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绑你的心》 楔子 弥漫着檀香的房间里,正中央复古的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齐全外,还有着一围红色的丝线。 一名看起来气质缥缈,仙风道骨的俊雅男子坐在案前,翻着一本红皮书本。 在桌前有个小男孩趴在地上同样翻看着书籍。近一点看,那书上尽是艰涩难懂的文言文,而年方五岁的孩童就看得懂这样的文言文古籍实在让人吃惊。 空间是沉静安宁的。 良久,男孩合上书本,慢慢踱到男子身旁,下巴枕在椅子的扶乎上。 “曾爷爷,你在看什么?”年纪看上去不满而立却被男孩唤作曾爷爷的男子,抬头对他笑道:“天下人的婚书呀!”“我已经五岁了,这种骗小孩的话,你当我还会信吗?”他可不是碰见月老的韦固,他曾爷爷当然也不是月老。 年轻男子用手掐着下颚,沉吟道:“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会相信才对。”是男孩太早熟了,看来该限制他看的书籍,以免这孩子年纪还没到就懂太多。 “不要拿我跟那些只会吵着要无敌铁金刚的小孩比。”男孩的口气可骄傲了。 无敌铁金刚?男子挑眉,这个年纪的小孩喜欢的卡通,说皮卡丘都嫌太过时,可他这个曾孙子居然还活在无敌铁全刚的年代,看来他的确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他到底都看些什么书了,干脆明儿个起规定他看些卡通,禁止他看什么国家地理频道,或许可以有效让曾孙子跟得上时代。 “好吧,那你觉得我在看什么?”年轻男子反问。 男孩淡金色的眼和投射入内的夕阳余晖互相辉映着,说出来的话同样气人——“要是知道,我就不用‘请’问曾爷爷了。”男孩特别强调了“请”这个字。 他的态度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可能会以为是咄咄逼人咧!哪里像是“请”了?年轻男子忍不住在心里数落。 眼见男孩等不到答案,心急的拉长脖子想看书里的内容,男子不慌不忙的盖上书皮,“这本书不是你能看的。”全眸凝视了男子半晌,男孩语气一改适才的骄矜,不卑不亢的回答:“曾爷爷说过书房里的书随我看。”“这本是我从外面带进来的。”年轻男子面不改色的编借口。 “那么进来就是我可以看的。”男孩也懂得钻漏洞。 男子总是高深莫测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男孩看到了,那是曾爷爷平时在打什么坏主意会出现的眼神,这下有危机意识的男孩倒退了一步。 “如果你想看也不是不行,但看了就要付出你的一生,这样……”男子重新翻开书本,眼里充满了挑衅意味的睨着男孩,“你敢看吗?”很典型的激将法。 虽然男孩在书上读过,也清楚激将法的道理,却选定忍不住拗脾气,脱口道:“有什么好怕的!”男子漾出如沐春风的笑。 将男孩抱上自己的大腿,把那本书摊开在两人面前,男子细细解释起书里的内容给男孩听。 那一晚,他们曾祖孙俩泡在书房里待到好晚好晚……回想起来,那已经是二十五年前的事,男孩也从五岁成长到三十岁,变成一个男人,但直到现在,他才懂得当时曾爷爷和他说过“付出一生”的意思。 看着左手小指上紧紧缠绕的红线,他又试了几次,还是扯不断。 那大概就是指自己要被这条红线绑着一辈子吧!从看完那本诡异的书后,曾爷爷用那捆红丝线,剪了一小段缠在他的左手小指上。隔天一觉醒来红丝线就失去踪迹,他原以为是熟睡时弄掉的,但翻遍整个床上都没有,房间里也是。他咚咚咚跑出房间想询问曾爷爷,却听到爸妈说,曾爷爷留下一封家书后,云游四方去了。 之后他仔细思考过,大概是曾爷爷收走了。那不过是条红丝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便没怎么在意。 没想到在他满三十岁生目的那夜,左手小指突然又出现了那条红丝线,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睡了一觉后非但没有不见,红丝线的形体反而越发清晰可触。到最后那条好像绵延不断的线,正式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扰乱他的思绪,用剪刀剪、用刀子割、拿锯子锯,不论他用什么方式就是无法斩断那条诡异的红丝线。 他知道有办法做到这种事的只有曾爷爷,于是他开始四处寻找那个从他五岁后就不见踪影的老人……好吧,应该说看起来像二、三十岁年轻人的“老人”。 好不容易见面后,曾爷爷跟他说这有办法可以解,但需要有缘人。噼哩啪啦说了一堆,他知道曾爷爷并没有说到重点,原本他想另找高人解决这条讨厌的红丝线,没想到除了他和曾爷爷之外,无人能看见那条诡异的红丝线。 于是他只好留下来,抛弃一切,暂时跟在曾爷爷身边。 多少个日出日落,他甚至怀疑那个有缘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明天就是他三十岁的最后一天,如果再等不到,或许他应该看开一点,干脆放弃,回去过那抛弃了大半年的生活。 嗯,明天,就当是他给自己的最后期限。 金黄色的眼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他暗暗下了决定。 第一章 “二嫂,你确定我们要走进去?”封江花墨黑的眼穿透过厚重的眼镜镜片,盯着眼前这间给她感觉不是很好的店面。 明明是算命铺子,上面闪亮的大型霓虹招牌不说,外头还有几个穿着西装的俊帅男人在招呼客人……不,说招呼客人太客气了,他们简直就像在拉客,就像声色场所那种牛郎一样。 这种店要说算命她觉得太过牵强,还是在华人的世界这是很正常的?虽然封江花是中美混血儿,但不曾到过她父亲的祖国——台湾,所以对华人的文化也没有特别的研究,只是这几年她多了两个从台湾来的嫂嫂,让她多少了解一点台湾人,中国城也成了她几个固定外出的地点之一。 身为记者的二嫂对一些奇怪的东西十分好奇,这间位于中国城新开一阵子的特殊算命铺子,早就是二嫂心痒很久的采访对象,偏偏她的顶头上司不下令,她也不好光明正大放着工作跑到这里混,如今好不容易在她三天两头跟总编辑说服兼洗脑下,才得到总编松口说好的答应。 二嫂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当晚就拖着她和大嫂来借“算命”之由,行“采访”之实。 “怕什么?不过是算命,对不对,阿飞?”魏咏然艳丽的脸上有着一抹兴奋的光彩,像饿了很久的狼,视线紧盯着算命铺的招牌不放,好像那上面会生出黄金来似的。 陪儿子玩了一整晚的虞飞鸟打了个呵欠,“为什么算命一定得在晚上十二点这种时间?”通常这种时间她早就上床睡觉了。 “要不是我老公执勤,你老公出国走秀,江花大哥、二哥不在,我们有可能这个时候出门吗?”魏咏然反问回去。 要不是封江花和虞飞鸟认识她好一段时间,准会被她舌粲莲花给骗过去。 “就算大哥、二哥在,白天也可以来算命。”封江花语气淡然的反驳。 也不知道二嫂是算准了时间还是怎样,正好挑在她身为重案组警察的二哥,追缉重要嫌犯无法回家的日子,和身为模特儿的大哥出国走秀的这几天,才拖着大嫂和她出来。 “就是说呀,本来我跟查德也要和士泉去的说。”查德是虞飞鸟两岁多的儿子,本来她开开心心答应要和丈夫一起出国,却被魏咏然阻挡下来,留在美国哪儿都不能去。 亏她连工作都请好假了!魏咏然眯起眼,“这就是这间算命铺子诡异的地方,为什么要在晚上十二点才开始接客?又为什么进去过的女客人都会像失了魂,再三光临?他们到底打着算命的名号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这就是我们今晚的重点!”原来二嫂已经事先打探过了。 封江花在心里轻叹,知道今天魏咏然要是没有斩获的话是绝对不会罢休。 于是她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说服自己这是普通的算命店,只不过看起来像牛郎店罢了。 对!看起来该死的像!“或许人家就是要靠这样来吸引客人嘛。”虞飞鸟显得兴趣缺缺,现在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陪儿子睡觉。 封江花庆幸平时总爱跟着二嫂胡闹的大嫂,今天神智是清楚的,才会说出这般有建设性的建言,想劝退二嫂。 “那就当我们被吸引了,去看一下嘛,而且我听说里头有一个算命师会用卡通人物来算命喔。”魏咏然抛下了诱饵。 大“虞”果然上钩。 “真的?”虞飞鸟一双明亮的眼闪着光彩,心思全飘到自己最爱的卡通人物上。 糟糕,这下没救了。封江花只消一眼就知道大嫂临阵倒戈。 “谁知道,是听说啦,没进去看过怎么会知道呢?”魏咏然很清楚应付虞飞鸟只须投其所好,比较不好搞的是聪明的封江花。“对了,江花,你的研究最近不是遇到瓶颈吗?搞不好问一下,会得到意想不到的解答喔。”这样都想拗?好吧,她算是见识到二嫂的执着了。 “二嫂很想进去的话,就走吧。”与其在这边耗,还不如赶快进去快点出来,回家她还有重要的研究要做。 “0k,那,前进吧!”原本站在对街观察的三个女人终于迈开步伐,向前走。 “三位小姐是华人吗?”生得一张斯文俊秀脸蛋的招待生,一见她们三个都是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人,先用中文问。 除了家里没有严格实行非说中文不可这条规定的封江花听不懂外,魏咏然和虞飞鸟在沟通上则完全没问题。 一阼寒喧,三人各自报上了自己的姓,便被领了进去。 “请魏小姐和虞小姐跟我走,封小姐请等等,待会儿会有专门的人负责来带你。”斯文的男人领着魏咏然和虞飞鸟往里头走去。定在最后的魏咏然还不住回首,频频向封江花使眼色,要她好好观察回家好跟她报告。 专门的人?封江花对于男人话里的小语病感到疑惑。 他的说法好像自己并不是专门的人,只是来领路的,那难道没有人要来替她领路吗?干脆偷偷离开好了。 “封小姐,你好。”正当封江花脚刚踏出一步时,一道缥缈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封江花无奈的收回脚步,转过身去。 那是一个比刚才的男人看起来年纪再大上一点,但同样俊美的男子。 “你好。”她用英文回答。 “封小姐,里面请。”俊美秀雅的男子拉开他身后的黑幕,请她入内。 男子带着她在黑幕后东绕西绕。 走进黑幕后,她原以为就是一张桌子,一对一的算命空间,没想到这里像个迷宫,从外面看起来明明没那么大,男子带着她在这里头左弯右拐,她怀疑自己等会儿真的走得出去吗?“请不用担心,这只是一个噱头而已,我们是在屋里乱晃。”走在前头的男子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向她解释。 是这样吗?可是她真的有种越走越深处的感觉。 “嗯。”大概是他们屋里动线没计的好,才会让人有这种错觉吧。封江花耸耸肩,不怎么在意。 反正最后应该会有人来带她出去,而且她两个嫂嫂也在这里,所以没问题的。 只是……跟两个嫂嫂分开确实让她有点不安。 “我想封小姐应该没有什么特别想算的,纯粹是陪嫂嫂们来的吧。”男子忽道。 封江花颦起眉心。 他怎么知道魏咏然和虞飞鸟是她的嫂嫂?她们方才并没有提到不是吗?魏咏然只说她们是朋友,没讲得那么深入。 眼镜后的黑眸忍不住多打量了男子几眼,随后封江花在心里替对方下了注解:也许是她们三人长相不同,所以他刚好猜中了吧。 “那就请试试本店最新的算命方式——红线缘,如何?”男子自顾自的带入最重要的话题。 “红线缘?”虽然她不是很懂,但中式算命不是看手相、面相或姓名、紫微斗数吗?是她懂得太少,还是他说的什么“红线缘”是这间算命店的自创算命方式?“嗯,这是我们店里新的算命方式。封小姐既是有缘人,成为第一决算红线缘的顾客,假如不准的话我们不收钱。”封江花才想着,那个男人又看穿了她内心所想,照问题回答。 “我不是在意钱的问题,你说的红线缘是算什么?”其实算命说穿了也就是一种统计,那些疑问和结论部是经过统计而得来的。就像时节,什么时候是什么天气季节,也是经过以前的人累积到现在的经验才订下的大自然规范,只不过所有人都习惯了,才会没有人去在意。 简单的说,她对这种算命其实抱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不怎么相信,但如果算错也没必要拆对方的台,毕竟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得过且过,两方欢喜就好。 “小姐想算什么?”男子问,却没给她回答的机会迳自说下去,“一般我们都会这么问,但这红线缘只算一生。”“一生?”好狂妄的口气。她认识会玩塔罗牌的朋友,连他们都说“算命”这种东西,只能算一段短时间内的事情,如果算太远就不一定准,顶多卜占者会给个大概的方向而已:眼前这名男子却用很肯定的语气说出“一生”这两个字,的确挑起她一点点兴趣。 “是的。”男子在她低头细想时,眼里快速的闪过一抹精光。 “嗯。”边想着,封江花嘴上轻轻应和着,一个闪神,在一处转弯失去了男子的踪影。 “咦?人咧?”她推了推滑落鼻头的眼镜,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 “封小姐,请跟好,这里就像个迷宫。”俊秀男子突然从她身后出现。 “吓!”封江花抚抚心口,按下一颗被吓得卜通卜乱通跳的心。 怪了,她刚才明明看他拐右弯的,怎么这会儿却从她后头出现?男子打开一扇上头写着她看不懂中文字的房门,在一旁候着,“封小姐,请进来这里。”打从进入黑幕后,她便发现这里有好多的房间,每个房间的门上都写着她看不懂的中文字,因为看不懂她也没有特别去问,但现在要进去的这间她应该可以问了。 “上头写的字是什么意思?”男子扯出俊雅的笑,仿佛有一阵春风吹过她的面颊。 “定卜占师的名字。”“本名?”“这就要请封小姐自己问了,我的工作只负责领路,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便要离开。”封江花这才感觉事情不太对劲,“那等等会有人来带我出去吗?”“请放心,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也不知道是噱头还是别具深意,男子说的话总给她另有隐情的感觉。 “请记住,进去后桌上会有十来条的红丝线,封小姐请就第一眼的感觉选择一条红线系在右手的小指上即可。”男子说完,便不顾她的犹豫,硬是将她推了进去。 不同于外头还有暗淡的灯光,房里头几乎连一丝光芒都没有,但奇异的她就是能看见房内正中央有张古典雅致的桌子。她徐徐移动脚步来到桌前,发现桌上真的有男子口中的红线,不过……“只有一条呀……”黑色绣着金龙的桌布上,放着一条隐隐散发出光亮的红丝线,真的,就只有那么一条而已。 而且那条红丝线的长度从桌上顺延直下,她顺着线绕到桌子的另一头去看,发现红丝线之长似乎是她无法想像的,不但没有断点还延伸进黑暗不见光的房间里。 不知道红线的另一头是什么?封江花很是犹豫。 到底要不要把它绑上手指?心里有股声音不断告诉她事情不寻常,聪明的话最好别照着那男子说的话做;但那条隐隐发亮的红丝线吸引着她的视线,移不开,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看过那条红线,有股熟悉感。 怀念的感觉。 末了,她拿起红线在右手的小指上打了个一扯就掉的活结;说穿了,她还是怕会发生光怪陆离的事。 “好了。”接下来呢?封江花觑着指间的红线,等着那个她看不懂名字的卜占师出现。 元。 记忆力很好的她脑海里浮现了门上的中文字。 就算她看不懂也知道那个字的笔画很少,反正记下来后回去写给两位嫂嫂看,她们一定会告诉她怎么念的。 很容易陷入自己思绪中的封江花突然感觉到一股拉力,从右手小指传来。 垂首看着小指,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怎么着,原本松垮垮的红线似乎变得紧绷。再仔细看一点,那条红丝线的确以不易发现的缓慢速度收紧着,就好像线的另一端有个人,将红线缓缓拉回去。 一股胆寒窜上后颈,封江花直觉的想扯掉红线——“该死!为什么扯不掉?”明明看起来就是个松到不能再松的活结,但任凭她使力的扯.用力的拉,就是无法将它从小指上松开,红线像是有自我意识般,以她的力量竟撼动不了它半分。 该怎么办?她已经感觉到红线逐渐将她往黑暗里拉去,她甚至站下稳脚,于是她伸出两手扳住那张桌子。 红线那头的拉力似乎因她的举动察觉有阻力,拉力停下片刻。 “这样你就没辙了吧!”封江花像个小孩朝红线延伸过去的黑暗大喊。 哼!想吓唬她?没那么简单!封江花等了一会儿,确定拉力已经消失,她才松开攀着桌子的双手,没想到下一瞬,红线像是苏醒般,那股拉力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在拉扯着。 “呃,啊——”力量之大让她无法反抗,没时间多做反应的她被那股力量拉着往前跑了起来。面对这种诡异的事,封江花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放声大叫。 跑了一段距离,甚少运动体力不足的她,无法再跟上那股拉力,往前一扑,整个人趴伏在地板上被拖着走。 她赶紧用自由的左手按住脸上的眼镜,怕被拉力给甩出去。 “停下来!快停下来!”黑暗中她好像听到笑声,而且不只一个人。 敢请现在是很多人拖着她玩吗?咚?“好痛!”漆黑中她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一阵吃痛,她伸出左手抚着头上被撞到的地方,跟着方向改变,她还是在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持续前进,行进的途中她陆续又撞到很多东西。 “噢!该死……”再这么撞下去,她一定会变痴呆。 也不知被拖行了多久,速度似乎有减慢的趋势。 大概快到目的地了吧。 没看过哪家店是这样的待客之道,等她出去了绝对会老实的跟二嫂陈述她受到的待遇。 才想着,突然身下一凉,原本摩擦着她衣服的地板消失,不对,应该是说她被拖到没有地板的地方,那也就是说……“哇啊——”瞬间她往下直坠,亲身印证了牛顿的地心引力学说是多么的真实。 在半空中漂浮,不对,是下坠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她一头跌进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之中。 “晤……”封江花七手八脚的想从这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中爬出来。 但因为找不到着力点,她费力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施力的地方,她先抬起螓首,往前方一望,跌进了一片金黄色的阳光里。 嗯?天亮了吗?那么说来,她到外面了吗?“起来。”淡漠的低沉音色窜入她耳中。 封江花将视线离开那抹金色的光亮往声音来处移动,视线不太清楚,但,那是鼻子吗?习惯性的去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她才发现自己的眼镜因方才的坠落,早已不知掉到哪去。 该死!没有眼镜她就等于是个瞎子!就在她忙着找眼镜的时候,有一只线条优美的手闯入了她的视线,上头正挂着她的眼镜。 “喔,谢谢。”接过眼镜,她有礼地道谢。 “咦?”为什么会有手?戴上眼镜后,封江花把视线往后拉,仔细一看,原来刚才那抹淡金色的光辉不是阳光,而是一双眼睛和……一个活生生赤裸裸的男人!再往下看,她的手就撑在对方结实的胸膛上,人也压在他身上!“你……”老天!他上半身赤裸,该不会下半身也……“没听见吗?我叫你起来。”替她找到眼镜的男人出声。 男人的声音再度吸引了她的视线,封江花愣愣地盯着他。 宛如用最纤细的雕刻刀刻画出的优雅五官,他的眼看起来像猫的眼睛,线条柔和的面容也是,还有那厚实却不会像健美先生一样太过夸张的胸膛肌理他好像一只猫。 “起来。”见她没反应,男人耐心又说了一次。 这次封江花总算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还不小心踩了他几脚。好不容易才从软绵绵的东西中爬出来,她这才发现这是一间很大很大的房间,而房里什么都没有,却铺满了像她身下这种软得摸不到地板的……东西。 原谅她知识有限,不知道那是什么奇怪的物体,无法说出它的名字。 “这是网。”像是摸清楚她脑袋里想着什么,男人如此回答。 “网?”他说的网和她想的一样吗?“简单的说就是陷阱。”高雅得像只大猫的男人也费了一番力气,才从她方才制造出的凹陷中爬出。 老天!他果然是赤裸裸的!封江花礼貌的别开眼,不去看他。 “陷阱?”她的语气已经没有初时的仓惶,事情发展脱序到这种程度,她认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在作梦,二是她在作白日梦。 没办法,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唯有梦境里才可能发生。要她这个相信眼见为凭,耳闻为实,凡事讲求证据,对科幻神怪完全否定的人去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就算在梦中她都不一定会相信。 淡金色的猫眸瞥了她一眼,视线触及她右手小指上的红线,眼里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情绪波动。 保持礼貌不看他的封江花当然没看到。 “如果是陷阱的话,我现在有没有可能突然会飞?”她记得科幻应该都是这,样的。 “你摔坏脑子了吗?”男人不客气的问。 封江花听闻,忿忿地迎向他的视线,“哈!难道你要告诉我这一切是真的?”不,这一定是在梦中!男人没回答,只是用灿金的双眸凝视着她。 一阵对看,不用几分钟封江花便败阵下来。 唔……好啦好啦,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不过看来这一切是真的。 “那要怎么样才能出去?”承认这是事实后,只顾现实影响的务实个性让她如此问道。 金色的瞳仁直直锁住她的目光,他开口问:“那么多条红线,你为什么偏偏挑这条?”却是完全不相关的问话。 “这条?”她的视线移到自己的右手。 男人扯了扯自己的左手,她的右手跟着被牵动。 封江花方注意到他左手小指上也绑了条红线,而且似乎跟她小指上的那一条同款同色同一条!咦?他们两个被绑在一起?那……“刚才就是你用这条红线把我拖过来的?”可恶!他知不知道很痛耶!淡觑着她,男人徐徐开口,“我什么也没做。”顿了顿,他又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封江花想从他脸上看出他到底有没有说谎,却看到一片坦然,末了,她叹口气,“桌上就那么一条红线,我能选哪条?”为什么他和那个领路人都说有很多条?明明就只有一条而已。 况且她也是迫不得已才选了那一条呀!早知道有“弃权”这个选项,说什么她都不会将红线绑在自己的手上,肯定看到红线后立刻退得老远,免得落得现在这种进退不得的下场。 只有一条?男人淡金色的猫眼微眯了起来。 不,他确定红线少说会有十条,绝对不可能只有一条。 看出他脸上的质疑,封江花沉了声,“我没说谎。”这个人凭什么怀疑她?又不是她自己乐意选那条的!听了她的话,男人脸上又恢复那种事不关己的模样。 如果她没有说谎,那大概是这中间出了些问题。 “走吧。”男人突然稳稳的站起身。 “也好,反正我本来就不是想来算命的。”封江花也想效法他一样轻易的站起来,却还是找不到支撑点。 见她像个软绵绵的婴儿在网中爬来爬去,男人一把将她捞起,扛在肩上。 “呃……谢谢。但你能不能……先……”封江花是真的很感激他,虽然这个姿势不太舒服,他人看起来也不是很客气,但她还是希望至少能先解决首要问题:他的穿着。 他把她往肩上一挂,她的视线刚好落在他那窄而有型、性感的臀部上,虽然性知识和观念开放,可不代表她很习惯一个男人没事光着身子,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 “我的衣服被扒光了。”男人又猜中她语意不明的话想表达什么。 “你被抢了?”这话听在她耳里就是这番意思。 看样子这里的确如同二嫂说的,私底下干着不法的勾当,这男人说不定就是偷渡客,被骗来这里当卖身的牛郎。 “出去再说。”男人就像踩在平地上一样,完全不复见刚才的窘迫。 奇怪,他刚刚明明和她一样东倒西歪的不是吗?怎么这会儿倒是很厉害?算了!在意那么多也没用,反正出了这个诡异的算命铺子,他和她就分道扬镳,以后也不会见到,想那么多干啥呢?“在找到方法解开红线之前,我们都会被绑在一起。”男人突然开口。 “又来了!为什么我在想什么你们都知道?”每次在她想事情的时候,都会有人回答,这间算命铺子里的人也太奇怪了吧。 男人沉默半晌才道:“我只是实话实说。”最好是啦!封江花压根不相信。 “等等,你刚刚说了什么?”思绪绕回他刚刚说的话上,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男人将她放下肩膀,让她站立在面前,有力铁臂勾住她的纤腰,让她不会落入那软绵绵的网中,但同时也紧贴着他肌肉结实的身躯。 呃……抵着她小腹的难道是……“你干嘛?”她脑中的警铃大作,毕竟他们不认识,他没穿衣服,还可以站得稳,如果想对她做什么,她肯定逃不了!那双金黄色的猫眼紧紧锁着她的瞳眸,“这红线,一旦绑上了,就解不下来。”封江花陷入惊愕,呆愣,总之她完全无法反应。 许久许久后,重新被扛上他肩膀的封江花,冲口大喊:“什么?” 第二章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笔直射入屋内。 麦穗金黄的光芒洒在床上像麻花纠缠在一块的男女身上。 刺眼。 眼皮绝对是透明的!因为就算闭上了也感觉得到光线,只是看不见事物的.清楚轮廓罢了。 即使在被阳光吵醒的半梦半醒间,女人还是使用脑子清醒的部分做有用的思考,并且决定总有一天要发表眼皮透明说。 女人皱紧眉,开始寻找不会被阳光照到的角度,东钻西扭不断往身旁的热源靠去,好半天终于窝好最舒服的姿势。 晤,好舒服。这是她买过最好用的暖炉了……嗯?暖炉?小手在“暖炉”上拍了拍,疑问的泡泡在心头散开。 她有买过这种东西吗?大脑终于肯开始运作,女人缓缓撑开眼皮,没有戴眼镜便会失焦的双眸映入一张放大的俊雅脸庞。 是个男人。 “好长的眼睫毛喔……”不常晒太阳,略显苍白的小手滑上男人的脸颊,轻轻抚摸着,“唔,连皮肤都奸细。”令女人嫉妒的男人。 没错,有个男人躺在她的床上,但,为什么呢?刚清醒时反应总是慢半拍的封江花,纤指继续在他脸上游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儿捡来这么一个男人。 她环顾朦胧的四周。 这里,是她家没错。 再看看眼前这张睡得像只高贵猫儿般沉稳的男人脸庞。 很明显,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么一个人。 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收回吃豆腐的手,她小心翼翼从男人的怀抱中坐起身,摸来眼镜戴上,搔搔一头散乱的黑发,记忆还在转呀转。 昨天她到底做了什么?明明记得自己是在研究室里进行最新的实验,通常在实验刚起步的阶段,不没日没夜的工作一个礼拜,她是不会出关的;如今怎会晃回了床上,而且还一点记忆都没有?没错,她就是那种从小被人称之为天才神童的孩子,lq超过两百,能够瞬间记忆过目不忘,所以她十岁的时候便跳级念完大学,十二岁已经有双硕士学位,然后从小衣食无缺也没有什么宏伟愿望的她,难得向父亲要求了一件事——她要一间属于自己的研究室?那是她十五岁的生日愿望。 老实说,她不喜欢人群,也不擅长与人相处。 在孩童时代她的生活就在无尽的学习中,没有人强迫,是她自己喜欢。她热爱看书热爱学习,讨厌户外运动更讨厌阳光,就算是她那对倡导任孩子自由发展的父母,看到她整天关在房里,只有在解决民生需求的时候才会踏出房门,也担心了好一阵子。 还好最后他们发现,这样的她也没有学坏走上歹路,渐渐的也放宽心随她去。 至于她研究的范围很广泛,对于各种事物都有兴趣,所以她可能今天还抱着科学范畴的书啃,明天就移情别恋到了达尔文伟大的进化论。 但她也不是只会花父母的钱做那些没意义的研究,她的研究资料和结果不管是各国政府还是恐怖分子,都开出高价抢着要:当然,那是指毁灭性高的武器研究的部分,其他还有一些对社会有贡献的研究。 把那些研究资料卖出后,她会捐一半给慈善机构,然后留一半给父母,剩下的才当作自己研究用的基金和生活费。 而她最近偏爱生物学,对一些特别的物种感到非常有兴趣,如果不是讨厌阳光的程度高于研究,她可能会亲自跑到亚马逊丛林,寻找心目中最怪异未知的物种,或是可以使用在生物科技上的元素。 唉,都是讨厌的阳光害的。 又坐了一会儿,封江花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干脆先去刷个牙洗把脸,再来对着这个男人发呆好了。 “呼,好冷!”双脚方落地,她人跟着要站起——“噢!”走不到几步,一股拉力将她往后拉,她跟着跌坐回床上,“什么东西?”是什么鬼东西拉住她?转回视线,对上一双金灿猫眼,封江花再度看傻了眼。 好漂亮的一双眼睛,如果能够用装着福马林的罐子好好保存起来的话,以后或许可以拿来当作研究的标本。 已经醒过来的男人同样在打量着她。 一头蓬松的乱发、过于苍白的皮肤和鼻梁上大大的黑框眼镜,她看起来就跟昨晚一样,是个平凡普通的女人。 但他对她非常的好奇。 原因无他,谁教她选择了绑在他左手小指上的那条红线。 从他三十岁起一直困扰着他的存在,曾爷爷说只要碰到有缘人就解得开;但一直到都过了他给自己设下的期限,那个有缘人还是没出现。于是他向爷爷表明放弃,反正其他人都看不见,那就不会有任何不便。 只是他没想到曾爷爷居然一改和善,态度强硬的要他留下来,等待那个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有缘人,甚至怕他逃走,还扒光他的衣服,将他关在那个专门用来捕捉他的网的房间里。 临走前,曾爷爷说,只要那个有缘人来,他自然能够走出那个房间。 现在事实证明曾爷爷所言不假,他是走出了那房间:可又如何?他现在的情况比之前还要糟糕!不但红线没有解下,还多了个累赘和他绑在一起,这条红线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要做什么都不方便。 这不他不得不怀疑她根本不是什么有缘人,而是曾爷爷找来的另一个麻烦!已有太多被曾爷爷要着玩的经验的他,虽是这么想,但还是忍不住想赌一拒。 “把红线解开。”他定定地开口。 红线?脑中闪过一丝疑惑,封江花在下一瞬记起所有事情的始末。 “对了!那该死的红线!”她激动的抬高右手。另一股更沉重的力量却让她差点举不起手臂。 顺着小指上的红线往下看,另一端绑在他的指头上。 “怎么还在?”她的语气有丝惊慌,虽然已经确定那不是个梦,但出了那家算命铺子他们就该把她手上的红线解开:如果这是个玩笑,也该结束了!对了,她是怎么离开那间算命铺子的?这会儿怎么没印象了?听她的语气,男人眉间立刻打上好几个皱褶,“你解不开?”看来果然不是她。他思忖着。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不解开咧!”她没好气道。 他的脸色倏地变得阴沉,连声音都降了八度,“我绝对试过比你更多方法想要解开这条该死的红线。”他甚至用火去烧,没想到红线没烧起来,反倒烧伤了他自己,至今手上还有浅浅的疤痕。 呃……他看起来怎么比她还生气?解不开又不是她的错!她都没怪他们待客不周了,他还摆张臭脸。 被男人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封江花弱了气势,干脆盯着红线发呆。 “你们算命的方式真奇怪,用条红线把两个人绑着,就可以知道对方的一生了吗?”她突道。 一生?这个字眼给他不好的预感,想当初曾爷爷拐骗他看那本红皮书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要用一生来偿。 他现在真的很恨年少的自己轻易中了激将法这种老步数。“是谁跟你说这是算命的?”这下换他困惑。 封江花不知该怎么说,想了好半晌才回答:“是你们店里的领路人。”这样说应该没错吧?领路人?“他的长相?”他又问。 “嗯……大约三十出头,或者更小一点,长得很斯文,举止看起来文雅有礼,笑的时候好像有一阵风吹过……对了!他跟你一样常常会看穿我想的事,然后回答。”她偏着脑袋回想着那个气质缥缈的男子。 男人越听脸越黑。 “那个人跟你说了些什么?”不用说那一定是他曾爷爷!是她的错觉还足他说话真的咬着牙?封江花偷觑了他一眼。 “他说如果我没有其他特别想算的话,就试试看你们店里新的算命方式,好像叫什么红线缘的,然后就把我推进一间房间,要我看到桌上的红线随便选一条绑在手上。但是我真的只看到一条,所以就……”她边说边观察他的脸色,却发现自己说的每句话好像都是刺激他发怒的言词,最后索性不说了。 “他跟你提到一生?”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 这难道又是曾爷爷的另一个骗局吗?她颔首,“我问他红线缘算的是什么,他说是一生。”“他这么说你难道不会觉得奇怪?”他这话说是要反问她,倒不如说是嘲笑她智商低被骗来得贴切。 已经懒得发怒的封江花淡然回答:“我并不是道地的中国人,怎么能分辨他是在故弄玄虚还是想骗我?”况且她也没付钱呀!如果真要说自己有什么损失,应该就是被迫和这个像猫的男人绑在一起。 听了她的回答,男人眉心拢得更紧。“听到一生,你难道不会害怕?”她眉一挑,“我不相信算命,但听听又何妨?”已恢复冷静的她,又继续开口:“还有,我是受害者,或许情况看起来你跟我相同,但不表示你可以用这种嘲讽的语气跟我说话。”她义正辞严的要求他改善说话口气。 璀璨的金眸一闪而逝某种光彩,他开始正视起这个看似平凡,却不畏惧他的气势敢同他顶嘴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不笑时便显得严肃,皱起眉来走在路上小孩子看了准会嚎啕大哭,假若脸上再多出怒气,方圆几百公尺内没有人敢靠近他。 这些都是旁人告诉他的,不过如今看来,其他人似乎言过其实,眼前这比他娇小许多的女人非但没有一丝恐惧显露,更泰然自若的研究起这条绑着两人的红线,这不禁让他除了好奇更对她多了几分欣赏。 “喂,如果我拿东西切断这条红线,可以吗?”看它的材质明明就不是耐热抗压的东西,为何扯不断呢?用普通剪刀剪可能难剪了点,不过如果拿她实验室里专门使用的锐剪,应该可以剪断吧?不知为何听见她说要切断这条红线时,他心里发出了一声好轻好轻的叹息,以及些许的不舍。 ……不舍?怪了?他为什么要感到不舍?他跟她不过是才刚见面谈不上认识的陌生人,有什么好不舍的?像是故意忽略心中那异样的情愫,他应道:“随你。”“那,如果剪断了,可以给我一点吗?”她想留下来研究红线的成分。 “十公分……如果不方便的话,三公分也行。”她要这红线做啥?想是这么想,不过一解开红线后他们俩就是陌生人,知道了似乎也没意义,于是他什么也没问。 “如果你想要,全部都给你。”他才不想留着这恶心的东西!黑润的眼儿发出闪亮光芒,封江花笑得好不开心,“真的吗?谢谢你!”霎时,他竟有些看呆了。 只看见她红嫩的小嘴一开一合,却没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 “这样好吗?”直到她这么问,他才回过神来。 为了掩饰失神的尴尬,他脱口说:“随便。”封江花脸上的笑容甜得像快要滴出蜜来,“那请往这边走。”看着她甜腻的笑容,他有片刻闪神,继而想起——自己到底答应了她什么事? 她和大哥、二哥比邻而居。 不过常在国外走秀的大哥很少在家,最长的时间也就是大嫂怀孕的那段期间:当警察的二哥更不用说了,他每天光忙着逮捕凶嫌都没时间和二嫂温存了,哪会有时间管到她。 所以说她虽然和哥哥们住得很近,却很自由,平时几乎没有人会来打扰她。 而她一个人住的独栋公寓,打通了一、二楼为住所,三、四楼则是她重要的研究室,里头配备了所有最先进的精密仪器,和她所有的研究资料。 平常她几乎都窝在研究室里不外出,只有两个嫂嫂怕她闷出病来,请她到隔壁吃饭,喝喝下午茶,或是要她出门散散步,她才会踏出自己的房子。 今天她决定不管谁来敲门都不应,就算扯着嗓子喊破喉咙她也不理,因为,那条红丝线实在是太诡异了!她从没遇过这种即使用强酸腐蚀,拿化学火焰熔都无法弄断的红线,只要是研究室里具有“攻击侵略”性的“武器”都派上用途了,但别说弄断了,连在红线上留下一点痕迹都没有!这下,是真的挑起她对红线的兴趣了。 封江花拉开头上戴的放大镜再拔下护目镜,虽没如愿切断绑着两人的红线,她却一脸挖到宝的兴奋神情。 “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研究出来要如何分开我们。”她说得好像他们是连体婴。。 觑着她的笑颜,他不确定她说的时间要多久。 因为无法分开,她的拆解大业一开始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每当她动右手的时候便会拉扯到他的左手,于是封江花想了一个办法:他们一人出一只手,然后她来指挥。没意料两人的默契不错,倒也完成了她想到的所有方法。 “或许我们该直接去找知道的人来解。”他提出不一样的见解。 瞥了他一眼,封江花问:“你认识这样的人?”如果对方真能把这条红线解开,她可能得先去开了对方的脑子看看里头是藏了什么东西。 俊脸一扭,他咬牙切齿痛恨道:“我曾爷爷。” “曾爷爷?”这下她可感兴趣了,“你是指你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吗?” 猫眼儿露出不耐,“不然呢?”一提到那个可恶的“老人”,他就满腹火气。 “他几岁了?”封江花兴致勃勃的继续问。 “不知道。”他语气更沉。 她为什么这么好奇他曾爷爷?“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他?”如果真如他所说是曾祖父的话,那肯定也有百来岁了,能活到这么长寿到底是靠什么?老天!她真想立刻见见这位人瑞!“再说。”或许见到曾爷爷又是他设的另一个骗局,这么想来,他怀疑自己还会想去找他吗?“喔,那要去之前可以先通知我吗?”好让她带齐一切可携带的研究工具,方便去“采访”那位老人家。 看她满脸雀跃,他忍不住泼她冷水,“我没说一定会去。”“咦?为什么?他是你曾爷爷,又可以解开这条红线,为什么不去?”他的话的确达到降温的效果,封江花露出好奇宝宝的困惑,很认真请问他想知道答案。 看着她瞬息万变的表情,他沉默了许久。 “怎么?不方便说吗?”呃,她承认自己旺盛的求知欲和少与人相处,造成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直来直往的个性,这下该不会是问了不该问的事情吧?“他就是系上这条红线的人。”良久,他终于给了答案。 无声。 这下换封江花沉默。 “呃,可以说清楚一点吗?”又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男人瞅着她,薄唇继续吐露着可怕的事实,“替我系上这条红线的就是我曾爷爷,而你说替你带路的那个人应该也是。”封江花表情呆滞,“你、你是说……把我们两个绑在一起的就是你曾爷爷?”她可以这样解释他的话吧?男人点点头。 又是一阵呆愣,封江花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她现在不确定自己还想不想看到百岁人瑞了。 会去算命实为巧合,会踏进那家牛郎算命铺子也不是出自她意愿,照理来说她与他无冤无仇,和他曾爷爷更是完全陌生,为什么他要陷她于不义?或许她的发明可能危害世人,但那些她也都在完成后清除掉啦!这样一来她根本没做良心不安的坏事,怎么会遭逢这种劫难?嗯……这可以说是劫难吧?中文造诣她实在不高。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能说不生气,但此刻她更想弄清楚他曾爷爷的用意。 他紧盯着她,像是在确认该不该告诉她真正的内情。 猛地,她揪起他的衣领,黑眸透过镜片直望进他眼底,语调神态都透着狠劲,“拖我下来瞠这浑水,就要让我知道原因。”她不是那种被人占了便宜还闷不吭声的弱女子,现在她要答案,他最好老实回答!他被她绚丽的眸光给震慑住。 又是那种怪异的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她看起来突然变得好耀眼,让他移、不开视线,注意力完全被她吸引过去。 她全身像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光彩,感觉很温暖。 “喂?”奇怪了?他干嘛一直盯着她不说话?对她的称呼很不满意,他纠正,“申屠元。” “啥?你的名字?”听不懂他突然进出的中文,她猜测。 他颔首。 “我不会说中文,你有没有英文名字?”他念的那几个音好难发,如果他有例如杰克、爱德、詹姆士这种中国人会取的英文菜市名,她会方便许多。 “申屠元就是我的名字。”他很坚持。 封江花抓抓已经够乱的头发,“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她以后会小心不喊他的名字,只用“你”来相称。 “你不是华人?”淡觑了他~眼,封江花了解他暂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看不出来吧,我是混血儿。”她开始收拾工具,然后站起身想到研究室的冰箱拿些大嫂贡献的三明治,“哎呀呀……”她走没几步就被他动也不动的高大身躯拉住。 “黄种人混血?”他挑眉问道。 见他一副非要到答案不可的模样,封江花只好拉出脖子上的项链,打开放有照片的坠饰。 “这是我全家照,坐在中间的是我母亲,站在她身后的是我父亲。”她拉拉他,要他跟着前进。“黑发绿眼的是我大哥,和我母亲一样红发绿眼的是二哥。”遗传是很奇妙的,他们家三个小孩可以说是长得截然不同,二哥像妈妈,她像爸爸,而大哥则是爸妈的合体。 “不像。”看了老半天,他只有这两个字。 “呵,是呀,不像。”封江花取出两个三明治,一个递给他,“不过我们真的是亲兄妹。”而且她的两个哥哥都很疼她。 虽然没有照正常的年纪去学校上学,但她完全偏向东方人的外貌还是惹来不少种族歧视:长得像西方人的二哥没问题,看起来最像混血儿的大哥因为个性的关系,人际方面也很吃得开,只有她这个不擅言词也不喜欢与人相处的,连去参加邻居小孩的生日派对都会被当“主角”欺负,几乎所有人的焦点都落在她身上,因为她不像两个哥哥还有西方人的影子在。 她黑发黑眼黄皮肤,就像个东方人一样。 不过在她的记忆里,大哥、二哥都会站出来保护她,而且她几乎足不外出,要碰上欺负事件也很少,对于自己和两个哥哥长相不相同的事实也渐渐习惯。 把项链还给她,申屠元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视线还是停留在她的身上。 “我是台湾人。”他突然进出这句。 封江花没有开口,只是专心的啃着三明治,低头翻阅刚才为弄断红线做的实验纪录,耳朵却竖得老高。 知道她有在听,于是他开口叙述关于红线事情的始末。 封江花只是听着,未曾打断过他。 但听着听着,她不免怀疑他曾爷爷的动机,目光又落在那条红线上。 这条红线长约三十公分,这个长度说有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他曾爷爷没事干嘛绑着两个不相干的人?终于,故事说完,申屠元停止说话。 封江花才开口问:“那你记得那本书上写了什么吗?”或许上面有解开红线的方法。 “不记得。”这是最奇怪的地方,明明他看过的书都会记得内容,偏偏就是那本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却不记得看到的内容,想到就呕!“那红线有什么代表的意思吗?”拉拉红线,她对它兴致不减。 申屠元那双金眸闪了闪。 “在中国有个神叫月老。”他表情莫测高深,令人看不出他说这话的意思为何。 “所以?”抬起头就撞进他金黄色的瞳心,封江花拿起头戴式的放大镜,对着他的眼睛直看。 晤,拍张照做纪念好了。 毕竟要看到金色眼睛的人很难得,或许她可以用照片去参加奇人异事比赛。 扳开她的放大镜,金眸闪着不悦。 “月老是替人牵姻缘的神,传说中他就是用红线将一男一女绑在一起。”他继续解释。 “姻缘?”好文雅的辞汇。“被绑在一起的男女会怎样?”她问,表情满不在乎的。 “不论仇敌之家,贫富悬殊,天涯海角,吴楚异乡,此绳一系,便定终身。”他将以前在书上看过的念出来。 “定终身的意思是……”这种文言文他都能翻成英文,她真是佩服。 “在一起。”他俊逸的脸庞~派淡漠。 “在一起的意思是……”她继续求证。 “结婚。”提到这两个字时,他眼里泛着灼热的光芒。 封江花窒了窒,“那……会有离婚的一天吗?”很蠢的问题,但情况看来她似乎必须这么问。 申屠元不发一语,只是用那双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灼亮的眼凝视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站起身,离开研究室——后面拖着她。 第三章 带着一个庞然大物,她无法自由活动,索性顺着他步出研究室。 她看着他身上那大小不合身的衣服,突然想到昨晚最后发生的事,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衣服去哪找的?”她绝对不会相信那是他自己的。 看来得替他添购些衣服。如果他们继续这样绑着的话,她可下乐见他光着身子在她的视线范围里乱晃。 “别人的。”他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无奈自己力气赢不过他,封江花只好乖乖跟着他走。“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脚步停顿,他转了个弯,“你的证件。”他检查她的口袋?那不用想钥匙之类的肯定也是从她身上摸出来的。 “所以我是被你扛回来的了。”一想到那画面她就觉得可笑,还好那时天色已晚,路上应该没有什么人。 “你昏了,难道要我把你丢下?”申屠元扯了扯手臂,提醒她两人被迫在一起的原因。 大概是得知被绑在一起,红线解不开的事实太过震惊,她大叫完就晕了。 如果他是独自一人的话,把她丢下来,他可是半点也不会心虚不安:问题是两人被绑在一块,他到哪都得拖着这个累赘,而且在异乡他也没地方可去,只好先回她家再说。 是不能把她丢下,但可以用普通一点、不显眼的方法将她“运回家”吧,例如打横抱,都比被扛着来得好。 这些话封江花只有放在心里,光听他的语气,她丝毫不怀疑他有多痛恨现在的情形。 耸耸肩,她没再说话,继续跟他在房子里东绕西绕。 平时没注意自己住的地方有多大,如今这样漫无目的的乱走,她才惊觉自己真的很好命,住在这么宽敞的地方,而且是只住她一个人。 还好平时都有佣人会来打扫,要是这么大的地方没有人清理的话,她大概会住在垃圾堆里。 好命呀!她忍不住感叹。 “你到底要去哪?”走得有点累了,她开口问道。 申屠元缓下步履,回头瞥她一眼。 “厕所。”喔,原来是在找厕所。 前面直走右转。”她替他指完路,就想离开。 申屠元拉住她,“你要去哪?”她该不会忘了他们还绑在一起吧!拍掐前额,封江花轻笑,“喔,不小心忘了。”她还不习惯。 金眸睨了她,浅浅的一眼,却表达出他的讽意。 小巧的肩头微耸,她没跟他一般见识。 来到厕所门口,她只有右手跟着他一起进去,人则是杵在门外背对着厕所,耳边传来水流声。 “我等下也要洗手。”虽然中间隔了大约三十公分的距离,她还是觉得怪怪的。 申屠元没答腔。 封江花自顾自的说下去:“喂,你有没有想过你曾爷爷明明说会有个有缘人,可以解开这红线,却找了我这个可怜人来和你绑在一起的原因为何?”还是无声无息。 “会不会是我们两个凑在一起就能够解开了呢?”她才不相信什么月老的传说,她只相信有根据的科学实证。 “那么你刚刚白费的力气是在要我啰?”申屠元终于肯开金口,只不过语气听来就是一副骄傲的模样。 他肯定是那种认为除了自己以外都是笨蛋的人。她在心里暗忖。 “我是说我们两个一起想办法,你也不想一直被绑着吧。”她这个被绑不到两天的人,还抱着非常乐观的态度。 可他是被绑了三年多的人,所有希望都在不断的尝试中被浇熄,只剩下过一天算一天的认命。 厕所内的人又陷入沉默,跟着冲马桶的声音传出,她才踱进厕所内和他一起洗手。 “曾爷爷说过遇到有缘人便可解开。”他们的目光在镜子里交会,他继续说:“我以为那人就是你。”封江花微偏脑袋瓜,“会不会是有特别的暗号?”她又在自己曾看过的神怪科幻物志里寻找可能的解答。 就像阿里巴巴念了魔咒,门就打开一样,也许也有什么咒语可以让红线解开。 “如果你是在说笑话,我会听听就算了。”洗完手,申屠元转身就要出去。 封江花赶紧关上水龙头,连擦干手都来不及,又被拖了出去。 “可是这么玄的红线,你不觉得应该用一些超平常理的方法来应对吗?”她小跑步才跟得上他的脚步。 申屠元低头瞟了她一眼,薄唇挑起高雅的讽笑,“那你想到了吗?”这男人老在嘲笑她!想她可是智商两百多的天才呀!说出这种不重科学的话或许是让人笑掉大牙,但有什么办法?事情看来就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嘛!“我们两个一起想呀!”明明他们都是受害者,他却把这种苦差事丢给她。 申屠元一屁股坐上舒服的沙发椅,同时也逼得她必须一起坐下。 “噢!”只有三十公分的距离果然麻烦!“好啊,来想。”他老大像是大发善心陪她玩乐一样,用着很是施舍的语气。 封江花有点火大,“好,那一个人说一个,不对就一直说下去。”挑高眉,猫眼带着不屑。 “请。”端坐直身躯,她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缓缓吐出两个字:“松绑。”两人同时紧盯着红线。 一秒。 两秒。 三秒。 预料之内,红线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分钟过去后,两人不得不认清这非正确的暗号。 “换你。”这下她大方让出说话权。 申屠元思考片刻,“月老。”话一出,他们的目光又同时回到红线上。 然后又是失望。 “打开。”她重新打起精神,继续猜。 没反应。 “红线缘。”像是被她传染,他眼里也闪着认真。 结果亦然。 “芝麻糊松绑。”猫眼儿瞪了她一眼。 “阿里巴巴不是前面也有一个食物的名称吗?”她反驳。 还是对红线没有影响,又换他,“申屠仲。”墨黑的瞳仁从镜片后露出一个“你还不是一样”的眼神。 “那是我曾爷爷的名字。”他可是有很好的理由。 而两人最关心的红丝线还是连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眼里同时进露杀气,他们开始快速的猜测可能的暗号。 “用火烧。”她说。 “姻缘书。”他道。 “用炭烤。”她开始走样。 “一生。”他还是很认真。 “红烧猪蹄膀。”喔,肚子有点饿了。 “夫妻。”他边瞪者她边说。 直到两人再也喊不出任何可能的暗号后,才瘫坐在一起。 夕阳西下。 封江花望着窗外艳红的阳光,再度感觉刺眼,忍不住用手去遮。 “或许我们努力的方向错了。”“提议的是你。”而他,则是想拆掉红线想疯了,才会陪她试这种愚蠢的方法!申屠元的语气有着浓浓的不悦。 “我是说也许我们该找个方向,再好好想想可能的暗号。”说到底她还是坚持“暗号说”。 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应付性的问:“所以方向呢?”“你说这红线在中国是拿来绑夫妻的,那么要夫妻分离会说的是什么?”她反问。 “离婚?”他不确定。’ 兴奋的击掌,她大叫:“没错!离婚!”四道目光再度飘向缠绕住彼此的红丝线。 “有反应吗?”申屠元冷冷的问。至少他是看不出来。 “呃……”糟糕,他该不会以为她在胡闹吧?“那,我们离婚吧?老死不相往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够了。”无法再忍受,申屠元出声制止她。 他森冷的语调令人备感压力,封江花怯怯地觑了他一眼,“再一下我就可以想出来了……”“不用了!”他沉下声低吼。 他凭什么吼她?她也是想解决彼此的窘况呀!再拖下去他们又要像昨晚一样睡在一起。更惨的是,如果一直解不开这条红线,他们就得被迫住在一起,别说食衣住行育乐,光是洗澡这件事就够麻烦的了。 她是那么认真的在想,他却当她在玩,真是可恶!封江花觉得满腹委屈,却又想不出什么骂人的句子,只好喊道:“我讨厌你!”咻——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们更加拉近彼此,她和他距离近到几乎要贴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她惊讶的发现系着两人的红线剩下不到十公分的长度。 呜……这下该怎么办?封江花不习惯和雄性动物靠得这么近,早上醒来时是她还没反应过来,但在清醒的时候这种距离简直会要她的命!于是她开始像只虫子蠕动,但这条红线着实怪异,除了缩短他们的距离,也让他们无法伸长手臂拉开距离。 “别动!”申屠元喝道。正常的男人没有几个可以忍受女人在身上扭来扭去,更别说她一靠近他,淡淡的薄荷香立即窜入他的鼻腔,此刻他看的、闻的、感觉的都是她,要他坐怀不乱,那她最好识相点别动。 “可是……”她不习惯嘛!嘴上嗫嗫嚅嚅地反驳,封江花倒也乖乖的停下动作,毕竟有根“武器”抵着她,她就算再不习惯和男人相处,也不会蠢到不清楚那东西的真面目。 她安分下来后,他才调整坐姿,镇定的开口,“仔细想想。” “想?”大脑很快将方才的情形重演了一遍,封江花蓦地高喊:“是因为我说了讨厌你吗?”话一出口,两人的距离缩减至零。 脸蛋紧紧贴着他热烫的胸前,她可以更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和每一次呼吸,因为他们是“黏”在一起。 小脸热烫,不过也证实了她的想法。 “咳、咳,我想……这或许就是暗号。”拔不开自己的头,她只好继续黏着他。 “嗯哼。”他哼了声,也同意她的看法。 “那现在该怎么办?”她下意识提问,脑袋飞快的转动着,思考有无其他方法可以让他们分开一点。 至少是能让彼此正常呼吸的距离。 “试试看相反的话。”静默半晌,申屠元才开口。 相反的话?讨厌的相反是……“你是说……我喜欢你?”她小心翼翼的问。 神奇的事又发生了,虽然距离不如她说讨厌他来得多,但的确拉开了一点点。 “哇!”不可思议!封江花小脸上又布满那种发现宝物的新奇,又说了一次:“我喜欢你。”果然,再度拉开些微的距离。 不同于她无心的言语,申屠元听得可是心跳一阵错乱。 为什么她一个女人这种话可以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而他却心跳失序?是因为生长国家的国情不同?还是她常这么对别人说?不知为何,后者的猜测让他心头一阵窒闷,不是很开心。 算了,自从红线出现后他就不曾正常过,现在也不过是变本加厉,没什么好奇怪,习惯就好。 不懂他心里百转的思绪,封江花的目光黏在那条细线上再也移不开。 这条红线听得懂人话呢!像是要实验,她开始连续不间断的狂念:“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概就是指现在这种情况。 怦怦怦怦……心跳开始随着她像念咒语般的“我喜欢你”而失控,找不到一个顶点可以停止,因为她也没有停止那仿佛带着魔力的四个字。 “你看!”她雀跃无比的拉着红线,线的长度已经可以在他们之间再站两个人了。“变长了!”看来红线不只听得懂人话,还跟他们思考的方向相反,如果说讨厌会被拉得很近,说喜欢的话红线反而会无限延长;只不过说一句讨厌,却要用几十句喜欢来弥补,真是累人。 申屠元怔愣的瞧着失去她重量的两手。 没错,红线变长了,但原本在他怀中的温度却消失了。 淡淡的怅然若失在他的心头缭绕。 “这样今天晚上就能洗澡了。”没注意他盯着自己的双手发楞,封江花因为能与他分开远远的距离,心情显得不错。 “你——”叮咚!申屠元正想说话,门铃声恰巧响起。 “大概是我的嫂嫂,你在这里等我。”封江花交代了声,便转身走向一楼的大门。 对讲机的萤幕上,魏咏然和虞飞鸟放大的担忧面容映入她眼帘。 “果然……”封江花叹了口气,拉开门。 “江花!”虞飞鸟见门打开,立刻上上下下将她仔细看了一遍。“你没事吧?”魏咏然没有虞飞鸟来得夸张,语气却也有忍不住的担心,“怎么自己先回来也不说一声々我和阿飞等了好久,打电话给你也……他是谁?”“啥?”封江花顺着二嫂的视线往后看,只见高大的申屠元就站在她身后。 “我不是——”正要怪他为什么不听她的话,右手传来的拉扯力道提醒了她原因。 虽然红线的长度有拉长,但要从一楼到二楼这样的距离来算,根本就不够,所以他还是跟着她下楼。 见两个人眉来眼去的,魏咏然以身为记者的直觉判定——“他是算命铺子,的人吗?”江花没有朋友,不可能会有人突然来拜访,她们昨晚又去了那样的地方,要她不做这样的猜测还真难。 封江花和申屠元愣了愣。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可疑。 魏咏然当然不会轻易的相信他们的话,锐利的目光将申屠元上上下下扫了一遍。 “小咏,他的眼睛是金色的耶!”一旁的虞飞鸟盯着申屠元漂亮的猫眼儿直瞧,满脸惊奇。 金色的眼睛,她第一次看到。虞飞鸟想着要是有带相机就可以拍下来。 魏咏然转移视线,“嗯,真漂亮。”心不在焉的称赞了几句,她还在想如何能让封江花吐实。 “你好,我叫虞飞鸟,大家都叫我阿飞:她是魏咏然,叫她小咏就行了。”虞飞鸟伸出友善的手,打算和申屠元握手,“我是江花的大嫂,你是江花的男朋友吗?”“不是!”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那是?”魏咏然跟在虞飞鸟后面逼问。 两人对看了一眼。 “是。”同时改口。 “啊,那欢迎你来。”虞飞鸟笑得一副天下太平,完全不怀疑他们说的话,并立即提出邀请,“不介意的话,晚上来我们家吃饭吧。”魏咏然在心里为虞飞鸟叫好,平时很少成事的她今天这么说就对了!“大嫂要做?”封江花为求保险先确认。 大家都知道,虞飞鸟天生跟厨房犯冲,不会做菜。 魏咏然连忙开口:“我做。”一听是二嫂,封江花难得皱起眉头。 当然魏咏然做菜是没话说啦,但看她那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的表情,她怀疑就算端上她眼前的是山珍海味,她都吃不下。 一直没说话的申屠元终于肯开金口,“我们晚上经订好餐厅了。”“是这样吗?”清楚封江花不爱到公众场合,魏咏然间她。 突然出现的好理由岂有不用的道理?“嗯。”她淡淡的应了声。 跟两个热情的嫂嫂比起来,她是冷淡许多:但她天生就是这副性子,除非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物,看起来表情才会比较多。 “那就不打扰你们约会,改天有空一定要来喔。”虞飞鸟很干脆的向他们道别,然后拖着“依依不舍”的魏咏然离开。 亏她还身为记者,居然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打探到!魏咏然在心里惋惜。 确定嫂嫂们离开,封江花才关上门,一回身就撞进一股纯男性的热气中。 他几乎是紧贴着她的背后,距离她只有一小步,而这点距离在她转身后宣告瓦解。 封江花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抬头望进那双深邃的金灿猫眼。 “你的嫂嫂们也有去算命?”螓首微点,她照实说:“是她们带我去的。”为什么不拒绝?”看得出来她不相信算命这玩意儿。 睐着他,她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够不够无奈,“你也看到我二嫂了,我有可能拒绝得了她吗?”虽然她聪明,却没学会如何拒绝自己的亲人。 金色的瞳仁多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才自顾自的离开。 直到右手被牵动,封江花才慢半拍的跟上。 晤,这样子的生活真的挺麻烦的呢!类似同居的生活,在他们这对互不熟悉的陌生人身上,正式展开。 晚上为了不让她两个嫂嫂怀疑,他们只好到外头去吃晚餐。封江花惊讶的发现除了她和他以外的人,似乎都看不见那条红线,就算碰到了也只是穿过去,没有被绊倒。 “这条线好像只有我们看得到。”她说出自己的发现。 “嗯。”他早就知道了。 回到家之后为了可以安心洗澡,封江花又说了好几次的“我喜欢你”,确定红线的长度约有一整个房间那么长后,她才放心的踏进浴室。 基本上她不是个热爱洗澡的人……不,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她常常不小心忘记洗澡,所以每当想起来的时候,她都会特别感恩自己终于记得要洗澡了。 娇小的身躯徐徐滑进放满热水的浴缸里。 “噢……”好舒服,冬天就该泡泡热水才会暖暖的。 因为不用担心红线会被水浸湿,所以她整个人沉浸在热水里。 大大的浴缸是大哥送的,据他的说法是,看浴缸大一点、漂亮一点,她会不会记得洗澡。 不过似乎没什么改善,这个大到可以游泳的浴缸还是被她拿来积灰尘。 “呼!”从水里钻了出来,她喘了口气。 “你要洗多久?”醇厚的嗓音飘进浴室。 拜托!她难得洗一次耶!“快了。”她随口回答,心虚的吐了吐粉舌。 反正今天她决定不进研究室,就让她优闲的洗个澡,休息休息吧!门外传来他离去的脚步声。 封江花确定他走远后,才放心的躺回浴缸里。 “百毒不侵……”拉拉红线,她突然想到这句成语。“喂!”她喊着还在房内的他。 躺在床上假寐的申屠元没有回答。 他已经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不接受“喂”这种喊狗的方式。 没反应?难道是因为没叫他的名字?不知是否因红线的关系,封江花发现自己居然可以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于是她偏头想了一下,“嗯……神赌……元?”神赌?淡金色的猫眸睁开,他开口纠正:“申屠。”封江花皱起眉,试着跟他发出同样的音,“神、神猪?” “算了,就叫元吧。”申屠元合上眼,不再坚持她必须发音正确,不过却坚持要她唤他的名。 奇怪?怎么会发不出正确的音呢?封江花拉拉自己的舌头,不死心的再试了一次,“什、什……嘟、秃?”“你到底要说什么?”不想她继续摧残自己的名字,他反问。 “没,只是要告诉你,我叫封江花。”她想起自己还没正式自我介绍。 高大的身躯在床上一翻,转而背对浴室门,“我知道。”“你知道?”她说过了吗?不是她在说,或许她对做实验很有心得,智商也很高,但是对一些生活上的小细节几乎是完全不用脑,也许是脑容量都用在记那些化学符号,或庞大的数学公式上,反而对自己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都会不小心遗忘。 呃,或许可以说是根本没去记。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说过了没。 “你嫂嫂说过。”喊得那么大声,就算他耳背都听得见。 “喔……”点点头,她再度把头埋回水里。 他似乎不太喜欢和她说话,虽然她不怎么在意,但接下来他们要相处多久无法预测不是吗?所以她才想展现友善,跟这个同样为黑发黑眼……喔,不,黑发金眼的黄种人打交道。 不知道他是不喜欢说话,还是不喜欢和“她”说话?这两者有很大的差别。 如果他纯粹是那种讨厌说话的人,那还没什么,就怕以他厌恶红线的程度来看,她是连带着红线被厌恶的那个倒楣人。 中国不是有句话叫做“爱屋及乌”吗?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吧。 “爱屋及乌”是用在正面的意义,别乱用。”申屠元不大不小的声音又传人浴室里。 封江花瞪着红线,“是你的关系吗?”这个“你”指的是红线。 反正这条红线已经够诡异了,如果因为红线出现类似传声简的效果,使他知道她内心想的事,那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反正她正逐渐习惯。 “快点洗。”这次申屠元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 封江花又看了红线一眼,再看看浴室门,然后小小声道:“总有一天我要知道你是什么成分。”这次的“你”,指的是外面躺在床上的男人。 除了红线以外,申屠元是她第二个感兴趣的家伙。 待两人都洗完澡后,他们面临另一个新的问题。 所谓的共同生活就是,两个人做什么都在一起。 吃饭一起,上厕所一起.上街一起,做事一起……但,一男一女就是有些不方便,洗澡这点她已经克服,但接下来的睡觉才是重头戏。 “我家只有一张床。”封江花坐在床上耸耸肩。 她家虽大,住民却只有她一个,当然一张床就够了。 申屠元睨了她一眼,拿起枕头跟被子转身走出房间,高傲的背影仿佛诉说着,他才不屑与她同床。 “喂!那是我的枕头跟棉被耶!”封江花忙叫。 红线的长度只够他到门口的走廊尽头。 “线不够长。”他又折回房内。 她直盯着他手中的寝具,“先把枕头跟棉被放下来。”“你睡床,所以棉被和枕头归我。”他回答的理所当然,好似这里是他家,她才是被施舍的那个人。 脑子回路向来与别人不同的封江花想了想他的话,好像也对,于是偏着头思考了起来。 虽然家里不只有一套寝具,但一向不是自己亲手整理家务的她,完全不清楚这些物品放在哪里,要找似乎是件麻烦的事。 “现在呢?”申屠元听似乎淡的语气却有着不耐。 封江花听出来了。 这个男人老爱把问题丢给她。封江花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对象当然是他。 还能怎么办?“只好找被子了。”眉峰挑起,这个细微的表情,让他看来更像只傲气凌人的猫儿。 “找到被子以后你就有床了。”说不准还会找出床垫之类的。 看来这女人是打算要他睡地板了。 蹙起眉,他撇撇嘴,“麻烦。”“难道你想睡地板?”红线的长度不够他走到客厅的沙发,那就只能睡在她房里了,如果不找到可以打地铺的垫被,他要直接。睡地板吗?将被子和枕头丢上床,他人也很干脆的跳上来。 封江花从头到尾观察着他的举动没开口。 他这意思是要和她睡同一张床吗?还是要她睡地板?“嗯……”她仅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接着就被他打断,“快睡。”看来是前者。 耸下眉,她觎着早躺平的他,没多久背着他同样躺下来。 好吧,反正跟他争执似乎起不了作用,再说他们昨晚都已经睡在一起了,再多睡一个晚上应该也没关系。 封江花不知道,这一睡就不只一个晚上。 第四章 镜片后的眼儿眨呀眨,封江花感觉眼睛有点干涩,忍不住揉了揉眼皮。 共同生活的第一个礼拜。 红线被她拉得老长。 洗澡的时候,他不想躺在床上枯等她,她也不想浪费时间在房里对着浴室门发呆,于是她连讲几遍“我喜欢你”,红线拉长,他到客厅看电视,她去洗澎澎。 当她在研究室时,他不想跟着进去那间足足有两层楼高的研究室,“我喜欢你”再度派上用场,红线无限伸长,他到顶楼去吹风晒太阳,她去研究室里继续差点荒废的研究。 只不过她发现,“我喜欢你”这四个字都是她在讲,当他嫌长度不够,只要他出现在她面前,拉拉红线,她就知道该怎么仿。 直到现在,红线在她家交缠散乱,常常绊倒她,也让整个家看起来有种诡异的感觉。 简直就像鬼屋。 “唔,再加一点好了……”研究完手上的纪录后,封江花举起手打算拿起放在身旁的特殊药剂。 啪啦!红线和除了她跟他之外的“形体”接触等于无形,也就是说,除了“申屠元”和“封江花”这两个个体,其他的单位个体都触碰不到红线,只会穿透过去,也难怪他们不管用何种方法都无法弄断红线了。 所以,基本上这声玻璃碎裂的响音,绝对是她自己的错。 无奈的看着缠绕着她右手的红线,除了小指外,过长的红线也在她前臂上绕了好几圈,才会使她动作不顺畅,不小心勾倒药剂。 徒劳无功地扯着红线,半晌,确定拉不开之后,封江花才放下手边的工作。 “看来我得跟他好好谈谈了。”瞟了眼腕上她特制的表,上面除了普通的时间以外,还显示了她的作息时问,和她闭关的日期。 “已经三天了?”真是不知不觉。 三天比她平时闭关的时间来得短,怪不得她会觉得没啥感觉。 搔搔三天没洗的头,封江花走到实验室的冰箱前,从里头拿出一个三明治,边嚼边步出实验室。 站在实验室的门外,她愣愣的看着满地的红线。 虽然只有她和他看得见,不过这副景象还真是壮观。 “我们到底为了什么拉开这么长的距离呀?说不定这儿的线都可以绕地球一圈了。”抓抓有些痒的背,她就算想顺着红线找到他都难。 嗯,看来三天没洗澡确实有些难忍,要是再过久一点的话,就会没感觉了。 边在脑子里念着,她先往楼下找。 没看见那高大的身影在他最常待的窗前,封江花脚跟一旋,转而走向卧房,因为没事也不能干嘛,或许他会睡个午觉打发时间。 她轻巧的打开房门。 “这里也没有……”再次扑了个空,她拉拉红线,突然发现三天没看到他,心里有种空虚的感觉。 记得一开始的几天,她对红线和他的兴趣还很高的时候,几乎是天天跟在他身边,他做什么,她便在一旁做观察记录,直到三天前她踏进研究室闭关,准备研究红线的成分构造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这三天他都在做什么?“会去哪昵?”枢枢左边突然发痒的小屁股,她找过一、二楼之后,往顶楼走去。 只剩下那里了。 封江花踏着这边绊一下,那边拐一跤的踉跄步伐,好不容易走到顶楼,打开门扉的瞬间,她整个人都傻了。 她知道现在是冬天。 纽约的冬天下雪,她当然也很清楚。 只是他这个台湾来的外来客就算不清楚,也该看得出来“大雪纷飞”是啥模样吧?瞧整个屋顶被雪覆盖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他老兄竟然优闲的躺在地上赏雪?想冷死也不是这样!仅穿着薄薄的实验白外套,封江花这个从小生长在纽约的人冷得“皮皮挫”,她一边慢慢接近,一边用双手搓着两臂保暖。 “上、上、上上上……帝帝帝帝帝……耶、耶、耶稣!”上下牙齿紧黏着分不开,偏她又要说话,寒风阵阵,吹得她牙关直打哆嗦。 淡金猫眸睨了她一眼,然后又闭起来。 她一副冷得发颤,流鼻水又面色苍白的模样,的确是“上帝耶稣”!“你你你你你……”他怎么都不会冷的样子?申屠元懒懒地打断她,“如果你非要一个字说那么多遍的话,就别开口。”听了老半天,也听不懂她想说什么。 封江花还是忍不住寒冷,为了说话干脆在原地小跑步起来。 唔,物理学上来说,摩擦会生热,运动一段时间脂肪会燃烧产生热能:问题是她跳了老半天,除了腿快麻木没知觉外,怎么还是没有感到半点温暖呢?脸上除了飘落的雪花,还多了被雪泼溅的冰冷感。 申屠元那张高贵却傲气十足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两片唇瓣轻启,“不要把雪溅到我脸上来。”“啊?”这才发现自己的动作让满地的积雪四处飞溅,封江花赶紧停下来,“对不起。”咦?可以好好说话了?虽然身体还是会冷,不过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说不出话来,大概是习惯了吧!她摸摸仍然冰冷的面颊,在心里猜测。 “你不进屋里吗?”她头发蓬松凌乱的螓首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只是他没睁开眼。 “有事?”他反问,惜字如金。 封江花望了天空,叹了口气。 他还是这么难沟通。 拉拉因方才的动作而缠上脚边的红线,她在他身边坐下,“我想跟你谈谈红线的事。”心高气傲的猫儿终于佣懒的张开眼皮。 “我想你也看到了,家里的红线牵来牵去多得快要满出来。”‘所以?”申屠元换了个动作,甩手撑着头,还是一副贪懒的模样。 啧,头好痒。 她两只手都伸进纠结的黑发中抓痒,“我想把红线的长度缩短一点,这样才不会有人摔倒。”有人摔倒?“我没差。”摔倒的人都是她。] 朝天空翻了个大白眼,封江花没好气道:“我有差。”对生活细节向来不在意的封江花对于四处乱绕的红线,煞是头大,研究室里的瓶瓶罐罐多,近来打破的也多,而这些损失都是这条过长的红线害的,她当然有差。 她的视线顺着自己带上来的红线团移到他左手小指上的红线。 咦?推了推眼镜,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怎么绑在他手上的红线还是那么清爽,只有单一的线条,而跟在她后面的却是像毛线球般的线结?“这种小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何必来问我。”灿烂的眼眸合起,他的话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 封江花目光兜回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因为红线的另一头是你呀。”基于共同生活的道理,她总是要给对方尊重吧。 因她的话,猫眼儿缓缓对上她笑吟吟的脸。 很奇怪。 她笑起来的感觉跟曾爷爷很像。 如沐春风。想起了这么一句成语,申屠元没有移开眼,反而更加出神的盯着她。 有一种淡淡的情愫在他心中发酵。 小时候,他总爱赖在曾爷爷身旁,即便知道他常会弄些陷阱给他跳,或是讲话十句里有九句不是真的,但他还是信以为真,很喜欢和他在一起。 他没有童年玩伴,不是他交不到,而是他不屑和同年纪的小朋友玩,对他而言曾爷爷就是他的玩伴,他们除了有曾祖孙这样的血缘关系,曾爷爷更是他学习上的老师以及不可多得的益友。 那个时候,他简直把曾爷爷当神一般崇拜。 而现在,在她身上,他仿佛看到曾爷爷的影子。 那种笑起来比阳光还灿烂,又比夕阳还和煦的模样,简直就是曾爷爷的翻版。 现在是下雪天吧,一瞬间他还以为看到了春天。 “怎么了吗?”见他盯着她也不说半句话,封江花摇头晃脑的问。 晤,好冷,他要是再不说好的话,她可能会感冒。 眼尖的发现她在发抖,申屠元淡淡的开口:“要怎么做随你。”这句话对封江花来说如同解禁,她猛地跳起来,“知道啦!”丢下这么一句,就匆匆的跑回屋内。 这么冷的天气还是去泡个澡好了,她边跑边思忖。 直到那抹纤细的影子消失在视线中,申屠元才收回放远的目光。 或许曾爷爷只是找到另一个跟自己很像的人来他身边,继续茶毒他。 末了,他忍不住这么想,跟着又窝回原地。 当封江花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踏出浴室后发现他还没回到屋内,眼镜后的大眼儿滴溜溜地一转,她抱起放在沙发上的毯子,咚咚咚跑回屋顶。 屋顶上,他几乎快被皑皑白雪给覆盖,却坚持不肯离开。- 这次总算记得穿上厚重雪衣的她,轻手轻脚小声的靠近他,蹲在刚才她坐的位置,仔细凝视他的面容。 他不只眼睛像猫,连行为举止都很像,这是她前几天观察下来的心得。 他走路的步伐很轻,轻到完全听不出声音:他睡眠的时间很长,几乎没事的时候都在睡: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就像只傲气十足的猫儿,连应付别人一下都不愿意,但是只要他心情好.又会自己靠过来,虽然什么都不说,那双专注的猫眼就是会让对方知道,他正在看着你。 对了,他也很爱干净,一天里总要洗个两、三次澡,如果他真是只猫的话,大概会不断的舔舐梳理自己的皮毛吧。 正要把毯子盖上他的身躯,一只手速度比她更快的箝制住她的动作。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她了!“嗄!”要不是手被他紧紧抓住,她可能会往后跳开一大步。 “要干嘛?”向来懒洋洋的眼里出现戒备,申屠元语气冷淡的问。 嗅,她都忘了,他也跟猫儿一样带点神经质,且时时保持戒心。 有那么一时片刻,她很想摸摸他柔顺的短发,像梳理猫毛那样轻声告诉他,没什么好担心害怕的,随即又想到假如像对待一只猫儿那样对他,可能会被他瞪吧。 “我拿毯子来给你。”扬起手中的毯子,她证明自己没有“意图不轨”。 申屠元这才放开她的手。 “你今天不进研究室?”看他高高翘起的眉峰,封江花知道他肯说话一定是心情不错。 “出来解决红线的问题。”刚才为了洗澡方便,所以她还没将红线恢复适当的长度。 他随口问:“解决了?”一副不很在意的模样。 “还没。”封江花摇摇头,见他坐起身,她干脆把毯子往自己身上披,反正他看起来也不需要。 觑着她的动作,申屠元蓦地伸手抽过一半的毯子和她挤。 懒得和他争,她稍稍移动臀部.让出一块位置给他。 “我在想或许有很快可以解决的方式。”她大概看过红线的长度,如果要用“我讨厌你”来缩短,说不定也要说上大半天,或许可以考虑用另一种说法。 她的想法?“什么方式?”听听也没差,反正她不也找出让红线伸长缩短的方法了。 “在英文的文法里有所谓的最高级。”他都是和她说英文,这种基本的文法觇则他应该懂。“所以我在想,不知道‘我恨你’——”话才出口,已经拉开超长长度散布在整个屋子里的红线,毫无预警的缩短,瞬间他们又像刚开始发现暗号时,“黏”在一起。 “呃,看来跟我想的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相反的可能也能快速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吧!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封江花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刚洗过澡,否则一定会被他闻到什么异味……怪了,她平时有在担心这个吗?“分开。”冷冷的声音从她头顶落下。 黏着他胸口的螓首悄悄抬起,偷觑了他一眼。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那形状完美的下颚,不过他全身僵硬的紧绷感,倒是透过他们相贴的肌肤传达过来。 嗯……他似乎在生气。 “我叫你分开。”文字本身是没有感情的,但说话者的心情和语气却可以赋予文字感情,而她现在深刻的感觉到他非常的愤怒。 为什么?脑袋还在想着,但水嫩红唇却很自然的吐露:“我喜欢你。”红线的长度依言拉开了一点,但如果要让两人自由活动的距离又稍嫌不够。 “我喜欢你。”于是她又说了一遍。 一旦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她更能清楚的看见他的表情。 是足以让温度再下降个十度的森冷神情,封江花忍不住缩紧四肢,“嘿!你还好吧?”他是因为天气太冷吗?申屠元没有回答她,笔直的站起身,离去。 叹了口气,封江花任命的跟在他后头,连毯子都来不及拿。 他果然很难沟通。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踩着优雅依旧的步履,只有申屠元自己知道心中千回百转的心思。 首先是她不经大脑的“我喜欢你”严重扰乱他的思绪,每每听见她这么说,他飞扬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次数渐多而显得平静,反而更加翻覆不定,好几次不经意的听见她这么说,他总要费好一番功夫才能压抑住如脱缰野马般奔腾的心跳,那已经让他够不开心的了。 自从她初时说过的两次“讨厌你”,他们没想过要把距离拉近,所以她再也没说过类似的话,早让他忘了那时听到的心情有多复杂,如今她再说,且一下就跳级到“我恨你”……他的心情又随之低荡。 而且是非常糟糕的低气压笼罩着他整个人。 很不想承认,但他的心情的确随着她的无心之言忽高忽低。许是因为大男人主义作祟,或是高傲的自尊,他不可能轻易的将那些“喜欢”或“讨厌”挂在嘴上:她却像没事般,发现红线不够长了,便搔搔头,然后将那几个字脱口而出。 她的从容,相对着他的别扭,总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孩子,跟她相比幼稚多了。 被拖着走的封江花抬头,罩着她的阴影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那是她与他互相牵绊的距离,可长可短,是条有形的距离。 高大的背影,看起来就像她的哥哥们,原本她以为只是跟一个生物学上属雄的动物绑在一起没啥大不了,但此刻这个背影看起来好不一样,明明就是同样的高度,差不多的宽度,她却深深意识到,他和她的哥哥们是完全不同的。 他是个男人,不是她的哥哥。 心里有丝悸动,是她所不了解的感觉。 小手摸上左心房,试图厘清那鼓动的背后意义,脚下步伐一个跟舱,她突然想起第一天他在找厕所时的景象。 “元,你要找厕所吗?”经过多次练习,她已经可以清楚念出他的名字。 前进的步伐停顿,申屠元徐徐回过身。 背光的人影将她整个覆盖住,封江花透过镜片反射出的眼里一片澄澈,带着些许不解。 她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闪着暗金色的瞳仁映照着她,而她也回望着他。 果然……是生气了吗?封江花心里闪过丝丝紧张。 她似乎总有能力影响他的喜怒哀乐。 有缘人……申屠元脑海里闪过曾爷爷说的话。 不对,这三个字他好像小时候就听过,就在看了那本曾爷爷说的“天下人的姻缘书”,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被绑在一起的就是一生的伴侣……他垂首看着左手小指上系着她的红线。 一生的伴侣?是指她吗?金眸又拉回那个头发不管有洗没洗都一样蓬松乱翘,戴着大大副黑框眼镜遮住半张脸,平凡到了极点的女人。 她跟他不一样,她习惯笑,很柔和的笑,他却总是板着脸:她有追根究柢的习性,他除了对必要的实情,否则都是得过且过;她积极,他被动,他们两个人看起来一点都不一样,这样的两个人会是属于彼此一生的人?曾爷爷肯定是搞错人了。 “喂。”对于他的称呼,封江花皱了皱小鼻子,“你可以叫我封。”他要别人喊他的名,没道理叫别人“喂”吧。 换他皱眉,不过倒也改口:“江花。”怪拗口的。 “嗯。”她满意的点点头。 “下次别再将“我恨你”这种话挂在嘴上。”听到她这么说,对他的杀伤力似乎比其他人来说都还要谩。 揠抠鼻头,她直率的问:“你是为了这件事在生气吗?”被戳中心事,他高傲的面具差点挂不住,“谁会喜欢有人没事说我恨你的?”“也对。”相信他说的话,她也没继续追问。“我下次会注意。”其实她只是想快点把红线缩短而已,没想到真的给她猜中了,使用的词属于更高级的话,红线的伸缩速度都会加快,这么说来的话,喜欢的最高级是爱,如果她说“我爱你”的话,红线不知道会伸长到什么样的程度。 我爱你呀……偷觑着他,不知为何这三个平时容易脱口而出的英文单字,诉说的对象变成他的话,似乎没那么容易说出口。 一想到要对着他说“我爱你”,她的脸居然微微泛红,不知所措了起来。 轻拍额头,她要自己冷静下来。 “你有男朋友吗?”申屠元突然进出这个丝毫没有任何关系的问句。 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封江花顺口回答:“嗯,有。”霎时,申屠元的脸色又变得难看。 “你有男朋友?”噍瞧曾爷爷给他找了个怎样的女人?“嗯,没意外的话,以后可能会跟他结婚吧。”稍稍拉回心神的封江花睁着那双清澄无比的眼儿,终于对上那张阴森森的俊脸,“怎么了吗?”好,很好,她除了有男朋友,对方还是她未来的夫婿人选……真是太好了!“把线拉长。”他几乎是咬着一口牙在说话。 他怎么又生气了?“告诉我原因,如果你不说出要我拉长线的理由,免谈。”这个神秘也像猫的男人,连他的心思都像覆上一层黑纱,不让人看清楚。 申屠元瞪了她一眼,嘴还是紧得跟蚌壳一样。 “那就休想我会把线拉长。”封江花跟他来硬的。 反正她今天已经不打算进研究室了,多得是时间陪他耗。 下颚隐隐抽搐着,他低吼:“我需要空间静一静!”好将那燃起的希望幼苗彻底拔除!该死的!他居然会认为就这么绑在一起也没关系,有一瞬间他甚至想,都要绑在一起了,就算娶她也无所谓:但没想到她居然有个论及婚嫁的男朋友!真的是该死!通常听到别人这么说都会乖乖退开,不再打扰的封江花一反常态,坚决不退让,“先告诉我你生气的原因。”平常她并不是这样的,只要别人说“leavemealone”,她便会乖乖闪到一边去,反正不干她的事:但不知道为何她就是想弄清楚他发脾气的理由。 “没有原因!”像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申屠元忿忿低咆。 “那为什么生气?”她适时的发挥追根究柢的研究精神。 强壮的身躯辐射出高温的怒火,可以烧透四周所有有生命的生物。 “我开心,行了吧!”封江花没有退却,早就习惯他发怒,却是第一次看他把怒火形于外,没有害怕,她觉得自己更了解他一点。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她做研究的时候一向这么勉励自己,而今天她的研究目标就是——申屠元,这个暴躁易怒,却又高贵得像只猫儿的金眼男人。 “那么你也可以选择自己说出“我喜欢你”,这样线就会伸长了。”她决定下帖重药。 “该死!”他猛一吼,倏然将她扑倒在地,怒红的眼直瞅着她,“信不信我现在可以轻易的强迫你做任何事?”清亮的眼瞳里没有丝毫畏惧,同样望进他眼底深处。 “相信。”以男人天生体能上的优势,加上他现在又在气头上,她绝对赢不了他,但,她还是想知道。 他悬宕在她之上的脸,和她的距离只差不到十公分,灼热的气息就喷吐在她面颊,“那就乖乖把线拉长!”她全身窜过一阵战栗。 “除非你先告诉我。”异样的感觉缠绕着她,但她还是坚持。 灿金的猫眼儿变得灼亮却又幽暗。 他终于冷静了些。 良久,他缓缓吐出四个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想用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把她打发吗?看出她的怀疑,申屠元用更直接锐利的眼神杀回去。 他是个胆小鬼没错,在察觉自己可能受伤的情况下,就决定隐藏自己的心思,用语言或是臭脸来武装出一个坚固不可摧的自己。 胆小鬼。 就算他深知这样下去不行,但长久以来的惯性让他学不会心口如一,口是心非的话在被攻击的时候,会擅自做主的跑出来。 所以就算被称为胆小鬼又如何?每个人都有自我保护的能力!封江花还想再说什么,甚少响起的电话铃声,悠扬的传遍整个空间。 是盖西文的“蓝色狂想曲”。 是谁会打电话给她?双手被他牵制住,整个人被他高壮的身躯压盖住,封江花动弹不得,也无法接听电话。 她想起身,他不让。 四道同样不肯退让的目光在空气中纠缠。 最后,在电话快要停止响铃之前,申屠元才把她从地上拉起。 封江花收回眼中的顽强,在离开去接电话前多看了他一眼。 唉,他真是个难了解的怪人。偷偷在心里下了注解,封江花小跑步赶去接电话。 “哈罗!”拿起话筒,她注意到跟在自己身后的申屠元,眼珠子习惯性的转了一圈,然后耸耸肩。 反正被他听到了他也不一定了解对话的内容。 那双璀璨的猫眼儿也移开视线。 “艾瑞……”打来的人正是他们刚才提到的她的男朋友。“晚上七点……嗯……ok。”即使是和男朋友说话,她的语气声调还是像平时一样,没有特别的高低起伏,脸上的表情也说不上是特别开心。 是的,对封江花来说会交男朋友,纯粹是因为和对方相处方面没有问题。 她的人际关系并不是说很好,也不擅长交友,艾瑞是她在某个学术研讨会上认识的朋友,两人在个性上有许多相像的地方,话题也差不多,几乎是一拍即合,同样说话懒得拐弯的两人,在男方的表白下很干脆的开始交往。 平时总是各忙各的,每隔一阵子艾瑞会来约她吃顿饭或看场电影,当然他们更常做的是学术上的讨论。 算算时间他们也快三个月没见面了。 但是……敲订好约会时间和地点,封江花挂上电话,无奈的瞥了手指上的红线~眼,她轻叹了声,下一刻回过身脸上挂满讨好的笑容——“元,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好吗?” 第五章 她的约会,他必须作陪赴约。 虽然她说过今天这顿她会请,但光看着她和那个身份为她“未婚夫”的“男朋友”说说笑笑,就让他食不下咽。 金发蓝眼,典型的美国男人,脸上戴着斯文的金框眼镜,浑身散发着学者的气息,跟她实在有得拼。 申屠元看也没看一眼盘中的食物,两只眼睛像上了胶般紧紧黏着隔壁桌的一对男女。 他告诉自己没什么,虽然封江花看起来不擅长社交,却不表示她不会交勇朋友,他们绑在一起是一回事,如果连他都下意识的认为他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岂不是中了曾爷爷的汁吗?想是这么想,他的心却不断对“天造地设”这四个字有异样的反应。 咚!一个没注意,他大手一挥把叉子给扫落地板。 “该死!”他不知第几次这么开口,接过服务生替他换上的新叉子,一脸冰寒的表情差点吓退对方: 不小的动作引起邻桌的注意。 “江花,隔壁桌是你的朋友吗?”艾瑞从一开始就察觉申屠元没有隐藏的视一线直盯着他们。 坐在相邻的两桌,封江花当然感受得到他如炬的视线。 “你知道我很少出门。”她搬出借口说明自己没有朋友。 说也奇怪,明明他们连朋友也称不上,但她就是不想让艾瑞知道申屠元跟她有关系。 艾瑞不疑有他,“大概是看你和他同为东方人吧。”他甚至替申屠元的目光找了借口。 心虚的低下头猛喝汤,封江花聪明地不说任何话。 “等等吃完饭要不要去散步?”眼见饭局也快进入尾声,艾瑞提出邀约。 清澈的黑眸隔着镜片,却有种能将人看透的犀利。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她看得出来艾瑞整晚心不在焉,也猜想过是因为申屠元过于放肆的目光,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艾瑞从不做规划之外的事情。 如果今晚他只是单纯约她吃饭,那么其余不在他规划里的邀约便不会出现,除非他在电话中就提及晚餐之后的行程,否则通常吃过饭后他就会绅士的送她回去。 艾瑞看来成熟世故的脸庞出现一抹被看穿的尴尬。 “如果你有其他计划,那么下次我再约你也是可以。”看起来他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要说吧。 封江花轻声道:“就去散步吧,反正吃饱了定一走可以帮助消化。”会让他难以启齿的事是什么?艾瑞脸上出现松口气的神情,接着又是眉头紧拧。 看来他真的很紧张呀……封江花吞下食物,镜片后的眸子闪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吃完晚餐后,他们来到附近的公园散步。 由于先一步离开餐厅,封江花技巧性的与申屠元拉开一段距离,跟在他们身后的他,只能看见他们在谈话,却听不见对话的内容。 但他想知道的不是他们在谈话,而是谈话的内容,所以不知不觉问他慢慢靠近前面那一对男女。 许是两人指尖红线的震动让封江花能够察觉出申屠元的靠近,当然大半的原因是那两道锐利的目光紧锁着她,不用回头她都可以清楚指出他在哪个方向。 唉,她也是不得已才要他跟她出来约会的,如果绑着两人的红线能够用剪刀轻易的剪断,他们互相道句拜拜,以后在路上她都不一定会认得出他咧!况且都请他吃了顿大餐,他有必要用那双看似带火的猫眼直盯着她不放吗?趁着男友不注意的时候,封江花小手在背后朝申屠元挥了挥,要他别太靠近。 她明明就拉出了不短的距离,他没事靠那么近,被发现就糟糕了!“其实,我今天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寒冷的冬夜,艾瑞从在餐厅开始就不住拿出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糟糕,他是不是看不懂她的手势?怎么还不走远一点?封江花偷觎了不远处的申屠元一眼,有些担心他会被发现。 “江花?”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回应,艾瑞显得更紧张。 难道他要说的话被她知道了?冷汗开始狂冒,早已湿透的手帕起不了吸汗的作用,艾瑞干脆把手帕塞进口袋,直接用衣袖一把擦去前额的冷汗。 “啊?喔……嗯……”注意力被拉回,但向来不会掩藏自己心思的封江花,已经开始心不在焉。 好在艾瑞同样想着自己事情,以至于没发现她的不自然。 “那个……”“嗯?”封江花只用了三分之一的心思在应付男友,其他的都放在不远处的申屠元身上。 “我是想我今年三十四岁,你也二十八了……我们……”站远一点去。好不容易对上了申屠元的视线,封江花把握机会用眼神传达。 淡金色的猫眼在夜色下熠熠生辉,专注凝视着她。 镜片后的黑眸闪了闪,她看出了他不退让的决心。 唉……暗暗叹了一口气,封江花放弃要他离开。 “江花、江花?”最后连艾瑞也看出她的不对劲,连忙问:“你不舒服吗?”视线重新调回男友身上,她的回答有丝被看穿的慌乱,“啥?喔,没有呀!……”发“那……”艾瑞从口袋摸出握了很久的绒质小方盒子,在她面前打开,“请你嫁给我吧!”这下封江花的心思完全被拉回,失神的望着面前闪闪发亮,但亮度却不及那双金眸二分之一的钻石,不知该做何反应。 嗯,没意外的话,以后可能会跟他结婚吧……她回想起下午跟申屠元说过的话。 没错,她一直是这么想的,也没有怀疑过,被人求婚的情景她虽然没有在脑袋里预先排演过,可她的确是认为自己会答应,那么……现在的迟疑是为什么?“嗯?”蓝色的眼珠漾着期待和局促不安,艾瑞屏息以待她的回答。 犹豫的眼下意识瞥向申屠元站的位置。 艾瑞顺着她的视线,“怎么了吗?”“没、没有!”封江花仓惶地收回目光,不解自己为何会去看申屠元。 怎么回事?她应该要答应才对。艾瑞是她交往多年的男友,她也早认定没差池的话自己会嫁给他;但那张应该很熟悉的脸,现在看起来却有些模糊不清,她甚至记不太清楚自己站在这里的原因。 原以为封江花会立刻答应,没料到她会犹豫那么久,艾瑞了解的开口:“是我太心急了吗?”是吗?她扪心自问,却得不到回应。 老好人的笑脸摆出,艾瑞神色有些受伤,“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想清楚了再回覆我。”啊啊,她伤了这个男人的心,因为自己没由来的犹豫。 “你能等多久?”“嗄?”她的问题让艾瑞愣住,不知该给怎样的回答。 月光下,封江花面无表情的小脸显得冰冷,“如果我迟迟不回答,那不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吗?”犹豫,她突然对这段感情最终的结果起了疑问。 这就是她要的吗?跟一个看得顺眼,交往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男人结婚,他们的感情平淡,可以像朋友也可以是家人,她~直以为自己对他很心动,但现在面对他的求婚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可以等……”封江花脸上的表情很是陌生,艾瑞从没看过,对于她说的话他更有种不安的预感。 “不是的。”她轻摇螓首,交瑞,你爱我吗?”很简单的问题,可现在她却有不同的答案。 “我当然爱你!”艾瑞的语气有些急切。 封江花的双眸没有离开他,一字一句认真的说:“真的吗?我们两个太相似,其实只是在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说穿了,我们爱的只是自己。”是了,这是她早就清楚的事情,只是一直不愿去承认爱自己比爱对方多,毕竟艾瑞是她自己的选择,纵然不是千挑万选,但对她这个人际关系不良的人来说,也是个难得的好对象。 “要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呀!”他不认为爱自己有何不对。 “嗯,我承认。”垂下目光,片刻后她再度抬起头,“我爱自己,可是不爱你。”原来那就是她迟疑的原因,跟申屠元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是突然想清楚自己不爱艾瑞罢了。 没错,就是这样!艾瑞完全傻眼。他没想到封江花会这么说,而且还是带着她实验完,证实她理论后那种开心的笑容。 良久良久之后,艾瑞忍不住朗笑出声。 “我知道了。”她的脸上没有半点心虚,不认为自己有错,她只是很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感觉,他当初就是欣赏她这股率直无伪吧!因为她的脸上总是带着一股惬意的自信,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的便干脆说下,虽然她率真得伤人,却好过因为想当好人而不敢说出拒绝的话,到最后弄得相看两厌的地步,反而更糟糕。 “不好意思浪费你的时间。”封江花朝他深深一鞠躬。 率直不代表可以轻易的践踏他人的感情。这点她还知道。 拍拍她那头总是蓬松的乱发,艾瑞要她抬起头,“别这么说,我们通常都各忙各的,难得聚在一起,或许真如你所说的,我们爱自己胜于爱对方吧,才会把各自的研究看得比相聚的机会还重要。”封江花轻轻的笑了,“我们只是忘了去研究恋爱这门学问。”“恋爱这门学问呀……”艾瑞重复了她的话。“回想起来我好像真的没谈过~场很认真的恋爱,以前我是那种只会念书的书呆子,女生靠近我也不过就是希望从我手上弄到考试的小抄,老天!现在想起来我还真逊!” “从现在开始改变不就得了,你长得又下丑,金发蓝眼的,很吃得开呀!哪像我,黑头发黑眼睛,七年级时大家都在约会大谈性经验时,我还瘦不拉叽得像个非洲难民咧!外表不吃香的我不是更惨。”皱起小鼻子,封江花对自己的模样多少有点在意。 “嘿!女孩,你又没乖乖念七年级。”伸指轻敲她的前额,艾瑞拆穿她的小谎言。 搔搔头发,封江花干笑,“被你发现了,但我长得就是一副东方人的模样,这点你不能反对吧。”“是是是。”艾瑞拿她没辙。 两个人动作亲密的继续散步,气氛并没有因为艾瑞方才的求婚失败而变调。 距离上是靠近了他们一点,只是申屠元还是听不见他们的交谈;但他们状似亲昵的举动,他倒是一点也不漏,尽收眼底。 有火苗在那双灿金色的猫眼里跳动。 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她一下表情冷漠,一下又笑得有如春天的骄阳。虽然要看到她的笑并不是困难的事,但此刻她展露笑颜的对象是她论及婚嫁的男友,那样的笑容就让他感觉很刺眼。 拳头松开了又握紧,握紧了又松开,他忍住冲上前赏对方几拳的冲动,继续跟着……赏对方几拳?他想揍那个男人?为什么?有些讶异的看着自己捏紧的拳头,申屠元的眼里一片茫然不解。 “哩!”肩上的轻拍让申屠元抬起头,封江花笑得露出白牙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 好像有一阵风,将原本盘据他心头的烦躁郁闷感给吹走,紧拢的眉头慢慢放松;然后高高的挑起。 他还是不解,但这次的疑惑却是她何时来到他面前的?“我刚跟他道别。”看出他的疑问,封江花主动解释。 了然浮现在他的眼里。 “走,我请你喝酒。”牵起他厚实的手掌,封江花笑得很愉快。 娇艳似花。 他想起了这四个字,且毫不考虑用来形容她的笑。 怪了,明明觉得她相貌普通,最多中上之姿,可现在看来却比任何一个他看过的女人.更令他印象深刻。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直觉的问。 封江花偏着头,仔细思考了一下,“没有,纯粹是想喝一杯。”她的说法跟个嗜酒的老头子一样。 “说实话。”他停下脚步,用透析一切的目光撞进她的瞳心。 四目相交片刻,封江花耸耸肩,摇头晃脑道:“那就当作我失恋了,所以想买醉。”“失恋?”她刚才和男友亲密的样子实在不像失恋的人。 “对呀,我刚才拒绝了艾瑞——你知道的,就是我男朋友……喔,不,现在该说是前男友了。总之,我拒绝他的求婚,所以现在不就是失恋了吗?”就结果来说的确是“失恋”,但造成这个结果的是她自己,可不是对方,这样说来她哪有资格大喊因失恋要买醉?但申屠元的心跳却失序,心情飞扬,只不过是这么一个与他无关的消息,就可以一扫他方才低迷的心境。自从遇上她,他变得越来越不像那个从容自若的自己,无法掌控思绪的感觉令他有些恐慌。 “怎样?”她催促他的答案。 是受曾爷爷的红线魔咒影响吧!想不出答案,他只得找一个自己能安心的答案说服自己。 高傲的猫眼带着莫测高深的精光,半晌后他才说:“我讨厌人多的地方。”“0k,那买回家喝。”纤细的小手冰冷,却坚定的包围着那只比她大上许多的手,封江花拉着他,步伐明确的往她要去的方向前进。 纤细的背影是刚毅的线条,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买个一打,回到家后我们上顶楼去喝,对了,顺便买些吃的东西回来……”瞧着她那冻得红红的鼻头,略显苍白的唇,还有闪着光芒黑白分明的大眼……不一样,他的心硬是将她归类到和其他女人不一样的那一边。 “江花。”他轻轻的唤了声。 “嗯?”她回头。 不变的那头乱发,如今在他看来却蓬乱的可爱,白皙的脸蛋因为低温而染上粉嫩嫩的嫣红,俏挺的鼻梁上是那副始终没拿下来的大黑框眼镜,灿烂的黑眸被遮住,但他知道要是少了这其中一样,就不是她——封江花了。 他嘴角勾出一抹不明显的笑痕,“不,没事。”原来,变得不是她,而是他的心。 夜空繁星点点。 积着雪的顶楼上,两道影子,一人一手执着酒瓶,有一搭没一搭的啜饮着。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封江花喝得有些微醺,“嗝!是、是……李白的……嗝!静夜思、嗯……吗?”连说话都不清不楚。 “对了一半。”酒瓶仰天,申屠元又喝了口,“是月下独酌。”诗是李白写的没错,但诗名却搞错了。 螓首偏得快掉到地上,封江花思考后得到的结论是——“呃!不知道……”“你的中文程度很糟糕。”毫无疑问的肯定句。 “我……嗝!不会说中文!怎样!”她蓦地站起身,挥动着空了的酒瓶,指着月亮就着一口气大喊。 高挂天际的月亮当然不会回答。 “坐好。”早知道她酒量这么差,他才不会答应要和她喝酒。 咚的一声,小屁股乖乖落回从屋内搬出来的椅子上,封江花傻不隆咚的笑着。 “你……还没醉……再喝、再喝……”口齿不清的话一出口,小手跟着往地上摸,想在那些东倒西歪的酒瓶里,找到一瓶还有重量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醉?”凌锐的猫眼儿一睨,连语气都高傲的自然。 封江花又是一阵傻笑,“因、因为……嗝!你没有……笑、笑……”她边说,娇小的身子慢慢往前爬呀爬,趴伏上他的胸前,纤长的指头顺着他紧抿的薄唇绕呀绕的描绘着。 带着微甜的酒气喷吐在他鼻尖,属于她的薄荷香味混着气泡甜酒的味儿,直窜入他脑门,她就近在他咫尺前。 一如往常,他们之间无论拉长还是缩短距离的都是她。 只是现在的她喝醉了,才会黏上来。 “你醉了。”只不过是气泡甜酒,要醉还真不容易。 眸子瞟了下两人脚边散成一地的酒瓶。 好吧,或许是他酒量还不错,才能稳稳的坐在这儿任她“欺压”。 视线朦胧,封江花下意识推推眼镜,“嗝!嗯……有吗……”怪哉,这眼镜怎么看不清楚?拔下眼镜,她随手拉起衣角擦了擦,重新挂回鼻梁上,再看。 “还是……不清楚……嗝、嗝!”连打了两个酒嗝,满满的酒气全冲向他的脸。 一把将她的脸推开,申屠元拒绝那刺鼻的味道。 小小的身躯从他身上滑落至冰冷的地上,脑袋瞬间有点清醒,呆坐了好一会儿后,她又不屈不挠的向上爬。 “下去。”这不他连亲自推她都嫌懒,直接命令。 “唔……不要、不要。”小屁股一坐就坐在他的大腿上,两只纤细的腿儿在半空中晃呀晃的,脑袋瓜跟着猛摇,坚持不离开。 “封江花。”原本就低沉浑厚的嗓音降了八度,胁迫的意味很明显。 “唔……”小脑袋还是摇着,但速度有些放慢。 眉心微蹙,他观察着她脸上不对劲的神色。 “停下来。”她再摇下去,说不准……“嘿!”申屠元才想着,下一瞬,封江花毫无预警的吐了他一身,当然面对着坐在他大腿上的她也好不到那,呕吐的秽物加上腥臭味弥漫在四周。 “噢……”原来她醉了,怪不得会吐。 吐完之后,封江花神智稍微清醒,眼前的事物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包括那张不怎么开心……不对!是很不开心的傲气脸庞。 俊脸铁青,他一语不发直瞪着她。 喔哦,看来她最好识相点赶快离开这里才是。. 虽然脑子清醒了,但身体的动作和反应神经还没完全恢复,封江花东摇西晃挣扎着要从他身上爬下。 孰料,申层元大手一捞,像抓着小鸡般提着她的领口。 “呃……快没气了……”被勒紧领口,封江花像溺水的人,细长的四肢在空中做出划水摆荡的姿势,奋力的向上游呀游。 大步大步迈进屋内,两条有力的长腿下了楼梯,热门熟路的拐弯,不一会儿便来到目的地——浴室。他把她扔进超大的浴缸里.接着扭开水龙头,哗啦哗啦的热水直奔而下。 “噢、噢,好烫!”习惯冰冷的身体突然接触到热水,小鸡转眼间变成小跳虾,在偌大的浴缸里逃窜。 “把衣服脱下来。”说这话的男人,手脚快速的扒着自己的衣服,然后直接扔进垃圾桶。 这件满是她呕吐物的衣服,就算洗干净了他也不想穿。 “脱衣服!”封江花不敢置信的瞠大双眼,但镜片上的雾气盖住了她的视线,当然也遮住她的惊讶。 为什么要脱衣服?听出她话里的惊疑,申屠元骄傲的俊脸漾着不屑,“别把你那身恶心的食物残渣留在浴缸里。”喔,原来是这样……脑袋还慢半拍的封江花这才想起自己吐了的事实,在浴缸里好不容易站直了身,纤细的小手摸上胸前的扣子,正想要解开,猛地想到——“啊你呢?”他要站在这里看她宽衣清理吗?你说呢?没有说出口的嘲讽眼神射向她,他那一身“杰作”难道不是出自她“口”,她要清理,他就不用?心虚的低下头,封江花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哎哟,反正他都脱了衣服,到外面去多等一下会怎样?“你先洗。”知道他不会轻易的离开,封江花纤细的肩头一耸,动作一反刚才的不稳,迅速确实的从他身边闪过,夺门而出。 锐利的猫眼盯着被甩上的门板,视线向下滑落在那婉蜒而出的红线。 为什么线的另一端牵着的是她?头一次,申屠元对这个问题起了兴趣。 她说,桌上的红线只有一条,没得选择她就拿了。他原以为真是他俩有缘分,她才会万中选一地挑上他,偏偏她说了是“没得选”;但就结果来说,他们还是被红线绑在一起。 月老的婚书上究竟写了些什么?人世问的缘分,情爱这些本来就是无依循根据,会遇到怎样的人,和怎样的人在一起,基本上他是觉得缘分到了,有缘人自然就会出现。 换个角度想,他和她这种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也能因这条红线给牵在一块,不也是种另类的缘分吗?缘分这种东西本来就没个准则……啊,是了,曾爷爷曾经这么跟他说过,他也赞同这句话。 突然念头一转。 如果每个人的手上真的有条红线的话,他这条硬是被曾爷爷系上的红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满脑子解不开疑问的申屠元花了比平常更久的时间,才从浴室里出来。而封江花因为红线拉得不够长,身上又穿着有秽物的衣服,干脆坐在浴室门口等他,等着等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醉红的睡脸吸引着他的目光。 徐徐蹲下身,他倾身慢慢靠近她,吻上那张还没漱过口的小嘴。 果不其然,还有呕吐后的腥味和酒味。 轻轻的贴上,再轻轻的离开,他有片刻怔愣。 如猫儿爱干净的他,居然能忽视她身上的脏东西,吻了她?唇边的酒气和酸味让申层元立刻下了个决定——回浴室里刷牙。 将和着泡沫的漱口水吐掉,镜子反射出的俊脸有丝阴郁。 好吧,选在这时候吻她是他的错,下次他会挑个好一点的时间点……下一次?还会有下一次吗?心里的疑问反射在镜面上那男人的脸上。 嗯,是抹带笑的神情。 看来,不只会有下次,还会有下下次、下下下次和更多的下下下下次…… 第六章 宿醉的痛,要亲身经历才会知道。 “唔……”难过难过,头又重又痛,快爆开啦!像只小虾米扭动着娇躯蜷缩在床上,抱着头:封江花发出不小的呻吟。 把她挖出被窝,申屠元递了杯水给她。 封江花被迫坐起身,小脸皱得跟个老头一样,脸色比平常还要苍白,一双眼紧闭着无法忍受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手中的杯子抖呀抖的,随时可能掉落。 “拿好。”淡漠的声音当头劈下,那忍不住晃动的杯子握紧了好一会儿,又开始颤抖。 不能怪她,现在她整个人浑身不对劲,随时都想瘫回床上装死,拿不稳一杯水是正常的。 厚掌包覆住捧着水杯的手,他伸出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脸颊。 “要装死之前先喝点水。”说出来的话很没同情心,但语气异常的轻柔。 “唔嗯!”只是抱头痛吟的她没有仔细听。 闭着眼死不张开,那张略显苍白的嘴找了好半天,才找着杯沿就口。清凉的水瞬间滑入檀口中,丝丝凉意渗入心脾,头重脚轻的感觉稍稍减缓。 一杯水就这么全进了她的口中,红润的舌舔了舔唇边的水珠,朦胧的眼睛终于睁开。 “谢谢。”语气懒懒的,封江花话声刚落,人又咚的一声倒回床上,发呆。 申屠元没说什么,取走水杯离开房间,步伐轻得像只猫,一点足音都没有。 窗外的蓝天倒映在黑色的瞳孔里,两边的天空部同样深邃,吸引人的目光:但比较起来,还是她眼中的那片蔚蓝吸引他。 她对着蓝天发呆好一会儿,伫立在门边的申屠元也注视了她好半响,没有打扰她。 末了,他重新回到床沿。 “元?”当手被一股坚定不失温柔的力量执起,封江花才懒洋洋地抬起眸子,睐了他一眼,顺势望向他身旁的绘图用具。 “你喜欢什么?”喜欢什么?“你是指什么?”面对他没来由的问题,她只好反问。 “随便。”结果他给了个更不清不楚的回答。 明亮的眼儿转了一圈,封江花的视线被窗外飞过的鸟儿给吸引过去,“鸟呀……”听见她说的话,申屠元执起画笔开始在她纤细手上动笔,旁边是洗下干净五颜六色的调色盘,上面只有简单的色彩三原色。 他在画画。 注意力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牵着走,封江花慢吞吞地爬坐起来,靠近他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一笔一笔勾勒出图形。 “水彩哪来的?”猫眸觑了个空,瞄她,“在客厅的桌子下找到的。”发现水彩盒盖上写了名字,她慢半拍的想起水彩的主人是谁,“是查德的呀……”“查德?”又是个男人的名字。孤傲扬起的眉头攒紧,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只要从她口中听见男人的名字,他的心情便会受到影响。 负面影响。 “我大哥、大嫂的儿子。”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声音里,封江花奇异的听出了他的不悦,开口解释。 眉心瞬间松开,他继续专注笔下的画作。 “你很会画画?”慢慢成形的鸟身在她右手上,封江花越看越感兴趣,“好像是刺青。”“这一洗就掉了。”水彩颜料是不可能达到刺青的效果。 冰凉的笔毛触感很是舒服,画笔以流畅熟练的动作来回在她的手和调色盘之间,明明只有三个颜色,但在他纯熟的调配不,冒出许许多多不同的颜色,然后绘上那只鸟。 “我知道,但是很像,不是吗?”没多久时间一只栩栩如生的鸟儿翱翔在她手臂上,只差一点就可以完工。 完全忘了前不久还痛得起下来的脑袋,此刻封江花满心期待的是那只即将完成的鸟儿,鹅蛋脸上出现孩子气的笑容,傻傻的,视线却从未离开。 ·“我不会画画,但是很喜欢看人画。纽约的公园里有很多人像素描或是以画画为副业的街头画家,我有时会去晃晃看看他们的画,如果你有兴趣,下次我们一起去。”灿烂的笑靥散发光亮,笔直地射向他。 “嗯。”他不自觉地应允。 那抹笑对封江花而言并没有特殊的意义,她很快垂下螓首,趣味盎然的视线跟着画笔移动。 “哇!你画得好棒,有职业水准喔!”鸟儿还没画好,她已经乐得抚掌轻呼。 职业水准?“只是随便画画。”申屠元的声音有些不自在,手上的动作也跟看慢了下来。 “咦?”澄澈的眼儿又抬起,“你是画家?”对了,她还不知道他的职业是什么。 iq两百的聪明脑子转了圈,封江花才发现对他的了解除了名字,就只剩他曾爷爷将他们绑在一起这件事,其他的她一概不知。 “不是。”这次他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否认。 “原来你是画家呀!”封江花肯定的点点头,指着正对床的那面墙道:“我二叔叔也是画家,那幅超大的壁画就是他替我画的。”她提起卧室内一整面的壁画,在她单调的房间里,就属那面墙最吸引人的注目,来过她家的人都会对那幅画感兴趣,现在想想好像就只有申屠元什么也没问,真是怪哉。 “我说了不是。”眉间立刻出现深得可以夹死蚊子的褶痕,他还是坚持。 黑色的眼珠子扫了他一眼,封江花愉快的宣布:“那就是啦!”谁教他说谎的表情那么明显,骗别人或许行得通,但要骗她这个跟他绑在一块的“关系人”就没那么容易了!不过,他为何要隐瞒他的职业?金眸半眯,冷冷的视线瞥过她。 “哼。”也许是知道自己骗不了她,骄贵的猫儿只是哼了声,懒得再辩驳。 “喂。”她拍拍他的肩,接收到他不悦的眸光后,改口道:“元,说说你自己好不好?”骚动的画笔停止片刻。 “要说什么?”呼,还好他没回答:没什么好说的。封江花轻抚胸口一,为自己猜测错误松了口气。 “什么都可以呀!只要是关于你自己。你不觉得我们绑在一起一个多礼拜了,二十四小时生活在一起,对彼此却一点都不了解,这样很奇怪吗?”封江花难得话多。 “我们并没有二十四小时生活在一起。”申屠元钻她话里的漏洞。 这一个多礼拜来,她几乎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窝在研究室里,哪来的二十四小时朝夕相处?平均起来他们一天不到十二个小时的相处时间,她还真敢说。 偏头想了一会儿,封江花无话反驳,“好吧,那我们从现在开始认识彼此也不嫌晚。”“嗯哼。”又是轻哼。 这代表他不反对吧。 封江花渐渐摸透他每个反应代表的背后意义。 小手佯装握着麦克风凑向他嘴边,她笑问:“现在为您访问到的是神、神赌……元大师。”不会发音,她企图含糊的带过他的名字。 “为什么不学中文?”他可没漏听。 “中文呀……”嫩白的小手爬上蓬松的发问抓呀抓,她靠出腼腆的笑容,“人都会有一、两样缺点或办不到的事……”她试着解释自己不学中文的原因。 “你的语文能力不好。”申屠元没想太多,直言不讳。 小嘴张了张,到最后还是说不出辩解的话,她嘟起水嫩嫩的唇,不甘愿的承认,“是啦……”说她是天才.偏偏在语言上她一点天分都没有,她有想过或许是跟她不擅长和人说话,人际关系不好这点有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就无计可施了,毕竟历经了长久的时间,她早放弃改善人际关系这点。 语言能力不好又怎样?反正出国可以带导游,现在又是英语行遍天下的时代,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只会一种语言。 “混血儿通常都会说两种语言,不是吗?”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对她这个人提出疑问。 封江花纤指掐着下巴,“我大哥跟我二哥都会说呀。”她把责任推到兄长身上。 “我是说你。“你知道吗?人类最聪明的时期是孩童时期,大脑像块海绵体疯狂的吸收各种新事物和新知识,当人开始长大成熟之后,脑于的反应能力却下降,对于新知的吸收能力降低,尤其是语言能力。”封江花突然冒出这一长串的理论。 倨傲的脸庞面对她,申屠元一声不吭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小时候我爸妈并没有要求我学讲中文,现在要我这个‘老人’去记住另一种语言,太困难了。”兜了一大圈,说到底封江花就是在为自己语言能力差找借口。 “歪理。”他轻嗤。 瞟着他佣懒中带着傲气的模样,封江花揉揉眼,一时间她还以为看到他背后多了条猫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动着。 她记得狗狗摇尾巴是因为高兴,但如果是猫呢?而且摇摆的方式都嫌傲慢,那是代表他怎样的心情?“在想什么?”扫过她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知道她心思系在他身上的申屠元问。 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封江花发现自己竟然因为眼花的错觉,开始了无止境的幻想和猜测,忍不住逸出轻笑。 没办法,他看上去真的就像只猫。 刺眼的笑。他就是知道她在笑他。 “把你脑子那些奇怪的想法给抹掉。”申屠元霸气的命令着。 封江花一愣,猛地喷出大笑,“哈哈哈……”刚才,她好像看到骄傲的猫儿用尼巴甩拍她手臂,要她识相点的模样。 猫眼看人低呀!啪!一掌打上她的脑门,始作俑者没有表情的脸看不出来喜怒。 “哎哟!”她轻呼了声,毕竟也不会很痛。 “好了。”放开她的手,申屠元开始收拾画具。 一直没发现来自他的温暖骤失,封江花失神的看着手上那只展翅高飞的鸟儿,却再也说不出半句称赞的话。 有丝淡淡的怅然若失萦绕心头,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当他就这么轻易的放开她的手时,她觉得很失落,好像少了什么。 “元,再画点东西吧。”说不清的感觉,她只知道自己还想再感受他的体温,一下下就好。 瞄了眼那只纤细的手臂,他回答:“等你吃胖一点,我就画幅山水画给你。”“嗯?噗!”封江花忍俊不禁,直当他在说笑话。 “下次我买纸给你,这样你就可以画啦。”她轻吹着手臂上末干的颜料,一边接话。 好吧,为了把这只鸟保存下来,她决定今天不洗澡。 金眸暗了暗,“不用,画画不是我的兴趣。”她睨着他,没戴眼镜的小脸上满是不信。 如果画画不是他的兴趣,他有可能画那么好看?“那你的兴趣是什么?”没拆穿他,她没忘记自己刚才说要了解他的话,干脆顺着问下去。 总带点不可一世意味的眉耸起,申屠元这次花了比较久的时间才回道:“睡觉。”敷衍她?“真是个好兴趣。”封江花干笑。 跟他聊天的确是件自找苦吃的事,他不爱说话,也一副不想多谈的脸色。 她并不是个爱挖人隐私的人,通常看到别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她也不会自讨没趣,偏偏她就是很想了解他。 “元,你说你是台湾人,那为何你曾爷爷要把你带到纽约来?”最后,封江花还是决定自讨没趣一下。 “他爱做什么事总是没个准则。”他,指的就是申屠元的曾爷爷。 好简单的回答。 “或许你的有缘人真的在纽约也不一定。”她没发现自己在说这话的时候,皱眉的表情和他倒很相似。 只不过申屠元误会了她颦眉的意思。 “你很想分开?”这话要是听在不知情的人耳中,比较像情侣在提分手时会说的话。 “嗯……你不是被绑了很久了吗?难道你想要一辈子跟我绑在一起?,,拉拉手中的红线,经过了一段时间,她竟也渐渐习惯它的存在,更别说红线那一端的他,在她心里,他像只倨傲的猫儿盘据在她家的身影,早已成为自然。 等到哪天红线真的解开后,她或许还会不习惯。 “我是问你。”璀璨的眸心直望进她的眼底深处,他全身上下的气势突然政变,强悍且霸气,像只拱起背脊具侵略性的猫科动物。 没被他突如其来的改变给惊吓,封江花维持一贯的随兴调调,抓抓一头乱发,“我?我是觉得还好啦!反正都习惯了。只是你也有自己的生活,总不能这样下去。”她的回答,申屠元显然不是很满意。 他开始正视自己从遇上她后就骚动不已的心。他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上了曾爷爷的当,不管今天跟他绑在一起的是怎样的绝世大美女,他都有自信不被迷惑,所以当封江花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百分之百认定自己不会被她迷惑而忘了目标——解开红线。如今他却不得不承认打从第一天开始心跳就随着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而失控。 是因为她真的是那个有缘人吗?只见他还是维持一身贲张的气焰,封江花没有多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对待一只受惊吓的小猫咪一样。 “虽然还不知道要被绑在一起多久,但我们一起加油吧!”拉起红线,她习惯性的观察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况且我们都克服了那么多共同生活的困扰,如果真的被绑个昏天暗地,天长地久好像也没差。”她总是笑着,而他也跟着习惯了她的微笑。 没错,缘分总是来得莫名其妙,无迹可寻,即便她是个不会说中文的混血儿,老天还不是把她送到他眼前,近得就在他随手可及的地方。 他到底在闪躲什么?蓦地,金眸转为灿亮。 话一说完,便认真欣赏手臂上画作的封江花没发现他的不同,直到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她眼帘下,勾起她的下颚,她才被迫注视着他。 他抓着她的脸干嘛?跟他不同的黑色眼眸带着困惑。 俊脸不断在眼前放大,她好像戴着研究室里的放大镜头盔在看他,没多久他们之间的距离剩下不到三公分。 “如果对象是你……”到了嘴边的话,他却故意吊她胃口,停顿了老半天才,继续往下说,“的确没差。”说完,总勾着高傲弧度的薄唇无预警的落在她唇上。 出乎意料之外的吻,她没推开他。 那是一个轻柔的吻,和他骄傲的贵气相同,优雅而温和,但她还是能感觉到属于他的霸道;却又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灵巧的舌没有腧炬,唇贴唇,同样接收到他的火热。 她第一次了解,原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吻,不是热情的frenchkiss也能感受对方的情意。‘ 良久,他退开。 阳光下,她看到了他除了冷笑、好笑、不屑的笑之外的第一抹笑容——温柔得有如邻家大男孩的笑。 失眠了。 毫无预料的吻,居然让她在意了一整天,甚至连晚上都失眠。 睁着空洞的眼,封江花发现不管是数羊数猴数鸡数狗,都没办法入眠,而造成她失眠的罪魁祸首就睡在她身边,她更无法安心的合上眼。 对于那个吻,申屠元一句话也没说,没有原因没有理由,更没有想解释给她听的欲望。 难怪她会失眠!而且自从那个吻之后,每当对上那双神秘高贵的金眸,她竟会心悸然后下意识的闪躲,不过一天的时间,她却觉得自己像避了他一个世纪之久。 谁教她管不住自己的心跳!倏地,身后的男人有了动静,封江花敏感的竖起后颈上的寒毛,很怕他会再有其他奇怪的举动。 他想干嘛?轻微的床面震动和微弱的声音结束,之后再也没发生其他事。 原来只是翻身……除了松口气,心中还有某种期待被推翻的失望。 “笨!”她低呼了声,大力的拍上自己的脑袋瓜,赶走里头香艳刺激的画面。 真不知道是撞邪了还是怎么了,她的大脑竟然连接吻后的事都绵延不绝的播放下去!苍白的脸蛋烧得火红,要不是现在是夜晚,室内连一盏夜灯都没开,绝对会被发现。 腰间陡然有股重重的力量压上,打断了封江花的胡思乱想。 是他的手。 “……元、元?”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不是很颤抖,不过她确实很紧张就是了。 他是个男人!跟她的兄长不同的男人!不论她对他抱持怎样的想法,发情为天性的雄性动物,会有什么反应似乎是深不可测的。 而她竟然放任一个带着侵略性的男人在她身边闲晃?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哥哥们总是告诉她男人是不可信任的了!她就是太信任他,才会傻到以为自己很安全!“还不睡?”伴随着他的声音,唇间吐出的气息骚动着她的后颈。 “你也没睡呀……”她顺着他的话反辩,同时以不惊动他的动作,轻轻地移出他用一只手就圈出来的怀抱。 虽然不是第一次睡在他怀里,可是发生过白天那件事后,她突然变得很在意他,每根神经都像对“申屠元_”这个个体发出警讯,只要他靠近都会不自在。 申屠元长臂一捞,硬是把她挪回原位,“我都是等到你睡着才会睡。”唉,手长脚长的人的优势。 “那你今天不用睡了……”她喃喃低语。毕竟她到现在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耳力很好的他听见了,“你不想睡?”我在想你今天为什么吻我。”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她率直的吐露心声。 既然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那由她来问也没差。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他开口问:“你觉得呢?”“我在想你是不是太久没碰女人?”封江花语气认真的反问。 “如果是太久没碰女人,你现在还有可能好好的躺在这里没事?”他的回答很不客气,也让未经男女之事的她了解男人的欲望不可小觑。 “shit!”她执意要答案。 对不解的事追根究柢是她的座右铭。 “不知道。”偏偏喜欢搞神秘也是他这只大猫的习性。 不知道?这是她听过最烂的回答,也是他每次逃避问题会给的答案。 “所以你要我当那是被狗咬了一口?”她伶牙俐齿的反问。 申屠元顽长的身躯一翻,她的双手被他扣住,瞬间形成他上她下的暧昧姿势。 “你敢?”轻柔的问话饱含无限胁迫的意味。 封江花露出惯有的微笑,回答得很是抱歉,“不然我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呀!”莫名其妙被人吻了,要不到理由,她要怎么想也是她自己的自由吧!金色猫眼眯起,“你在威胁我?”上一刻威胁别人的人,下一刻反被威胁。 “是吗?”她傻笑,要不是手被他抓着,肯定会出现搔头的举动。“我只是想知道原因罢了。”“吻你需要理由?”他只是顺着本能,觉得那时的她很美,于是他向蛰伏心底的心魔妥协,不再抗拒她的存在,然后那个吻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要他如何解释?“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出于一时兴起,还是喜欢我?”封江,花问得很直接。 从小生长在这种开放的风气中,她也讨厌拐弯抹角的猜测别人心里想的,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她的脑子只愿花在研究上,对于人与人交往问的勾心斗角没兴趣,也懒得应付。 简单的说,她要的只是一个答案。 “不是一时兴起!”不加多想,申屠元立即反驳。 “那就是喜欢我哕?”这个说法让她心头一阵甜,毕竟没有人会讨厌被人喜欢的。 “不是。”孰料,他还是反驳。 小巧的眉头颦起,这下连她都被搞混了。 “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喜欢,那是为什么?”唔,这个问题对恋爱新手的她来说太过困难,也许她该考虑明天开始改变研究的目标,改成研究“恋爱”这门课题好了。 “所以我说不知道。”他的脸上有暴躁、烦闷、不解和疑惑,她全看在眼里。 喔哦,看来他也是个恋爱新手。 如果他们两个都是新手的话,这下该怎么办?墨黑的瞳孔映照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忽明忽灭,连眼神都闪烁不清,她正在思考。 忽然,小手挣脱开来攀上他的两肩,用力往下一拉——这次换她主动,她除了想知道他怎么想,也想知道自己对他抱持怎样的想法。 水嫩的唇稍嫌冰冷,薄唇上的温度刚好够温暖她。 ‘探索,口阳尝,深入……就连接吻,封江花都有自己一套方法。 只不过主动权很快转手,欺压在她上方的男人终究有着优势,早上被克制住的热情完全解放,这次他们不再客气的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只消一吻便有天雷勾动地火的趋势。 当这火辣的热吻结束,她上衣的扣子被解开了,他裤头的拉链也被拉下,他的手还停在她胸前的柔软上,她的手也停在他上衣最后一颗扣子上,同样衣衫不整,同样冒火的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看。 夜行性的金色猫h艮炯亮有神,瞳心有圈漩涡在打转,缠绕她的视线,搅乱她的思考,她几乎感觉到灵魂深处正呐喊着——就是他,非他不可!那还等什么?四道眼神同时进露出欲望的光芒,羽被一拉,被子隆起下的战火烧得可火热。 谁说她今晚是没事的? 第七章 “江花……”有人在叫她。 是谁?好熟的声音。 “……江花……”晤,她也想起来,可是全身又酸又痛,脑袋昏沉嗡嗡作响,难道她昨晚又喝酒了吗?“封江花!”糟糕!是二哥!沉重的眼皮倏然撑起,封江花迷迷糊糊的爬坐起身,还没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就被一块布盖住视线。 “别拿下来。”接着是申屠元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 “啥?”不拿下来她怎么知道现在发生什么事了?懒得跟她说明,申屠元直接将她挡在身后,确定大片春光遮住,接着迎向封家两兄弟的杀人目光。 “封江花!出来!”封千旭火大的怒吼震得天花板都在摇晃。 “喔。”拉下被子,封江花这才发现自己的房里站满了人:一脸高深莫测的大哥,怒气冲冲的二哥,傻笑的大嫂和精明的二嫂,而最小的一个正扯她被子的一角,冲着她笑,甜甜的喊她的名字。 伸手要抱起侄子,一大片裸背立刻尽收所有人眼底,申屠元反应很快,再度遮住了其他人的目光。 “查德,乖,过来妈咪这边。”虞飞鸟察觉申屠元的怒火,不敢靠过去抱儿子,只好孬种的要儿子自己回到她身边。 小侄子不稳的走回妈咪身边,还回过头跟她挥手说拜拜。 喔哦,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计谋被戳破了。 慢吞吞的坐直身躯,她瞥了两个哥哥一眼,衡量现在的情况……只能用糟糕两个字形容。 哥哥们什么时候不来查勤,偏偏在她和男人打滚完的隔天,使用备份钥匙自己进来,她简直像是被监视着。 “封江花,你——”向来冷静的封千旭头上快冒烟了,祖母绿的眼直刺向床上未着片缕的他们。 “冷静点,先让他们穿衣服吧。”魏咏然艳眸剪剪,状似不经意的觑了封江花一眼,敛下眸光,安抚丈夫的情绪。 封江花皱起眉,她发誓在二嫂的眼里看到了奸诈狡猾的不怀好意。 封千旭咬着牙吭声:“五分钟穿好衣服给我出来。”说完,他率先踏出房门。 目送兄嫂们逐一离开房间,封江花并没有立刻起身动作,先是摸来粗黑框大眼镜戴上,然后抓起床头上的电蚊拍,在床的四周空挥了一下。 哔哔哗!在接近床尾的地方,电蚊拍开始作响。 “原来在这儿。”搔搔头,丢开电蚊拍,她往前爬,伸出手在床底摸来摸去,不一会儿就摸出一个超迷你的窃听器。 申屠元始终默默的看着她,直到她手上多出那诡异的小玩意儿,他的眉才微微扬起。 “你猜这是什么?”红唇勾起满意的弧度,她问。 “窃听器。”毫无疑问的。 “不。”她摇摇头,嘴角的笑意更浓厚,“这是我们待会儿谈判的最佳筹码。”没错,在她房间装窃听器,不用想这一定是二嫂做出来的,先不管是谁的主意,总之,他们妨碍到她的人身自由,等等可以好好拿来利用。 “是你兄嫂装的?”一般人在家里找到这种东西,会怀疑到兄嫂身上吗?不,或许该说,一般人家里会有寻找窃听器的反侦测器吗?金眸瞟了眼那支形似电蚊拍,实则不然的机器。 “哼哼。”笑哼了两声,她围起被子,慢条斯理的走进浴室,决定好好泡个澡再出来。 水声哗啦哗啦的流泻,水流慢慢充满整个浴缸,浴室开始弥漫热气,封江花取下眼镜随手一搁。 反正已经找到有利的筹码,不怕兄嫂对她说些不成文的大道理。 她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会忽略二嫂那一脸奸样,更不会想不通为何自己会在这种时刻被“捉奸在床”:况且就算她真的跟男人上床又怎样?她已经二十八岁了,对自己的身体可是有自主权的。 “你似乎很习惯?”跟在她后头的申屠元进出这么一句。 “这又不是第一次。”两个哥哥保护欲过剩,她早不是第一次在房间里发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然他以为她没事在房里摆支反侦测器是为了打蚊子吗?申屠元没说话,就这么跟进了浴室。 “我要洗澡。”她拢眉,不懂他怎么跟进来。 凌锐的猫眼直瞅着她,“会痛吗?”知道她昨晚是第一次,他也不拐弯抹角直问。 弄懂他话里的意思后,封江花艳红了小脸。 “还、还好……”事实上他的技巧极好,她只感觉到舒服,不然怎么可能会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理的继续下去。 老天,一想到昨晚他们放肆大战了整晚,她便觉不可思议。 “嗯。”点点头,他还是没有出去的意思。 不得已,她只好开口赶人,“你要不要出去?”“没必要。”原本就没穿衣服的申屠元当着她的面,大刺刺地跳进浴缸。 那她出去好了。 懒得跟他争。封江花就要踏出浴室。 红线派上用场,他直接拉住她的步伐,把她往回扯。 “唉、唉、唉……”来不及转过身就被他猛拉回去,封江花倒退的时候差点滑倒。 “不介意就一起洗吧。”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扯进躺两个人都绰绰有余的大型浴缸。 被子被迫抛开,封江花耸耸肩,“我看起来没有说不的权利。”反正只是洗澡,他们昨晚连不该做的事都做了,还怕什么。 他抛给她一记“知道就好”的眼神,随后闭上眼睛,舒舒服服的假寐。 “元,等等你啥都别说,我来应付就好。”“什么意思?”猫眼半眯,他看着她在浴缸里加入沐浴乳,很快整个浴缸充满着泡泡,接着又拿出许许多多洗澡时会用的玩具。 看来她是真的打算“慢慢洗”。 “我二哥是警察。”她拿着黄色小鸭鸭放在泡泡上漂浮。 “说清楚。”一头总是蓬松的头发在经过带泡沫的洗澡水浸泡后,变得服帖,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小。 “他一定会用拷问的方式。”对于二哥的个性和行为举止,她清楚得很。 “你是要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两个字——休想。 玩腻了黄色小鸭鸭,封江花又拿出乌龟形状的漂浮玩具,嘴上不忘答腔:“只是要你眼观鼻,鼻观心,进入忘我的世界,表现出最高修为……”“我没那种慧根。”他强势地打断她,明摆了办不到。 乖乖,他平常不是都不受人挑衅的吗?怎么今天一早脾气这么呛?“你不舒服吗?”微皱眉,她关心问道。 “何以见得?”他现在精神可好。 瞄了他一眼,封江花扳起手指数给他听,“第一,你今天话很多;第二,你通常不会回答我每一个问题,因为你不是那种跟你说话你便会搭理的人: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这是令她感到最不可思议的地方!笑容?申屠元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表情的脸依旧,她究竟是从何看到笑容的?“你没戴眼镜。”他淡淡地提醒她。 纤细的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她一脸得意地宣布自己的观察,“我感觉得出来,现在你的眉尾一定是上扬的,还有唇边的弧度虽然不明显,但仔细观察的话……晤!”封江花末完的话语消失在两人贴紧的唇间。 她怎么能如此了解他?热切的早安之吻,空气里的温度立刻升高不少,不知不觉她坐进了他的两腿间,眼神迷蒙氤氲的瞅着他。 等到他餍足离开后,封江花勾起一抹微笑,“看吧,你今天很不一样。”这么近的距离,她只看见他脸上有着和她一样的笑容。 粗糙的指腹摩挲着那张平凡却看不厌的小脸。 怎么办?他发现自己真的逃不了,渐渐陷入她的手掌心,还甘之如饴。 ……怎么会喜欢她?这点连他都搞不懂。 “封江花!”门外传来封千旭的吼声。 “该出去了。”眼里的情欲消散,封江花拍拍他的手臂。 傲气的眉拢起,他表情认真地喃喃低语,“动作快一点,也许可以再来一次……”热辣的烫红烧向已经红润的面容,封江花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暗示性明显的话,七手八脚的从浴缸里爬起,她轻斥:“你快点!我要先出去了!”觑着她匆忙离去的身影,申屠元嘴边的笑没消失过。 抱着她的感觉有多美好他昨晚已经尝过,他发现自己非但没有厌倦,还期待下一次,看来红线给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站起身,他踏着矫健的步伐离开浴室。 早已穿好衣服的封江花正擦拭一头湿发,申层元突然由后头抱住她不放。 “元?”唉,她刚换上的干净衣服都被他弄湿了。 “别说话。”玑在让他就这样抱着她就好。 挑高眉,她选择一句话也不说,虽然衣服被他弄湿了还得再换,虽然门外还有怒气冲冲的哥哥们等待兴师问罪,但此刻她同样很享受被他抱着的感觉。 “江花,抱抱。”大腿裤管的拉扯感和童稚的话语,让两个大人同时低下头——“查德!你怎么在这儿?”她伸手想抱起小侄子,但在她身后的男人没有放手的打算。 小侄子跟他老爸一样有双祖母绿眼睛,长相也跟老子相似,可以想像未来一定是张犯桃花的脸,这会儿正用甜甜的童音喊着:“江花,抱抱。”拍拍腰间的臂膀,封江花要他放开。 申屠元不悦的咕哝儿卢,埋怨那小子破坏气氛,趁她不注意时偷瞪了查德一眼。 注意到小侄子的衣领上别了张字条,她吃力的抱起查德放在床上,让他可以稍微接近她的高度,才拿下字条,仔细阅读。 “怎么?”他亦步亦趋的跟上,眼神再度跟查德对上。 小孩子是很直觉反应别人给他的感觉,简单的说,对小孩笑,小孩子也会对你笑。如果你瞪他,那就……才刚被申屠元瞪了一眼,查德立刻把他归类在坏人的范畴。直往封江花怀里钻,同时警戒地盯着申屠元的一举一动。 死小鬼!跟他抢女人!不服输的大猫重新抱住她。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互瞪。 “你们想勒死我吗?”封江花好笑的说,扬了扬手中的字条,“看来今天我们得帮忙带查德了。”“什么意思?”稍稍放松手劲,申屠元坚持查德不放,他就不放手。 她用手指沾沾未干的笔墨,“原本怒火冲天要来质问我的二哥突然有工作先走了,二嫂确定会有独家新闻后也跟着去,至于大哥和大嫂去约会,结论就是,他们暂时要把查德交给我照顾。”她故意略过封千旭要他们皮绷紧点的那一段没说。 大哥、大嫂也真率性,为了享受两人世界,很干脆的把儿子抛下。 照顾这个小鬼?剑眉紧拢,申屠元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一见他脸色不对,查德反倒睁大一双绿眸,从她的肩头探出好奇的视线。 “查德,今天想去哪?”没注意到一大一小的暗潮汹涌,她询问窝在她怀中的小侄儿。 “公园!”一听到可以出去玩,查德乐得在床上乱跳。 “公园呀……”纤指掐着下颚,封江花沉思了一会儿,“好吧!就到公园去。”没有反驳的机会,申屠元看着他们快乐的在床上闹成一团,最后他决定再回浴室好好冲个澡。 公园!早八百年前他就不再到公园去玩了!“turkeyinthestraw,turkeyint.hestraw……”“稻草里的火鸡”世界着名的童谣,不论大人小孩都琅琅上口,此刻定在他面前不远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正开心的哼着。 “江花,那个、那个!”对于新奇的事物特别好奇的小孩,不知是看到什么眼睛为之一亮,像只失控的拉布拉多拖着封江花前进。 封江花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跑不过一个小孩,甚至跑得气喘吁吁,“慢点、慢点。”忽然一股力量将她整个人抬起。 “嗄!”封江花一惊,连忙放开查德的手,一阵眼花撩乱后,她才看清楚发生啥事。 高大矫健的大猫一手一个,将他们扛起。 查德被放在他的肩头,咯咯笑得快乐;封江花可不习惯了,她已经不是可以赖在别人怀抱的年纪,况且在人来人往的公园里,他这么做,引来不少路人注目,不习惯的封江花立刻要他放她下来。 “元,放我下来。”猫眼一瞥,眉峰一挑,申屠元没多说话,依言照做。 站稳脚步后,封江花半抱怨地问:“你没事干嘛突然这样?”“要阻止小孩乱跑,只要限制他们走动就行。”他扛着查德,冒出这句不明所以的话。 聪明的脑袋转不到四分之一圈。便了解他的意思。 原来他是因为听到她要查德走慢一点,才会这么做的呀!一阵暖流缓缓滑流过心头,说不上来的浅浅感动,只有她独自品味,那是他体贴人的方式,而她接收到了,才会这么开心。 往前走了几步的申屠元,发觉有哪边不对劲,顿下脚步,思索好一阵子,突然转过身朝她伸出手,脸上还有些不自在的神情。 甜甜的笑跃上嘴角,她几步迎上前,将自己的手交付在他的厚掌里。 他不太一样了,跟一开始的反抗、排斥不同,虽然还是一脸冷淡漠然,但扬着高傲弧度的眉形趋于柔和,薄唇开始挂上若有似无的微笑。 她总在下意识观察他,所以闭上眼,她便能描绘出他的脸:但从这刻起,她必须从记忆中抹去之前那张抿着嘴,讽意十足的脸,因为他在改变。 “你在笑。”她喜欢说出观察到的细微不同。 弧度加深了点,申屠元问:“怎样的笑?”连他都很少看见自己的笑容,如今却觉得可以轻易的在她面前展露。. 纤指比了个v字撑在嘴角两旁,她笑言,“就像这样。” “哈哈,江花好好笑!”不懂两个大人在搞什么,查德看得津津有味。 “那这样呢?”封江花背过身,用两只手在脸上作怪,一会儿转过头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哈哈哈……”查德笑得好开怀,就连申屠元都忍俊不禁。 “还没完呢!”兴头一起,封江花一连扮了好几个鬼脸,逗得两人哈哈大笑。 笑声像是可以传达快乐,不断吸引附近经过的人驻足,一起看笑话。 等到她回过神,四周早已站满了人围观,脸皮薄的封江花捂住脸,赧恼的低吟,赶紧拉着申屠元火速离开现场。 “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封江花不住埋怨,一路上还经过许多对她指指点点的路人,不用多想她都知道定是跟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关。 “我看你很高兴。”他只是不想打扰她的兴趣。 “最好是。”封江花难得没好气的回嘴。’ “江花,稻草稻草!”发现新事物的查德打断两人的对谈,肥肥胖胖的手一抬,直指向空地那头成堆的稻草。 封江花朝前一看,“对耶,好多稻草。”而且上面还沾有花花绿绿的漆。 “去看看。”申屠元主动牵起她的手,没有半分迟疑。 垂首对着两人交握的手发愣。当她带着笑容再度抬头的时候,正好撞见小侄子冲着她猛笑,封江花眨眨眼,查德也眨眨眼,姑侄俩相视一笑。 她的小秘密被侄子发现了,那就是……她好喜欢他。 “笑什么?”慢半拍发现的申屠元不甘寂寞的问。 镜片后的眼睛转了一圈,她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将话题岔开,“是漆球。”原来那些捆起来的稻草堆,是漆球游戏场。 漆球说穿了,就是类似漆弹那样的游戏,只不过是将漆装在气球里,玩家穿上防漆的衣服,身上背个装漆球的袋于,互相攻击的游戏,有点类似打雪仗,稻草堆则是让人躲藏的掩护。 三人来到场边,虎背熊腰、脸上生着大把胡子的粗壮老板瞥了他们一眼,徐徐开口:“小孩子不能玩。”她和他亘看了一眼。 粗壮老板以为他们没听懂,放慢了说话速度,“父母亲可以,但孩子不行,他太小了。”父母亲?封江花和申屠元又看了彼此一眼。 他们这样看起来像父母亲带着小孩吗? “不,你误会了……”封江花想解释。 大胡子老板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立即重申,“总之,小孩不能玩。” “呃,不是的,我是要说我们……”不气馁,她继续末说完的话,却在老板铜铃似的大眼瞪视下,乖乖消音。 好吧,或许他不在意他们到底是不是夫妻。 “走吧。”查德不能玩,封江花对这种在大太阳底下跑来跑去的活动也不感兴趣,脚下步履一旋,往反方向走。 “我要玩啦!”查德突然大喊,还带着阵阵抽泣的哭音。 “你还小,不能玩。”封江花理性的解释给小侄子听。 但一个才两岁多的孩子哪懂这么多,小孩子知道哭闹便可让父母屈服,下用别人教他们,那是本能!“我不管、我不管……”坐在申屠元肩头的查德开始哭闹,像只小虫子剧烈的扭动,有股不达他目的绝不罢休的气魄。 封江花看傻眼,第一次碰到小侄子哭闹要“糖”吃的画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底是谁让孩子知道只要一哭二闹三大吵就可以轻松达到目的的?“不准哭。”冷冷的声音,连满两岁的孩子都听得出语气里隐藏的不耐和怒火。 不过装傻和不听大人的话是小孩的特权,查德的哭泣声照旧,甚至有越传越远的趋势,好多刚刚看到他们说说笑笑的路人见了,忍不住上前关心。 人一多,封江花就慌了,她不习惯和人攀谈。 “够了,是男孩子就不准哭。”申屠元的声音一次比一次低沉,压迫感十足。 这句话要是对青少年的孩子来说,能发挥百分之八十的作用,可对一个连屁股都要母亲帮他擦的小男孩而言,能听懂话里的意思就很不错了。 就在两个人无计可施之时。在一旁磨蹭观望许久的人影,一声大喊;“查德!”正主儿母亲见不得宝贝儿子哭,终于忍不住跑出来。 所有人同时转向声音的来源,只见虞飞鸟匆匆忙忙的奔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两人心里同时闪过这个疑问。 “妈咪!”视线抓住母亲的身影,查德又开始扭动身体。 申屠元把他放下,小小的身影便摇摇晃晃朝母亲直奔而去。母子俩上演万里寻母的重逢戏码,演得可开心了。 “大嫂,你怎么……”封江花话才问了一半,大哥封士泉立刻跑出来,抱起一大一小的身影。 “不吵你们,我们先走了!”抛下这么一句,很快离开两人的视线。 冬天的冷风徐徐吹拂过,四周的人群见没好戏后逐渐散去,徒留两个一头雾水的当事者,任凭寒风继续呼呼的吹,还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是我大嫂和大哥。”末了,封江花清清嗓,给了迟来的介绍。 淡金色的猫眼扫过她的脸,“你不觉得现在该说的不是这个?”应该是要解释他们为何会在这里吧。 “或许他们也在这里约会。”耸耸肩,她只想得出这个答案。 不然怎么会那么碰巧遇到?“我看他们是跟着我们来的才对。”申屠元不觉得事情那么简单。 一大早,明明是来兴师问罪,却又留下字条说有事先离开,然后又在这种地方冒出来,要说不是预谋,还真让人不相信。 “你也这么觉得?”老实说,她也是。 “很可疑不是吗?”封江花完全同意他的话。 她猜想兄嫂应该是打从一开始就跟着他们,想看看他们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还怕他们可能会吵架,特别留下小孩做两人的润滑剂.如此一想,她便感到好笑。 “现在怎么办?”迫使他们出来的主要原因被亲生父母拐走了,看情形他们是该回家才对。 申屠元还没开口,倒是他们身后粗壮的大胡子老板先说话了——“现在孩子没了,你们还要不要玩?” 第八章 “现在孩子没了,你们还要不要玩?”不懂话里的意思,那还真是一句诡异的话。 封江花不死心趁着这机会,再开口解释:“那小孩其实……”“一个人十块美金,不收人民币。”大胡子老板果真不在乎他们“复杂”的家庭关系。 他们又不是大陆人。被打断成习惯,封江花只好在心里反驳。 说实在的,这个季节有人在贩卖漆球这种活动还挺怪的,太阳是当空挂着没错,却是冬日里的暖阳:草地青绿,却带着水滴,天气微寒,在这种季节玩漆球,一想到玩完后全身都是漆,还要清理就嫌麻烦。 封江花在心里抱怨费事,不意看到申屠元干脆的掏出了钱交给大胡子老板。 “咦?那是……”她给他的生活费耶!他给得也太干脆了吧。 “走。”“真的要玩?”不要吧……她不擅长户外活动。 懒洋洋的猫眼儿一睐,踏着优雅的步伐率先进入“战场”。 ok,看来她又是没得选择。 慢吞吞的换上特制的防漆连身衣,封江花的脚步沉重得像是要远赴火线战场。 护目镜加眼镜让她感觉脸上压着很重的东西,笨重的漆球袋压着她纤细的肩膀,和本来就没多高的兴致。 “唉,早知道就不出门了……”缓缓地就战斗位置,她还是没什么精神。 啪!嘴还没闭紧,一颗漆球不偏不倚的砸在她脸上,漆料也喂满嘴。 首先掉下来的是碎裂的气球,跟着是顺着她面颊缓缓流下的蓝色漆料。 申屠元站在她对面不远处,看看自己扔出漆球的手,接着迎向她杀人的目光,耸耸肩,金眸漾满无辜。 他怎么知道她不会躲开。 啪!啪!啪!因为站着不动,其他玩家的流弹也殃及到她身上。 可恶……“漆很难洗掉耶!”仰天狂吼了声,娇小的人影开始疯狂的攻击身边所有看得见的人。 讨厌讨厌,她最讨厌麻烦了,这下今天非洗澡不可!因为有个不分是非,设看周围的女人乱砸,先前踏进来的玩家光闪避她就来不及了,哪有办法玩下去,最后整个漆球场只剩下还没被砸到的申屠元,和杀红了眼的封江花。 砸到他,她就赢得这场胜利了!不知从何起,她对这场简单的漆球生存游戏认真了起来,嗯……大概是同时被一堆流弹砸到的那一刻吧。 “哼哼!”被漆喷得五颜六色的鹅蛋脸露出骄傲的笑,一副“我一定会打到你”的自负表情,手中的漆球差点在她的力道下被捏破。 靠着身手矫健始终没被砸到的申屠元,—脸神清气爽,许久没有从事户外运动的他,这么一动,脸不红气不喘反而更显神采奕奕。 申屠元故意朝她勾勾手指,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看不起她?虽然知道从正面攻击他一定不会成功,但他脸上不屑的表情实在让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手,漆球划过完美的抛物线朝他扔去。 机灵的猫儿不只闪过了漆球,更用前爪一把抓住,完好如初的漆球没破,反而替他增加了战力。 没时间让封江花跺脚娇喝,因为他在下一瞬消失了踪迹。 “嗄?”她睁大眼四处张望,不得不佩服他敏捷的身手。 啪!红色的漆球稳准击中她的背。 “可恶!”她猛一转头,只来得及看见申屠元闪躲进稻草堆中的身影。 体力赢不了他,那智取总行吧!封江花同样闪进稻草堆后,悄悄地探出一只甘i之观察:却忘了还有红线这条线索可追寻。 刚才他是躲到右边的稻草准里——“在上面。”懒洋洋的声音当头落下,高大的影子罩住她。 封江花惊讶的仰起头,不解他何时来到她躲藏的稻草堆上。居高临下的背光姿态,让他看起来更高大昂藏,且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为什么不丢漆球?封江花惊在原地不敢动,镜片后的眼儿瞠大,紧锁着他的一举一动,就怕他来个出其不意,攻她个趁其不备。 嘴角微微上扬,申屠元对造成她现在不知该进该退的窘境,感到非常满意。 灵巧的猫足一蹬,他以违反地心引力的轻盈姿态降落,将她扑倒在稻草堆中。 没料想他会这么做,封江花先是错愕地倒退一步.反称了他的意,被他密实地压制住。 风依旧吹着。 金色的和黑色的两双眼相接。 霎时,空气变得有些嗳昧,镜片后墨润色泽的瞳心闪烁着似懂非懂的光芒,在他的眼里亦然。 他们只是相祝,彼此都没有开口。 那是一种怦然心跳的感觉,是他们还在摸索,并逐渐习惯的心悸频率。 两个埘爱情同样懵懂无知尚在学习的男女,比起深奥的爱情沦调,他们更相信本能的需要。 此刻他们眼里只有对方的存在,脸不断贴近缩短距离,他闭上眼——啪!漆球破裂的声音,鲜艳刺目的黄色漆料,由他的左前额缓缓流下,沾上长长的睫毛,大掌抹去,他眼里漾着不敢置信,就在他快要吻上她之时,她居然拿漆球砸他?脸上挂满灿烂的笑,封江花显得很开心,“这是还你一开始的那一球。”哈!终于给她逮到机会了吧!申屠元扬起眉,“你就为了那一球打断我?”“打断你?”她装傻。 还装傻?厚掌揪起她早已渲染上七彩的衣服,他的唇畔尽是邪气的笑容,不加多想的吻住了她。 没有意外,只消一个眼神,她便了解他想做的事。 旁观的人吹口哨鼓掌叫好的欢笑声,都不能打扰他们。 是的,在他们周围吹起的是北风阵阵,但他们的心中都是暖洋洋的。 不一样。 翘起右手的小指,封江花凝神细看绑在指间的红线。 真的不一样。 将指头上的红线暴露在阳光下,透过光线的照射,封江花难得皱起了眉,目光好半天离不开那条丝线。 怎么会这样……“那么认真看什么?”坐在窗边百般无聊翻看她交出的红线研究报告,申屠元实在无法忽视她直勾勾的视线,因为红线的后头就是他,她也算是盯着他直瞧。 视线稍微转移,她投以万分认真眼神的对象转变成他。 “元。”猫眼儿回望着她。 “我喜欢你。”绝不敷衍含糊的语气。 申屠元滑了一下。 “线不够长吗?”细细的眉心拢上更多褶痕,她淡淡的反驳,“我是很认真的耶……”她说……认真的?他们的感情从那晚之后进展的很快,有一日千里的速度,虽然她还是有空就往研究室里钻,不过她开始固定在晚上十点走出研究室,假目的时候会排出时间来陪他,偶尔他们会上街逛逛,或是各自找来一本书,天气好就在屋顶坐下,背靠背,没有言语,享受静谧的午后时光。 感情的升温,在不知不觉中。 “嗯哼。”申屠元清清嗓,企图掩饰自己的欣喜。 虽然已经听习惯她说喜欢他,但那全是为了将红线拉长才会说的话,想起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很认真的说给他听。 脑海里浮现出她满头乱发睡眼惺忪,抓着屁股打呵欠,走到厕所却发现红线又缠成一团,然后摇头晃脑一番,才开口说“我喜欢你”的邋还样子。 噗哧!忍俊不禁,他发出窃笑声。 但专注在自己思绪中的封江花并没有听见。 视线又绕回红线上,这一瞧不得了,封江花的脸色真的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怎么了吗?”申屠元察觉她的脸色不对劲。 粗黑框后的眼睛还是紧盯着红线不放。 “江花?”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叫了声。 研究精神泛滥的实验家没有听闻。 “封江花。”声音有些低沉,没有得到主人注意力的猫儿,最后一次呼唤。 想当然耳,沉醉在刚发现的事实中的封江花根本没反应。 高傲的眉挑得老高,不喜欢被忽略的大猫一个箭步向前,抱住了心不在焉的主人。“元?”稍稍被拉回心思,她的脸上还有神游的恍惚,“有事?”有事?她竟然还敢这么问?真是存心惹火他嘛!“我要你只看着我。”他突然用再认真不过的神情开口,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脸,灿金色的猫瞳闪闪发亮。 对了,相处的模式太过自然,她都快忘了他有双异于常人的眼睛,深邃的,灿烂的,耀眼的金黄猫眼。而今那双漂亮的眼睛只倒映她的身影。 事情怎么会进展的如此诡异呢?先是初时的算命,那时如果她没踏进那间算命铺子怎么办?今天他会碰到另一个跟他绑在一起的女人吗?不知为何,这个想法让她很不舒坦。 “你有没有想过,假使那天桌上真的有十几条红线的话,我可能挑到的不是你那条,如果是那样的话,现在会变成怎样呢?”她可能会跳上躺着另一个男人的床,然后用很正常却带着真心的语气和对方说“我喜欢你”吗?听到她的话,申屠元心头一阵紧缩。 他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接受和她绑在一起的事实,也可以说是因为他妥协了红线拿不下来的存在,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现在为她而心动,并不是假的:但假设今天跟他绑在一起的人不是她的话,他还有可能喜欢上对方吗?申屠元陷入沉思。 趁这时候封江花赶紧将手放下,克制自己别再盯着红线看。 那绝对不是她的错觉,红线渐渐变淡了。 每当她说一次“我喜欢你”,红线的形体就会变淡一些,虽然很细微,但对她这个每天做观察日记的人来说,些微的变动都是大事件,她怎么町能没发现。 当然,她说那些话并不全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有一半是她突然想到这个令人不怎么开心的想法。 “元,替我画画。”见他当真在想,封江花突道。 若有所思的猫眸抬起,“这……?”在他认真思考的时候,她还真会挑时问。 “嗯,画画。今天我想画特别一点的东西。”她拿出前些日子托虞飞鸟买的画具交给他,自动自发的伸出细瘦的手臂。 她买过很高级的画纸给他,但他一张都没有用,通常还是画在她手上。 接过崭新的色料,他照样只挤出三原色在调色盘上。 “特别的东西?”对她来说特别的东西……不会是要他画分子、原子这种东西吧?“我想想……”掐捏下巴,她在塞满了研究事物的脑于里寻找自己看过的特别东西。 她记得上次看探索频道时有介绍过一种诡异的鱼,是要画那个,还是来画只恐龙呢?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本来就没有要等她意思的申屠元迳自动笔。 湿润的笔尖触感拉住她的心思,封江花很快跟着他的笔触移动视线,“要画什么?”“一个故事。”“故事?”他确定只用她的手臂就能画得出来吗?“你对月老了解多少?”他的问题没头没尾的。 轻咳了声,她为自己的无知感到赧然,“不多。”刚好就是他说过的那么多。 笔迹流转,一个小小的人物出现在她手臂上。 “唐朝有个名叫韦固的人。”笔尖点点,一个长相年轻的少年浮现出五官。 知道他要讲故事,封江花噤声。 “韦固年少末娶,某日他夜宿末城,在旅店遇到了一个老人。”接着另一个长着长长胡须,靠坐在一口布袋旁,就着月光翻看一本书的老人,活灵活现的跃上她手臂。 “韦固见他像在翻查书的内容,便出声询问他在看什么。”随着他口中的故事,主角像是会动作会前进,栩栩如生。 “老人回答:‘天下人的婚书’。”韦固看了眼那口大大的袋子,又问:‘袋中何物?’老人又答:‘袋内都是红绳,用来系住夫妇之足。虽仇敌之家,贫富悬殊,天涯海角,吴楚异乡,此绳一系,便定终身。’”手臂上老人的布袋里窜出了红线。 “足,是脚对不对?”封江花困惑的看了眼小指的红线。 申屠元不怎么在意地回答:“传说总是有很多版本,有人说是手,有人说是足。总之,月下老人就是用红线将一对男女绑在一起。”“嗯,所以这个神仙虽然一副忙碌的样子,其实还挺闲的。”颔下首,封江花表示了解。 “怎么说?”这下换他不解。 “他不是还有时间回答那个‘威估’的话吗?”不认真去绑红线,还能和对方谈笑风生,这样的神仙还真可爱。 无法反驳她的话,也不想听她用如此理性的语气去破坏亘古流传的浪漫,申屠元干脆装做没听见。 “是韦固。”不过他还是要纠正她的错误发音。 她一脸碰到中文就头大的表情,“可以翻成英文名字吗?”中国不是有句成语叫“入境随俗”吗?那个“威估”什么的,能不能也给他取个英文名字呀?像是大街、李察、杰克、汤姆都是不错的菜市名,可以拿来凑合凑合将就着用嘛。 “名字不是重点。”算了,他放弃教她说中文,行了吧!“嗯,我同意,那接下来呢?”只要不拘泥于中文的话题,封江花很快让出说话权。 真是个懂得见风转舵的丫头。 “韦固万分惊奇,连忙向老人询问自己的婚事。”笔尖再度游走,“老人翻阅婚书好一会儿,笑着对他说:‘你命中注定的木婚妻,就是店北头卖菜的老太婆的三岁女儿’。”“三岁?那‘威估’几岁了?”她提出疑问,表示自己很认真在听故事。“一开始不是说了吗?”他眉心拢起淡淡不悦。 记忆力甚好的封江花怀疑,“有吗?那你再说一次好不好?”她不记得有听到呀。敛下眼,薄唇好半晌才轻吐两个字,“年少。”“年少?”那是几岁?“总之就是很年轻就对了。”谁没事管韦固几岁?重点是故事最后怎么了。 “喔。”简单来说,他也不知道嘛。 给了她一记眼神,他继续被打断的故事,“韦固一听勃然色变,幸悻然的离去。”她的眉心颦起,“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他满脸不可思议,“你听得懂“障悻然’的意思?”“我有听过勃然大怒,不知道跟你话中的勃然色变意思一不一样?”封江花扯起嘴角假笑,讪笑反驳。 他佩服她听得懂他说的话,她才佩服他能将“悻悻然”翻成英文咧!画笔离开她,沾满颜料后才重新回到她手上,“又偏题了。”“抱歉,请继续。”她挂满歉然的表情,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多年后韦固立下军功迎娶相州参军的女儿,因缘际会的知道此女正是月下老人提及的三岁女孩。天意不可违,也可谓千里姻缘一线牵,最后就像所有故事的结局,圆满快乐。”故事悦到此差不多也告一个段落,画亦完成。 “果然是个传说。”这是封江花下的结论。, “你难道没有其他话想说吗?”申屠元白了她一眼。 中国古代最浪漫的传说之一,被她这简单的一句话给眨得毫无价值。 要说什么?“嗯……那个月老……还挺会乱牵线的。”三岁跟年少都可以牵在一起,莫怪台湾那么流行老少配,她记得前几年还曾经听二嫂说过呢!“月老就跟你们的爱神邱比特一样。”他辩驳。 就当作他是为了替中国古代的传说争一口气吧!封江花螓首漫不经心的点了两下,“喔,你是说庭园造景里常会出现拿着弓箭的尿尿小童吗?他们的性质倒是挺像的。”也可以说月老远渡重洋坐飞机到美国来的话,就变成他们口中的爱神邱比特了。 申屠元为之气结,干脆不答腔。 这女人真的很没浪漫细胞!“元,为什么你都不画在纸上?”他闷不吭声,不代表封江花没话说。手边收拾的动作停顿,过没多久他不说半句话,又继续收拾。“这是个难回答的问题吗?”他既然是画家,画在纸上也没啥不对的吧!还是在这之前他都画在很特别的地方,例如……人体彩绘。 这也不无可能,毕竟他向来只画在她的手上。 “不难。”他没有抬头直视她的眼睛,“只是不想回答。”“为什么不想回答?”好奇宝宝持续追问。“有些事情称作隐私,你懂吗?”他的语气变得低沉,声音也透着不悦。搔搔头,封江花脸_l出现腼腆的笑容。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他的隐私,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淡淡的红晕染上双颊,她的笑带着一抹羞赧,妆点得那张小脸更加灿烂耀眼。“大概是关于你自己的事都不跟我说,所以只要一有机会,我便会很想知道。”她应该隐藏起自己的不安了吧!说这些话她其实很害怕,怕他嫌她麻烦,怕他再次拒绝回答,怕他像以前一样于排斥她……心头一阵瑟缩,小手抚上左胸口,慢慢接受此刻恐惧的心情。 在爱情上,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也没有和女性朋友聊过谈恋爱的心情,所有的酸甜苦辣交织出情感,她只有独自品尝享受,连困惑也是自己一个人,但她又是直来直往的个性,要她憋在心里太久也不可能。 于是她决定主动出击,就像在做研究那样,不懂,就要得到解答!白嫩的手在胸前搅呀搅,视线一接触他便露出赧然的微笑。 她在紧张,非常紧张。他想起她一开始的问题。 我可能挑到的不是你那条……“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他非常不喜欢她的假设。“什么?”这跟她刚才说的话搭不上关系吧。 “你刚才说的,不管怎样都不会发生绑错红线的事情。”他的语气肯定。 脑中有团像迷雾的东西逐渐散开,久远以前的记忆变得清晰。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囚为她是他自己挑的老婆呀!没错!他全都想起来了。当时曾爷爷看的婚书的内容其实只是一堆不认识的人名,他从一把随便抓随便有的名字中挑出了一个,就是她,封江花。 有缘人——这不他完全清楚曾爷爷的意思了。 儿时随便挑的一个名字,在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他终于见到她,却想不起来。 一定是曾爷爷动的手脚!“原来呀……”虽然是“青菜”挑的一个名字,但能在多如繁星的姓名中挑到她,不也是一种缘分吗?想到这儿,申屠元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呃?”他……怎么笑了?他笑得停不下来。 “……?”而这厢则是个百思不得其解的女人。 瞧了她一眼,申屠元强压住笑意,朝她招招手。 他在笑,而且是爽朗的大笑,是一点都不像他的笑!封江花有些畏怯,不知该不该过去。但从没看他笑得那么愉快过,她终于忍不住好奇,慢慢踱过去。 猫儿敏锐地出手,掳获她,一阵天旋地转后,她人已安稳地坐在他盘起的腿上,而他还是用那双兴味盎然的眼看着她。 “可以告诉我让你开心的原因吗?”啊!她好喜欢他的笑容。 如果能从他口中探听出原因为何,以后她就能常常看到他的笑了。 “想知道?”他的神情带点卖关于的意味。 封江花猛点头。“听好,我只说一次……”他附在她耳边。 她当真竖直了耳。“我爱你。”他不说则已,一说则一呜惊人。 在封江花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原本已经呈现半透明状态的红线产生变化宛若一道温暖的白光圈绕着丝线周围,当白光散去,一切又恢复到平常,不同的是,那条造成他们困扰的红线……消失了!怔愣。 两人完全无法从惊讶中回神。 尤其是封江花更不知如何是好,才刚听见他的告白,但红线却消失了,事情发生的突然,她没有欢喜之情,只有满腹的惊愕。 “我爱你”的结果出来,答案就是红线消失。 不见了,她和他唯一的交集没了。 “消失了……”申屠元同样错愕,“原来这就是通关密语。”封江花一震。 虽然他的语气错愕,可也有松了口气的轻快。 是呀,这是他们一直期待的结果,为何解开了,她却一点都不开心?“江花?”察觉她过于沉闷不语,他轻声唤着。 “我还有实验没完成!”猛地站起身,她抛下这句话,便快步离去。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所以,让她好好思考吧! 第九章 像只猫一样横卧在那张和他身材不合的沙发上的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能从那双诡谲多变的灿金猫眼中看出他隐隐透露出的怒火。 晨光洒进屋内,由弱转强的光线照亮一室,男人高雅的面容在阴影的描绘下更显森冷难看。太久了!目光投向那从他来以后才开始前进的日历。 自从她窝进研究室后已经过了一个礼拜,整整一个礼拜!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一万零八十分钟,六十万零四千八百秒,这么久的时间,她居然连半步都没踏出来!那是他此生第一次的告白,她至少也给个回答什么的,结果居然只是躲进研究室闹失踪。失踪的地点他知道,却无法将她挖出来,真呕!她要是躲进研究室里他便无计可施,因为他亲眼看过要进去那间研究室有多少关卡,虽然只有一道门,那道门上就隐藏了五道锁,而且就算他在门外大声嚷嚷也没用,研究室有隔音效果,这可是她亲口说的。 防震、防爆、防噪音。 那时候她说得可自豪了。 不知道用红线能不能把她拉出来……念头刚起,马上被判不可行。他忘了红线早就消失。放眼望去,本该像被猫儿弄散的毛线在地上乱成一团的红线已不见踪迹,物品完整的归位在该待的位置。少了纠结的红线,这个屋子看起来竟是那么的空旷。 以往指间的真实感消去,反而被不确定给取代。 她还在吗?盈满了心头的不安,让他一跃起身,修长的腿移动至研究室门口,金眸直瞪着那一个礼拜以来没开过的厚实门板。 敲门也没用,如果她不出来,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拢起眉峰的强烈不悦,眸心凝聚阴鸷,这是继红线之后,另一件让他烦恼的事。 到底是啥研究能让她在里头待那么久?甚至连吃饭时间都不出来!火苗在他的眼中跳动,下一瞬他一拳击上门板。 在门的这一边,巨大的声响让人不禁担心他的手有无受伤,但门的另一边完全听不见。 “该死!”纵使知道没用,他还是克制不了自己的拳头,幸悻然地离开。他来到顶楼吹吹冷风,冷静一下。 目光放远,他想起了好几年前,那时候的自己正在筹备新画展。 他是个画家。 以前的他也是和普通画家一样,拿着纸笔和画架,找一处有灵感的地方,或是在自己的画室里,尽情挥洒画笔和彩料,铺画出一张张带有强烈个人意识的画作,狂放而不羁,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的他在三年多未接触画笔后,早不知道还能不能画出那时的功力。 有的画家在头脑迷茫的时候可以画出最美的画作,所以他们吸毒;有些画家在心情极度烦乱时创作出极品,所以他们可能连自残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但他下属于那种个性派的画家。 久末在画布上作昼,他很害怕自己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功力,画出撼动人心的好作品。 为什么都不昼在纸上?她的疑问闪过脑海。 “不是不画,是不能画呀……”烦躁的搔着头,他没法子的低咆。 当时会画在她手上,只是想转移她宿醉的痛苦所想到的办法,并不是想重新拾起画笔,简单的说,他就是个胆小鬼,跟以前一样没变的胆小鬼。 断对画纸的恐惧小安紧抓着他的心不放,没有想画的心情,只有无止境的畏惧!在屋顶待了许久,直到那股说不出的郁闷舒坦些,申屠元才踱回室内。 经过他最喜欢休憩的窗台前,不经意的瞥见那叠她为他买来的画纸,安安稳稳的躺在窗台旁的小桌子上,另有几张被涂鸭过的画纸散在周遭。 他弯腰拾起那些比小孩子还糟糕的涂鸦,隐约看得出画的是一个人,而且应该是个男人。 凝神细看好半天,他才做出很要不得的猜测——这画应该是在昼他。 他想起有几次查德那小鬼被丢来给封江花照顾时,那一大一小趴在地板上画画的身影,长不大的两个孩子还在画纸边写上名字,让他可以清楚的分辨出哪张是谁画的。挑起封江花的画,申屠元忍不住发噱。 总有几次会被他抓到他们偷瞄他的目光,原来是在画他。 不过,要说这是一张画实在很勉强,毕竟连要看出确切的形体为何都要费一番功夫了,更别说是画纸上五颜六色,简直把所有颜色都用上,看起来还挺伤眼睛的。“真是糟糕呀……”画得很糟,真的很糟,比他糟太多了,连查德都画得比她好,但她还是画了。 真的不能再画了吗?心底有个小小的问号扩散开来,原本很轻很轻的疑问声,像扭开音量的开关般加大音量,吵得他脑中嗡嗡作响。 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画收好,他坐上自己晒太阳的老位置。 天气渐暖,阳光的强度也增加。 春天就要来了。 那天,申屠元从早坐到晚,当太阳从地平线那端消失之后,他缓缓的站起身,迈出步伐,每一步,每一步变得坚定不已。 让她出来的办法,他终于想到了。 依旧凌乱的研究室里无声无息,没有平常实验时可能会有的爆炸,当然也不再有因红线纠缠,而不小心打翻药水的玻璃破裂声。 角落一隅,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封江花无精打采的窝在那儿,仔细近看。白色的衣服覆盖上一层浅灰的浮尘,不知维持同样的姿势有多久的时间。 哗哔哔——研究室里的主电脑响起,原本无神的眼儿渗入光彩,她一个箭步向前,接收传来的讯息。 那是一篇完整的报导,关于一个画家的报导。 “收到了吗?”魏咏然的声音透过电脑传来。 挂上耳mike,封江花边浏览内容边回答:“嗯,谢谢你,二嫂。”萤幕上不断跑着的是申屠元的报导,最近的一篇时间是三年前。 “你不说我还真认不出他呢!”身为记者的魏咏然要弄到这些新闻资料,比一般人来得简单多了。 “不,我并不知道他这么有名。”她只是想拜托二嫂替她查查看申屠元这个人。 他上过新闻这件事,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突然想调查他?”调查自己的男朋友不是很怪吗?虽然魏咏然一开始也不相信他们俩是男女朋友,但窃听器里传来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可不是假的,要他们不是那种关系的话,申屠元可能会被封江花的大哥和二哥砍死。 “嗯,有些在意的地方。”既然他什么都不说,她只好自己调查啦!好在疑心病特重的二嫂没多问,很阿沙力的答应帮她,不然她绝对说不出一个能让二嫂心服口服的回答。 “那你直接问他就好啦。”有必要动用到第三者来调查吗?魏咏然觉得自己像是调查外遇的侦探。 又不足在“抓猴”!“嗯……”封江花的回答心不在焉,人已经被报导里的内容吸引。 “算了,你慢慢看吧。”魏咏然留下这句,便收了线。 认真如她,根本没听见。 魏咏然给的资料附有照片,照片上的他看起来头发短了点,眉宇间的骄傲多了点,比现在年轻一点,那时的他听说才二十八岁,就是她现在的年纪,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开过无数场个展,是最巅峰的时期。[熱$書+吧&獨@家*制#作] 两年后他完全销声匿迹。 “是红线出现的时候吧……”距今三年前,也就是说现在他三十三岁啰。 轻易推算出他的年纪,封江花的视线胶着在照片上离不开。 这还是她拥有唯一一张他的照片呢!列印机发出细微的声响运作着,高级的机器很快复印出一张清晰的彩色照片。 嘴角露出数日末见的笑,她又看了照片许久许久,才小心的收进上衣口袋里。 封江花仔细地读完所有关于他的报导,离开电脑前。 她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定。 她,要去会会那个诡异的“老人”。 深夜。鬼鬼祟祟的人影探头探脑,直到确定那只死守门口的大猫离开,才敢走出研究室。步伐很轻很浅,封江花小心翼翼来到卧室。 算算时间,她躲进她的“龟壳”也有一个多礼拜了,已经很久未曾在研究室一连待了如此长的时间。 主卧室那张熟悉的大床上,蜷伏着一抹顽长的身影。 久违的优雅面容,勾起她无尽的相思。 唉,才十天呀!如果十天就能让她如此渴望见他,以后分别了怎么办?细白的指头无限爱恋地徘徊在距离他脸不到一公分的地方,描绘着那高贵傲气的五官。碰到他的话,肯定会把他吵醒。 深知这点,所以她才不敢碰他。 又逗留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大动作的翻身,她才不敢多做停留,蹑手蹑脚走出去,离开自己家。 十一点五十几分,时间正好。 没错,她决定回那间诡异的算命铺子去找他的曾爷爷,有好多好多疑问,她必须当面询问才能得到解答,而且也只有他曾爷爷能给她答案。 入夜的纽约街头并不平静,城市越进步,犯罪率就越高。 身为纽约人,封汀花深知这点,所以她将研究室里所有看得到的毁灭性武器都带在身上,当然,她祈祷不会用上啦。 但她的运气似乎不够好,离家没多远的距离就被人逮住。 “把钱交出来!”抵着她背的触感是枪口吗?无法回头,看不见对方丝毫没有让封江花失去冷静,她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如果泼对方硫酸会不会太狠了点?“我没有钱。”她没说谎,匆忙出门的她连家里的钥匙都忘了带,怎么可能会带钱?“该死的!”对方咒骂一声,伸手就要搜她的身——“啊!”痛呼尖叫声。 咦?不是她喊的耶。 始终背对对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封江花,眨眨眼,感觉到背后的触感消、失,加上那声莫名其妙不是出自她口的大喊,她直觉的往巷子里逃跑,根本没有回头确认发生什么事的心思。 没多久她就停下脚步。 她是体力不好没错,但她被迫停止向前是因为钻到死巷里。 “shit!”后有脚步追赶声,封江花难得骂出脏话。 巷子那么多条,她哪条不钻,偏偏挑了条死巷,真佩服自己的直觉。 “封小姐,你好。”若有似无的缥缈声音很耳熟。 封江花拧眉,边在脑海里思考在哪听过这声音,边转过身。 “啊,是你呀。”上次在算命铺子见到的领路人,是他救了她吗?他那身特别的气质,很难让人认错。 咦?等等?之前申屠元和她说过那个领路人就是他的……曾爷爷“你——神赌……!”关于他的名字,相信她真的尽力了。 外表看上去不过比她大上几岁的申屠仲轻笑,“封小姐抬爱了,我的名声没那么响亮,而且我不赌博。”“赌博?”不知道自己发成什么音,封江花很疑惑话题怎么会扯到赌博。 “瞧,我真是老了,都忘了封小姐不会说中文。”申屠仲揽下错误,跳过这个话题,直接插入正题,“你找我有事?”“呃?”他怎么知道她要找他?“封小姐不觉得现在拘泥于那些无聊的问题,很没意思吗?”申屠仲的脸上像是只有笑容这一号表情,却不是那种虚伪的皮笑肉不笑,而是让人感觉舒服的微笑。 “也对。”点点头,她同意,“那我们要不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话?”“可以。”申屠仲一弹指,两人周遭的场景改变,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当封江花回过神的时候,人已舒舒服服坐在温暖的室内。 “哇——”眼睛进出亮光,虎视眈眈地盯着申屠仲的手,封江花简直想将它剁下来,带回研究室去好好研究。 “只是点小噱头。”申屠仲用惯用的借口来搪塞。 “好像大街魔术秀。”弹弹指就能办到常人办不到的事,那不是魔术是什么?申屠仲笑笑,再度弹指,两人面前出现了桌子和香气四溢的花茶。 “哦!”封江花的眼更离不开他了。 “新茶,趁热喝。”申屠仲做了个“请”的动作。 捧起精致的陶瓷杯,茶的温度颇高,她吹了几口才敢入喉。 “那么,封小姐想问什么呢?”封江花仔细的观察眼前这个“听说”是申屠元“曾祖父”的年轻男子。 “你几岁了?”很冒昧的问题,不过提问的人似乎不这么认为。 “虚岁约莫一百零九岁。”申屠仲也不在意,很诚实的回答。 “莎士比亚说:‘我终于知道女人青春永驻的秘诀,那就是谎报年龄。’”封江花突然进出这句话,继而又道:“我认为谎报年龄并非只是女人的专利,但把自己的年纪报老,似乎又很奇怪。”“封小姐不相信?”申屠仲挑起层,那模样看起来跟申屠元倒有几分相似。 “不,我相信元说的话。”皱了皱鼻子,她反驳自己的矛盾。 申屠元是在听过她对申屠仲的描述后,才确认替她领路的人是他曾爷爷,既然他说是,那她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尤其是在看过申屠仲那么多把戏后,她更不知道从何怀疑。 他的笑注入更多温暖,“你爱上他了。”他,指的是申屠元。 封江花当然知道申屠仲是指谁,颦眉细想,良久,才缓缓开口:“你怎么知道?”老天!原来她爱他!只要仔细思考就可以得出的答案,她居然需要别人的提醒才记得要思考,亏她还把“我思故我在”这句名言奉为座右铭。 “很明显不是吗?”举止优雅的端起瓷杯,轻啜了口,申屠仲续道:“因为红线不见了。”他的话让封江花想起最初的目的。 “红线跟我爱他有何关系?”她不懂,不过没关系,来这里就是要他给答案。 “呵呵。”申屠仲轻笑几声,“小姑娘,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呀!”“一切?”他说的“一切”范围有多大?放下杯子,申屠仲掏出一条帕子按上唇边,“你相信命运吗?”“命运?”她有种自己是来算命的错觉。 “不如简单一点来说,你会挑上元手上的那条红线就是一种命运的牵连。”喔哦,这她就听懂了。 “我必须澄清,”举起手打断他的话,封江花端正脸色,“我之所以会挑上那条红线,是因为你说桌上的红线必须挑一条绑在我手上;但我一进入那房间起,桌上的红线就只有一条。”这件事她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丁,现在申屠仲最好别不相信。 “只有一条?”这会儿换申屠仲感到奇怪。 桌上十几条红线是他作为考验他们缘分的第一道关卡,在众多的红线中,如果她真能挑到命中注定的那条,就代表他们真的有缘,总之还是看缘分。 但她说一条……“看来元还真是挑对人了。”只能说他们的缘分强到她只看得见绑着申屠元的那条红线。 封江花睁大一双眼,漾着满满的疑惑,似乎从和他对话开始,她便一直处在一种有听没有懂的状态,就算她已经努力去理解了,不过成效不大就是,这对她的智商真是一大侮辱呀!“元说过小时候绑上红线的经过给你听吧?”封江花颌首,“但他说不记得那本书里的内容。”申屠仲听闻,朗声笑言:“那是一定的,毕竟连我这个每天看的人都没有把握能完全记下。”“看过还会忘?”那本书里写的到底是什么?“那是一本婚书,里面可是记载了天下人的婚姻。”边说,申屠仲面前忽然出现一本红色封皮的书籍,他从容的翻开。 这应该就是申屠元跟她说过的婚书吧!镜片后的黑哞睁得大大的,封江花生怕错过了可以明目张胆窥探那本书的机会。 “人生在世脱离不了生死,每天有许多的新生命诞生,这本姻缘簿上的名字便会增加。”“但有生也有死呀!既然每天都会出现新的生命征这世上,就会有人死去,那本书上的名字怎么可能只增不减?”他说的话听在她耳里很矛盾。 “但,事实就是如此呀。”他轻轻地的笑着,像个睿智的长者。“每天不断的增加,却从没有人消失过,因为这上头不只是记载了末来的姻缘,同时更记载着过去。”同时记载着过去?那本书应该很厚才对。 “所以那本书里写的是天下人的名字哕。”封江花推敲出结论。 申屠仲不语默认。 “这跟你说元挑对人有什么关系?”记忆力极好的封江花没有忘记他刚刚说的话。 申屠仲食指贴在唇上,“商业机密。”封江花对申屠仲有些了解了,只要他不想说的话,没人能逼他说。 知道多问也是白费力气,她直接跳下一题,“那红线为什么消失了?”申屠仲露出大大的笑容,“不需要的东西留着做什么?”“怎么会不需要?£’如果是不需要,为何一开始还要他们系上?觑着她一脸急切的反驳,申屠仲突然岔开话题,“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寻觅红线那头对的另一半,却找不着:有些人找着了却误以为是错认,轻易的放开了对的人的手。如果人人都可以看见红线的存在,是不是就不会错过?是不是每天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都能上演完美的结局?”眉间打了个结,封江花不是很赞同,“如果不懂得珍惜,就算是对的人站在咫尺之距,应该还是会错身而过吧。”申屠仲赞许的点点头,“爱本身就不是有形的实体,两个被红线绑在一起的人的确有缘,但不见得不会分离。红线只是我给:你们的一个契机,利用那条本该无形的线将你们绑在一起,让你们日久生情,直到任何一方爱上对方为止。”所以当申屠元说爱她的时候,红线的任务便结束了。 “但……没有了红线,元总有一天会离开……”他有他的生活和原本拥有,的一切,她也是,就是因为知道做自己喜欢的事有多快乐,她才无法要求申屠元留下,才会害怕他离去。 “你有没有跟他说过你爱他呢?”嗄?”愣了愣,她完全跟不上申屠仲话题转变的速度。 砰!砰!砰!一阵擂门声伴随着怒吼响起——“申屠仲!快给我开门!”是申屠元。 “元?”他怎么会来?“来得很准时不是吗?”唇畔带着温暖的笑,申屠仲优闲的喝着茶,没有替申屠元开门的意思。 望了眼门板,耳边传来申屠元阵阵火爆的吼叫,她怀疑那面门板可以撑多久,或许她下一刻就可以看见申屠元破门而入的景象。 “刚才说到哪儿了?人老了,脑袋也不中用……”申屠仲拍拍脑袋,“喔,对了,说到你还没跟元说过爱他。”封江花沉默,因为她确实没说过。自从红线消失后,她光担心申屠元离去,便在研究室里“作茧自缚”了一个多礼拜,哪有空跟他说呀!“如果你没跟他说,又怎么能要求他留下?爱是一种互动的情感,它会因为两人的坦白而更坚定,什么都不表示,猜疑是让爱情死亡的最大原因。你曾问过他愿意留下吗?”申屠仲的话宛如一记响雷劈在她头上。 的确,她只担心他会离开,却忘了问他是否愿意为她留下……爱情果真使人盲目,连“询问”这种基本的事情都忘了。 看她脸上的表情从思索到豁然开明,申屠仲知道她想清楚了,站起身,牵起她的手,带她往门口走去。 “虽然说真爱是不能用言语表达的,但有时候该说的话在情人间还是很受用。一顿了顿,他补充,“偷偷告诉你吧,元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你怎么知道?”咦?他要送她走了呜?可是她还有很多问题没得到答案。 “因为你是他自己挑选的新娘。”申屠仲神秘地笑笑,一把拉开门,便把她往外推,然后快速关上门。 他轻弹指。面前漂浮着一面铜镜。上面清楚的映照出被红线缠绕住的男女主角,申屠仲一直到看见想要的结果后才让铜镜消失。 “你又骗人了。”暗处走出一名带着冰寒气质的男人,他的话里除了指控还参杂很难察觉的无奈。 “你是说哪件事?”骗人的事他做过太多件,不说清楚根本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件。 “故意只摆一条红线,还硬要别人相信是缘分强到只看得见那条红线的那件。”男人毫不客气地拆他台。 “我是怕那女孩挑错,才动了点手脚。”瞧封江花那一副做啥事都漫不经心,只对自己的研究有兴趣的模样,他当然会担心。 “你不是说只要有缘,他们总会遇到?”男人嗤道。 “因为我,所以他们遇到了,不是吗?”申屠仲温和的笑容里渗入丝丝狡诈。 人一生会碰上几千几百万人,真正会交谈甚至认识的不过是之中的千万分之一,不管是巧合碰上或是透过别人介绍,那都算是缘分,而他只不过是扮演一个促成他们碰面,进而认识的缘分之一罢了。 对于申屠仲的话,男人不予置评。 反正说跟做都是他,发表意见也是多余的。 从小就待在申屠仲身边,男人早知道跟自己的师父作对,就是找死! 第十章 “没事吧?那个老头子有对你怎样吗?”接住被推出来的封江花,申屠元扶稳她的脚步后,急忙检查她全身上下有没有少了哪边,或又多出哪些鬼东西。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十分不解。 申屠元确定她没事,反倒皱起眉,“是那死老头通知我的。”“你曾爷爷通知你我在这里?”怎么可能?他一直都在和她说话呀ii‘只要牵扯上他,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别光说他,你也一样!瞟了眼又猜中她脑中思考问题的申屠元,她忍不住这么想。 “没事干嘛来找那个老头子?”听申屠元的语气就知道他对这个曾爷爷可不是“颇有微词”那么简单。 没办法,都是从小到大的经验所致。 “所以我是有事才来的。”她顺着他的话回答。 他满脸不悦的追问:“什么事?”他以为她已经知道申屠仲是一个打死都不能接近的人,没想到她竞背着他偷偷来找曾爷爷,是嫌生活过得太惬意了吗?亏他还想好要用什么方法让她出来,结果她倒是自己走出来了。 封江花想了想,决定暂时保密。 “回家我再跟你说。”申屠元挑眉,“正好,回家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说。”他也有话要说?一股不安重新掳获住她的心,封江花急忙道:“回家可以让我先说吗?”她怕,假如他提出离开的话,自己会受不了,干脆她先取得发言权。 “随你。”耸耸肩,他不甚在意。 现在,他只想快点离开曾爷爷的地盘,只要一想到自己和那百年不死的老妖怪呼吸相同的空气,他便寒毛直竖!牵起她的手,申屠元不由分说地带她离开这“不祥之地”?回到家后,申屠元门都还没打开,直挺挺的站在门口说:“好了,你说吧。”“呃……我们不进去?”他不会是要等她说完,然后丢给她一句bye—bye豪爽地离去吧?申屠元摇头,眼神透露出不让步的坚决。[热5书!吧w独@家*制&作] “可是……”扭扭手指,搔搔头,这些是她手足无措时会出现的动作。 如果不进去的话……封江花带着渴望的眼,瞥着门板,像极了被关在门外的可.怜小狗。看出她的踌躇,申屠元没耐心等她磨蹭,“不然我先说。”“不行!”封江花心急地大叫。让他说完,他还会听她说吗?双手盘上胸前,申屠元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感觉到他的目光.她韵心跳鼓动异常,原本在心里排练多时的话,到了重要关头全都忘得一点不剩.只因为他凝视她的眼是那么的温和,深邃的金眸惑人。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她才稳住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爱因斯坦曾说过:“重力无法对人何以坠入爱河负责”,我曾经嘲笑过这句话。因为爱河本身并不存在,只是陷入爱情的傻子赋予爱情的另一个名称,没有实体当然不能用重力来解释。”原谅她没有浪漫的细胞,实事求是已成为她思考的习惯。 对于爱情,是她排拒于研究之外的一门学科,因为她亲眼看过深陷爱情里的两个聪明的哥哥,变得多傻,她更是不敢去碰那名为“爱情”的病毒。 但情况总会有失控的时候,可能是从她拒绝了艾瑞的求婚起,心,比她更早感觉两人间暧昧情愫的存在,在她的理智还没发现时,而现在她的感情大举起兵叛变,脱离理智的掌握,所以她以飞快的速度在学习“爱情”这两个字的意义。爱因斯坦?果真很像她会举的例子。 优雅的薄唇扬起浅浅的弧度,申屠元对这个只有她会引用的经典名言感到好笑。 “所以呢?”该不会是她突然发现说出这句话的爱因斯坦也会恋爱,让她惊讶吧?“所以……”封江花有点别扭不自然,难首直盯着自己扭得快卷在一起的两只手。倏地灵光一闪.她一个箭步向前紧紧抱住了他。 “如果因为你,会让我失去全世界的话,为了这世界,我不想失去你。”“我爱你”这三个字,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矫情,于是继续引经据典,总比口拙的她自己说来得好。 她的话,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淡金色的猫眼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埋进自己怀中的头顶,揪着他衣衫的小手微微颤抖着,她甚至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拜伦说过的话。”学识不在她之下的申屠元马上清楚她引用谁的名言。 小脑袋轻轻点了一下,她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前传出,“可以请你留下来吗?”申屠元失笑,“你用了那么严重的话,只为求我留下?”他原本还在想是何原因让她说出这样的话,原来她是在担心他会离开。 “如果你不留下来.我还可以想出更严重几百倍的话。”反正不是她说的,历史上歌颂爱情的人不少,随便举随便有。 “我何时说过要离开?”手臂环上她的腰间,他不禁这么问。 “因为红线解开了不是吗?”他不离开不是很奇怪?当然也不是说她在赶他走,如果他不走才好,但……扬起眉,他故作不悦的声音,“解开了我就得走?”“当然不是!”封江花急急地抬起头,小脑袋像波浪鼓左右摇动得飞快。 哈!他必须说,有人在意的感觉真好,尤其对方是他所爱的女人,让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那就是你想赶我走了。”点点头,他表示了解。 “我没有!”她气急败坏的反驳。 鹅蛋脸上红扑扑的,眉心印上忐忑不安,看得出来她为了解释费尽心力,就怕被他误会。“你很希望我留下?”迷人的嗓音回荡在她耳边,封江花重重地点了下头,他莞尔一笑,“那我就不走。”咦?就这么简单?“我本来就没打算走。”都确定她就是自己此生的挚爱,离去,是多余的。 他掏出钥匙,俐落的打开门。 “咦?咦?”是这样吗?“那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门拉开一半,申屠元才猛然想起自己要说的话,重新关上门,回头道:“闭上眼睛。”“我?”封江花指着自己。 “难道还有别人吗?”大猫的耐性还是欠佳。 耸耸肩,她没跟他计较,顺从的闭上眼,“但是这样我就看不到路了。”话才说完,一只厚实的手掌牵住了她的右手,手心传来的温度和重量感,给她一种红线还存在的错觉。 她喜欢他牵着她的感觉。 申屠元牵着她慢慢往前走,小心避开所有路障,代替她闭上的眼睛。 “我还没说好之前不可以张开。”“就算你在这一个多礼拜内把我家弄得很脏乱也无所谓,反正会有人来打扫。”确定他会留下,封江花也有心情开玩笑。 “……”猫眼扫了四周一圈,申屠元很识相的对这个话题保持沉默。 她听见踢到物品的声音,地板定起来的感觉也沙沙的,真不知道自己家变成怎样了。 “看来你真的弄得很乱。”封江花没想到随口说说,还真被她猜中了。 他不吭一声,带着她东绕西绕。 “要上楼梯了。”来到楼梯前,他提醒她小心脚步。 小手摸上了楼梯的扶把,“这个时候我就会抱怨当初楼梯不应该做成螺旋形的,很难走。”闭着眼睛,才知道连自家的阶梯高度她都不清楚,-还不小心连绊了几跤,要不是申屠元牵着她的手没放开,光是爬个楼梯恐怕就要损失她一条腿和手臂。 “成功的唯一秘诀,就是坚持到最后一秒钟!”好不容易爬到顶端,封江花大大的喘了口气。 “柏拉图的名言。”他很顺口的回答出说这话的人。 “啊啊,我今天终于深刻体验到这句话的真义。”没想到不是从她那些艰苦的实验研究中体会到,而是从爬楼梯这等小事。 “那还真是恭喜了。”似乎进入重要的核心地点,申屠元放开两人交握的手,改蒙住她的眼睛。“我都闭上眼了。”她轻笑。 俊脸上出现不以为然的表情,只是她看不到。 “还要多久?”她头一次觉得家里那么大,走老半天都走不到目的地。 “到了。”停下脚步,他数三声,“三、二、一——”大手移开,闭紧的眼慢慢睁开,一开始还不太能适应过多的阳光,黑眸眨了眨,等到光线的因子在她眼前跳动出光明的景象,她才终于看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是他们平常相依休息的窗台,那里总有他倚着窗为她画图的影子,那里原本很空旷,如今却出现了一大片江流和岸花。 江和花,那是她的名字,他将它画了出来。 封江花两手捂住到嘴边的激动哽咽,不敢相信那片单调的白墙,有一天会变得这么缤纷。他的画有一种魔力,明明是用画笔画上的江流,那江水却给人一种奔腾不绝的错觉,而岸旁的花朵,则是她在百花图监上末看过的。 “这是……你画的?”她的声音失去平时的冷静,纤细的指头渴望却又害怕破坏那幅画般,轻轻刷拂而过。 “嗯。”伫立在她儿步外的距离,申屠元应了声。 现在要他马上画在纸上,他还是会害怕,但在画这幅画的时候,那种对画画的热情和感动,他逐渐找回来,只要一想到看到画之后的她,脸上会是怎么样期待开心的表情,他便迫不及待想快点完成这幅画。[热5书!吧w独@家*制&作] “that’samazing!”他的画功有多厉害,看那些每次她舍不得洗掉的画就知道。 那大片的红艳艳红花围绕着江河,从窗外透进室内的晨曦在画面上染了一层漂亮的麦金色,最棒的位置就是小小的窗台,封江花缓缓落坐于窗台上,整个人仿佛置身于那幅画的景色中。 “看,我好像坐在江边!”朝他挥挥手,她笑得好开怀。 她背着光,申屠元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快乐,失神的看着她。果然,他离不开这抹总牵引他目光的笑容了。 嘴里随意哼着曲子,她东摸摸西看看,猛地回头,申屠元正看着她。 “喔!”封江花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挑卞窗台,抓起四处摆放乱丢的放大镜,靠近他。 “干嘛?”他一把推开她的放大镜。 “观察你呀!”她不死心的重新移回放大镜,“你的脸很红呢。”脸红?他?怎么可能!“是因为我称赞你的画,所以你不好意思吗?”不!是因为你!申屠元摇头否认。 “不然呢?”放大镜就在他金色的眼前,她几乎数得出他每一根睫毛。 “你。”薄唇定定地吐出答案,“因为你笑得比花还美丽,当你置身于我的画中,仿佛让一切都活过来,花儿随着风,在你的脚边摇曳生姿,水流顺着婉蜒的河床或急或缓流动,我喜欢看到你站在那幅画中。”申屠元捧着她的脸,每说一句便在她的面容上印下一吻,话落,他将满满的爱意封存在水嫩的唇瓣上,品味着属于她的味道。 他是眼光独到的监赏家,连吻都带有玩味的意思,由浅至深,不带情欲,只有浓浓的爱意。 当他结束一吻,她气息微喘,“不……是因为你画得很逼真。”他扬唇一笑,“这是为你画的。”“你变得会说甜言蜜语了。”她轻笑,并不排斥他的改变。 “恋爱使人变成傻瓜。”眉峰高高挑起,他不以为然地反驳,说出来的话却和他的表情极不相衬。. “呵呵,喔,不,元,应该说恋爱使每个人都变成诗人。”至少在这之前她无法将“申屠元”和“会说甜言蜜语的人”画上等号。 暖意柔化了他高傲的五官,“我同意。”相视而笑.他放开了她,封江花文回到壁画前。 “那是什么花?”像是找到珍宝的孩子,封江花爱不释手的顺着花儿的轮廓,描绘着。 什么花?或许根本没有那种花,他只是凭着感觉去画。 “你觉得那是什么花?”她很开心,这样就够了,至于花要叫什么名字,随便她取都行。 “不知道……形状有点像六月雪,也有点像小朵的牵牛花……”封江花当真研究起花朵的品种。 申屠元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江花。”“嗯。”听见他的呼唤,封江花还是舍不得移开视线。 “我不是叫你。”他否认。 秉持研究家精神的她终于回过头,“嗯?”“就叫‘江花气’他指着壁画上的花儿,决定了花名。 “江花?”她的名字?唇形好看的嘴边勾起一抹邪气的笑,“顺便告诉你,这幅画的名称也是“江花气”“我实在很想说你取名字过于随便。”故意板起脸,但没多久她便忍俊不禁,“不过我也想不出更像样的名字了。”江花,江畔的花儿。他这幅画所要表达的东西,够明显了。 退后了几步,她站在能将整幅壁画尽收眼底的位置。 “以后大概没机会了……”抚着常出借给他画画的乎臂,盯着壁画的眸光半是欣慰,半是感伤。 从今以后他会重拾画笔吧!到时候她买来的纸都会不够用,他也不再会有时间替她画画,有些不习惯呀!观察她一举一动的申屠元来到她身后,轻轻地拥她入怀,“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替你绘出任何东西,不论是在纸上,或是手上。”他做出承诺。半开的窗户,有春风阵阵飘送。 他拥着她,左右、左右地摇摆。 半掩的窗面上倒映着她,脸上是满足幸福且深刻的笑。 “cheers!”酒杯的撞击声为一切拉开序幕。 地点是在纽约一家新开幕的画廊,目前正展出一名华人画家的作品,他出色的画作,让在场许许多多慕名而来的买家和艺术评论家惊艳不已。 画家本人也来到现场,虽然倨傲着脸不愿和人多加谈论他的画作,但与会的所有贵宾都注意到,那满脸高傲更胜从前的画家,视线在接触身旁的小女人时。会变得特别温柔。 “申屠先生。”迎而走来一个两装笔挺的男人,举起洒杯朝中屠元致意。 申屠元没有任何表情,举杯同做对方。 “是谁?”挽着他的手,封江花还是很紧绷。 “第一个替我写评论的人。”他俯身在她耳边说道。 封江花同样小小声的对他说:“我是问对方的名字。”不然她要怎么回敬对方?申屠元拧眉想了一下。 “我忘了。”他很老实的回答。 能记得对方曾经做过什么事就不错了,没事记一个许久未曾联络的人的名字干嘛?男人听见了他们的悄悄话,不甚在意的开口自我介绍,“哈哈!申屠先生还是和六年前一样呀!哈洛·威尔新,我是自由画评人。”“我是元的妻予,封江花。”还不习惯和刚认识的人说话,封江花伸出拿着酒杯的手要跟对方握手,才发现自己搞错了,赶紧换手。 但她逗趣的举动显然取悦了对方,“夫人真可爱。”他的话让申屠元不悦的神情跃上脸。 虽然知道那是社交辞令,他还是讨厌别人盯着封江花看或是称赞她。 白嫩的小手爬上好不容易梳整的头发,搔了搔,她腼腆的笑笑,“谢谢。”哈洛·威尔斯没有停留太久,大概是感受到申层元过于“热切”的注视,很快就借故离开。 待对方离开后,封江花偷偷喘了口气。 “怎样?我看起来有很紧张吗?”身着一袭水蓝色小礼服的封江花,一会儿拉拉裙子,一会儿用手摸摸头发,整个人就是静不下来。 颅了她一眼,申屠元不客气地回答:“非常。”为了今天,熟悉这种场合的魏咏然替她特训许久,不过今日一验收,她还是做不到优雅高贵,仪态大方。 罢了,是他们都忘了算进她不习惯人群的这点。 “手。一他伸出左手臂,让她重新勾着他。“不用担心,你看起来很棒,如果能去掉那些多余的动作会更自然。”“多余的动作?”偏偏她并没有察觉自己做了什么。 眼看她拿着酒杯的手又要去拨前额几缯调皮的发丝,为免红酒从杯子里倒出来,他出声提醒,“杯子拿好。”“喔。”她这才停下手边的动作,不过没几分钟后又开始蠢蠢欲动。 算了,别介意!申屠元在心里要求自己别理她的动作。 “时间到了。我该去掀布幕。”眼尖的瞄到有工作人员向他招手。申屠元低声交代她几句,然后往前走向台上。 申屠元一离开,她立刻退往角落不起眼的位置。 呼,她比较习惯没有人注视,因为申屠元的关系,让她今晚也是镁光灯和大家注目的焦点,过多的视线差点令她喘不过气来。 “嘿,怎样?好玩吗?”魏咏然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轻拍她的肩。 封江花满脸苦哈哈,“好累……”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在家休息。但今天是申屠元重新出发的目子,说什么她都得来参加!“现在还进行不到一半耶!而且申屠元等等就要揭幕了,你怎么没去站在他身边?”魏咏然不能苟同地直摇头。 “我不敢站在台上!”闻言,她很是受惊,连忙摇头。 要她上台?干脆捅她一刀吧!”啧,这还算小型的个展开幕仪式,等申屠元名气水涨船高之后,你要怎么办?到时展览会越办越大,这种小艺廊可是请不了他的。”魏咏然故意吓她。 “没关系,那个时候我已经研发出最先进的机器人,我会做一个外表和我没两样的机器人代替我,专门参加这种场合。”除了输入良好的礼仪和合宜的进退外,里面还要装有现场转播录影系统,这样她可以在家观看,更有临场感。 “我看你直接克服人群恐惧症不是更快!”魏咏然翻了翻白眼。 “先生,女士,请注意,谢谢。”台上有动静了。 两个交谈中的女人也停下对话,抬头望向前方。 台上一身气质出众的申屠元,握住主持人递来的麦克风,迷人的低沉嗓音透过音箱,稳稳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位女性跟我说过:“如果因为你,会让我失去全世界的话,为了这世界,我不想失去你。”顿了顿,他准确抓住她的位置,“现在,我必须说,为了你,我愿意献上属于我的整个世界。”他的视线总是很轻易的掳获住她的心。他说的每一句话也总是烙印在她心坎里。 黑润的眼儿一如往常,在听见他真挚的告白后,泛着丝丝泪光,嘴角勾引出他最爱看的笑。“而这,就是我世界的中心。”话落,他揭开布幕。 今天所有参展的画,她全都看过,就是没看见这幅,想必是他偷偷画的吧!那是一幅有她的画,背景是那个有着“江花”的窗台,时间可能是某个午后,她缩在窗台上小憩,却被他画了下来。 在画里,好像还可以感觉到有风轻轻在吹,她那头总是蓬松的发顺着风吹动的方向飘扬,就连壁上江花都跟着摇曳,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睡得如此安逸。 好像听见了水流的声音。 排除重重人海,申屠元来到她面前,仲手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汨。 原来,不是水流,足她的泪。 怎么办?他让她好感动,要是脸上的妆被眼泪弄糊就糟糕了。 封江花皱起脸蛋,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你,就是我的中心。”偏偏他像是觉得不够,硬是用言语敲进她心底深处。 “呜……”他也是她的中心!泣不成声的她只能借由紧紧抱着他,来传达她内心的感动。 在众人的掌声中,他轻拍她的肩,没有要她别哭,而是告诉她……他就在她身边,他们都不会失太彼此。 “红线缘”只能算一生……没错,是属于他们的一生。 之后……那是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男孩。 满头蓬松柔软的黑发,随着他轻快的脚步在风中迈动着,一双异于常人的金色眼眸闪闪发亮。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父亲居住的国家,所有人说的语言都是道地的中文,就连他爷爷奶奶也一样。他真庆幸自己的中文程度比母亲来得好多了,不然肯定会像母亲一样在交通便利的市区迷路,不知该怎么回爷爷奶奶家。 爷爷奶奶家很大,而且建筑是那种非常古代,只有在书上才见得到的旧建筑,曲折婉蜒的回廊,假山假水的庭院,每一处转弯之后迎来的都是令他耳目一新的玩意儿,正处于爱探险年纪的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值得探险的好地方。 今天是他停留在这个国家的最后一天,他还剩下一个房间没去看过,就是那个父亲警告他干万别靠近的房间……但,他怎么可以错过呢?大人难道不知道越是限制孩子去,小孩子就越想去吗?那房间里到底有什么?为何父亲要禁止他推开那扇门?这么一想,男孩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沸腾,心跳躁动着,对于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既兴奋又期待。 “怪了,我明明记得是在这个方向。”方向感极好的他不可能会迷路,但他却找不着之前曾看过的那间房。 咿呀!一阵细微的开门声在男孩背后响起。 回过身,小孩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使然,让男孩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半丝踌躇,他来到门边往内一瞧——那是一间弥漫着檀香的房间,正中央复古的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齐全外,还有着一团红色的丝线,让他惊讶的是案前坐了个看上去和他父亲年纪差不多的男人。 “你是谁?”这里是他爷爷奶奶的家,住了一个多礼拜,他还是第_次见到这个男人。 一身缥缈气质的男子缓缓抬头,露齿一笑。 瞬间,男孩感觉好似有阵轻柔的风吹拂而过。 嗯……他记得父亲曾经用一句成语形容过这种感觉。但是他一时想不起来。 “如沐春风。”男子透析他脑中所想的,说出了答案。 “对、对!”男孩连连称是。随即发觉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男子面带微笑,耸肩不语。 视线重新落在那团红得刺目的丝线上,男孩又问:“你在织毛衣?”男子唇边的笑意加深,坚定的摇头。 “不,那不是毛线。”“那是什么?”好奇心旺盛是孩子的专利。 “是红线。”男子也没嫌烦,继续回答他的问题。 “红线?红色的毛线?”对于中国古代的传说不是很了解的男孩,不懂男子话中红线的意思。 男子敛眉,同时收起眼中的精光,“月老的红线。” “月老?是什么?” “就像爱神邱比特一样的存在。”男子用了西方传说中的爱神做比拟。 “喔,所以你说的月老就是爱神,那他也是拿着弓箭射人的心吗?”男孩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提出另一个问题。 男子维持一脸平和的笑意,但心里却被长出一对翅膀、手上拿着弓箭的月老想像图,暗笑到差点得内伤。 “咳、咳,不,他是拿红线绑在人们的小指上。”整整面容,男子好不容易压抑住笑意,镇定的回答。 “红线?”这下男孩终于了解男子的话,“你是说,月老拿着那种红线绑在人们的手上,就像郧比特拿箭射中人心意思相同吗?” “嗯。”男子对于他的理解能力表示赞赏。“喔。”男孩慢慢踱向男子身边,礼貌地开口请求,“那红线可以借我研究一下吗?”被母亲喜欢追根究抵的个性影响,男孩对于不解的事物,如果没经过一番研究摸索绝不罢休。 “你想知道红线的构造?”男子配合他的用词,也跟着将对话导向较为科学的用语。“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剪一段给我吗?”男孩不忘“采集样本”。 男子笑得更开心了。 “有何不可?”男子很干脆的拿了把随处可见的剪于,剪了一段红线,然后要男孩伸出左手小指,接着把红线系上,又翻开桌上红色封皮的书本,递到男孩面前。“来,挑一个名字。”男孩搔搔头,很是疑惑,“挑什么名字?还有,这红线为什么要绑在我的手上?你又不是月老。” 男子眼里诡异的光芒闪烁,理所当然地说:“挑个有缘人的名字,你以后才知道要找谁当老婆呀!” “叔叔,你还好吧?脑子没问题吗?”他现在开始怀疑眼前的男子只是个头脑有问题的人。 一抹忒诡的笑容跃上男子唇边,他以清晰的缓慢的速度吐露出自己的身份——“你最好记着,我是你高祖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