之忧赶快处理完公事。 「李奥?」宫维昕假装第一次听到这名字,殊不知他早对这名字心生不满多次。 「忘记帮你们做个介绍,这是我朋友李奥,刚从法国回来,我们要一起参加插画比赛,这阵子会常来找我。」蓓嘉朝李奥招招手,等他走过来,抓着他手臂,看着宫维昕介绍。 「李奥,这是宫维昕,他是一名非常杰出、非常会赚钱的大律师。」 「你好。」宫维昕视线快速扫过她抓着对方的手,唇线抿紧。她似乎很习惯和对方有肢体上的接触? 两个大男人伸手一握,点头示意。 李奥诧异于宫维昕的握手强而有力,不管是力道或握手时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客套中不失友善。 他礼仪方面表现得无懈可击,情绪收敛得宜,唯独看向蓓嘉的目光不太寻常。 莫非…… 李奥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宫维昕,他眼里有极细微的隐怒,这隐隐勃发的怒气似乎起因于蓓嘉?对方似乎很在乎蓓嘉,如果不是擅长观察的自己看得仔细,其实很容易忽略掉这点。 李奥感到有趣地笑了起来。 察觉空气中有股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蓓嘉眨眨眼,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松开了抓人的手。 四周气氛明显放松下来,她奇怪地左右张望数下,正要松口气,下一秒,李奥突然无预警揽上她肩膀。 顿时,稍稍放松开来的气氛再次充满无形的张力。 李奥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拥近自己身边,嘴角挂着兴味正浓的挑衅微笑。果然!宫维昕双眼闪过一抹不悦,却很快自制的压抑住负面情绪。 不错喔,对方智商、eq都很高,最重要的是他很在意蓓嘉。 李奥深深看一眼蓓嘉。眼前这个优质男对她很有意思,她本人有意识到这件事吗?再深深看她一眼。算了,她好像一知半解的样子,这种「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的关键时刻,她怎么还有心情悠悠哉哉? 蓓嘉奇怪的看了眼李奥,李奥却故意把目光飘向别处,她又看看下颚绷紧的宫维昕,她以画家敏锐的观察力发誓,这两个家伙之间有股强烈电流,正在逼滋、逼滋交流中。 不会吧,宫维昕前阵子不是才对她表示过好感,害她这阵子想到他就脸红心跳,每次跟他坐在同张桌子吃饭,一颗心就会乱跳个不停,连顿饭也没办法好好吃。 好几次还发神经,被他盯着看到快呼吸不过来,只好用要回去赶圔遁逃。结果现在他跟李奥之间的电流如此强大是怎样? 「那个你们……」蓓嘉伸出手指,指了指他们俩。 话才说到一半,宫维昕突然一掌扣住她手腕,略微施力,将她整个人往他怀里扯去。 「抱歉,我们有事要私下谈。」他低哼,拉了人就走,大步走向餐厅。 进了餐厅,宫维听松开手,意外自己居然一把将人拉进餐厅。糗了,现在他要怎么跟她解释自己这个行为背后的目的? 「干么突然把我拉来餐厅?」 听见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宫维昕眼珠子快速转动数下,苦思着该怎么编个能说服她的理由。 感觉她正步步逼近自己背后,宫维昕发现向来冷静的脑袋,正开始微微发热,似乎运转不太起来。 不到他手掌一半大小的手轻碰他左手臂,满怀关心的话从左后方传来。 「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在子陵面前说吗?」 她一心只想着子陵,根本没想过自己可能是为了那个李奥,才把她拉进餐厅? 「子陵他——」宫维昕维持表面上的冷静,缓缓转过身,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他的父母近期内可能会回台湾一趟。」 「真的假的,子陵一定很开心!你跟他说了没?如果没有,我现在马上去告诉他。」蓓嘉兴奋说着话,双脚急着往外移动。 「等等。」他一把抓住她手臂。「别急。」 她转过头,满脸困惑。「这是好消息,为什么还要等?」 「目前还在安排中,等完全确定再告诉他。」 「我明白了,不要让子陵怀抱希望又失望,那样真的很伤人。」她点点头,注意到他还没放开的手。 两人单独在餐厅说话,比刚刚跟李奥共处在她家还更让她紧张,她能听见自己飞快的心跳声,垂下视线,暗中祈祷千万不要被他听见。 听见她的话,宫维昕挑高眉。 既然知道怀抱希望又让人失望很伤人,那她跟那个李奥又是怎么回事?他想问,但基于男性尊严,叫他怎么把这种话轻松自然问出口。 「冰箱里有新买的蛋糕跟水果,肚子饿了要记得拿出来吃。」他轻握着她的手,双双走到冰箱前,打开,一阵凉意迎面而来。 「你刚刚跑出去买的?」蓓嘉眨眨眼,瞪着冰箱里的食物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居然注意到她最近画得很拚命?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会照顾人的人,从他对子陵的态度就知道,虽然有扛起责任的肩膀跟能力,但照顾人的本事她绝对比较强,这是从小照顾,堆弟弟妹妹们磨练出来的功力。 他这个满嘴法律条文的大律师,刚刚竟对她说「肚子饿了要记得拿出来吃」?她又还没睡,怎么已经开始作梦? 「最近你晚餐吃得很少,眼睛四周的黑眼圈越来越重,记得多照顾自己,不要光顾着画画,身体健康都不要了。」宫维昕见她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忍不住又多念了几句。 哇……蓓嘉心里发出惊呼。真想拿录音笔把这段话保留下来,当作呈堂证供之类的东西,呈堂证供,这句话可以这样用吗? 「是,叔叔,我会乖乖听话的。」她朝他好笑地眨眨眼。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可不想做你叔叔。」他关上冰箱,知道她故意说话暗示他唠叨,失笑摇头。 他可贵的言简意骇跑去哪了? 两人面对面站在冰箱前,蓓嘉调侃他的轻松心情,随着他炽热的注视一点一滴慢慢散尽,心跳又像打鼓般咚咚咚响个不停。 她想移开目光,却被他专注的视线紧紧锁住,就连呼吸也迅速变得短促。 可恶,他态度淡定到出神入化的好境界是怎么练的?完全没辜负两人第一次碰面时,她在心里给他偷取的外号……难缠的外星人。 「话说回来,那些东西你是专程为我买的吗?」蓓嘉笑看着他。这句话的语气真冷静……给自己按个赞! 宫维昕只愣住零点一秒钟,随即感到有趣地笑开。 「本来打算拿去隔壁给你。」他在法庭上训练有成,尤其擅长见招拆招,「你说,这是不是为你买的?」 他往前跨出一步,右掌举高,正准备抚上她的后脑杓。 怦,怦。 这是心脏打算开轰趴的前奏曲,她认得。果然,下一秒—— 怦、怦、怦…… 噢,蓓嘉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让自己躲起来,阵阵热气直冲脸部,心跳声大得吓人。 等等,那他不就听见这夸张的心跳声了? 飞快抬眼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她看见他嘴角正得意微微上扬中。 她紧张到全身僵硬,脸部挂上大大的虚假微笑,硬是回他一句:「那应该就是喽。」 接着火速转移话题。「对了,你事务所不是有急事,不马上赶去行吗?」 这是在赶他走?宫维听垂眸,发现她一脸不自在,缓缓收回手。他出手太快吗?念头一出,立刻被他推翻掉。 换作现代其他男女,初次见面就滚上床也大有人在,她并没有排斥他的靠近,只是似乎很紧张。 「再怎么赶,总不会连几分钟的说话时间都没有。」他深深看她一眼,潇洒一笑。「走了。」 看着他有些孤单的背影往前走了两步,蓓嘉不自觉的出声喊住他,「等一下。」 惨了,这下子她要说什么? 「嗯?」宫维昕有些意外她会喊住自己,转过身,双眼定定看向她,耐心十足等她继续往下说。 「今天晚上气温骤降,穿厚一点的外套再出门。」急中生智!蓓嘉不禁佩服自己的快速反应。 他愣住一秒钟,浅浅笑开。 「是,老师,我会乖乖听话的。」 这回,换他小小回敬她。 宫维昕离开后,蓓嘉和李奥在客厅画画,宫子陵蹲在一旁跟宫保鸡丁玩,突然她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对劲—— 刚刚那件事,宫维昕有必要紧急把她拉到餐厅去讲吗? 今天她又过来宫家画画,晚餐后宫维昕临时接到事务所电话,要才回家的他再去一趟办公室。 第十五章 她知道自己越来越在乎宫维昕,在乎到心疼他最近怎么老是要去加班?不过日期似乎刚好都是李奥来找自己的这几天,真巧。 她视线飘向宫子陵房门。今天吃完晚餐后,子陵疑似有发烧症状,她要他早点上床睡觉,宫保鸡丁则趴在床边陪他。不晓得子陵睡着了没? 「你跟小男孩的爸爸在一起多久?」李奥站在她身边,右手拿着画笔在画布上快速择动。 「小男孩的爸爸我连照片都没见过,哪来什么在一起。」蓓嘉坐在客厅铺着长毛地毯的地上,手拿彩色毛笔跟彩色铅笔交叉作画。 「那个宫律师不是他爸爸?」 听见他的疑问,蓓嘉停下动作,把事情原委迅速说给他听。 「原来如此,他是子陵的叔叔,现代这种有肩膀、能扛责任的男人不多了,请务必好好把握。」 「少逗了,我跟他只是朋友,最多不过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阶段。」她拿起青墨色的彩色毛笔,轻轻勾勒一片叶子的纹路。 「为什么?这是什么鬼阶段?」李奥猛皴眉。「我告诉你,在男人的想法里,没有什么鬼友达以上、恋人未满阶段,只有爱,或者不爱。如果爱,他就会一直不断跑来找你,或者把你拉向他身边,让你连猜都不必,男人就是这种思考简单的生物。」 是这样吗?蓓嘉怔忡地想,希望李奥说的不是个人经验谈,而是男人一般反应。 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渴望,她又是狠狠一愣。 见李奥还在等她说些什么,蓓嘉用力吞咽一下后开口:「他好像有对我表示过好感,可是后来我忙着准备比赛,他也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上次他突然发神经拉她到餐厅,后来似乎想亲她,可是最后无疾而终。 「蓓嘉,这样不行。」李奥重重放下画笔,双手抱胸,谈到恋爱这档子事他语气激动。 「爱要及时,听过没?对方要外型有外型,身材脸蛋都没得挑剔,口袋里钱又多,能扛责任,看你的眼神又那么温柔,只差最后一脚轻轻踢一下就能进球的事,为什么还要等?」 「咳!」蓓嘉被口水呛到,轻咳了一声。 李奥还真不是普通的观察入微啊。 「这种事我表现太急的话,太伤女性自尊,我才不要。」李奥刚刚说,宫维昕看她的眼神很温柔,这是真的吗? 话说回来,李奥好像很仔细注意宫维昕呢? 蓓嘉看向李奥,后者眯细眼睛,眼神突然发狠起来。 「看来只好让对方先急起来。」李奥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 「蓓嘉,你相不相信我?」李奥突然开口问道。 「相信啊。」 「等一下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说话,只能点头配合我,做得到吗?」 「我为什么不能说话?」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她答应这么古怪的要求啊?蓓嘉想起这两个男人第一次见面的火花,狐疑的皱起眉头。 「我有我的用意,能答应我吧?」李奥催促,双眼诚挚盯着她看,企图用眼神催眠她。 答应我吧,孩子,一向都是你照顾身边的人,这次照顾者的角色也该换人做做看了。 「我尽量配合。」不敌李奥热切的恳求眼神,她屈服了。只是不说话而已,应该不会因此出什么乱子才对,就爽快地答应他吧。 「尽量不够,我需要你全力配合。」一再要求。 「只要我不说话就可以?」再三确认。 「对。」李奥慎重点点头。 「那好吧。」蓓嘉把注意力放回手边未完的工作,一边分心问他。「不过,你到底想干么?」 李奥这次过来教了她不少最新作画技巧,让她的作品呈现出更加漂亮的色彩丰富度,不过,进度也因此大幅落后。 明天李奥就要飞回巴黎,看来接下来一个礼拜要天天密集赶工才能赶上进度、寄出作品。 「你很快就可以知道。」李奥抛给她一记神秘微笑,随即想起另外一件事。 「额外问你一件事。」 「问啊。」 「台湾警察是不是盯上我了?」 「你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警察要盯上你?」蓓嘉皱眉,奇怪地看他一眼。 「前几天我有很紧急的事要处理,把车匆匆停在红线区里,结果居然被警察连开四张红单。四张耶,看到时我真想死。」李奥一手放在下巴处,两眼往上翻白眼,做出假死状态。 「你停在原地,然后被连开四张罚单?」她停下画笔。 「没错!」他越说越气愤。「照理说,我只做错一次事情,为什么要连吃四张红单?这中间我也没有把车开走再停进来,就一直停在那里。蓓嘉,我是不是无意中得罪台湾哪个警察,他想整我?」 「你是不是去夜店把妹的时候,不小心把到警察的女朋友?」李奥中法混血的俊美外型在哪儿都很吃得开。 「呃……这个我无从查证。」他露出极度困扰的表情,重重叹口气后愤慨低吼。 「重点是警察滥用公权力就不对。」 「警察没有滥用公权力。」 宫维昕权威的低沉嗓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闻声,蓓嘉开心转头,一句「你回来啦」正要出口,却被李奥带着怒气的问句硬生生打断。 「可是他连开我四张红单,这样对吗?」李奥皱眉。 「你想问的是,道路交通管理处罚条例85之一的违规停车连续举发,算不算一事两罚,对吧?」宫维昕快速看一眼他们肩并着肩,一个面前挂着画布,另一个摆着画本,两人一起为梦想努力的姿态,胸口隐隐发闷。 他握紧手中的公事包,里头装的不是五颜六色的绘画作品,而是生涩冷硬的义大利文诉讼案和英文翻译版。 「大概是吧。」李奥耸耸肩。 蓓嘉听不懂以上这串话,也不打算听懂,法律不是她的强项,她只想听宫维昕说出最后的结论就好,免得脑袋打结。 「考量该违规事实之存在对公益或公共秩序确有影响,除使主管机关得以强制执行之方法及时除去该违规事实外,并得藉举发其违规事实之次数,作为认定其违规行为之次数,从而对此多次违规得予以多次处罚。」宫维昕像在喝水一样,轻松零负担讲完一长串文字。 李奥完全呆住! 「完全听不懂的外星文。」蓓嘉听得头脑发胀,脑内甚至还出现以往发烧时才会有的剌痛感。 「如果翻成白话文,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李奥呐呐开口。 「虽然外观上你只有一个违规行为,但警方可以藉由开单行为把违规行为切段,以一般情况来说,警察有权以每两小时为单位开一次单。」宫维昕清楚解释。蓓嘉点点头,自己终于听懂了。 「听蓓嘉说,你是一位杰出的大律师。」李奥拉起坐在地上的蓓嘉,要她跟自己一起面对宫维昕。 「这是常识,很多人不是律师也懂这些。」冷冷注视李奥的动作,宫维昕抿紧唇线。 出于律师敏锐的直觉,他嗅出李奥是带着目的性说出这些话。 「蓓嘉,他跟「我们」真的是不同世界的人。」李奥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亮出底牌。 果然。宫维昕双眸阴沉下来。 「你在说——」蓓嘉话说一半,李奥突然握住她肩膀,手掌还在她肩上捏了两下,暗中提醒她?。别忘了我们刚刚的约定。 宫维昕冷眼盯着李奥的手,怒火在眸中跳跃。 「这些硬邦邦的法律条文,我们都看不来,每天和颜料为伍的日子,才是我们的生活。」李奥借题发挥发挥得淋漓尽致。 宫维昕唇线抿成一直线。 他似乎很生气?蓓嘉困难的吞咽一下,两人虽然起过争执,但他脸上从没有出现过如此不悦的神情,属于顶尖律师的冷静面具,正逐渐消失于熊熊怒火之下。她不自觉颤抖起来。 「法律条文跟顔料不过是人生存的表达方式,与人之间相处的契合度并无直接关系。」宫维昕冷冷扬嗓,声线平稳,但双眼仿佛藏了两颗欲爆未爆的核子弹。又来了……外星文。 蓓嘉感觉头更痛了。 「当然有关系,像我们用颜料生活的人,自然比用法律生活的人更热情、执着,也更懂对方心里的想法,相处起来更对盘。」 李奥大掌一搂,将她揽向自己胸前,还故意亲密贴近她的脸说话,嗓音是独特的法式呢喃腔调。 「蓓嘉,你说对不对?」 不是要她都不要说话,现在突然问她意见是怎样?蓓嘉皱眉,满脸困惑看着李奥。 他现在到底在演哪一出戏?她看不懂,可不可以先翻译一下,她再决定要怎么反应。 第十六章 宫维昕眼看悟嘉完全没有要否认的意思,一双眼还紧紧盯着李奥,宛若一对亲密情侣正在凝视对方。 这就是她的回答? 他握紧手中的公事包,直到指关节隐隐泛白。 「跟我来。」 蓓嘉耳边刚听见这句话,下一秒,左手腕被人用力握住,往前一扯,她脚步一个踉跄,瞬间被一股霸道力量拉进书房。 她心中警铃大作。 不妙,情况真的很不妙,但她什么也没做、没说,不是吗? 【第八章】 砰的一声,门板被重重关上。 蓓嘉看着他满脸火气的怒容,全身绷紧。 砰,一声轻响,沉重的公事包落在两人脚边,她不自觉轻颤一下。 他十万火急把她拉进书房,到底想说什么? 宫维昕将她拉进书房,欺身上前,将她困在门板与他身体之间,双臂落在她脸颊两侧,炯炯目光直盯着她。 李奥刚刚故意说那些话,她为什么不开口反驳或是表示意见,难道她也那样认为,是吗? 像我们用颜料生活的人,自然比用法律生活的人更热情、执着,也能更懂对方心里的想法,相处起来更对盘。 想到李奥说这些话时的挑衅神情,还有那一声声刺耳的我们、我们,他胸膛起伏越来越剧烈。 「蓓嘉。」宫维听眼神复杂看向她,下颚绷紧。 「嗯?」听见他低沉的呼唤,她的胃迅速一缩!他看起来好混乱、好生气,也好——无奈。 「你完全赞同李奥说的话?」他目光紧盯着她。 「他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蓓嘉想移开目光,短暂逃离他炽热的视线,可是她做不到,只能被动凝视着他。 「你打算跟他在一起?」宫维昕嗓音低嗄的问。 「跟谁?」她脑袋一团浆糊。 「李奥。」他从齿缝中挤出这两个字后,双目锐利的盯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清。 「哪有,他是我朋友。」她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抬起双手在胸前猛然挥动。 宫维昕脸部肌肉稍稍松懈下来,脑袋略微降温后高速飞转起来,垂首看着她紧张否认的模样,眼底飞入一抹促狭。 不管那个李奥安什么心,蓓嘉似乎很担心他误会。 「我也只是你的朋友?」他言语上步步进逼,手也没闲着,一掌握住她在两人之间晃个不停的小手,低头,逼近她眼前。 两人唇瓣只相距零点一公分,他能感觉她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先前为了尊重她想专心参加比赛,才暂缓要她正视两人之间早就暗潮汹涌的情愫。 但他的尊重,绝不包含另外一个男人的觊觎。 「我不知道。」他说话时的热气轻吐在她唇上,蓓嘉紧张到头皮微微发麻,大脑的思考功能完全停顿。 「你不知道什么?」宫维昕发挥大律师本能,半敛双眸,一边冷静探问,一边对她施展男性魅力,沙哑地道:「不知道我对你有意思,还是不确定你对我的感觉?」 她呼吸急促,敏感察觉他说话时薄唇若有似无地碰触着她,害她脑内大当机,一堆意思、感觉像在绕口令似的在她脑中飞转着。 「又不说话?」宫维昕说话语气半是无奈、半是狡猾,握住她手腕的大掌徐徐往上拉。 他不要有任何东西挡在两人之间。 蓓嘉呼吸越来越急,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现在我们来确认一下……」他直视她眼底深处,男性嗓音带电,轻柔地催眠她每一根绷紧的神经线。 确认什么?她想张口问,却发不出声音。继脑袋因他当机后,现在连发声能力也跟着瘫痪。 「……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感觉。」宫维昕嗓音低沉如大提琴。 蓓嘉费力呼吸着,感觉血液在血管里以万马奔腾之势急速奔流。他怎么知道她想问什么,这男人有读心术吗? 一切胡思乱想,到此为止—— 她耳边传来他蛊惑人心的一句「老早就想对你这么做」,下一秒,温热又极富弹性的薄唇温柔地吻上她微启的粉唇。 两人唇瓣相触时,蓓嘉忍不住发出叹息般的呻/吟。他吻她的方式,仿佛她是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又带点霸道的掠夺。 她轻轻闭上双眼,感觉四周飞满色彩缤纷的蝴蝶,不自觉踮起脚尖,主动迎合他越吻越深入的渴求。 直到她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他面前,他双手及时紧紧揽住她腰身,收拢手掌,将她压进厚实胸膛,更加深入吻着早已经意乱情迷的她。 他是怎么办到的?在充满危险与掠夺的拥吻中,同时给予她无法抗拒的温暖与安全感。 「唔……」蓓嘉不自觉呻/吟出声,沉浸在他给的热情与珍惜里完全无法自拔。 宫维昕察觉她的沉溺与享受,左掌托住她背部,右掌罩住她后脑,强迫她仰起头,不断加深这个热吻。 直到她快不能呼吸,他才突然放开她,在她深深吸入一大口救命的氧气后,热唇再次占领她所有感官、思绪,以及体内每一颗细胞。 叩、叩。 敲门声传来。 被宫维昕紧紧拥着的蓓嘉,全身猛然石化。 他圈抱着她,以极缓的速度从她迷人双唇中离开,她吻起来的感觉如此美好…… 她就在身前,气息正微喘着,双眼氤氲,因为敲门声惊吓得双眼瞠大,宛如被探照灯照到的受惊兔子。 出于本能,他俯首,在她额头落下安抚一吻,感觉她绷紧的神经徐徐放松下来。 「蓓嘉?」是李奥的声音。 蓓嘉身体轻轻一抖,一副做坏事被人当场逮到的窘迫令她双颊酡红,眼神里有着糗得要命的尴尬。 纵横情场得心应手的李奥,会不会猜出他们在这块门板后头发生了什么事? 见她赤红着脸,正要开口说话,宫维昕一根食指点住眼前被自己吻肿的红唇,扬嗓回应—— 「李奥,有事吗?」他凝视着她,撇嘴一笑,她心头惊了一下,才刚瞪大双眼就听见他说:「我跟我女朋友正在「沟通」。」 闻言,蓓嘉清楚察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如果她是笛音壶,现在恐怕已经「哔!哔!哔!」直叫个不停。 令她感到更糗的是,李奥在外头吹了声口哨后,接着说:「那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请转告蓓嘉,我明天就回巴黎,记得把废寝忘食画的作品寄出去参赛,期待在颁奖典礼上跟她碰面。」 「我会的。」宫维昕对她温柔地笑笑,薄唇再次企图覆上她发烫红肿的唇瓣,却察觉她又紧张起来。 他胸腔里发出闷闷的低频笑声,眼看她脸颊又更红了,在他担心她会不会因此烧起来时,胸口被她重重捶了一下。 这拳可一点也不含糊。 呼应着她越来越红的脸色,他脸上的微笑不断加大。 「好好照顾「坚强过度」的蓓嘉。」李奥嗓音带笑的交代。 宫维昕专注凝望着她,锁住她企图逃离的目光,一掌捏起她的下巴,他呼息的热气吹拂向她敏感的双唇,她整个人轻颤起来。 蓓嘉困难吞咽着,晶亮双眼被霸道视线紧紧锁住,脑袋里不断发出警告,可身体却期待着他即将落下的吻。 然后,她听见他的沉稳嗓音,如发誓般缓缓吐道—— 「老话一句,我会的。」 下一刻,她再次被他深深吻上。 自李奥回巴黎后,她跟宫家男人们告了假,闭关整整七天七夜、没日没夜地拚命画,终于在今天把作品寄出去。 蓓嘉左手撑在门板上,右手慢吞吞按完密码,喉咙底部突然传来一阵痒。「咳……」 这次咳得很严重,右手压着胸口,她把头抵着门板,全身所有气力都拿来应付咳嗽跟咳到反胃的腹部。 她刚咳完一轮,全身冒起一股令人皱眉的热气,紧接着又是一阵喉咙发痒的猛咳。「咳……」 好不舒服…… 忽冷忽热的身体让萑嘉闭上双眼,靠着门板猛喘气,等身体恢复一点力气才有办法往前跨步。 未料,突如其来一阵猛烈、真实、翻天覆地的头晕目眩瞬间笼罩她所有感官,「啊——」蓓嘉吓得轻叫出声。 这次也病得太严重了吧?会死吗?不要啊,她还没机会多了解宫大律师…… 「叔叔,蓓嘉是不是被我传染了感冒?」 是子陵的声音?她张大双眼,想要看清楚身边状况,不看还好,这一看心口猛然一缩。 宫维昕那张英俊、从容、冷静到近乎天神境界的尊容,就在她眼前斜上方不到十公分处,刚才那阵天旋地转的头晕目眩,不是幻象,而是他轻松的将她公主抱带来的影响。 她盯着他脸上表情,内心暗暗叫糟。噢!他浑身正隐隐透露出不太妙的情绪。 「汪!」宫保鸡丁仿佛在呼应她心里的想法,热情吠了一声。 第十七章 蓓嘉盯着那张濒临瓦解的冷静面具,反胃的感觉更加强烈。他在气什么? 就在她莫名怕得要命的当下,宫维昕将她放到床铺上的动作,却出乎意料之外无比的温柔,仿佛她是刚出生的婴儿。 「谢谢你抱我进来……咳……我睡一觉就会没事。」她说完,赫然发现他突然一脸像被人甩了一巴掌般瞪着她。 「既然没事,我就回去了。」宫维昕墨黑色眸子闪动异常可怕的光芒,利刃般的视线冷扫向她。 「好,再见。」蓓嘉瑟缩一下,不明白他在不高兴什么,慌张转开目光看向一 脸担心的宫子陵跟宫保鸡丁。「子陵……咳、咳……宫保鸡丁拜拜。」 「叔叔,蓓嘉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我们不是几天后要去台南赤崁楼跟树屋写「台湾文化之旅」的作业?这样蓓嘉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吗?」宫子陵没有跟她道别,反而仰头,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叔叔,不懂叔叔怎么会让蓓嘉跟他们说再见。 刚刚从电梯走出来时,叔叔明明吓得马上跑去抱她,怎么现在转身就走?叔叔好奇怪喔。 「蓓嘉说没事就没事。」宫维昕嗓音冷硬,粗鲁打断宫子陵说到一半的话。「走,回家。」 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蓓嘉突然感到一阵心酸。相对于子陵,这宫维昕真无情,一句问候跟关心都没有,轻松道再见就走? 她想要宫维昕留下来陪自己,但另一方面她又严厉要求自己要坚强、不要给身边的人带来太多麻烦。 「子陵,谢谢你的关心,听叔叔的话,赶快回家……咳、咳……」话说到一半,喉咙一阵发痒,她立刻昏天暗地的猛咳起来,还得努力把话说完。好惨! 「……小心被我传染了。」 听见她又咳个不停,宫维昕僵着脸,不发一语。 「我才不怕咧!」宫子陵挺直背脊,小小身躯站得直挺挺。「上次我生病,蓓嘉你也都在我身边照顾我啊。」 「那不,……咳、咳……不一样。」蓓嘉虚弱微笑,暗中深吸几口气把想咳嗽的发痒感硬生生压下。 「走吧,蓓嘉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宫维昕黑着一张脸,一掌压在宫子陵肩上,莫测高深看她一眼,随后叔侄俩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越来越远,她感觉一阵排山倒海的孤独、无助几乎让脆弱的她灭顶。 临走前,连宫保鸡丁都比宫维昕在乎她,还会转过头,一脸同情的看着她,小小声、仿佛怕被宫大律师听到般的汪了一声。 「拜拜。」语嘉也小小声回宫保鸡丁一句。 话甫出口,一阵强烈痒意爬上喉咙,她飞快抬起左手,用力捣住嘴巴强忍住, 等他们走出房间,才放任自己大咳特咳出声。 她不想让别人为自己担心,一直以来她是照顾者,而非被照顾者。 她咳得胸口发疼,紧紧闭上双眼,整个人瘫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 「呼……呼……」真不是普通难受。 突然,一阵冰凉覆住她额头,滚烫的身体得到缓解后慢慢放松下来。 唔,好舒服…… 不对! 蓓嘉霍然瞪大双眼,怎么凭空有冰凉的感觉? 她转头一看,惊见脸色难看的宫维昕站在床侧,除了额头上的冰枕以外,他手中还拿着装着半杯水的玻璃杯以及一包药。 「你不是回去了?」她脱口就问。 他静默两秒钟,垂目,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般呼吸不顺畅,脸色由黑转青,再由青转白,最后又转成阴暗的黑。 刚刚关上门时,听见她在里头咳得那么厉害,他能走得开才有鬼!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能稍稍依赖他一点,他不值得她信任吗? 宫维昕在床铺边缘坐下,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眼皮子底下,沉沉下令。「先吃退烧药。」 「喔,谢谢。」蓓嘉轻声应诺一声,在他搀扶下坐起身,小心观察他阴沉的神情,乖乖把药吃掉。 他发现她发烧的事了?很有可能,他刚刚抱起她时大概就察觉了。以为他走人了,没想到又折回来要她吃药。 其实他还满在乎她的,至少注意到她发烧了。以前发烧时,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退烧药,在床上躺个一天,盖着大棉被闷出一身大汗,隔天继续出门工作。第一次有人倒水拿药给她吃…… 宫维昕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等着她主动开口说明自己的身体状况,或者请他留下来照顾她。 但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吃完药后,默默把杯子跟药包纸放入他朝她张开的手掌里。 她总是表现得很坚强,不仅大小事情都自己打理,连病得如此严重,也不愿开 口请他留下,明明一脸要人陪的模样。 而她越小心隐藏自己脆弱、需要保护的那一面,他体内的男性保护慾就会越来越强烈。她可不可以不要在他面前逞强? 宫维昕扶她重新躺下,单音命令。「睡。」 「我——」蓓嘉虽开了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想要他留下来陪自己,可是又不想强拉住他,最后满腔说不出口的请求,全被一阵猛咳震得四处飞散。 「咳!咳……」 「不要说话,闭上眼睛。」他皱眉,把水杯放到地上,大掌拉起棉被替她密密盖好。 「可是你——」理智告诉她要坚强。 「你再开口说一个字,我马上吻到你说不出话来。」宫维昕警告,眼神却充满她愣愣收下他眼神传递出来的关心,心里头开了一朵花,病得乱七八糟的脑袋 一时嘴快,脱口而出:「你不怕被传染感冒?」 宫维昕懒得回答她,坚定视线盯着她,无声传递出「你以为我会在乎」的讯息,出言催促。 「闭上眼睛睡觉。」 蓓嘉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嘴里嘟囔两句话后乖乖闭上双眼。 本来以为有他在自己身边,她肯定会别扭到睡不着,结果不到一分钟时间她就呼呼大睡。 【第九章】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这中间曾被叫起来吃过几次药、几碗清粥,在她脑子里不断出现「他还在她家吗」、「他一直照顾着她」的问号中,她退了烧,感冒症状渐渐舒缓下来。 原本应该是痛苦的退烧过程,却因为身边多了个他,被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心里开出一朵朵鲜黯小花。 被人捧在手心里照顾、呵护的感觉真好,这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感受,该不会是她病得糊涂时出现的幻觉吧? 蓓嘉盯着看了好几个月的天花板,意识清楚许多,身体也清爽不少,不再那么 欲振乏力。 他现在在哪——应该回去了吧?她轻轻闭上双眼,躺在床铺上,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像第二层被子盖到她身上。 以前,她享受一个人的自在,现在,心里住了一个人后,竟开始贪心起来,希望他时时陪在身边。 病得糊里糊涂时,像锅粥似的脑子里全是他,脑袋清楚时更烦,原本雾里般的人影清晰起来,心里渴望见到本人的慾望也跟着转强。 「醒了?」 才刚晃过这念头,下一秒,右手边传来此刻她最渴望听到的声音。蓓嘉睁大双眼,飞快循声望过去。 「你还没回去?」惊喜出现在她眼底。 听见她不经意出口的话,宫维昕眼底黯下几分,笔直的走到床边,坐下,右掌动作熟稔的抚上她额头。 很好,终于退烧,人看起来也精神多了。 「在你痊癒前,我会一直待在这里。」他凛着俊颜,受不了她同时浮现坚强与脆弱的眼神,像个渴望拥抱的女王,令他不舍。 面对他时,她就不能坦率点?他不是路人甲乙丙丁,是她男朋友。 「真的?」蓓嘉语气满带惊喜,眼神却有些迟疑。 事务所那边怎么办?他工作满档,平常已超时工作,为了照顾她,肯定会累积更多的工作量。消化得完吗? 「容不得你不欢迎。」宫维昕注意到她慢慢黯下的眼神,强势宣告。又在想什么了她? 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她这样子,叫他怎么有办法走开身? 「我又没说不欢迎。」察觉他突然不高兴起来,她嘴里嘟囔了一句后,赫然发现他拿在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蛋酒。」他把蛋酒放到她手中。「不要说话,快点喝掉,这能暖身、补充体力,有体力才能击败病毒。」 「你帮我做的?」蓓嘉看着手中的蛋酒,一颗心抨枰跳得乱七八糟。 他是那种肚子饿就打电话订饭店、餐厅菜肴来吃的人,现在居然为了她做蛋酒,她何德何能,苍天啊…… 「嗯。」宫维昕有些不自在轻哼一声,眼神看向别处后半晌才转回来,等她吃完蛋酒,不着痕迹地扯开话题。 第十八章 「你烧退得差不多了,先去洗个澡,一小时后到餐厅来。」 「你该不会煮了一桌好料在等我吧?」她张大嘴,不可置信瞪着他。 苍天啊…… 「我跟饭店订了一桌好料在等你,没吃完,不准下餐桌。」他站起身,明明是警告,听起来却很甜蜜。 果然还是跟饭店订了餐点,蓓嘉抿嘴偷笑。 「真严格。」她在嘴里嘟囔了一句。 没想到这样他也能耳尖听进去,还当场重重沉下脸,冷目瞅着她。 他严格?宫维昕隐忍多时的担忧、心疼、不舍,以及不被信任的怒火,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后,猛然爆出胸腔。 「你跟我请假一个礼拜说要画画,结果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病得连站都站不稳,咳得像快咳出血,还迫不及待把我从你身边赶开,要不是我让子陵跟宫保鸡丁先回去,再折回你家厨房跟冰箱晃两圈,根本不知道你家冰箱早就空了,垃圾桶里都是泡面空碗!」 宫维昕双手扣紧她小巧的肩头,用力捏紧,不敢随便摇晃大病初癒的她,自己却气得胸膛急遽起伏。 想到她差点昏倒在自家门口、独自一人在房里咳得快断气,从未有过的担心害怕再次占据他整颗脑袋,影响他的思考能力。 惊见她微微蹙眉,察觉自己似乎抓痛她,他猛然抽手,咬牙低哼:「你平常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吗?嗯?」 「这是特殊时期嘛!」蓓嘉被他一串话轰得脑袋发热,委屈的扁了扁嘴,眼眶微微泛红。「我已经连续参加这个比赛三年了,年年杠龟,今年再不得奖我就打算放弃,所以才想要好好拚到最后一刻。」 「好好拚到最后一刻?」宫维昕抿紧嘴角,双手克制的握拳又放开,放开又握 紧,苦苦压抑满腔愤怒情绪,下颚绷紧低吼。「为了一个破比赛,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你独特的思考方式还真令人惊艳。」 蓓嘉瞪大双眼,眼眶迅速漫起一片泪雾。 他居然讽剌她? 「宫维昕,宫大律师,请问你手中的律师执照考了几次才到手?」受到攻击就反击。 「一次。」他轻哼。「而且不熬夜、不连续一星期只吃泡面,更不会已经生病了还冲出去到处乱跑。」 他最生气的是,她已经烧成那样,为什么还要亲自出门寄东西?他就住在她家隔壁,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开口叫他帮个忙很、难、吗!她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对,你聪明,我蠢笨,你不需要熬夜、不需要连续一星期只吃泡面就可以考上律师,但我不行!」蓓嘉气得大吼。 「咳……咳……」 这算什么嘛? 被他这么一说,好像她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很蠢一样。他天才,她地才,可能连地才都不是,所以就连想好好努力的资格都没有吗?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见她眼眶里有泪在打转,他胸口猛然一紧,难以言喻的滋味綑绑着他,想解释、想说点话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就是给我这样的感觉。」她垂下眼眸,拒绝看他。 「……你好好休息。」宫维昕发现他其实没那么天才,否则现在就不会百口莫辩,甚至连句令她心情转好的话也吐不出来。 「我先出去。」 说完,他垮着双肩,头也不回往房门口移动。如果站上法庭的答辩能力也能适用于她身上就好了。 他要回去了?见他转身就走,蓓嘉猛然一惊,急急出口喊他,企图绊住他脚步,「宫维昕。」 别说回头,他连往外走的脚步都没有慢下来。 「维昕……」蓓嘉心慌低喊,匆匆下床,想要奔向他。 她左手掀开被单,双脚甫落地,还没站稳就急急想奔上前。 未料,身体出乎她意料的虚弱,双膝陡然发软,整个人往前扑倒,骇得她瞪大双眼,忍不住轻喊出声。「啊——」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越来越接近地面,二十公分、十公分、五公分……这下子肯定会痛死。 蓓嘉紧紧闭上双眼,迎接预想中的痛。 「小心!」惊骇警告声钻进她耳朵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紧张? 她睁开双眼,想看看他此刻的表情,结果眼中世界突然翻个大跟斗,前一秒双眼还盯着地面,下一秒却看见天花板。 「陈大小姐,你刚大病初癒,动作慢点好吗?」宫维听绷紧俊颜,动作轻柔抱着她,语气无奈又心疼。 「宫大律师,你刚都不理我,我一急才会、才会……」她一番话急急忙忙倒出来。 「我哪有不理你。」他无声叹口气。 他要是不理她,怎么会留下来待在她身边、上网搜寻网友分享学做蛋酒、猛查「照顾感冒家人教战手册」,这些都是他人生中的初体验。 ……只为她,也是她的专属特权。 「你刚刚不管我怎么喊你,头也不回一直往外走。」她哀怨地说。 「我是要去确认饭店送来的餐点,是否有送来追加一壶的金桔热飮跟生姜红糖汤。」宫维昕抱她上床躺好,双手抱胸,轻哼一句。「安分点。」 「刚刚对不起啦,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会那么严厉,可是我真的很在乎那个比赛,甚至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因它吃了一个礼拜的泡面。」蓓嘉抓着他的衣角,着急解释。 「而我却太过在乎你,才会一时火气上扬。」他又在她床边坐下,右掌握住她抓着自己衣物的手,凑近唇边,落下一吻。「我的长年修养跟专业冷静,全被你破坏到一滴不剩,满意吗?亲爱的女朋友。」 听见他难得的剖白,她红着脸,笑得一脸甜蜜。「谢谢你冒着被传染的危险,照顾病中的我。」 能坦率道谢的感觉,真好。 「我不要你的谢谢,我要的是——」宫维昕深深凝望着她,欲言又止。 以前他对那些老把情爱挂在嘴边的人嗤之以鼻,如今却渴望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话。她还要颠覆多少他原本认定的原则? 「是——」为什么不继续往下说?蓓嘉用热切的眼神看着他,期盼他会自动把话接着往下一次性说完。 「等你想说时再说。」他从容一笑,不想把话说白。 等你想说时再说?蓓嘉怔怔看着他,傻眼是唯一的反应。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啊? 「我会好好期待。」宫维昕又补来一句。 会好好期待什么?她听见他毫无负担飘出一句「一小时后见」,接着耳边传来门板被轻轻阖上的声音。 他刚刚是不是在暗示什么,他刚刚又暗示了什么啊…… 和律师说话果然跟外星人沟通差不多,必须比别人多颗脑袋才行,否则就是不 要让他有机会发挥律师本能说话。 蓓嘉把头埋进枕头里,不断一次又一次想着。他到底想要她说什么啊? 「蓓嘉,好了没?叔叔的车已经在楼下等喽!」子陵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听起来非常兴奋。 「来了来了。」 宿嘉双手提了大包小包冲出家门,一出门就看见宫子陵站在电梯里,按着电梯按钮,脸上露出大大的微笑。 她双脚宛如踩了风火轮,高速刮进电梯里,宫子陵松开手,电梯直直向下到一楼。 「啊。」她突然大喊。 「怎么了?」宫子陵小小吓了一跳。 「我忘记帮宫保鸡丁开狗罐头。」惨了,宫保鸡丁会饿死。不行,她要上去开个狗罐头。 「叔叔出门前给了宫保鸡丁最爱的两种口味,现在牠正在享用大餐喔!」宫子陵开心大声宣布。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 蓓嘉和宫子陵步出大楼,宫维昕见她双手提了一大堆东西,立刻从驾驶座开门走出来。 「去佛罗伦斯出差的事尽早确认,这次我会亲自过去,先这样。」宫维昕一边讲手机,一边踩着几个大步走到她面前,迅速结束通话后,双手拿过她手中所有东西。 「病才刚好,不是交代你不要太累?我们到台南让子陵收集到足够写作业的资料就回来。」他心疼的念了她两句。 「难得出门一趟,感觉像郊游一样,我昨天太兴奋,不小心就准备一堆好吃的。」蓓嘉吐吐舌头,小声解释着。 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另外有部分原因是想好好犒赏他。 前几天他为了照顾她,果然累积大量工作,后来她病癒,他每天都加班工作到很晚,她想做些好吃的给他补一下。 「好吃的?!」宫子陵瞪大双眼,眼中充满浓浓的期待。 「先上车。」宫维昕摇头失笑,看这一大一小满脸兴奋的表情,自己也跟着笑开,转头问她。「这些东西放后车厢?」 第十九章 「马上就要吃了,放我身边吧。」 「也好。」说完,他把所有东西放到副驾驶座上,一手放在车门上,一臂轻揽住她腰部,扶她坐进车里。 「叔叔,你偏心。」宫子陵站在后座车门边发出不平之鸣。「你扶蓓嘉上车,都不理我。」 「学着点,以后记得也要这样对你女朋友。」宫维昕在绕过后车厢坐进驾驶座途中,赏了侄子头顶一记栗爆。 闻言,蓓嘉心头甜蜜泡泡冒个不停,脸颊微微发热。 车子很快上了高速公路,休旅车的内部空间很宽敞,坐起来很舒服,跟她那辆省油小车简直没得比。 「你要出差?」她想起刚刚那通电话。 「过几天要去义大利一趟,大概四天。」他仔细报备。 不一会儿,后座传来宫子陵嘟囔的声音。 「蓓嘉,我饿了。」 「有海苔寿司、一口大小的三色饭团、鲔鱼蛋三明治、番茄章鱼义大利面,你想先吃哪一种?」她看都不必,马上出口问。 「我要吃番茄章鱼义大利面!」宫子陵兴奋大喊。 「好。」她从众多袋子里拿出一盒义大利面,往后递给宫子陵,在宫子陵的欢呼声中,她看向身边的大男人问。「你呢,想吃什么?」 「我开车,不方便吃。」宫维昕遇见红灯,分两次踩刹车,车子平缓的停下。他趁红灯飞快瞄她一眼,一脸惋惜摇摇头。自己得担负起他们的人身安全责任,边开车边拿东西吃,并不安全。 「我喂你吃三色饭团吧,一次刚好一口,很方便。」蓓嘉昨晚准备食物时,早就替他想到这点了。 「你要喂我?」他微怔,向来冷静的表情迅速龟裂中。 她没说话,仅仅抛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下一秒,他的脸开始微微转红。 「噗!」坐在后座不甘寂寞的宫子陵,爆出闷笑声。 「子陵。」宫维昕放开刹车,轻轻踩下油门,顺便扬声警告古灵精怪的侄子别作怪,害她尴尬就不好了。 嘴里正咀嚼着q弹入味的义大利面条,宫子陵听到叔叔喊到自己的名字,马上咕哝应答。「是,叔叔?」 「专心吃你的义大利面。」宫维昕简短要求。 「是,叔叔。」宫子陵呵呵笑开后爽快答应。 见蓓嘉微微红着脸,宫维昕快速瞄了眼她正在打开盖子的盒子,主动提问。 「红色是什么口味?」 「红麴口味,里面包了海苔脆片跟新鲜肉松。」她拿起一个小巧可爱的红麴心 形饭团,轻咬着下唇,飞快看他一眼。 他应该不会发现她不小心把饭团做成爱心形状吧?昨天一边准备吃食,一边想他,不知不觉居然都捏成心形饭团。 有点糗…… 「我吃一个看看。」宫维昕当然注意到一口饭团的形状,嘴角不自觉上扬,却体贴的没有点破。 虽然她从未对自己说过那三个字,但眼前小巧饭团想要表达的,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蓓嘉小心用左手食指跟拇指衔着红麴心形饭团,送到性感的薄唇边,他双眼匆匆瞥她一眼,嘴微启,她才将饭团轻轻推入温热口中。 等她收回手时,依然能感觉得到沾染他唇瓣温度的指尖正隐隐发热着,渐渐的,她心口也跟着发烫起来。 「叔叔,你以前不是说用手拿东西吃不卫生。」坐在后座的宫子陵,大声嚷嚷着。 「蓓嘉用手拿东西给我吃是唯一的例外。」宫维昕笑着说这话时,连眼睛都在笑。 「我呢,也不行吗?」宫子陵又嚷嚷起来。 「我只吃蓓嘉用手拿给我吃的东西,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 「不用了,叔叔,有天我会跟你一样,找到我的蓓嘉。」 在他们叔侄俩口中一来一往频繁出现的蓓嘉,正红着一张脸,坐在副驾驶座,积极找寻机会,又塞了一颗心型饭团到宫维昕口中。 整天下来,他们先参观了孔庙、安平古堡、绿色隧道,傍晚时分来到最后一站:树屋。 巨大树木盘根错节的长在老屋之中,光影在头顶上与绿叶互相追逐,偶尔微风吹而过,光与影的嬉闹便更加快活起来。 讲解人员领着众人,二讲解树屋里的种种故事与传说给大家听。宫子陵拿着纸笔,低头写满一页又一页的笔记。 宫维昕跟蓓嘉走在最后头,厚实大掌轻握着她的手,两人脸上挂着浅浅微笑。 「大家请看这里,这里是不是有个双爱心的形状?」讲解人员的声音从前方清楚飘来。 「有。」众人回应。 「好,大家请再走到这边来看。」讲解人员走到爱心墙面的另一头,指着一个大大的方型空间前的微弯树枝,转头看着大家讲解。「大家看这像不像一把弓箭,这边直直的,这边弯弯的。」 「嗯,有像有像。」众人边看边点头。 「这就是所谓爱神邱比特的箭,正前方的爱心象徵爱情,传说只要恋人站在这里互相告白,就可以天长地久。」 众人轻轻笑开。 「好,我们接着往下看。」讲解人员大步往前走。「接下来我们要看的东西也很厉害……」 宫维昕牵着蓓嘉想要往前走,却发现她突然站在原地,不肯移动脚步。 「怎么了?」他回头,轻声问她。 她没回答他,伸出手,招了两下,示意他稍微往回走一点,直到他走到刚才讲解人员说的地方,才踮高脚尖,一手捣着嘴巴,将嘴唇凑近他耳畔轻声说了一句—— 「我、爱、你。」 说完,她双脚脚跟落地,正要放下手往前走,宫维昕猛然扣住她的手,将她轻轻往怀中一扯。 她脚步一个踉跄,整个人往他怀中跌去。 他大掌牢牢扣住她腰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唇上偷得一吻,并在放开她同时,在她耳边柔声低喃—— 「我也爱你。」 【第十章】 为了一宗跨国企业诉讼案,宫维昕飞去义大利出差,这段期间怕宫子陵一个人在家不安全,蓓嘉答应先搬过来跟宫子陵同住。 义大利火车飞机容易误点这件事,真是名不虚传。 结束出差的宫维昕回到家时,比预定时间晚了五小时,踏入家门时,家里一片静寂,墙上时钟显示已经半夜一点多。 他放轻动作,还在困惑蓓嘉怎么会忘了关客厅电灯,转眼一看,赫然惊见蓓嘉、宫子陵,外加宫保鸡丁在客厅沙发睡成一团,他们身边凌乱四散了几十本的绘本故事书。 他们在——等他回家? 宫维昕怔怔站在沙发前,被误点的焦躁、连续工作多日没怎么睡的疲累,在看到蓓嘉抱着宫子陵、两人头靠着头睡着的画面,所有烦乱情绪瞬间一扫而空。这就是所谓的——家的魔力。 突然之间,一股安心、温馨、想要成家的慾望化成一颗种子,埋入他心底,开始发芽、成长。 他小心翼翼抱起宫子陵,轻声走进宫子陵的房间,将他安置在床上、盖好棉被后,悄声退出房间。 回到客厅,他先把灯光调暗,小心抱起蓓嘉,一步一步往客房慢慢移动,在快要踏进房里时,她突然在他怀里动了一下,眨眨睡得迷糊的双眼,怔怔看着他。 「维昕,是你吗?」声音含混不清。 「嗯,别说话,继续睡。」嗓音低沉轻哄。 「你终于回来了。」她说这话时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道甜美微笑。 「嗯,刚到家。」他跟着她一起微笑。 他将她放到床铺上,动作温柔的替她拉上被子盖好,见她微眯双眸看着自己,双掌压上枕头两侧,俯身快速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蓓嘉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咕哝,像在抱怨他给的吻太敷衍,他喉咙深处发出迷人的低沉笑声,见她粉唇微嘟,低头再次吻上她。 她半眯着眼,抬高双臂,轻轻圈住他的颈项,身体微屈,舒服窝进他怀里,主动一次又一次加深了与他的唇舌交缠。 他低吼一声,双掌捧起她微微离开床铺的背部跟后脑,重重吻上盘踞在脑海中多日的她。 十几分钟后,宫维昕率先从一触即发的慾焰中抽离,看见半梦半醒的她上衣被往上掀,娇躯半裸的躺在他客房的床上,视线信任且专注的看着他。 他倒抽口气,伸出双手替她拉下衣物,把额头贴上她的,两人喘着气凝视彼此,呼吸同样急促火热。 想要她的慾望强烈到近乎疼痛,但两人的第一次不该在他疲累、她昏睡中发生,他想要在更棒、更从容、时间更充裕的氛围下与她相拥。 「我跟子陵等你好久。」蓓嘉沙哑开口,眼神迷蒙。 「抱歉,飞机误点。」宫维昕尽量言简意赅,不想将她完全吵醒。「睡吧。」 「你不在这几天发生了一件事。」她另起话题,不想这么快放他走,犯困的双眼直盯着他看。 第二十章 宫维昕不在家这几天,她才发现自己好想他。 当他人不在身边,她才更清楚发现他已经在自己心里占了很大的位置,这几天不管做什么事,脑子总是会忍不住想到他。炒菜时,想起他不喜欢吃太咸。,每天到他固定的下班时间,就会开始期待他回家的那一刻。 真是傻……明明知道他去义大利,却还是在固定时间不自觉期待着,然后又怅然若失想起他去出差了。 「嗯?!」宫维昕轻哼,伸出手,爱怜地摸摸她头顶。 「我朋友的亲戚快回来了,时间上有点赶,这几天我想跟你请假,出去找新的住处。」她不是宫保鸡丁,如果她是,现在肯定正在疯狂摇尾巴。 「你要搬走?」他全身倏地一僵。 她要离开? 「我想找比较便宜的雅房,你有认识的朋友要出租房子吗?」 「雅房?」宫维昕皱紧浓眉。「你说的该不会是不分男女,大家共用卫浴设备的那种房间?」 她最好说不是,他绝不可能放她去住那种房子。 「嗯,那比较便宜。」她点点头。 「我不准。」宫维昕眯细双眼,紧盯着她,直接用眼神告诉她,别想他会让她去住那种地方。 「嗯?」他干么生气?蓓嘉歪着头,困惑轻哼。 见她不明所以的模样,宫维昕无声叹口气,他怎么跟一个睡得迷糊的人开辩……等等,睡得迷糊的人? 他嘴角一撇,一条完美计策在脑子里快速形成。 「我知道有间套房不错,不仅空间大,还有宽阔的厨房、餐厅、客厅可以共用,重点是房东开价十分便宜。」面包屑沿途抛下。 「套房一个月少说也要五千、七千的,能便宜到哪去?」她顺着沿途的面包屑,一路傻傻往前走。 「就我所知,友善房东只打算收你两千。」 「房间是不是很旧,还是出入复杂的社区,天底下哪有这等好康,虽然价钱我很ok,但不知道能不能住得惯?」她认真考虑起来。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而且我可以跟你保证,你绝对住得惯。」陷阱布置完成,请乖乖跳入。 「你怎么知道?」完全不疑有他,她双脚踏入陷阱范围里。 「因为我说的套房——」宫维昕露出猎人狡狯的神情,心满意足看着提不出任何抗议的被捕猎物,拍板定案—— 「就是你现在住的这间。」 今天是宫子陵生日。 一大早蓓嘉就上卖场大采购,买了很多子陵喜欢吃的菜。 除了丰盛大餐之外,蓓嘉还订了宫子陵最爱吃的蛋糕,打算等晚上给他一个惊喜。 她一边清洗食材,想起宫子陵曾说过的话,「我想爸爸妈妈……我想看见他们……过生日的蛋糕可以换成他们吗」,心头隐隐泛酸。 她看看身边正在帮忙的宫维昕,想起日前问起他这件事时,他神秘兮兮说自己也有份惊喜要给宫子陵,她想继续追问,他就故意转移话题。 「奸诈。」每想到一次,就想狠狠骂他一次。 宫维昕正帮忙清洗绿色蔬菜,水声哗啦啦,他看着她问:「你刚刚有说话吗?」 「没有啊。」矢口否认到底。 他沉默一秒钟后,提起他更在意的那件事。「后天你那边的屋主就要回来,东西都搬过来了?」 「前天我就把所有东西都搬进这里的客房了。」蓓嘉打开火炉上的炖锅,一阵食物香气飘满整个厨房。 「这么急?」宫维昕取笑。 她轻睐他一眼,没好气解释:「这几天我要忙子陵生日的事,哪有空搬家,所以才会提前搬过来,顺便把屋子彻底来次大扫除,日后好还给屋主。」 奇怪,以前她怎么会觉得他很严肃又难搞? 这男人其实满好理解,一根肠子通到底,在他面前生气、哭泣、瞪他,他的反应也都很一般,甚至常常比其他人对她更好、更温柔。 「赶快还一还也好,以后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 「你上次说我们签订的合约长达五十年,真的还假的?」 他从义大利回来那晚,自己口头答应他要搬进这里,后来他弄来一份合约要她签名,她看也没看就签了。 原本以为那是一般租赁房子时的制式合约,签完名后,他逐条逐条跟她解释,才猛然惊觉身边有个律师的生活,还真是充满陷阱。 甜蜜的陷阱。 「白纸黑字,我们双方都盖了章,你说能有假吗?」宫维昕露出满意微笑,朝她露出白得亮眼的牙齿。「住我这里五十年哪里不好?」 「非亲非故的一起住,这不是同居吗?」而且还要共住五十年,不会太久吗?要不是睡得迷迷糊糊,她也不会答应,接着又傻傻签名加盖章。 「等你嫁给我,就不是非亲非故。」他亮出底牌。「还有,我们这不叫同居,是试婚。」 「试婚?!」蓓嘉瞠大双眼,错愕惊喊。 她原本只是在想同居的问题,岂料他已经快她好几步,居然认真思考起试婚这档子事? 他从什么时候种下这个想法的种子?还是他行事历里有一张人生计划表,最近刚好走到「准备结婚」这一格? 「叔叔,蓓嘉,你们要结婚了吗?」 稚嫩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 两人同时转过身,看见宫子陵兴奋的张大眼睛,小脸满是期待看着他们,发亮双眼不断发出「快说对、快说对」的讯息。 小帮手驾临,宫维昕吹了声口哨。 蓓嘉先轻瞪他一眼,才走到宫子陵面前,蹲下,双手放到他肩膀上。「小寿星,你不能跑进厨房,这样会破坏惊喜喔。」 「我不想一个人跟宫保鸡丁玩,我想跟你们说话。」宫子陵垂下双眼,露出寂寞的样子。 寿星想跟他们说话?除了答应之外,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好吧。」蓓嘉站起身。 「叔叔,你们什么时候要结婚,我可以当你们的小花童吗?」宫子陵说到这里,突然重重垂下双肩,露出极度困扰的表情。 「我这辈子还没有当过小花童,再这样下去,我就太老了,不能当小花童。」 这是一般孩子会有的思考吗?太老?蓓嘉有种错乱感。子陵今天过完生日,也才十一岁。 抛开这个问题,她有一个更大的问题要跟他沟通。 「我们目前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喔。」她摇摇头。 「为什么没有?蓓嘉很爱很爱叔叔,叔叔也很爱很爱蓓嘉呀!」宫子陵抗议,露出「我举反对牌」的严肃表情。 「子陵,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宫维昕朝侄子比了一个赞。 宫子陵回敬一个大微笑。 「宫维昕,不要在小孩面前乱说。」蓓嘉火速转头,双眼满满的警告,瞪向拚命煽风点火的男友。 孩子很容易把事情当真,凡事认真又单纯的心非常容易受伤。 「我哪有。」宫维昕抗议。 他们相爱这件事,是客观又主观的实况陈述。 「叔叔没有乱说,我有证据,可以举证。」宫子陵以超龄的严肃态度道。 证据?举证?蓓嘉看向宫维昕,跟律师叔叔住久了,这小孩说话方式还真是有样学样呐。 宫维昕眼睛转向别处,摆出「这不关我事」的态度,视线在厨房里到处飘移,避开她凌厉的目光。 宫子陵拿出自己的智慧型手机,滑了几下后,画面停在他们在树屋里互相说爱的那一幕,高举双手,秀给他们看。 蓓嘉看得差点昏倒,宫维昕抿嘴偷笑。 「我什么时候会有弟弟或妹妹?」宫子陵老早就在想这件事,他不想再一个人玩。 他想像叔叔照顾他一样,照顾另外一个人,这样就代表他已经是成熟的大人,等他是大人,就可以做很多很有意义的事。 「子陵,你跳太快喽。」蓓嘉摇头失笑。这对叔侄的笔记本里,是不是贴着一张差不多的行事历,都在拚命赶进度呐。 「是喔?」宫子陵嘟嘴。 他真的很想要一个弟弟妹妹说。 「嗯,我们今天先专心过生日好不好?这件事以后有空再说。」她努力把他们从那张恐怖的行事历拉到现实生活。 「好吧。」宫子陵乖巧点点头,只是当他一开口,就知道他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如果可以选择,我想要妹妹。」 「子陵。」语嘉微笑着警告,不想在小寿星生日当天对他太凶。 「我只是先表明自己的立场,其实弟弟也可以,我不介意。」宫子陵又摆出小大人的认真姿态。 这下子,一直在后面努力憋笑的宫维昕终于忍不住,闷笑出声。 劝不听呐,这一对叔侄。 终章 蓓嘉双手抱胸,视线缓缓扫过他们叔侄一圈,以不容人拒绝的语气下令,「你们通通出去,我自己一个人来弄。」 「喔。」大的说。 「喔。」小的也说。 宫保鸡丁这时候也走进厨房,跟着热热闹闹的汪了一声。 把所有分心因子赶出厨房后,蓓嘉火力全开大展厨艺,那一大一小其实也没闲着,自动自发擦桌摆碗筷。 正当他们要开动时,门铃突然响了。 这时候会有谁来? 蓓嘉跟宫子陵互看一眼,两人头顶上有相同闪亮的大问号,接着他们一起看向头顶没有问号的那一个。 「终于来了。」宫维昕轻哼一声,起身去开门。 咦,不先解释一下吗?蓓嘉跟宫子陵又互看一眼。 几秒钟后,一男一女手中各捧着一瓶酒、一个礼物出现在餐桌旁。 宫子陵看见他们,先是狠狠愣住,随即露出大大的微笑,跳下餐椅,奔向他们怀里,嘴里嚷着。「爸爸!妈妈!」 蓓嘉这才明白宫维昕口中的惊喜是什么?那么久以前跟他说过的话,原来他不仅记得,还真实付出行动。 顿时,她的心变得又热又软。 她看着跟宫维昕眼睛、下巴长得有点像、皮肤黝黑的男人,高高举起宫子陵,同样也晒出一身麦色肌肤的女人则站在一旁微笑,而子陵脸上的微笑好大、好灿 宫维昕站在她身边,一臂揽住她肩膀,温柔拥入怀里,俯身贴近她耳朵边说。 「你眼眶又红红的,不准哭。」 蓓嘉轻瞋他一眼,小小声开口:「因为感动想哭也不行?」 「既然这么感动,就快点嫁给我。」 「少胡说。」她轻骂一句,心里想的却是——嫁给他似乎也不错,虽然好像有点快? 但决定要不要嫁给一个人的判断依据,爱不爱比时间长或短来得重要多了,不是吗? 「这位就是你三令五申、叫我在她面前说话要小心点的未来弟媳?」宫维曜放下儿子,露出白牙、爽朗笑开。 「嗨,你好,听维昕说你相当照顾子陵,真的很谢谢你。」宫子陵的妈妈方娜双手牵起蓓嘉的手,满怀感激地开口。 「这次我们夫妻俩回台湾,预计会待半年到一年,这阵子子陵跟我们住,等我们又必须双双出国工作,子陵可能又要麻烦你们夫妻俩。」 「呃……我们还没结婚。」蓓嘉抬起双手在胸前拚命挥动,脸上笑容有些尴尬,偷偷瞪了眼在旁偷笑的宫维昕,要他快点跳出来澄清。 这家人是不是有一张相同的行事历?攻击目标相当一致啊。 「希望在我们又得出国工作前,能喝到你们的喜酒。」宫维曜笑开来,笑声像在宽阔的大草原回荡。「维昕,要加把劲,绝不能让好女人从宫家男人手中溜掉。」 「别闹她。」宫维昕深深凝望向蓓嘉。「我们正在试婚。」 蓓嘉学他挑高右眉。 算了,她放弃挣扎比较快,今天的主角是小寿星,不是她,至于他们之间的「认知问题」,等晚一点再来料里。 宫维曜夫妻俩同时吹了记口哨,宫子陵站在一旁捣嘴偷笑,宫保鸡丁跟着大家汪汪叫了两声。 「庆祝你也将脱离孤家寡人一个,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宫维曜哈哈大笑。 「我们兄弟俩好好痛快喝一回。」 「你开车过来的吧,喝酒不开车。」宫维昕双手抱胸,冷冷指出。 「我们一家子会坐计程车回去,宫大律师,这样可以吗?」宫维曜无奈的看着这个个性与自己迥然不同、一板一眼的老弟。 「安全第一。」宫维昕再次确认。 「是是是,谨遵宫大律师的教诲。」宫维曜连忙附和。 这一餐,从中午一路吃吃喝喝到半夜。 等其他人回家后,不知不觉喝下大量酒精的蓓嘉,做出自己清醒时难以想像的事。 蓓嘉张大双眼,用力瞪着天花板。 她视线慢慢往下,赫然惊见一条精壮手臂横抱着自己的裸肩,雪白蓬松的棉被滑到胸线上方。 她呼吸急促起来,转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赤裸阳刚的宫维昕,又看看全身光裸的自己。 昨天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外加宫保鸡丁閙到半夜两点多才散会。散会时,除了子陵跟维昕他大嫂以外,怕没有人是清醒的。 维昕他大哥一直追她酒,有时候她为了躲避尴尬问题也会自行要酒喝,想说反正她就住这里,喝醉也没关系,就放心大胆的喝过头。 结果——她就这样跟他滚上床了?! 依稀记得好像是他喝醉闹着要求婚,她回呛他怀孕就嫁,接着他在客厅沙发上朝她扑过来、压倒,她也没能及时推开他,反而迅速被他拉进翻天覆地的情慾漩涡里。 「老婆,早安。」爽朗过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乱喊!」蓓嘉转头,轻睐他一眼。「谁是你老婆。」 「昨晚你说怀孕就嫁,我们连做了好几次,说不定你现在肚子里已经有小宝宝了。」宫维昕双臂一伸,将她拥入怀中,让她趴在胸膛上,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不许耍赖。」 「我们昨天不是在客厅……」她努力想找回遗落的记忆。 「不只客厅,后来我们又分别在餐厅、浴室和这张床上各做一次,浴室那次你放得最开,主动抱我抱得好——」他举证历历,二详述。 「停!」蓓嘉脸红的举起左手,放到他嘴唇上,紧紧皱眉,有点小崩溃低喊。「我没有要听细节的意思。」 他可不可以不要用在法庭冷静陈述那一套,不经任何修饰,直接和她讨论这件事。 宫维昕好笑地看着她的表情,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她也是有点崩溃、怒火中烧的模样。久违了,小辣椒。 「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碰面的过程?」他问。 她抛给他一记「想忘也忘不掉」的眼神,眼珠子转了一圈半,整个人放松趴在他身上,陷入过去回忆里—— 「你抢了我的停车位,那时候我瞪着你潇洒离去的样子,心中默默立誓,这人最好别再被我撞见,否则一定好好教他做人的道理。」 「想好好教我做人的道理?」他对她笑得很暧昧,充满危险。「那就来啊,我很欢迎你身体力行好好教我如何做人……」 「你话还没说完,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心里一定也狠狠骂过我,对吧?」她眯细双眼,盯着他。 「我未来老婆果然冰雪聪明。」 「嗯哼?」威胁性十足的轻哼。 「……其实那时候我还满期待你能刮花我车子,这样我就有藉口接近你。」宫维昕想起还在手机里的那张车屁股照片,脸不红气不喘的扭转事实。 「骗人。」 「没想到老天爷另有安排,直接把你送到我隔壁,让我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翻过身,将她压在身下。 「那时候我可是气你气得要死。」 「我知道。」他朗声大笑。 「知道我生气,你还笑一。」她抡起粉拳,往他胸口槌了一下。 蓓嘉看他紧盯着自己裸裎的胸脯,两人呼吸越来越急促。 「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当时在你心里留下深刻印象。」宫维昕粗喘着气息,双眼专注盯着她。 「是坏的深刻印象。」她发现自己说话声音好沙哑。 「无所谓,坏印象总比没印象好。」他低头,轻吻她微启的朱唇,灼热慾望抵向湿润殿堂。 「你看得还真开。」她浑身轻颤不已,喘着气,不自觉弓起身体,迎向他太阳般火热的慾望。 「现在就不能那么自由了,我得在你心里积极争取好印象,你才愿意点头答应嫁给我。」宫维昕低头,吻得她晕头转向。 「太、太快了……」要坚守这条底线,怎么会这么难? 蓓嘉努力想要说服他放慢脚步,却发现自己心里跳出另一种声音:在倒数计时 的有限生命里,多延迟一秒钟,都是浪费。 「只要相爱,多一天都嫌太慢。」他温柔吻着她,焊腰往前深深一挺。 「唔……」她双手抓紧他厚实肩头,闭上双眼,被充满的感觉令她觉得剌激、安心,以及满足。 他的话居然与她心里头的那个声音不谋而合? 坚持,宛如崩毁的砖墙。 砖头撞地那秒,时空仿佛随之静止,轻盈的蝴蝶拍动翅膀冲破一切,翩翩飞舞着,飞满整个房间。 尾声 【尾声】 宫维昕拥着身怀四个月身孕的老婆大人,走过空桥,双双坐定在头等舱里。 「你其实不用跟来,我自己也可以去义大利领奖。」蓓嘉双手摸着肚子,笑得一脸幸福。 「说什么傻话?」他挑高右眉,看着她轻哼。 「我要亲自去拍你跟孩子上台领奖的样子,这孩子肯定是个福星,孩子一来,你不仅乖乖跟我走进礼堂,还立刻收到得奖通知。」 「你还敢说!哪有人跟你一样天天都——」后面不宜在公共场合大声说,她只好自动消音,顺便瞪他一眼。「以机率来说,你中奖机率很大,我看你根本是预谋成功。」 「这点我不否认。」宫维昕大方承认,话题一转。「老婆,梦想实现的感觉如何?」 「很棒!感觉就像整片璀灿星空都是我的。」想起躺在家里抽屉的三份儿童绘本创作邀请合约,她灿烂笑着。 「我跟孩子呢?」他追问。 「有孩子跟你在我身边,很幸福,感觉就像两盏能温暖我的灯光。」她心满意足的说。 「那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 飞机正在起飞,属于他们的幸福未来也是。 后记 【后记 享受学习法律的喜格格】 大家好,我是喜格格。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在《派遣教母》这本书中,男主设定为律师,所以一向热爱雕刻枪画、到处旅行找乐子、对心理学论文有莫名狂热、喜欢接触财经报表的喜格格,首次捧起法律砖头书开始啃…… 从《中央法规标准法》华丽拉开硬邦邦法条学习的序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中标法很短,感谢上苍。 为什么要学习法律? 答案很简单,法律是文明社会的产物,让我们不用挥舞着狼牙棒决斗求生存,懂得法律就跟古人练了武功一样,不但可以自保,也可以保护别人,除此之外,也能间接了解这世界是怎么运作的。 先前太阳花学运,喜格格不懂立法院三读通过程序到底在搞什么,也不知道立法院第三读不是在修法令,而是在挑错字。还有学运要求要逐条审查,为什么有人回应「这本来就会做」;从前看新闻只是雾里看花,不过,现在喜格格懂了,懂得这些,可以看出谁在炒作,谁在说真话。 以前,喜格格看不懂王永庆子孙们争家产的新闻,什么是抚育?为什么这跟继承权能扯上关系?现在,喜格格也懂了。 先前电影「不能没有你」中,为什么亲生爸爸不能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生活? 还有麦可杰克森过世后,大笔大笔的收入通通流向美国政府,而不是给他的孩子们,这些喜格格都看懂了。 喜格格的法律课程,从真的很难下咽的《中央法规标准法》开始,搞定第一颗大石头后,喜格格慢慢开始享受学习法律这件事,只能说律师大人教得很扎实,喜格格学得很开心。律师大人,谢谢您! 中间练习写诉状时,喜格格还幻想自己是古代秀才,脑中闪过周星驰电影里的几个爆笑片段,只能说苦中作乐,也是现代人必备的能力之一。 之后,喜格格会试着把一些跟生活很贴近的法律,以轻松的方式放进小说中,跟大家一起分享! 祝每一位可爱的读者、身边每一位亲朋好友、新月每一个人,大家都能开开心心度过每一天! 让我们这群住在台湾的人,能够拥有一个安全、快乐、免于恐惧的优质生活环境。(这句话是喜格格在五月二十一日出版的《恶质前夫》这本书中,已经提过 一次的话,原文原封不动地在这里再祈祷一次。只是当天台北捷运发生随机砍杀人案,之后回头再看这句话时,心里头多了股沉甸甸的感受。) 于是忍不住又想再祝福一次,希望每一位拿起这本书的人,与新月家族每一位成员都能平平安安、柔软温暖度过每分每秒。 最后,欢迎大家到facebook「喜格格、福格格驾到」粉丝团,跟喜格格与福格格(喜格格的老妹)一起分享旅行大小事,与姊妹相处爆笑、扭捏、纠结的种种轻松生活小事。 以下是其中一篇,聊「小时候我们最渴望得到的那样东西」,以《当下》为题跟大家分享。 在fb上有人留言「看到这个,童年的记忆排山倒海闯进脑子里啊……」、「我小时候也很想有,但父母不给买,他们觉得实用的就好了」,让喜格格跟福格格窝在电脑前看时,忍不住发出「没错!我们小时候也是这样想的」的惊叹号,感 觉真的很棒! 欢迎大家一起过来坐坐闲聊,和喜格格、福格格喝茶分享自己的小时候喔!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六月后娘之一《补票人妻》; 2、六月后娘之二《跷家妈咪》; 3、六月后娘之三《派遣教母》。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