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心迟 中》 第一章 时至初冬,天气转凉,洗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真是一种绝顶的享受。 叶心栩随意地擦着头发打开浴室的门走出来,尉迟哥哥的浴室配置真的超舒适的,干湿分离的设计,还有那个大大的按摩浴缸,每天她都喜欢在里面泡好久舍不得起身;最重要的是,里面大得比她原来的卧房都要宽敞,跑来跑去都不会觉得拥挤。 松软的毛巾随便擦了擦湿湿的头发,就抛到一边,翻出自己的课本,趴到床上,对着那厚厚的一本书直皱眉;翻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英文,看到她就觉得头大。 「头发湿的容易着凉。」沈尉迟一进卧房,就看见那个不听话的女孩,拖着长长的一弯湿发趴在床上。 「唔,等你来帮我吹呀。」她抬头朝他笑了笑,然後继续低头看着课本。 真是拿她没有办法,每次都这样漫不经心!沈尉迟拿出吹风机轻柔地为她将头发吹干,其实这也是他们之间的小小乐趣,每天他为她吹发,一下一下抚着她滑滑的发丝,那种亲昵与甜蜜,绝对不亚於激狂欢爱过後的静静相拥,那只有情人之间才能体会的奇妙感觉。 不过,今天他的小女孩有点安静。 看这个一向最爱缠他的人今天居然一直埋头看书,他眼眸微垂,看了眼那崭新的书本,再看看那支在书本上胡乱游移的笔,他的唇角微微地勾了勾,也不问,继续做手上的事情。 叶心栩猛地翻了一通课本,再翻了翻从同学那里借来的随堂笔记,然後,抱头呻 - 吟:「我最讨厌英文了!」 很好,吹干了,他默默地收好吹风机。 她在床上滚了几圈,趴下来,然後双手托腮望着他,「尉迟哥哥,听说你这麽多年都在国外,对不对?」 「算是吧。」 不理他那种模棱两可的回答,继续追问:「那你英文肯定很好,对不对?」 他慢慢地拉开更衣室的门,非常谨慎地措辞,「不算特别擅长。」 「那肯定比我好,对吧?」 「不一定。」 她挥了挥手,「欸呀,你就不要谦虚了,人家不是说过分谦虚等於骄傲?你们外国人,哪会英文不好的呢?」 他变成外国人了吗?沈尉迟拿出迭得整整齐齐的换洗衣物,不说话。 「我来我来。」叶心栩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奔过去,笑得一脸谄媚,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衣物,「这种事情当然是我来做啦。」 最好她是真的有这样的觉悟!他望着她,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也不说话,任她发挥。 「尉迟哥哥,我今天乖吧?」凑到他的面前,双眸灵动无比,「你看我吃完饭就上来看书,没有去吵你工作喔。」如果晚上他没有出去,她就必定会去缠着他,不让他工作!所以今天的行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乖巧。 他忍下唇边的笑,「所以?」 「所以你要给我奖励喔。」 「是吗?」 她用力地点头,然後把课本拿出来,「尉迟哥哥,你知道吗?这门课超级难的说,这个礼拜还要交一篇长达五页的报告,如果交不出来,肯定会被当的!你都不知道,那个教授有多变态,每堂课必点名,任何理由都不准请假!上次我迟到,已经被他狠狠地警告了,如果这次我交的报告不合他的意,我就惨了,肯定要重修……我不要再面对那张恐怖的脸啦!」 「嗯。」他赞同地微微点头,「那你要努力一点写。」 「可我就是写不出来呀。」 「我去洗澡。」 耶?话题怎麽转这麽快?「尉迟哥哥!」她拖长了音调,拉着他的手臂,摇晃着,「你说怎麽办、怎麽办啦?」 「恐怕有难度。」他抚了抚下巴,「我是外国人,不太懂你们的课程要求。」 啥? 「而且我不是母语为英语的国家的人,对英文恐怕也没有那麽在行。」他摸了摸她圆圆的脸蛋,温柔地说:「心心是英文系的,这个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你乖,去写报告吧!就不麻烦你帮我拿衣服了。」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衣物,施施然往浴室而去。 怎麽这样?她傻眼,愣了好几分钟;为什麽一向宠她没边的尉迟哥哥今天竟然这麽不上道?为了这个报告,她都已经豁出去狂撒娇,他居然不明白? 怎麽可能不明白?他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将课本往桌上重重地一甩,她气冲冲地走过去「刷」地一下拉开浴室的门,看见他浑身赤裸地站在淋浴间洗澡;他的身体她虽然已经见过无数次了,但乍见那一瞬间她的脸蛋还是红了,不过也只是红一下而已,反正她被他里里外外看光、摸透,她看回他来,也不吃亏吧? 大步跨进去,拉开那面玻璃门,刻意放软声音:「尉迟哥哥。」 温热的水打湿了他的发,顺着脸庞一路往下,流淌过赤裸的身体,在清澈的水幕中他抬眸望着她,清俊的眉眼在水泽中更显文雅,褪去了文明的包装,他的身体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野性美,一块一块都是结实的肌肉,一颗颗透明饱满的水珠凝在肌肤上……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乾渴,好想扑上去一粒一粒帮他舔掉。 灼热的视线滑到他的手臂,她最喜欢他的手臂!尤其是在某种激动的时刻,他会一把抱起她抵在墙上,一口气可以做足半个小时都不会觉得疲累,那时,他的肌肉一股股地绷起,充满力量与不可思议的美;她承受不住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摸索着那块块的肌肉,紧紧地掐,娇声地吟…… 想到他们之间的激狂与爱欲,她眼眸朦胧,微微地靠在玻璃门边,心跳得厉害,腿有些微地发软,努力地咽了咽口水,才找回一点点的理智,忆起自己进来的目的;有求於人必先怀柔一番!「尉迟哥哥,我来帮你擦背,好不好?」 沈尉迟定定地望着她,沉默片刻後终於开口:「心心,擦背在泡澡的时候比较好。」而他现在在冲澡。 可惜,她没有听出他委婉的拒绝,「那我帮你放洗澡水。」 她赶紧跑出去转到浴缸那边去放水;沈尉迟的浴室是非常清爽的白色,一大片一大片的瓷砖,没有繁复的花纹,就是简简单单的白色,乾净而雅致。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坐在浴缸的边缘,望着眼前的美男沐浴图,口水早就泛滥成河;尉迟哥哥怎麽会长得这麽好看呢?穿上衣服的时候,泱泱大气儒雅不凡;而脱下衣服来的时候……她叹息地望着他赤裸的身体,这样的诱惑与迷人!是她的,她的一个人的!还真好。 男人洗澡其实并没有那麽讲究,虽然沈尉迟有轻微的洁癖,但他洗澡还是迅速而有效率;至於那个浴缸,他真正用到的时间比较少,也就是自从她住进来才大幅度地提高了使用频率。 「尉迟哥哥,快过来。」看他停掉莲蓬头,拿起浴巾慢慢地擦干,她立刻从痴望状态回神,笑着招手;看他不为所动,乾脆过去自己拉,「今天我来伺候你泡澡。」 「心心,不必……」 「一定要!绝对要!」她拉着他往浴缸那边走,「你每天工作那麽辛苦,就应该好好放松一下!跟你讲喔,我会很多种按摩方法喔,看你是要点芬兰浴、泰国浴,还是中式、法式、义大利,都可以喔。」 擦头发的动作非常轻微地一顿,「中式、法式、义大利?」 「呃……」她哽到,一时口快把餐厅的介绍词拿出来讲了,「反正我会很多种啦,你要哪一种?」 他唇线上扬,「你真的都会?」 「当然!」很豪气地拍拍胸脯,「你随便点都可以。」 「唔……」他沉吟着,状似思考,「义大利的听起来很不错。」 喂,混黑道不需要这麽敬业吧?还真要义大利啊?她哪里知道那个义大利用什麽方法按摩,人家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另外换一种啦,义大利的那种很无聊的。」天知道到底是怎样? 「可是我觉得很期待。」 「换别种的啦!」 「好吧。」他很温柔地同意了,「法式?」 「唉哟,我们今天来试一试泰国浴怎麽样?」她推着他,让他赶紧躺到浴缸里,「听说这种被称为帝王浴耶,你不想试试看?」 他沉默了会,「不太想。」 「试一试啦,人家我学很……嗯,这种很舒服的啦。」 「你在哪里学的?」 他的声音明明依旧很轻柔,为什麽她有种很危险的错觉?立刻很乖巧地全部招供:「嗯,佳佳借我的小说里面。」事实上,小说里面只有写到泰国浴,其他的都是她乱说的;所以,她只会这一种,而且还是看了书上含蓄的写法,其余全部自由发挥。 他满意了,终於同意,「那就泰国浴吧。」非常配合地躺在浴缸里。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第二章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她想起来了,终於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她进来讨好他、勾引他,是为了什麽?她是想着要好好讨好他,在他心情愉快的时候,拜托他帮忙写报告!可是,她却丢脸地被他做到忘情,直接把自己的目的抛到九霄云外了,真是…… 「尉迟哥哥。」 「嗯?」 「我现在好累、好累。」 「那就休息一下。」 「累到手都没有办法抬起来喔。」 他想到一分钟之前她还在那里撩水,只能沉默。 「可是我还有报告没有做喔。」怎样,吃饱喝足的某人,这回是不是应该很上地道把她的话接下去? 他真的接了。 沈尉迟黑眸里的笑意更深、更浓,似乎是沉吟了许久才开口:「唔,心心,我真的耽误你太多时间,来,我抱你起来,你快点去赶报告。」 这下子,真的是全身力气被抽走了。 他怎麽这麽坏、这麽讨厌呀?叶心栩一把拉起那只在她胸脯上抚摸的手,重重地啃上一口,「你欺负我,讨厌!」在他身上转过去,望进他的眼眸深处,觉得迂回的方式太不适合她了,乾脆直接开口命令:「我要你帮我写。」 他定定地望着她,沉默;然後唇角勾了起来,笑意深沉,「遵命,我的公主。」 真的这麽简单?她有点不适应地看着他,原本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再不然撒娇、耍赖都加上去好了;谁知道他会答应得那麽爽快?让她後面预备的招式完全无用武之地。 虽然跟她原来设想的不太一样,不过有达到目的就好!标准的只用一根筋思考的叶心栩这下子彻底放心,再度倒回他的胸前,笑意甜甜;这种讨好虽然真的很累人很辛苦,不过,总算成功!呼,尉迟哥哥可真难伺候耶。 在她身心放松快要进入睡眠的时候,他轻轻地唤着她,「心心。」 「……唔?」 「其实,你只要直接说就好了。」 「……什麽?」 「报告。」 「……」 「只要你说,我就会做。」 「……你说什麽?」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说出来就好。」 「……」靠!叶心栩直接栽进水里,摸着自己酸软得不象话的腰,泪流满面;她刚刚到底是为了什麽在那里辛苦半天? 「少爷,edward一直在请示,希望少爷可以考虑回法国。」gavin将一迭厚厚的文件递给沈尉迟,轻声禀告:「最近有好几单大的交易,他们担心应付不过来。」 「如果应付不了,有很多应付得了的人等着接替他们。」沈尉迟翻开那些档,快速地流览,再签上自己的名字。 「是。」gavin低头,不再说话;他跟andy跟在沈尉迟的身边多年,andy负责收集情报,而他则负责协助少爷处理集团的日常运作,虽然到现在他们对少爷的脾气还是没有摸透,但多少还是了解一些,於是他聪明地将话题转入集团的报告:「根据各地分公司的销售汇整报告,今年的业绩,总体增长百分之十一……」 沈尉迟一边翻看桌面的档,一边迅速地进行处理。 接掌griffith集团以来,他并没有打算长久作暗地的生意,即便现在不放手,以後也要慢慢转型;一条路走到底并不是很明智的选择,只有多方面发展才能有未来可言!所以他接手集团以来就着手将那些明面的生意渐渐做大。 到现在,他们griffith集团已经成为名下包括钢铁、电子、地产、百货等各个行业的大型集团;至於那些私底下,与griffith集团息息相关的各国政要更是多到让人惊叹,不过这些当然隐藏在最深处,谁也无法探知。 所以griffith集团不论是财力或是势力都稳占世界前列,他们的重心在欧洲,但触角已经延伸至世界各地!如今说到griffith,别人不再只想到黑的色彩,而是会惊叹它名下那无数的巨大潜力;用富可敌国来形容沈尉迟,绝对不夸张。 经过沈尉迟长达八年的努力,家族的收入已经是黑道与白道对半开,前景可期;所以他从法国到台湾来,除了暗地的生意要管理,还有无数的公司报告要看、要批,工作量多到非普通人可以承受,不过,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忙一点,可以感觉自己还是活着的。 gavin一边快速地向他报告分公司汇整的资料,一边不断地递上新的报告;沈尉迟工作效率惊人,短短两个小时,就将所有的档都处理得乾乾净净,「告诉jeff,在我回法国前,我要拿到古西百货的经营权!我想,他应该知道该怎麽做了。」 「是。」 沈尉迟端起桌上温温的茶,浅啜一口,接着打开笔电继续忙碌。 gavin上前整理那迭已经处理好的档,无意中抬头,看见少爷的电脑萤幕上那一个、一个迅速敲出来的字母,瞬间僵硬。 这……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认识英文?为什麽少爷在写这样的东西?清教徒思想对美国文学发展的影响及表现。 他手里的文件不由自主地滑落到桌面上,「砰」的一声脆响,震回了他的理智。 沈尉迟只是淡淡了看了眼急急收拾的手下,并没有开口;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 冷静睿智的gavin首次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因为他怎麽想都想不明白,少爷现在写的东西跟他们集团有哪丝哪缕的关系?不过,作人手下,最重要的是要懂得什麽该问、什麽不该问?看,那一直站在少爷身後沉默冷淡的韩子诺,多镇定。 他低头道歉,然後继续收拾好那厚厚的一迭档,不敢再看那个让他失态的电脑萤幕,行了个礼,准备告退;猛地打开的房门,让他很迅速地闪到一旁,避开那扇门。 第三章 一个朝气十足的女孩站在门边笑得一脸灿烂,「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就算吃惊有人敢这样闯进少爷的书房,gavin也很冷静地沉默着;沈尉迟抬头看向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孩,能说什麽呢?又会说什麽? 「还好。」 「那个,尉迟哥哥,我是来跟你说一下,我约好了佳佳去逛街,现在要出去喽。」吴佳凡已经撂狠话了,如果她再重色轻友,就跟她切八段!好吧好吧,她也承认,自己最近眼里的确只有尉迟哥哥一人,看不到别人!为了安抚好友,只好答应陪她去逛自己深恶痛绝的百货公司。 天知道那个女人逛起街来,两只脚永远是铁做的,不会累。 「嗯。」 「我可能会晚点回来,晚餐不用等我。」 「嗯。」 她朝他甜笑着,如果不是有人在,她真想冲上去在他脸上啃一口再走;不过,有旁人,只好挥了挥手,然後关上大门。 gavin继续往前走,却在下一秒,再度反应灵敏地闪过那又被猛地打开的门;探进来的脑袋,依旧是她,「对了,尉迟哥哥,你记得要快点帮我写报告喔,後天就要交了呢!要写好一点喔,你知道那个文学史老师最恐怖、最龟毛了。」 「砰」的一声,那迭文件再度跟地板亲密接触了,gavin脸色有点苍白地蹲下去捡。 叶心栩也跟着蹲下去手脚迅速地收拾,然後递给他,「小心,不要再掉了。」 「谢谢。」 「不客气。」她笑着站起来,依旧朝沈尉迟挥手,「我走罗。」大门又重新关上。 这回gavin静立了整整一分钟,确定那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子是真的已经走掉了,这才再度向沈尉迟行了个礼,退出去。 一室的安然与沉静,除了轻微的键盘敲打声,再无旁音。 推开的窗户,冬日冻冷枝头上那不怕冷的鸟儿兀自鸣唱、跳跃,轻轻地点过残枝,扑翅而翔;清茶的暖气早已淡淡地散开,桌前男子温润如玉,凝神自在。 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轻微震动,打破了这宁谧的氛围;沈尉迟伸手拿过来,会传简讯给他的人,除了叶心栩再没有别人!加上这个号码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而五根手指就数得完的人里面,也只有她才会传简讯。 点开,看到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尉迟哥哥,刚刚忘了说,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 这是,尽情使唤过後的一颗甜美的糖果吗? 他唇边的笑意在那一刻明亮起来,心情,随着字里行间的跳动,而变得非常非常好;这样的日子,可真是如蜜。 世人都说,快乐的时光易过,这话从来不假。 转眼间,寒流来袭,圣诞已至;街上到处都挂满了红红的饰物,墨绿的圣诞树上一闪一闪的彩灯灿烂而喜庆,百货公司更是趁机推出许多优惠活动来吸金!大把的人潮,就算气温偏低,却处处热闹非凡。 叶心栩以往对这种节日什麽的感受度很低,有那种凑热闹的美国时间,她还不如去道馆练练更过瘾!不过今年却是例外,与心爱的人手牵着手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慢慢地走,那种感觉,真是好到无法形容!她偏过头去,看着他一身黑色的英式呢大衣,雍容闲雅、翩翩大气,深灰色的长围巾安静地搭在衣间,衬得他眉目如玉、温润如水。 围巾那是她今天送给他的圣诞礼物,虽然不是亲手织的,因为她实在对这种不拿手,但也是她偷偷地选了好久才买好的!看他此刻围在颈间,她有种深深的满足感;眼眸不自觉地望向他们交握的手,他的手掌很温暖、很舒服,握在一起的感觉,真是连心都跟着暖暖的。 而他们腕处那相交辉映的光芒,也别有一种独特的亲密! 这是他送给她的手表,patekphilippe手工制造,跟他手上的刚好是一对!出自大师手笔的陀飞轮,纯手工打磨,细腻的边角、完美的圆形纹理,除了让人惊叹的精致绝伦的外观,最值得称道的是它走时的精确;这对美得让人屏息的手表,表盘上的时针、分针及秒针都在同步上,彷佛,他们彼此的时间交织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分开。 就这样踩着相同的步伐、跨过相同的时间,跟他手牵着手地走在一起,真好!她笑得眉眼弯弯,头不自觉地朝他的肩膀偎过去。 沈尉迟低头看着自己肩头那小小的重量,今天她非常难得穿了裙子,浅浅的裸色毛衣,里面白色的衬衣翻出尖尖领,略长的衬衣下摆配上深灰毛呢短裙,外面再套着红色的及膝大衣;微卷的长发披下来,散着松松的完美弧度,弯弯的眉、清灵的大眼、果冻般透明粉嫩的唇,今晚的她,很有女人味!看她娇娇地靠在他的身侧,他眼底温柔一片。 「尉迟哥哥,我要吃霜淇淋冰。」她停下脚步,望着马路对面那家霜淇淋店、招牌上鲜艳的图片,她难以自制地嘴馋起来。 「温度很低,对胃不好。」 「可是我就是想吃呀。」她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臂,「好想吃、好想吃!尉迟哥哥,你给我买啦。」 他很少能抗拒她的撒娇,从来都没有成功的记录,只能妥协,「好吧,你在这里等我。」他的眼眸不经意地朝她身後淡淡地扫过一眼,然後穿过马路,朝冰店走去。 回来的时候,她望着他手里那粉色的霜淇淋,笑得纯美至极,「哇!你怎麽知道我想吃草莓口味的?」接过来,急急地舔上一口,那入口的香甜滋味让她笑眯了眼,「好好吃喔,冬天吃冰果然很爽!尉迟哥哥,你要不要?」举到他的唇边。 他望着那个巨大的甜筒,温柔地笑着摇头,「你吃就好。」 「你不吃吗?真的很美味哦。」她皮皮地笑着,再舔了一大口,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冰凉的舌头钻进他的唇内,将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与他共用。 冰凉、微温、灼热!他只是顿了一下,然後伸手揽住她的腰,他们的吻更深、更浓,霜淇淋的香滑滋味在他们的交缠的舌尖反复萦绕,怎麽尝都是不够!等他终於松开她时,她的唇被刷上一层更亮的色彩,气息微乱。 「唔……好吃吗?」她望着他,眼眸像是泛着粼光的湖,水泽一片。 抬指,抚过她微微红肿的唇,他神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惑,低低地回答:「嗯,非常……好吃。」 呼……好吧,她承认,调情这种事情,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想要挑逗一下他,结果反被他弄得心荡神驰,斗不过那就算了,低头继续吃她的霜淇淋;还好现在是冬天,不然等他们吻完,霜淇淋早就化掉了。 他望着她一点一点地舔,专心且认真;半晌,他平静地开口:「心心,不要再吃了。」 「唔……为什麽?」 他的手指再度抚上她的唇,在她冰凉的唇间反复摩挲,再探进去勾弄她的小舌;低沉的嗓音磁性十足,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再舔下去,我会……吃不消。」 吼!这回就是再吃十支霜淇淋,也扑不灭他刚刚放的那把火了!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真的是看起来的那麽磊落儒雅吗?明明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却可以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具有暗示性的动作,她输了、她彻底输了! 因为被他挑逗得脸红又心跳,而且该死的是,她居然也心开始猿意马起来,毕竟他是高手,她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呢!於是她再也没有心思慢慢品尝了,三两下迅速地啃完,解决掉那个让她脸红到爆的霜淇淋。 这次,他很君子地放她一马,没有继续那个差点让她疯掉的话题,「还想去哪里?」 圣诞的夜晚,到处都是人海,她不想去餐厅人挤人,所以他们在家里吃了顿丰盛的晚餐才开车出来感受一下节日的氛围;而今晚这个约会,也是她跟他拗来的,不然以沈尉迟的忙碌,根本就没有时间跟她过什麽耶诞节。 细数下来,他们在一起快三个月了,但真正约会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很多;不过她不介意,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哪怕什麽都不做,她都觉得很开心! 这段日子,她的时间完全划分为上课与回家。 他很少有时间陪她,不过晚上只要他在家,她都会捧着自己的笔电窝到他的书房,他看他那些永远也看不完的厚厚档,她则上网乱逛或者玩游戏;谁说一定要天天甜言蜜语、腻恋痴爱才算幸福呢?他们这样的恬淡日子,也是惬意。 偶尔等他抽出了一点时间,他们就会到外面吃吃饭、看看电影,哪怕只是简单散个步,她都觉得很开心!就像今晚,怎麽都舍不得时间太快过完。 「我要去那家好吃的蛋糕店。」想到今天看到杂志上的美食推荐,那家开在深巷里却手艺超级棒的蛋糕店,文中附上的图片,让她口水泛滥!既然他问了,她当然要去品尝一番。 他对她的好胃口已经非常习惯,问清楚地址,看了看路牌指示,他牵着她往那条街道走去。 跟着他出来,她从来都不担心会找不到地方或者迷路什麽的!虽然沈尉迟已经离开台湾十几年,而且当年还是住在南部,并没有来过台北,所以对他来说,台北其实是座陌生的城市;但他天生方向感超强,记忆力好到吓人,只要看一看地图或者路标,就可以顺利地找到地方,而且绝对不会绕路! 转过几条巷子,热闹的人群慢慢遥远,周围越来越安静;她其实有点搞不懂,为什麽蛋糕店会开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现在不都是东西再好、也要懂行销吗?真是让人惊奇,这麽偏僻的地方居然有人可以找到,而且还放到杂志上去推荐! 不过无所谓啦,只要好吃,开在海上她都没有意见。 走着走着,她侧着头望着身旁的男子;要多麽难得、多麽用心,才能养出像沈尉迟这样的男子来?儒雅、温和,静默玉立,气质出众,她细细打量他俊逸的五官,每一丝线条,都像是上天的恩赐,完美卓然。 灵活的眼眸扫了扫四周,这里一片安静……心思一动,踮起脚尖,快速地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吻,再退开;唇角抿着调皮的笑,眼睛闪亮,无比精灵古怪。 而他无奈笑着,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拿她的玩闹没有办法。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不用话语、也不用多麽亲热的举动,只要他握着她的手,她就觉得幸福!头贴在他的胸前,听着那平稳的心跳声,将自己完全赖在他的身上。 沈尉迟任她耍赖地靠着,握着她的手,慢慢地走。 四周的灯光渐暗淡下去,他墨玉般的眼眸浅浅地扫过某个点,唇边缓缓地勾起一抹笑,突然揽紧她的腰,一个俐落地转身。 「砰」的一声,尖锐响声乍起,火花四射。 变故,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来临。 叶心栩被突来的袭击吓了一跳,好在她反应够快,胆子也非常大,虽然脸色微白,但她还是很敏捷地随着他的动作,闪躲过一连串的疯狂扫射;那是枪,是真的枪!子弹击中一旁的墙面时飞溅出来的刺目火花,让她清楚地知道,有人想要杀他们! 很快,从巷口迅速跑进来一个的高大男子,是韩子诺。 她还来不及想为什麽他会这麽快就赶到,就被他的动作给惊到;此时的韩子诺,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沉默的男人!他就像死神一样,手里握着一把枪,举起来,朝上方扫射。 第四章 这种只在电视里面才看过的枪战,她从来都没想过,会真实发生在她的面前!在这种危险时刻,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在作梦;怔怔抬头,看见搂着她的那个男人,他的唇边居然泛着笑,就搂着她站在那里,不动也不闪,彷佛在欣赏一场不错的演出,神情愉悦。 她傻傻地望着他,不能反应。 他还是沈尉迟,丰神俊秀、清隽不凡,却突然让她觉得他离她好远,怎麽都触摸不到!明明前一刻还温柔相拥,下一瞬间却已陌生。 忽然,一抹暗红的光点闪过,沈尉迟伸出手一把推开她,疾速转身、抬手,「砰」的一记枪声过後,一个黑影,从高空笔直地坠下;她刚站稳了脚步,就看见那个男人从她眼前掉落,那一刻,她非常恨自己良好到不行的视力,即使灯光昏暗,她却把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穿着黑衣的男子重重地摔到地面上,鲜红的血,从他的嘴里直直喷了出来,她从来没有见过人的血液从嘴里如喷泉般涌出来;再然後,她清楚看到,那男子眉间有一个细微的洞,又圆又小,在他的眉间中央,非常完美,分毫不差。 腥红的血像流水一样,从他的脑後漫出来,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流淌开来,一直流淌到她的脚边,她却傻傻地站在那里,动都不会动;叶心栩活了整整十九年,到这一刻才第一次认识到,原来死亡是那麽真实、那麽残忍的一件事情,在下一秒、在下一瞬间,就发生了。 她抬眸,看着那个几分钟前还温柔地搂着她的男人,他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枪,眉眼之间一片沉寂,夜风从巷口轻轻地刮过,掀起他大衣的下摆;此时的他,那麽陌生、那麽阴沉,不像她认识的尉迟哥哥,那个温柔的、清朗的他。 此时的他全身上下泛着一种冰冷的光,一种冻彻心扉的凉。 一如她望着他一般,他也在看她,眼眸里平静无波,深邃难测;他很平静、太平静了,彷佛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他杀了那个男人,只是一枪,就让一个生命消失了!她全身血液像是被蒸发掉一般,浑身发凉,无法动弹;而四周早已经恢复平静,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胜负已分。 她没有去看那些失败者是否还活着,因为这个问题在这种时候实在太傻了;空气中那麽浓重的气息,那种即便从未闻过,却莫名知晓的气息。 「少爷,全部解决了。」韩子诺一一检视过後,收起枪走上前,低声地说道。 好冷酷,真的好冷酷…… 说「解决掉」的那种语气,平淡而且随意;生命对他们来说,好像都不算什麽。 沈尉迟没有开口,他还是望着她,然後慢慢地往前一步;在看见她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後,他又停住。 她听到自己的脚底踩到水的那种轻微声响,但她知道那不是水,绝对不是水!水不会有这麽浓的腥味,浓得让她想吐;她仓皇地再往後退几步,想要退出那片恶心的气味,可逃不开,空气里早就已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她的思绪依旧转不过来,她傻了,单纯的人生里面发生了这样她不能理解的事情,她不知该如何反应,不知道此时此刻什麽样的反应才是对的、是恰当的。 她太过震惊,震惊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少爷,请你先离开,我来处理善後。」这样连续的枪声,虽然地处偏僻小巷,但也很难说有没有惊动别人;他们不怕麻烦,但这种小事不应该烦扰到少爷。 沈尉迟慢慢朝她伸出手,她拚命地摇头,脸蛋上血色全无;前一秒的温馨甜蜜到下一刻的血腥死亡,她无法反应过来,也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她一步一步後退,一直到背部抵到了坚硬的墙上,无路可退,她却还是努力地往後靠,彷佛这样便可以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的表情越来越平静,上前几步,抓握住她的手。 她的脸色在他握上她的那一刻,变得比纸还要白,她挣扎着,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对他来说完全构不成威胁,张开了口,却发现自己在此刻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被他拖着往前走,而她的不配合,完全不具备任何意义。 那种强大的、让人害怕的力量,完全攫住了她。 这一刻,她有一种无路可退的绝望感。 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叶心栩从熟睡中幽幽转醒,有那麽一瞬间,她觉得很迷茫,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确定到底是什麽让她醒了过来? 眼睛缓缓地眨了眨,周围一片漆黑,身子软软的,是那种熟睡後醒来的无力感,她习惯性地伸手,摸到床的另一侧冰冰凉凉……他不在,没有躺在她的身边,她反应非常缓慢地才意识到这一点;起身打开门走出卧房,长长的走道,除了照明的灯光外,一片宁寂。 深夜里,似乎就该是如此宁寂的,但,这种正常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劲?万籁俱静中,似乎有什麽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模模糊糊的,彷佛被风吹散开来,听不明。 她穿着浅蓝色的睡衣、睡裤,赤着足踩在松软的羊毛地毯上,那种刺刺的、绒绒的感觉,让她的脚底微弓,她一步步循着声音的方向朝楼梯走过去。 声音,好像是从下面传过来的。 走出了那片温暖的羊毛地毯,脚掌踩在光滑的原木地板上,足音细微,叶心栩的脸上是初醒的那种迷懵与茫然,思绪仍是不清楚的;她不知道为什麽会觉得脑袋很沉、很重,思维和反应都异常的迟钝与缓慢。 三楼、二楼,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她非常小心地走到楼梯的转角处,低眸,终於看见了声音的来源!宽阔的客厅里,静静站立着五个人,她认识他们,韩子诺还有于竟,另外三个是大宅的护卫,他们都是一脸冷漠,直直地挺立在那里;客厅的中央正跪着一个人,低着头,哀哀地说着话……声音,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 叶心栩疑惑地皱了皱眉,可是这个声音,听起来非常的耳熟。 她的身子再向前微微探去,终於看见了他……沈尉迟,他就坐在那里,柔柔的灯光打在他俊逸的脸庞上,一片温和与平静。 沈尉迟是那种极适合穿大衣的男人,他的身材非常的挺,大衣穿在他的身上透出一种别样的英气,他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只酒杯,透明的杯身漾着琥珀般的光泽;他慢慢地轻摇杯身,那片光泽碎成一点一点的细金,映得他的表情一明一暗,明明儒雅依旧、斯文依旧,却让人明显地感觉到危险与阴霾的气息。 他沉默着,大厅内的气氛非常压抑。 然後,他眼眸微抬,淡淡地看了一眼楼梯,像是发现了她的存在;叶心栩心虚地赶紧朝里面缩了缩,等了大概一分钟,才再度小心翼翼地探头。 「喝……」惊呼声差点冲口而出,管家那张千年不变的正经脸孔正摆在她的面前,恭敬地弯腰,「小姐,请回房休息。」 「可是,那个……」她嗫嚅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少爷有事情要处理,小姐还是请先回房吧。」管家有礼地伸直手臂,神情非常坚定。 她的思绪本来就有点模糊、无法顺利思考,就算心里好奇,可一时也反应不过来下面到底正发生什麽事情……再看看管家的表情,知道他肯定会守在这里不让她继续看下去,所以只好乖乖往回走去;上楼,推开卧房的门,看见起居室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杯牛奶,冒着热气。 「少爷吩咐过,小姐喝了牛奶会比较好睡。」 好像,有什麽东西是她忘记的?但,脑子好乱、好沉,想不起来。 既然他说喝了,那就喝吧! 她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呵……」不到一分钟,她就打着呵欠,感觉到睡意深浓。 「小姐请休息吧。」 管家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而她的意识已经朦胧了。 房门合上的轻微声音传来,她已经无暇去关注,身子发软地走进卧室,趴上那张柔软的大床里,舒服地闭上眼睛,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此时,大厅里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但并没有停止,依旧进行着。 「少爷,请你饶了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才将消息……」 沈尉迟举杯就口,缓缓浅啜,既无表情也不说话,似乎脚下并没有跪着一个人,而只是他在独自浅酌;可是客厅里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大到跪着的男子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到最後,只剩细微的哽咽声,他的身体已经软下去,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半晌,沈尉迟放下酒杯,平静地开口:「说完了?」 「少爷,求求你……」 「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这个时候求饶,没有任何意义。」他唇边勾起了笑,但明明是笑,却那麽的冷,冷入了人心底,「从最开始,你就应该想到今天。」 「我真的有苦衷,我也不想的。」男子抬起头,一脸的泪痕,他居然是大宅里面的园丁,阿山伯,忠厚老实的脸庞,在这会显得狼狈不堪。 「苦衷?」沈尉迟的笑更明显,「很不错的理由。」 「少爷,求求你,放过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刘大山拚命地磕头,前额在地板上撞得「砰砰」作响,甚至磕破了皮,流出血来。 「下次?」沈尉迟玩味低语。 「不不,没有下次了,再也没有了!少爷,求你饶了我,求求你……」 他疯狂求饶,吓得浑身颤抖!其实在最开始,他就清楚沈尉迟的手段,但还却是选择了那麽做;人活一辈子,真的不该抱有侥幸的心理,特别是在面对像沈尉迟这样的男人的时候!他错了,真的错了!他后悔得恨不能咬碎自己的肠子。 他求得很可怜,声音很卑微,很能勾起人的恻隐之心;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沈尉迟。 「话说够了。」沈尉迟伸手拿过桌面上摊开的那本杂志,一把掷到刘大山的脸上,「很不错的安排,可惜,还是太愚蠢。」 一本特意制造出来的美食杂志,别有用心地摆在了叶心栩每天都会去的地方;利用她对刘大山的热络不设防,也利用她热爱美食的性子,不着痕迹地引导她将他带往那条无人的巷子!不论从哪个方向过去,都会经过他们预先埋伏好的地点,然後,再将他杀掉。 可惜的是,louis千算万算,甚至早在五年前就在大宅里安排了刘大山来等待这个机会,却怎麽也没有算到,他派来的人都不是沈尉迟的对手!斗了十二年,每次都输,很不甘心吧?却还是学不会教训!不论是他自己训练出来的死士、还是重金聘来的顶级杀手,从来没有一次达成目标过!他仍不明白,既然一开始就能夺走他的权力,那便是他拚到最後也赢不了的。 如果不是要留着louis那条命,让他生不如死,沈尉迟早在拿到大权的那一刻,就杀掉他了!只是死并不是最好的报复,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难受,所以他让louis活着,然後每天每天都在失去的恐惧中,坐卧难安。 他要,慢慢玩。 「背叛的代价是什麽,相信你明白。」沈尉迟淡淡地说:「时间浪费够了。」他此生最不能原谅的,就是背叛、还有利用!偏偏,刘大山两样都犯了,怎麽还有活路可走? 「啊……」刘大山凄厉地吼着,绝望而无助,「不要,求求你,少爷,不要……」 第五章 于竟向前走了一步,刘大山猛地站起身,抬头看见了楼梯顶端,瞬间,他眼眸里面绽放出希望的光芒!小姐,对,小姐就在楼上,如果他去找她,拜托她救救他,那麽…… 他飞快朝楼梯跑去,高声呼喊着:「小姐、小姐,救救我,拜托!」手脚并用地爬着楼梯,人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动作迅速得可以超越极限。 刘大山朝楼梯顶端奔过去,十阶、七阶、四阶,还有两阶,他就可以跑上去,转过回廊,再上楼就可以见到小姐了!他知道少爷住在哪间房,而小姐现在就在那间房里,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可以求她、拜托她!少爷那麽喜欢她,她肯定可以救他的,肯定可以! 只差一阶就到了,马上就可以到她的身边…… 于竟的身影像是鬼魅般,快速地移到了楼梯下面,缓缓举起手,在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後,所有的急切与期望都就此凝固了。 奔跑中的阿山伯,身子猛地定住,脸上的惊喜与惊讶诡异地融合在一起,融成了一种古怪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满的不可置信;整整过了一分钟後,他终於趴下来,「砰」的一声倒在了地板上,连抽搐都没有,就那样倒下,鲜血从他的後脑疾速地涌了出来。 再不甘心又能怎样?最终的结局其实都是一样!从最开始的错误,就注定了今天一切。 于竟走上楼梯,看了眼那个躺在地板上慢慢变硬的男子,非常冷静地开口:「拖下去。」 两个护卫走上前,拖起刘大山往楼下走。 管家从楼上走下来,望着地面被拖出来的那道长长的血痕,恭敬地对沈尉迟说道:「少爷,弄脏的地板我一会就找人换掉。」 沈尉迟依旧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没有抬起过,安静地喝着杯中的酒,彷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任由手下俐落处理,而他平淡、温和,不受打扰。 他的手下一向都知道他的心思,不需要明示、不需要动作,有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必,就可以做到让他满意;直到一杯饮尽,他放下酒杯站了起来,沉稳地往楼上走去。 推开房门,转入卧室,靠在门边,看到那个搂着被子,睡得无知无觉的天真女孩,他静静地望着她的睡颜,久久;直到心里那片血腥一点一点地褪下去,他才走过去,在床上坐下,俯身望着她精致的五官。 其实她并不算美,至少不是时下那种甜美而讨喜的容颜。 眉毛不够柔顺有点太过飞扬,眼睛生动、睫毛翘翘的,说明她其实很恰!鼻子长得傲气,嘴唇唇形饱满,带着点憨憨的厚度……她的长相,他闭着眼睛都能细细地描绘出来;她与小的时候区别并没有很大,只是五官长开来了,神采灵动。 是算不上美丽,但她的朝气与活力,让她有着一份让人睁不开眼的耀眼与光芒。 抬指轻轻盖在她的眼皮上,他知道那双闭着的眼睛,是多麽灵活与青春;每次看到他时,都会绽出闪亮的光!她是真的喜爱着他的,执着地喜欢!修长的指细细抚过她挺翘的鼻,滑到红润的脸颊,那里永远都会泛着健康的光泽、生气蓬勃…… 她睡着了,此时的她那麽纯稚、无辜,天真而无害,刚刚楼下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正酣然入眠;可他知道,一切的平静都在慢慢远去,他们之间的风暴,正要来临! 执着的正义少女,与血腥的黑道,本来就是无法融合的矛盾。 「心心,接下来,你会怎麽做呢?」他真的、真的很想知道。 「唔……」他的手指带来的痒意,让她朦胧地睁开眼眸,惺忪睡眼在看到熟悉的脸庞时,绽出娇娇的笑,口齿缠绵地低喃:「尉迟哥哥……」 「嗯。」望着她的睡颜,温柔地回应;他知道,此时的她是完全无意识的,那杯他吩咐管家特别准备的牛奶,可以让她有一场长时间的酣眠。 「别走。」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脸颊下面,徐徐摩挲着,慢慢地闭上眼睛。 真好,他的体温与声音都是那麽温柔、安定,让她觉得此时像是躺在一片柔白软绵的云朵之中,舒服得只想懒懒地打几个滚、伸伸懒腰,再好好地睡上一觉。 「傻瓜。」他抬指抚上她的唇,那里又q又嫩,触感极佳,不自觉便顺势探进她的唇内,摩擦着她的舌,他抵在她的唇边叹息:「真是个傻孩子。」 「尉……」 「嘘!」他的手指按住她的舌,阻止她的话语,左手在她的後颈徐徐抚摸着,那里的皮肤他很喜欢,每次欢爱过後,他都会在那里反复摩挲着那片如丝般的光滑;他出声安抚她:「乖女孩,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他处理好了,一切都处理好了!那些不安定的因素,他都会一点一点抚平、一点一点摒除!温柔的语气流泄,指间力道平和而轻浅。 「唔……」他的声音好好听,如大提琴般低吟着,她彻底被安抚了,再度沉沉入睡。 低头,他嘴唇吻过她的眉心,看着那里因酣睡而泛起淡淡的粉红,「傻女孩,我说过,一旦我要了就不会再放手!你是真的懂吗?」 今天晚上,她已见过他的真实,怎会再无所反应? 此刻的平和,不过是他刻意强求的一段缓冲。 这已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最後安宁了!他虽然舍不得让她见识残酷,却也无法让她就那麽在幻想中生活……所以,乖女孩,好好睡吧,睡醒之後,世界将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更真实,更痛苦,你作好准备来接受了吗? 当初推开她、放她生路,她却怎麽也不肯走。 现在他已握紧,她又怎能逃开?而且,他也再无法放开她了。 既然无法放开,那麽就只有握紧,不管痛苦与折磨,都要这样走下去!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心心,到了你该付代价的时候! 就算充满无奈与泪水,你都逃不开了;这辈子你也只能在我的怀里,只能! 醒来的那个早晨,轻风微拂,花朵蔓枝,清新的空气从推开的窗户外面飘进来,带着泥土的湿润气息以及鲜花的甜美芬芳;难得的暖阳在透明的薄纱上洒下淡淡的橘黄,风一吹,那嫩橘鲜活起来,荡漾之间,金芒随风闪耀。 叶心栩躺在柔软的被褥中,黑白分明的大眼缓缓地眨了眨,望着那飘扬的纱,怔怔出神,感觉身子有着熟悉的酸软,可见昨晚在她晕了过去之後,他还是没有放过她;倔强的眼眸里,此时满满的都是悲伤与无奈,那不属於她的眼神。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能动、也不想动。 不必起身,她也知道此时窗外景色美得让人屏息,冬天已经走到了尽头,外面初春的气息已径浓郁,山青水绿、树木葱郁,但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台湾。 这里是annecy法国东部边境上的美丽小镇,阿尔卑斯山就在眼前,那顶端皑皑的白雪闪烁着万年的光,却映亮不了她内心的阴暗。 对一个男人全然的付出毫无保留,可能就会像她这样吧? 家、回不了,过去、回不去;离开、无能,放弃、无力。 早该知道,沈尉迟这样的人想要做什麽事情,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在他们交往的最初,他就带着她一起去了趟南部,故人之子,再加上他那麽稳重、儒雅,光是看表面就可以让天下所有的父母放一百个心;连一向对她挑鼻子、瞪眼睛的妈妈,都满意地拍着她的肩膀说:「叶心栩,干得好!你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情就是给自己找到了沈尉迟。」 当时的她多麽单纯呀?笑得一脸灿烂、自豪不已!她的尉迟哥哥可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他宠她入心、疼她入骨,随便她要怎样都可以。 但到现在才发现,她就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了。 因为是沈尉迟,叶氏夫妇很放心地就将她交给他,同意她继续在台北求学;甚至妈妈那时还偷偷拉她到一旁传授:「小栩,这种好料你记得要早一点挟去配,不要被别的女人抢走哦!啊,你不知道啦,现在的女人可凶狠了,男人结了婚都敢抢,脸皮厚到子弹都打不穿!」何美那段时间,天天晚上都守在电视机前看热播的连续剧,入戏很深。 而她那时是怎麽说的?猛点着头,还一脸豪气地宣布:「老妈,放心!尉迟哥哥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谁能想到,原来却是自己逃不出他的掌心。 那天她醒过来之後,想起来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事情,她问了他,而他也没有丝毫隐瞒地将一切都告诉她,包括阿山伯。 原来他的世界并不是她曾经以为的那样,原来她认为自己什麽都可以接受,结果,原来一切还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她没有办法接受,明明那麽慈祥、那麽和蔼的阿山伯,居然成了一位处心积虑,潜伏在他身边随时准备置他於死地的人!而她也无法接受,在他的世界里死亡与战争是那麽平凡、那麽普通的一件事情!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既然无法接受,那麽她就乾脆离开。 可是,他不同意。 沈尉迟依旧是那个表面温和的男人,他不跟她硬碰硬,看起来似乎是纵容着她;可是事实上却是,她已无法从他的身边逃开一分钟。 上课、放学,都有人接送。 她跷了课出来,却发现学校所有的门边都有人在不远处守着。就算她换衣服、换发型,哪怕女扮男装,都没有办法逃开他们的眼睛!暗的不行,她试过来明的,她的身手算很不错的,但试过之後才知道,原来沈尉迟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弱者!就连最普通的开车司机,都可以跟她打成平手,更别说,还有四名一直跟着她的男人。 白天他不在她的身边,她就已经跑不掉,更何况回到大宅里面? 在沈尉迟的身旁想要逃开,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她也想过无数的办法,比如说在他的茶里面下安眠药,想趁他睡着後逃走;谁知道他只是低头轻闻,然後温文地朝她笑着,一脸宠溺,「心心,加了安眠药的茶,茶香果然不同。」 在她失去血色的刹那,他一口饮尽,雪白的瓷器衬得他温润如五,脸上的笑更是俊雅不凡,「以後别这麽傻,任何的药,对我而言都是无效的。」 然後,她的小心机,那晚他悉数还给了她,在床上。 跟他撕破脸之後,她就不愿意他再碰她!可是他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呀?耐心无限,可以跟她耗上一整夜的时间,温柔地做前戏,直到她全然崩溃,从不要,到要,甚至最後让她哭着求他、占有她……很丢脸、很难堪,但却是事实;她不是他的对手,完全不是!不论是心计、还是慾望,她都太过生嫩!原来以前她的上风,都是他给的、他让着她的,陡她误以为自己触碰到的是天堂,但後来才发现,其实那就是地狱。 一切扯开来之後,她才真正认识到,原来黑暗是真实地存在他们的生活中。 她之前能够单纯而快乐地过活,仅仅是因为没有发现,可一旦撕开那层伪装光明的外衣,里面深浓的腐黑让她既恶心又痛苦。 暗杀还是一波接着一波来,无论他走到哪,似乎都有人想要杀他,可是结果都是惨烈的,下场非常血腥;他喜欢杀人,也享受着杀人的快 - 感,他从不隐瞒她这一点,但他尚算仁慈,每次都不会在她的面前动手。 第六章 可是她有眼睛、有耳朵,会看、会听。 就算没有亲眼看到那些残酷的场景,但她已经慢慢认识到,真正的黑道是怎麽一回事,不是电视上的那种义气江湖,而是真正的你死我亡。 他对来杀他的人,从来不逼问,似乎一点都不好奇,是谁想要杀他?他只是单纯地享受着杀戮的那个过程;而每次看到他那种特别安静的神情,她就知道,刚刚的沈尉迟,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因为杀完人後的沈尉迟,他眼眸深处会有一种诡异的红,闪动着几许兴奋与残虐,让她每每看着,心都会颤抖起来! 他是怎麽做到的?怎麽可以那麽冷血,表情却又那麽温和!那种即便是出现在电影里面,大家都会觉得残忍过头的画面,他却能慢慢欣赏,滋味无穷似的。 他是恶魔,疯狂到极致的恶魔!可是她想要逃离他的身边,却没有办法。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是人的想像力却更是无穷,而想像中的画面,尤其恐怖而真实。 每天晚上她都被恶梦纠缠,梦里面全是红、是喷溅而出的温热的鲜血,血淋淋地全洒在她的身上!皮肤感觉到那种热热的惊悚,四周都是哀求、哭泣的声音,一声声求救着。 她想要上前,却发现手被箝住,怎麽都挣不开!转身一看,却是他……沈尉迟,站在她的身後,望着前方的人间炼狱,他尔雅朝她一笑,「很精彩,嗯?」 从梦里惊醒,全身都是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床单都湿透了,她喘息着,眼睛里满满的泪水;转头,却发现那个梦里的男人就躺在她的身旁,正睁着如墨玉般的眼眸,安静地望着她,唇边勾着一抹疼惜的笑。 「作恶梦了,嗯?」 那语气、音调与梦里的一模一样!冷汗不断地从她皮肤底层渗出来,她喘着,浑身发轶;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的身边,她可以害怕到这般地步。 但他没有放过她,「睡不着?那就做点别的吧。」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他抱着她的温柔让她泪如泉涌,为什麽这麽温柔、却又那般残忍?她接受不了,实在是接受不了……她哭了,生平第一次哭得那麽惨,哭得喘不过气来,却是求他放过她吧!再这样下去她会疯的,真的会疯的。 他望着她的眼睛,表情平静,整整平静了五分钟;室内一片沉默,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听到搁在床边的那两只手表走针的滴答声,但事实上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从未感受那种强势的、绝对的慾望,他将她逼到极致却怎麽都不肯满足她,哪怕她丢脸地哀求他,他都无动於衷,一遍一遍地逼她,要她承诺永远不离开他、也永远不放开他的手。 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屈服了。 可是她的心却越来越难过,她无法面对自己的懦弱与无能,一天一天消沉下去;她变得不快乐,脸上再也看不到原来的那种灿烂笑容,她发现自己好像对生活失去了乐趣。 以前的叶心栩,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很充实,觉得自己很有目标;可是现在的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天天过下去到底是为了什麽?难道就是为了在他的身边,看他满手的血腥、看他杀掉一波又一波送上门的人? 他让她充分认识到黑道的本来面目,却也夺走了她的快乐。 看她一天比一天意志消沉,他彷佛无所觉般,还是待她很温柔,对她浅浅而笑;可是他越笑、她心越冷,心越冷、她就越无力……她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失去了活力,时间怎麽过,对她而言,根本就没有了意义。 她以为他也不在意她这样的状态,因为沈尉迟的世界,谁都走不进去!但在她寒假来临的第一天,他却带着她坐上豪华的私人飞机,来到了法国。 他没有带她去奢侈之都巴黎,也没有带她去星光闪耀的里昂,却带她来到了这阿尔卑斯山脚下最古老的小城,annecy,这里有着最清澈的湖水、最浓绿的山林、最美丽的景致,还有最凄婉的惊世爱情故事。 卢梭曾经深深地感叹:「我的心灵是annecy的流水荡涤至净,正好忏悔。」 可是那麽纯净的水却洗不掉沈尉迟的黑暗,这麽美丽的小城却抹不掉她心里的哀伤。 心有凄,则美景全无, 她在他的身边感到窒息,这座巨大如城堡一样的房子,是他财富与实力的象徵,却也是囚禁她的牢笼;牢笼再古典、再壮观又如何?不过从台湾换到法国而已。 在这陌生的国度、陌生的语言里,她似乎被他困住,永远也逃不开。 生平第一个没有在父母身边的农历新年,她与他共度。 没有曾经的无尽甜蜜,只有余下满满的苦涩。 沈尉迟是个很传统的人,即便是已入法藉,在法国生活多年,他还是陪着她过农历新年;丰盛的晚餐,上菜後管家和佣人都退了下去,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个,光滑的原木餐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中式美食,那全都是她最爱吃的菜,他很了解她!这份细心与体贴,到现在还是让她的心坠坠地疼着。 他很温柔、很认真地为她布菜,细腻的鱼肉他会先挑掉刺,鲜美的虾子他会为她剥壳,一举一动都照顾到她的需求,他的温柔让她想要落泪。 为什麽?为什麽明明看起来这麽温柔的男人,本质里却走个恶魔? 如果一直不让她发现他最真实的一面,该多好?可惜还是不行,人不可能闭着眼睛过一辈子,尤其是她! 她不想接受他的那种温柔与体贴,但通过无数次很平和的教训之後,她很清楚地了解到,反抗他是无效的,她只能认命地吃。 晚餐过後,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他搂着她,递给她一个红包,轻声地说:「心心,新年快乐,这是你的压岁年。」那鲜艳的红在他白皙的指间,分外妖娆。 她的反应是立刻的,一把拍开,「我不要!」 她讨厌红色,再也不会接近红色!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疼她、宠她的尉迟哥哥,不再是那个为她写报告、帮她吹发的尉迟哥哥,也不再是陪她到处去吃美食、陪她四处游玩的尉迟哥哥!他看似乾净的手掌里染的是无数条人命,他是恶魔,他是她不能够再接受的。 她的拒绝没让他生气,他还是温柔地嘴角含着笑,可她知道,他并不是无害的!到了法国,进入他的领域之後,她才明白,原来之前她看到的他,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在台湾,他只是纯粹去寻找多年前失散的妹妹,没有任何黑道事务上的牵扯,就算杀人,也只是因为有人妄想要杀掉他;可到了法国就不一样,他的领地在这里,他的权力也在这里,他去哪里都会带着她,作任何交易也都会要她跟着!他将自己敞开,将真正的「沈尉迟」完整地敞开来、给她看,却也让她更恨他! 很久以前,她天天都会缠着他,要他告诉她,这麽多年他究竟去了哪里?在做什麽?每次他都会浅笑轻声说:「会有那天。」 那时的她都认为他只是在敷衍她、安抚她。 直到他带着她去南部见她的父母时,在妈妈的询问下,她才知道,原来沈叔叔跟沈阿姨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经过世了,他只是淡淡地表示是因为车祸。 可能是因为当时他的表情太淡,也可能是因为当时他的神情太平静,平静得让一向大咧咧的妈妈都感觉到什麽,而没有再追问下去。 一个人对亲人的过世表现得那麽淡然,如果不是因为他寡情,那就是因为那道伤太深而他不愿触及! 他很明显不会是前者,因为他们都知道沈家三口的感情有多麽好,也清楚沈叔叔跟沈阿姨有多麽爱这个儿子;他的名字,就是父母姓氏的组合,因为沈叔叔总说「他是他们爱的结晶」,就算当时她太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对沈家父母的爱却印象很深刻。 那麽深爱着他的父母,他不可能说忘就忘,不愿提及,肯定是伤痛未癒;所以从那以後,她没再问他当年的任何事情!她想,她只要认识现在的尉迟哥哥就好,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但谁又能想到,就连现在的他,她都感到是陌生的。 他把她带到法国来,让她去充分认识到沈尉迟是个什麽样的人。他从来都不会说一字半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亲眼看到。 她看到温润依旧、平和依旧的那个沈尉迟,在处事时的冷厉与无情!看到了他所有的手不对他的敬意与忠诚;看到了他的对手对他的恐惧与防备;哪怕,他是笑着的。 地盘事务的处理,与别的家族的利益谈判,某些人、或者说几千条人命的生死予夺,惊骇的枪械交易,那些随时可以让无数人丧生的器械,就那样简单而轻松地在她面前交易,为某个国家运输先进的武器。 还有无数无数的事情,每天都不断地纷涌而来!他是忙的,也是残忍的。 除了那天晚上,他再也没有让她直面淋漓的鲜血,却让她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惊恐。 因为她知道,就算看不见,但黑暗之中,战争、阴谋。无数的人在死亡,无数的人历经苦难;所有的人都在付代价,包括她。 为自己单纯的天真、为自己从小到大的那份爱恋、为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付出她完全想不到、也承受不起的代价;她付得万分辛苦、她付得恶梦连连、她付得身心憔悴,甚至付得恨透了他…… 「尉迟哥哥,你的世界我是不懂;但我明白,我不要离开你,再也不要。」 「握住了,你记得承诺过我,永远也不要放开喔。」 那时她在深坑的那株大榕树不对他微笑对他承诺。 却原来,可以随意说出口的承诺,永远也不会是承诺。 他的世界太复杂,他的性格太绝决。她很清楚地明白,那天晚上他明明可以不要让她看到这些,那麽她也可以勉强欺骗自己说,他不是那麽残忍不是那麽冷血,她还是可以活在很单纯的世界里,拥有简单的快乐;至少,她不必像现在这样难过。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第七章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她一直都想不明白,命运为什麽要跟她玩得这麽刺激?原本好好的青梅竹马的美丽故事,竟会突然变得如此荒腔走板;童话故事里那个骑着白马来到沉睡的城堡前准备吻醒公主的英俊王子,怎会毫无预警变成了长着黑色翅膀的恶魔。 虽然她不是睡美人,但她也没有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结局! 小时候的尉迟哥哥,每天都会在她的耳边给她讲的童话故事;到现在她才知道,童话里面未尽的都是黑暗,因为爱情定入真实之後,会变成腐朽的脆弱!王子和公主还是终结在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此较好,句号之後不必知道!无知有时反而是件幸福的事情。 窗外的风依旧自在地吹拂,窗台上那盆长满针刺的仙人掌鲜绿欲滴;谁能想到,一向生活在炎热环境的它,换了截然不同的气候,还是可以生长地这麽好。 可惜,她是失去刺的仙人掌,而且每一根刺都被人一下一下地拔除,只留下千疮百孔的薄膜,苦苦地支撑着底下的血肉。 她躺在床上,缓缓地伸出手掌,沐浴在一片暖暖的阳光里面。 薄纱依旧在风中柔柔地摆动,她张开手指,感觉到微风穿梭而过,这是自由的滋味。 她叶心栩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不曾重遇他,也许想念也许遗憾,可是她依旧会每天打打架,跟好友四处趴趴走,吃吃喝喝,她会过得很快乐;而现在的她,甚至已经忘记该要如何去笑。 她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她要离开他! 彻彻底底。 「andy目前已经找到当年那片区域四分之三的住户,一一询问过,还是没有消息。他会继续寻找;同时他也在调查那个时间段可能会出现在附近的人,但因为范围太大,所以目前没有进展。」 棕发蓝眸的carl,因为andy留在台湾所以目前法国这边的工作由他接手,他很尽职也很仔细,将夥伴的工作详情一一汇报。事实上,andy已经羞愧地无颜面对自己的主子,从来没有想到,要找一个人对素有情报全才之称的他而言是一件那麽困难的事情。在台湾整整半年,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说出去,恐怕真的没有人会相信。 但就是如此,沈知仪就像是从地球上消失一样,没有任何痕迹,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婴儿,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各大医院到今天为止,也依旧没有资讯回馈。」他们将小姐当年出生时的医院记录传至每一个大大小小的医院,包括那种没有电脑设备的破旧医院都有专人盯着,只要有符合的女孩上门,他们就一定会知道;但还是没有。 二十年前失踪的小姐,寻找起来却是如此困难,线索完全断掉,大海捞针都比这个容易千百倍。 沈尉迟平静地翻阅着厚厚的文件,似乎并没有在意手下在说些什麽,但他们都知道,自己的主子对於找寻妹妹的事情不可能不关心,越是这样平静,就越是问题大了。 半晌,他终於开口,清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继续。」 「x国最近可能会暴发大规模的武装斗争,他们昨晚跟我们提交了一笔订单。」carl说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这麽庞大的武器,很明显不是地方性的小打小闹。 「嗯。」 「义大利的felix家族一直想要插手我们南面的生意,他们的老大……」一段长长的关於对方的报告,还有最近的纠纷,即使没有书面档,carl也说得很流畅很清楚,因为这些事情,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面。 沈尉迟还是很安静地一边批阅文件一边听手下报告,等carl讲完。他指腹缓缓地摩挲过笔身,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我越来越欣赏lester的勇气。」现在敢这样直接挑衅他的人真是太少了,他觉得很有趣,「他好像不是felix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吧?」 「是,他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不过都被他打压得很厉害,最有能力的martin甚至被他弄到美国去待着。」 「felix最赚钱的是北面的那个地盘,对吧?」 什麽都瞒不过少爷,即便没有他的报告,沈尉迟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是的,虽然地盘不算大,但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地下兵工厂,所以反而是felix家最大的利益来源。」 「你觉得对martin而言,是北面的势力重要还是掌握整个家族的权力重要?」沈尉迟翻开一页文件,继续,「martin是个很聪明的人。」 carl沉默了会,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是,我知道该怎麽做了。」以沈尉迟的实力,想要将lester拉下来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刚刚才坐上主位就骨子轻飘地想要通过挑衅沈尉迟来立威,真是活得腻味了。 简单的几句话,那个古老的家族就即将面临大换血,只能说当老大的如果不长眼,那麽就注定他在老大的位子上坐不久。 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再讨论的必要,carl马上接着往下报告。许多的事情已经处理过,不是重要的事,绝对不会往沈尉迟这边报过来,毕竟他已经培养了一大批忠心而且可靠的下属为他分担。 可是即便如此,少爷一天的工作量还是多到爆,毕竟要管理这麽大的集团事情太多,利益盘根错节;可是沈尉迟就是可以方方面面地处理得滴水不漏。 三个小时就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报告中慢慢地过去,沈尉迟桌案上批好的档堆成厚厚的一叠,他阖上最後一页,身子往後靠,眼眸浅浅地闭起来。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韩子诺上前将档整理好,放到一旁,carl则是继续往下说;终於,又半个小时过後,所有重要的事情都报告完毕,他才提及某个不重要的人,「louis最近行为越来越失控,他准备拿出自己所有的身家,请世界排名第一的杀手冷狐来暗杀你。」 沈尉迟修长的手指在眉目问轻按,唇边的笑意浓起来,「哦,louis还有身家可言?」 坐在不远处沙发上安静擦着自己心爱武士刀的于竟一时没有忍住,笑出声来,在韩子诺无言地扫视下,他努力地控制,但还是没有止住自己不断上弯的唇角,并且开口:「louis真是太能娱乐我们了,明明不是对手,却还是不断地花钱请杀手过来,一波接一波。我真的很想打电话给他,拜托他不要再浪费钱了,毕竟贩毒虽然好赚,但也算是辛苦钱,那麽想送出去,不如送给我。」 「阿竟。」韩子诺眼神淩厉,示意他不要在少爷面前这麽放肆。 「本来就是呀,数数这两个月,louis到底是花了多少钱呀,他怎麽就那麽笨,以为自己会是少爷的对手,还想夺回大权,真是可笑。」 原本louis是不敢这麽直接挑衅沈尉迟的,但几个月前沈尉迟设计他,让他花了整整七亿美金买了批连回收都嫌浪费的垃圾,一下子激起了他的怒火。从那之後,他就乾脆花钱请人来打算干掉沈尉迟。 他也算是老谋深算,毕竟,曾经主掌griffith集团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甚至还在很早之前就安排好了刘大山在台湾的宅子里做内应。只是大宅里面人员配备一直很严谨,他混不进中心,只能勉强做一个园丁。 做了五年却还是园丁而已,一个园丁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很有限。本来沈尉迟从来都没有去过台湾,他混着混着也忘了自己的任务。谁能想到,沈尉迟会突然过去找寻妹妹,机会来了,却没有办法下手。 好不容易才想到利用叶心栩来制造机会除掉沈尉迟,计画是还算可以,但傻就傻在,他们以为沈尉迟是吃素的。 在沈尉迟的眼皮底下搞这些,却以为他会不知道,真是太可笑了。从最开始,沈尉迟就已经知晓;至於他为什麽後面还是会照他们的设计走,于竟他们就真的是想不通了。 「阿竟,你太放肆。」看着那小子在少爷面前大放厥词,韩子诺厉声暍斥他。 毕竟,于竟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们身边,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虽然少爷一直还算纵容他,但谁也不知道沈尉迟的底限在哪里,万一踩到…… 于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话太过轻佻,赶紧低头,「对不起……」 沈尉迟抬了抬手,于竟这次反应很快地闭嘴,不再说话。 「louis最近手头的确很紧,近三年来他所有的收益都被一点点地耗尽,而且市场一直在紧缩,上个礼拜他把位於saint tropez的豪宅卖掉,筹了一笔钱。」 至少这笔钱拿来做已经很明显了。 沈尉迟就像猫玩老鼠一般,这三年来一直都在慢慢地玩着louis,不让他致命,却让他担惊受怕;人都是有极限的,他的极限果然来临,看他最近的疯狂举动就知道。 再辣的姜也架不住文火的慢熬,何况这把火里添的还是满满的恐惧。 「冷狐会答应他?」于竟抬头问道。 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冷狐最近失联。」 闷笑声从于竟那边传来,这次他很乖地躲到沙发那边去,不再失态。 「所以louis一直在联系colbert家族的jessica小姐,想雇请她麾下的人,不过,被jessica小姐教训得很惨。」 道上的人谁都知道jessica两年前对官家长公子官谨行一见锺情,为了爱他做出无数疯狂的事情,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追了他整整两年,却让官谨行躲她躲得更加厉害。 前段时间jessica还为失去官谨行的踪迹而发火,狠狠地灭了自己造反的手下,不过後来也不知道为什麽,她收到消息追到台湾找到了官谨行。 先不说jessica做为顶尖杀手集团的当家实力非凡,可她也不会傻到去挑衅沈尉迟,就算她敢,但大家都知道官家长公子跟沈尉迟是怎样的关系,她为了爱郎也不会做跟自己过不去的事情。所以louis找她,很明显就是狗急了跳墙,乱了分寸。 carl看了看沈尉迟,他很平静,不说话也没有表情,那就是说,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没有必要再说下去!跟随多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既然该报告的事情都说完了,那麽就该告退,「少爷,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先下去做事。」 第八章 「嗯。」沈尉迟挥手,示意手下退下。陪那个男人玩了这麽久,他已经渐渐地失去耐性,这种无聊的挑衅,最开始可能还有点趣味,但现在的他,不想再玩下去。他们之间的帐,也许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他看了看手表,到了与人约好的时间,「子诺,备车。」 「是。」 于竟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沈尉迟起身,慢慢地整理袖扣,没有看他一眼,「有什麽话,就说。」 「少爷……要不要……」迟疑了会,还是往下说:「请叶小姐下来?」少爷自从到法国来之後,去哪里都会带着叶小姐,但叶小姐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的苍白,他还记得,第一眼看到她时那脸上灿烂的笑容,似乎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沈尉迟停顿了下,抬头望着于竟,眼眸深沉。 在他漆黑的眼眸注视下,于竟的脸色先是涨得通红,然後,一点一点地变白。最终,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 室内的空气像是凝结起来。 半晌,沈尉迟终於开口:「不必了。」 于竟这才感觉像是重新活过来,冬天的气温里他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是。」 「阿竟,你今年十八岁了,是吧?」 「……是。」心再度提了起来。 「很好。」沈尉迟浅浅地笑着,清贵俊雅,「那麽从今天开始,由你负责她的安全,陪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于竟瞬间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当年既使接受最严苛的训练,在深海里整整待了三天三夜,他都没有这麽难受,「我……」 「有问题吗?」 「没有。」就算有,也会没有;因为他知道,这已经是个决定,他只需要服从就够了,虽然他的心,到现在依旧跳得飞快。 话到这里,就够了,沈尉迟举步往外走去;一直到他消失在门边很久,于竟还是愣愣地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语,少爷真的让他以後负责叶小姐的安全? 少爷以後不会再逼着叶小姐去经历那种场面?是不是,从此以後,她会快乐一点?是不是,她的笑容会再回来呢? 年轻的心,第一次体会到这种酸酸涩涩的滋味,永生难忘。 于竟说,她可以出去到外面散散心,好奇怪,沈尉迟就这样给她喘息的机会? 但她已经学会不要去问,因为问也问不出答案;其实她并没有出去的慾望,天大地大,她似乎无处可去,无路可走。 不过她还是换好衣服打算到外面去透透气。不用跟在他身边的日子,其实并没有轻松很多。她对迷人的景致没有兴趣,对曾经热爱的美食也失了胃口;每天每天,她都在那号称世上最乾净最清澈的湖边慢慢地走,怔怔地望着粼粼湖水,一待就是一整天。 冬末春初的annecy繁景处处,她在清澈美丽的湖边定着,这里是阿尔卑斯山的融雪汇聚而成,湖水晶莹剔透,湖光与山色浑然一体;白天鹅在湖水里嬉戏,将优美的长颈伸入水里,活泼又可爱。 湖边林荫大道的高大树木吐露早春的气息,冬季里乾枯的枝头,绽出嫩嫩的绿芽,一切又是新的。 她坐在长椅上,懒懒地晒着太阳,碧空如洗,连绵的群山,一朵又一朵的白云像棉花糖一样白胖可爱。一个金发碧眼大约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坐在他的小车上努力地控制方向盘,可车子却总是绕着圈圈,不然就是往後倒退,怎麽都不向前;但他很执着,咬着嘴唇,认真地摆弄着。 这麽有活力有意志的小男孩,可真好。 叶心栩唇边有了淡淡的笑,看着小男孩在那里楔而不舍,他的妈妈在远处的草坪上跟别人聊天,偶尔,只是很偶尔才望一眼自己的孩子。这跟他们东方的父母很不一样,东方的妈妈都恨不得跟在孩子的後面,帮他们做尽一切才好;可是西方完全是放牛吃草,随便你怎麽玩都可以。 终於,小男孩跟车子纠缠了快半个小时,总算可以让它往前了,但一时没有控制好,直接冲到她的脚边,她反应很迅速地伸臂挡住那辆车。抬眸看了想要冲上来的于竟一眼,他犹豫了下,往後退了。 「hi!」她轻柔地跟小男孩打了个招呼。 男孩虽然被刚刚的猛冲给吓了一跳,不过胆色不错,很快就恢复过来,朝她灿烂一笑,「谢谢。」童稚的嗓音很好听,「还有,对不起。」 很简单的法语单词,她还听得懂。 很好笑,就算小男孩会说英文,可能她也不一定听得懂;她的水准真是很烂,以前总是想尽办法逼着沈尉迟帮她作报告,每次他都会温柔地摸她的头,微笑,满满的无奈与宠溺,而她也总是会因为诡计得逞而嘻嘻地笑着去亲他、闹他…… 怎麽会又想到他了?眼眶微微发红,拚命地摇头,似乎想要甩掉他在她脑海里的影子。 「小心。」她仅仅只会几句再简单不过的词,摸了摸男孩滑嫩的脸蛋。 男孩再朝她笑笑,然後扶起自己的车子,继续。 这种快乐多麽纯真又多麽简单,曾经她也是如此的,踩着她的脚踏车,笑得没心没肺。看到有不公平的事情,第一个冲出去,吴佳凡一直说她很热血,可是谁能想到热血碰上冷血,会失去自己的温度。 停,不要再自我折磨,不要再想他了! 她在心里暗暗地警告自己,抹掉那种酸酸的痛。想一想,她的打算、她的将来。 叶心栩从长椅上起身往前走,眼角的余光看到于竟慢慢地跟在她的身後,不近也不远,一脸的小心翼翼。他是那个人派来监视她的,何必摆出要看她的脸色的样子? 自从来到法国来之後,每次看到他,他的表情都是这样,再也不像台湾时那麽挑衅惹她,他对她变得谨慎甚至带着点谦卑。 是不是连他都在同情她?无所谓了,就让他同情好了。如果可以,她情愿这辈子跟这些人都没有牵扯。于竟再不是她曾经以为的那个别扭的小男生,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过他杀人,但她见过他握着枪时的冷酷神情,他会杀人,甚至身手会好得让她吃惊。想到他那诡异的枪法灵活的身手,她唇边的笑更冷了。 想也知道,能在沈尉迟身边的人,又怎麽会是弱者?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客气。 她知道再过一个路口,那里有一家小小的便利店,但是生意很好,人,很多。走了不到五分钟,就来到那里,停在店门口,等着于竟迟疑地上前,她说道:「我要进去买点东西。」 这是她这段时间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讲话,于竟的娃娃脸上有着几分惊喜,「喔,我陪你进去。」 她低头,刻意等了几分钟才再度开口,像是很不好意思般,「是……女人的东西。」 年轻的男孩脸蛋立刻变得很红,结结巴巴地嗫嚅道:「是喔……那……」 叶心栩很大方地拾手指了指里面,「你可以进去看看,除了这个大门,还有没有别的门可以逃走。」 她唇边的笑变得很苦涩,苦涩地紮痛了他的眼,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你去买吧,我在门口等你。」她这一个礼拜每天都很沉默很乖巧,乖巧得不像原来的她。而且,她身上没有多少钱,也没有证照,这里是法国,她又能走到哪里去? 看她往大门走去时,那背影很单薄,纤弱得不像当初那个中气十足的女孩。莫名地,他开口喊道:「随便你要买多久,我都会在这里等你,不要着急。」 她转头,朝他很浅地一笑,然後进去。 那抹笑容,很淡很微,但却让他像是被重拳击中般,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有多久没有看到她对他笑了?哪怕是以前捉弄的笑,都让他感得怀念不已。 永远忘不了那天她一脚踹开他的房门,跑到他床底下翻出一堆碟片的样子,笑得像个土匪恶霸,「小孩子看这些干嘛?没收,都没收,」 那清脆的声音,犹在耳边,只要她肯开心一点,就够了。 他握了握拳,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候。 一走进便利店,叶心栩立刻机警地四处打量,很好,人不少,如她这段日子在门外见到的一样。她在一排一排的货架边穿梭,国外这种小小的便利店货物堆得满满的,将空间挤到最窄,却很方便她行事。 不动声色地看过一个又一个在货架旁拿商品的人,终於,看到了她的目标。 一个穿着很斯文得体的年轻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简单的运动服,他蹲在最後一排的货架那里拿矿泉水。 叶心栩上前,轻轻地用自己不算流利的英文开口:「你好。」 那个男子抬头望着她,似乎对看到东方的面孔而感到好奇,所幸,他友好地朝她笑笑,灰色的眼眸里有着善意与亲切,他用英文回道:「你好。」 她暂时松了一小口气,还好,遇到一个会讲英文的。谁都知道,法国人对自己的文化有深深的骄傲,很多人不屑去学习英文,在归初计画的时候,她一直很担心这一点;现在,总算暂时放心了。 「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当然。」 「请问可以借你的手机给我用一下吗?我的手机忘记带,但现在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打电话,只要两分钟就好。」怕他听不懂自己的破英文,她讲得很慢,最後还伸手比了两根手指,表示两分钟的意思。 还好,他懂了,笑了笑,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这样的运气,她简直不敢相信。原本以为自己可能要找好几个人,或者到最後也找不到那个愿意帮忙的人。原来老天并没有抛弃她。 她笑着道谢,然後迅速地拨出那个烂熟於心的号码,等待接通的瞬间,她紧张地连呼吸都不敢。 她的好运再次降临。当对方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过来,她的眼眶猛地一酸。 「武道,是我。」 「你不要讲话,听我说,我需要你的帮忙;你以前跟我提过,你有一个朋友在法国,他有门路可以做假证照……」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尽量简单地把自己的话交待清楚,然後挂断电话。 武道肯定很迷惑很不明白,不过没关系,她知道他会帮她的。他知道的越少,对他越有好处,将手机还给那个好心的人,非常感激地朝他笑,「谢谢你。」 「不客气。」 时间拖久了对她不利,於是她再次跟那个男人道谢,然後走到卫生棉的货架旁胡乱地拿了几包,结帐,看到于竟果然很安分地等在门口,她这才觉得自己提起来的心慢慢回落。 谢谢上苍。 「你好了?」于竟看到她拎着袋子从里面出来,眼眸定在她的脸蛋上,不敢往下看。 如果是以前,她看到他这般害羞的样子肯定会玩心大起地调侃他一番,可是现在她不会,再也不会了,「嗯,我们回去吧。」 「好。」他伸出手,白皙的脸蛋红扑扑的,「我帮你拎。」 「不用了。」她淡淡地拒绝。 「喔。」他有点失望,但还是没有坚持,两人举步往回家的路上走。她每天出来都是散散步走一走,不用备车也不需要备车,因为她根本没有目的地,每天这样在路上走很长的一段,心里反而会舒服很多。 「小姐。」一声突兀的唤声,定住了两个人的脚步。周围没有旁人,很明显是在叫她。 第九章 听到那不算陌生的嗓音,叶心栩感到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疾速地弃她而去,老天,不要这麽玩我,千万不要。拚命在心里乞求着,她继续迈步。 「小姐,嘿!小姐。」那个男子不断地唤着,身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于竟已经警觉地停住脚步,如果她再不回应,事情可能会往无法预料的方向走。 她转身,看着那个男子,是刚刚在超市里面借她电话的好心人,于竟也转身望着他;她知道他是个善良的人,可是为什麽他还要叫住她?他知道不知道,他这样做会害了她可能也会害死他自己呀。 不要,不要,不要再往前了,不要说,什麽都不要说!她望着他的眼神,太哀伤充满了祈求。男子像是感应到什麽似的,猛地停下脚步,望着她。 沉默在此时降临。 她清灵的眼眸,里面是全然的担忧,快要满溢出来,如果他说了…… 「你的口香糖,刚刚你结帐的时候忘了拿走。」他伸手,摊开的手掌上放着一包小小的口香糖。 心,再度回落了;脚软,差点就软了。 她唇边浮起微笑接过来,「谢谢。」感谢你的机灵、谢谢你的好意,非常非常地感谢。 转身,继续往前走,于竟站在那里,瞪着那个男人,直到对方耸耸肩,走掉,他才快步追上叶心栩。 男子在转角的地方停下脚步,望了望他们的背影,有点担心、有点困惑,他只是感觉到那个东方女孩好像碰到了什麽困难需要求助,才追出来问她的!可是她的眼睛,里面那种祈求明显得让人想忽视都难,那瞬间他产生了怜惜的感觉。 她在求他,求他当作不认识她。 他明白了,只好拿出自己买的东西出来解围;他真的希望,那个小姐可以开心一点,因为她看起来那麽不快乐…… 她好像,很悲伤。 安静的夜晚,安静的书房,只有一道年轻的男孩嗓音在空间里面沉沉地回响。 其实真的没有什麽可说的,每天都是相同的话语,偶尔有点点小意外,也是三两句可以说完的。他很尽责,事情的点点滴滴都会报告,虽然从来没有谁要求他这麽做。 沈尉迟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星星无数,点缀在深蓝的天幕之上,一闪一闪如同钻石般美丽。今晚的夜色很美,勾勒着壮观的阿尔卑斯山,起起伏伏的山脉,如同游走的巨龙般,有种强大的美丽。 室内的声音停下来之後,沉吟半晌,沈尉迟唇边的勾起弧度,「你说,那个男人叫住她,用英文。」 「是的。」 「他说她忘了拿买的东西?」 「是的,一包口香糖。」 「哦,什麽口味?」 于竟迟疑了下,回想那深棕色的包装和图案,「咖啡。」 「很好。」 很好吗?于竟看不出少爷是真的很满意还是别的意思,虽然他觉得叶小姐每天的生活很稳定没有丝毫的意外,但既然少爷让他负责她的安全,他自然有义务事无钜细都向少爷报告清楚。 「你先去休息吧。」沈尉迟淡淡地说道。 「是。」 室内再度回归宁静。他站在那里,平静地望着窗外,表情很温和。 时间似乎又过了很久很久,才被一道声音给划破。 「少爷,如果你愿意,叶小姐其实从最开始就可以什麽都不知道的。」韩子诺一直都是很忠心很安静的下属,对沈尉迟与叶心栩之间的纠缠,他从来都不会说一字半句;可是今天,他还是开口了。 也许是因为少爷的背影,看来有点失去叶小姐的灿烂笑容,其实少爷并不是无所谓的,对吧? 沈尉迟唇边的笑更深了,「是吗?」 「是的。」他再明白不过,以沈尉迟的能力,想要让叶心栩无知无觉地这样跟他过一辈子,完全是可以的。就连最初真相揭开的那晚,他知道,沈尉迟其实是故意走进那个陷阱里面的。可是为什麽,到底是为什麽要这麽做,他想不明白。少爷的心思太过深沉,他永远也猜不透。 窗台上摆放着一盆枝叶繁茂的绿萝,鲜艳浓绿的叶子一片一片呈现出最完美的形状。生命之於它,真是再灿烂不过。们在夜色里泛着细腻油润的光泽,沈尉迟修长的手指在那翠色中轻轻地抚过,「子诺。」他的声音很温和,没有情绪,「瞒一辈子,其实是最简单的;困难的是,不想瞒。」 她的世界那麽美好那麽单纯,就如同当年他亲手为她系的那个蝴蝶结。她喜欢着的,爱的那个,都带着当年的强烈色彩,可是他却早已不是她梦里的那个王子。 既然他要了她,那麽就不会只要一半,他要的走全部!一个,不管他是谁,不论他做什麽,都会爱他的叶心栩!这样的感情,别人永远也不明白。 她快到极限了吧,那样的女孩,正义而热血,却为何会碰上黑暗而残酷的他? 当初他就说过,她不遇上他,会比较幸福的!如果留在父母的身边,也会比较幸福,她可以肆意撒娇,痛快地生活,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而他,只要看到她那麽开心也就够了。 可是偏偏却遇上。 「少爷……」 「子诺,你爱过吗?」 「……没有。」 「那你就不会懂那种贪心。」因爱而贪,因爱而不满足,建立在幻想之上的爱情,怎麽都不是真实。他想要的是那种全心全意,他想要的是那种不顾一切,理想、憧憬、坚持,都可以放弃掉!他知道这些他的女孩都有,他想要逼出来,一点一点地逼出来。 因为他已经陷得太深,深到不愿失去、不愿将就,不愿妥协。 而这场拉锯,终究会是谁最苦?日渐沉默的她,抑或平静无波的他? 韩子诺是不明白爱情,做他这一行,最不需要的就是那种软弱的感情。 其实少爷最初也没有想过要去招惹叶小姐吧?却终究难逃,他已经深深地了解,叶心栩对沈尉迟而言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有时不能诉诸言语的情感,反而更沉重!那麽于竟,他…… 「少爷,阿竟他……」 「我知道他会好好保护她,这就够了。」他收回指,「而他,也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原来少爷什麽都知道,少爷早就清楚阿竟对叶小姐的感觉已经不一般,想想,怎麽可能会不知道?阿竟那麽不会掩饰自己,而少爷又那麽细心与敏锐;明知道阿竟已经对叶小姐……却还是安排他日日守在她的身旁,爱却得不到,这样的惩罚……他该为阿竟感到难过的,可是在心底,他却清楚地知道少爷这次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于竟就不会还可以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相信阿竟也明白自己的好运,所以才会每天晚上都过来仔细地报告。 沈尉迟望着天空上的星星,那种闪亮,真像她眼中的光,每次看到他时,她的眼底就像星子般动人。 今晚的夜色,还真美。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叶心栩已经洗好澡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到他轻轻的脚步声。她以前很喜欢听他的脚步,很稳定很有规律,不急躁也不淩乱。就像他的人一样,永远平静而自制。她其实从来都没有看过他发脾气的样子,他做任何事情都很冷静,可是就是那种冷静才更让她害怕。一个情绪从不外露的人,这种人反而最危险。 耳边传来淅浙沥沥的水声,他在洗澡。有他在的空间,会特别不一样。空气中有一种别样的气息。哪怕是现在的她,还是会受影响,这种气息还是会让她的心酸酸软软的;可是,不能妥协的事情,依旧横在那里,解决不掉。到了她该下决心的时刻了。 床的另一侧往下陷,那种带着清新草地的气息在她鼻端萦绕,他来了。 她背对着他,假装睡觉。过了很久,除了轻微的纸张翻动的声音,一室的沉默与安静,他真是一个矛盾的存在。以前她总是跟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一个大学里面的老师。记得小时候他数学成绩特别好,她就感叹,如果他教书的话,一定就是教数学。要是他是她校的老师该有多好,她就可以拜托他,让她所有的考试都可以混过关。 那时的她只顾幻想,却忘了一个数学成绩那麽好的人,他的聪明才智绝对不会低到里去,所以,她要更小心更谨慎,哪怕缓慢地转过身子,望着他。 浅橘的灯光打在他的脸庞上,为他清俊的五官镀上柔柔的光。这个男子此时温润美得不可思议。刚刚洗过的乾净发丝,随意地散在额前,好看的眉眼,挺直的鼻还有浅抿嘴唇,沈尉迟长得可真好,气质儒雅不凡,就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般韵味幽远。 他捧着一本厚厚的原文书在那里看,认真而专注。就这样靠在床头看书,清浅如水时光静止,世界此时仿佛只有这个男於,在她的眼前。 「吵醒你了?」他低眸,望着那个睁着大大的眼睛紧盯他的女孩,语气柔和。 她摇头,朝他偎过去。 这是这麽久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地靠近他,他的体温,他的呼吸,还是熟悉的,熟地让她心痛;就算每天抱在一起,却还是会难受。 沈尉迟伸手慢慢地抚着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她一般。这麽温柔,温柔得让人心都要碎掉了。为什麽他对别人那麽残忍,可是现在在这里,却可以对她这麽温柔?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脸蛋埋入他的身侧,不言不语,但很快明显的湿意从黑色布料直透他的皮肤,那块润泽还越泛越大。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发。 长久以来的紧绷,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温馨与宁谧。这种安祥的美好,美好到让人止都止不住心酸。 「尉迟哥哥……」她哽哽地唤着他,声音里面有着委屈与心伤。 「嗯。」他轻声应着,掌下的发丝柔细顺滑。 「你对我好好不好?」她的手臂搂得更紧,脸上的泪不断渗入他的睡袍中,「不要对我坏,可以吗?」 「好。」 「永远都不要再让我看到那些我不想看到的事情,就算你要做,不要让我知道,好不好?」 「好。」 「要像以前一样地宠我,爱我,不要再伤害我了。」 「好。」 她抬头,眼眶里面满满的泪水,哭得眼泪汪汪,喘不过气来。 沈尉迟伸手为她拭泪,却怎麽都擦不乾,无奈地叹息,「怎麽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还是像年幼时一样,只在他的怀里哭,无限委屈的样子。 「尉迟哥哥,我心里难受。」她直起身子,轻轻地吻上他的唇,连同泪水一起吻住他,「好难受、好难受。」 他抱起她,让她躺在他的身上,化被动与主动,与她接吻。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第十章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叶心栩这段时间很乖,非常非常地乖巧,她很少再出去,每天就是捧着一本英文书坐在窗边看,她说寒假快要过完了,她要努力点学习,不然下学期会很吃力。 他在家的日子,她会跟在他的身边,虽然不像以前那麽爱笑爱闹,却依旧爱缠着他。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时不时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水波灵动。他们相互凝视的眼神太赤裸太热辣,周围的温度也跟着灼烫。 再後来,只要叶心栩在沈尉迟的身边,韩子诺都会自动退到房外去。因为,那里面他再也待不下去了。两个人的世界怎麽靠近都不够,旁人只会显得多余。也许这样就很好了,叶小姐服软,他们的气氛再度甜蜜起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清场之後他们在里面做什麽,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她累得快要不想说话,但是不行,她还有事没有做完,「尉迟哥哥。」 「嗯?」 「你明天有时间吗?」 「怎麽了?」 「你知道明天是什麽日子吗?」 「二月十四。」 她停顿,不说话,等着他反应过来。但某人一向敏锐的神经在这一刻似乎完全失去作用般,不再吭声,气得她抬头在他胸前啃了一口,凶凶地问道:「二月十四是什麽日子?」 他眼里的笑意很浓,看她目光凶狠,不再逗她,「情人节。」 很好!她满意地再度趴回他的胸膛,「明天晚上,你会不会陪我?」 「你想要我陪你?」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复杂,不过她没有听出来。 「嗯,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我想要你陪我。」 「好。」 「真的吗?」她惊喜地抬头望着他,脸蛋上是毫无遮掩的欢快。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除了离开我。 他抚了抚她的脸蛋,眼眸深深。 「好,那就说好了喔。明天晚上你的时间都是我的,只有我们两个,不要有其他任何人。」她知道他的身边永远都会跟着韩子诺,他是最贴身的保镖,忠心耿耿,谁都无法让他离开沈尉迟一步,除了沈尉迟本人。 「好。」他温柔地答应了她,看她喜上眉梢,看她开心雀跃。他唇边也跟着染上浅浅的笑。 这样的时光,看来可真是无比的幸福。 法国一直都事以浪漫闻名的国度,这里的男人温柔而体贴,这里的男人最会调情,他们独特的迷人魅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二月十四,这个对天下所有的情侣来说特别的日子,在annecy情人节的氛围美好得让人心都会醉。街上到处都是怒放的鲜红玫瑰,古老的城区一路起来,满城芳香,美不胜收。 古城景色优美,倚靠着阿尔卑斯山,美丽的湖泊,还有穿城而过的运河。远处是青黛色的山脉,近处绿树掩映,繁花如锦。沿河两岸大部分的建筑都修建於好几个世纪之前,历史悠久且保存完好,泛着古典与现代的融合之美。石板路,精致的雕花扶栏,还有那无数的露天咖啡馆,就连座椅都是抢眼的鲜红。 春天来临,褪去了冬日的萧瑟,各种各样美好的颜色绽放在小楼的拱廊前,缠遍河道的扶栏上,映着幽幽的水波,随处入景都是旅游杂志的封推图片。 叶心栩跟着沈尉迟去品嚐了annecy有名的海鲜拼盘以及法国的特色蜗牛。鲜嫩多汁的海鲜,经过一整个寒冬的考验,最是肥美多汁的时季。还有那巨大的蜗牛,连壳都被烤得又酥又脆,一口咬下去,搭配着壳内厚嫩的蜗牛肉,那种丰富的口感真是美味得无与伦比。 他们还去试了annecy独特的丰奶乳酪,是由采自放养在阿尔卑斯山上的牛羊鲜奶精心制作而成。白腻的色泽,香浓柔滑的口感,盐味引出来的强烈滋味,美妙至极。刮成一片片的薄透,细腻均匀地撒在翠绿的菠菜上面,味道超级正。 她抚着圆圆的胃唇边带着甜美的笑,与他十指交扣,在这片浪漫温馨的夜色中慢慢地散步。 「尉迟哥哥,好像我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一起出来吃吃饭,然後像这样手牵着手一起在街上走。」她抬起他们交握的手示意,眼里的笑意深深。 不管是在台湾还是在法国,他们之间的约会都是这样的,没有很浪漫,也没有超浓的情调,只是这样做着平常都会做的事,却让人心里都是甜的。 「不是。」他淡淡地开口。 「啊?不是什麽?」 「最常做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麽?」 「做爱。」 轰地一声,她感觉到烈焰在她的脸蛋上爆了开来,脸红到不行。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明明他们牵着手一起很甜蜜地散个小步,他却可以在下秒惹得她恨不得直接跳进冰凉的河水里让自己的温度冷却下来。 这个男人,外表看起来再清风霁月,骨子里却还是那麽坏,坏透了。 「不是吗?心心?」 他还问,他还好意思继续追问,叶心栩拉着他的手,疾步行走,还要分神去看周围的人到底多不多,被大家听到都丢脸死了。 「心心。」 她没有听到,没有听到,不要再说吓死人的话出来了。 「他们都听不懂中文。」 急行的脚步猛地停下来,打量了下四周,果然全都是各种发色、各种皮肤跟眼珠的外国人,好家在!她松了口气,等等…… 「谁管他们听不听得懂呀?」她指间用力,重重地捏了他的手指一把,「而是你根本就不应该讲这样的话呀。」 「我哪里说错了?难道我们做的最多的不是……」 「好好好,我认输,我说错了,尉迟哥哥,拜托你,求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她承认自己的脸皮不够他厚,她认输总可以了吧? 「好吧。」 他还真大方。叶心栩气得嘴唇都嘟起来了,他平常都安安静静斯斯文文的,怎麽欺负起她来会这麽坏?可是,谁说不是呢?他有多麽坏,她再清楚不过了。 在唇边苦涩的笑末扬起前,她立刻压了下去,转移话题,指着那立在水里的石质建筑问他,「那个是什麽?」三角的形状,尖尖的屋顶,像一艘船一样飘荡在水中。她以前经常在明信片或者杂志上看到这个景致,很独特也很美丽。 「pis de i''isle。」他念这个词的音调符别地好听,「兴建於12世纪,曾经是总督府。当年的这条thiou河是没有桥的,行船至此都要停下来交税,再後来这里当作法院,大革命时期它成为监狱,专门关押政治犯;而现在它是annecy的博物馆,里面记载着这里的历史。」 很中规中炬的介绍,没有多余的词来润色,但她却听得很入迷。就像小时候他为她讲故事般,他的音色完美听入耳内非常舒服,一座没有生命的建筑由他讲来都像故事般动听起来。 叶心栩认真地细细打量着这座水中的城堡,「原来这麽漂亮的地方曾经还是监狱。」 「世上最美丽的监狱。」 「再美,它也是监狱。」 「哦,是吗?」他望着她,唇边的笑意很明显。 她好像太让情绪外露,立刻甜甜地靠向他,「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一看,好不好。」 「好。」 其实也没有特定的地方要去,他们只是随意地在古城里走一走,感受一下甜蜜节日的气氛。annecy并不算大,全部走完也花不了多长的时间。它的美在於它的古朴,历史悠久的建筑,窄窄的巷於,他牵着她的手走上那座着名的爱情桥,pont des amours。 卢梭和华伦夫人曾经在这座桥上留下他们的足迹,那段超越伦理与理智的爱情故事,也早已随着风儿吹散在空中。传说,情侣在这座桥上接吻就可以牵手一辈子。於是便有无数的情侣纷至踏来,验证传奇。 古老的桥身,上面有着斑驳的痕迹,并不那麽新,也并不那麽精巧讨好,但它就是静静地伫立,见证了无数的爱情,幸福甜蜜,凄婉动人,绝望与挣扎,到今天,也见证了他们之间的恻然向背。 第十一章 「这里很美。」她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望着桥下潺潺的流水感叹道。 「嗯。」 「现在这样,真好。可以一起看看夜色,赏赏美景,安静又平淡。」她闭上眼睛,浅嗅空气中甜甜的花香,「如果可以永远这样,有多好。」 他揽住她的腰,沉默不语。 「尉迟哥哥,你听过那个传说吗?」 「什麽?」 「如果情侣在爱情桥上接吻,那麽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他的笑容清俊,眼神温柔。 「就算是传说,我也想要相信。」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夜风中,他的唇有点凉凉的,她伸舌舔过那丝凉意,温暖他。 他搂过她来,让她微靠在桥栏上,舌头吮住她的,相互摩擦。 这是怎样的一个吻呀,既深情又温柔,既绝望又无助。她双手缠上他的後颈,用尽所有的热情去回应他,去吻他,怎麽亲都觉得不够,怎麽吻都觉得是失落。 浓密的眼睫染上湿意,她的手指缓缓地抚过他像生丝一般的黑发,在他的颈项间细细摩挲,无限爱意缠绵。然後,指间突然用力,往下一按…… 沈尉迟,你知不知道,虽然药物对你而言已经失去了作用,但是穴位呢?你可能不知道,除了学过眙拳道,我其实还对人体的经脉穴位非常有研究。 而这个研究,今天终於帮到我了。 他的身子沉重地压过来,长久的忍耐与退让,在此时此刻,撕去伪装。 叶心栩一直生活地很单纯,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多花脑筋,快意恩仇该是一样多麽爽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用脑。如果到了某种特定的时候,如果被逼得超过她的极限,她也可以是深谋远虑的。 她的时间非常非常有限,一刻也不能耽误。可能十分钟也可能只有半个小时,她用那麽长的时间才换来这短暂的瞬间,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坐在车里,她握紧手里的包包,不断地祈祷一切都可以顺利。她计划了很久,算尽了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数,最终有了这次的逃离。她不敢去附近的机场,又不敢跑太远浪费时间,所以她选择了里昂机场。 虽然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但要感谢沈尉迟巨大的图书收藏,她这段时间每天都会翻着地图研究,把周围的地理城市仔细地研究了一番。 暂时的妥协与退让,可以让他松下戒备,她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心机才可以成功做到,谁能想到,他会让她那麽顺利达到目标。 她把所有的重头戏都赌在今天晚上,二月十四,所有情侣最期望最幸福的日子,她却选择在这一天离开他。该说沈尉迟是信任她还是太过自信,他从来都没有扣住她的护照让她无路可逃。她的护照一直都放在床头的抽屉里面。不过她为了取信於他,从来都没有动过。 只有今晚她悄悄地拿了出来,再顺便带走一笔现金,塞进他送给她的零钱包里面。那个包包很小,根本就装不了什麽东西,而她为了让今晚显得自然而毫无目的,还撒娇地将包包交给他保管。现在,她所有的希望都在这里面。 当她看到那座圆弧型的建筑时,那曾经在图上看过无数递的设计,她才慢慢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很好,一切都很顺利,比她预期的要顺利很多。下了车,她直接往约定的目的地走去。 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她安静地坐在角落,等着某个人主动地找上她。她相信武道肯定将她的照片给那个人看过了,所以她只要等待就可以了。看了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分钟。 一记轻拍让她反射性地灵活避开,手掌疾速地伸出来准备擒住对方的手腕。 「你果然像阿道说的那样,身手很好。」来人稍嫌狼狈地闪过她的抓握,脸庞上带着明朗的笑容。 她顿住,慢慢地收回手掌。 男人伸出手朝她笑着,「你好,我是阿道的朋友,谢镇,你叫我thomas就好。」 她很勉强地一笑,心情紧张无心应酬,「thomas,我请你办的东西都弄好了吗?」 「在这里。」他递过来一个黑色的小包,「身分证明,护照全都办妥在里面,现在开始你可以有一个全新的身分。」 「机票呢?几点的航班?」 此时,刚好机场里响起柔美的广播声,用法文播报一遍之後再用英文播报,他抬手指了指空中,「这趟怎麽样?」 「非常好,谢谢你。」她要感谢对方做事这麽俐落与乾净,一切都配合得天衣无缝。伸手拿包包,「多少钱,我现在给你。」 「不必了,阿道已经全部结清楚,你可以放心。」 她心里一酸,最终,她其实还是坏的,她利用了武道;可是,现在的她无暇去思考那麽多,「thomas我时间有限,要赶紧走了。请你记住,你从来未曾认识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我。」 「ok,我很识趣。」他耸了耸肩,跟她握了个手,「祝你好运。」 「谢谢。」看着他转身走掉,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要赶紧入关,恐怕要等到飞机完全起飞,她才会真正地放下心来。因为她偷偷带走了自己的护照,运气好的话,他们只会去查叶心栩的出境记录,而不会去查某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快点,马上就要到那个出境口,只要几步,她可以做到的,一定可以。 「你要走,似乎应该要跟我说句再见的,心心。」一道温和的男性嗓音在她身後响起。 她听到那个声音,浑身一僵,就只差几步,她死死地盯住出境口。 只差几步而已,为什麽,连这麽一点时间都不给她?她想要拔腿直奔…… 「要让一架飞机停驶,其实并不是那麽难的事情,你相信吗?」 她像是被冻住一般,愣在那里。 深深的叹息声,温暖的身体贴在了她的背後,他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回家吧,调皮的小猫。」 「为什麽……为什麽……只要再一分钟,不,半分钟都可以,为什麽要这样……」 「傻孩子。」他声音里面的笑非常明显,「就算再给你一辈子,你也不可能逃离我,除非,我死。」 她颤抖起来,转身望着他,终於明白,她所有的计画原来他早已洞穿,「你什麽时候发现的?我明明……」 「你要知道,我很了解你。」他很体贴地为她将颊畔的发丝理顺,像是不经意地说道:「咖啡口味的口香糖。」 她的脸色开始褪去颜色。 「还有那个男人,他叫住你的第一句话是用英文。」 她失算了!怎麽会以为沈尉迟安排于竟跟在她的身边,就会对她有利呢? 就算于竟太年轻心计不深,但她却没有算到他对沈尉迟的忠心;一丝一毫的小细节,他都会向这个人报告的。 而沈尉迟,就是可以做到见微知着。她不可能去买咖啡口味的口香糖,就算当时是心慌意乱无意中拿错了,真的付了款忘了拿。可是那个从未谋面的男子,为什麽一开口就会跟她讲英文?而且他太清楚她的性子,非常讨厌英文能不讲就绝对不会说,买个东西之类的事情她肯定不会开口说话。那麽,那个男人怎麽会连询问都省掉,直接用英文跟她交流?这里不是英国也不是美国,这里是法国。 「原来,在那麽早……」她苦笑着,以为自己计画得尚算完美,却未曾晓在最开始他就已经全部清楚,「为什麽不一开始就揭穿我?」她努力了那麽久,忘掉自己的性格,去跟一些绝不可能妥协的事情短暂地妥协,到最後却发现,原来全是无用的。还有没有比这个打击更大的? 「你想要玩,我可以陪你。」他摸着她的脸颊微微一笑,「谁让我的心心,就是这麽贪玩。」他拉着她,慢慢地往机场外面走去。 她无知无觉地随着他走,「所以,在爱情桥那里,你根本就没有昏过去,对不对?」 「下次记得,如果要动手,你的眼泪不要流出来,那会让对手警觉。」 还有下次?玩过这一次之後她就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她费尽心思,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恐怕他纵容着她陪她玩这一场游戏,也只是为了给她这样的教训吧?再如何逃,都逃不开。 「你一直都跟着我,是吧?」她一点都没有发觉,还以为自己好运成功逃脱。 「傻瓜。」他宠溺地叹息,伸手拿过她的零钱包,「这世上有个词叫欲盖弥彰。」她主动将包包交给他,真是儍得太可爱。抬手,从包包上面妪下一粒非常非常细小的钻石,”还有一种东西可以让我们省时省力。」 他在她的包包上面放了跟踪器! 也就是说,就算一切让她侥幸成功,可无论她逃得再远,都还是会被他找到。 原来还是逃不开。 出了温暖的候机厅,夜晚的风很凉,吹在她的脸上,带来刺刺的痛。 这世上,还会有谁是他的对手?他算尽了一切,不是她太傻,而是他的心机太深沉,十个叶心栩都不及他沈尉迟的一星半点,或者,应该说,连斗的机会都没有,就输得彻底。 「你太调皮。」他轻点她的鼻尖,像是很惋惜似地说道:「我们玩一玩就好,为什麽还要牵扯另外三个人?」 三个人?她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慌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要,你不要对他们动手,拜托!他们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好心……」 「他们让我失去你,你觉得我会原谅?」 他成功了!他让她恨自己,恨自己自不量力,恨自己祸及无辜。眼泪,就那样流出来,一滴一滴砸落在乾净的地板上,她恨死自己,恨死他了! 伸手,一下一下重重地捶着他的胸膛,讨厌他把她逼到了绝境,恨他故意给她一丝的希望,然後迅速地破灭,「不要牵扯别人,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他望着她,温柔平和,像是看着闹脾气的孩子一样满脸地纵容,「心心,你学坏了。」她知道拿自己来威胁他了。 「我是认真的。」抬头,望着他,眼睛与脸颊都是湿漉漉的,但神情无比坚定,她在赌,或者,该说她有几分笃定,他会不舍她。 「用你自己来换?」 她沉默了半晌,然後咬牙点头。 他的眼神变了,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狠厉与冰冷,唇边的笑却勾了起来,「真好,原来我的心心可以为别的人这样牺牲自己,你可让我,心情大好。」 这样的沈尉迟,她从未见过,她吓到了。 他突然眼睛微闭,搂住她俐落地转身,一声微响过後,一个身影从不远处柱子後面摔了出来。然後,像是点燃了引线一般,场面再度混乱起来。 好多的人,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子弹就像是下雨一样疾射而来,这里一片平坦,没有任何障碍物,没有可以躲的地方。他抱着她以一种诡异的灵活姿势闪过那些致命的攻击。 她生平第一次,看到这麽完美的一场战争,也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杀人可以这麽有美感。她一直以为于竟、韩子诺他们的身乎已经是顶尖,却才发现,跟沈尉迟相比,他们还是差得太远。 他的动作很优雅,天生的优雅,哪怕抱着她,他也丝毫不受影响。握枪的手坚定无比,而他的枪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就是连瞄准都不必,每一粒子弹都精准地击中对方,而且,都是正中眉心。 第十二章 这是一场残酷的杀戮,这也是一场绝伦的演出。美丽得让人叹息,血腥得让人心惊。那麽多的生命,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全部都躺了下来,因为他们自不量力想要杀掉一个他们不可能杀得了的男人;而他,搂着她站在夜风里,右手垂着枪口朝下。动极之後的静,一种别样的静。 又一次毫无预警地直面鲜血,她怔住了。刚刚,差一点死掉的就是他们两个。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不是他们死,就是她与他。一切都可以在一秒钟开始,也可以在下一秒结束。 这样的世界,永远充满着生与死的较量,命悬一线。 这样的世界,她觉得可怕。 叶心栩抬头望着那个依旧温和的男子,杀了那麽多人,他为何还可以拥有这麽乾净纯粹的气质?突然,远处一抹流光微闪,她直觉地抱住他转身,沈尉迟是怎样的人,怎麽可能会让自己的女孩去挡子弹?他抬臂,直接挡住那粒子弹,扣住她的腰往後推,顺势抬臂指间扣动,装了灭音器的手枪只发出微闷的响声,那藏在远处的杀手,被俐落地干掉了。 惊魂未定,她扶着他的手臂慢慢地喘息。刚刚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她没有丝毫地犹豫。手扶在他的腕间,一滴两滴无数滴温热而鲜红的血液滴落到她的掌心,叶心栩那一瞬间感觉到脑中一片空白,从未有过的恐惧抓住了她,「你受伤了。」 「只是手臂。」 她深呼吸,逼自己冷静下来,轻轻地抬起他的手臂,细细查看,果真如他所说,没有伤到其他地方,只是手臂。 可是,她还是哭了起来,「你明明可以闪掉的,为什麽要硬挡那一枪?你不是沈尉迟吗?你不是很厉害的吗?怎麽会那麽笨。」 「这样,你就会内疚,就会离不开。」他微笑着,承认。 她傻住了,他受伤了,那就意味着此时的他,可能并不一定会是她的对手。只要她肯赌的话! 望了一眼那处伤口,只是伤手臂而已,不会致命,不太严重。他有一流的条件可以照顾好自己,他会完好无事的……而她,只有这一个机会,唯一的机会。咬牙,松开手直起身子就往前跑,这是她最後的机会了,从他的眼前消失,趁他的手下还没有赶到前,她就消失。 还没有来得及迈开步伐,他反应非常迅速地伸手拉住了她,很用力,很执着,「别走,心心。」 因为用力,鲜血一股股地涌出来顺着皮肤一路往下,淌到他握住她的掌间,黏腻而温热,她倒抽了口冷气,「沈尉迟,放开我吧,就当我求你。」 「绝无可能。」 「你这样留我在身边,我会恨你的。」 「那就恨。」 她到这一刻才发现,原来他是爱她的,那麽深那麽沉,就算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从来没有说过爱。但他对她的执着,已经很清楚了。再痛再伤,还是不要放开她。他可以自己受伤,却不会让她帮他挡子弹。 他重视她,胜过重视自己!为什麽会这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心情下领悟到他的感情?这世上的事情总是会如此讽刺可笑吗? 他的血流得那麽快那麽急,把她的掌心都染红了,那种温度,把她的心逼得慌乱不已,如果要走,她只要用力地掐住他的伤口,他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放开她。 可是,她会那麽做吗?她抖起来,非常剧烈地颤抖起来;然後,眼泪再度崩溃,「沈尉迟,全世界的人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最讨厌你。」她从来都不哭的,可是在他面前,她却变得很爱哭。 伸手,去按他伤口附近的穴道,想要为他止血,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抬手狠狠地擦掉。「你那群号称无所不能的手下呢?为什麽会一点踪影都没有?」 「是呀,原来他们并不是无所不能。」他的唇边浮起笑,轻声赞同她,神色如常,好像受伤流血并没有影响到他。 她只有一只手,按了好几次才找准穴道,周围很安静,除了风声再无其他。这世上就是有这麽荒谬的事情,这里刚刚发生了枪战,为什麽会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原来有钱真的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只有你想不到,而没有做不到。 远处传来的车声打破了这种安静,她拾眸,终於还是来了吗?他最忠心的下属们。 一群训练有素的男子在韩子诺的带领下快速地赶到他们的身边。很好,她彻底地失去了离开的最後机会,都是因为,她还是会不舍,还是狠不下心来。 右手被紧紧地握着,紧得发疼。他一直握着她,怎麽都不放开。 叶心栩,你就这样认命,永远都逃不开了吗? 回去之後的事情似乎变得很简单,顺理成章。他的私人医生早已经在家里待命,检查之後报告,子弹没有穿透出去,还留在上臂肌肉里面,需要用手术把它挖出来。 於是现场处理。他没有让她离开,换了一只手握住她,她只能站在那里,目睹了手术的全过程。这不是电影里面的虚假镜头,不是书本里面描述的字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混合着酒精的气息,她闻着闻着,腿突然虚软起来。看到他的伤口,被撑开翻找,激流出来的鲜血,她心里好难受,那种滋味被狠狠地堵在心口,疼痛难忍。明明伤是在他的身上,为什麽她会觉得比他更痛? 任何的手术过程都是残忍和血腥的,当那粒子弹「叮」一声落在托盘里时,她觉得背後的冷汗浸得她心都是凉的。她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快要晕过去…… 那名医生技巧很稔熟地用止血的纱布为他包扎,沈尉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医生会意地退开。 「你来。」他松开她的手,轻声说道。 「我?」她吃惊地望着他,「我根本就不会。」 「为你受的伤,你有责任处理好。」 「有医生……」 「心心,我在等着。」 这个人肯定是故意的,她偷偷地嘀咕着腹黑,算计之类的,他故意要她印象深刻,故意要她伸手去碰、去摸、去感受。定到他的身旁,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乾涸的血液,一旁的护卫端来一盆乾净的水,她迅速地洗乾净,再消毒,深吸了口气,走到他的身旁拿起那卷包扎到一半的纱布。脑海里不断回忆以前上跆拳道课时,老师说的意外受伤之後的包扎要领。 叶心栩很快地冷静下来,虽然动作有点笨拙,但她做得还算可圈可点。医生站在一旁看得直点头。 沈尉还则是一直看着她,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得分外仔细。她小心翼翼地绕着圈,偶尔抬眸看他一眼,生怕碰疼了他,却吃不住他的紧盯而快速地移开视线。他们之间很安静,但气氛却很奇怪地透着亲昵,好像自成一个小小的世界,这个世界里面只有他们,再容不下旁人。 敲门声打破了满室的温柔,沈尉迟看了韩子诺一眼,他立刻会意地过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子,她知道那是沈尉迟的得力手下edward,这个男人很沉默每次到这里来都行色匆匆,除了沈尉迟,他从不与别人说一句话。 他不只一个人,还带来另外一个。 一进门,他手臂用力一推,另一个男子狼狈地摔在地上,刚好趴在沈尉迟的脚下。他努力地挣扎,想要爬起来。 「louis你还是保持现在这个姿势比较好。」沈尉迟淡淡地低眸,看了眼那个男人,声音冷静温和,「因为这样会让我心情好。」 「呸,狗杂种,」男子抬头狠狠地瞪他一眼,他的脸庞居然跟沈尉迟有着几分相似。但他年纪要大很多,而且有很明显的外国血统,黑发绿眸,五官深刻。 一只脚踩到男人的颈间,将他的头直接踩到地板上,「说话当心点。」是那个从来都沉默的edward,他双手抱胸踩在男人的脖子上,冷酷依旧。 「edward,你这狗狼养的,你敢这样对我,当初我就该直接把你扔去……唔……」颈间的巨痛,让他住了嘴,他伏在地上喘息着。 她动作的手微微地停顿了一下,然後继续。他们说的是中文,她听得懂。 沈尉迟浅浅地看了看那只假装忙碌的手,沉默了会,看向韩子诺开口:「送她回房。」 她没有反对,事实上,现在的她反而感谢沈尉迟这份体贴。她不想看,对那种充满血腥与邪恶的事情,她没有兴趣去看。就算再好奇那个男人的身分,她也不要看。 迅速地将纱布打个结,做完手上的事情,她很乾脆地走了出去。 沈尉迟再度将视线移到那个男人身上,「今天晚上要多谢你的招待了,louis,你的手下都很能干。」虽然没有成功杀掉他,不过至少成功让机场的人没有出来烦他,louis这方面的安排还是值得称许的。免去了不少他的麻烦,「为了报答你,所以现在我让我的手下请你过来,招待一下你。」他坐在那里,优雅清贵,受伤亦未损分毫,看了一眼edward,他立刻会意地收回脚。 一向意气风发的louis此时狼狈不堪,任何人在刚得知任务失败後接着被端了老窝,都不会开心的,「你想怎麽样?」 「游戏玩得太久,还是会腻的。louis,我已经对你失去耐性了。你告诉我,你想怎麽死,嗯?」 「你……你敢杀我……」男人很勉强地抬着头,瞪他。 「哦,你觉得我敢吗?」他唇边的笑意更浓,「三条人命,louis,你赚了。」 「沈端那个杂种跟尉迟语那个贱人,本来就该死!」 「砰」地一声,一颗子弹射入louis的左腿,沈尉迟手里的枪泛着冷冷的光芒,他很轻很柔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杂种和贱……」 又一声枪响,鲜血进溅出来,泼到地板上,触目惊心。 「唔……」他重重地喘着,伸手捂住流血的腿,拚命压抑住要冲口而出的痛吼,伤到要害处,他隐隐知道自己的腿可能会就这样废掉,愤怒的眼睛瞪得快要爆出来,「沈尉迟!」 「果然子弹可以让你找回该有的礼貌。」 「当年,我就应该杀掉你的!」 「可惜,你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今天你要为这个错过付出代价。」 「你有种杀了我,我根本就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死。」他笑了,像是很愉悦般,「那你怕不怕想死却怎麽都死不了?尤其是,当你成了废人之後。」 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的两声枪响之後,louis整个人无力地瘫在地板上,软趴趴,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四肢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摆在那里,红色的血液一路漫延开来。 他痛呼着拚命地骂:「狗杂种……你……敢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叔叔……」 一阵连续的枪响过後,louis的身上多了许多的血洞,沈尉迟的食指慢慢地摩挲过枪身,「一个字一颗子弹,怎麽算,你都是赚的。」 男人显然痛得快要昏过去,咬紧牙齿,紧得嘴角的鲜血越来越多。 「你现在想的是死,对不对?」沈尉迟唇边的笑温和又凉薄,「可惜,你死不了。我会把你放到最好的疗养院里,一辈子就这麽不死不活地躺在那里。放心,那里有世界上最优秀的医护人员,他们绝对可以保证你没有任何办法自尽,一直活到一百岁。」 第十三章 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翻转身子,却只能往地上涂上一片一片的血痕。他不甘心,怎麽都不甘心…… 「再见,louis,好好享受你未来的人生!真令人期待,不是吗?」 这一天,好漫长、好漫长,明明只是短短的二十四小时,为什麽她有一种过了一辈子的感觉?二月十四,这麽浪漫的一天,却这麽让人记忆深刻。 叶心栩坐在窗台边,望着窗外,黑暗中的阿尔卑斯山隐隐起伏,像是隐藏着巨大力量的猛兽。annecy的天空很乾净很纯粹,它的夜空也一样的美。月朗星稀,没有丝毫的杂质,没有人工的痕迹,它的美,是天然的。 「夜风很凉,你坐在这里容易感冒。」沈尉迟推门进来,看见她安静地抱膝坐在那里,有一种荏弱的无助,这样的叶心栩,很陌生。 他上前,搂抱住她,她的身子一片冰凉,可是表情却很平静。他洗过澡了,浑身上下有一股她很熟悉的清爽气息。 可是,她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墨五里面又闪着那种诡异的红光,她的心再度发沉,她知道,刚刚沈尉迟做了什麽事情。有时候了解反而是件痛苦的事情,它会让你想要欺骗自己都无能。 「很小的时候,我就希望自己可以永远这样抱着你,可以保护你。那时我也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但这世上的事就是会在瞬间完全倾覆。」他吻了吻她的发丝,「你还记得我送你上学然後就再也没有去接你的那天吗?」 她怎麽会不记得,她坐在幼稚园的门口一直等到天黑,等到妈妈强行将她抱回家,她还一路大哭;後来,她连幼稚园都不去,就守在他的家门口等他回家,却没有想到再也没有等到他。 「那天上午爸爸妈妈来学校找我,他们很慌张。」望着她没有表情的脸蛋,他没有受影响依旧往下说:「他们从来都没有这麽突然来学校找我,也从来没有那麽忙乱过。当时我看到他们就隐隐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了,他们带着我上车开得很快,我很沉默一直都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他们那样做必然有他们的理由,谁会想到,还是逃不掉。」 「其实车祸发生的时候很像电影里面的慢镜头,诡异而不真实。数辆跑车追撞,紧急地煞车与翻滚,妈妈一直拚命地抱着我,想要保护我,但却还是难免受伤。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louis,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除了父母和妹妹,我还有别的有血缘关系的人。」 她注意到他的用词,他说的是有血缘关系的人,而不是亲人。 「你今晚见过他了,是不是觉得他跟我长得还有几分相似?」 原来那个人,是他的叔叔,是他的亲叔叔。 叶心栩再度震惊到,她每次以为沈尉迟不可能再残忍了,可是他每次都会突破那个极限。他这样放手去折磨一个人,而那个人还是他的亲叔叔。她的心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冰。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可是她的思绪已经变得麻木起来,除了机械地听他说话,无法给予别的反应。 而他,回忆的滋味,总是痛苦。 「沈端,没有想到你的命真是大,这样都死不掉。」他从翻倒的车子里面,只看到那双擦得乾乾净净的皮鞋,「把他们给我拖出来。」 他的父母因为撞击额头手臂全是鲜血,但至少还活着。 「louis,我躲了你整整二十年,你还想要怎麽样?你应该很明白,我根本就无心去跟你争夺权利……」 「你有什麽资格来争夺?那本来就是属於我的。那个死老头,不过是入赘我高贵的griffith家族,那些财产全是我家的,跟你有什麽关系?你不过是那个死老头找的台湾贱人生的杂种而已,凭你也配来跟我争?你连给我舔鞋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这麽多年,我一直都在台湾,从来没有踏上过法国的土地,我也从来没有用过你家的一分钱,你何必要死盯着我不放?而且你还派人抱走了我的女儿,到现在我都还找不到她。」沈端捂着额头,却止不住那奔流的鲜血。 「哼,那是你们活该。你要怪就怪那死老头还惦记着你,他一直觉得你才是他最纯的种,还想要将集团交给你,是他不给你活路不是我。」louis转头凶狠地盯着尉迟语,「还有这个贱人,沈端,你欠我的可真多。」 「我跟小语是真心相爱,我们不欠你分毫。」 「她原本也该是我的!」louis逼近他,「你知道我有多努力才能不介意她身上的血统决定娶她,可是她却被你勾引走。沈端,你总是我来跟我争,不管是权力还是女人,男人最重要的两件事情,你都不放过!你不死,我怎麽解恨?」 「我们的婚约根本只是上一代的约定,我从来都没有同意过。」一直沉默的尉迟语愤然反驳,「我不爱你,绝对不会嫁给你。」她不满家里的私订婚约,才从法国到台湾来念大学,离开那个没有自由的地方。她在这里遇到了自己此生的最爱,跟他结婚,跟他在一起,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所以这笔帐,也要跟你算。」louis笑着,「你这个女人不屑我,以为自己多高贵多纯洁,好吧,来吧,让我看看你有多纯洁。」他拍拍手,五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站了出来,各种肤色各种样貌,却一致笑得很猥琐,「看,我特意为你挑选的男人,保证一个个都是强壮非凡,可以满足你。」 「你们要做什麽?畜生!放开她!」沈端看着那些入朝他老婆逼近,怒吼着,挣扎着,却被几个大汉死死地按在地上。 沈尉迟被人拉开来,他小小年纪很稳重也很冷静,身手也不错,但有什麽用?毕竟年幼,一记重拳就可以打得他嘴角流血,被拖到一边无力反抗。 「不要伤害我儿子,你们这些混蛋,啊……」尉迟语的尖叫声混和在衣物的撕裂声中,她拚命地挣扎,却还是难逃绝望的命运,她想死,就这样死掉也能免於受辱…… 「尉迟语,你如果敢自尽,我就把你儿子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 这样的一句话,堵住了所有的反抗,她流着眼泪,被那群恶心的男人包围…… 「妈妈!妈妈!」沈尉迟像疯了一样,用力地撕打挣扎,甚至动口去咬捉住他的人,可是,那时的他还那麽小,他的力量太薄弱。 「畜牲,louis,你这个畜牲,你放开她、放开她!」沈端的激烈反抗,依旧是无用,因为他们的人太多太多,而他,只是个温文的男子而已。 「懦弱的男人就像你这样,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沈端,好好看,慢慢地欣赏。」 他转头望着尉迟语,「贱人,这是你背叛我的代价。」那个男人一直站在那里,嘴角带笑地欣赏完那一出让沈家心碎癫狂的惨剧。 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时间在那一分一秒,在无数人的狞笑声中,在父母痛苦的语调里,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恨着自己,是他拖累了父母,让他们遭受这样的耻辱,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甚至咬出血来。 当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当父亲抱着痛哭的母亲泪流满面时,那个男人举起了手枪,「你们的感情可真是好,没关系,我就当做善事,送你们一家三口一起走。」 两声枪响过後,他看见父母的血液直直地进溅出来,然後,那个乌洞洞的枪口指住了他,「小杂种,知道为什麽你是最後一个死吗?因为你最不应该出生,我要你看完全场,现在,你的时间到了。」 可是,他偏偏死不了。所以今天,换那个男人死! 那个他应该称之为爷爷的人,在最後一刻赶到了。但,被救下来又如何?他的生活依旧是一片冰冷的地狱。 「如果你想为他们报仇,你就要自己强大起来。」沈御非的话,很正确。一个可以将自己入赘的那个家族的权力完全掌控过来的男人,一个在原配强大的情况下还可以找别的女人生跟自己姓的儿子的男人,他的心,绝对是硬的。 griffith集团很庞大利益很复杂,所以他们都要想,既然如此,那就来争吧。恐怖、暗杀,随时都会踩中的陷阱,一不小心就会致命的死局,一点一点他也慢慢地成长起来。 「其实那样的日子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一个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弱者在我们的世界里是无法生存的。」沈尉迟的语气很平稳,哪怕是敍述那段让人听了心都要裂开的往事,他还是很淡的口气。成功得到大权之後,他就是不改集团的名称,因为那样才会更讽刺,更让以那个以家族为傲的人痛苦。 叶心栩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原来在她无知地幸福的时候,他的生活过得那麽辛苦。原来在她无忧玩耍的那天,沈叔叔与尉迟阿姨却遭受了那样的苦难。难怪以前她提及他们的时候,他的反应那麽冷淡,因为那是永远都好不了的伤痕,碰都不能碰。她觉得心很痛,为他们痛,也为他痛。 她理解他了,可是同时,她的心也从未如此绝望。就算当初计画逃离那段日子,她都不曾这麽绝望过。 这样的沈尉迟,他以那麽残酷的方式成长起来,他的心已经变得冰冷,怎麽都热不起来。他的世界就是那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终於知道,他们之间的鸿沟,是跨不过去的。世上最大的遗憾,不是我爱你时你不爱我,而是明知道我们彼此相爱,却还是太迟了。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太远,远到永远也拉近不了。 「尉迟哥哥。」她在他的怀里转过身,看着他那好看的眉眼,这麽温和,这麽俊雅,谁能想到,他的心早已经冷硬成冰,「我们还是分手吧。」她知道自己永远也没有办法改变他,而她也永远都无法接受他的这种生活,勉强在一起,只会让彼此更痛苦。 她可以理解他,但她已无法接受他。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爱下去。」他们的爱,走到了尽头了。 「我说过,我不会放手。」他望着她,静静地说。 「哪怕我不快乐?」 「是。」 「哪怕到最後可能连爱都不剩?」 「是。」 「哪怕,我会恨你?」 「是。」 「我无话可说了。」 再也没有什麽话好说了。 回到台湾的日子,其实可以说过得很平静。 开学之後,叶心栩的生活变得很有规律,上课与回家,她很乖巧很听话,每次都是很准时地回到家里。没有课的日子,她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到处去乱跑。 但她失去了曾有的快乐,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不是她不想笑,而是她真的笑不出来。大大的宅院里再也听不到她开朗的笑声,响亮的说话声,沈尉迟的身边再也看不到她耍赖地纠缠与撒娇。她很平静,什麽都很平静,情绪也好,说话也罢,都平静得如同一湖死水。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过得很不快乐,但所有的人都很识趣地保持沉默。 一趟法国之旅,并没有解开她与沈尉迟之间的结,反而让它成为了死结。 第十四章 官谨行走进庭院的时候,看见叶心栩从主宅里出来往左侧的花园走去。那身影看来很不叶心栩,以前她都是风风火火,可是现在她文静得像是最完美的淑女。讲真的,他很不习惯!摸了摸鼻子,跟上去,「今天天气很不错喔,小栩。」 她淡淡地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一会你要不要跟我出去玩?整天待在这里,烦都烦死了。」 继续沉默。 「我陪你去逛街,随便你买什麽都可以喔。」 「官谨行,你有事情就去做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她走到温室里,看着房里怒放的花朵,挑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摊开书本。 官谨行靠在门边,望着她,「小栩,你的性子怎麽会固执成这样?」 她抬头望了他一眼,低下去,继续。 「你这样只是跟自己过不去,让自己更不开心而已,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他摇头感叹,「没想到你这家伙年纪小小,对是非黑白会这麽坚持,早知道你会是这样,当初我死都不告诉你沈的地址,也许你们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是呀,如果当初没有她的死缠烂打,也许她跟沈尉迟都不会像今天这样吧?这世上有谁可以让时光倒流,让他们回到最初?是她主动招惹他,是她主动跨出感情的第一步,现在又是她想要退回来。这世界并不是围绕她来转,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 道理她很明白,只不过,她真的过不了自己的心。 「你很冲动也很盲目,喜欢就爱了,爱不下去就想走,却不管别人如何,这样的你,其实是可恨的。」 「我知道。」 「沈的性格,相信不用我说,你也很清楚。他不轻易做决定,但一旦他决定要了,他就不会放手。」 「我知道。」 「既然知道逃不开,你为什麽还要这样?」 「官大哥,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都懂。他的世界就是那样的,他不动手就有别人来动他,如果不想死就得让别人死。我很清楚也很明白。」她望着他认真无比,「而且当初是我主动要接近他,不管他怎麽拒绝我都不後退。」 「既然爱他了,就不能只爱好的,要连他的不好一并爱。我也这麽对自己说,我也很努力想要这样做;可是我没有办法。你相信吗,我真的有想过什麽都不在乎就跟他在一起,不看、不听、不想,可是我做不到!我每晚都在作恶梦,梦里面全都是血,不是别人的就是他的。我很害怕,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就那麽睁着眼睛看着他,想着会不会下一秒,他就会死。」她的眼眶发酸,努力地深呼吸,才控制住不要在他的面前掉眼泪,「同时我也想到,死在他手里的那些人,他们的妻儿他们的父母又该如何?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心怀世界兼善天下,但那些人全都是在我眼前死掉的,你说我怎麽去忘?」 官谨行一向开朗爱笑的脸,这时也严肃起来,他没有办法在这个女孩面前笑出来了。 「我承认我忘不掉,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去解决。尉迟哥哥他不可能为了我放弃所有,就像我也不能为了他放弃一些原则;所以我想离开他,如果离开就不会这麽痛苦了。可是他不准,那麽我就只好留下来,我也努力想要快乐一点,可是我笑不出来,再努力都笑不出来,你说,我该怎麽办?」 他也不知道。 这一切该怪谁?谁都怪不了。因为都没有错,沈尉迟没错,那是他成长起来的世界。叶心栩也没有错,那是她的坚持她的原则她的信念。 那麽只好怪命运,为何如此矛盾的人偏偏要相遇,遇上为何偏偏又要相爱。如果只是普通的喜欢也算了,为什麽又会爱得那麽深那麽痛苦。进不能退无力,怎麽都放不开手。 他们两个之间必然要有一个退让,才能找到在一起的理由;可是谁都退不了,因为都到了底限,底限之後就绝无退路。 所以这道题,无解。 看见连官谨行都眉头紧皱郁闷无比,她的唇角微扯,「好了,官大哥,我知道你是好意想要开导我,我很感激你的关心。」 「可是我的开导很失败,因为我反过来被你弄得很苦恼。」 「谢谢你,官大哥,跟你聊聊,我很开心。」 可是她都没有笑,他还是比较想看到当初那个痛扁负心汉的叶心栩,那时的她多麽有活力多麽意气风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安静的淑女。 「你应该是来找他的吧?」她看了看手表,「他应该在楼上的书房。」 「唔,我知道,我跟他约好了。」 「那快去吧,他不喜欢等人。」 官谨行默默地点头,走下几步台阶之後,转过头来望着她,「小栩,不要忘记笑容。」 她怔了怔,然後微微地扬了扬唇角。 「啧,笑得真难看。」官谨行嫌弃地摇头,转身走掉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默然感叹,其实,官大哥人真的还蛮不错的,虽然偶尔坏心了些。 一天当两次开导使者,还真的不是他官谨行作风。尤其是另外那一个一直平淡无波,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那批新药都通过测验了,实验室的资料我已经发给你,你要是觉得都ok,我们就会着手批量生产。」 「嗯,我看到了。」沈尉迟修长的手指在滑鼠上轻点,「很完美,你可以吩咐下去了。」 「还有巴西的那个新实验室,进度一直都不错……」一边暍着香浓的咖啡,一边侃侃而谈,官谨行漂亮的五官在阳光里很是耀眼。 他一直讲一直讲,从巴西讲到南非,再从南非讲到加拿大,很快世界各地都要被他讲上一遍之後…… 「你想说什麽,就直接说。」淡淡的语调,没有不耐。 「哇,你终於问了!我还以为你要让我讲到宇宙才会开口呢,早点说呀,累得我脑汁都快绞乾了。」赶紧再暍一大口咖啡补一补,「我想问你,对小栩有什麽打算?」 沈尉迟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後再继续垂眸看向电脑。 「你明知道她现在过得很不开心,为什麽还要这样拖下去?爱一个人不是就想让她快乐让她幸福的吗?你觉得她现在快乐吗?幸福吗?」 「官谨行。」 「怎样?」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如果腿不要抖,我会比较佩服你的勇气。」 「我哪有抖!」 「桌子下面一直在响。」 官谨行低头,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腿,抬头,「靠,如果不是你这家伙太恐怖,吃人不吐骨头,腹黑到极点,我哪里会怕你报复怕成这样?」 「哦,看来是我的错了?」 「本来就是。」 沈尉迟按下桌上的按钮,「请jessica小姐进来,不必在外面……」 官谨行飞一般地扑过去,一把挡掉他那个通讯器,「喂,你们老大讲错了,你们当什麽都没有听到喔。」 他发誓,他听到那边有传来闷笑声。真是丢脸。官谨行火大地关掉通讯器,「我什麽都没有说,你这小子要不要这麽报复我?」 「其实我原本没有这个打算的。只是你既然那麽期待,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就饶了我吧,这段日子我被那女人缠得快要发疯了。天知道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居然跑到台湾来找我。看到她之後,我的幸福日子就过到头了。每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睡前还要关紧门窗,不然我怕她会突然降临。」那种日缠夜缠的方式太恐怖了,他现在想到还是一阵发寒,「只有到你这里来我才可以暂时喘口气。嘿嘿,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居然会这麽怕你耶。说到这个,你到底做了什麽让她不敢来惹你?」 「什麽也没做。」 「怎麽可能?」他不敢置信地惊呼,「想想这世上哪里还有那女人不敢去的地方?可她偏偏只肯停车在外面等我,不跟进来耶!她不是怕你,还有什麽原因。」 「我建议你问她。」 「她会说才怪。」 「那我就不知道了。」 「……」 没过一分钟,他再度笑嘻嘻地凑上前,「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很早就看上小栩了?」 「哦?」 「你故意给她机会,让她接近你。」他得意地挑眉,「当初说什麽去学校接我,其实你是想去看小栩吧?你从来都不是那麽好心的人,会过来接我?再重要的人,你也可以去诊所等我呀。」 「很合理的推论。」 「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你不想,没有任何女人可以近得了你的身,就算她再能缠也一样。当初那个……」 「你确定你要重提旧事吗?」 「呃……算了。」他还是不说当初那些黑道家族的千金小姐为沈疯狂的事情了,因为某人一向很讨厌那些纠葛与痴缠,尤其是手段狠辣死活不放弃的那个。不过,这世上再狠的人遇上沈尉迟,都自叹弗如。现在那女子不就被处理地很好,再也不敢来缠着他了。 既然这事不能说,那就换一个,「我说沈,我们关系这麽好,你就稍稍透露一点对小栩的想法给我听一下呀,我也是关心你们。」 「可以。」 沈尉迟答应了?为什麽他心里反而开始发毛了? 「我想她是不习惯。」沈尉迟松开滑鼠,手指在桌面上相交,「给她些时间习惯吧。」 「你这样的生活,正常人都习惯不了好不好?」 「其实,我并没有每天都在杀人,只好刚好她碰到的那个时间点不好,louis那段时间很亢奋。」 真文雅!官谨行差点想要翻白眼,「那你可以不用让她看到那些的,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对那样的画面怎麽接受?」 「那就是我,最真实的我。她如果要爱,就得连那个我一起爱;只爱幻想中的男人,不是爱情。」 好像也有点道理,「那你至少可以不用一下子那麽刺激呀?可以一点一点地让她渐渐了解。」 「你是说,我每天捉一个人过来杀给她看?然後慢慢递增?」 「呃……当我没说。」 好吧,他承认,自己的开导任务再度失败了,因为他好像又被沈尉迟说服了。不过这并不丢脸,这世上能不被他说服的人,可能一根手指都嫌多吧?如果他有心要那麽做的话。 「那现在怎麽办?」他指了指楼下的温室花园,「总这样闷下去,她会崩溃的。」 沈尉迟慢慢地往後靠,轻轻地勾起唇角,那抹笑很是儒雅,很缓慢地说道:「崩溃之後,可以在我怀里哭。」 这世上有变态比赛的话,谁都不会是沈尉迟的对手。但,他得承认,这样的沈,真的很有迷死人的潜质。 如果沈尉迟想要得到的女人,可能还真的跑不掉吧? 「你就不怕时间久了,她的爱会没有了?」再深的爱也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吧?「或者,她会爱上别人。」 他唇边的笑很优雅很温和,「除非我死。」 「砰」地一声,官谨行手里杯子砸碎在地板上,他为什麽要觉得害怕?为什麽要觉得心寒?他有预感,沈尉迟是认真的。 偌大的教室,无数的年轻男女坐得满满的,全都聚精会神地篁着讲台上温文俊朗的年轻老师,教室里非常安静,少见的安静,只有那柔和的嗓音醇醇响起。 第十五章 「官老师真的超帅的,跟他哥哥完全不同型耶。」吴佳凡低头轻轻地叶心栩的耳边说道:「我觉得我肯定喜欢上他了,你看,他总是往我这边看,说不定他也喜欢我。」 叶心栩失笑,佳佳总是这麽可爱。 「你看你看,他又看过来了。天哪,你看他的眼睛,温柔得像星星一样,帅死了。」 「白天看不到星星的。」 「叶小栩,你还能再扫兴点吗?」吴佳凡气恼地在她耳边低吼:「你自己套牢了个世界级的钻石,就来泼我的冷水,太可恶了。」 叶心栩眼里的光芒微黯,低头写讲义。 「喂,你这学期怪怪的喔,每次约你出去玩都说没空,最吓人的是,你居然认真学英文呢,英文耶。」大家同学都知道,叶心栩最讨厌学英文了,当初考到这个系,气得差点吐血。谁知道她这会居然拿着厚厚的课本在认真听课、记讲义。 天又要下红雨了吗?还走爱情的力量那麽伟大? 叶心橱没有理会好友的话,努力地听着台上老师的课。这学期新开的这门课,临时换了老师,不过她估计所有的学生没有人会反对。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学者,一个是年轻英俊而且风度翩翩的男子,瞎子都会选,因为声音就有差好远。 官谨言,官谨行的弟弟,据说,当然是据吴佳凡说,比校董大人小两岁,一直在德国留学,按理要到今年这学期毕业才会拿到博上学位,但不知道为什麽他会现在跑回来教书。 其实在这之前她就已经见过他了。当时还在法国的时候,有一次官大哥过来,就带着他一起。不过他们也仅止於认识,没有什麽交流。而且她那时的心情很低落,也没有兴趣交谈。 他很斯文也比较内向不爱说话,只是坐在不远处,沉默。 後来发现他居然是她这学期的老师,她也没有特别吃惊。因为这所学校就是官家开的,自己的孩子进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一点都不困难。 不过他真的很优秀,讲课认真、内容翔实,最重要的是很风趣一点也不枯燥!就连一向对英文没兴趣的她也听得津津有味,再加上她现在想认真学习,更要集中注意力。 不知道这是不是天下所有女生的心声,上帅哥老师的课,时间会过得特别快。当下课提示音响起时,教室里有很明显的惋惜声。 「小栩,等一下下啦,我想跟官老师说说话。」吴佳凡扯了扯收拾着书本的好友,羞涩地笑着。 叶心栩抬眸看了眼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讲台,再看了眼吴佳凡娇小的身子,直接拎起包包,「我先走了。」那麽多人,等她挤进去,一个小时都不够。 「喂喂喂。」吴佳凡一路追着她,「叶小栩,你真的很不讲义气耶。」 她沉默继续定。 「只是让你等我一下下,你都不肯,太小气。」 「喂,你到底怎麽了吗?最近话好少,而且心情也不太好的样子。」吴佳凡拉着好友的手,很认真地说:「有什麽事情一定要跟我讲喔。」 她顿住,看了吴佳凡一眼,嘴角微扬,「佳佳你真好,让我的心有点温暖。」 「当然,谁让我们有那麽多年的交情呢。」吴佳凡拍了拍胸脯,「不过,你刚刚不肯陪我去找官老师,真的很不对喔。」 「叶心栩。」一声浅柔的唤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双双转头,看见吴佳凡口里那个像神一样存在的男人,叶心栩的手被她握得好痛。微皱了下眉,还是很有礼地点头,「官老师。」 「上次看你在看的那本「英国诗词选析」,你那个版本已经比较旧了,内容不全,有很多好的作品都遗漏掉了。」官谨言微笑着,递过来一本精装的书,”这本还不错,你可以看看。」叶心栩看着他,有点吃惊。吴佳凡也儍傻地在他们之间来回看,然後上前一步接过来,「谢谢老师。」 「嗯,好好看,里面的诗词写得很美。」他笑起来的样子,眼睛黑得像曜石般明亮而闪耀,气质乾净舒服。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叶心栩感到了那种熟悉的刺痛,他跟沈尉迟最初的样子,很相似!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长相,而是气质,都足很儒雅很温和;只是,官谨言的温和可能是真的温和,而沈尉迟,绝对不会是慈悲。 「叶心栩,你老实交待,官老师为什麽要借书给你?」吴佳凡摇着手里的书本,气势汹汹地追问,「你有什麽事情瞒着我?」 「没有。」 「那这本书没收!」 「随便。」 「咦,这麽乾脆?」吴佳凡往她怀里塞,「那我还是不要了,这可是官老师借给你的,如果我抢了,他肯定会不高兴,那我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她无所谓地接过来,一起走到校门口,互道再见,叶心栩坐上沈尉迟派过来接她的车内。这学期开始,她都是由司机接送的,不过随便他好了,她都没有意见。 垂眸,看见膝上放的那本书,漂亮精致的暗金色字体,稳重的封面,做得很有口味,看得出这本书的价值应该不菲,她翻开书页,慢慢地翻阅着,里面的单词并下一定都认识,但诗歌都还算好,没有特别难的句子与词,关键是看意。 翻到某页的时候,看到一抹浅浅的蓝。她伸手捏了起来,极浅的红色花梗,星星形状的花办,还是交错的两颗星,细细地被压得很平整,看得出来做的人很小心。它乾燥而美丽,成为凝固的永恒,泛着淡淡的幽香。她拿起夹在书本中间的那张小小的书签,上面以花体宇书写着英文,「琉璃苣的花语是勇气,无论何时,请不要将它遗忘。」字体清秀,就像他的人一样,让人看了觉得很舒服。 勇气吗?她唇边浮起浅浅的笑,将乾燥的花朵摊在掌心里,细细地看,果然真的是很美的花呢。 叶心栩最近平静了很多,她微蹙的眉一点点地舒展开,每天回家都会钻进房里很认真地看书写报告。而她跟沈尉迟之间的相处也变得很平和,没有争执,没有吵闹。 她无心,而沈尉迟本来就是那种安静的个性,所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反而有点像那种结婚几十年的夫妻,平淡如水。 除了在床上。 他的热情、他的拥抱,她都不会拒绝,也无力去拒绝。 拒绝什麽呢?反正不管怎样到最後她都会屈服,何必白费力气?在他的怀里,她可以短暂地忘掉现实,还可以抱紧他,还可以分享那种让人想流泪的她。 只是下了床,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活力与热情全都消失掉。他们的生活也变得很有规律,偶尔他会牵着她的手一起到外面去散散步。她也很乖地任他牵,太乖巧了些。 这样的改变,估计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觉得不对劲,会感到怪异。可惜他们都不是沈尉迟,他很沉得住气,她不讲话,他也可以一直沉默。她安静地看书,他在一旁处理自己的事情,各做各的,也是自在。 只是,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交流过,身体的不算。 奇怪吗?也许并不。这世上情侣千千万万,各有各的相处模式。他们并不一定是最奇怪的,只要自己满足就好。至少他们之中,她相信他是满意的。 叶心栩坐在桌前,慢慢地打开书本,看到里面那张小小的书签,依旧是熟悉的字体,「谁都无法测量心灵的广度,它可以自由翱翔,就算身体得下到自由的,但心却可以。」 她唇边的笑很淡,却是真正地开心。 官谨言是个很温暖的人,他的脾气与性格都是极好!他每天都会在不经意间留给她一张小小的书签,上面有着很能鼓励人心的话语。最初,她有种心事被看穿的窘迫,但那些字句,真的写得很好也很美,看了让人觉得希望还是随处都在,不应该太早放弃一切。 他很像最初她幻想中的那个沈尉迟,当时她就说了,如果可以的话,沈尉迟最好是一个大学老师,每天在讲台上细心授课,而她在下面认真地听着。 不过,这个梦想早就已经破灭了。沈尉迟永远也不会变成一个儒雅的学者,他的世界跟学术界实在是相隔太远。 可是官谨言不一样,他这麽多年一直都在国外念书,一心只有书本与学识,他的世界很单纯,基本上没有接受外面不良风气的影响,人在书海里薰陶,自然会有股浓浓的书卷气息,他就是如此。 叶心栩每周都很期待他的课,虽然一周只排了两天,但那天的时间过起来会觉得很快,很开心,一种久违的开心。她偶尔有一种错觉,官谨言像另一个沈尉迟,一个已经遗失多年的沈尉迟,这种感觉,让她不会排斥他。 他送她的书签,她都一张一张仔细地珍藏着。 看着他在讲台上认真授课的样於,她觉得那样的官谨言很有吸引力,难怪吴佳凡会那麽喜欢他。毕竟每个女生的心中,曾经都有一个斯文的白马王子,而官谨言,则是最完美的代表。 他长相英俊,家世傲人,最重要的是,他脾气还很温和,对任何人都很亲切,王子在普通人的身边已经很难得,可他居然还平易近人,这样的诱惑,没有几个人受得了。 很快,官谨言就取代了他的大哥,成为校园里面的头号梦中情人;而官谨行,则因为身边有个可怕的女魔头,现在变成了人见人躲。 叶心栩当然不能免俗地也很欣赏官谨言,他人很好,重要的是,他很关心她。他的出现,就是活脱脱的当初她幻想版的沈尉迟,每次看到他,她都想着,如果尉迟哥哥真的是这样的,该有多好。 她喜欢这种气质乾净的男子,而这个男子还用一种很恰当又不会逼人的方式在给她温暖关心着她,这让她很难不注意到他。随着他送给她的书签一天天地增多,她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存在於他们之间。 她变得爱观察他,讲话的样子,皱眉的模样,微笑的清爽还有沉默的温柔。他真的很像很像尉迟哥哥,她记忆里的那个尉迟哥哥。慢慢地,她变得很期待他送她的书签,因为那上面的字句总是可以很有朝气,反覆地看,觉得冰冷的心会变得温暖一些些。 如果没有那天,可能她一直都会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与他这样相处着,获得一些安详与平和。 其实那天依旧是普通的一天,快要进入初夏,傍晚的云彩绚丽多姿,映照在红色的砖道上,泛起艳艳的色泽。 今天吴佳凡忙社团活动,就没有跟她一起走。 想起社团活动,她真的很久都没有去参加了,形同退团一般。 原本大家都以为凭叶心栩的身手,她一定会加入跆拳道社或者柔道社之类的,但她却选择了登山社。她喜欢爬山,那种辛苦地登上高峰,流着汗看到不同於平地的绝美风景,会让她的心情也变得开阔起来。以前她还在社里发下豪愿,不仅要征服台湾大大小小的山,总有一天她要登上圣母峰,大喊:「i an the king of the world!」 那时的她总是豪情万丈,觉得生活有滋有味,最大的烦恼就是天天被妈妈念到臭头。最开心的事就是又揍了欠扁的人,很爽快。 现在的她,却失去了那种兴奋与喜悦。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过着像老人一般的生活,上课,回家,吃饭,睡觉,规律得像潭千年古井,永不泛波澜。 第十六章 不过,规律的生活也好,至少她不会胡思乱想,不去想,就不会感受到那种无奈与心痛,她已经被折磨得够够的了。她要忘掉,努力地去忘掉。 沈尉迟其实一直很纵容她,她不想做什麽就不做,不想说话可以不说,他从来不会勉强她。其实他对她很好很好,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除了不让她离开他,他什麽都依她,从来不会限制她。 随便她想要玩到多晚没有关系,随便她逛街购物都可以,是她自己的问题,是她对这些都没有兴趣。 而且他最近也很平静,没有任何意外的会让她觉得窒息的事情,或者,是他都处理乾净没有让她知道? 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今天下课下得早,离司机来接她还有小小的空隙,她慢慢地走,数着脚下一格格的砖块。 「这样不看路,是很危险的事情。」一道带笑的男性嗓音,在她身前响起。 抬头,看到的是官谨言温柔的笑,又来了,又是那种很熟悉很刺眼的笑,她伸手用力地按了按左胸,想要让它不那麽痛,她要忘掉,要努力去忘掉。 「官老师。」 听到她的称呼,他眼神稍稍暗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抬手递给她一张淡蓝色的书签,「这个,送给你。」 她突然觉得有点怪异地呼吸困难,虽然他经常送书签给她,但一般都会夹在某本书里,或者放在她的报告里面,像这样直接给,还是第一次。 脸蛋有点发热,她迟疑着。 「这次我很认真地写的,希望你可以好好看。」见她不接,他乾脆拉起她的手,将书签放在她的掌心。 他的手掌,不是她熟悉的那种微温,他的手掌很温暖,像他人的感觉一样。她感到胸口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跟某种她熟悉的感觉有点像,但好像又不太相似。 官谨言很有分寸,书签一给她,立刻就放开了她的手,朝她笑着挥手道别,「我先走了,记得走路要看路喔。」 她失笑,又不是孩子,这样也要叮嘱。 低头看着手里这张书签,是那种极浅极浅的蓝色,蓝得有些些泛白,乾净清爽的纸面上,只有右方的角落昼着一朵饱满的向日葵。 她凝神看向正文,依旧是漂亮的字体,很简翠的几句话,而且她很熟悉,昨天刚刚在书本里面看到的句子,出自英国着名的诗人siegfried sassoon之手,「i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我心有虎在细嗅蔷薇。」 这是表白。 很含蓄,很官谨言作风的表白。 此时此刻,她的心跳得很快,思想有点混乱!他是教英文的,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的隐意,那麽,她就没有会错意喽? 她将书签胡乱地塞进包包里,急急地往校门外走去。一直坐进车里,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景致,她依旧很迷茫。 她其实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对官谨言的想法,他是一个很好很温暖的男子,如果她没有遇到沈尉迟,说不定有一天她会爱上这个男人也不一定。因为他跟她记忆里的尉迟哥哥一模一样。 可是,现在的她,还能有别的想法吗? 对沈尉迟的感情,已经让她很乱很痛,她想要逃避,这辈子都不要再去碰触这种感情。只要不去想不去思考,就不会心痛。但她却没有想过会招惹来另外一段感情。或许,她是知道的。 她明知道他对她是不同的,那麽多女生围着他,但他一直都是温和而有分寸的,看似亲切却并不给任何人不实际的幻想与机会。可是他却会关心她,看出她的难过与消沉,他一宇一句地鼓励着她,用他的方式。 一个人如果处在冰冷中,对温暖的感觉会很明显。 她就是如此。 因为对沈尉迟很失望,对他们的感情很绝望,她退缩回来,退无可退之际,感到很徘徊无助。此时官谨言出现在她的身边,温和的笑容,暖暖的语句,就算不能让她退冰,却也让她感受到那种久违的窝心。 这种感觉她想要珍惜,但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如何珍惜。 她再度从包包里抽出那张书签,细细地打量,他的身体跟他的人一样,很柔和不霸道。不像沈尉迟,写的字很大气,很像他。 无意地翻转过来,才发现背面也写了宇,这次是中文,「心栩,还记得我第一次送给你的琉璃苣吗?它的花语是勇气。人生需要勇气,才会见证奇迹。」 她愣住了。 一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来,才打断了她的出神,不认识的号码,她还是接起来,「你好。」 柔柔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是我,心栩。」 「喔。」她听出来了,突然觉得有点慌乱。 「你看完书签了吗?」 「……嗯。」 「我可以问一下你的读後感吗?」 她低头,无意识地望着自己左手的手表,看那精致的表盘,还有完美的手工,走针之间的漂亮,她的心扯扯地痛,却不知道在痛些什麽,只好无语沉默。 官谨言在那端轻声叹息,「心栩,我知道突然之间跟你说这个,可能你会有点接受不了;可是我要告诉你,如果是我,我不会让你不开心,我想让你永远保持笑容,因为你的灿烂笑容是最美的。」 他什麽时候见过她的笑容?他们认识以来,已经是她最不开心的日子了,她自己都快要忘记大笑的感觉。 「其实我很久以前见过你,可是当时你并不记得我。」 很典型的英雄少女救文弱男生的戏码,女生拿回男生被抢的钱包之後,拍着他的肩膀说:「男生不可以这麽弱喔,要有好的身体,将来才可以保护自己的女朋友。」 她很轻松地就转身走开了,却换来他对那种英姿焕发的记忆难忘。 叶心栩无话可说,原来他们在很久以前已经有过交集了,不过,说实话,就算他现在提及她还真的是没有印象了。一年到头,被她救过的男生女生不知道有多少个,她真的记不过来。 「你不记得我没有关系,我记得你就好。本来我想如果你可以过得开心,永远那麽开朗,我也会觉得快乐!可是看着现在的你,我就觉得这是上天在给我机会。如果在他的身边那麽痛苦,那麽请你到我的身边来,我会保护你,不会伤害你。」 她心口有点酸酸的,其实沈尉迟他…… 「我还记得你当初说的话,男生要有好的身体,才可以保护自己的女朋友,我现在身体锻炼地很好了,我很努力,我可以保护你。」 原来她那麽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这麽深地影响到他,她有几分感动。 「所以,心栩,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他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温柔得太过熟悉,温柔得让她想要掉泪。 但她还是要拒绝,「……我,不可以。」 「为什麽?」 「因为,他不是好惹的,而且,他不会放手。」 官谨言似乎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那麽,心栩,你喜欢我吗?」 这次她沉默了更久,半晌才迟疑道:「……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也不知道对官谨言她有什麽样的感觉。除了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他让她觉得有些温暖,其他的,她还没有感受到。 「幸好你没有说不喜欢。」他笑着,声音低沉,「心栩,你知道吗?只要你没有拒绝我,我就知道自己还有希望。你不要害怕什麽,我们官家的势力也没有你想的那麽小,而沈尉迟,他并不是强大得可以只手遮天,你相信我,将一切交给我,我来处理。」 「……」太慌太乱,事情怎麽会朝这个方向发展起来? 「心栩,你放心,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在学校见,好吗?」 「……唔。」匆忙地挂断电话,抬头看了看前排的司机,还好,隔板升起来,他应该没有听到她的电话。 低头,看见那张惹得她心乱的书签,赶紧再度塞进书包,不想了,不要去想。 渐入夏季,天气除了早晚微凉,白天还是很舒服的。叶心栩吹乾发丝後站在窗边,享受着自然风的怡人舒适。 口有些渴,她转身打算去倒杯水来,却不小心碰翻了摆在一旁的包包,里面的书本散落出来,她连忙蹲下去捡,却看到那张书签静静地躺在那里。手指在上方僵了会,迟疑,却有另外的一只手帮她捡了起来。 沈尉迟! 他什麽时候进房来的?她怎麽没有发现?那张书签…… 原本想要递还给她,却在看见她微变的脸色後,他漂亮的眼眸微微一眯,「怎麽了?」 叶心栩很快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来,不然後果她不敢去想像。很冷静地朝他伸手,「谢谢。」示意他归还。 他抬手递给她,她垂眸看见那张书签慢慢地靠近她的手指,心慢慢地往回落,可是却在碰触到的那一刻,收了回去,他翻转卡身,看见了那行字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嗯,siegfried sassoon的名句,很不错。」 沉吟了会,那张脆弱的卡片在他的指间缓慢地转动,「心心,你知道有人还为它续了两句话吗?」他很轻很柔地念着:「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盛宴之後,泪流满面。」 他摩挲过那张书签,「你说,谁是猛虎谁是蔷薇,而谁,又将会泪流满面呢?」 「不要,沈尉迟,那根本就没有什麽,什麽事情都没有。」 「没有吗?」他仔细地端详着那张书签,「我怎麽感觉,你好像不止这一张书签吧?」很多次他处理事情,她在看书,他就注意到她书里面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浅浅的书签,不过当时他并没有介意,好个不介意。 她的心,提了起来怎麽都放不下去,不会的,事情不会往那个最糟糕的方向发展的,她要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她不能再害任何人,再也不能。 「为了你,我第一次破例放过别人。」那三个曾经帮助她逃离他的男人,因为她眼小的泪,因为她的伤,他首次当事情没有发生过,就算了,「可是这次,心心,你说我该怎麽做?」 他的声音很温柔,太温柔了,她很熟悉那种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沈尉迟,你想怎麽样?」 「怎麽样?」他笑了,「是个好问题。」 转身,慢慢地往她的桌子走去,他注意到,看见他的动作,她的指尖微微地抬了下,但很快又放下;那麽细小的动作,却还是难逃他的利眼,原本只是试探,现在却已然肯定。他拉开抽屉,里面都是很平常的女孩东西,女孩的东西。 他拿出那个首饰盒,看见她的脸色变得很白很白,他唇边的笑越发温柔,打开,里面乱七八糟的摆了些链子之类的东西,倒出来,然後掀开那个隐藏起来的暗格,果然,看到一叠精致的书签。 「心心,你还记得上次我就教过你,什麽叫欲盖弥彰,你还真是让我惊喜。」 从来不喜欢这些女生的东西的叶心栩,又怎麽会有首饰盒这种东西?太明显了。 叶心栩的腿感到有些发软,是不是从此以後,她的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中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心迟》上 作者:朱轻 02、《心迟》中 作者:朱轻 03、《心迟》下 作者:朱轻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