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媳》 第一章 【正文开始】 jfk国际机场里停着一架最新型的私人商务专机。 客舱里,舒适的高档皮制豪华座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面如沉水,眉宇俊秀,一双长目深且亮,淡定中透着犀利。 等待起飞的短暂空档,透过留守台湾办公室的秘书lisa转发来的一则头条新闻,梁次擎看到了苏醒荷的最新消息。 黑眸方扫过大标题,两道浓黑的眉立刻明显收拢,面容隐隐浮现寒霜。 梁次擎的太阳穴隐隐作疼了起来…… 豪门媳妇酒驾肇事千万超跑没了 今天凌晨,一辆要价一千六百万台币的蓝宝坚尼超跑在市区堤顶大道失速撞毁,肇事的苏姓女驾驶酒测值高达零点七三毫克,并身受重伤已紧急被送往医院救治。 据闻,该名女驾驶正是朗峰集团创办人梁朗峰的孙媳妇苏醒荷,她丈夫梁次擎是梁家第三代成员,目前在集团担任管理要职的他,被外界视为朗峰集团最热门的接班人选。根据了解,苏醒荷是在参加完朋友的生日派对后,于返家途中发生车祸…… 没等看完这篇头条报导,长指直接刷新屏幕页面,回到稍早之前那则关于俄乌局势的最新分析。 太愚蠢的新闻消息,实在伤害眼睛侮辱智商,抱歉,他读不下去。 三十岁的梁次擎,已婚,新闻里这位酒驾肇事的豪门媳妇苏醒荷,正是他结婚两年的妻子。 一直以来,苏醒荷的个人风格就是麻烦不断、鸟事不停,好像不偶尔来点trouble,人生就会太暗淡,但是搞到酒驾肇事登上头条新闻—— 梁次擎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因为他怎么也没料想到,苏醒荷的脑波竟会弱到这种地步。 想是每天逛街做脸喝下午茶的无能生活,让她大脑变得异常低能,以至于三杯黄汤下肚就浑然忘我,无法分辨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连带的也把上流社会豪门世家最注重门面、严禁挑战夫家底线这样的基本常识,也忘得一干二净。 她果然还是把豪门生活看得太浅,这张饭票并不如她以为的那么牢靠! 在拥有朗峰集团的梁氏家族里,没有永远稳居王座、屹立不摇这种好事。 这是个比外面世界还要竞争的圈子,要想坐稳自己的位置,就得小心翼翼,谨慎跨出每一步。 能力,不仅关乎个人的存在价值,也左右着在家族里的阶级地位,一举一动都是关键。 像每天逛街做脸喝下午茶这种美差,晚上睡前放在心里幻想就好,偶尔为之是幸福,拿来现实生活身体力行,久了就会像苏醒荷现在这样,过度安逸而丧失思考能力,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对于妻子如此脱序的低能表现,老实说,梁次擎很失望,浓浓的失望…… 曾经为了跻身上流社会,野心勃勃处心积虑的苏醒荷,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这桩婚姻,始于她对他酒后设下的圈套,尽管事后苏醒荷也爽快坦承,她对他没有男女情爱,打从一开始看中的就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身后这块朗峰集团的金字招牌,即使如此,梁次擎仍然应诺娶了苏醒荷这世故的女人。 没有人规定一桩婚姻非得以爱为基础,只要有共同的目标,就能走下去。 她想要过豪门媳妇的好日子,他想要坐稳梁家继承人的宝座,他深信这样的信念,会让他们成为一起闯荡险恶上流社会的最佳伙伴。 再者,天真是毒药,占不了什么便宜,要想在梁家完好生存,还就得是苏醒荷这样的女人。 他们可以不相爱,可以各取所需,她要她的富贵荣华,他要他的权势地位,他们原本可以皆大欢喜,原本可以…… 或许,对她失望的同时,更多的是对自己如此失误的不可原谅。 当初,他不该低估了这个女人的野心,之后又高估她的手段,挑错合伙人,未来的继承之路,怕是没那么容易走了。 梁次擎闭起眼睛,长指在豪华座椅的扶手上轻点,脑中飞快思索下一步…… 当初两人结婚已经在家族里掀起惊涛骇浪,不难预料酒驾事件登上新闻版面后,梁家上下肯定再次炸锅。 往好处想,这桩车祸并未伤及其他无辜的用路人,只是在舆论消退前,集团股价免不了要余波荡漾个几天,他得先做好应变措施。 拿起手机准备去电给秘书lisa,电话已经先一步响起。 「喂。」低沉嗓音充满男性成熟魅力。 「总经理,关于酒驾新闻有几点事项跟你报告一下,目前夫人伤势一切稳定,医疗小组允诺会全力照护,请总经理无须担心。另外,股价应变小组已经成立,法务部门的律师群也准备好应对接下来的法律问题,务必会让事件尽快圆满落幕……」lisa条理分明的报告着车祸事宜的处理。 「做得很好。」梁次擎非常肯定秘书的应变速度。「这件事情就交由你全权负责,有任何最新情况,立即连系我,我会照原定计划完成和皮耶主厨的合约,返台时间不变。」 「是,我会提前安排好司机小陈在机场待命。」 「那就先这样。」结束通话。 梁次擎暗忖,其实,苏醒荷的存在也不全然没有半点益处,她的麻烦不停、鸟事不断,不只增进他的心脏强度,也间接地提升了他秘书的应变能力,更适时提醒他一件事—— 花大把钞票养着一屋子的律师团队、社会精英,不用可惜,偶尔也该让他们出来晒晒太阳、练练队形。 松开微蹙的眉心,梁次擎自我解嘲的勾唇,收起手机,抛开这件工作外的恼人插曲,把握接下来的飞行时间,将几份重要的文件仔细再看过,避免失误。 毕竟,他已经在婚姻上失误,挑错身旁一起前进的伙伴,他绝不允许自己再发生任何差错,毁掉他之前所有的努力。 他不会离婚,朗峰集团的继承人不该有婚变污点存在,因为对梁家人来说,离婚,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梁次擎接下来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全花在工作上,直到班机降落前,他动手收拾面前的文件,目光不经意瞄见无名指上的白金婚戒,他才再次想起了苏醒荷—— 其实,车撞烂了也好,驾照被吊销了更好,少了苏醒荷这个危险分子混乱台湾已然不堪的交通,绝对是全民之幸。 至于那些伤势……想来足以让她安分好一段时间才对。 他突然觉得,也许这场车祸并不算太坏。 月辉隐蔽,死息进逼。 心跳,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明明已是柳丝抽绿、春城飞花的季节,她却浑身发抖,寒毛直竖,一路从脚底冷到心口。 步伐,踉踉跄跄……踉踉跄跄…… 不管她如何逼迫自己千万镇定、莫慌,两条腿就是不听使唤,连站都站不稳,更遑论飞快逃离。 她万万料想不到,一个时辰前,偷溜出寺的她还挤在水泄不通的人群里,笑嘻嘻的看着街道两旁的绚丽灯海,天真的想着回寺时定要给师姐们带些冰糖葫芦跟小花灯,好叫她们也感受一下她眼前所看到的节庆气氛。 一晃眼,死亡却已迫在眉睫…… 原本紧紧握在手里的冰糖葫芦和小花灯是何时掉在地上的,她浑然未觉,声音像是被人突然夺去,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整个人仿佛丢了三魂七魄,无从应变,只能瞠瞪一双盈满惊怖的眼睛,无助又不可置信的怔怔望着眼前那不断朝自己逼近的人。 记忆中法相庄严、慈爱和善已然扭曲变形,不复存在,只剩下此刻这令人心惊胆颤的陌生狰狞。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最终下场,只能像只落入陷阱的小动物,被动而无助的朝所剩无几的安全努力靠拢,垂死挣扎。 听见物事碎裂的声音传来,她分神一看,小花灯支离破碎的躺在那人走过的泥地,一旁还有冰糖葫芦,鲜红的果实完全陷入泥泞之中,彻底失去光泽,仿佛预言着她的下场。 「师父……」 她唤着眼前这再熟悉不过的长者,嗓音微哽,心里更有一万个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向来慈悲为怀的住持师父,竟然就是城里乞儿接连失踪的幕后黑手! 「你这孩子从小就不听师父的话,叫你去后山捡柴火,你去学猴子爬树,要你去溪边挑水,你去捞鱼戏水,如果你今天乖乖的,不跑这儿来,就什么都不会撞见了,唉!你总是不听话。」 第二章 如果不是死亡迫在眉睫,只怕她会为自己一贯的淘气、贪玩笑出声来。 但是,就算她淘气她贪玩,那也不代表她就想往刀口上撞!若早知道会这样,她宁可戳瞎自己眼睛,也断不愿看见如此丑陋的真相。 「这次就听话吧,师父保证会很快的,绝不叫你太受罪。」说话的同时,银晃晃的利刃就握在手上,「师父不是不信你,要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死、死人?! 「不……」最后一丝血色从她脸上褪尽,脑袋更是完全空白。 她不敢相信,从小收养她的住持师父居然要杀她灭口! 她跌跌撞撞,拚了命的后退想拉开彼此的距离,偏偏双脚不听使唤,她跌倒了又爬起来,爬起来又跌倒,如此反复,直到脚跟狠狠撞上硬物—— 糟了,她怎么退到井边来了?这是一口废弃的井,原本已经完全干涸,不知是因为连日大雨还是怎的,竟又蓄满了水,深不见底。 要是她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她倒抽一口凉气,再也不敢往下想。 「你看你,又不听话,乖乖的,很快就不痛了。」 她还来不及从深井的恐惧中抽离,狞笑倏地逼近,当下只觉眼前一花,尖锐而犀利的陌生疼痛自胸口散开…… 她低下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插在自己身体里的刀子,美目瞠瞪,随着刀子被住持师父拔出,像冰糖葫芦般漂亮的鲜红热血汩汩的从她身体里流了出来,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濡湿了她的衣衫,染红了地…… 她感觉到身体的热度在逐渐消失,浑身发冷。 她要死了吗?她要死了吗? 可她不甘心,她不要死,她还想要活下去…… 她一手摀住伤口,一手撑着井口,摇摇晃晃的还想要逃走,还想找寻属于她的一线生机。 可怜她没来得及跨出步伐,心狠的住持师父又往她身上一推—— 扑通一声,毫无防备的她当场坠入身后这口深井里。 井水不断的灌进她口鼻里,大量失血的她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水吞噬,被吞进了那口井的最深处。 她不要死,她还想要活…… 转瞬,黑暗铺天盖地将她笼罩。 「吓!」 睡梦中的苏醒荷猛然从铺着雪白色金埃及棉床单的queen size大床坐起。 又作梦了……她又作梦了……她又梦见了那一天……梦见锐利的刀刃狠狠插进了她的胸口又被拔出,血流一地,无力反抗的她最后还被推入一口深井…… 冷汗湿透了她的睡衣,冰凉凉的,叫她不住地发抖。 从时间轴来看,明明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属于过去式,可每每在梦境里,却又真实的仿佛是现在进行式。 被踩烂的小花灯,陷入泥地里的冰糖葫芦,住持师父狰狞的笑容,毫不留情刺进她身体里的利刃,怎么摀也摀不住的鲜血,还有那口吞噬她的深井……全都一样不漏的出现在梦境里,再度惊悚重演。 她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血液一点一滴离开她身体所引发的冰冷感受,还有她坠井后到完全失去意识这段时间里,濒死挣扎的痛苦。 因为太过真实,每次梦醒时分,她总要用发颤的双手紧紧圈抱住自己好久好久,才能稍稍舒缓那股从身体里透出的恶寒。 「没事了,都过去了,那只是梦,一场噩梦……」 她用微微颤抖的嗓子一次又一次的安慰自己,直到情绪缓和过来。 她吁出一口长气,伸手抹了抹冰凉的脸庞,打起精神,掀开那床柔软蓬松的被子起身下床,双脚套进一双铺有柔软棉绒内里的室内拖鞋,一如往常的来到浴室准备梳洗。 雪白簇亮的洗手台上挂着一面银亮的大方镜,她站定,抬起头,愕然看见镜子里站着一位蓄着波浪长发的陌生女子,小嘴突地爆出一声惊呼—— 「我的老天爷呀!」 她本能的往后跳开,手肘撞到墙壁,痛醒了她恍惚而迟钝的脑袋。 天啊,她怎么又被吓到?不是都看了不下数十回了吗?看来,她果然还没真正习惯这张脸、这个身体。 她深呼吸,拍拍胸口,定定心神…… 是的,她没死,挨了一刀又坠井的她,没死。 但不知道是嫌她人生不够惊心动魄,抑或是还魂时出了什么岔子,醒来后,她平凡的人生竟然就此颠覆。 她来到一个截然不同于芜州齐城清凉寺的现代化大城市台北。 她的灵魂住进了一个不属于她的身体。 她,成了「苏醒荷」—— 一个侥幸在车祸中逃过死亡,奇迹似苏醒的幸运儿。 方才她从镜子看到的那张漂亮脸孔,就是属于苏醒荷所有。因为还不习惯,每照一次镜子,她就得重新适应。 不过,这都还不是什么大问题,最最最令她震慑的是—— 这个苏醒荷居然是别人的妻子! 阿弥陀佛我的佛祖我的菩萨,来到这里以前,尚未正式剃度出家的她还只是个爱玩爱闹爱淘气的年轻小姑娘,心不净,又贪恋尘俗,虽没立过什么常伴青灯古佛的伟大志向,却也没想过要当谁的妻子、相夫教子,突然之间多出这个新身分,是想吓死她吗? 「我说老天爷呀老天爷,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开玩笑可以,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开这么大?」她忍不住对着空气嘀咕抱怨。 毕竟,妻子这种角色,是可以随便假冒的吗? 且不说假冒人妻于她清白有损,万一哪天她这冒牌妻子露了馅,肯定要被当成妖女用烈火烧死,那她还怎么活啊? 她可不想再死一次,重生一次是喜悦,一再重复着死掉与重生,又死掉又重生,那就是折磨了! 老天爷不理她,空气里静悄悄一片,徒留她一个人的咕哝抱怨。 「唉,知道了知道了,要是可以这样讨价还价,老天爷就该轮我当了。」她认命,行了吧? 然而事实证明,妻子这种角色还真是可以假冒的。 这些日子,她除了努力学习适应,努力不对眼前这种——但凡所有需求都可以透过一个小小的按钮获得满足的超级便利生活——表现出太夸张的吃惊赞叹外,对于扮演苏醒荷,她尤其小心翼翼。 苏醒荷的丈夫梁次擎是个日理万机的生意人,端的是神色寡淡、面沉如水,不好亲近。 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果不其然,梁次擎一天到晚不在家,她在这儿待了七天半,用这里精准的计算方式来说,将近一百八十个小时、一万零八百分钟,两人碰面的次数却是连五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累积时数连一个小时都不到。 即便同坐在餐桌上,也是隔着一张八尺远的大长桌,你吃你的饭、我喝我的汤,不说话,眼神也不交流。 本来她还很担心要跟个陌生男人同床共枕共同生活,没想到这对夫妻也真是绝透了,各有各的房间不说,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简直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这对夫妻感情甜蜜蜜,整日形影不离如胶似漆,穿帮与否都还是其次,她自己肯定先吓得心跳停止,心虚而亡。 只是……这么疏离好吗?互把对方当空气,视而不见,这样过日子不闷不乏味吗? 偶尔说说话不行吗?就当作是交个朋友嘛!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见了面寒暄几句不为过吧?多个伴,不只做起事情来更有趣,就连吃东西也特别香,就像她在清凉寺—— 啊,清凉寺…… 想到清凉寺,她心里不免泛起淡淡的哀愁。 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就被住持师父收养,寺里有不少跟她一样的孩子,她们一群师姐妹每天跟着师父一起干活,一起诵经,一起吃饭,一起窝在大通铺上睡觉,彼此的生活有着彼此,过去视作理所当然的吵吵闹闹,现在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曾经是她信赖敬重的住持师父,最后却是杀害她的凶手,真叫人不胜欷吁。 到底是从小生活的地方,心里不免想念…… 只是,想念又如何?且不说住持师父为了守住见不得光的秘密,肯定容不下她,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她根本没法儿把自己的魂魄从苏醒荷的身体抽离! 第三章 总不可能顶着苏醒荷的脸跑回过去,说她因为挨刀又坠井,灵魂不小心跑到别人身上,她还是原来的毛丫头,拜托大家接纳全新的她—— 乖乖隆地咚,不把师姐们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才怪! 唉,老天爷这次的玩笑真的开太大,根本是整人来着。 「欸,老天爷,再打个商量,下次可不许这样喽!」 她故作轻松的说,想当然耳,老天爷还是没吭声。 悻悻然抽来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珠,她抬头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不得不说,苏醒荷长得还真是挺美的…… 瞧,多秀气漂亮的一张可人脸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浑身皮肤欺霜赛雪白嫩嫩,更别说她身材有多婀娜曼妙,几次都让同样身为女子的她看呆。 她对着镜子一阵挤眉弄眼、搔首弄姿,忽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下一秒,她敛起淘气笑容静定不语,陷入沉思。 她不知道真正的苏醒荷去哪里了,也许她的魂魄跟她一样,都住进了别人的身体里,又或者,苏醒荷已经真正的死去。 但无论如何,现在这个身体属于她。 好死不如赖活,更别说她从来就不想死,既然老天爷让她重新活过来,她就会好好活着,好好扮演苏醒荷这个角色。 以前的苏醒荷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 她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镜子里那个全新的自己,坚定道—— 「从今往后,你就是苏醒荷!」也只能是苏醒荷。 须臾,一串腹鸣响起…… 她轻吐粉舌,拍拍小肚皮。 「苏醒荷,饿了呴,走,吃早餐去!」 把噩梦甩到后脑杓,把早餐放在心坎上,梳洗完毕的苏醒荷怀抱着愉快的心情,蹦蹦跳跳的下楼准备吃早餐。 沿途碰上两位舍弃便利的吸尘器,完全采取手动,大气不敢吭一声,坚持以最高品质静悄悄精神在打扫长廊的阿姨,苏醒荷亲切又礼貌的对她们问候,「阿姨,你们好,辛苦两位了。」 原本弯着身子的两人,在听见那记清脆甜美的亲切问候后,第一时间停下打扫动作,用一种活像是见到外星人的惊奇眼光,不可思议的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可惜苏醒荷的步伐太轻快,阿姨们来不及回应,只能傻傻的目送那像青春小鸟般的美丽身影翩然消失在视线范围。 足足有三秒钟的恍惚,第四秒,两人飞快凑拢,窃窃私语—— 「刚刚那是在跟我们问好吗?」满脸不可置信。「好、好像是……」还没回神,不甚确定。 「你听见没?她喊我们阿姨欸,还说我们辛苦了!」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 「……我、我刚刚还以为是我年纪太大,幻听,该去检查耳朵了说。」 「看来传言只怕是真的,少奶奶一定在车祸中伤了脑子,有点……」个头较大的那个阿姨偷偷扭转两根手指头,飞快的往自己脑门比了一下后,迅速收手,「要不,怎么会突然对我们这么礼貌又客气?」 也难怪阿姨们要这么说,在梁家下人的眼中,有重度起床气,耳膜脆弱到无法忍受吸尘器噪音,霸道勒令大家工作时都要保持安静状态,不许闲话家常、不许打喷嚏,甚至连呼吸声都要小心压抑的苏醒荷,根本就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气焰远比一零一大楼还高,为了吹毛求疵而诞生的难缠主子。 像这种颐指气使、看高不看低的女恶魔,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转了性子——除非脑子有问题。 就在阿姨们忙着八卦的时候,苏醒荷已经来到位于一楼的餐厅,一个翩然转身,青春小鸟般的雀跃身影差点跌个狗吃屎,嘴边的笑容瞬间凝结—— 他在?! 梁次擎西装笔挺,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端着招牌冷脸坐在餐桌前。 他长腿交叠,斜倚的坐姿看似漫不经心,却隐隐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王者贵气,令人震摄。 苏醒荷心脏不受控制的狠狠扑通了一下,忍不住暗忖:哇靠,这是什么气场啊,这么强大? 她面上强作镇定,偏过头,偷偷吁了一口气……怪哉,昨天不是才听小玉说他出差去了吗?好像是去……去……啊,上海!大忙人这次怎么回来得这样快? 见餐桌前的梁次擎一派清傲如常的模样,两天前的早餐事件,又再度浮上苏醒荷眼前,险险气歪了青春小鸟的脸。 这事,说来话长,但她还真非说不可—— 梁次擎生财有道,偌大一栋气派无比的豪华宅第,就只住着夫妻两人,管他是什么管家佣人阿姨大叔的,随便张口一唤,五秒钟内就可以来上一串人,更别说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到处可见金钱堆砌的痕迹。 偏偏这么一个钱多事多奴才多的好野人,唯独话少得可怜。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沉默是金? 去去去,乱入。 苏醒荷发誓,她动机单纯,绝对没有要跟他演什么如胶似漆两情缱绻,也不奢望跟他同声同息金兰契,齐哭齐笑手帕交,她纯粹只是觉得,同住一个屋檐下应该开开心心有来有往,像这样形同陌路互相把对方当空气,简直闷死人。 沉默是不是真的有黄金,她不知道,但若还没捡到黄金就先闷出病,那可就不好了,这才想何不趁着双方难得在餐桌上碰面,把握机会打破沉默僵局,搭起友谊桥梁。 她跟梁次擎是完全相反的人,她,银子没有,话倒是有一肚子,不说话她就别扭,尤其是在吃饭这么放松愉快的时刻,不东拉西扯天南地北一下,多乏味!聊聊天,食物吃起来才香嘛!在清凉寺,她跟师姐们都是如此的。 基于她现在吃穿用度都靠他,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苏醒荷决定主动示好,好叫梁次擎感受一下她亲切无比的自来熟。 不曾想,这位梁大爷真乃奇人也,活脱脱就是座万年不化的大冰山,不管她如何绞尽脑汁跟他东拉西扯打哈哈,他始终面无表情,好好的一张脸活像瘫痪似的,连一星半点的细微扯动都没有,完全不买帐! 试想,冬天屋檐下的冰坠子再怎么冷硬,都还有融化的时候,梁大爷面瘫得如此彻底算哪招? 她大受打击,不到半刻时间,引以为豪的自来熟彻底溃不成军。 就在她几乎要在挫败的感觉中灭顶之际,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被她的勇气所感动,梁次擎终于纡尊降贵的用那双深且亮的黑色长目,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接着掀动两片抿得比铁尺还硬直的唇瓣,笑得既俊且温文,最后吐出珍珠般宝贵的三句话—— 「我暂时没有买车给你的打算。」 「……?!」什么意思啊?不解。 「你不用白费力气讨好我。」 「……?!」说啥呢?根本牛头不对马嘴。 「我想安静吃饭。」 「……」哑口无言,嘴角抽搐,现在是在嫌她吵就是了? 梁次擎的嗓音,沉沉的,语调,冷冷的,速度,不疾不徐,说话的神情除了沉稳严肃外,还隐隐带有强烈的疏离,而那双无比坚定的深邃黑眸像是在告诫她,再罗唆你就完蛋了。 重燃的希望小火花倏地熄灭,苏醒荷顿觉有种被人狠狠打脸的感觉。 她深深地吸了无数口气,逼自己将满肚子的火气龟缩,可无奈屈辱的怒火像是有自我意识般,轰的一把在心里放肆狂烧了起来—— 圈圈你个叉叉,什么跟什么啊,居然把她的友善看成别有用心的假意讨好,目的是为了叫他掏出白花花的银子,好买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车给她。 呿,有必要把人瞧这么扁吗?她是那种现实的人吗? 想她打小在清凉寺,日子虽不怎么滋润,可也知道什么叫做人的道理,她是淘气了点贪玩了点,但绝不会心怀目的虚情假意的去对人好,这么虚伪的事情,她还不屑干。 她,绝对绝对不是那种人! 但是,原主苏醒荷显然是…… 因为她在梁次擎脸上清楚看到「鄙夷」两个字,而且接下来的这一整天,满屋子里的什么管家佣人阿姨大叔的,更是沆瀣一气地用那种「你就是成天想往自己丈夫的钱袋里榜好处的坏女人」的质疑眼光偷偷睐她。 不过是想在平淡的日子里找点人性互动,都能被扭曲成是别有目的的心机行为,到底是这些人心思太邪恶,还是苏醒荷当真做人很失败? 第四章 为了找出答案,她追着负责照应她生活起居的小玉,想旁敲侧击出一些关于真正的苏醒荷的小秘密,孰料,她话都还没问出口,小玉已经刷白了一张小脸,浑身抖不停,用宛若见鬼濒临气绝的惊骇模样望着她。 总是她脑子再怎么不好使,当下也明白,在这些人眼中,苏醒荷只怕不是什么和善纯良之辈。 而这些沉重罪名,势必得由她来承担,谁叫她现在是苏醒荷。 「我说苏醒荷呀苏醒荷,你真是会给我竖梁子!」她无奈咕哝。 打破僵局失败,徒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算了算了,她投降,交朋友看缘分,有些人缘是有,至于分嘛,就甭强求了。 想到一早又得对着那张瘫脸,早餐还没下肚,苏醒荷已经开始觉得消化不良肠子打结,正犹豫着是不是要默默抽脚走人…… 听见突然停住的脚步声,梁次擎纳闷的抬头,见是苏醒荷,淡淡瞟了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翻阅自己手上的财经杂志。 奇了,最近是怎么回事?但凡他没出差的日子,居然几次都能在早餐的餐桌上碰到苏醒荷,莫不是天要下红雨了? 他忍不住瞟了一眼窗外的灿烂晨光,嘲讽冷笑。 他会这么说不是没原因的,结婚两年,除了必须连袂出席的家族聚会外,他们夫妻很难会在餐桌上碰到彼此。 他吃早餐的时候,她永远都还在睡;午餐,他在公司打发,她只怕还是在睡,错过的午餐自然只能等着晚些时候当下午茶处理;到了晚餐时间,他不是忙着加班就是有应酬,而她也有自己多采多姿的社交活动。 像他们这么一对不像夫妻的夫妻,不在餐桌上碰面是正常,碰上了,那才是不正常。 而现在就很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醒荷突然把生活作息紊乱、自律性极差的自己,扭转一百八十度,变成一个早起吃早餐的人—— 看来,她还没死心,仍妄想着用装乖讨好的手段,来达到她的目的。 他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待会想必又会有一出东拉西扯瞎聊套熟的可笑戏码要愚蠢上演。 唉,真是可怜的女人,苏醒荷果然越来越有拉低台北市平均智商的能耐了! 梁次擎从鼻腔里挤出一记轻蔑冷哼的同时,黑眸跟着不着痕迹的睐了手表上的时间一眼—— 反正时间还早,他不介意浪费几分钟,看看苏醒荷究竟能装乖到什么地步,也许装得好,取悦了他,他会改变心意再买辆新车给她也说不定。 「不打算坐下吗?」头连抬都没抬,两只眼睛依然锁定杂志上的文字。 她回神,「呃?要、要啊,要吃早餐嘛。」 讲话不看人,谁知道你在跟谁讲话?苏醒荷腹诽。 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苏醒荷逼自己将不满情绪收起,佯装镇定的来到长桌彼端,拘谨入座。 心中感悟顿生——有时候不是你想友善就能友善,有些人是你见了,友善就会不自觉地消声匿迹。 就像梁次擎,她也想当他是能够说上几句话的朋友,可一看到他那张写着「生人无近、疑似被冻坏」的冰块脸,她想,她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别不自量力,免得被冻坏——她,畏冷。 坐定后,小玉端来了她的早餐。 那是一篮烤得酥香松软的可颂,和一盘色彩缤纷的蔬菜沙拉,另外,还有一杯黑不溜丢的咖啡。 据说,这是「苏醒荷」最喜欢的早餐。 喜欢可颂,她认同,因为她也好喜欢,从没吃过那么香的食物。沙拉也不赖,符合她原本吃素的习惯,唯独那杯咖啡叫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懂,明明闻起来是那么芬芳无比的玩意儿,为什么喝起来却像苦死人不偿命的黄连? 初始,她还误以为这苦得人舌头发麻,直想大飙泪的黑咖啡,是什么非吃不可的奇珍补药,药效堪比西天王母的蟠桃,孰料,事情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依小玉抖个没完的说法,这儿的人特喜欢这种黑黑苦苦的咖啡,街道上三步一小店五步一大店,里头都有卖咖啡。 据说这是一种生活品味的象徵。她想,应该就跟齐城里那些大户人家,有人喜欢抽水烟,有人喜欢蒐罗古玩是一样的道理吧。 她神经粗胆子大,什么都不怕,唯独怕苦,这是她的弱点,她的死穴,要她吃苦,干脆拿把刀了结她还痛快些。 可,能怎么办?谁让她现在是苏醒荷,要想扮演好苏醒荷这个人而不露馅,她就得全面性接收她的喜好,既然喝咖啡是属于苏醒荷的生活品味,她就喝吧! 幸好小玉说过,咖啡是可以加糖的,她总算不必再继续吃苦。 也幸好苏醒荷喜欢的不是大鱼大肉,要不然她就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了。 乌亮亮的美目将面前的美味早餐仔细浏览过一圈后—— 开动! 隔着长桌,梁次擎一直在等着苏醒荷如何开始她今天的攀谈戏码。 没想到等了半天,苏醒荷竟反常的连一个字儿也没吭。 倒是她吃东西的声音,不住的钻进他的耳朵里—— 她一撕开可颂,空气里便浮动着可颂的香气,小嘴津津有味的嚼着面皮,好不满足,堆满时令蔬菜的沙拉进了她的小嘴后,全化作一记记清爽无比的响亮脆声,口感好得令人蠢蠢欲动。 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是有这么好吃吗? 梁次擎忍不住以眼角余光,分神瞄了她一眼—— 她微眯着双眼,浑然忘我的享受着早餐,咀嚼的小嘴噙着满足的笑意,仿佛她吃的是什么顶级豪华大餐,而不是区区一盘蔬菜沙拉和几枚可颂。 她以为她是在拍广告吗,这么浮夸的表演是想糊弄谁? 梁次擎极不以为然,却没发现自己早已在无形中受到影响。以往总能吃光的中式早餐,今天竟剩了大半,却再提不起兴致多嚐一口,倒是苏醒荷面前的早餐,不时勾惹他的注意。 苏醒荷似是吃得差不多了,一阵东张西望后,她招来小玉,小声的凑在她耳边,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交代什么。 小玉转身离开,不一会,恭恭敬敬的送来一只小罐子给她。 「谢谢!」她开心的缩了缩肩膀,俏皮的眯了眯眼睛。 奇怪了,性格张扬的苏小姐居然学会说谢谢! 而那孩子气的举动又是怎么一回事? 梁次擎纳闷暗忖:谁?到底是谁教会了她礼貌?应该把这人找出来,通知媒体广为报导,再送座诲人不倦的奖杯,大肆表扬一番才对。 压抑内心的诧异,梁次擎用手中的财经杂志掩护自己的视线,好整以暇的看着苏醒荷接下来的举动。 一颗、两颗、三颗……她连续从糖罐子里夹出三颗方糖往她面前的那杯黑咖啡丢,然后开始搅拌,手中的小汤匙搅拌得可欢快了,瞧她笑得一脸贼兮兮、喜孜孜,活像个童稚小娃。 哼,笑得这么甜,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嘛,看来酒驾肇事只是弄臭梁家名声,撞掉他一千六百万的资产,对她这位当事人的生活可没半点不良影响。 梁次擎挑了挑眉,除了有点不是滋味外,心里更说不出哪里古怪,总觉得面前这个苏醒荷,跟他所认识的苏醒荷,似乎是不搭轧的两个人。 眼前的她,很孩子气,很可爱…… 可爱?!苏醒荷什么时候可以跟可爱沾上边了!这种粉红缤纷的词汇,根本不适合拿来形容他所认识的苏醒荷。 可不知怎的,套在眼前这一脸专注的搅拌着咖啡的小女人身上,却神奇的没有半点违和感,像是天生就该画上等号似的。 这、这太吊诡了…… 似是想起什么,梁次擎突然开口,「我记得你是不喜欢吃甜的人。」 听见低沉的嗓音无预警响起,原本欢快搅拌的小手突地颤抖了一下,少许咖啡洒出杯缘,苏醒荷顿觉一阵头皮发麻。 真的假的?苏醒荷不爱吃甜?! 这、这怎么可能?天底下应该没有人不喜欢吃甜的才对呀! 糟了,现在怎么办?她不会因为这区区三颗方糖就穿帮了吧?呜呜,她不要被当妖女,她不要被烈火烧死!苏醒荷的情绪陷入空前紧绷。 「我才是喜欢吃甜的人。」他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切,唬人的吧!梁次擎这么冷冰冰、硬邦邦的大男人会喜欢吃甜? 第五章 她带着强烈的质疑,偷觑他一眼,不意对上那双透着幽光的深邃黑眸—— 苏醒荷的心脏再度不争气的跳了好大一下。 他看人的样子会不会太犀利了点?也不知道生得是怎样的一双火眼金睛,她不过是被这样定定的望了一眼,整个人竟不自觉的心慌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眼见招架不住,心虚的苏醒荷赶紧窝囊地收回目光,端着黑咖啡,看看左,看看右,就是没敢正眼看梁次擎。 偏偏梁次擎的眼睛却像配备有红外线感应器,不管苏醒荷怎么闪躲,就是躲不掉被盯住的宿命。 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样巴巴的盯着她和她的黑咖啡不放,该不会是想喝吧? 苏醒荷望着手中的黑咖啡审慎忖度起来。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没道理为了一杯咖啡惹他不高兴,况且,就算她肯给,他也未必会要,以他无视她的态度,应该会客客气气的婉拒才是。 挣扎不到两秒钟,苏醒荷决定爽快地递出那杯被她调配得甜蜜蜜的黑咖啡,并且客套笑问:「你想要嚐嚐看吗?」 说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苏醒荷在心里大声呐喊。 「好。」梁次擎不假思索回应。 「什么?!」美目瞠瞪。 青天霹雳……有没有搞错啊,他居然说要,这家伙到底发生什么事? 再说,他们两个关系何时变好的?他们应该要互不往来、互当空气、互视对方于无物才对吧! 无奈,话已说出口,苏醒荷尽管再错愕惋惜,也只能忍痛割爱。 「小玉,再倒一杯黑咖啡过来给少奶奶。」梁次擎扬声说。 「呃,不……」用麻烦了。 对于黑咖啡,她没有非喝不可的执着,本想婉拒,可一看到梁次擎那双无比坚定的眼睛,她气弱地乖乖把没说完的话吞回肚子里去。 小玉的动作十分敏捷,很快的,她面前就又摆了一杯原汁原味的黑咖啡。 光看,苏醒荷舌头就开始麻了,无法想像要在不加糖的情况下,为了什么见鬼的生活品味吞下那杯黑噜噜的咖啡。 得想办法把糖加进去才行!光明正大行不通,就趁他不注意,只要糖罐子在她这儿,就不怕没机会,这次干脆一口气扔个五颗好了,甜到深处无怨尤,也好抚慰她方才失去的心情。 苏醒荷算盘拨得正响,梁次擎长指优雅的扣住杯耳,浅啜一口加糖的黑咖啡,微微蹙眉,「不够甜,把糖罐给我。」 现在是怎样,不都加了三颗糖了吗?敢情他是蚂蚁来投胎? 等等,连糖罐子都要整个拿走,那、那她待会怎么办? 现在是想逼死谁啊!苏醒荷觉得自己像是被五雷轰顶,濒临崩溃的她咬着红唇,含泪目送糖罐子被送到长桌彼端的梁次擎手中,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连续夹起可爱的小方糖,扑通扑通地接连往黑咖啡里扔。 甜死你甜死你甜死你……苏醒荷暗暗诅咒。 随便搅拌了几下,梁次擎凑到嘴边啜了一口,一度被苏醒荷怀疑早已完全瘫痪的俊脸竟然奇蹟似的抹出浅浅微笑,「这样才甜。」 废话,都丢了快半罐方糖,能不甜吗? 「看起来好像好好喝……」眼睛迸射出羡慕的光芒,口水直咽。 梁次擎神情睥睨的扫她一眼,口吻淡淡地说:「这是用每公斤要价一千元的生豆烘焙而出的咖啡,煮起来香气自是不在话下,再加上几颗来自西印度群岛的甘蔗所制成的顶级方糖,没有道理不好喝。」 梁次擎三言两语点出这杯子里东西的来历,看来也是极为讲究生活品味之人。 只里,苏醒荷对每公斤一千元的生豆没有概念,对什么西印度群岛的甘蔗也没有想法,直线思考的她纯粹觉得,把难以下咽的苦物加上甜味,就是最美味! 给她方糖……糖…… 梁次擎怡然喝着咖啡,眼角余光清楚看见苏醒荷的脸上写着渴望的馋样,顿觉啼笑皆非,一股久违的邪恶念想涌上心头,他故意边喝边咂嘴,夸张的让苏醒荷以为他喝的是琼桨玉液。 「我也来加几颗看看。」苏醒荷冲上前来,直奔梁次擎手边的糖罐。 指尖都还来不及碰触到糖罐边缘,梁次擎长指一勾,硬是把糖罐牢牢抓扣在大掌里,声嗓淡然说:「你不爱吃甜就别勉强了。」 苏醒荷一门心思全落在梁次擎扣着糖罐子不放的大掌上,他的手指修长,一看就知道是没做过粗活、养尊处优的好命人,想从他手中抢过糖罐,应该不难才对。 念头一起,她马上付诸实际行动—— 「以前是不爱,可最近药吃得多,嘴苦得很,特别想吃甜的。而且人要勇于尝试,以前不爱的,没人说以后不能爱呀,我也想知道这个什么西什么岛的糖到底是不是像你说的那么好。」 苏醒荷边说边动手去抢,没想到接连几次都扑空,明明小脸都快气歪了,却不得不保持风度强行忍住。 哼,急了,偏就让你急。 梁次擎慢条斯理的隔开她的手,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你这年纪的女人摄取太多糖分容易胖,于保持身材有碍。」 什么叫这年纪?她可是还青春洋溢呢! 「没关系,胖一点才福气。」 黑眉微挑,一抹异样神色飞快自梁次擎长眸深处掠过,还来不及叫人察觉,便旋即隐敛——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梁次擎绝对不会不知道,苏醒荷是个重视身材美貌胜过健康的偏执狂,现在为了装乖讨好,连「胖一点才福气」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可见苏醒荷做人假得有多彻底。 他弯起唇瓣,笑得嘲讽,「能够嫁给我,就足以证明你此生最不缺的正是福气。」骄傲又自信。 唷唷唷,听听,这男人还真敢说! 苏醒荷一边在心里啐他,一边往脸上堆起满满的谄媚假笑,「是是是,我当然是最有福的喽,可你应该也听过吧?福气跟钱一样从来就不嫌多,我非常不介意再多点福气,真的!」 见他迟迟不肯松手,按捺不住的她索性一根一根的扳着糖罐上的顽强长指。 微凉而柔软的纤指孩子气的扳动他的长指,梁次擎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仿佛有股微弱的麻感清晰传来,像……触电?! 梁次擎心一突,下意识的抗拒这种接触,原想跟她对峙抗战的长指倏地抽了回来,表情莫名的盯着自己指尖,想不透他们之间为何会有电流流窜? 一心都在糖罐上的苏醒荷不疑有他,开心的捧过一度被挟持的糖罐子,迫不及待的打开—— 「……啊?!」苏醒荷愕然瞠目。 没了?!糖罐子里空荡荡的,别说一颗方糖,就连半颗也无。 她不死心,高举着糖罐就是一阵又抖又晃,最后只稀稀落落的勉强抖出了少许方糖屑屑…… 怎么会这样?那她方才是在抢心酸的,还是抢身体健康的? 她本能瞪向梁次擎,只见那人悠哉悠哉从容淡定,面上全然不见半点愧色。好你个梁次擎,早知道糖罐里半颗糖也无,居然还这样耍着人玩,实在是有够阴险狡猾又可恶。 这世道果然是无奸不成商,而且就属梁次擎最奸!苏醒荷狠狠腹诽。 现在怎么办?不会是要她生吞这杯苦涩的黑咖啡吧? 苏醒荷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将这杯黑咖啡神不知鬼不觉得处理掉,两个方案咻的从脑中跳出来—— 第一,等他前脚出门,她后脚拿咖啡喂水槽。 第二,一样等他前脚出门,她后脚再慢慢找糖去。 梁次擎钱多多,没道理家中连区区几颗方糖都没有,说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 就在苏醒荷将心里的算盘拨得响当当,嘴角笑咧咧,梁次擎又开口了。 「车祸发生那么多天了,我好像还没恭喜你平安出院,不如今天以咖啡代酒,我敬你。」 咳咳咳,自己人……不、不、不用这么客气吧?! 苏醒荷还来不及阻止,梁次擎已经爽快的一口仰尽杯里的咖啡,见她迟迟未喝,挑眉,敦促道:「怎么不喝?」 「呃……要……要……我这不就要喝了……」 她举杯就口,心里哀怨,表情更是哀怨,看来这次是躲不过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抱着必死的决心,苏醒荷张口咕噜咕噜把咖啡全灌下去。 第六章 黑咖啡一入喉,秀气的黑眉瞬间扭曲,活像两只被打死结的毛毛虫,漂亮的可人脸蛋跟着皱成小笼包,就连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也硬生生的被苦出一汪泪,好不可怜,好不委屈。 不行了不行了……顾不得梁次擎还在一旁,她捣住嘴巴,火速杀向饮水机,仿佛刚从沙漠归来的旅人般,一口气狂饮三大杯水,总算稍稍冲淡嘴里的苦味。 臭苏醒荷,什么东西不能爱,偏爱什么劳什子咖啡,是想逼死谁呀? 还有那个杀千刀的梁次擎—— 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她恨他啦!呜呜呜,好苦喔…… 司机小陈第n次透过后视镜,将目光偷偷觑向后座那个和平常看起来不大一样的梁次擎…… 当了梁次擎两年的司机,印象中,小陈从没见过梁次擎的心情像今天这样好过,即便面对眼前濒临打死结的拥挤车潮,脸上非但没有半点不耐,薄棱的嘴角还微微上扬,也难怪小陈不专心开车,一看再看。 宽敞的后座空间里,梁次擎右手横在胸前,左手则抵着鼻梁…… 看不惯一天到晚惹麻烦的人还这样身心舒畅的过日子,没想到只是心血来潮跟她唱了点小反调,倒有了新发现。 原来除了三不五时往他的人生乱扔炸弹外,苏醒荷还挺有当谐星的潜力。 光是想到她打开糖罐时呆若木鸡的傻样,再想到她灌下整杯黑咖啡后彻底扭曲的小脸,自认天生缺乏幽默感的梁次擎也忍不住要爆笑出来。 可惜他没早点发现苏醒荷的这点天分,要不,他肯定会好好把握机会给自己找乐趣! 他揩揩鼻子,短暂掩饰忍俊不禁的自己,接着从公事包里抽来一份朗峰集团酒店事业群转投资的商务出租住宅开发企划书,慢条斯理的审阅起文件内容。 他敏感的察觉到有两道目光不时落在自己身上,「我是长得像地图,还是像交通号志?」头也不抬,扬着温文声嗓问。 糗了,被发现了,小陈尴尬的缩缩脖子,背脊一阵发冷…… 「报告总经理,都、都不像。」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重新搜寻目标。需要地图就看地图,需要交通号志就看交通号志。」 梁次擎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名字又出现在交通事故的新闻版面。 「是。」小陈直视正前方,再不敢随便对着后视镜做不必要的注视。 车厢里很安静,看着面前的企划书,梁次擎竟意外地分了神,心里纳闷了起来…… 想不透,苏醒荷讨厌甜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任何的甜味对她来说就像引线,随时会将她心中的炸弹引爆,像她那么一个嫉甜如仇的人,什么时候也这样眷恋起方糖的滋味了? 真如她所说,药吃多了,嘴苦,所以特别想吃甜? 就算真是那样好了,身为黑咖啡重度依赖者,苏醒荷没道理会突然怕苦怕成那样,区区一杯黑咖啡就让她苦出泪花。 难道,这也是她的新手段之一? 恐怕只有苏醒荷自己知道答案。 随着车子抵达朗峰酒店,梁次擎将这些不必要的心思通通收拾干净,挎起公事包,迈下座车,昂然走进酒店,搭乘直达电梯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所属楼层。 完美的长腿一迈出电梯,秘书lisa面色凝重的迎上前来—— 「梁守益先生来了。」压低嗓音说。 梁次擎蹙了蹙眉,「人呢?」 心里暗忖,一大早的他来干什么? 梁守益是梁次擎的大堂哥,梁氏家族第三代长孙,相较于二房梁次擎负责管理集团最重要的跨国酒店事业,代表大房的梁守益目前只负责管理集团旗下一小小基金会。 不过,这并不能阻挡梁守益争取集团接班人的野心。 梁守益一直深信,放眼整个梁氏家族,除了身为第三代长孙的他之外,即便优秀如梁次擎,也不足以承担整个集团未来的重责大任,他,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而现在他的沉潜、不被重视,都是为了日后的飞黄腾达做准备。 「在总经理办公室。」lisa对于自己没能阻挡梁守益登堂入室的事很自责。 「待会送两杯茶进来。」 交代完秘书,梁次擎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 梁守益大摇大摆的霸占梁次擎的座位,皱眉歪脑的拉扯着两边已然上锁的抽屉,因为太过使劲表情显得纠结而狰狞。 听见开门声,他赶紧收手,面色不改的漾开笑容,「早啊,我亲爱的堂弟。」趁着挥手打招呼之际,偷偷抹去额上的汗水。 亲爱的堂弟?!嗯,今天的梁守益有种黄鼠狼的味道,有意思! 见梁守益没有起身让位的打算,梁次擎也不急着出言驱赶,迳自将公事包放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一如往常的解着西装外套的扣子,脱下外套,往旁边的衣架上整齐挂好。 「你还去过木栅动物园?真是童心未泯。」 梁守义手边放着一只灰扑扑的无尾熊布偶。 「什么木栅动物园?!这是我千里迢迢从澳洲扛回来的纪念品!」 澳洲?梁次擎不动声色的挑挑眉,转身走上前去拿起无尾熊布偶把玩。 「怎么一大早有空来?」 梁守益指了指梁次擎手中的无尾熊布偶,「送礼物给你。」 lisa送茶进来,分别在两人面前放下热茶后,安静退出。 梁守益端起杯子,吹了吹茶汤上的烟,张口欲喝—— 「原来是送礼物,我刚刚一度以为大堂哥是特地来开我抽屉的。」 「烫烫烫……」梁守益连忙放下杯子,悻悻然的抹抹嘴,「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再说,不过是区区几个抽屉,我有什么好急的。等办公室换了主人,钥匙一交,没什么打不开的,我需要这样白费力气吗?」 俊挺黑眉微挑,「听大堂哥说话的口气,怎么,办公室要换主人了?我竟不知道。」 「你老婆的酒驾新闻闹得举国皆知,我用我的脚毛想都知道你总经理的位置岌岌可危,你别说你的脑袋想不到。」 「我一直以为大堂哥只喜欢看汽车杂志、内衣型录,没想到也开始看报纸了。果然阅读就是力量,难怪大堂哥的脚毛智慧过人。」 莞尔一笑,敛容,单刀直入,「所以是谁?这间办公室的新主人。」 「这、这……我不好说。」 梁守益嘴里嚷着不好说,可那一脸眉飞色舞、喜上眉梢的样子,摆明就是迫不及待。 莫不是新主人……是他?! 「自己人也要藏着掖着?就当给我一点心理准备都不行?」 「肯定会是个最合适的人。」梁守益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继而又说:「你也算是有点能力的,不过你老婆这次真的是太夸张了,那么一大张报纸,那么一条丑闻刊载在报纸头版,上头清清楚楚写着朗峰集团创办人梁朗峰十个字,爷爷一看,当场气得胡子都发抖,差点吐血。苏醒荷让我们梁氏家族那么丢脸,爷爷怎么还可能放手不管?」 「爷爷看到醒荷酒驾肇事的报纸了?」他摩挲下颚,满脸狐疑,须臾,「难道台湾的水果日报也开始在澳洲同步发行了?!」 没料到梁次擎会突然来这么一问,梁守益呛咳了一下,连忙改口,「应、应该是透过网路新闻得知的。 网路嘛,无远弗届,世界地球村,哈哈哈。」干笑。 「也是。应该不是有人吃饱撑,无聊到把台湾的报纸千里迢迢带到澳洲交给爷爷这么愚蠢才对。」 吃饱撑着?无聊……愚蠢?! 梁守益突然觉得心口有一把火在烧,桌面下的双手紧紧抓着裤子…… 没错,是他,报纸是他一早在台湾看到新闻后,下午立刻搭着飞机直奔澳洲雪梨,亲手交到爷爷手上的,但这绝对不是梁次擎说的那样是吃饱撑着无聊的愚蠢行为,因为,这件事将有可能影响到谁能坐上朗峰集团未来领导者的宝座,他当然要把握机会拉下梁次擎,给自己扫除障碍! 从爷爷当时盛怒的反应可以证明,这件事情他做对了,梁次擎压着他这么久了,这一次肯定要完蛋。现在他只要耐心等着周末爷爷生日寿宴的到来,就可以含着喜悦的泪水收割成果。 想到胜利就在不远的前方,他也懒得跟梁次擎太计较了。 「爷爷应该这两天回台湾吧?」 「明天上午的班机。」 「周末就是他老人家的生日,大堂哥想好要送什么礼物给爷爷了吗?」 第七章 「爷爷什么都不缺,送什么都是其次,倒是你……那天你可要有心理准备了,爷爷这次的怒火不一般啊!」梁守益努力挤出同情的眼光望向梁次擎,嘴角却忍不住窃喜抽动。 梁次擎了然于胸。「多谢大堂哥提醒。」 「俗话说,男人娶某前生子后运气最旺,我儿子虽然刚在他妈肚子里一个多月,可我真觉得这阵子不管做什么都顺风顺水。对了,你都结婚那么久了,你老婆还不打算给你……唉,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知道梁次擎的婚姻在家族眼中就是一团黑,没闹离婚已经是奇蹟,梁守益忍不住要跟他显摆一下。 「这点我确实比不上大堂哥好福气,恭喜。」 「我待会还要陪我老婆去产检,先走啦,周末生日寿宴上见。」 「慢走。」 临走前,梁守益又回头看了看这间办公室,忍不住说:「环境还不赖,就是景观不够好,桌子不够气派。」 「最好的景观自然要留给酒店的客人,毕竟来这里是工作,不是看风景,更不是显摆气派。」 梁守益心中冷哼,话说得再漂亮有什么用,这间办公室迟早要让出来。他已经迫不及待盘算着等他正式入主后,该怎么更动力头的摆设装潢,肯定要气派非凡。 梁守益走后,梁次擎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静默良久…… 无须梁守益的提醒,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拜苏醒荷酒肇事件所赐,这次他要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依照爷爷一贯严厉的处事态度,再加上家族内各方势力的角力施压,少不了要被拔除酒店总经理的头衔,方能堵住悠悠之口。 至于拔去职务之后,未来会被流放到哪里去,他自己也还没个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旦失去集团核心酒店事业的管理头衔,他将形同被排除在继承人选外,彻底跌到谷底。 现在想想,只是让苏醒荷苦出两眼泪花根本不算什么,比起她对他造成的损失,那充其量不过是一丁点代价罢了,娱乐性质居多,实质补偿全无。 套句大堂哥的话——用他的脚毛想,这个周末爷爷的生日寿宴上,有他好受的了!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他更好奇,要是苏醒荷知道他前途无「亮」,她还能委屈自己继续装乖吗?午夜梦回,她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气得想自杀? 显然,苏醒荷暂时还没有气到要自杀。 不只不气,还很自得其乐。 大忙人梁次擎出门上班抢钱,苏醒荷这枚超级闲人可没忘了给自己找乐子,打发漫长白日。 其实,她老早就发现牠了,一只孤单落寞无家可归饥饿受冷的小柴犬。 小玉说牠是流浪狗,凶性不定,不可以随便靠近。 可是看着牠,她感觉到的不是凶性,而是感触——从芜州齐城来到这里,她幸运变成了苏醒荷,不用为三餐生活苦恼,倘若变成了牠,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说不定会比牠更孤单落寞,无家可归饥饿受冷。 之前,她只是偷渡食物给牠吃,由着那张湿热的小嘴巴吃光她手心里的食物,蔬得她手心发痒咭咭发笑,几天下来,一人一犬吃出了感情,方才一看到牠又在外头徘徊,模样比起前几天似乎又更狼狈了,苏醒荷心揪得厉害,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嘿,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洗澡澡,可好?」 它发出两声像是应允的汪汪叫,踩着安静驯顺的步伐,摇晃着尾巴跟着苏醒荷回家去。 苏醒荷喂牠吃东西,还帮牠洗澡,望着那乌丸般的无辜阵子,情绪油然而生,坚定了苏醒荷想要留下牠的念头。 「小玉,我想要养牠。」 「这、这……」小玉瞠目结舌,面有难色。 见自己招架不住,小玉飞奔跑去请来管家康叔,把棘手的问题丢给他老人家去处理。 「康叔,我要养牠。」苏醒荷边软着甜嗓说,边蹭着小柴犬。 「啥、啥米——」康叔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可以吗?」她歪头问,不忘挤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博取同情。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只是……少爷恐怕不是那么喜欢……」康叔委婉解释。 不是那么喜欢,并不代表他肯定不喜欢,有努力的空间。 「所以只要他不反对就可以喽?」 「那是当然。」康叔点头如捣蒜,很不道德的把主导权丢给不在场的梁次擎。 谁叫梁次擎是主子,主子的话最大,是唯一,是圣旨,绝对远胜过他老康讲一百句不可以。 得先想个名字!苏醒荷歪头想——狗来富狗来富,梁次擎已经够富有了,来不来富都一样钱多多,不如叫来福好了,福气多多比财富多多更好。 「好,就是来福,从现在开始就管牠叫来福。」 康叔眼角抽了抽,不好批评只敢暗忖:来福?!是说这狗会开心吗? 「来福,我们要一起努力让他点头说可以,知道吗?」她逗着小柴犬。 小柴犬对她汪汪两声,也不知道是在抗议名字太老土,还是在附和。 为了争取梁次擎点头,苏醒荷花了整个下午在屋外给来福进行密集训练。 「来福,坐下。来福,去。来福,握手。来福,趴下……」 枝枒间闪烁的夕光,纷落在苏醒荷和来福身上,人犬融洽的画面美得叫人惊喜,然而落在远方某人的眼中,美丽的画面全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你个苏醒荷,都什么时候居然还有这闲情逸致跟一只丑不拉叽的小柴犬玩得那么欢!」 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梁雪娟只觉心中的怒火顿时又烈上了几分,直窜脑门。 梁雪娟昨晚才刚跟母亲从欧洲旅行回来。 力抗时差出门赴姐妹淘午茶之约的她,原想边跟姐妹淘们吃着甜点,边分享她最新添置的时尚行头,顺便大谈这次征战欧洲各大品牌时装秀的心得,孰料,本该是她大谈时尚的下午茶时光,最后竟成了姐妹淘争先恐后调侃、嘲笑她的大闹剧。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正跟小狗玩得乐不思蜀的苏醒荷! 关掉引擎,拉起手煞车,解开安全带,梁雪娟用足以在地上凿出窟窿的力道踩着高跟鞋,叩叩叩的来到苏醒荷面前,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食指,不分由说直指苏醒荷的鼻子,破口大骂—— 「苏醒荷,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我真的是受够你了!你的脑袋是进水吗?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会干出酒驾肇事这种愚蠢至极的蠢事!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关系,我今天都快被我那些姐妹淘笑死了!头版头条啊……天啊,我快疯了,我真的要疯了…… 「我梁雪娟上辈子是作奸犯科了吗?要不怎么会有你这种大嫂?我妈是杀人放火了吗?要不怎么会有你这种媳妇?我大哥上辈子是叛国了还是挑起世界大战了,明明是那么出色的男人,他怎么会瞎了眼娶你这样的女人当老婆,结果连累我们全家——不,是全家族,我们整个梁氏家族都因为你而蒙羞!」 来福浑身毛发竖起,呈备战状态。 苏醒荷没见过这像带剌的玫瑰般扎人的女子,也从未见识到有人可以骂人骂得如此一气呵成,成串成串没跳针,第一时间,她完全呈现一种发自内心的赞叹佩服,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挨骂。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才后知后觉的从方才那一大串话里拼凑出她跟这个气得全身发抖的女孩的关系,厘清此人的身分—— 梁雪娟,梁次擎的妹妹,她的小姑。 重点是,她,被深深的厌恶着。 苏醒荷呀苏醒荷,你小姐人缘可以再差一点!呼!苏醒荷默默拨刘海。 「小妹,你要不要喝杯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应该很渴才对。」 见苏醒荷如此淡定,毫无愧色,梁雪娟再度爆炸尖叫,「不许叫我小妹!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跺脚跺脚跺脚。 汪汪!汪汪汪!强烈感受到来人的不友善,来福冲上前,对着梁雪娟就是一阵吠叫,面露凶光。 「这是哪里来的野狗,还不给我滚开!」 来福狺狺低吼,牠甚至摆出一副随时要发出攻击的不驯姿态。 「来福不是野狗,牠很棒的。」 「啧,你养的狗是能棒到哪里去?」 第八章 犹在火气上的梁雪娟嫌恶的用手里的包包作势驱赶牠,没想到却适得其反,激怒了来福,不管一旁的苏醒荷如何安抚,来福对着梁雪娟加倍凶狠的汪汪狂吠。 梁雪娟面露惊色,又不甘示弱,「还不快叫牠走开!去,走开、走开。」 见来福不退反进,梁雪娟心一慌,转身拔腿就跑—— 「欸,小妹,不能跑不能跑……快停下来……」人跑狗就追呀! 果然,来福的兽性完全被激发,立刻对着前方狂奔的梁雪娟穷追不舍,任苏醒荷扯破喉咙也喊不住那奔驰的身影。 「救命啊!救命啊,大嫂……」 穿着高跟鞋的梁雪娟被追得花容失色,每次回头都发现来福只有更近,突然,来福无预警的使出一个跳跃飞扑—— 梁雪娟呆若木鸡,两只脚像是被水泥固定似的动弹不得。 「啊啊啊啊……」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后,伴随而来的是砰然巨响。 梁雪娟大摔倒,呈五体投地状,愣了整整三秒钟后,当场趴地痛哭起来。 「呜呜,臭苏醒荷,你养的什么烂狗……臭大嫂,我讨厌你……哇哇哇……」 苏醒荷无奈的望着回到她脚边徘徊的来福,犹豫着该不该赞许牠忠心护主,心里想笑又不敢笑,很内伤。 最后,梁雪娟的眼泪是这样被劝住的。 「……好好好,都是大嫂我不好。那你说,要怎样你才肯起来?」苏醒荷觉得自己在哄三岁小女孩,问题是梁雪娟明明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大人了。 「你要赔我这身衣服。」梁雪娟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耍赖说。 「可以。」 苏醒荷有一间足足比清凉寺的禅房还大上两倍的衣物间,里头多的是衣服鞋袜包包帽子,琳琅满目,任君挑选。 「得我自己挑。」 她这大嫂,家世一般般,花钱如流水,那辆撞烂的车子就价值一千六百万,更别说她每年每季给自己衣物间贡献的衣物鞋袜包款,都足够养活第三世界的所有小孩了,要不是梁家家底雄厚、大哥又很会赚钱,啧啧啧,早被这败金女搞垮。 一想到大嫂衣物间里有很多很多都是她这位衔着金汤匙出生的梁小姐所没有的经典好货,梁雪娟好嫉妒,不趁此机会打劫一些回家充盈自己的衣物间,对不起自己。 「好,可以。」爽快应允。 「随便我挑多少都不准说第二句话?」梁雪娟把握机会得寸进尺。 「没问题,只要你开心,看得上眼的,你今天都可以搬走。」 梁雪娟破涕为笑,咻的立刻从地上跳起来。 「冲着你难得这么爽快的分上,我决定以后少讨厌你一点。」 呃,她该很感激吗……苏醒荷苦笑腹腓。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苏醒荷就这样陪着骄蛮又小孩子心性的梁雪娟,在她宽敞漂亮的衣物间里,一件衣服换过一件。 瞧梁雪娟心情好得像要飞上天,苏醒荷见机不可失,遂开始跟她闲话家常兼打探消息。 梁雪娟骄纵归骄纵,话说得倒是爽快,劈哩啪啦的就把许多没人会对苏醒荷说也没人敢对苏醒荷说的事情,通通一字不漏的抖个彻底,包括她今日为何火冒三丈,那起酒驾肇事所造成的影响,她可怜的大哥为什么这么倒楣,娶了如此糟糕的 妻子,她和母亲又有多讨厌这个令每个人都崩溃的苏醒荷……说到兴头上还不忘细数过去苏醒荷的丰功伟业,不管当事人就在她面前,她小姐完全没在客气。 拜梁雪娟所赐,许多苏醒荷无从了解的事情,全都在这短短几个小时内,清楚的被理出头绪,露出轮廓。 然而随着梁雪娟越说越多,苏醒荷从一开始的微讶、惊叹、错愕……到最后,一颗心就像坠入深海般,不见天日的沉重。 她被梁雪娟口中的苏醒荷给震慑了!不知道该同情梁次擎的倒楣遭遇,还是该赞叹他的忍功了得。这具肉体的原主,彻底颠覆了她从小到大对于一个女子该有的印象,不敢想像梁次擎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和意志力,和苏醒荷度过两年的婚姻生活。 「你没忘吧?这个周末是爷爷的生日,因为你,今年的生日寿宴上,大哥肯定不会太好过了。」 「为什么这么说?」 梁雪娟大翻白眼,「厚,你还不明白吗?当初娶你,大哥就已经成了每个人眼中的笑话,现在他连自己的老婆都约束不好,惹怒爷爷,那些人不等着看戏笑歪腰才怪,他们恨不得爷爷一怒之下把大哥踢出集团的继承人竞争——」 「……」苏醒荷哑口无言。 梁雪娟忿忿地叹了一口气,「我穷着急也没用,根本没人会听我的。」决定还是把自己扔进华衣美饰里当她的鸵鸟算了! 苏醒荷陷入一个人的冥思无法自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到最后一道夕光被吞噬于地平线下,她还浑然不觉,整个人恍若一尊雕像,沉得几乎要陷进她身后这张宝蓝色的贵妃椅里。 突然,衣物间的门被推开,梁次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衣物间的入口—— 她小嘴微张,表情怔愣的望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看他走进这里,高大伟岸的身躯几乎把整个门框填满。 不知怎的,见他皱着眉,她忍不住想,那些深刻的摺痕,究竟有多少是让苏醒荷给逼的?有没有可能,把他眉心的皱痕全数抹去? 梁次擎下班回家,听见管家康叔说妹妹梁雪娟来了,还很不可思议的和苏醒荷在楼上独处了好几个小时,他心想不妙—— 对于一直以来始终势如水火的两个女人来说,一分钟的和平就已经是奇蹟,怎么还能奢望几个小时的独处而不闹出事情! 梁雪娟的小命应该还在吧?这一次交手是谁赢谁输?他不会在房间里看到断掉的胳膊、腿啊还是手指、眼珠之类的吧? 顾不得太阳穴又疼了起来,梁次擎三步并做两步的火速上楼查看。 敲了苏醒荷的房门,无人回应,他直接开门走进去,房里乌鸦鸦的,透着诡异的静谧,见稀微的灯光从衣物间里透了出来,他转身推开门—— 偌大的衣物间里,只有不到一半的灯被打开,最深处几乎完全陷入黑暗。 苏醒荷就呆坐在那里,纤瘦的身影几乎被贵妃椅吞噬,听见他开门,她偏头望着他,欲言又止。明明在幽暗中,他却看见她黑漆漆的瞳眸里,闪烁着孩子般的迷惘困惑…… 心一突,「雪娟呢?」低沉的嗓音打破了眼前的静谧。 苏醒荷还来不及回答,只见梁雪娟吃力的拎着一只超大行李箱,从衣物间的另一边走出来,自顾自的说:「这行李箱不够大,亏我还选了好多衣服,根本都装不下,我的爱马仕、香奈儿、范伦铁诺、亚曼尼、verawang、hmmychoo……」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今天先这样好了,再多我车子也载不下,剩下的我改天再来拿,你不可以藏起来喔!不然我就……」 「梁雪娟,你在干什么?」梁次擎凝声问。 听见熟悉低嗓,梁雪娟立刻吓得松开手中的行李箱,目光飞快地往手表瞄了一眼—— 天啊,已经快九点了!梁雪娟立刻在心里狂骂自己不下数十次,笨蛋笨蛋笨蛋……你怎么会开心到忘了注意时间?这下好了吧,当场和大哥强碰。 挣扎须臾,梁雪娟硬着头皮转过身去,「哥,你下班啦。」傻笑讨好。 「说——」梁次擎不领情,沉声命令。 有个太优秀、太一板一眼的大哥就是这样!梁雪娟撇撇嘴,用下巴努努一旁的苏醒荷,「苏醒荷有衣服要给我,我就来拿啦!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欸,你看,那么沉那么重……」她边说边拉着行李箱往门口去,伺机落跑。 我?!苏醒荷一脸莫名。很好,全赖到她头上来,这个梁雪娟真是够了! 苏醒荷觉得好气又好笑,可面对梁次擎投来的询问眼光,她还是点点头,帮衬了梁雪娟一回。 梁次擎挑了挑眉,暗忖,他应该没理解错误吧?梁雪娟今天来是因为苏醒荷表示有衣服要给她,所以她过来拿? 见鬼了!这完全不像是苏醒荷会做的事,她们姑嫂没有感情好到可以交换衣服,更别说那些全都是苏醒荷的生命!宝贝! 可若说不可能,偏偏梁雪娟又装了满满一大只行李箱的衣服…… 第九章 梁雪娟探手在身后偷偷对苏醒荷做了个赞许她够上道的手势。 这妮子!苏醒荷啼笑皆非。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两位,掰喽。」梁雪娟拉起行李箱,赶紧落跑。 「站住——」 梁雪娟紧急煞车。 「吃饭没?」 「我没那么饿,不用客气。」意思就是,亲爱的大哥,快放我走。 「吃完再走,我正好有话要跟你说。」 「厚……」圣旨一下,梁雪娟哀嚎,无语望天,跺跺脚,扭头下楼。 目睹傲娇嚣张如梁雪娟也不得不在梁次擎面前完败,苏醒荷觉得好好笑,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锐利如刀的两道眸光立刻迎面射来—— 不知是急了还是被吓到,苏醒荷连忙伸手捣住自己的眼睛。 可又忍不住从指尖缝隙望出,偷顾着他…… 这又是什么孩子气的动作?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梁次擎觉得啼笑皆非,当下很想伸手戳戳她脑袋—— 他愣住,他在干么?她做什么动作、好不好笑,关他什么事? 他捏住方才一度蠢蠢欲动的手指,沉声问:「吃过晚餐了?」 苏醒荷的晚餐向来吃得早,今天因为梁雪娟的缘故,她到现在还没吃呢,难得听见他主动问起,她咬着下唇,忍住笑意,摇摇头。 「那还杵着做什么?下去帮忙减少一点厨余。」话落,梁次擎马上转身走人。 苏醒荷眼角一阵抽搐……减少一点厨余?! 什么跟什么啊,明明是好吃的食物,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蔚余? 现在当她是猪喔,那他自己不就是猪公? 哈哈哈……苏醒荷在心里偷偷调侃,不忘跟上。 截至今天以前的三餐,苏醒荷几乎都是一个人,难得今晚多了这对梁家兄妹作陪,苏醒荷觉得这张餐桌总算不是那么孤单寂寞了。 不过,梁雪娟显然不这么想,嘟着嘴巴,有一口没一口的吞着,如坐针毡。 「你那所三流野鸡大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念完?」 冷嗓一扬,梁雪娟马上觉得要胃痉挛,装可怜说:「大哥,吃饭时间讲这种话题,会消化不良欸。」 「我一想到我妹妹年纪一把了还是个万年大学生,我的血压也都忍不住要飙高,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梁次擎面上看似凉凉反击,每个字倒是都咬得很重。 想他在梁雪娟这年纪,都已经拿完硕士学位开始到集团实习了,这小姐却还永远只是个大学新鲜人,他都不知道她哪里新鲜了!这还不算什么,真正离谱的是,她居然丢下学校的课不去上,怂恿母亲带她去欧洲玩了大半个月,直到昨天才回来。 「唔,原来还是能够一口气说很多话的嘛,之前的沉默是金是哪招?」 突如其来的评论,中断了兄妹的对话,梁次擎阴沉着一张脸,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发现气氛骤冷,苏醒荷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对上梁次擎那双冷冰冰的眼睛,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居然把心里的嘀咕给说出来了,连忙尴尬陪笑,「不用管我,真的不用管我,你们兄妹继续、继续。」吐吐舌头,龟缩安静。 相较于梁次擎冷沉着脸,梁雪娟可乐了,幸灾乐祸的对苏醒荷问:「干么,我哥不跟你说话吗?唉,我只能说,苏醒荷你活该!谁叫你那么机车。」 机车?那是什么东西?「谢谢昀,傍晚不知道是谁说会少讨厌我一点的。」 「我只说一点,又不是全部。」 「那好,剩下的衣服就不给你了,因为我只说你喜欢的今天都可以搬走,可没说你改天还可以搬。」 「苏醒荷,你很机车欸。」 又是机车!「机车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你连这都不知道……」梁雪娟翻白眼。 见这对姑嫂一来一往的拌起嘴,梁次擎无言,捏捏眉心…… 「闭嘴!」 两人同时噤声。 「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什么时候要把你的大学念完。」这话是对妹妹说的。 「……我、我需要时间找寻自己兴趣,探索真实的自我。」梁雪娟方才还牙尖嘴利,讲起正事就委靡不振。 梁次擎沉吟片刻,「因为那是你自己的兴趣,你自己的自我,所以我决定了,学费我只支付到这个学年结束,下个学年你自己看着办。」 青天霹雳!「什么?哥,你不是认真的吧?」 「你看我哪里像是不认真的样子吗?迩有——」长指突地指向长桌对面的人,「她是谁?」 「苏醒荷啊。」梁雪娟没好气回答。 「那是给你叫的吗?你连自己应该叫她什么都不知道吗?这就是你的礼貌?」厉声质问。 梁雪娟缩了缩肩膀,鼻头倏地泛红,「……大、大嫂。」委屈回答。 「现在心情怎么样?」 「糟透了,我要哭了啦……」梁雪娟红着眼眶说。 「有监于你现在心情糟透了、要哭了,恐怕无法很好的驾驶车辆,你的车暂且扣在我这里,把钥匙交出来,你可以回去了。」 「什么?!我,我要疯了我要疯了……」梁雪娟气呼呼的离开餐桌。 梁雪娟走后,梁次擎招来管家康叔,「请司机送她回去,不准让她中途下车,务必盯着她平安进家门。那个行李箱太重了,她手腕受过伤,不能搬重物,回到家请司机记得帮她搬进去。麻烦小玉帮她打包一份晚餐的菜式,给她带回去,再打通电话通知我母亲家的蔚房阿姨,请她帮雪娟煎块牛排,她回去正好配着菜吃,那丫头一餐没肉就吃不下。」 「是,少爷。」 管家康叔退下后,餐桌上只剩两人。 隔着长桌,苏醒荷一直看着梁次擎,瞬也不瞬的看着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很严厉、很大男人,私底下却很柔软的梁次擎—— 感觉到目光的停留,他维持着低头进食的姿势,头也不抬问:「有事?」苏醒荷没说话。 似是想起什么,「雪娟今天从你衣物间搬走的东西,我会如数补给你,明天我让人把目录送来,你可以放手去挑。」他不想自己的妹妹欠她人情。 突然明白,也许一个女人适度净空衣物间的时候,就是在暗示男人,她想要补充新货了。 呵,他刚刚怎么没想到这点,不过现在明白了也不晚。梁次擎自我解嘲的笑了一下。 没有意料中的欣喜若狂,只有两道顽固不走的目光,苏醒荷那张小嘴巴依然没吐出半个字。 梁次擎被看得有点浮躁,忍不住抬头命令道—— 「不要欲言又止,有什么话就快说!」 她没有被他凶巴巴的命令口吻吓到,反而对着他弯起了两片唇瓣。 她一直以为梁次擎就是冷冰冰的生意人、不及格的老公,自以为是又目空一切的冷漠,难亲近又难沟通,从不跟自己的老婆互动,把对方当空气,满脑子就只知道赚钱。 原本,她还因为他害她喝了苦咖啡而埋怨着他,可是傍晚从梁雪娟口中听到一些事情,再看到他方才跟梁雪娟之间的互动、对话,她彻底对他改观。 突然发现,也许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误会他了,他并不像她想像中的那么冷漠无情与自我中心。 乍看之下,他或许对妹妹很严厉,冷脸冷声冷调,可这么一个大男人,却会交代司机要亲眼看着妹妹平安进家门;记得妹妹的手腕受过伤,不能搬重物;注意到她吃不多,要小玉帮忙打包晚餐的菜式给她带回家,还要厨房阿姨煎块牛排等妹妹回家吃,只因为她无肉不欢。 苏醒荷好羡慕,真的好羡慕梁雪娟,她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曾经有过的就是清凉寺的师姐妹们,可来到这里,她只剩下自己,孤单的自己…… 「其实你是一个好大哥,很好很好的大哥……」 突如其来的赞美,让梁次擎愣住了,向来思绪灵光的脑袋足足停滞了两秒。 好不容易回过神,为了掩饰自己心里的古怪与不自在,他闷不吭声的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饭。 他管得了自己的外在行为,却管不了脑海中的小剧场热烈运转,不断的对他抛掷疑问—— 梁次擎,你到底在脸热个什么劲?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赞美了,居然这样虚荣、不知所措,难道你还不清楚苏醒荷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吗? 她的话,听听就好,真的听听就好。他不只一次在心里告诉自己。 梁次擎好像又恢复他们独处时的样子了,那么的沉默…… 第十章 她也想跟梁雪娟一样,可以一来一往的跟他对话。 因为,除了那句赞美之外,苏醒荷其实还有别的话想跟他说,很多很多,从下午开始就堆了一肚子,可千头万绪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几次张开嘴巴,酝酿许久的勇气就咻的不见了。 她其实很想问问他—— 苏醒荷思绪被迫中断,因为梁次擎突如其来的异常。 「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原本埋首进食的梁次擎突然坐直身体,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他皱眉,紧紧的皱着眉,像是在思索什么艰深的宇宙问题那么专注。 有某种暖呼呼的、湿润润的、还毛茸茸的东西……就在他脚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蹭弄他的脚。 他闭了闭眼睛,微微吸了一口气,出其不意的往餐桌下一看—— 餐桌下,一双黑漆漆、圆滚滚的眼睛,正咕溜溜的仰望着他,还奉送两声精神抖擞的汪汪。 柴犬?!好端端的,家里怎么会突然跑出一只柴犬? 梁次擎被吓歪,当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看得出来,虽然每天穿西装打领带坐办公室,他的反射神经依然超灵敏。 「怎么会有狗?康叔!康叔!」 「别叫别叫,牠是来福啦,你别怕,牠不凶的。」苏醒荷对着来福拍拍手,「来福,过来,坐下。」 小柴犬摇摆着尾巴,听话的走到苏醒荷面前,听从指令英挺立坐。她转而又对梁次擎说:「你也坐下,快坐下,没事啦!」 「我不是狗!」不许用那种口吻叫他坐下。 「你当然不是狗啊,你会像来福这样摆尾巴吗?」苏醒荷笑嘻嘻的调侃他。 梁次擎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醒荷扭扭手,摆摆身体,漾着甜美无比的笑容,眨着活灵活现的乌溜溜大眼睛,软着声嗓说:「我想要养来福,可以吗?你看,牠很厉害喔,牠会坐下,会握手,会跳跃,会……」 她每说一样指令,那只叫来福的小柴犬就配合她做出动作,好不灵活轻巧。 「我不喜欢太活泼、会舔人,还过度热情的动物。」 「热情好啊,你需要被温暖被融化,而且牠很干净的,我有帮牠洗澡喔,不信你闻闻看。」说着,她抱起狗往他靠近。 见状,梁次擎赶紧喊,「停!够了!」 「好不好?好不好?我会负责照顾牠的,绝对不会给大家带来麻烦,好不好?好不好?」她离他只有几步的距离。 像是要为她的追问也推上一把似的,来福不时汪汪两声,企图唤来梁次擎对自己的重视。 心思动摇之际,不意联想起她方才给的赞美,当下了然于胸…… 看吧,他没说错,苏醒荷这个人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有着最终目的,谁碰上了,就得有是祸非福、不死也伤的最坏准备。 他今天很幸运,不过是弄来一条流浪枸,兴致勃勃的说要养,缠着要他点头答应。 只是,心情不免有点复杂,真不知道该失望,还是该夸自己真知灼见、洞若观火。 方才的赞美,言犹在耳,转眼就像是褪了颜色的广告看板,残缺凄凉……她的话,果然还是听听就好,真的听听就好。 现在名字都取了,狗也登堂入室,除了说好,他还能说什么? 他不是拒绝不了她,他是不忍心看到那只欢蹦乱跳的小柴犬失望。 「你当狗都没有自尊心吗?」 「……」她寻思不解,傻傻望住他。 「这么俗气的名字,你要牠怎么在家犬界、宠物圈立足?」这女人果然在舒适圈待太久,都不知道生活处处从满竞争,不是只有人要面子,狗也要自尊。 「不好吗?」她偷偷觑了梁次擎一眼,又看看来福,「你没听过狗来富吗?」 「所以你原本想叫牠来富?!」心惊,不敢领教。 苏醒荷点点头,「取个好意头,叫起来比较顺口。后来我想,你来不来富都一样钱多多,没差。福气就不一样了,有钱没福气,多惨,如果有钱又有福气,就是好上加好,所以我就叫牠来福,好给每个喊牠的人都招来福气。」 「随便,牠不反对,我没意见。不过……要养牠可以,一个原则,不准让牠进我房间,书房也不可以,更不可以躲在桌子底下舔我的脚。」 「这哪里是一个,明明就是三个。」苏醒荷小声咕哝。 「有意见就大声说出来。」 脑袋旋即摇得像波浪鼓,「没意见!没意见!」仰起小脸冲着他说,「就知道你人最好了。」 她开心的冲上前牵起他的手,讨好的摇来摆去,笑咪咪。 甜美的笑颜,伴随着璀灿如宝石般的澄澈眼神,让他有片刻失神,直到微弱的电流从牵握的双手飞快窜流而过,梁次擎感觉到如触电般的微麻,他回神,连忙抽回手——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先回书房。记住,不准让牠……」 「不进房间,书房也不能,还不可以舔你的脚。」她如实背诵,水眸秀眉里都是乖顺。 梁次擎没再说话,离开餐桌,上楼,进书房。 直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他还神情恍惚的盯着手指,许久许久…… 到底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只要跟苏醒荷的手一发生碰触,就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讨厌这种陌生的感觉,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未知,更讨厌眼睛闭上,就出现她一脸真诚的对他说—— 其实你是一个好大哥,很好很好的大哥…… 因为,那会让他的心莫名热起来,像长着触手的章鱼,奢想着要抓住什么。 是夜,直到躺进被窝里,苏醒荷才想起,酝酿要说的话还是忘了说。 翌日,大忙人梁次擎化身成空中飞人,搭着商务专机又跑去北京,接着又去了趟曰本东京、泰国曼谷…… 距离生日寿宴只剩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深夜,苏醒荷在那张queen sking的双人床上额来覆去辗转难眠。 这样的情况已经连续好几天,脑中不住反覆回想的都是那天梁雪娟告诉她的话—— 「你知不知道,酒驾肇事对我们这样的豪门世家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丑闻,梁家除了面子挂不住,朗峰集团的形象、股价都因此受到影响,那不只是一场车祸那么简单!」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梁次擎从没有因为车祸的事情说过-句重话,醒来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她也没意识到事情严重与否,直到听梁雪娟提起。 虽然酒肇不是她惹出来的,可心里不免还是觉得抱歉,真的抱歉。 「在我眼里,我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帅气聪明的男人,那么聪明的人唯一做过的蠢事,就是跟你结婚。不过,那是因为你灌醉他,还很低级的设计了他。我大哥人就是太好了,明知道是你陷害他,他还愿意保护你的名声娶你,他是这桩婚姻的受害者!」 饶是苏醒荷把一头乌黑秀发给拔光了,也想不透,苏醒荷这女人居然胆敢做出设计男人这种离谱的事情来?她到底是有多爱……抑或是有多恨梁次擎这个男人? 不对,若说是爱,她为何能放任夫妻关系疏离至此?可若是恨,何苦要这样纠缠?早早两清不是比较好? 她不能理解这种脱轨的偏执。 一想到枕边人就是设计自己走入这场婚姻的始作俑者,梁次擎该有多难受?虽然她现在是苏醒荷,却也忍不住要讨厌这个女人…… 如果说梁次擎有半点的冷漠与疏离,那也是苏醒荷自己咎由自取! 「爷爷是出了名的严厉,当初哥执意要娶你,已经让爷爷很不高兴,现在你又做出这种事情来,大哥这次肯定会被爷爷修理的很惨,搞不好真会丢了继承人的宝座……」 所有的事情,都是苏醒荷惹出来的,可苦果却是梁次擎在承担,天底下只怕找不到第二个像梁次擎这么衰的男人了!和他相比,她算什么?她虽是让从小收养她的住持师父给杀了一刀,把那一刀当作是回报师父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也就没有什么好埋怨,可梁次擎又不欠苏醒荷什么。 「苏醒荷,你真是坏得可以,你的良心是被狗啃了吗?你怎么有脸享受眼前这些富裕舒适的生活而不羞愧?」 她也真是倒楣,什么人的身体不去,偏偏跑到这种人的身体里重生! 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叫她除害,杀了自己吧? 第十一章 越想越烦,苏醒荷睡意全消,心口哽着一股不平之火的她得去喝杯水,消消火,冷却一下,才不会有谷打自己的冲动。 下楼,看见灯还亮着,苏醒荷直觉以为小玉还没睡,遂扬声问:「小玉,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 最后一个字,在看见饮水机前的高大身影后,彻底吞回肚子里。 梁次擎穿着一袭深色罩袍,手里拿着一只玻璃杯,杯里的水已经喝了大半,他头发微湿,显然是刚沐浴过,身上依稀有着皂香,幽微而好闻。 闷了好些晚的心突地雀跃的跳了好大一下…… 她弯起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直在房里没睡着的她居然没听到半点动静? 虽不明显,梁次擎敏锐的耳朵还是发现了她的声调比平常略微扬升了半度,不禁纳闷—— 他可以解读为她期待见到他吗? 但……为什么? 下一秒,他立刻推翻这种荒谬的臆测,并在心里嘲笑自己太多心。 收拾了情绪,他喝了口水,镇定如常的回答,「半个多小时前吧!」黑眸看了她一眼,「你呢,为什么还没睡?」 「渴,下来喝杯水。」其实是火大,对苏醒荷火大。 梁次擎没多废话,直接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杯子,绅士的为她倒水。 「谢谢!」她感激的接过手,满足的啜饮着。 「我听lisa说,那天送来的目录,你一样东西也没挑,难道那么多品牌、那么多选择,就都没看中意的?」 他忍不住想,莫不是胃口被养大了,不是标榜限量的东西,已经不能满足她挑剔的眼光? 苏醒荷停下喝水的动作,花了两秒钟想起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那些东西我不需要。」 且不说她几乎都待在家里,就算几次赖着小玉,非跟着她出门去超市采买,她也无须珠翠满头盛装出门,又不是在唱戏,更别说目录里的东西之贵……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惊胆颤。 以小玉为例,光是目录里最便宜的一件衣服,就要花掉她辛苦工作两个月的薪水,更遑论是珠宝,这叫她这个吃闲饭的人想来就汗颜,根本不敢要。 他偏过视线,静静的凝望眼前的女人。 对于物慾极重的苏醒荷来说,向来就只有想要,没有不需要。 梁次擎几次想从眼前这张漂亮的脸孔里瞧出些端倪,偏偏不能。想不透,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最后,他放弃。 「不用急着拒绝,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一旦改变心意,随时都可以打电话告诉lisa,她会帮你处理好。」 苏醒荷不自觉的皱起眉。不可以不需要吗?见梁次擎放下水杯,转身欲走,她突然开口—— 「欸,你为什么不生气?」 「什么?」梁次擎不解的回望她。 「酒驾肇事的新闻让你很丢脸,不是吗?」 但是打从她醒来直到现在,梁次擎一次都没有对她提及此事,没有生气也没有责骂,连吭声都不吭,什么都没有。 「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必要再提起。」 「那明天呢?这件事,爷爷很生气吧?明天晚上的生日寿宴上,你会怎么样?」她不放心的追问。 「谁跟你说的?你听到了什么?」 「重点不在谁跟我说,也不在我听到了什么,而是这件事情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你会怎么样?我想知道。」当然,如果他愿意告诉她的话。 他还是一派淡漠的样子,「还没发生的事情,更没有必要提。」 话落,转身离开。 「对不起……」 梁次擎倏地停下脚步,转头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望向苏醒荷。 对不起?她跟他说对不起?因为太不可思议,他一度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耳垢积太深,听错了。 「我知道即便我道歉,只怕也于事无补,但我总是欠你一句对不起,真的……」她握住水杯的手,因为紧张而泛白。 被迫娶了苏醒荷,他已经够倒楣了,如果还因为这件事情被牵累…… 这样说或许有点不自量力,但她真的这样想,做错事的人是苏醒荷,不是梁次擎,若有什么,也该是她这个苏醒荷来承担,不该全丢给梁次擎去面对。 冷眼看着无辜的人倒楣,不是她从小学习的做人原则,佛祖箴言里没这样教她,住持师父也没有,她骨子里再怎么爱闹爱玩爱淘气,理智上还是知道该承担该负责的道理。 既然她已经成为了苏醒荷,就该全盘接收她的好与坏,而不是全部推给梁次擎,自己躲在他身后纳凉。 「时间不早了,去睡吧。」这次,他是真的离开。 只是,人离开了,心绪思考却还停留在他和苏醒荷独处喝水的小空间里。 太不可思议,苏醒荷居然会对他说对不起,她不是一向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的吗? 到底是谁?继谢谢之后,到底是谁教会了她说对不起? 仰躺在大床上,闭着眼睛,仿佛又看见她握住水杯,秀气的手指因为紧张而泛白,白皙的脸庞微鼓,泛着些许淡红,浸润水气的黑眸认真而坚定,还有他从未发现过的…… 梁次擎逼自己停止思绪,拒绝去想他到底在苏醒荷身上看见什么从未发现过的东西。 停—— 他对自己的大脑下达命令。 拽过被子把自己完全埋住。 小玉的爷爷在梁家位于阳明山的老宅担任总管家,是少数可以近身服侍梁老太爷的人。 听小玉说,一手创立朗峰集团的梁老太爷性格强悍、处事严厉,他随便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一个人的未来,梁家上下没有人不敬畏他老人家的。 这几年虽然看似退居幕后在澳洲颐养天年,事实上整个集团的权力核心依然牢牢的握在他老人家手中。 梁老太爷的生日是梁氏家族的年度大事,凡是梁家人,不管身在何方,都不会忘记赶回来陪梁老太爷吃顿寿宴。 想到要一口气瞒过所有梁家人的眼睛…… 苏醒荷虽没把握,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总不能无故缺席,又把烂摊子丢给梁次擎去伤脑筋。 他今天只怕心里也是烦极了,因为不知道严厉的梁老太爷会在众人面前给他什么样的惩罚,所以如何扮演好苏醒荷这点小事,她还是自己搞定吧! 穿衣长镜里的苏醒荷,一头长发典雅的编盘着,应该表现雍容的她,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全都是叫拉链给惹的。 小玉帮她挑了几件衣服,她一看都要傻眼。 虽然生活在这女权高张的国度,可她的内心还是保守一如在清凉寺,始终无法适应那种过分强调女性身体曲线的穿衣风格,她真的不懂,把「长辈」挤得快喘不过气,到底哪里美啦?难道不怕窒息? 最后她只好从衣物间里翻箱倒柜的找,总算让她找出一件样式简单典雅不过分暴露身体的白色雪纺长洋装。 然后,问题来了,她的手不管怎么弄,始终构不到后面的拉链,眼见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她几乎急出一身汗的时候,衣物间外传来脚步声,她心想,救兵来了,苏醒荷开心的嚷,「小玉,快帮帮我,我——」 衣物间的门被推开的瞬间,她的声音也跟着被夺去。 来人不是小玉,透过穿衣长镜里的反射,她看见了西装笔挺的梁次擎。 她吓了一跳,心脏狠狠的漏跳了一个节拍。 愣了好几秒钟,后知后觉的她才想起自己的衣衫不整,小脸完全涨红,连忙转过身来,遮掩背后的春光外泄。 心,扑通扑通的跳……明媚的双眸根本不敢直视他,只敢死死的在他深咖啡色的手工皮鞋前定住,咬住下唇,不敢吭声。 她不知道,转过身去,并没有为她遮掩什么,反而让穿衣镜把她白皙无瑕的美背,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 「准备好了吗?该出发了。」 「呃,我、我、我……可以帮我找小玉来吗?衣服的拉链……拉不起来……」她满脸困窘,吞吞吐吐。 「小玉已经先回去了。」 梁老太爷的生日寿宴是大事,像小玉这种原本就是从老宅指派过来的人,都会被召回老宅帮忙,以免临时找来的人不熟悉作业,搞砸了梁老太爷的生日寿宴。 「啊……」小嘴微张,心想,糟了,现在怎么办? 「我来吧。」他迈开长腿,三两步间已经来到苏醒荷面前。 第十二章 她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肩膀被大掌一扣,就被扳转了过去— 她几乎要羞死了…… 「衣料的线头卡住拉链了。」 「啊?那、那怎么办?不然,我、我再重新找件衣服好了。」 「没时间了。你等等,我看能不能拉出来。」 她不敢动弹,努力忽视自己衣衫不整的事实,努力催眠自己那落在背上,几乎要把人烧出两个窟窿的炽热目光——不存在。 从没靠得这样近过,他们之间若不是隔着有形的长桌,就是横着无形的空气,这是最近的一次,近到……她甚至可以听见他浅浅的呼吸,感受到他温热的呼息拂过她的背。 他的长指几次碰触到她的裸肤,都引起她不由自主的一阵颤栗,每一次她都得紧紧的咬住下唇,才不至于发出惊呼。 明明才几秒钟的事情,却漫长的仿佛有一世纪,她浑身紧绷得像是一条被拉到极致的琴弦,随时都有可能绷断。 「解开了。」 听见这等待许久的低嗓,她感动得几乎要跪下谢天了。 她急忙伸手想去拉起拉链,却被他制止—— 「我来。」 然后,一记微弱而缓慢的拉链声,就这样从她的腰际一路向上…… 她的心,仿佛被慢慢的提起,她跟着屏住呼吸,当拉链到了尽头,她的一颗心也跟着被提到喉口,随时要跳出来似的。 他甚至帮她扣好了颈后的那枚钮扣。 「可以了。」 「……谢谢。」小脑袋低得不能再低,整张脸热烫烫的。 她暗暗吁了好几口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发现他正凝视自己,好不容易凝聚的力气,当场又溃散,她几乎要腿软。 眼前的她,跟梁次擎所认知的苏醒荷很不一样。他怀疑她有化妆吗?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妆容,不只让她看来稚气许多,也让她的秀眉水眸显得灵气。 没有昂贵的名牌堆砌,也没有璀璨的宝石点缀,仅仅是一袭素雅的杂牌长洋装,却让眼前的她比以往不知道美上几分。 「怎、怎么了?」她不安问,「我穿这样……很奇怪吗?」 就在她想着是不是要屈服这里普遍的审美眼光,换上之前小玉帮她挑选的衣服,她的下巴被突然捏住—— 他微蹙着眉,「松开,别咬了,再咬嘴唇要破了。」 她愕然松开,一脸傻气的望着他。 他用拇指的指腹来回摩挲着她的唇瓣…… 她仰望着他,不解他意欲为何,他不发一语,从那双又黑又深的眼眸里,她模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看见,好像有什么在凝聚着。 但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脑门热烫,无法清楚思考,胸口好像有什么闷住似的,要喘不过气来。 他看得她心乱如麻,不知所措,隐隐又觉得有些恼,恼他这样莫名其妙的左右着她的情绪,恼自己糊里糊涂的被他影响。 当他的指腹第n次抚摸过她柔软的嘴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竟突然张口咬住他造次的手—— 鼓着双颊,瞪着他。 他玩味的挑了挑眉,漾开浅浅微笑,笑得既俊且温文。 挑眉的姿态看在她眼里,有几分寻衅的意味,温文的笑意又使她内心颤栗,她不服气,咬得更用力。 她以为自己可以咬疼他,不想这力道根本微不足道,反而像是……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勾引。 他黑眸烁了烁,「放开。」低低的嗓音添了几分魅惑。 她犹豫,可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咬着他的手指不放吧?算了,谁叫她气场硬是比他弱了一大截,片刻,她松开嘴…… 他抽回手,微眯双眸,用一种叫人瞧不出端倪的神秘眼神看了她一眼后,潇洒转身。 不用跟他那双火眼金睛面对面,她立刻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还来不及大肆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摆脱他的注视,方才潇洒转身的大男人,脚跟一旋,不分由说的又一把扣住她的下巴,苏醒荷还来不及质问,小嘴当场被两片暖烫的嘴唇牢牢衔堵住。 她惊得呆若木鸡,眼睛瞪得牛铃般大。 他、他、他……在做什么? 他怎么可以……这样…… 难道,她被报复了?! 梁次擎,你疯了吗? 也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了,怎么会突然说失控就失控? 更别说失控的对象还是结婚两年,早已相敬如「冰」的苏醒荷—— 你的脑袋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是有洞?还是进水?抑或是被门板夹了? 一路上,这样质问自己的声音不断在梁次擎脑中出现,一次又一次,像轮回般反覆不歇。 可无论他问了多少次,始终无法清楚而明确的回答自己。 就好像莫名其妙的,身体那条名为理智的线,说断就断,完全没有一点徵兆,然后一个转身,两只眼睛就只看得到苏醒荷那张诱人的玫瑰色小嘴,满脑子只想要占领、掠夺、蹂躏…… 他就像是一只失去理智的兽,将苏醒荷这只猎物逼到了退无可退的窘境,霸道的扣住她几次试图推拒的小手,恣意的品嚐着她的玫瑰色唇瓣,需索着柔软中的香甜滋味,纠缠再纠缠。 她是那样惊讶而无助,任由着他狷狂地吻肿她的唇,搅乱她的心跳呼吸…… 若不是司机小陈及时地打电话提醒时间不早了,结果只怕不会是一个吻这么简单,他们现在也不会顺利坐在前往梁家大宅的车厢里。 面上波澜不兴,实则心乱如麻……原来失去理智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随着车子抵达梁家大宅,梁次擎命令自己停止没有结果的自我质问,收拾情绪,迅速下车。 站在梁家大宅的门口,他慎重的拉了拉身上的西装,迟迟不见苏醒荷跟上,一回头,就看见那个将他们的吻顽固的定位为是他为了报复她咬了他的手指,所以才反咬她嘴唇的苏醒荷,正把漂亮的脖子仰得天高,一脸傻乎乎的望着眼前这栋有着典雅气派巴洛克风格的梁家大宅。 哇,好大好气派好漂亮……苏醒荷在心里不住地赞叹着。 梁次擎纳闷不解,现在是怎样?结婚两年好歹也来过几回,怎么她表现得好像是生平第一次看到似的那么惊叹不已? 「没见过吗?」 「没——」脱口而出的瞬间,目光正巧迎上梁次擎质疑的眼神,她赶紧闭嘴,继而改口道:「又没人规定看过不能再看。」 她为自己的诧异找了藉口,不忘别过头去暗吁一口气。呼,好险! 「该进去了。」他们已经迟到太久。 「嗯。」她用力的深呼吸,脸上有着视死如归的精神。 梁次擎觉得她太夸张,「有这么可怕吗?」 「谁怕来着!」似是为了证明自己,她迈开大步勇敢前进。 当他们匆匆走进梁家大宅,所有梁家成员都已经在餐桌前坐定,等候今晚的寿星入席。 两人的姗姗来迟,毫不意外的引来众人的侧目,一张张脸孔上或不以为然、或轻蔑冷笑、或隔岸观火、或践个二五八万鄙视他们。 方才还大言不惭说不怕的苏醒荷,在看到这满屋子来者不善的亲戚后,不久前还很膨胀的勇气顿时泄了风,下意识的就往梁次擎身边靠拢,渴望寻求一点安全感。 她倒也不是因为人多就怕,想清凉寺每逢初一、十五,哪回不是人山人海,可见到的各个都是慈眉善目、虔诚无比的佛祖信徒,哪里像梁次擎这些亲戚,一个个看起来像是不怀好意。 光是想像接下来的时间得跟这些人一起呼吸同样的空气,她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她肯定抢不过这群惯用鼻孔哼哼唧唧的奇人! 她突如其来的靠近,让纳闷的梁次擎本能的朝她望去一眼——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苏醒荷。 他所认识的苏醒荷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在他的亲戚面前显露软弱的,更别说要她像现在这样主动朝他靠拢,寻求安全感。 吊诡的是,他竟没有推开她,还觉得这样显露出女孩的胆怯很好,内心甚至涌起一股想保护她的冲动—— 保护?他想要保护她?! 梁次擎还震慑于自己内心这个不为人知的新发现时,大脑明明没有发出指令,他的手却已经先有了行动,不惜冒着会触电的危险,紧紧握住了她。 手,毫无意外的很麻很麻……他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甩开,反而握得更紧。 第十三章 而她似乎是感受到支持的力量,毫不掩饰的灿烂甜笑就这样冲着他嫣然抹开,差点电晕他的理智。 突然想起,最近有出韩剧风靡了朗峰酒店上下所有女职员,里头有个号称是外星人的都教授,每每吻女主角就要大病一场,而他此刻如此反常,莫不是因为方才出门前的那个吻吧? 梁次擎尚且还来不及深究这一连串的因果,微哑的尖嗓打破了宁静—— 「次擎啊,怎么才来?我的好二嫂都快急死了。该不会是出门前,两夫妻为了谁该开车在互相抢车钥匙吧?哈哈哈……」 浓妆艳抹的大姑,张着惊人的血盆大口,自以为幽默的说。 被唤作二嫂的贵妇人,当场眼神冷得像要结冰,「我有什么好急的?我看你倒是比我还急,喉咙长茧的人,动了手术也不好好静养,话那样多,是还想再割一回吗?」 反击结束,贵妇人头一扭,别过脸去,再懒得理血盆大口的女人。 「二嫂,你……」见讨不了赢面,血盆大口的妇人只得悻悻然的别过脸去。本来还搞不懂这是演哪出,见梁次擎喊了贵妇人一声妈,苏醒荷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被唤作二嫂的贵妇人,是婆婆大人来着。 她应该很讨厌自己吧?梁次擎的父亲早逝,心目中优秀的儿子就是她的希望,没想到她的希望最后竟被个糟糕的女人给阴了,任哪个做妈的都不会太开心。 果然,当苏醒荷试图对梁母抹开笑容,她得到的就是一记冷哼。 「大姑,这就是你不对啦,你明知道次擎向来好脾气,怎么可能会跟老婆抢车钥匙?再说他可是我们朗峰酒店的总经理,出入有司机接送,根本不需要他纡尊降贵,肯定是路上塞车了。」梁守益看似护航,背地里也是酸话满天飞。 「这简单,下次又塞车,次擎哥就给嫂子喝上一杯,再叫她往油门一踩——咻,马上就到啦!」大姑的小儿子讪笑搭腔。 「是到这里还是到警局?差很多欸。」某个堂弟问。 「哈哈哈……我搞错了,是到医院,喔咿喔咿喔伊……」 三岁小孩都知道,这些人摆明就是在拿之前的酒肇事件开玩笑嘛! 偏偏酒肇又是事实,没得反驳,再者,为了不给梁次擎惹麻烦,尽管气愤,苏醒荷也只能忍了。 只是,都还没坐下来好好欣赏头顶上方那盏无比奢华璀灿的水晶灯,就得面对满屋子来者不善的陌生脸孔与唇枪舌剑,苏醒荷不禁暗叹,梁家人的基因血统还真是纯正又一致,全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 看来,今晚得自求多福了……希望她这只误闯丛林的小白兔,届时不会变成这些人餐盘里的烤兔肉,阿弥陀佛!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克制想逃的冲动,硬着头皮尾随梁次擎入座。 「搞什么,怎么这么晚?」 突如其来凑在耳边的说话声,叫苏醒荷吓了一跳,见是梁雪娟,陡升的紧绷情绪放松下来,正要张口回答,原本充斥对话的餐厅倏地静下,所有人都站起,不一会,梁老太爷在管家的搀扶下,缓慢却姿态昂然的在主位坐定。 苏醒荷瞬也不瞬的望着,眼前的梁老太爷果真就如小玉说的那样,是个集强焊与严厉于一身的威权长者,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随着餐点送上,短暂安静的餐厅再度充斥着话语。 「你还没说,今天怎么这么晚?」不肉不欢的梁雪娟吃着她最爱的牛排问。 梁雪娟的追问,勾起了苏醒荷的记忆,几个发生在衣物间的零碎画面陡地自眼前闪过,她想起了他的「报复」。 可以吗?梁次擎咬她嘴巴的事情可以说吗?说出来肯定有损梁次擎大哥的威严。 只是,也不知怎的,她不过是回想,芙颊竟微微发烫。 咬了咬下唇,她避重就轻,「就、就突然有点事情……不小心耽搁了。」 「什么事?」 没料到梁雪娟会再问,苏醒荷又是一愣,「呃?!没、没什么,都处理好了。」 她没说错啊,报复结束,自然是处理好了。 原本低头吃着食物的梁雪娟,突然头一歪,瞪着两只眼睛上下打量身旁的苏醒荷—— 苏醒荷被看得坐立难安…… 「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素净?白色雪纺长洋装欸!好仙。」 原来是在说她的穿着,她还以为怎样哩!她拉拉裙摆,小声问:「很奇怪吗?」 梁雪娟歪头想了想,没给结论,耸了耸肩,「总之跟平常的你不一样。你一向喜欢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不是最新最美最流行的当季服饰,你绝对不穿。」 因为不是最新最美最流行,所以,出发前的衣物间里,梁次擎才会一直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盯着她全身上下不住打量? 也是,谁不喜欢自己女人穿得漂漂亮亮、光彩夺目。 心情微感低落…… 「不过我喜欢!我猜我哥应该跟我有同样的想法。」 苏醒荷讶异的别过头望住梁雪娟—— 原本已经被推下山谷的她,因为梁雪娟的一句话,立刻爬上来。 「真的吗?他不会觉得很奇怪?」 「不相信?马上问我哥。」 「欸欸欸……不用不用,我、我自己待会再问他就好。」她阻挡梁雪娟。 其实,是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心里的感觉,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以前的她爱闹爱玩爱淘气,从来不管自己是不是漂亮,别人会不会喜欢,完全就是自己开心最重要,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不在意的事情,现在却在意起来了,她在意自己在他眼中的样子,在意到……有点害怕听到真相。 因为,她清楚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很想要赢得他的喜欢的…… 「要问我什么?」 和小叔叔的乌俄局势话题告一段落,就听见她和妹妹坚持着要自己问他问题,梁次擎遂好奇问。 低沉嗓音在耳边突然响起,苏醒荷吓了一跳,她心虚的偷觑着梁次擎,挣扎着该说什么才好…… 忽地,看见他筷子夹着一块色泽嫩黄、具有层次的食物,她灵光一闪,转移话题,「好吃吗?」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见自己筷子里的玉子烧,没好气的歪歪唇,扬声道:「还不错,微甜,要吗?」 她像个小学生似的用力点头。 他夹了一块放到她面前的瓷盘里,「吃吧!」 「谢谢。」她笑咪咪,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品嚐着。 软嫩微甜,蛋香扑鼻,真的很好吃。 她吃得很满足,尤其这还是有着一张招牌冷脸的梁次擎亲手夹的,滋味就是特别不一样! 只是……相较于她这令人心满意足的小确幸,眼前的这些人似乎并非如此。 苏醒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心里的感觉,明明是这么富丽堂皇的宅邸,明明是这么精致可口的菜肴,明明身边环绕的全都是至亲好友,她却感觉不到这里有一星半点的温馨与融洽,每个人好像都带着一层面具,虚假的把自己的肉体放在这美好的画面里,心却不知道飞去哪里,就算是对话,也是冷冰冰,要不就是夹枪带棍,不知道在较劲些什么。 她忍不住看了身旁的梁次擎一眼—— 即便是用餐,他的眉头始终微蹙着,明明吃着不错吃的食物,脸部线条也没有真正放松,看似淡定实则紧绷如常。 她好像从没看过他真正开心大笑的样子! 为什么?是这个环境造就了这样的他吗? 也是,娶了一个不是真心相爱的妻子,还有一屋子虚情假意的亲戚,都不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怎么过下去的,要是她,肯定发疯! 突然觉得,孤儿好像也没那么可怜,因为知道孤身一人,所以不会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有太多的奢望,就算遇到什么,也能坦然接受,反观梁次擎,看似拥有许多,却什么也没有,反而更显空虚。 她,替他感到心疼,他其实是个还不错的人…… 察觉到目光在身上停留,他偏过头去,见她又盯着自己,直觉以为她又看中意自己筷子里的食物,没好气的歪歪唇,连说都不用说,直接放到她瓷盘里。 瞧,他真的还不错吧,除了咬他一根手指就咬人嘴巴这点比较小心眼外,人真的是还不错的! 心里涌起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她想对他好,想要让他不那么孤单。 第十四章 她笑咪咪的向他招招手。 梁次擎一脸莫名的低头靠去,「什么事?」 「我决定了,以后你再咬我嘴巴当作报复,我都不恼你了,真的!」 黑眸瞬间瞠瞪—— 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是说,就算他咬她嘴巴一千次、一万次,她都不生气的意思吗?这、这根本是一种引诱犯罪吧? 梁次擎的脑袋里闪过无数他咬她嘴巴的想像,下一秒,手中筷子掉下,他当场呛咳不已,两只耳朵更是红了起来。 「咳咳咳……」 「怎么了?该不是吃了什么辣的吧?」她小手不住的在他背上温柔轻拍着,关心问道。可是,不对啊,就算是吃了辣的,呛着了,怎么会连耳朵都红了? 好不容易止住呛咳,他揪住她的手,压抑低嗓在她耳边警告—— 「这话以后不许对别人说!知道吗?」 当然,她才不管别人呢,她只希望他快乐点,别老蹙着眉。 她坚定的对他点点头,不忘又说:「只对你说。」还冲着他笑弯了眼睛。 梁次擎觉得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又再度面临岌岌可危的状态。 可恶的是,挑唆这一切崩坏的女人,却还那样无辜的望着他,让他不知如何是好,根本没辙! 梁老太爷的寿宴,以满桌的杯盘狼藉暂告一段落。 就像是一小型的动物迁徙,大夥儿从餐厅移驾到大宅里的交谊厅里,各自找乐子去。 梁雪娟跟着年纪相仿的堂姐妹去分享她的欧洲看秀心得,梁母则和几个妯娌打牌消磨时间,就连梁次擎也只交代苏醒荷喝杯浓茶,休息一下,人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一个亲戚也不认识的苏醒荷懒得和其他人一样或三人、或五人的聚在一起闲话八卦,只好独自坐在客厅一隅,一边用意志力对抗身体里不断上冲的酒精后劲,一边喝着浓茶,努力维持清醒。 说来真是一场乌龙…… 梁次擎没让辣椒给害了,反倒是她自己被辣椒给辣惨了。 苏醒荷除了怕苦更怕辣,半点辛辣都不吃,偏偏方才的寿宴上,她因为好奇不小心嚐了口宫保菇丁,当下整个舌头都发麻了,虽然紧急灌下一大杯白开水,也止.小住急窜而起的烧灼剌激感。 梁次擎喜欢喝茶,当看见他面前的玻璃杯子里装着宛若茶汤般清澈的琥珀色液体,约莫五、六分满,苏醒荷直觉以为那就是一杯茶,伸手便去拿。 「那不是——」 茶。 梁次擎还没来得及阻止,苏醒荷已经以着无比豪气的姿态仰杯就唇,往自己嘴里灌了满满一口。 梁次擎无奈皱眉。那根本不是茶,而是没有兑水的纯麦威士忌! 果然,下一秒就看到苏醒荷小脸一阵扭曲…… 这味道根本不对,不只不会入口回甘,而且还很呛辣! 「你喝的是威士忌。」他无奈的说。 啥,威士忌?!偏偏她还灌了满满一口。这下怎么办?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公然吐出来吧? 最后,苏醒荷只得忍住喉咙几乎快要烧起来的刺激感,努力将那口威士忌一点一滴的吞进肚子里去。 「辣辣辣……」她都快要辣出泪来了。 「忍耐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梁次擎连忙起身离席。 不能忍,根本不能忍,又是辣椒、又是纯麦威士忌,从肚子里烧出来的灼热感,和口腔里彻底炸开的呛辣滋味,让她两只眼睛热得厉害,脑袋也跟着发晕。 看身旁的梁雪娟,拿着一只杯子不是龇牙的,好像很是冰凉可口,她想也不想,抓来梁雪娟的杯子,她再度往嘴里灌。 甜甜的,果然比之前辣死人的滋味好多了……感恩。 「大嫂,那是我的葡萄酒欸!」梁雪娟嘟嘴。 这时,梁次擎刚好端着水杯回来,皱眉问:「你又喝了什么?」 「大嫂把人家的葡萄酒喝光了啦!」 梁次擎听到都快晕了,居然敢把酒混着乱喝!等不及宴席结束,他索性直接招来下人,「快去泡杯浓茶过来。」 「我没事,已经觉得好多了……」嘴里的辣味已经消退不少。 对于真正的苏醒荷来说,纯麦威士忌加半杯葡萄酒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对于打小住在清凉寺的她来说,纯麦威士忌加半杯葡萄酒绝对很有什么。 原本没事,可随着酒劲一波波上来,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浑身不对劲,整个人陷入半醉半清醒的浑沌状态,眼前的每样物事、脸孔都发疯似的旋转着,转得她头晕,身子更是不断发热,难受死了。 她完全是靠毅力才能撑完寿宴,继续坐在这里的。 梁次擎去哪里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她好想回家…… 「你怎么还有心情坐在这里发呆啊?」 苏醒荷勉强抬起发重的脑袋,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孔,就是有点模糊,她想了老半天,还是想不起来她是谁。 抱歉,她脑袋实在被酒精荼毒得太厉害。 「我在等我老公。」她很入境随俗的把梁次擎冠上所有格,而这还是她从连续剧上学来的。 「我看还有得等,他不知道还要在书房被爷爷骂得多惨呢。呵呵呵……」说话的某甲女人和旁边苏醒荷同样不知道是谁的某乙、某丙、某丁、某戊四个女子相视而笑。 他在挨骂?!听到这个消息,她顿时心口发紧。 「醒荷嫂,你还真有良心啊,次擎哥都快被你害惨了,你还像个没事的人在这悠哉悠哉喝你的茶。」某乙说。 「她才不管这种事,她只顾她自己手上有没有钱花、身上穿的漂不漂亮、该上哪儿找酒喝,喝完了去兜风,其他的一概不管,次擎哥倒楣才会娶到这种女人。」某丁又说。 随便随便,她刀枪不入了啦,反正不是第一次挨骂,真要听到有人夸苏醒荷好,她才会吓到吧。 她闷不吭声,继续啜着浓茶,不想理会,但是脑子不住挂念着梁次擎。 「对了,你们说爷爷这次会怎么处罚次擎堂哥?」某戊问。 「我听说,应该会拔掉他总经理的头衔。」某甲说。 「啊,真的假的?」某乙语气里透着兴奋。 「次擎哥会被扔去哪里?」某丙问。 「听说会被踢去管我们集团最最最……赔钱的服装事业部。」某甲说。 「真的假的,服装事业部耶!那也太惨了吧!这么一来,次擎哥不就要从原本集团接班人名单上的最热门变成最冷门,永远地跟接班无望了?」某乙故作惊诧假意同情的嚷着。 苏醒荷不懂什么名单不名单,人选不人选,接班又不接班,但从这些人竭尽所能幸灾乐祸的邪恶表情里,她再笨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只怕还是影响到梁次擎一辈子的大事! 她不能只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这事发生。 可,她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 这该死的脑袋!怎么就那么不济事?她忍不住对自己发脾气。 「你们说,次擎哥走了,朗峰酒店总经理的位置会是谁接手?」某丁问。 「要我说,应该是守益哥吧。」某乙说。 「呵呵呵,怎、怎么可能是我老公?去去去,别胡说。」某甲轻斥着,却掩不住眉眼间几乎要爆发的笑意。 「怎么不会是?守益哥是长孙,爷爷肯定寄予厚望。」某丁说。 「先说喽,大堂嫂,要真是守益哥,以后我们去酒店消费,可别小气不给我们打折扣唷!」某戊又说。 「当然当然,没问题,我老公可不像某些人,一定会好好招待自家姐妹的。」某甲呵呵呵的笑得花枝乱颤。 一堆吵闹的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嗡叫,让苏醒荷的脑袋更昏更疼了。 她霍然站起身—— 甲乙丙丁戊五人骇了一大跳,连忙往后退。 「空气太差,环境太吵,我去洗手间洗洗脸,顺便洗洗耳朵。」苏醒荷力抗酒精带来的晕眩,宛若女战士般的起身离开。 来到洗手间,克制不住醺醉,苏醒荷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靠在洗手台上,小把小把的掏着水,泼洗自己发烫的脸庞,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梁次擎真的会丢掉他酒店总经理的位置吗? 他真的会被踢去什么糟糕透顶的服装事业,永远被排除在什么接班人的名单之外吗? 她怔怔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始终无从得到解答。 片刻,甩甩头,苏醒荷走出洗手间,差点迎面撞上一个捧着茶水的佣人。 第十五章 「二少奶奶,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是我自己没注意。这些茶水是要送去哪里?」 「老太爷的书房。」 看她着急的样子,苏醒荷遂柔声说:「那你快去吧。」 佣人行了个礼,赶紧快步往书房走去。 望着远去的佣人身影,苏醒荷心中顿时涌起一个想法——与其在这里忐忑,还不如直接去探个究竟,把事情弄明白。 下一秒,她脚跟一旋,半扶着墙面,尾随送茶水的佣人往书房的方向移动。 梁老太爷正在书房大声飙骂,威严的声嗓不费吹灰之力就穿透隔墙,外边的人都听到。 分不清是酒精使然还是怒声太过震撼,苏醒荷心脏扑通扑通跳,尤其一想到梁老太爷那张威严的面孔,胃袋就一阵扭紧,几度想退缩。 然而,她没有,因为她想知道梁次擎是不是真的在里面,是不是真的正在挨骂,如果是,她应该要站在他身边才对! 随着距离越来越接近,两记轻敲后,佣人端着茶水进了书房,从虚掩的门缝里,伴随着梁老太爷教人心惊胆跳的怒喝,梁次擎的名字几次清晰传来,全都是绕着酒肇的丑闻在骂,梁老太爷说要拔掉梁次擎总经理的头衔,还说要他去接管服装事业部,更要他别再妄想接班的事情…… 一样,全都跟她方才听到的一模一样!苏醒荷听得脸都白了。 突地,书房里响起一记杯子破碎的声音—— 她倒抽一口凉气,直觉有了不好的联想。 不公平不公平,这不应该是梁次擎要承担的,他根本是无辜的! 想到那热烫的茶水可能就砸在梁次擎身上,她顾不得许多,用力推开书房的门,闯了进去,紧握着双拳,对着座位上的梁老太爷大喊—— 「爷爷,你不公平!」 苏醒荷的贸然闯入,让原本充满骂声的书房,突然陷入诡异的宁静。 「你怎么进来了?」梁次擎表情错愕,脸色难看。 「你没事吧?我、我听见有人砸杯子,我……」看到他,眼睛觉得热热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两只手忙着在他身上确认他有无被热烫的茶水泼到。 他知道苏醒荷从来就不是个听话安分、用几句话就能打发的女人,但他没想到她胆子居然肥成这样,连梁老太爷的书房都敢闯。 「没事,只是不小心碰落杯子而已。现在,出去。」 抓住她的手,梁次擎想把她推出书房外,远离风暴,可她却滑溜得很,硬是从他身边闪开,钻了回来,说什么都不肯出去。 不甘训话被打断、忽视,梁老太爷重重的跺着手里的拐杖,怒问—— 「是谁说你可以闯进来的?」 刚刚还隔着门、隔着墙,现在正面迎击,果然更是威力强大,苏醒荷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尽管如此,却没动摇她坚持留下的决定,酒精壮大了她的胆子。她豁出去了,反正闯都闯了,干脆趁此机会把话说得清清楚楚。 「爷爷,你不公平。」她再次说。 「醒荷,不可以这样跟爷爷说话。」梁次擎阻止她。 「他就是不公平!」她跺脚,坚持自己的说法。 「你这不知死活的丫头片子,居然敢用这种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梁老太爷气得大骂。 「爷爷,你真的要拔掉次擎总经理的头衔?真的要把他赶去什么什么鬼的服装事业部,永远的把他排除在什么见鬼的接班人名单之外?」 「当然,梁家人只要犯了错,就应该要接受惩罚,我绝对不容许我辛辛苦苦打拚的朗峰集团,毁在顽劣的子孙手上。要想成为我的接班人,就要拿出能耐做出成绩,只要犯了错、做不到,就通通给我滚——」 「那他是搞垮酒店了还是犯了什么错?」 「你还有脸问,身为梁家媳妇,三更半夜在外面跟人家饮酒作乐、酒驾肇事,闹出这么大的丑闻,你还有脸问!我当初就不同意次擎娶你进门,他一意孤行的下场,苦果就得自己嚐。」 她两手一摊,「看吧,爷爷,我就说你不公平。」 梁次擎来不及开口喝斥,梁老太爷已经对她如此挑衅的行为先行发难—— 「不许拦,你让她说,我倒要看看哪张利嘴还要说什么。」 「爷爷,你一直说犯错就要接受惩罚,今天是次擎跟朋友三更半夜出去饮酒作乐了,还是他开着跑车把车子撞得稀巴烂被写上报纸了?」 她顿了两秒继而又说:「不是,通通不是,从头到尾都不是他,而你却要拔掉次擎总经理的头衔,还要把一个每天认真工作、三天两头不回家的他赶去什么什么鬼的服装事业部,永远排除在继承名单之外,爷爷,你扪心自问,你公平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 「对,因为我,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你不是应该要惩罚我才对吗?当然,爷爷如果不当我是梁家人的话,我也没话说,可这么一来,爷爷你今天这脾气就发得没理由了。」 「……」梁老太爷从来没有这样被顶撞过,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击,恼羞成怒的他直指梁次擎,「你、你、你……你娶的什么好老婆!」 盛怒之中,他抓起桌上的茶杯,凌空掷去—— 苏醒荷见状,想也不想的冲上前来,直挺挺的挡在梁次擎身前,任杯子砸上自己的额头,热茶洒了一身也不喊一声疼,无所畏惧。 「醒荷?!」梁次擎被她震慑了。这个小女人,凭什么以为她可以站在他身前? 「你疯了吗?砸到哪里了?有没有烫伤?快说!」他捧起她的脸,心急的端详着她的脸。 她嘟嘴指向自己遭难的额头,抹掉茶水,「没事啦,我不痛。」 梁老太爷其实也吓了一跳。 正常人看到东西砸来,不都要躲开吗?怎么会有人傻得自己冲上前去挡? 可自尊不许他有丝毫让步,依然继续咆哮,「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老婆都约束不好,我还能指望他管理好酒店上上下下的员工吗?我惩罚他是应该的。」 真当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掌控慾那么强啊?苏醒荷忍不住腹诽。 她挣脱梁次擎的手,转身继续反击,「总之,爷爷就是不公平,若真的赏罚分明,你该罚的人是我,而不是次擎。」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梁次擎觉得她根本是在往自己身上引火。 「你、你、你……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你也不想想,你今天可以过着优渥的生活,仰仗的还不是我们梁家!好啊,要我惩罚你是不是,你给我等着,给我等着。」 梁老太爷气呼呼的拄着拐杖,踅来走去…… 他恨不得孙子马上跟这个顽劣的女人离婚,永远跟她断绝关系,让苏醒荷再不许踏进梁家大门一步,可是这么一来,离婚的消息肯定又要让朗峰集团的梁家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八卦主角。 再者,要是这丫头片子狮子大开口,索讨钜额赡养费,梁家岂不丢了面子还失了里子?不行,她休想,这未免太便宜她! 不能把人轰走,那就只好关起门来整治整治她了。 像苏醒荷这么一个养尊处优,过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安逸生活的豪门媳妇,想来再没有什么比让她远离原本的舒适圈,日日周旋在洗衣打扫准备三餐这些枯燥乏味的生活杂务里,更叫她崩溃的事了。 没错,就是这样!想到这里,方才还处于盛怒之中的梁老太爷浅浅的抹开了胜利的微笑。 他停下踅来走去的步伐,霍然转身看向苏醒荷—— 「你想要惩罚,我就给你惩罚。未来的六个月内,家里不许有任何一位管家佣人和司机,就连钟点女佣也不许有,所有的生活所需请自便。你若做得到,我可以考虑让次擎重新回到集团接班人的名单内。」 只是考虑?这太亏了。 「爷爷,我要肯定的承诺。」 「你就那么有把握你可以做到?」冷哼一声。 「能不能做到是我该担心的问题,不是爷爷该担心的问题,我只要爷爷一句肯定的答覆。」 梁老太爷沉吟思索,他就不信那双水葱似的小手,能煮出什么不会害人闹肚子的料理,那副身娇肉贵的年轻身躯,又能熬过几天的劳力?别说六个月,怕是连六个小时都有问题。 「好,我答应。不过……」 「不过什么?」 第十六章 犀利的眼眸烁了烁,「假如你做不到和我的约定,次擎别说是失去角逐接班的资格,我还要结束整个服装事业部,并且收回次擎手上所有朗峰集团的股票,你们夫妻俩更得永远滚出梁家大门。这样你还敢吗?」 苏醒荷暗忖,不敢,就只能是这样的结果,若她敢,梁次擎好歹还有机会拿回属于他的权力,她没有道理不去放手赌一回。 再说,梁老太爷未免太小看她的能耐了,好歹她也是打小在清凉寺待过的,不管是生火烧菜还是打扫洗衣,从来就难不倒她,更别说这儿有多少便利的家电用品,没有佣人管家司机又如何?不过都是些动动手指的事情罢了。 「我敢。也希望爷爷能信守今日的承诺。」 居然还敢提醒他!「我在商场打滚一辈子,还不用你这丫头片子提醒我信守承诺,现在,通通都给我滚出去。」他 等着看苏醒荷这个大话丫头后悔。 拉起梁次擎的手,苏醒荷强行将他往书房外拉,「我们回家。」 走出书房,关上门—— 「你还好吗?」她的手冰得不像话,像是刚从雪地里回来似的。 离开书房,所有的精神力气放松下来,靠着酒意强撑起来的理智清醒与勇气,也跟着消失大半,苏醒荷现在回想起自己干了什么,都忍不住要发抖。 她硬是挤出灿烂笑花,「好啊,我很好。」孰料,话落,她立刻一个踉跄,差点软倒在地上。 多亏梁次擎反应快,及时拉住她,她才不至于跌个狗吃屎。 「哈哈哈,瞧我醉的,威士忌实在太威了,哈哈哈……」她抓抓头发,傻气的笑着。 他皱眉望着她。 「没问题,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赢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一定!」 梁次擎不是担心她是否能做到和梁老太爷的约定,也不是在意接班人的资格,他是无法理解她今天的行为。 不知道该怎么诉说他此刻的心情,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主动站在他前面,挡去飞来的茶杯…… 又或者,早在她闯进书房的那一刻,他就被她的意外之举吓到了。 希望不是醉嗨了,否则真正清醒过来,她肯定要为自己方才做的事情后悔。 凝望着她因酒意而迷蒙的双眸,他拒绝去深究此刻内心的感受,「走吧,折腾了一晚,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强忍住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他拉过她的手,并通知小陈把车开到门口候着,无视他人的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快步离开梁家大宅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前脚刚走出梁家大宅,梁次擎的母亲梁陈丽敏后脚追了出来—— 「站住!都给我站住。」 两人方停下脚步,后方的梁陈丽敏追上前来,忍无可忍的拽过苏醒荷,不分由说就狠狠刮她两记耳光—— 啪!啪!两声骤响,苏醒荷还来不及意识什么,人已经跌坐在地上,耳朵一阵嗡嗡发鸣不说,脸颊更是肿胀了起来。 「苏醒荷,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儿子、放过我们梁家?你嫌次擎被你害得还不够吗?你居然敢跑去书房跟老太爷谈判,你就真的那么想看我儿子被永远赶出梁家大宅吗?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梁陈丽敏气坏了,听到消息时她只觉一阵青天霹雳。刚刚那两下实在不能解恨,扬手想要再打—— 「妈,够了,住手!」梁次擎及时格开母亲的手,制止她第三次往苏醒荷脸上挥出巴掌。 「妈,大嫂都被你打得跌坐在地上了。」尾随在后的梁雪娟也赶紧拉住母亲。跌坐在地上又怎样?梁陈丽敏恨不得打死这个邪恶的女人! 「梁雪娟,你反啦,放开我!」 「不放,我就不放。妈,你糊涂啦,明知大伯母她们等着看笑话,你还演给她看?」梁雪娟的提醒直接切中要害。 果然,梁陈丽敏立刻强忍住怒火,宣告收手,因为比起痛打媳妇,她更不想让人看她二房的笑话。 「雪娟,你先陪妈回去。现在、立刻、走。」 梁次擎没有大声咆哮,却比咆哮更令人心惊胆颤,听到大哥连下三道驱离指令的梁雪娟完全不敢耽搁,「妈,走了啦,妈……」 说什么都要把母亲拉离现场,塞进她的小车里,赶紧走人。 梁次擎绷着一张叫人瞧不出端倪的脸,二话不说,拦腰抱起跌坐在地的苏醒荷,大步走向等候在一旁的座车。 好痛,被打得好痛,可是靠在他怀里,不痛了,真的不痛了。只是,他好像又皱眉了,而且这次皱得比以往更紧更紧了…… 回程的车厢里,她忍不住问:「你在生气吗?」 梁次擎没说话。 「不要生气好不好?」她把手探向他,轻轻的拉住他的手。 他依然没说话,只是把她的小手纳入自己的大掌里,收紧。 梁家大宅的二楼书房里,拄着拐杖的梁老太爷站在落地窗前,静静目送着车子扬长而去,脸上表情讳莫如深。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是那双眼睛吧? 别说是正面迎视,印象中的苏醒荷根本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苏醒荷的眼睛漂亮归漂亮,透出的目光却尽是小家子气的浅薄,他一点都不喜欢她,可是今天的苏醒荷真是叫他刮目相看,且不说她居然敢闯进他的书房来指责他不公平,那双在他面前毫不闪躲的目光,是那么干净澄澈、无瑕且无畏,实在对极了他胃口! ……难道是他以前错看了? 他要好好观察观察,看看这丫头片子真正的模样究竟是什么样子。 鞋子被褪下的那一刻,原本已经跌入梦乡的苏醒荷开始咕哝挣扎,「别别别……别脱我鞋子,别想往我脚底放小娃娃……」 偏偏她又踢又蹬,抓她脚踝的大掌就是不放开,她急得睁开眼睛—— 梁次擎正居高临下,一脸莫名的望着她。 「我、我……你脱我鞋子做什么?」她呐呐的问。 「不脱鞋,是想把床弄脏吗?」 她看看身处的环境,恍然大悟,原来已经回到家了。 咬咬下唇,觉得有点糗,她抬手敲敲昏沉的脑袋,不经意一拳命中被茶杯击中的位置,她当场倒抽了一口气—— 「待着,我下楼去给你拿个冰敷袋。」转身,走出房间前,似是想起什么,他忍不住又回头,「这年头没有人会往脚底放小娃娃。」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幼稚傻话,梁次擎觉得啼笑皆非。 「啊?!」可她以前明明听一些城里的大婶们说过——男人会脱了女孩的鞋,然后偷偷的在女孩的脚底放小娃娃,等娃娃爬呀爬的爬到肚子,女孩的肚子就大了,小娃娃就会出生,所以,千万不能让男人把你的鞋给脱了! 难道说……这里的人不是这样子生小娃娃的吗? 哎呀,不管不管啦,总之,梁次擎没往她脚底放小娃娃就好,她不忘检杏广.下自己脚底板,这才又软软的躺回床上。 直到这一刻,才真的放松…… 虽然她嘴里说没事,其实难受死了,威士忌和葡萄酒的威力还在持续,额头隐隐作疼,两颊也是麻辣辣的疼着,苏醒荷摸摸额头,果然肿了个包,又摸摸脸颊,根本像是团发酵的面团。 可是,不管如何,至少她有站在梁次擎身边,至少没让他一个人面对…… 分不清楚是困是晕还是累,她像只小猫似的蜷缩着身体,独独露出两只小脚丫在裙摆外,似是睡去。 去而复返的梁次擎,见状,摇摇头,拉来被子覆在她身上,自己则坐在床沿,并且将手中的冰敷袋一个往她肿胀的脸颊上放,另一个则放在她额头的肿包上。 及时雨般的沁凉纡解了两颊的麻烫,一记喟叹从小嘴里逸出…… 她睁开眼睛,眼睫轻轻眨动着,流露出孩子气的满足,「好舒服。」 「以后别再这么莽撞的挡在我面前,爷爷手劲很大,全是年轻时打高尔夫球练出来的,幸好你脑袋没破。」 「真的假的?」 「现在知道怕了?之前怎么就不知道怕?」他没好气。 「总不能每次都让你给我收烂摊子……」 「我习惯了。」他故作漫不经心。 「你是故意让我内疚的吗?」 「你会内疚?」他挑眉质疑。 「当然,你都不知道我在外头听到杯子破掉的时候,心吓得……」 「所以你就闯进书房了?」 第十七章 「我、我急嘛!你都不知道你们那些亲戚朋友一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你挨骂的时候,她们一个个可高兴了,然后我就急了嘛……」她越想越气愤。 「为什么急了?你……在乎我?」 「不可以吗?我们……你……你不是我……丈夫吗?」 虽然她是冒牌妻子。可她就是忍不住嘛! 她微显慌乱的神情,让他感到些许虚荣的得意…… 「那也不可以擅闯爷爷的书房。」 「不然我要冷眼旁观?不予理会?置身事外?你希望我这样?」 「你应该这样。」 这样才像他认识的苏醒荷,这样才不会让他的心因为她而乱成一团。 说真的,截至目前为止,他还是不敢相信,居然有天会是曾经狠狠算计他的苏醒荷站在他身前,为他挡去危险。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就是想不透,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一点都不像她!……苏醒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他发现,他好像从未好好的认识过她。以前是互相漠视,现在则是他想漠视,她都会主动跳到他面前,叫他非得看见她不可。 他一手撑在床沿,敛阵凝视着躺在床上的她,眉心微拧,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在挣扎之后,两片紧据的唇瓣里挤出几句低哑,「但是,我更喜欢你的在乎。」 像是被认同了,她开心的弯起唇瓣,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他的脸庞在眼前急速放大,瞬间一黑,小嘴被衔住,细细绵绵的啃吻起来。 她先是紧张的捏握住拳头,片刻,又软软的松开,那般无助…… 直到许久,他才离开,互相凝视着彼此的黑眸,微微喘息。 「……为什么又咬我嘴巴?这次是要报复我什么?」她小声问,不敢看他。 「你说过你不会恼的。」 「……可我总得知道为什么吧?」 「为你今天晚上做的每件事。」每件搅乱他心思的事,每件诱使他更想要朝她靠近的事,「包括你的在乎。」 这算是报复吗?怎么有种被赞许鼓励的错觉?苏醒荷晕陶陶的快乐着……不住的在心里问着自己:这是真的吗?还是酒精的力量? 怕快乐不见,她只好紧紧握住他的手,就连睡去都不肯放。 梁次擎看见她噙着微笑入眠,冷冰冰的脸庞也不禁露出一抹发自内心久违的微笑。 轻轻抽走自己的手,为她盖好了棉被,摁暗了房里的灯,不舍,却还是得面对现实—— 周一起,他就不再是朗峰酒店的总经理,手边的工作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完善交接出去,还有整顿服装事业部的工作,势必也要紧锣密鼓的进行,很多人等着看呢!他可不能叫那些人太失望。 恢复一贯的冷然姿态,他起身离开房间,前往书房。 强风吹开了窗,轰的一声,炸雷平空响起,苏醒荷从梦里惊醒—— 又作梦了,又梦见刀子从胸口被拔出,鲜血喷薄的瞬间…… 她紧紧的抱住自己,不住发抖,无助的眼睛四处搜寻着梁次擎的身影。 去哪里了?为什么感受不到那来自手心的温度?睡前不是还看见的吗?难道,简单的快乐其实并不存在? 「梁次擎!梁次擎——」她害怕,忍不住心慌的喊着梁次擎的名字。 窗外的响雷打个不停,雨势越来越滂沱,密集的闪电像一把又一把的刀刃,凌空劈下,实在叫她怕极,即便用棉被把自己盖住,都抵挡不了这令人害怕的夜色。 不管她如何忍耐,恐惧的怪兽就是越来越庞大,大得几乎要将她吞噬,最后,她跳下床,顾不得连鞋子都没穿,夺门而出。 「开门、开门……」她急促的拍打着梁次擎的房门。 当门被打开的瞬间,见到睡前那抹熟悉的身影,她想也不想的扑上前,紧紧抱住—— 梁次擎抱住她的同时,发现她浑身抖得厉害,一张小脸更是惨白得吓人。 「怎么了?」 「你去哪里了?我、我找不到你……」声音微哽。 见她睡着了,他去书房处理一些工作,直到不久前才回房梳洗,准备就寝,没想到才刚走出浴室,就听见她慌急的拍门声。 又是一道响雷炸开,怀里的她几乎吓得要爆跳起来。 「作噩梦了是不?」 她点点头。她作噩梦了,很怕很怕,雷雨又这样肆虐,她怕极了…… 「我、我可不可以不要自己一个人?我怕……」泫然欲泣抬头问。 他没说话,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将她带进房间,关上门,彻底隔绝外头的雷声雨势。 直到躺进被窝里,被属于梁次擎温暖而阳刚的气息紧紧包围,她都还不住地瑟瑟发抖着。 「作了什么恶梦?」也许说出来会好过些,他是这么想的。 如果她说,她梦见的是自己死亡的瞬间,他信吗?肯定会吓坏他吧? 她闷闷的摇摇头,不能说,也不想说,因为不想再经历一次。她紧紧揪着被子,拚命摇头。 他没有勉强她,也许她比较想要直接遗忘。 两年了,这张孤单的双人床上难得躺齐两个人,尽管有点不习惯,但梁次擎一点也不讨厌这种转过身去就看见身旁有人在的感觉,甚至觉得很不错。 同样不习惯的,显然还有她…… 心里的恐惧渐渐平静下来,虽没像方才抖得那么厉害,可整个人仍处于一种戒备状态,似是怕打扰他的睡眠,她让自己小心翼翼的缩在大床的角落,根本不敢乱动,自然也没法好好休息。 「会掉下去的。」他忍不住说。 「啊?」她不明所以,从被窝里露出一双小鹿斑比似的眼睛。 看不下去,他靠上前,一把捞来她,紧紧抱住—— 「呀……」她忍不住惊呼。 一盏小夜灯下,他看见她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的紧张着,脸蛋还微微泛红。 这样的苏醒荷,他从来没看过。「不可以吗?我们……不是夫妻吗?」 她没说话,红着小脸把头低下去。 「在我怀里睡吧,别怕。」 犹豫须臾,「谢谢。」 她吸了吸鼻子,试着放松紧绷,试着让自己软软的偎进他温暖且厚实的胸膛里,耳边听见的是他规律而有力的心跳,她的情绪仿佛受到了安定。 他说,他们是夫妻,既然是夫妻……那自然也就是家人喽?这么说来,她也就不再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了。 苏醒荷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并不孤单。 原来,能够在噩梦之后被这样紧紧抱住,真好。 男人的气息揉着干净的皂香,属于梁次擎的味道充盈她每一次的呼吸,熨烫了她的心口。 天清气朗的午后,苏醒荷在梁雪娟的陪伴下,推着专用手推车,慢条斯理的走在高档超市的走道里,优雅而从容的选购食材。 对她来说,这里的超市简直与天堂无异,什么都有,什么都卖,什么都不奇怪。 不像以前,为了进城添置点柴米油盐,得跟着师姐长途跋涉逛遍整个市集,一次采买下来,没把脚走断已经是奇蹟。 「走这边,我先去挑点蔬果。」因为之前和小玉来过几次,苏醒荷还算熟门熟路,领着梁雪娟朝左手边的生鲜区移动。 苏醒荷和梁老太爷的赌注,让梁陈丽敏实在是气歪了,整整三天三夜都没能好吃好睡,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可生气归生气,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醒荷搞砸一切,彻底断送了唯一的儿子原本灿烂光明的远大前途! 实在不放心又拉不下脸——她担心自己又会想要呼媳妇巴掌,于婆婆颜面自尊有损——遂打发了梁雪娟过来瞧瞧目前情况如何,看看苏醒荷到底有没有办法挨下去。 倘若真不行,梁陈丽敏肯定拚了老命也要绑着苏醒荷回去给梁老太爷磕头下跪道歉,恳请老人家高抬贵手取消这次赌注才行。 表达完母亲的心意,梁雪娟望向一旁正弯着身子,像个没事人悠哉选购食材的苏醒荷,忍不住问:「大嫂,怎么样,你到底行不行呀?」 是整整六个月家里都不许有管家司机佣人喔,可不是区区六天而已! 那意味着苏醒荷得有能耐自己搞定所有生活大小事,包括处理生活杂务及料理三餐等等,才不会让家里变成废墟,食衣住行全面当机。 这还不包括万一有个突发状况,得出来办个什么家族聚餐宴会的,她只有一个人岂不是要死翘翘啦?! 第十八章 梁雪娟自认不行,从小过惯了优渥生活的她可是连指甲都请专人修剪细心保养,别说是六个月,光是想像有一天没人下蔚做菜给她吃,穿过的衣服没人帮忙洗,睡过的床铺没人帮忙整理…… 她就觉得头皮发麻,世界濒临毁灭。 梁雪娟强烈认为,大嫂一定是神经错乱了,才会答应爷爷这种恐怖的赌注! 相较于梁雪娟的忧心忡忡,苏醒荷显得悠哉而从容,刚挑了几把食蔬的她转身又从架上挑了一小颗紫色高丽菜,对靠在推车上的梁雪娟笑咪咪问:「喏,你看,这颗好不好?很新鲜吧!」 梁雪娟快疯了,当场白眼一翻,没好气的说:「我说大嫂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可以吗?洗衣煮饭打扫料理三餐——」 苏醒荷歪头想了想,似是想起什么,她心虚的笑了笑…… 梁雪娟挑眉,「你笑什么?」 苏醒荷搔搔头,赧着脸,虚掩着嘴,凑近梁雪娟耳边小声说:「我今天早上不小心把你大哥的一件衬衫烫出一个大窟窿了。」 说完,自己忍不住又笑了。 「什么?你把我大哥的衬衫烫出窟窿?!」梁雪娟都傻了。 「嘘……」她就是为了去接梁雪娟的电话,才会不小心发生这种乌龙,现在梁雪娟还嚷得这么大声,未免太不道德。 「你这样还有办法安然度过六个月吗?」梁雪娟听了心凉透了。 耸耸肩,「除了烫坏一件衬衫,我觉得我其他事情都做得还不错啊。你有听到你哥吃坏肚子半夜挂急诊吗?还是听到我切菜剁断我自己的手指?抑或是我家被垃圾掩埋了?」 是没有,但不代表事情没发生,谁知道大哥是不是囤了一箱胃药自救,被垃圾掩埋怕也是迟早的事。 至于苏醒荷……她这个大嫂真要剁手指,与其说心疼,她比较担心又要上新闻,届时肯定又会被全台湾的家庭主妇笑掉大牙。 「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我不会拿我老公的前途开玩笑的!」 「最好是……」梁雪娟悻悻然应了一声。 「别瞎杵着,去那边帮我找找面粉放在哪里,帮我拿个两包。」 梁雪娟狐疑地瞥她一眼,「你买面粉干么?」 「做馒头给你大哥当早餐。快去!」苏醒荷催促。 做的东西虽土气了点,但……苏醒荷会揉面团做馒头?可能吗?! 「真的假的……不行要说啊……逞强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虽然充满怀疑,梁雪娟还是边碎念边往一旁的陈列架找面粉去。 苏醒荷啼笑皆非,摇摇头,迳自去一旁挑了几罐干燥香料。 挑完香料,她继续往前,因为太专心,完全没留意到走道左右两边有人,当场和一辆推车撞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很不好意思,连连道歉。 「没关系。」那声音听起来不以为意。 她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那是个气质与梁次擎截然不同的男人,相较于梁次擎的男人味中带着书卷气,对方则是完全阳刚。 见到苏醒荷,阎骧神情愀然,原本噙在嘴边的浅浅笑意倏地凝结。 居然是她?! 本想扭头走人,不对,为什么是他要走?他又没亏欠谁。 「好久不见。」阎骧改变心意主动打招呼。 苏醒荷表情怔愣,一时没意会过来,傻傻的回应,「你好。」 暗忖:谁呢?梁家亲戚?苏醒荷的朋友?还是梁次擎的朋友? 「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来逛超市。」 梁家可是台湾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多的是可以使唤的佣人,上超市买菜这种小事,怎么轮也不可能轮到她一个身娇肉贵的少奶奶自己劳累手脚。 况且,不让青春虚耗在平凡生活的柴米油盐,可以恣意享受挥霍,不就是苏醒荷当初努力把自己嫁入豪门的原因之一吗? 难道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走进人群体验生活? 「这里很不错,蔬果新鲜、品质很好,各种商品款式也都很齐全。」苏醒荷不假思索回应。 当然,这都是小玉告诉苏醒荷的。 这次和梁老太爷的赌注,小玉和康叔一干人都被召回梁家大宅,多亏小玉临走前写了很多小笔记、小提醒给她,她才能这么快的搞懂生活上的许多事。 不只如此,之前还怕她怕得要死的小玉,这次还偷偷的当她的后盾,但凡她有什么不懂的,需要紧急支援的,小玉总能在第一时间内告诉她,哪里买哪里找怎么做怎么收拾,就连食谱,也是随问随有,超强! 而且这里的人,不用飞鸽传书,只要用line,方便极了,这可是打小生活在清凉寺的她,想都没想过的空前便利呀!她好爱这里,她好爱这个地方。 他没听错吧,苏醒荷居然在跟他宣扬这家超市有多好? 这不跟叫他对着苏醒荷评论各大名牌精品哪款比较时尚,一样好笑吗? 搞清楚,他阎骧逛过的超市只怕是她这位少奶奶的n倍! 阎骧没好气的挑挑眉,「真不知道该说你让我刮目相看,还是该说你让我跌破眼镜。梁次擎呢?他知道你在这里吗?」 苏醒荷豁然开朗,松了一口气的她立刻拍额笑说:「所以你是次擎的朋友!」 搞了半天,原来如此。 她的话让阎骧两道英挺的眉毛当场打结。 现在是怎样?苏醒荷是在故意跟他演陌生吗? 「我先生的朋友我几乎都不认识,没能认出你来,真的很抱歉。」 别说是一个,梁次擎的朋友她半个都没见过,苏醒荷只能基于不失礼的前提下,客套应对。 原本只是打结的眉头立刻变成死结。「你不知道我是谁?」阎骧咬牙。 苏醒荷摇摇头,表情无辜且认真。 「你们结婚时,我千里迢迢从美国回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这样啊,真是谢谢你。」别过头,她哀怨的想,新娘不是她这个苏醒荷好吗? 不过,会千里迢迢从美国回来参加婚礼,肯定是梁次擎很好很好的朋友,但很抱歉,她是真不认识。 「我女朋友还接到你的捧花。」 「这样啊,呵呵呵……」干笑。偷偷纳闷,什么是捧花?不解。 「婚礼那天你前男友跑来闹场,是我跟几个朋友合力把他打得落花流水,婚礼才能顺利进行的。」 苏醒荷完全目瞪口呆……前、前男友来婚礼闹场?! 这样可以吗?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齐城,别说来闹场的会被打死,只怕新娘也会被抓去浸猪笼啊! 看来这位原主苏醒荷还真是干了不少令人心中狂飙冷汗的大事啊…… 正当她一边挥着冷汗,一边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好好向梁次擎的朋友致歉之际,阎骧突然说—— 「刚刚我所说的那些事情通通没发生过。」 原来通通没发生过,这么说也没有什么前男友喽!哇哩咧,害她吓得…… 好险好险!苏醒荷先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接着愣住—— 不对,那他刚刚还讲得头头是道是怎样? 俏脸一沉,「你耍我?」 「彼此彼此。」 谁跟他彼此彼此啊!「你真的是次擎的朋友吗?」她强烈怀疑。 「这问题你应该回去问问梁次擎。」有些关系是要双方都认可才能成立的。 他递了一张名片给她,「代我问候梁次擎。」 没等苏醒荷说什么,他已推着推车离开。 满肚子问号的苏醒荷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名片。 「阎骧?」她念着名片上的名字,忍不住暗忖,这么古怪的人,真是梁次擎的朋友? 回去定要好好问问梁次擎,看看他到底都认识些什么奇怪的人。 随手把名片往口袋里一塞,她暂时遗忘这起小插曲,推着推车去找梁雪娟,希望她还没被面粉压扁。 苏醒荷走后,以为已经离开的阎骧突然又从后方的陈列架现身。 这两年,闷骚一点都没想过要探寻梁次擎和苏醒荷的消息,可有心人总会故意透过各种可能的方式,硬是把两人的消息散播到他身边,叫他非知道不可。 望着远去的苏醒荷,阎骧心中疑窦陡升…… 到底怎么回事? 眼前的苏醒荷很陌生,明明那张脸没有变,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可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阎骧忍不住想,难道是因为不久之前的那场车祸所致? 第十九章 lan-s曾经是一个放眼全世界的时尚精品品牌,全盛时期一度风靡各大国际服装周的伸展台,而如今走过风华n-s成了朗峰集团旗下年年亏损的烂摊子,谁碰谁倒楣。 今n-s没有彻底倒闭,百分之一百都是因为有朗峰集团在它背后撑着,百分之一千则是因为梁老太爷不许它倒,只因那是他深爱的妻子一手建立的品牌。梁次擎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想办法让它起死回生。 这些天,他为了要搞清n-s的财务黑洞、整顿内部人事,并且紧锣密鼓的重 新定位品牌精神,好赶在新一季商品推出的同时,给外界一个全新n-s,已经忙得分身乏术—— 就拿今天来说,他甚至不惜下了重手,于新品推出在即的紧要时刻,开除公司的首席服装设计师赵乙,并请律师具状提告,务必要让赵乙为自己私n-s的资源,成立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却无视n-s这个品牌在他手中败坏,付出惨痛代价。 眼看百废待兴,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现在还穿着睡衣,靠坐在床头,透过一旁的阅读灯,加紧进度审看手边的文件。 眼睛实在太疲惫,他暂时抽离密密麻麻的文字,捏捏眉心,不忘瞥了眼床头旁的小钟,纳闷想着,都这时间了,她怎么还没出现? 方才他下班回到家,苏醒荷正在厨房里卖力的大揉面团,问她揉面团做什么,她只是神秘兮兮的说明天早上就知道,推呀推的,硬是把他推出厨房不让看,搞得他啼笑皆非。 现在是怎样,难不成他会去偷她的面团吗?想到这里,忍俊不住弯了弯唇。 他不得不承认,最近的苏醒荷真是处处让他跌破眼镜。 苏醒荷在嫁给他之前,当过模特儿,虽不像梁雪娟这样从小富养,但也娇贵的很,原以为没了管家仆人司机,生活肯定要一团乱,没想到记忆中那个连喝水都要佣人伺候的苏醒荷,不只可以全面接手所有的家务,还能下厨! 方才她煮的那碗素菜粥,到现在还暖着他的胃呢。 结婚两年,直到最近,他才真的有已婚的感觉,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有个妻子。 又看了一眼时间,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把人拎来,说时迟那时快,房门被轻敲了一记,接着,一颗小脑袋就从门外探了进来,占据他思维的女人眼睛抹着希冀的光,觊觎着他身旁的空床位。 他抑住心里的笑意,佯装冷静,酷酷的道:「要进来就进来,不进来就把门关上。」 话方落下,眼角余光便看见苏醒荷立刻抱着枕头咚咚咚的跑来,窸窸窣窣的迅速爬上床,霸占住他身旁的位置,脸上漾着娇憨讨好的笑。 真是孩子气!梁次擎忍不住在心里笑了…… 「好女孩不可以随便爬上男人的床。」他眼睛看着文件,嘴巴上不忘揶揄。 「我爬的是我老公的床,可不是别的男人的床。」 他没好气掀眸一睐,伸手捏了捏她的小俏鼻,没说话,弯了弯唇,只在心里暗笑自己:没志气啊,梁次擎,区区「我老公」三个字轻轻松松就取悦了你。 「你还不睡吗?」躺在被窝里,她仰首问手里还拿着文件的他。 她还等着要偎进他怀里呢。说来也神奇,自从靠在他怀里睡,她再没作过一场噩梦,夜夜睡得无比安稳,聆听他的心跳声成了她睡前必做的事情,他的胸膛成了她最爱的去处。 耐不住好奇,她爬起身,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资料,财务报表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她当场投降,吐吐舌头,「你慢慢算帐,我先睡。」 抱歉,她天资不足,看帐的事交给他,至于睡觉这事儿,她不介意代劳。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情吗?他在这里挑灯夜战,她却不顾道义的找周公去,好你个苏醒荷,你麻烦大了! 一抹顽皮促狭飞快掠过阵底深处,梁次擎将手中文件往床头一搁,探手捞来她,扬着诡谲笑意,「公司的帐我可以慢慢看,倒是有一笔帐,我们得先好好算一算才行。」 「什么?」不解,她跟他有啥帐要算? 黑眸微眯,迸射出危险的力量—— 「衣物间那件衬衫是怎么回事?」 衣物间的衬衫?苏醒荷歪头想了下,蓦然,像是被雷打到,双眸瞬间瞠大。糗大,她忘记毁屍灭迹了!这下好了,被发现了…… 她缩了缩脖子,心虚陪笑,「那个……那个……就不小心发生了一点点小意外……」 她不忘紧捏两根手指头,辅助说明那个意外真的很小,小得微不足道。 浓眉挑得极高,「那么大一个窟窿还叫小意外?」 「就为了接雪娟电话,然后就……」她咬着下唇,不忘往自己脸上堆满无辜。 「所以要是雪娟多打几通电话,有可能不到两个月,我的衣柜里就要连一件衬衫都找不到了?」 「对不起嘛……下次不会了,真的、真的!」苏醒荷不忘继续使出做错事必备良药——傻笑装无辜,顺便再把眼睫眨得像两把小扇子。 她现在可是知道他的,他呀,不管是冷冰冰还是凶巴巴,心总还是软的,对他装无辜装可怜肯定没事。 梁次擎不想太早买单她的装无辜,「你说,该怎么办?别只是说要赔一件新衬衫给我,我还不缺衬衫穿。」跩跩说道。 唷,口吻很霸气喔!苏醒荷想说的是,梁总经理,你可以再傲娇一点! 当然,那只是想想,她真正说出口的是—— 「罚我每天给你做午餐,限时专送去公司,可好?」嗓音柔得令人不忍拒绝。 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满足她的一点小私心……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说中午忙到忘了吃,一次两次还无所谓,老是这样,身体不搞坏才怪! 如果他老忘记,她不介意每天准时把现做午餐送到公司,亲自盯着他吃。 再者,她每天一个人在家吃午餐,其实也很寂寞,如果能跟他一块吃午餐,再远她都想去。 而且她也想看看他工作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他这个冷脸面瘫男在办公室又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像刚刚那样,又帅又拽的看着文件? 他思索须臾,才露出一脸勉为其难的妥协表情,「可以,但是不够。」 「那不然再罚……再罚……」到底要罚什么?她正绞尽脑汁,发现他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嘴巴瞧,她索性直接嘟起嘴巴,「咬吧咬吧。」一副随便他了似的。 反正他就爱咬他嘴巴惩罚她、报复她。 这妮子!是有这么视死如归吗?他好气又好笑。不过,既然香唇都主动送上门了,他也没道理不要。 她说过的,不管他咬他一千次、一万次,她都不恼,梁次擎是个生意人,既然是属于他的权利,他没道理放弃,更不许错放,何况还是美丽的权利。 他毫不犹豫的衔住她柔软的唇瓣,热烈的又啃又吮,舌尖亲昵地与她纠缠。只一会儿,她便浑身晕陶陶的热了起来……尽管生涩,却忍不住回应着他。 她的顺从与甜美,还有那稚拙的回应,无一不激起他对她的小嘴施予更激烈的纠缠。 苏醒荷不解,这样算是惩罚吗?让人浑身绵软无力,不由自主的喜欢、渴望。好一番折腾,他终于放过她的嘴,两人气喘吁吁的凝视着…… 该死,原本不过是想逗逗她,但梁次擎发现自己情动得厉害,慾望不断从身体里涌现,摧折着他的意志,理智岌岌可危。 他的眼神无比炽烈,烈得令苏醒荷心慌,身子莫名的兴奋起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梁次擎凝望着视线里的她,迷蒙的眼睛,潋潇湿润的嘴唇,还有那充满女性魅…… 这无疑对他是一种折磨,天人交战了一阵,最后,他屈从了慾望,伏下身去,用低哑的嗓音凑在她耳边低喃。 苏醒荷瞠了瞠眸,小手不自觉得捏握成拳,却仍无法抑住心口不断充斥的异样情愫。 他说,他要她…… 但她不知道,他要怎么要她,又会怎么要她,对于男人与女人,她毫无概念。 他还说,他想要跟她生小娃娃…… 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往她脚底放小娃娃,而是不断拉扯她身上的衣物,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用接下来的行动来回答她心中满满的疑问。 第二十章 望着他对自己做的,她几乎是要羞极,浑身不住微微轻颤,芙颊泛起红云,一串串连自己都陌生的呻吟,不住的从她紧咬的唇瓣之间逸出,参杂在他们浓重的呼息声里。 「不要不要……别……」她慌了,秀眉微蹙。 「讨厌?」他眼神比记忆中还要黑亮,像燃着火焰,声音比平常还要哑上几分,听来魅惑至极。 她问自己,讨厌吗? 不,不是,不是讨厌,而是……咬了咬唇,「喘、喘不过气了……」 她怯生生的说,羞得快哭了,小手紧紧的攀着他。 「这样就喘不过气,待会可怎么好?」 她的黑眸瞬了瞬,所以还有比这更令人喘不过气的事? 他一边啄吻着她,一边安抚,「乖,别怕,我慢些……」 他慢了下来,慢慢的侵吞她的理智,慢慢的卸下她的防备,慢慢的将她拉进他亲手为她张起的暴风圈里,那么火热,那么亲昵,那么慢条斯理,像是把两人紧紧扭搅在一块儿,在生死之间永无止境的拉推摆荡、冲击缠绵…… 原来,这就是夫妻,这样赤裸裸的属于对方,属于彼此。 泪盈于睫,她要他抱紧自己,要他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别放开她…… 终于明白为什么梁次擎的午餐总是忙到忘了吃。 他呀,根本是工作狂来着,都已经是中午休息时间,他还抓着设计部的员工绞尽脑汁的在讨论品牌定位和新一季的设计图。 了解到这个情况后,苏醒荷总不忘多弄些好吃的,加大午餐准备的分量,好让员工可以跟这位工作狂总经理边吃边讨论,谁都别饿着。 拎着热腾腾的午餐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外,lisa见是她,正要起身相迎—— 「没事没事,你忙,我自己进去就好。」 她实在不习惯被那么恭恭敬敬的喊什么总经理夫人,充其量,她不过是一个心疼丈夫的普通小妇人罢了。 她也为自己的新身分,感到满足。 扬手在办公室的门上敲了两声,苏醒荷漾着幸福的笑意推门走进。 lisa两只眼睛死死的看着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原本噙在嘴边合宜的微笑僵凝,双手紧紧抓着一支笔,几乎要折断,薄唇硬是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如果不是梁次擎有交代过,让苏醒荷自由进出办公室,她抵死都不放行! lisa一直是梁次擎身边的好帮手,跟在梁次擎身边多久,她就讨厌苏醒荷多久,苏醒荷干过多少愚蠢的事情,她一桩桩都牢牢记在脑子里,她不懂,像苏醒荷那样低俗不堪的女人凭什么和梁次擎那么出色非凡的男人站在一起? 苏醒荷根本不配当梁次擎的妻子!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她满心嫉妒的瞪向那扇门,想起苏醒荷又会在门内虚假的扮演着梁次擎妻子的角色,lisa胃袋紧缩,一阵恶心欲呕。 不会太久的,她很了解苏醒荷,这女人肯定很快又会闹出什么可笑的事情来,露出马脚不过只是早晚的事,苏醒荷就是这种女人。 lisa不只一次这样的安慰自己。 苏醒荷进来时,梁次擎连头也没抬,两只眼睛死死的瞪着手中的设计图,专心的听着alex对他阐述这个设计概念。 并非是不理睬她,而是因为他对于工作完全的专注。 她也不打断他,他们在沙发区讨论,有半张长桌堆满了文件,她就静静的在空出的半张长桌上,将她亲手准备的菜肴一一摆放好。 alex毕业于伦敦设计学院,对服装设计有着满满的热情冲劲与天马行空的创意想法,这n-s要推出最新一季的服装,梁次擎很看好他。 听他滔滔不绝的讲完后,梁次擎陷入一阵长考…… 毫无意外的,梁次擎肯定又皱着眉。 思索半晌,他摇摇头,「今天不在我们推出了多少新品,而是我们必须要有经典的设计,一款足以代n-s的经典设计。」 n-s的品牌走的是东方典雅,可一味的东方,并不能在瞬息万变的时尚界突显出来,得能中西合璧,有着东方的典雅还要有西方的时尚才能赢得青睐。 梁次擎讲完,连alex也一起陷入沉思,毕竟设计容易、经典难寻啊! 苏醒荷忍不住好奇的瞄了瞄梁次擎拿在手中的设计图…… 短暂时间的思考后,反应灵敏的alex接连提出了几个想法,可惜梁次擎依然不满意。 「如果把这个摆进衣服的设计里呢?」苏醒荷指着一朵兰花图示。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梁次擎和alex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 苏醒荷一愣,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们别理我。」 「没关系,你说说看为什么。」梁次擎想要她说。 为什么呀……其实也没为什么,她纯粹是想起以前跟着师姐进城时,看过齐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徽章图腾,远远的,不管是看见披风,还是看见马车,还是看见身上衣服的纹饰,就能很快的知道这是哪户人家出来的。 n-s是从奶奶的名字里的兰字拼音来的,这朵兰花又是奶奶当初亲手画就,她的意见。 「这里收小一点,那边可以再宽一些,」歪头又想,「这边的袖子滚上兰花图样你们觉得如何……这高领子虽然看来很有气势,但穿起来不见得舒服,料子要软中带硬……如果能找到好的绣工,将兰花用剌绣的方式呈现,应该会更漂亮……」 她边说,alex边在草图上适度做调整。她说话的同时,一段悠长而遥远的记忆被勾起,记忆里有清凉寺里的她,还有芸娘…… 芸娘原是一大户人家的小妾,因为主母的欺压,被罚到清凉寺带发修行。 芸娘很伤心,因为思念丈夫茶饭不思,她不忍心,遂常常去陪她说话。 芸娘总穿着一袭浅绿色的衣服,她觉得好美,可听芸娘说,那还不是她最美的衣裳,芸娘告诉她关于衣服的颜色纹样绣法,她还领着自己学了些剌绣…… 样式不同于一般兰花,十分独特,若是在设计里加入这朵兰花为元素,很具有代表意义,我相信别人一看也能立刻联想n-s,这就好比……」 「就好比看到菱格纹就想到香奈儿包包,看到编织就想到bv,看见红底鞋就想到christian louboutin!」alex兴奋大叫。 灵感泉涌,alex抓过笔,飞快的画出几张热烫烫的设计草图给梁次擎。 「你觉得如何?没关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梁次擎拉着她一起看,想听听那是一段很特别的日子,旁人看到她好像贪恋虚荣,被眼前的浮华给迷惑了,困在迷障里,殊不知,除了陪伴芸娘,她并无他想,若有,也只是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件衣裳竟也有那么多细节讲究和学问的小小赞叹罢了。 在清凉寺住了大半年,芸娘最后终于如愿被丈夫接回家去,过去半年挨在小窗下剌绣说话的日子,也就跟着画上句点。 原以为芸娘回家后能就此幸福快乐,可听说,返家不到三个月,芸娘便香消玉损,这段记忆,除了是她对芸娘最后的念想,也成了她现在这小小贡献的灵感。 转眼,alex已经完成无数张设计草稿,看得出来他有一种大干一场后的痛快欢畅,整个人兴奋得乐不可支。 那些草稿还得重新整理画过,他迅速的收拢手上的设计草稿,「总经理,我先回去整理一下,等正式的设计图稿出炉,我立刻送来。谢谢总经理夫人的帮忙!」他迫不及待就要回去动工整理。 「等等,」苏醒荷唤住他,「设计图稿很重要,记得吃饭也很重要。」 她像个大姐姐那样,把装有食物的保鲜盒亲手放到alex手里,「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 保有学生气息的alex搔搔头,「谢谢总经理夫人!」还洋派的抱了抱她。 苏醒荷愣了一下,笑了…… 「再这样下去,我看我这个总经理的人气很快就要被咱们总经理夫人打败了。」待alex离去后,梁次擎凉凉的说,心里小小的不是滋味。 好吧,他是小心眼,明明知道她是在帮他照顾员工、拉拢民心巩固他的好形象,可就是吃味,他就是很自私的想要她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 第二十一章 「如果我有那么一点不被讨厌,那也是因为我老公在员工心里是个很好的总经理。」她蹦跳着走回来,孩子气的扑进他怀里撒娇说。 「嘴巴几时学得这么甜了?」他低头轻睐怀里的小女人,酷酷的问。 「看到我老公的时候。」她笑咪咪的说。 他果然又被取悦了,捏捏她的小翘鼻,表情莞尔—— 唉,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变得对这个小女人没辙了? 「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可多了。」她把菜往面前腾挪,一一介绍,不忘说:「这几道还是小玉教我做的喔。」 「小玉?」 「是啊,要不是有她常常帮我发想食谱,我怎么喂得饱你这张挑剔的嘴。」 歪歪唇,「你绝对可以。」他靠近在她耳边说了些话,一些关于十八限的话。 轰的一声,苏醒荷小脸瞬间爆红,又羞又窘的她狠狠的捶了他一记。 这家伙,平常端着一张正经八百的冷脸吓晚人,没想到说起话来真是大胆没尺度,居然大白天就说那种叫人脸红心跳的话来,坏死了。 见她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娇嗔不依却没法儿的样子,梁次擎忍不住昂首朗笑起来,「哈哈哈……」 回头,发现她愣愣的望住自己——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不自觉的又蹙起眉问。 「多可怜的眉心,欸,你就不能一天不欺负我老公的眉心吗?」她边说还边伸手去抚平他眉心的皱褶,抚顺了,她靠在他手臂上说:「你应该常常笑的,你笑的样子很好看,我喜欢看你开心,这样的你很……帅气。」最后一句,她学他,故意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营造亲昵。 他眯起黑阵,哑嗓问:「你到底是来敦促我好好吃午餐的,还是存心来勾引我的?」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揽过她,狠狠吻上那张不时对他说着甜言蜜语,扰乱他严谨形象的小嘴巴。 好一番纠缠,在情况演变成更激烈的态势之前,他们气喘吁吁、脸红红的放过彼此,收拾心情,好好吃饭。 好喜欢这个冷冷酷酷的男人,好喜欢……苏醒荷心里默默的想。 「别再那样看我了!」他不得不板起脸孔严肃警告。 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乖乘吃饭,时不时地往他的餐盒里添菜,努力喂饱他的肚子。 一切都很好,原本一切都可以这样很好的开始、很好的结束,直到…… 「对了,前些天我遇到一个人。」 「谁?」吞下最后一口饭,他喝水润润喉。 「阎骧。」 梁次擎当场停住喝水的动作,皱眉别过头来—— 苏醒荷浑然不觉气氛有异,放下手中的餐盒,从包包里拿出阎骧的名片交给梁次擎。 「他让我问候你。」 问候?只是单纯问候,还是别有意涵?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他们再没连络,唯一一次的见面,就是去年允天集团的庆祝酒会。 那次见面是不得不的社交场合,此外,再无任何只字片语,毕竟,他们之间早已不是互相问候密切连系的友好关系了,他不知道阎骧为什么突然让苏醒荷给他名片? 对梁次擎来说,那是一张无比沉重的名片,沉重到足以令人喘不过气来,他盯着手里的名片,上头阎骧的名字就像是鲠在梁次擎喉咙的一根鱼刺,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他们曾经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亲如兄弟手足,如今却彻底决裂,俨然成了陌路人,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苏醒荷! 他不自觉的想起了很多被刻意遗忘的事情,想起了很多他一直不愿去记住的难堪,包括—— 苏醒荷原是阎骧的女朋友,为了满足她想嫁入豪门的私心,她设计了他,不只让他成了一个背叛好友夺人所爱的可恶之人,也把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段友谊,彻底毁灭葬送。 可笑的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并非是出于她爱他,纯粹就只是因为他是梁家的人,背后有着朗峰集团这块无比闪亮的烫金招牌! 这不是赞颂,而是打脸,梁次擎的人生截至目前为止,从没有被否定得如此彻底过。 是她,全是苏醒荷—— 愠恼来得突然且汹涌,让他一把捏皱了手心里的名片,转而对苏醒荷横眉质问,「你为什么会跟阎骧见面?难道你们一直都有连络?」 苏醒荷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意骇住了,她望着他,摇头呐呐的回答,「……就那天偶然在超市里遇到的。」 她甚至不知道「苏醒荷」应该认识阎骧,又怎么可能会跟他有连络? 他怎么了?好端端为什么生气了?她想摸摸他,安抚他,可梁次擎却不让她碰,回避她的碰触,还一把拧住她的手腕—— 「所以你们说了什么?那天碰面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她不住的摇头,「没有什么,就只是寻常闲聊。」 「什么样的寻常闲聊?说!」 没办法,她只好把那天跟阎骧的碰面经过一五一十的讲出来。 「次擎……」他抓得她好疼,她想叫他松手,可她最终还是忍住。 他虽然性情寡淡不好亲近,但绝不会无端生气,莫不是原主苏醒荷曾做了什么? 一想到可能是这样,她好气,真的好气,她感激苏醒荷让她得以重生,可是她真痛恨苏醒荷在她之前对梁次擎做过的每一件事—— 这一次,真正的苏醒荷到底又在阎骧和梁次擎之间扮演什么角色?她到底又做了什么? 她从没见梁次擎这样生气过……相较于手腕的疼,她的心被揪得更疼。 「你们见过几次了?」 「就超市那次。」 「你最好不要骗我——」 他不相信她,这让她觉得难过,「我没有,也不会。」她委屈的咬唇。 「听着,以后不许再见他,一次都不可以,更不许跟他连络!」低吼之后,他重重甩开她的手,起身背对着她,再不愿多看她美丽却充满谎言的面容一眼。气氛降至冰点。 直到苏醒荷离开,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对话。 站在办公室里那扇面对大马路的落地窗前,梁次擎不发一语的低眸看着苏醒荷渺小的身影,落寞的坐上了计程车。 他闭了闭眼睛…… 他知道他刚刚表现的就像是一个怀疑妻子出轨的低能妒夫,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些日子她对他的好,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他从来就不是苏醒荷心里真正喜欢的人,她只是喜欢他的身分、他的背景。 他害怕……害怕阎骧才是。 他重重的朝墙面捶了一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心里的恐惧,尤其在他已经让这个女人走进他生活,走进他心里的现在。 现在把心关上,还来得及吗? lisa一扫连日阴霾,整个下午工作干劲十足。 连着几日都看着苏醒荷笑咪咪的在她面前来去,lisa的眼睛都快被那甜得几乎要滴出蜜来的可恶笑容给闪瞎,不曾想,今天中午休息时间结束,竟看见苏醒荷红着眼眶、神情落寞的走出总经理办公室,证明她不久之前隐约听见的争执是真实发生过的。 lisa开心坏了,不过,身为专业的秘书,她已经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她要用最棒的工作效率来证明她的好心情,也让梁次擎更加的信赖她。 梁次擎正在会议室里开会,她来帮忙拿一份数据资料。 她昂首阔步走进办公室,突然觉得,苏醒荷能进来又怎样?能够理解梁次擎工作的她,才是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堆满文件的桌上找到资料,正要转身离去,眼尖的她看到几乎被文件淹没的桌面的不起眼角落里,有一小纸团。 她好奇的拾起打开—— 阎骧的名片?怎么会有? 她是多少知道阎骧、梁次擎和苏醒荷三人之间纠葛的,因为苏醒荷,阎骧与梁次擎这两个昔日好友彻底决裂形同陌路,她更是已经很久不曾在梁次擎身边听到或看到关于阎骧的只字片语。 从这张被捏得皱烂的名片来看,显然有人真的很生气,而这该不会就是中午争执的真相吧? 突然一个邪恶念头闪过—— 「傻瓜呀傻瓜!」lisa暗骂自己。 她怎么就没想到利用阎骧来制造苏醒荷和梁次擎之间的嫌隙呢?白白呕了好些天的气。 不过现在想到了也不晚。 第二十二章 lisa脸上弯起了一抹得意的狞笑…… 这样算是冷战吗? 不,冷战是互相不理睬对方,互相把对方当成空气,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而不该只是单方面的沉默。 可是,他们这样算是冷战吗? 她做的饭菜,他一样吃光光。 她准备的衣服,他一样穿在身上。 她每天中午还是准时出现在他办公室里,看着他抓着员工紧锣密鼓的开会讨论,偶尔自己也帮着说上几句话,他一句阻拦也没有,由着她开口,由着她来来去去。 夜里,他们依然同床共枕,夫妻之间会做的事情,依然持续发生,他一次比一次激烈的需索着自己,几次像是要撕裂她般狷狂,却每每又那么温暖热情的充盈着她的身体,一次比一次缠绵,仿佛要把人掏空索尽的爱到死……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生活,一切如常,可每每看着需索自己的他,总觉得那燃着热情火焰,无声凝视自己的双眸里,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又像是在宣泄着什么。 压抑着他想说的话,宣泄着他说不出口的话…… 他们之间仿佛架着一只无形的藩篱,走进彼此的生活,却走不进对方的心,碰触得到彼此的身体,却碰触不到对方身体里的那颗心。 他拒绝着她,用一种沉默而冰冷的消极氛围默默的拒绝着她…… 站在梁次擎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苏醒荷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心情落寞。 但,她不打算就这样退缩,不打算就这样妥协,说好要守护着这个男人的,她就不会轻易退开。 因为,她已经把他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以前的苏醒荷会怎么做她不管,但现在的苏醒荷是她,她想要继续喜欢他。 听见开门的声音,以为是他开会结束回来了,苏醒荷打起精神,准备用笑脸迎接他,转身,看到的却是秘书lisa。 心,小小的失望了…… 「夫人,不好意思,会议一直在dy,恐怕一时半刻还结束不了,总经理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今天午餐不用留下来等他了。」 不用留下来等了他……心口突觉一阵涩然。 苏醒荷勉强抹开微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传话结束,lisa转身离开,临去前,她无奈的发出一记沉沉叹息,「也不知道这会议要开多久,事情怎么就这么难办……」 苏醒荷听到她那声嘀咕,不由得好奇起来。 印象里n-s总是尽责的做她分内的工作,对任何事情皆抱持着有看法而无情绪的态度,难得听到她这样无奈叹息,苏醒荷忍不住问—— 「lisa,是不是公司发生什么事了?」 lisa转过身来,尴尬笑道:「对不起,夫人,是我多嘴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她心里急着想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为了新品服装目录拍摄的事情。」 梁次擎向来对工作有一定水准的要求,但绝不是刁难员工。 且若真如lisa所说没有什么,会议为何到现在迟迟无法结束?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lisa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最后吞吐说:「总经理对于行销部提出的摄影师人选不满意。」 「没办法重新换一个摄影师吗?」 「问题是,行销部也有他们的专业考量。」 「怎么说?」 「这n-s重新出发,总经理对每个细节都很重视,这点大家都知道。行销部觉得,好的设计自然要找好的摄影师来操刀帮衬,才能拍出我们品牌的精髓,便透过管道找到一位国际知名的摄影师来合作,一方面希望他替我们品牌的服装拍出不同以往的新生命力之外,另一方面也希望藉由这次和大师的合作,引起外界n-s的重新注意和讨论。谁知道,行销部哪个摄影大师不好找,偏偏找了——」lisa突然闭嘴。 「找了谁?」 「……」lisa一脸为难。 「到底找了谁?」苏醒荷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 「这个摄影师夫人也认识的,是……是……阎骧。」lisa吞吞吐吐,半点也无她平日干练的样子。 闷骚?! 苏醒荷不自觉的皱了眉。怎么又是他?总觉得只要扯到他,就没啥好事。 「行销部认为,阎骧具有高知名度,拍摄手法也很新颖,找阎骧来替我们拍摄服装目录,n-s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是总经理就是不肯点头,他认为找谁都好,就是不许找阎骧。」 不许找阎骧……他和阎骧之间究竟有怎样的过节?居然足以凌驾在梁次擎最看重的公事之前。 「夫人,你可知道原因?如果知道的话,你可否帮忙化解?也许总经理只是拉不下脸,你能不能帮总经理找阎骧谈谈?虽然摄影师很多,但不得不承认,阎骧是百中选一的一位,要不行销部不会坚持要他,这才和总经理僵持不下。」 为n-s能起死回生,这阵子梁次擎付出了多少心力,她都看在眼里,再没有谁比他更看重这次的新品发表,她不能让梁次擎因为私人感情,而做出不利公司的判断。 因为,他肯定会后悔。她不想他后悔。 既然是n-s好,她没道理不帮。梁次擎若是拉不下脸,她很愿意代替他去低这个头,请阎骧n-s个忙。 「你有阎骧的连络方式吗?」上次阎骧给的名片她已经交给梁次擎了。 「夫人愿意帮忙?」 「我不敢保证能成,但我愿意尽力试试。」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有夫人出面斡旋,我想总经理肯定会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再固执己见。」lisa只差没把苏醒荷当成女神膜拜。 「夫人,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问一下行销部同仁关于阎骧的连络方式,马上回来。」像是怕苏醒荷改变主意似的,lisa转身飞快的跑出办公室。 对于苏醒荷来说只要能够帮上忙,哪怕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忙,她都很愿意去做,前提是,那是真的对梁次擎好。 她没有太多的奢望,只愿在忙碌告一段落后,他能够像之前那样看着自己,并且看见她对他的心意,全无半点虚假,都是最真实的。 这样诡异的冷战,她不想要继续下去了,她渴望能再一次碰触到他的心。 不一会,lisa拿着一张便利贴回来,「阎骧这几天就住在朗峰酒店,这是阎骧的房号,夫人要赶快去,我怕他随时又要回美国。」 「好,我现在就立刻过去找他。」她拿起包包,似是想起什么,「lisa,一会总经理开完会,记得叮咛他吃饭。」 「是,夫人,我会的。」 苏醒荷不疑有他,拎过包包,手中紧紧捏着阎骧的连络方式,快步的离开。 当苏醒荷的身影消失在门的那端,lisa立刻收起笑容…… 哈,没想到事情居然进行得如此顺利!这个苏醒荷真是傻得可以。 真相根本就不是lisa说的那样,会议dy不是因为拍摄工作僵持不下,而是因为成衣工厂那边的生产线出了问题,大家正在会议室里讨论补救措施。 再者,梁次擎是要她来跟苏醒荷说,饿了先吃,可没说让苏醒荷别留下等他。 待会总经理面对空荡荡的办公室,心情只怕不会太好,若是又知道苏醒荷是为了去找阎骧……肯定有好戏看! 不是她心肠坏,是苏醒荷自己太笨,自己笨蛋就怪不得别人暗害,苏醒荷就乖乖等着付出代价吧,反正当初也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才抓住梁次擎这个老公,现在反过来被她设计,不过是刚好而已。 半个小时之后,梁次擎终于得以从会议中脱身,挂心着有人在等他,怕她饿坏了,他快步的走回办公室。 推开门,原本激昂的心情倏然一冷。 没有人,苏醒荷根本不在这里,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桌上孤零零的摆着她送来的午餐。 梁次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好像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 她生气了吧,这些天,他们看似生活依旧,但彼此心知肚明,他们之间有着一道鸿沟,一道名为阎骧的鸿沟…… 他的懦弱回避,他自己何尝不知,只是,真的害怕。 「lisa,她走多久了?」 「夫人已经离开很久了,好像说跟人有约。」 第二十三章 谁?她会跟谁有约? 会是……阎骧吗? 下一秒,他推翻自己这种病态的胡思乱想,并咒骂起自己。 苏醒荷搭着电梯来到阎骧下榻的酒店客房前,核对了lisa给的客房门号,半扬起手,迟迟没敢按下电铃…… 来之前的计程车上,她打了电话给梁雪娟,避重就轻的提起了阎骧。 她原是想说,见面前先弄清楚苏醒荷在梁次擎和阎骧之间所扮演的角色,待一会碰面之后,也好心里有个底。 孰料,和梁雪娟通完了电话,她别说是底,她连气也没了…… 原来,阎骧除了是苏醒荷的前男友,更是梁次擎最要好的朋友。 因为苏醒荷一个人的私心,阎骧被背叛了,梁次擎被设计了,而这两个好友也因此彻底决裂。 难怪……难怪那天梁次擎一看到阎骧的名片会有那么大的反弹,完全颠覆他平日里冷静持重的样子。 也难怪这些天,他总是异常的沉默,明明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好像把自己关在一个拒绝被碰触的范畴里。 「苏醒荷,你这个坏女人,你怎么敢!」她忍不住痛骂。 许久,她定定心神,深深的深呼吸…… 现在,她才是苏醒荷,阎骧是谁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就只有她的丈夫梁次擎一个人,她今天来找阎骧,无关旧情,纯粹是为n-s品牌的服装目录拍摄,是为了谈公事。 对,就是这样,就只是这样。 打好了强心针,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用力按下电铃,门却先行一步从房间里头被打开—— 「吓……」她吓了一跳。 阎骧被苏醒荷傻不隆咚的样子逗笑了,「哈哈哈哈哈……」 老早就已经接到柜台通知有贵客来访,他也大方应允让这位贵客自行上楼来,眼见时间都过了许久,这位贵客居然迟迟没有现身,正纳闷着…… 他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外一看,果然看到苏醒荷像个笨蛋一样在外面拚命的深呼吸。 「你、你笑什么?」苏醒荷没好气。 「法律有规定我不能笑吗?」 「……」她无从反驳,鼓着河豚似的小脸,气呼呼的瞪着阎骧。 「进来吧。」他侧身,让出通道。 苏醒荷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一次深呼吸,鼓起勇气踏进去。 啧啧啧,不愧是知名摄影师,出门在外住饭店也挑这么好的房间,瞧瞧,这俨然就是个豪华公寓,什么东西都一应俱全。 「梁次擎知道你今天来找我吗?」他打开香槟,斟了两杯。 「不管你的事。」 阎骧不置可否,撇撇嘴,「问问也不可以?」 拿起其中一杯香槟递给苏醒荷。望着他递来的杯子,她歪头斜看他,「这是什么东西?」 「香槟。」 香槟?啥?思索须臾,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别喝的好。 「不用了,我不渴。」 「怎么?怕被下药?」 苏醒荷知道他拐着弯在暗示她什么,但是,又不是她做的,担罪名已经够衰了,这种调侃揶揄,她才懒得理。 「小姐,以我们匪浅的交情来说,这是你对我该有的态度吗?」 「咳咳咳……什么匪浅的交情?!」苏醒荷神色一凛,「趁着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如果苏醒——不对,如果,我以前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今天在这里郑重的跟你道歉——对不起。」 苏醒荷行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也请你以后别再提什么匪浅交情之类的暧昧说词,免得叫人误会。」 阎骧挑高眉,「唷,你也会怕人误会?真怕人误会,你方才就不该一个人走进我的房间。」 「你不要会错意喔,我今天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谈。」 阎骧啜了口香槟,做出愿闻其详的样子。 「你可不可以帮帮忙?」 噗—— 阎骧口中的香槟喷了出来。 「哎呀,你干么啊你?」 阎骧抹抹嘴,啼笑皆非的望着苏醒荷,「小姐,你到底知不知道,‘帮忙’这两个字是要看交情的,你上一秒才刚跟我撇清,下一秒又要我帮忙,现在是在耍我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今天要跟你谈的是公事,不是私事,是想找你一起来个双方合作,在工作上互相帮衬。有个服装品牌要重新出发,想找你来拍新一季的服装目录。」 「那个服装品牌该不会就n-s吧?」 「你怎么知道?」 「苏醒荷,敢情你今天是来侮辱我的智商?」 业界谁不知n-s正在重整旗鼓,准备再度进军时尚圈,他虽然长时间待在美国,不代表台湾的事情他就不知道。再者,不都说会有一些好事之徒,老爱把梁次擎跟苏醒荷的消息传递给他吗?最好他能不知道。 她不理会他的揶揄,单刀直入,「这工作你接不接?」 「我为什么要接?」 「也没道理不接啊……」有钱就赚,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所以你不想接?」 「要接也不是不可以,除非……」 「除非什么?」 「你亲自下海当这次的‘麻豆’。」 「麻豆?麻豆是什么?能、能吃的吗?」苏醒荷本能的问。 阎骧的黑眉立刻变身毛毛虫,不悦蠕动,许久,「我听说你前阵子出车祸了?」 「对。」她点点头。 食指指向她脑袋,「这里受伤了?」 「你才脑子坏掉啦!」 「没坏你不知道什么是麻豆?」 「……」该死,这又是什么新词汇,总不能打电话问梁雪娟,会穿帮啊! 「梁次擎知道吗?」 「当然,他是我老公,我什么事情他没有不知道的。」 鬼咧,最好是。 「我很喜欢他,他是我心里最最最爱的男人,我想要好好跟他一起过未来的每一天,所以,请你务必忘掉我们的过去。」 好好好,现在是要跟他显摆他们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就是了,他就偏不让他们过得太开心。 「总之,我的条件很简单,要我n-s掌镜,麻豆就非得是你不可。」 「我又不会,我拜托你饶过我好不好?」 谁知道麻豆是干么的呀,跟毛豆一样吗? 不行不行,阎骧比她以为的还贼精,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问她是不是脑袋受伤了,再继续跟他周旋下去,肯定要穿帮,今天溜先,改日再战。 「不找你找谁?别忘了,我们两个以前可是最佳拍档啊!」 见阎骧作势要搭她肩膀,她吓了一跳,顾不得许多,抓起包包拔腿就跑。 一打开房门,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门口,挡住了她的去路,苏醒荷本能的抬头仰望—— 黑眸瞠瞪。 「次擎?!」 梁次擎瞬也不瞬的看着苏醒荷。 他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可是一想到她是从阎骧的房间里出来,理智崩断,冷静瓦解。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 「咦,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老婆前脚来,你后脚也到。」阎骧凉凉的插一脚。 「说,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来找他,是不是?」梁次擎觉得自己浑身青筋都在暴突,随时都要冲破皮肤。 「……是。」她急忙想解释,「可是——」 没等苏醒荷可是完,梁次擎脸色已经完全铁青,他狠狠拽过苏醒荷的手,拉着她,扭头走人。 「欸,要走啦,欸,两位——」阎骧有一句没一句的喊。 「你很无聊欸。」女嗓不以为然的从阎骧身后响起。 听见声音的阎骧,立刻转身堆满笑脸,迎向怀有五个月身孕的柯可雅,「亲亲,你怎么起来了?」 「这么吵,能不起来吗?」不悦嘟嘴。 「对不起对不起……宝宝,爸比对不起你……」 「明知道梁次擎今天要来找你,你为什么不跟苏醒荷提个醒,还让她进来?」 「整整她喽。」 「所以我说你很无聊啊,你这样不是害他们夫妻吵架吗?你明明答应过我,说会试着跟梁次擎化解心结的。」 阎骧装傻…… 是,他是答应过柯可雅,因为去年梁次擎曾救了柯可雅,而这也就是他为什么答应跟梁次擎见面的原因。 不过,梁次擎归梁次擎,他可以试着跟梁次擎化解心结,不代表他也要原谅苏醒荷这个蛇蠍女。 第二十四章 「兄弟归兄弟,女人归女人,不可混为一谈。」 「好啊,现在我就跟你谈谈女人的事情,你是不是还对苏醒荷余情未了,所以才对她背叛你、琵琶别抱的事情耿耿于怀?」柯可雅追问。 「冤枉啊,老婆大人,我没有。」 「你有,你就是有,你呵恶,你心里有别人,我、我要离家出走——」 该死的贺尔蒙,自从怀孕之后,他可人的老婆就此性情大变,异常的爱吃醋,动不动就要离家出走,这次跑来饭店,就是追着离家出走的老婆来的。 这下好了,阴了苏醒荷,自己也赔进去,真是得不偿失。 知名摄影大师只好好声好气的轻哄,免得柯可雅动了胎气。 「我不管我不管,你一定要去跟梁次擎讲清楚,你不去,我就不理你,还有,你若不帮n-s掌镜,我去。」 啥米,然后一边孕吐一边拍照吗?! 阎骧光想就头皮发麻…… 「息怒息怒,都听你的,一切都听你的。」 「老公,我是不是很暴躁?我好讨厌我这样喔……」柯可雅陷入忧郁情绪。 「没事没事,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你乖。」 当阎骧好声好气的哄着老婆大人,另一对却是战火一触即发—— 离开朗峰酒店,梁次擎开着车急速奔驰在台北市区。 「次擎,慢一点,你开慢一点,这样太危险了……」副驾驶座上的苏醒荷吓得脸色惨白,不断的要梁次擎减速。 梁次擎甩开她的手,浑然不理睬,而且她越说,他就将油门踩得越紧。 苏醒荷再不敢吭声,扬住嘴巴,忍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呜咽。 车子离开市区,往郊区而行,经过一段惊心动魄的蜿蜒后,最后紧急煞车在家门口。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一道长长的吱嘎声—— 苏醒荷心跳都快停了! 还没回过神,她已经被梁次擎从副驾驶座上扯了下来,一路娘踉跄跄的被扯进屋里,扯回房间,最后重重甩开。 梁次擎气坏了,他压抑多时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我?我不是说过了,要你不准去见阎骧,为什么你还去?还偷偷的去跟他见面?为什么?」 「次擎,你不要生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 「收起你恶心的温柔!」梁次擎暴吼。 「……」苏醒荷被狠狠喝住,委屈含泪。 「你还喜欢阎骧是不是?即便你为了钱嫁给我,你心里始终还是喜欢阎骧是不是?」 「不是。」她拚命摇头。 「既然不是,你为什么还要偷偷去找他?我明明告诉过你,再不许跟他连络,也不许跟他见面,如果不是因为还喜欢他,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我问你,每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心里想着谁?我碰你的时候,你心里想着谁?在这张床上跟我发生关系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梁次擎的眼睛几乎充血。 她拚命的摇头,眼泪扑簌簌的掉,她眼中的梁次擎就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她不恼他,她只觉得心疼,恨不得上前好好的安慰他。 刚跨了一步,面前物事飞炸,是梁次擎随手抓来东西奋力地往他们之间砸下,藉以喝止她上前的脚步。 「不要靠近我!再不许靠近我!」 几次用力的深呼吸,梁次擎收敛怒气,片刻,恢复一贯的冷漠,他再不看苏醒荷一眼,决然的转身离开。 这一次,他会把心永远的关上。 望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苏醒荷只能在后面苦苦追着,「次擎,你不要走,我拜托你,不要走……」 他不听,快步的下楼。 「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也只有你,我喜欢你……」 砰!巨大的关门声,是对她告白的唯一回应。 她蹲跪在楼梯间,听见外头引擎响起,车子扬长而去,四周只剩下她-个人的低泣。 又一个人了,她又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她掩面哭泣。 湿润的舌,舔着她不断渗出泪水的手,并不时汪汪叫。 她放下双手,一双泪眼无助的望着来福,「来福,他不要我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又一个人了是不是?」 来福无法说话,只能由着苏醒荷抱着自己痛哭失声,自己也呜呜回应。 半个月了,整整半个月过去了,梁次擎没有再踏进那个家门一步。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想,也许在他确定自己可以彻底的把心门永远关上之前,他最好都不要再看见苏醒荷,免得旁生枝节。 她跟他,这辈子就继续相敬如宾好了,省得互相折磨。 他抽着烟…… 是,他学会抽烟了,晚上十点,梁次擎一个人站n-s所在的办公大楼顶楼,吹着夜风,抽着烟,品味苦涩。 这里不像朗峰酒店,随时可以眺望繁华台北的美丽景致,映入眼帘的,就只有这城市里入夜后的萧索况味。 「哇呜,我竟不知道,当年那个老拿书卷奖的乖宝宝居然也会抽烟了。」阎骧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浓浓的调侃。 梁次擎头也没回,依然故我的抽着自己手中的菸。 「欸,什么态度?光顾着自己抽烟,是不会分享啊!」阎骧没好气的说。 斜睨他一眼,「你不怕回去被老婆闻到烟味?」 据说怀孕五个月的柯可雅不管对什么都很敏感,情绪尤其不稳定,一点小小的不顺遂都能让她情绪大崩溃,活像是颗不定时的人体炸弹,为此,阎骧可是吃足苦头。 阎骧摊手苦笑,「我也需要解放一下,不然,再继续跟她那反反覆覆的贺尔蒙对抗下去,我怕我会先得产前忧郁症。」 「哈哈——」 「还会笑,不错。」 阎骧自己往梁次擎口袋里找香菸、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久违的香菸,放进嘴里满足的吸起来。 梁次擎收起笑脸,恢复招牌冰块样,「这么晚了怎么还来,不用陪老婆?」 「我老婆良心发现放我假,让我出来跟兄弟y一下,再说,你都可以不用陪了,我为什么就要在家当妻奴?」 他不用陪是因为他跟苏醒荷差不多就这样了,完蛋了。等等,这家伙现在是故意说出来让他心酸的吗?王八蛋! 「你怎么上来的?」 这里是办公大楼的顶楼,楼层进出皆有管制,可不是谁都可以想来就来的路旁小公园。 「你是问我怎么有这个吗?」阎骧秀了秀手中的门禁卡,「还不就是这几天老跑你这里开会,你那个能干的秘书给我准备的。不过这系统好像有点怪怪的,刚刚我刷了半天,差点被拒于门外。」 「它大概跟我一样讨厌你吧!」不留情的调侃。 「靠,不是已经跟你坦白从宽过了,还要继续怀疑我啊?我再说一次,不管是那天、还是之前的超市偶遇,我跟你老婆绝对是清清白白,连手指都没碰到!她那天可嚣张了,明明是来拜托我ns服装目录掌镜,居然还践个二五八万,一直对着我瞎嚷嚷说——他是我老公,我什么事情他没有不知道的。我很喜欢他,他是我心里最最最爱的男人,我想要好好跟他一起过未来的每一天,所以,请你务必忘掉我们的过去巴拉巴拉……」 阎骧捏着嗓子学苏醒荷说话,不爽大骂,「妈的,很喜欢就很喜欢,炫耀给谁看,当我还是当年那个穷摄影师啊!」 阎骧满脸不爽的样子逗笑了梁次擎,「是是是,我相信你真的没碰她一根手指头,可以吧?」 「既然相信干么还死不肯回家?」 这些天梁次擎总共只在两个地方之间移动,不是躲在公司里用工作麻痹自己,就是假冒阎骧的大名偷偷住在酒店—— 啧啧啧,好歹梁次擎也是朗峰酒店少东一枚,现在居然连自家酒店都不能光明正大的住,传出去是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吗? 「住酒店很舒服。」梁次擎嘴硬。 「如果偷偷摸摸也叫舒服,我只能说你的癖好果真是异于常人的特殊。欸,是男人就坦白一点,你该不会是担心她又会被人指指点点,所以才不敢光明正大的进出自家酒店吧?」 被说中心事,觉得面上挂不住,梁次擎阴着脸低叱,「你少罗唆!」 阎骧嗤之以鼻,「我才要你少来呢!你他妈的真的很爱端架子欸,都不知道我当初是瞎眼还是怎的,怎么会跟你这个别瞥扭扭的家伙当好朋友?」 第二十五章 「不就是因为你一直主动接近我吗?」 「屁,最好我主动接近你,老子我性向正常得很。」阎骧强烈否认。 挑眉,「确定?我们来试看看。」 梁次擎一改平常的冷酷严肃,很三八的抱着阎骧作势要亲吻他。 就在两人四目交会的当下,阎骧突然一脸认真的对梁次擎说—— 「深夜问题多,平安回家最好。你这样一直假冒我的名字住酒店也不是办法,我老婆每个月都会检查我的信用卡帐单,万一被她误会我在外面包养女人,事情就大条了。你就行行好,不要再给兄弟我添乱了,拜托拜托!」见他迟迟没说话,又问:「你不会是拉不下脸吧?」 松手放开阎骧,「呿,我有什么好拉不下脸的?」 「少来,既然没有,这一脸大便样是怎么回事?」 男人跟女人,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却也很简单,真不喜欢,就会无牵无挂一身轻,梁次擎每天端着一副家里有事的样子,摆明就是喜欢苏醒荷。 「阎骧,我发现你讲话越来越粗俗了。」 「最好耳朵有那么娇贵啦,连大便都听不得!我劝你尽早习惯,因为往后这些不雅文字我只会跟你分享。」 「就非得要这样荼毒我吗?」他没好气的道。 阎骧得意朗笑,须臾,敛起笑容,「不哈拉了,讲正事,你自己也说过,苏醒荷对你的工作根本不大了解,除了偶尔以女性消费者角度给点设计建议外,她怎么会莫名其妙自作主张的跑来拜托我n-s服装目录掌镜?好,就算她很了你公司业务,那她更应该知道,你跟我已经约好洽谈时间,她根本没必要自己跑来,而且还好死不死的选在你来之前。」 「也许想……叙叙旧情?」 「叙你妈啦,你到现在还要赖我吗?什么时候不能叙,非得是那天?真要叙旧情,就要跟老公错开才是聪明人。」 「你觉得是有人故意让她去的?」 「嗯哼。」阎骧递了一张便条纸给他,便条纸上写着阎骧的房号和连络方式,「多亏我老婆最近怀孕变得比较笨一点,居然把这种垃圾也捡回家了。看看笔迹,应该不难找到有心人才是。」 梁次擎看了一眼,倏然静默不语。 是lisa的字迹,可,为什么? 打从在朗峰酒店工作,lisa就一直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这次被梁老太爷下放到服装事业部,lisal一话不说就跟着他一起过ps,他很信任她,也很肯定她的工作能力,但他实在想不透,lisa为什么要这样做? 似是看透他的不解,阎骧主动说:「这点你就输我了,我是摄影师,但我不只会按快门,我还很会捕捉别人不会注意到的小细节……」 这几天他n-s开会,对于lisa看梁次擎的眼神,他可没少看到,那是一个女人倾慕男人的眼神,很浓烈,但凡明白了lisa对梁次擎的心意,也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说她对我……」梁次擎讶然住嘴。 阎骧肯定的点点头。 梁次擎很震惊,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以来,他对lisa仅有上司对下属的共事情谊,他很欣赏她,也不介意提拔她,但这份欣赏仅仅是出自于对她工作上杰出表现的肯定,并没有半点男女情愫,他从不希望也不喜欢更不允许自己跟员工有半点感情上的牵扯。 这是他一贯的原则! 然而这样的原则现在却有人试图要打破……梁次擎想,也许他该好好思考一下是否继续把lisa留在自己身边。 「这件事我会尽快处理。」他会提供几个更好的工作机会给lisa选择。 「lisa的事情不急,倒是有个结,你真该马上处理处理。」 「什么结?」 「心结。」他戳戳梁次擎胸口说:「其实你一直这么想,苏醒荷当初是为钱嫁给你,心里说不定还是爱我这个前男友的,对吧?」 蓦然一怔,是,他确实是这样想,可是被这样赤裸裸的挑出,还真是不爽。 「厚,我果然料中!」阎骧大叫,接着语重心长的拍拍梁次擎肩膀,「兄弟,我说你真是白多心了,一个女人是不是真心爱着一个男人,光从眼神就可以看得出来,我可以拿我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发誓,你们家那个苏醒荷看我的眼神,真的超没爱!你若是不信,自己待会好好看看。」 待会?! 梁次擎别过头来,瞪着阎骧—— 「别瞪别瞪,我发誓,今晚这件事情绝对绝对不是我主导,我老婆大人有交代,今天要是没能让你们夫妻见上一面,她就不许我回家跟她见面,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分上,你就别跟我这个可怜的小妻奴过不去了。人,我给你送来了,你们就好好见面,千万不要闹出人命——不不不,欢迎闹出人命,但得要是那种住在妈妈肚子里十个月的那种可爱小人命。」 阎骧转身,把等在楼梯间的苏醒荷推推推……一路强行推到梁次擎面前。 不敌阎骧的大力气,她被推得踉踉跄跄。 该死的阎骧!干么推她?是想害她跌倒吗?梁次擎差点就想要冲上前去折断阎骧那双臭手。 阎骧把人推到梁次擎面前后,立刻脚底抹油落跑,偌大的顶楼就只剩两人。 隔着一小段距离,他们老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苏醒荷扭着手,低着脑袋,长发被风吹得飞扬…… 许久,她鼓起勇气,「你、你……不要我了吗?」仰起头,咬了咬唇,用蓄满湿润的眼睛怔怔的凝望着他,「你回来好不好?回来好不好?我……想要你回来……」 她用哽咽的嗓音怯生生的说着她微小的希望,刚要迈出脚步,便踉跄的一头撞进他怀里—— 那一瞬间,梁次擎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上,喉咙更像被异物梗住,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当他意识过来,双手已经将她紧紧的搂抱住,再无法放开。 他说过,在他确定自己可以彻底的把心门永远关上之前,他最好都不要再看见苏醒荷,免得旁生枝节,果然,她一出现,就把他的冷硬、他的武装完全瓦解。 「你就那么在乎我?」哑声问。 「你不想要我的在乎吗?」 「想……」他想,他想要她只在乎他一个人。 她踮起脚尖,双手紧紧的攀在他颈后,拉下他,温柔的献上自己思念的吻。 那个吻,不只包含了在乎,还有更多更多…… 唇舌需索着、回应着、纠缠着,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苦苦思念都一次诉尽般的热烈着。 好不容易结束,他们额头轻抵,气喘吁吁…… 「一起回家好不好?来福每天晚上都在门口等你回家。」 她的声音无比娇美,一点一滴的穿透他的心。 「只有来福等,你不等吗?」他揶揄问。 「我也等,哭着等。」她仰望着他,黑眸里满满都是对他的爱。 「傻瓜……」 他心软了,完全心软了,恨不得把双手再收紧一寸,将她抱得更紧。 他决定了,今晚他要跟她一起回家,再不让她一个人面对这孤单的夜晚。 他和她手牵手,离开风吹的顶楼,慢慢的走下楼去,前脚刚踩进办公室,微暗中,一抹身影鬼祟闪过—— 「阎骧?是你吗?」梁次擎直觉问。 似是没料到有人,鬼祟身影突然愣住,于幽暗中透出诡谲古怪。 梁次擎不作他想,立刻打开所有灯源,让鬼祟身影彻底在灯光下现形。 「……居然是你?!赵乙?!」之前被开除的首席服装设计师。 见形迹败露,赵乙索性豁出去承认,「对,就是我。」 「你n-s做什么?一个已经被开除的前任首席设计师三更半夜跑来公司,」黑眸微微眯起,「该不会是想偷设计图稿吧?」 被说中目的,赵乙先是一阵臊红,接着怒火上涌…… 「你这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也不过就是比较会投胎而已,凭什么看低我?是,我是挪用n-s的资金来建立自己的品牌,可这有什么?我赵乙那么有才华,把钱投资在我身上本就是应该的,这是你们朗峰集团的福气!」 再说,朗峰集团资本那么雄厚,他赵乙挪用的资金充其量连朗峰集团的九牛一毛都不到,没想到梁次擎毁了他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开除了他,还要律师对他具状提告,实在太过分。 第二十六章 梁次擎摇摇头,忍不住嘲讽道:「可悲呀可悲,之前偷公司资金,现在设计图稿也要偷,这样的你还有脸自称是服装设计师?」 「是你逼我的,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赵乙怒吼。 梁次擎拿出手机交给苏醒荷,「马上报警。」并示意她闪开,自己则守在门口,阻断赵乙逃跑的唯一路径。 n-s办公室位处高楼,赵乙若想跳窗,那是绝对活不了,可唯一的出口又被梁次擎挡住,他不想被抓到,n-s开除又被告上法院,他已经够惨了,他不想再多一条被送进监狱的罪责—— 唯一的方式就只能硬闯了。 「滚开,滚开,我叫你快点给我滚开,听到没有?」赵乙一边大吼大叫,一边随手拿了东西就拚命往梁次擎身上砸。 这样的攻击实在有限,再者,那女人又已经报警,他要是再不想办法逃走,等警察赶到就来不及了。 不行……不行栽在这里……突然,赵乙摸到一把剪刀,看着银晃晃的刀刃,他恶向胆边生,心想,只要能杀出重围,也绝对好过被警察逮捕,既然梁次擎对他这么绝,就不要怪他心狠。 赵乙继续朝梁次擎乱扔东西,制造他眼前的混乱,趁梁次擎不注意时,赵乙一不做二不休,抓着剪刀发了狂似的往前冲。 苏醒荷看到了,在纷乱飞扬的文件之间,她看见男人手中的剪刀直直往梁次擎而去。 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次擎受伤! 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苏醒荷已经冲上前去挡在梁次擎身前—— 剧痛,从她身体整个炸开,她几乎是立刻瘫软…… 「醒荷?!醒荷——」突如其来的剧变,让目睹的梁次擎几乎崩溃。 看着原本握在手中的剪刀已经没入苏醒荷的身体,赵乙有一瞬间的惊愣,直到听见警车的声音,他立刻回过神来,趁乱逃逸。 「醒荷,你别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别怕。」 她脸色惨白,痛得完全说不出话…… 顾不得打电话叫救护车,也没多余的时间等待警察到来,他直接抱起她飞快地下楼。 获报赶来的警察就等在电梯外,电梯门一开,梁次擎痛心大喊,「快救我太太,快点救救我太太——」 苏醒荷痛得几乎要昏厥,不断的想,她是不是要死了?是不要又要死了? 可是,她不要,她不要死,她还没有好好爱梁次擎,她还有好多话没有跟他说…… 前往医院的途中,她不惜耗尽力气也要睁开眼睛,「次擎……」 「唬,别浪费体力说话,别怕,我陪着你,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没事的。」他紧紧的握住她冰凉的手,好怕一个松手就会失去她。 「不,你听我说,现在不说,我怕我没机会说……」 「不会的!你一定会活下来的。」 「我……我不是苏醒荷……不、不是原来那个苏醒荷……我是芜州齐城人,其实,我已经死过一回了,身、身体挨了一刀,就像这样……我被推下井里,溺死了……醒来……就变成苏醒荷了……」 梁次擎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可是,我真心喜欢你……我想要当你的妻子……真的……我不想死,不想……」热烫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太荒谬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实在太荒谬了…… 「我、我叫谭唯净……是师、师父取的名字,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如果我死了,你会记住我吗?」 「家属请在外等候。」 梁次擎来不及回答就被医护人员强行挡在外面,只能傻傻的目送她半举着手,孤单的被送入手术室。 她说她不是苏醒荷,她说她是芜州齐城人,她说她叫谭唯净,她不是这里的人,她说她喜欢他,还问,如果她死了,他会记住她吗? 原来,不是苏醒荷,这些日子以来纠扯着他的心的不是苏醒荷,而是再度面临死亡的谭唯净…… 不,不能死,她不能死! 她不能这样一声不吭的偷走了他的心,却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 梁次擎浑身透凉…… 意识到自己可能失去什么,他彻底崩溃,失控仰天大叫—— lisa和负责主n-s新一季设计概念的alex正在前往医院的计程车上。 直到现在alex都还不敢相信,不过才短短一夜时间,公司竟会发生如此可怕的事情!想到总经理夫人还在和死神拔河,尚未脱离险境,向来自诩是无神论者的alex也忍不住临时抱佛脚,在心里默默祈求神蹟能够快快出现。 一旁的lisa嗤之以鼻,别过头去,冷冷的望着窗外飞掠的街景。 对于苏醒荷的遭遇,她只觉得活该,说是报应再恰当不过,她心里很高兴,也很不高兴,高兴苏醒荷病歪歪的躺在医院里命悬一线,不高兴赵乙居然没能让苏醒荷一刀毙命,实在不痛快! lisa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在脑中大胆幻想,若世上再无苏醒荷这个人,不知道会有多美好!没了这碍事的女人横挡在中间,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和梁次擎应该就能…… 「你在笑什么?」alex皱着眉问,都什么时候了,lisa怎么还笑得出来? lisa浑然不在乎嘴角那一弯浅浅的弧度被看见,泰然自若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情,也许不全然是坏事。」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alex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lisa没有答腔,待车子抵达医院,她率先下车,alex觉得气愤,憋着一口闷气走在后方,完全不想跟lisa说话。 为了避免造成苏醒荷术后感染,两人只能在vip病房外头等待。 当梁次擎现身,lisa和alex都被他狼狈、憔悴的模样给震慑住…… 可恶的苏醒荷,她凭什么把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搞成这样? lisa心里不免更痛恨苏醒荷几分,恨不得她下一秒就立刻死去。 「总经理,夫人一定会没事的!」alex上前打气。 梁次擎感激的点点头,「赵乙抓到了吗?」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警方已经在两个小时前顺利逮捕到赵乙,目前正在接受侦讯。」 「马上通知严律师,就算是不择手段,也一定要让赵乙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最惨痛的代价!」没有人可以惹了他梁次擎还能全身而退。 「是,总经理。」lisa压抑情绪保持冷静应道。 瞧,多么男人的口吻和姿态!lisa根本无法不去崇拜,可只要想到这全是为了苏醒荷,不免又心恨,到底这样的梁次擎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属于她? 「梁总,我清查过了,新一季的图稿没有任何遗失。」 alex每天下班前,可是谨慎再谨慎的把设计图锁在办公室座位下的特制抽屉里,赵乙那个王八蛋想偷设计图,根本没那么容易! 「我也已经要求所有参与设计制作的工作人员,新品发表前,绝不许对外公开谈论所有的设计细节。」 「听着,所有的工作依原定计画继续执行,新品上市时间绝对不能延误alex,接下来很多事情都得要辛苦你了,记得随时向我回报进度。」 「这是我应该做的。」总经理好好照顾夫人,工作的事情就由他alex来扛。 「先这样,都回去吧,有什么事情保持连络即可。」梁次擎转身欲走。 总觉得他已经离开她太久了,他不想她醒来后的第一眼却找不到他。 「等等,总经理——」 梁次擎回身,不自觉的皱眉,「还有什么事?」 lisa仰起妆容精致的脸庞,瞬也不瞬着望着梁次擎—— 舍不得才听他说了那么丁点话,就又要看着他离开,不屑像苏醒荷那样耍小手段,lisa只能用出色的工作表现来凸显自己,吸引任何被梁次擎注意的可能,证明自己才是最适合站在梁次擎身边的人。 「关于昨晚的意外,有几家媒体已经得知消息,纷纷来电想要采访,我认为这不失为是个操作媒体的好机会。」 第二十七章 因为阎骧的提醒,梁次擎第一次注意到lisa看自己的眼神,那确实不是一个下属对上司该有的眼神,有太多太多工作以外的私人情绪包含其中,他没有点破,只是眉头微蹙的看向lisa,耐住性子问:「怎么说?」 「现在正n-s重新出发的时候,我们何不利用赵乙意图窃取设计图的事情,n-s成为新闻焦点,为新一季的商品曝光埋下伏笔?」 「你想怎么做?」 「如果总经理允许,我可以马上拟定新闻稿,对外发布夫人这次受伤是为了扞卫设计图而遭到歹徒攻击,我相信消息一传出,绝对可以在第一时间内为lgy争取到外界所有的同情眼光,打n-s重新出发的知名度,必要时我们也可以安排媒体进病房拍摄——」 「我反对!」一点人性都没有的论调,alex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利用总经理夫人的不幸来换取大家n-s的注目,这种想法我深深的不以为然,同时我也认为这是对设计部门的严重不信任。」 「但你不可否认,这是媒体最爱的素材!是我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为了公司好,我们确实应该要把握机会好好利用一下。」 lisa满嘴都是为了公司好,光顾着反驳alex,却没有注意到一旁梁次擎的脸色渐渐的沉郁了下来…… 苏醒荷还在鬼门关前徘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lisa却说这让他万分痛心的意外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甚至还想要安排媒体到病房来拍摄苏醒荷和死神拔河的样子! 梁次擎感觉身体里有一把怒火狂烧了起来…… 光是听lisa陈述,就让他难以忍受,不敢想像要是真有人敢把镜头对着病床上昏迷的苏醒荷,他只怕要暴怒发狂。 「lisa,当你脑中闪过‘利用’这样的字眼,就代表你的建议根本是一种取巧的行为,是旁门左道。我重n-s,希望它好,但如果是要拿总经理夫人的性命安危来当博取同情的炒作话题,我反对。」alex重炮轰击。 「设计是很重要没错,但必要时候,媒体的操作手段才是影响品牌能否真正走出去的关键。」 「我百分之百相信你绝对可以在短时间争取到外界同情的眼光,但是这种操作手法只能炒短线,如果lisa想要长久的走下去,想要真正的在时尚圈站稳脚步,靠的应该是设计,而不是博取大家短暂的同情。」alex反对到底。 「你的思想太保守迂腐。」 「你的操作手法才过于冒险荒谬。」 「但你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照你这样说,难不成以后每一季新产品的发表,我们都要想办法让谁受伤、让谁生命遭受威胁吗?我不否认这种手法可以很快嚐到甜头,但长远来看,对品牌一点益处都没有,一旦有人质疑意外发生的真实性,这就会成n-s这个品牌未来的隐忧。」alex点出她的盲点。 「我的出发点完全是以公司的利益为优先,于公于私,总经理夫人都没有理由拒绝这小小的牺牲,因为这关系到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而是整个公司,只要总经理没有第二句话,总经理夫人也不该有。」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尊重!我以一个设计师的立场坚决表达我的反对!」 lisa和alex一来一往,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直到梁次擎出言喝止,两人才一左一右的别过头去,闭嘴。 讳莫如深的黑阵静静的望住lisa…… 继上次对苏醒荷使了小手段,意图造成他和苏醒荷、阎骧三人之间的误会,这次lisa又把脑筋动到苏醒荷头上,想将她最无助、无从防备的样子摊在大众的眼前,做为博取同情的工具—— 或许lisa的考量不全然都是错,但是听在梁次擎耳里却是无比剌耳。 利益是很重要没错,但是除去利益之外,他认为应该还有比利益更必须被扞卫的原则存在! 他天生骨子里最是护短,别说小小的犠牲,哪怕只是一咪咪的委屈,他都不愿他珍视的人去承受。 他想,lisa不适合继续留在他身边工作了。 「lisa,你的建议确实也有道理,但是我不喜欢我的妻子被当成利用的工具。」他冷静道出自己的想法。 「总经理……」 她眼中的梁次擎是个工作狂,原以为自己完全以公司利益为出发点的考量会被肯定,没想到竟会变成这样,lisa被看得心里很不安。 「如果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了都还摸不清楚我的做事原则,我想,秘书这个职务恐怕已经不是那么适合你。有监于你对媒体事务的娴熟,我可以引荐你到集团公关部门发挥所长。」 「不,我不要,我想要永远留在总经理身边!」 「关于你的新职务,确定之后我会通知你。」话落,梁次擎转身离开。 「为什么?我一直表现得那么好,从没给你惹过半点麻烦,反观苏醒荷却是三天两头的制造问题,可是你对她……」 没等lisa说完话,梁次擎冷冷扫来一瞥—— 「lisa,你踰矩了。」 撂下这句话,这一次,梁次擎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满脸懊恼错愕的lisa和松了一口气的alex。 他,不需要一个爱慕上司、敌视他心爱之人的秘书。 重回病房的梁次擎静静的坐在病床旁,无语凝望沉睡中的小脸。 她沉沉的睡去,两排长睫栖息在脸上,脸色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这张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通通都属于苏醒荷所有,他从没好好看过,直到这女孩来了,住进了这副身体,承袭了这张脸-日日夜夜在他身边兜着转着,他才开始注意到她,才开始打开心扉,由着她淘气的爬进来…… 她闭着眼睛,紧紧的闭着眼睛。 上一次车祸,醒来的不是真正的苏醒荷,而是那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偷走他的心的女孩,他不知道,这一次睁开眼睛苏醒过来的,会是原本的苏醒荷,还是那个女孩,那个叫谭唯净的女孩。 梁次擎忐忑不安,浑身紧绷。 一想到女孩濒临死亡前对他说的话,他的心就痛起来,她说她不想死,她想当他的妻子,她是真正的喜欢他…… 他信,他全都信,因为是真正的喜欢,所以才三番两次的挡在他身前—— 从来没有人这样守护他,只有她,只有那个叫谭唯净的女孩。如果她死了,他想,他的世界也就完蛋了,彻底变成地狱。 他什么都没办法做,只能紧握着她的手,轻轻的靠在额前祈祷老天垂怜,不要夺走他唯一的亮光。 沉沉睡去的人发出一记呻吟,眉头蹙紧…… 梁次擎的心跳了好大一下,他紧紧的握住那冰凉的小手,嘴巴却不知道该呼唤哪个名字,只能心焦地说:「醒过来好不好?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她痛苦的呼吸着,整张脸几乎皱成包子脸,她呻吟着,好像在跟一场噩梦奋战似的,没有人可以帮忙。 梁次擎只能等待,耐心的等待着,不住的摩挲她冰凉的小手,给她温度、给她力量。 终于,长睫眨动,像即将展翅飞起的蝴蝶般轻拍着翅膀,接着,沉重的眼皮缓缓的掀开,一点一点慢慢的掀开…… 光线让她一度无法适应,她又闭了闭眼睛,许久,才又再度睁开。 他凝望着她,喉咙像是梗着硬物,鼻腔都酸楚了起来。 她亦凝望着他,瞬也不瞬,无语凝噎…… 「你是……唯净?」他小心翼翼的问。 她点点头,朝他伸出手来,怜爱的抚摸他憔悴的脸庞。 梁次擎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开来,眸泛泪光,「听着,永远永远都不许再挡在我身前,知道吗?」 他非常严肃的告诫她,声音却是不舍哽咽。 半年之后—— 「醒荷?醒荷?」 醒来没看见她,心慌得厉害,梁次擎随手抓来晨袍穿上,顾不得没穿拖鞋,打开房门一边唤人一边大步下楼。 她依然叫苏醒荷,但梁次擎知道她是谁,他们把真相当成两人之间的小秘密,谁也不告诉。 梁次擎一路从厨房找到客厅,往屋内找到屋外,终于在屋前那株樱花树下,找到了让他心慌苦寻的熟悉身影。 第二十八章 他先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下一秒,他快步上前,不分由说一把将她紧紧的抱住。 「为什么乱跑?」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小小的吓了一跳,听见他低沉的嗓音,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和气息,一颗心转为踏实。 她偏头望向紧紧抱着她的男人,弯唇问:「怎么披着晨袍就跑出来了,没看到我帮你准备的衣服吗?」随着视线往下,她低呼,「拖鞋呢?怎么也没穿?」难怪方才没听到脚步声。 梁次擎没看见她,心都慌了,哪里还有闲工夫管什么衣服鞋子!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一大早跑到这里。」 她跑来做什么?好像就是一早醒来,看见梁次擎睡在自己身边,感觉到此生所能拥有的最大幸福,然后就不自觉的走来这里了…… 听说,这株樱花树是苏醒荷昔日的最爱。 听说,今天是苏醒荷的生日。 「突然很想要谢谢她……」谢真正的苏醒荷,谢她这副身体的主人。 「想谢她什么?」 「谢她让我们相遇,也谢谢她的成全。」 总觉得,当初如果没有真正的苏醒荷冥冥之中的成全,她今天不会还活蹦乱跳的站在梁次擎面前,还像现在这样鲜明的感受他温暖的拥抱,是真正苏醒荷成全了她这一世的幸福。 他明白她的心情,他又何尝不感谢?「我们一起。」 「嗯。」 他们双双站在樱花树下,双手合十,虔诚低首。 「我会好好代替你守护住这个家,守护住这个男人,不管你在哪里,我真心的祝你平安。」她在心里默默的对着真正的苏醒荷说。 睁开眼睛,看见梁次擎望着自己,她忍不住顽皮的往他脸上啄了一口,拔腿就跑—— 「亲了就跑是怎样,都不用负责的吗?」 她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一路往大门的方向跑去,梁次擎在身后追着,苏醒荷前脚刚踩进屋里,梁次擎后脚就把她抓个正着,利用身材优势将她困在玄关的小角落里。 「走开……」她推着。 「不走。」 「不走,我走。」 「我不走,你也不许走。」 「坏……」 骂人的话才说了一个字,小嘴立刻失去自由,被热烫的唇舌密实的封住不说,身体还被一双不安分的大手揉得几乎发软,直到聒噪的电话铃声打破眼前的旖旎—— 「电话……」她娇喘着提醒。 「别理。」他不想停下他想对她做的事情。 「别……说不定……是妈让雪娟打来的。」她红着脸,拚命抵抗梁次擎那双放肆又邪恶的手。 今天周末,是要回婆婆家吃饭的日子。 说来也是有趣,想她苏醒荷原本是婆婆眼中的大黑羊,婆媳俩打死不往来,没想到自从为了梁次擎挺身而受伤后,苏醒荷这头陈年大黑羊立刻洗白,变成婆婆梁陈丽敏眼中可以为了自己丈夫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的超级好媳妇,家中地位跟着提升不少。 「妈,你现在不讨厌大嫂啦?」某天梁雪娟突然问。 「当你老妈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嫂子都可以因为爱我儿子爱到肯为我儿子去死,我还能狠下心肠讨厌她吗?」 小间谍梁雪娟立刻把和母亲的对话line来给苏醒荷。 苏醒荷还记得自己看到的时候,眼眶都热了……原来被肯定的感觉,是那么的好!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周末一到,她就会接到梁雪娟奉母亲大人之命打来电召兄嫂回家吃饭的电话,虽说婆婆还是老爱端着一张贵妇脸,但从婆婆让人准备的菜式,苏醒荷总能清楚的感受到婆婆释出的善意。 试问,这么重要的电话,她这个刚刚翻身的小媳妇能不接吗? 苏醒荷东闪西躲,好不容易逃出魔掌,二话不说就往电话扑去—— 「喂。」她边不忘伸手赶着梁次擎回房间更衣,免得耽误了回婆婆家的时间。听见苏醒荷的声音,电话那端的人愣了一下,许久,没好气的问:「怎么又是你?那个……次擎在吗?叫他听电话。」 爷爷? 苏醒荷黑眸闪过狡黠,窃窃低笑。 说起她和梁老太爷为期半年的赌注,想当然耳苏醒荷轻轻松松大获全胜,反倒是梁老太爷,赌注进行不到一半,老人家就先嚐到苦果。 据说,梁次擎才卸下朗峰酒店总经理的大位不到两个月,酒店业绩就被「英明神武」的大堂哥梁守益搞掉三成,吓得梁老太爷差点心脏病发,可碍于赌注跟尊严,老人家不好直接把梁次擎找回酒店,只好拖着一把年纪重操旧业,亲自出来坐镇。 原以为熬过半年的赌注就可以重新把梁次擎召回来,孰料,当初那个死活都要帮梁次擎拿回继承人竞争资格的苏醒荷居然改变心意,说什么都不让梁次擎接下酒店总经理的职位,险险气歪了梁老太爷。 不是苏醒荷不知好歹,她就是太知道好歹了,才拼命阻止。 说实在的,朗峰集团接班人没什么好稀罕,那个酒店总经理更不是人干的,之前梁次擎还坐着那个位置时,三天两头加班出差世界飞,一天当两天用,根本连坐下来好好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能够从家族里脱颖而出,接下酒店的经营好像很威风-可说穿了那充其量不过是卖肝的苦差啊,苏醒荷光想就心疼。 与其让梁次擎冒着英年早逝的过劳风险,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管着小小的服装公司就好。 「原来是爷爷啊,怎么突然打电话来?」她故作惊诧。 「什么突然?我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这一个多月来每天都打电话,今天次擎总该有空接我电话了吧?!」电话那端的梁老太爷吹胡子瞪眼问。 没错,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这一个多月来梁老太爷每天打来找梁次擎的电话,都让苏醒荷给挡了。 今天,她一样不改初衷,再挡。 「哎呀,真不巧,次擎在忙欸。」 「不过是管着一家小小的服装公司,他有什么好忙的?」 「要忙着帮我拖地,忙着帮我洗衣服,还要忙着帮我晒床单啊!谁让爷爷扣着小玉她们几个不让她们回来,我们只好自己动手做啊!」 因为她的不服从,梁老太爷也不让小玉她们回来,不过,苏醒荷才不怕。「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你肯让次擎回酒店工作,我就马上让小玉她们回去。」 「那不用了,反正家事有次擎帮我,我无所谓。」 「什么无所谓?!我从小苦心栽培次擎,他可是一秒钟几百万上下的人才,你居然让他去帮你做家事,乱来!」 「问题是,做家事不会过劳,可是接了爷爷给的屎缺烂差会啊!」 「你这丫头,反啦反啦,跟我说话没大没小!」 「对对对,我真坏,没大没小,想来我这个没大没小的坏丫头做的烙饼,爷爷肯定半点都不稀罕。」 烙饼?! 原本还在叫嚣的梁老太爷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是他的最爱,而且没有人可以做得比苏醒荷好吃,他想吃,好想吃。 「那个……我……我……」 「亏我想说爷爷最爱吃我做的烙饼,顾不得天还没亮就起床特地做了好多好多,光是揉面团就快要把手揉断了,既然爷爷不喜欢没大没小的丫头,想来烙饼也是不吃的,我……」 「谁说我不吃?丫头,你等着,不准乱跑,我马上叫小陈去你家拿,记得多装些,听到没?」 没等苏醒荷答腔,梁老太爷已经挂上电话,扯着嗓门让人叫小陈开车到梁次擎家拿烙饼。 想到有烙饼吃,梁老太爷笑咪咪,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笑容瞬间僵凝——可恶,又被苏醒荷那个丫头耍了,这不又忘了他是打电话去找梁次擎的,可不是去要烙饼吃的啊。 这厢,苏醒荷笑歪在客厅沙发上—— 梁老太爷实在太可爱了,给他烙饼就忘了正事,真是比小孩子还小孩子。 其实,梁老太爷身体还硬朗着呢,何必急着找啥接班人? 为了老公的肝,她想,英伟如梁老太爷还是继续坐镇朗峰集团吧,她发誓,她每天每天一定会做很多烙饼犒赏他老人家的!嘻。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