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恋巡歌》 第一章 「你说有什么东西要给我看呢?」他问。 「这里、再站过来一点……」我一面说,一面拉着他往塔边靠。 「这样很危险……」他劝阻。 然后我,露出笑容,一把将他,用力从塔上推了下去。 「哈……哈……」他从床上直起身,喘着气。 一直以来不断困扰他的梦境,今晚又再度如影随形的不肯放过他。不、不对,那并非梦境,而是实际上发生过的事,他也因为这件事,差点丢了王位继承权。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对那个人抱有恨意,他没有丝毫恨着那个人的理由,也没有任何一点想要害死那个人的念头……但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会这样毫不犹豫的伸手,下一刻,他只看见那个人的身体从高塔上急速坠落。 到底是为什么…… 「小哥……」他溜下柔软的丝罩床,轻轻呼唤那个人。 赤脚踏上厚实的土黄地毯,虽然拥有夜视能力,但他仍旧弹个指,利用魔力擦撞激起的火花点亮桌上的蜡烛。 晕黄光线由蜡烛中心幽幽晕染周遭,虽说是王所居住的地方,除了宽敞古朴之外,倒是毫无华奢之气,承袭了前代王者不铺张浪费的习性,刷成象牙色的内墙,上头钉了张挂毯,头顶上的吊灯枝枒是擦得光亮的深木原色,包围蜡烛的则是仿木棉花样式的半透明玻璃。 他喜欢这盏位在天花板正中的吊灯,这是祖母某天偷溜出城外时,跟一个卖二手杂货的商人买的,祖母将自己抱在膝上说这件事时,一定会提到她利用美貌又杀价了二十块。 「小哥不知道睡了没……」他自言自语的小声道。 那个伤,不知道还痛不痛? 「说不定还在看公文……」 那个伤口,他从来没有看过,小哥也从不让他看。 「那、我去找你啰。」 他走到门边,缓慢地闪身出去。 来到走廊,今天的月光微弱,走廊上每隔一段距离所点起的黄色灯火是封有魔力的半永久性火焰,如果不是火妖精心情不好罢工,这些灯在夜晚是不会熄灭的。 这个世界,魔力分为两种,一种是「天力」,指的精灵魔法,有元素精灵才可以制造出魔法效果,不管是「咒语」、「魔法阵」、「符咒」等等,全部都是用来与精灵沟通的道具,学习魔法的基本观念,就是学习跟精灵沟通的技巧。 让精灵发动魔法有三种: 一、如刚才所述「与精灵沟通」,以礼貌的方式拜托它们。 二、「命令精灵」,这是本身力量相当强大才有可能,例如吸血鬼等种族以本身的实力派遣精灵行动。 三、「与精灵等价交换」,简单来说,这是各界商人喜欢的把戏,或各种以物易物方式,大致是如此。 至于另一种魔力「地力」,也可称为「冥力」,这是「死者」才能使用的力量,也就是亡灵所在的国度「冥界」的特殊技巧,而一般修习魔法是不会特别去钻研这一项的。 「陛下,晚上好。」在走廊巡视的王城士兵看见主上,连忙单膝跪下行礼。 他手轻轻挥下,穿过士兵身旁。 「谢陛下。」士兵站起身,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开口了:「陛下,也许您会怪在下多嘴,可是天气已经转凉,多加一件衣服……」 他停下脚步回头,对士兵露出俏皮的笑容,「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非、非常对不起!」士兵马上跪了下去,「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 「开玩笑的啦……唉,当了魔王之后,还真是连开个玩笑都不行,站起来吧。」魔王搔了搔脸,「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是泛提尔。泛提尔·斯楚。」士兵惊慌地从地上爬起,报上姓名。 「斯楚……啊!不是那个有名的预言家族吗?那么现在镜水厅的……」 「那是舍妹。」泛提尔回答,「我从小就一点预知能力也没有,相当的不成材,所以……」 「你觉得看守王城是差劲的工作吗?」魔王打断对方的自怨自艾。 「不……我觉得,这是一份好工作。」泛提尔涨红脸,咬着下唇,「能够为保护陛下出一份力,我以现在的工作为荣。」 「那就对了。」魔王对泛提尔伸出手,「我是魔王史提兰,你能保护我、能保护这个城,我很感谢。新上任还有许多做不好的地方,就请你多包涵了。」 「陛下……」泛提尔迟疑着要不要跟尊贵的魔王握手,这时手却被史提兰一把抢起,用力握了几下。 「去巡逻吧。」史提兰笑道。 「是……是!陛下。」泛提尔一个立正站好,转身僵硬的走了。 史提兰搔了下乌丝似的前发,过腰的长发编成辫子挂在脑后晃荡。 魔王城的内部构造很复杂,就连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史提兰,有时一不注意也会走岔路。因为都是同一样式的灰白雪岩砖所建构,左看右看好象都差不多。 说到认路方面,小哥在这点就很厉害了,好象脑中已经备有一整份地图似的,只要跟在他后面就绝对不会迷路。 小哥的房间……从这边数过去,第六间。 来到暗红色的装饰门前,史提兰正准备敲门时,突然手腕一僵。房里不止小哥一个,还有其它的魔力反应在。 是那个家伙。 软软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的甜蜜娇喘。 这也是他所不明白的一点,为什么是选择那个家伙? 「小哥……」史提兰捶了声门,「有空吗?」 「……啊……走开!听就知道……现在没空吧?」 「抱歉,我知道了。」史提兰离开门前。 小哥不愿给自己看的伤,那家伙看见了吧? *** 身体往下坠落。 他听见自己全身骨头都碎裂的声音。 他确信自己看见,那个「凶手」从上方俯瞰自己时,那抹得意的笑容。 为什么? 那件事,彻底的从内部,杀死自己一次了。 「未免对兄弟太无情了点?」贪狼一族,目前在魔王城中担任禁卫军首领的灰翎,温柔地拨开身下人白金色的发丝。 「如果是公事,他会叫『宰相』而不是『小哥』。反正是来发点牢骚,说他不想相亲之类的吧……」白皙手臂拉下灰翎的颈项,送上粉嫩透明的柔软双唇。 不知道多少家伙对「宰相」随时随地都可以很撩人的姿态虎视眈眈。灰翎现在抱着的美丽躯体,正是魔王所任,一王之下、万魔之上的宰相:诺特别克。 「真是奇怪,那个小不点居然变成了魔王。」灰翎吻住诺特的唇,勤练搏击与拳术而生满厚茧的指腹正摘着凸起的红荑,那洁白的躯体随着胸口被捻弄而起伏不定。 「嗯、嗯呼……真是受不了、啊、那里……居然还指定我当宰相……我当他的保母还不够久吗?」诺特温声软语的凑在灰翎耳畔边舔边抱怨,要不是灰翎认识他够久,也知道这种诱惑不过是前菜,一般早就什么都不管直接上了。 「那是因为小不点吃定你虽然会抱怨,可是会把事情都做好吧。而且还非常的……公私分明。」 灰翎将唇凑上对方已经挺立红肿的胸前吸-吮起来,诺特难耐地往后弓起背。 「哼……你该不会还记恨着,早上我拿水泼你的的事吧……」诺特环住灰翎宽阔的背。 这位禁卫军统领,有着一头利落上推的深棕色削短头发、刚毅线条的脸孔,以及灰色冰冷瞳孔。禁卫军负责王城与王城周遭几里内全部的安全守备,但今天早上他却与诺特在晨会时,因为给贵族配属的兵力不均而发生争执。 而违逆宰相的下场,就是一杯白开水迎头浇下。 「不,擅自将禁卫军调去守贵族家的私人宝库,的确是我不对。」灰翎的大掌抚至诺特纤细的腰肢,向下拿手指挟住开在腿侧线上的拉炼,「你怎么这么喜欢穿这种好象随时都能脱下来一亲芳泽的衣服呢……」 说毕,往下刷地用力一扯,随着拉炼摩擦的声响,半截雪白的右大腿便暴露在灰翎眼前。 「而且我已经怀疑很久了,你真的是魔族吗?」灰翎抬起诺特已经褪去裤子的腿架往自己肩膀,接着毫不犹豫的往那腿内的柔软处进攻,「比吸血一族还要透明的肤色,银色却像人类的瞳孔。」 「嗯、嗯嗯……」流泄出的可爱鼻音像对灰翎撒着娇,「没听说过吗?我的母亲是住在靠近魔境边缘的雪妖……啊!」 「少来这一套。」灰翎啃着诺特的腿中心,用唇与齿蹂-躏发烫的硬块,挑开底层薄裤的开口,从下方将蠢动的热度拿了出来尽情揉搓,「相信我,边境绝对没有住着『长得像你这样的』雪妖,要不然早被我抓来当后宫了……甚至有没有雪妖这个种族,都还有待商榷。」 「嗯啊……要脱就干脆点……干什么卡着一半……」诺特似用撒娇声音耻笑对方的孤陋寡闻。 「等我要享用的时候,自然就会帮你全部脱掉了,而且这种服装凌乱的淫-荡姿态我也很喜欢。」灰翎握住诺特的火热,用手指摩擦泌出透明液体的**。 「呃、啊、啊……」诺特毫无任何矜持的浪叫着,已经习惯让灰翎摆布的躯体,在接受爱-抚时一点抵抗都没有。 「不管怎么看都很漂亮,你是因为什么所以才让我抱的呢?论地位,你在我之上;论才能,比你杰出的还真不多,我不过是你们王族兄弟姐妹的儿时玩伴而已。」灰翎毫不保留的欲情目光,就像要舔遍诺特全身似的,来回审视着如此美妙的躯体。 亲吻就会欲拒还迎的回应,给予爱-抚就会发出甜软的声音,在进入时恰到好处的紧-窒叫人欲罢不能,还有喜悦夹杂恍惚时淌落的剔透泪水……以床伴来说,只能以极品来形容。 不过灰翎却不知道,为什么像诺特别克这种会被誉为贤者后继的家伙,会甘愿任自己又抱又亲。 而且他很明白,这种在私生活上放任自己对他为所欲为,绝非出自于爱情。并非说如此长的一段他陪伴诺特度过的时光没有建构任何情谊,但是在友情升格到爱情的边缘,硬是差了那么一点。 不是自己对于诺特,而是诺特对于自己。 不管再怎么进行追求,诺特的态度永远都是「上床可以、其余抗拒、公事第一」,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让灰翎觉得就此松手很可惜;再说好了,基于私心,他也不想看到诺特被那些他无法认可的家伙染指。 所以在那之前,就这样拥着并不会将爱情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躯壳,也算是满足自尊的安慰吧。 「因为我喜欢你抱我的方式。」诺特露出勾引人的微笑,「这个答案满不满意?」 「真是的……要是以后我没办法再碰别人,你一定要负责。」灰翎并不是很认真的抱怨。 「别说蠢话了,不要忘记第一次是怎么开始的,除了屈于下半身欲望的强暴,其它什么也不是。反正只要时间到了,你连陆行兽都可以上吧?」与其纤细、绮丽的美貌不相称的,贤者宰相有着一副易伤人的尖牙利嘴。 「啊?这张嘴,刚才说这种话的是这张嘴吗?」灰翎说着,将手指塞进诺特的口中,翻搅着软绵绵的舌,「谁叫你在我发情期的时候还硬要拿什么葡萄来探病,都已经请假了还不明白,而且又喜欢穿这种东露一块、西露一块的衣服,况且最后你也说很舒服啊,这样有什么不好……」 捉住灰翎的手腕,诺特舐上那指甲修剪平整的指尖,「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我的错啦?狂岚大佐……」 「……唉,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不好,这样行吗?我最敬爱的宰相大人。」就算是诺特的嘲弄,灰翎都觉得好象是可以将自己融化般,浅色、柔软的糖蜜。 喜欢上了,还真是深渊。 灰翎的舌尖舔上膝盖内侧,诺特紧闭起眼,口中发出呜咿的微妙声响。 「里面……身体里……」诺特抚摸灰翎的耳壳,修长的手指掏了进去,只听灰翎小声抽口气,诺特知道对方的耳朵附近是弱点,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 「别闹啦。」拨开诺特的手,灰翎响起不甘的声音,摸向对方左大腿侧边的拉炼,同样嘶嘶拉下,这时稍微一扯,整条软皮白裤被脱下扔到床边,手指拉松两侧底裤绑带,灰翎抽掉现在只是一块薄布的东西,嘴里念道:「闷骚鬼,穿这个是给谁看啊?啊?」 「你不是正在看吗?」 诺特的双腿主动缠上灰翎的腰又放开磨蹭,灰翎啧了声,单手环抱起诺特的腰,让对方赤裸的胸膛贴近自己,虽然纤瘦归纤瘦,但该有肌肉的地方还是都有,这也是魔法师需要的韧性体格,不然万一受到咒力反弹,要是过于孱弱的话,很快就没命了。 被灰翎握在手中的分-身更加湿润,诺特完全不加掩饰欲望的抚上灰翎的裤头,挑开金属排扣,感觉那曾经贯穿自己多次的形状。 「……这个、呼嗯……」诺特剥开灰翎身上那件妨碍自己作为的黑色裤子,满足地从中拿出使人愉悦的肉块,感觉在玩弄的途中亦发胀大。 「帮我弄湿我就进去。」灰翎可不想在诺特手中得到解放,便在对方耳边沙哑地道。 「嗯……真是会使唤人……」诺特撑起身体,改为伏趴在灰翎腿间,抬起浑圆洁白的臀,几许已经从前方溢出的液体由大腿根部流下,媚态与淫意完美的融合。 现在看起来倒是不折不扣的魔族了。 「谁才是使唤人的高手?扪心自问一下……」灰翎的手指摩挲诺特的腰侧,最后爬到臀间缝隙,刺进了那异常敏感的部位, 「为什么小不点刚上任,你就要办什么演习?一下子弄得鸡飞狗跳,就连红雷的练兵场那里都在抱怨了。」 「啊、嗯嗯……因为史提兰……唔……脾气太好。」诺特舌尖由下往上舔舐肉块,颇具分量之处让他有预感,灰翎今晚如果没将自己榨干是不会停下来的。 「虽然能轻易笼络人心……是长处,不过身为王者……还要气势,我要让你给他看看……怎么统领那群桀骜不驯的魔军……呼唔唔……」 手指很快的就不遭抵抗被吸入深处,灰翎的下-体被湿淋淋的含在诺特口中,分泌过多的唾液从隙缝边缘落了出来。 灰翎在诺特体内的动作,超过了只是想扩张的程度,将对方推向解放边缘。 「啊……」诺特忍不住松开嘴,兴奋的叹息着,「你再弄的话……就要出来了啦……」 「那就看你能忍多久吧。」灰翎嘴边的笑容透着宠溺与残忍。 *** q1.我是红雷少佐的学生,每天都辛勤地学习有关基本训练的课程,将来希望能为王城效力。啊,抱歉抱歉,废话太多了,我的问题是:伟大的魔王陛下到底是怎么被选出来的呢? 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许久的防卫队实习生a 「喔……这的确是一般人好奇的事情呢,大致来说的话,大概就像是黑白猜吧。 「先从元魔王的直系子嗣中找出符合资格的,大致上也就是年龄不可以太小、体力不可以太差……然后在从元魔王的兄弟姐妹子嗣中,同样挑出合适的人选,最后聚在一起,先用黑白猜淘汰掉大多数人,后面就猜拳。 「最后就剩下我跟王兄……也就是现在的宰相,不过宰相是我指定他的喔,当初那张脸真是超不高兴的……唉。」史提兰叹了口气。 「那么,期待明天听众继续帮我加油,有什么问题想知道的话,可以把明信片投到王城十二路的专用信箱,虽然不见得所有问题我都会回答就是了……我是主持人史提兰,诸君明天见。」 伸手碰触桌上一个如同地球仪的弯型支架,支架上则是个不停旋转的亮紫色扁平术阵,这是传声魔法与限定条件接收讯息魔法的结合器,是史提兰从魔法研究院的开发部门那里订做的。 有别于一般商店内只能播放音乐的记忆声音术阵,这个东西可以实时传达声音,而不必事先录制,而想接收特定声音讯息的人,只要将原有的记忆声阵做一些调整就行了。 在亮紫色术阵闪了几下消失时,门外传来规矩的敲门声。 「陛下,我是红雷,有时间吗?」 「进来吧少佐。」史提兰道。 「打扰了。」清爽的声音应话,从装饰门后进来一个身着红色改造军装的青年,往外大大翻开的敞领、腰间贴合的设计凸显精实线条,里面的白衬衫黑领带倒是穿得整齐,外衣下摆相较上半身,却是松松的盖住臀部垂至脚踝,边角还有两个大大的装饰环。 这位是拥有战焰少佐称号的剑林军校总教官红雷·赛伯拉斯。 红雷拿下红色军帽,一头鲜艳的红色乱发显现,他恭敬地朝史提兰行礼。 「跟演习有关系的事要报告吗?」史提兰问。 「是,我已经汇整好我方部队参战的名单。」红雷从怀中取出一份卷宗在史提兰桌上摊开,「这些是这一梯次中最精良的人,其它没有登录的人员会以后援身分加入战局,基本上除了情报部门坐镇军校总部跟必要的医务兵之外,所有人都要下场,这是我的方针。」 「包括少佐你吗?」史提兰的指尖划过那张名单,暗记下所有人的官阶跟职位。 「是的。」红雷露出笑容。 「可是你参战的话,攻击组的实力未免增加得太过火了。」史提兰提出疑惑。 这场模拟演习是这样的,由狂岚大佐灰翎所率的王城禁卫军〈防守组〉对抗剑林军校总教官战焰少佐的得意门生〈攻击组〉,战地就在魔王城下展开,如果在一定时间内攻击组没有攻进城内中庭并夺走防守组的魔王旗,便由防守组得胜,反之则同理。 「那么就叫灰翎下场吧。」红雷双手往桌上一压,将脸逼近史提兰。 「你是想毁了王城吗……」史提兰扯下嘴角。 「可以请夏里恩来,叫他用多重结界把王城周遭护住,之后就随我们开打。」红雷兴奋地舔着唇,表情像是满意自己提了个相当好的点子。 夏里恩是王城境内数一数二的结界高手,同时也是吸血公爵家第三代的长男。 「你请得动吗?少佐……」史提兰单手支着脸,「夏里恩可是以自闭出名的喔,他肯一周来巡一次王城的防盗措施就很了不起了。」 「那威坦呢?虽然比夏里恩差,不过有总比没有好。」红雷噘起嘴。 威坦是夏里恩的弟弟,原本史提兰坐上魔王之位后,想请这位好友来做辅臣,结果在提出时被明快地拒绝了。 「他跟公爵打架,被丢在人间界了,现在不在喔。」史提兰道。 「唔……」红雷摩擦自己姣好的唇型,一会儿突然单膝跪了下去,「光凭我请不动夏里恩,所以想拜托陛下用『命令』的。」 「……好啦,你先起来,就想让演习这么热闹吗?」史提兰从抽屉抽出黄色纸张,拔出插在桌上笔筒的羽毛笔,沾了红铜色墨水后在纸上涂写,最后龙飞凤舞签上自己的全名。 「不!我是为了自己,因为我想跟灰翎一较高下,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红雷说完,站起身。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史提兰倒不知道红雷对灰翎的竞争心有这么强烈,到不惜下跪的地步。 贤者后继诺特别克、狂岚大佐灰翎与战焰少佐红雷三人,是众所皆知有名的黄金组合,在王城境内的人气甚至有盖过新任魔王的趋势。 不过史提兰却不在乎这一点,反正魔王任期很长,他只要一点一点的确实尽自己的力量做事就好了。再说,他也从来没有念头要否认王兄与他朋友们的实力。 「这个嘛……应该说我已经受够当他朋友了吧。」红雷吐出舌。 「……如果吵架了,快点和好比较好喔。」史提兰有些担心地望着红雷。 「啊,不是不是,这是我私人的问题。」红雷把手放在脸侧挥了挥,「还有,有你这种魔王不错耶,城里的气氛好象变得很温和……嗯,虽然我也喜欢打架啦。」 「比起打架,我比较喜欢快乐的玩。」史提兰将桌上的纸卷起递给红雷,「走吧,一起去吃饭,然后再去公爵那里找夏里恩。」 他下了椅子,身上就套了件墨绿色的高领毛线衫,过长的袖子几乎将整只手遮住,只露出一些指尖,下身老鼠灰的裤子稍微特别一点,在侧线上挂了不少扣着金属环的同色装饰带,但跟红雷的夸张衣饰比较起来,显得朴素许多。 史提兰身高大约与红雷等齐,脸蛋稍微稚嫩些,没有红雷好象随时都可以转成火力全开的怒张状态,也没有诺特的精明干练,但是待在他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微风般的包容感,再者他不会咄咄逼人,虽然平和却有原则,意外地让不少计划顺利开始推行。 「吶,红雷,我问你喔……你应该知道小哥他跟灰翎的事情吧?」非谈公事时间,史提兰对身边的人都直呼其名或昵称。 「……知道啊。」红雷不耐地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是灰翎?从小他就最喜欢欺负我,开会的时候还在下面打瞌睡,我这么想睡都不能睡,他倒睡得好。」史提兰喃喃抱怨。 「就是嘛!为什么是灰翎?那么好的身体,我也想抱抱看啊。」红雷也碎碎抱怨着。 「……什么!你也喜欢小哥啊?」史提兰不自觉的往后退一步,摆出戒备姿态。 「谁喜欢那个装模作样的娘娘腔!」红雷吼回,「那个家伙当朋友很好,当情人我可敬谢不敏,每次看他宝贝那头头发还一直梳个不停的样子,我就鸡皮疙瘩起来。」 「居然说小哥装模作……」就某方面这个评论还真是一针见血,所以史提兰停止重复,然后他咽了下口水,「你喜欢灰翎喔?」 「那是什么『你的品味好差』的脸啊,小魔王?」红雷狞笑着扳起史提兰的下巴。 「这……这样的话,你干嘛还非得找他打架不可?」对喜欢的人应该是疼爱都来不及了吧?就像爸爸对妈妈们那样。现在他们三个应该正愉快的到各地观光旅行,好一阵子不会回城里来了吧。 「笨蛋!要先猎食才有得吃啊。」红雷抽回手,啪啦啪啦的拗起指关节。 「这样……啊。」史提兰歪着头。 不知为何,心中泛出一丝窃喜,如果红雷顺利将灰翎从小哥身边带走,那小哥应该……不,不可能,自从那件事情之后,自己跟小哥的关系根本已经被破坏殆尽了。 「我可以帮你制造机会,不过你也要想办法帮我。」史提兰在未思虑清楚前就脱口而出。 「哦?听起来不错,你要我帮什么?」红雷露出大大的笑容。 「帮我跟小哥说好话,要不着痕迹的称赞,你是他好朋友,应该可以很容易做到才对,你知道我跟小哥私底下几乎没怎么交谈对吧?我想至少恢复成正常的兄弟关系。」 第二章 「……你是白痴吗?」宰相生气了。 ……小哥生气了。 「对魔王说话要有礼貌,宰相。」史提兰淡淡的提醒。 「……你为什么答应让两边的将领下场?」贤者后继的诺特别克今天穿着无袖白色皮背心,与肩膀有一截皮带相连的及臂无指手套,颈上围了一圈蓬松的毛海围巾。 「有何不可?」史提兰问。 早上才刚签出正式同意两军之首都能下场参战的文件,下午宰相就气冲冲的找上门来,好在两人的办公间在隔壁,不然小哥生气在走廊大步蹬地的模样,大概会吓到不少人。 「你居然问『有何不可』!」诺特看起来快气炸了,但愤怒的脸依旧别有一番艳丽,「这场演习的目的为何?」 「测验禁卫军防守王城的的警备力与应变能力,考验军校的训练实际绩效与士兵们的热血冲劲。」史提兰倒背如流。 「平心而论,狂岚大佐与战焰少佐的实力差距,你认为如何?」诺特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红雷会赢。」史提兰像是随口答道,「因为我要让他赢。」 「什……」 「你不觉得灰翎最近好象太懒散了一点吗?前几天开会还打瞌睡喔。我是不知道他去干什么耗体力的事,不过既然小哥都没睡了,他有什么资格睡?如果你要袒护他这件事,那你下次开会也尽量睡吧,如果小哥睡的话,我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你……这跟让他们参战有什么关系?」 「让实力逊于自己的对手打败,他应该会警惕一点吧?还有之前动禁卫军去帮贵族守私人财物库的事情,小哥虽然当面训过他了,但我觉得还不够。」史提兰说着,伸手拿起摆在桌上装了薄荷茶的玻璃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两人的实力差距可不是一点点而已,灰翎可是曾经被派去收复被寄生树占领的沼地的大将,光是这种经验差,红雷近期再怎么拼也胜不了。」诺特紧绷着脸。 「在他们上场前,我会先以不扩大灾害的理由,要求亲自封住他们的力量,当然灰翎那边我会『多封一点』的。」史提兰盖着过长袖子的双手捧起玻璃杯凑到唇边。 「这样不是不公平吗?」诺特拍在桌上的手掌握成拳状在颤抖着。 「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要让红雷赢』,本来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所以这么做很正常。手不要握这么紧,指甲刺进手心会痛吧。」史提兰注视着诺特洁白光滑的手,好象这件事比演习还要重要。 「你到底知不知道,演习不会让首领自己下场去打的原因?」诺特对于史提兰的关切充耳不闻,甚至觉得那是一种变相的嘲弄。 「因为要在后面指挥啊。」 「没错!我们要看的是军团的训练成果,而不是将领本身的力量,他们两个一下场,马上就会歼灭大多数敌对的兵士,这种演习一点意义也没有。」 「那是一般状况。」史提兰从椅子上爬下,从办公间一角抬出一张擦得亮新的白色软垫椅,「这个给小哥坐。」 明明这种事交给仆人就好了……诺特边想着,有些僵硬的坐下了。 「灰翎不会不知道这是红雷对他的挑衅,所以一旦下了场后,他们眼里只会有彼此而已,至于其它人,则是证明自己团队力量的好时机,当主将忙着相杀时,让其它人动脑守城跟攻城吧,这里可以藉此看出一些有才能的人。」 「我们是在模拟战争!这种乱七八糟的企划叫我怎么同意!」 「如果真的是战争,我就会乖乖听你的了,可是大家都知道不是,光是为了面子问题,是不会有谁真正拼命的,禁卫军或是还在军校的学生们都不是笨蛋,在这种演习下,能够轻松的获胜才是关键,我要看的就是『你们要怎么轻松获胜——在主将根本不理会部下,自己在旁边打得很爽的时候。』」 「可恶……跟我计划的不同啊。」诺特单手将白金色刘海烦躁地往上抓。他原本是要让史提兰学习身为王者该有的霸气,所以才要灰翎跟红雷坐镇指挥的,这下可好,两人都下场,就放任部下自行判断状况…… 就某种方面而言,还真是符合史提兰这种连一点独裁味也没有的魔王陛下啊。 「不要把我变成你心目中的魔王,」史提兰说,「所以我也不会把小哥变成我所希望的宰相。硬要你放弃魔法研究所的工作,指定你来当宰相,并不是一时兴起做的决定,因为你很仔细,我提出方法,而你会让它更好,所以……我非常的需要你。」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诺特从椅子上站起,「那麻烦陛下不需要我的时候请马上通知,比起替你收那些异想天开的烂摊子,我更喜欢待在研究所钻研魔法技巧呢。」 「要对魔王有礼貌,宰相。」史提兰放下玻璃杯,倒不是命令,而是略带着拜托的口吻。 「……你还在记恨灰翎喜欢欺负你的事情吗?」诺特瞇起漂亮的灰眸,「所以你的计划是针对他而成型的吧。」 「没错,如果我可以任性的话,新上任第一天就是把他换掉,叫威坦来替他的位置。」 「威坦?我耳朵没坏吧?那个灾厄暗影?你想让个杀手顶替狂岚大佐!」 「有何不可?既有力量,又懂得我对谁不满而抢先下手,由于不是我命令的,还可以将一切罪过归咎于他,这么好的黑脸我干什么不要?」 「别开玩笑了!你才不是这种人。」诺特瞪着史提兰。 「……没错,我的确不是这种人,所以后来我才没有硬叫威坦过来当辅臣……即使这样我会辛苦一点。」史提兰叹口气,「我讨厌杀戮,我连打架都不喜欢,不过如果真有必要的话,放手一搏也是没有问题的。」 「哼!这样还是个魔王呢……」 「而且还在记恨的人,绝对不止我一个就是了。」史提兰小小声的道。 诺特闻言,瞬间表情扭曲了会儿,他转过身拿了公文就要出去。 「啊,小哥,等一下……你要不要喝茶?新开的。」史提兰说着,弯腰从藏在办公桌底下纸箱中,挖出一罐上面镶着一片金属绿叶样式的茶罐拔开,薄荷的清香飘出。 「……你是智障啊?我最讨厌薄荷了。」诺特一脸厌恶的皱起眉,蹬着厚底细跟短靴出了办公间,甚至还碰的一声摔门。 「啊……要有礼貌喔……小哥。」 史提兰趴在桌上抱着暖呼呼的透明茶壶,「连一起喝茶……都不行。」 什么讨厌薄荷嘛……明明上次就跟灰翎在中庭喝。 *** 魔王军校的练兵场,现在正一片兵荒马乱、尘土飞扬,外加火舌黑烟乱窜。 站在高台上的总教官战焰少佐红雷·赛伯拉斯环着胸,金红瞳孔锐利地扫过正在进行作战模拟的各队。 「第三制空小队!你们是怎么了!龙族的翅膀长好看的吗!再被打到一发就把你们统统砍掉重练!」红雷边吼,从胸前拿下的手边凭空浮出五、六个卵石般大小的螺旋状火球,使劲朝正练习上下灵巧挪腾的龙族士兵扔去。 「轰轰轰——」 两只未来得及避开火球的兵士被砸到后,身上爆出火花与血花,就这样从半空中跌落地上。 「精神力不集中就是这种下场!一群没用的家伙!觉得这种练习严苛的大可退学!但是我要告诉你们,下个月要跟你们战斗的,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正规军,他们其中有些是从寄生林活着回来,有些是从冥界尸河光荣生还,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他们挺过了狂岚大佐的死亡行军! 「你们这群混帐菜鸟,到底有没有心维护我们剑林军校的声威!啊?用行动来回答!」 红雷对学生们精神训话后,十指伸展开,从指尖窜出金红的火焰线,一条条高热的线条交错在天空部队与地上部队之间,形成一张肉眼即可明辨的的火网。 瞬间所有士兵停止动作,刚才喊杀声一片的战场,在红雷的凛然威势下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地上的残焰还啪啦啪啦的燃烧着。 「听着!在火线交叉的部位有我放的『锁』,所有的魔法、物理攻击在『锁』前一律会被抵销,这是你们可以利用的地方!同时也是大敌!唯一能确实击倒敌人的方式就是『精确、再精确!』只有通过火线的空隙,攻击才会发生效用。」 红雷说完,深吸了口气,突然低沉道:「如果……如果有人要尝试破坏我的『锁』,也尽管挑战吧!只要能破坏掉任何一个,我立刻让他毕业,而且晋升为曹长。那么,开始!」 「嘿、嘿咻、真是过分……在校军怎么可能打坏『锁』嘛……这颗糖只能看不能吃……嘿!」慢慢攀上没有任何能着手抓牢的高台外墙的身影喃喃道。 「合理的训练是训练,不合理的训练是磨练。」红雷弯下腰,一把捉住身影的手腕往上抛,「是吧殿下。」 被抛到半空中的史提兰漂亮地翻了圈,落到高台上展开双臂。 「喔喔——十分!」红雷拍了几下手,称赞魔王陛下的落地姿势。 「真难得看到你用『锁』。」史提兰坐下,盘起腿,拿下挂在腰间的点心盒,「要不要吃点心?厨房的大叔一边哭一边叫我不要站在他身边看他做菜,所以就塞了饼干给我。」 「因为你是魔王,厨师会怕吧。」红雷也在史提兰身边坐下,接着将整个点心盒接收过来,掀开后根本没有想礼让的意思,抓了几块就往嘴里塞,「不愧是御用厨师,这个好吃。」 「我只是看他在帮小哥做什么嘛……」史提兰噘嘴。 「知道又怎么样?」红雷继续喀嚓喀嚓的大嚼。 「这样下次我就知道拿什么请他吃了。」 「……我说啊小魔王……为什么你事到如今才突然想跟诺特重新打好兄弟关系啊?之前他在研究所当授课讲师的时候,也没见你找过他。」红雷将半盒解决掉后,将点心盒塞还给史提兰。 「我本来就很喜欢小哥,但是我却对他做了过分的事。那件事情之后,他就不肯靠近我了。他对其它人都好,看到我就会瞬间换成别张脸,我只是想要他把温柔分一点点给我而已,不过在那之前我也要对他好才行,反正这是互相的。 「之前他在研究院的时候,几乎不回王城,当时我也不是魔王,到那里去只会给其它研究者添麻烦而已。」 史提兰拿起饼干开始啃,过长的袖子沾了一堆饼干屑。 「我知道喔……那件事。你把诺特从观景塔上推下来对吧?下面的铁栏杆还把他串的像烤肉一样,差点就挂了。 「真是的!又不是我或灰翎,诺特很纤细的,干嘛玩这种游戏……啊!如果你是想杀他的话就另当别论啦……反正像他那种家伙,只要站出去就足够让人对他产生杀意了。」红雷伸手再抓了把饼干。 「我从没恨过小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自己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推下去,而且我还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笑。」 「喀嚓。」半片饼干掉在毛衣上。 「唉呀,我也经常想攻击灰翎啊,威坦不是还曾经跟你商借王立图书馆『黑区』的许可证,要找书配毒药杀死他祖父吗?」 红雷捡起那片掉在衣服上的半片饼干,塞回史提兰嘴里。 「不……那是不一样的……你们一定知道那是不一样的,不用拿这个安慰我。」 「……总之,你在诺特的精神上,被归类到拒绝往来户那一区了呢。」红雷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又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史提兰用力捶了下红雷的肩膀,但对方根本不痛不痒。 「不要生气啦,反正诺特现在是『你的』宰相,你也可以『命令』他对你好啊,因为魔王的命令是绝对的嘛,要是抗命的话,被杀死就完全无话可说了。」 「那个也是不一样的!」史提兰继续边吃边掉,「我光是『命令』小哥从研究院出来当宰相,他就快拿弹沫术出来对付我了,那气到头发都往上飘的模样我看一次就够了。」 「对诺特而言,你的行为等同于几乎杀死自己的凶手,还很厚脸皮的要好不容易才痊愈的被害者做这做那,他没真的放弹沫术算很有修养了喔。」 「……我根本不懂,恨谁不是很累吗?我都已经道歉了,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最后还躲我躲到研究院里面,而且一躲就是到爸爸退休后,还跟我最不喜欢的灰翎上床……要怎么紧紧抓牢他的手段,我一个都没有,除了叫小哥回王城当宰相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你叫诺特回来当宰相,不是因为他的才能吗?」 「……你要听我说实话,就绝对不可以跟小哥说。」史提兰转向红雷,眼里闪着严肃的光。 「我知道了,我不会说的,听完后我就用『锁』锁起来。」红雷点头。 「小哥很适合去做研究,他本来就是学者型的人,有他在研究院的那段日子,在魔法的变化技巧跟复原古代典籍上,有显著的成长。他也够聪明,足以应付『公式化』的各种政事,但我所想的不止于此。 「小哥从小就待在王城,对外面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从王城出去后就一直待在研究院,不管是这里,还是研究院,都像是天然结界一样,他不像你或者灰翎这种曾经带兵到处跑、什么杂事都看过,他根本不了解魔界现在需要的是什么……说穿了就是比我还嫩。 「那圈贤者光芒,只是研究院跟王城限定而已,要是把他丢出这个范围,大概很快就会完蛋了吧。」史提兰顿了下,又加了句:「当然我对小哥说的是另一套,反正他满单纯的,让他信了就好。」 「呜哇……这种话果然不能给诺特听到。」红雷扯动嘴角,没想到一向被认为温厚的史提兰有这么犀利的说法。 「可是小哥很拼命啊,自从当了宰相之后,非常努力在碰他不熟悉的事,甚至有余力去关心一下王城其它人的工作。厨师跟我说,前天宰相也是一直站在他旁边,还问他那个鱼是从哪里抓的……他同样一边哭一边才把宰相送出去。」 「好可怜的厨师……」一定怕死了吧。 「再过一段时间,小哥就会变成非常称职的宰相了,只要让他对一件事情产生兴趣,马上就会自动自发的欲罢不能起来, 所谓学者型的人就是这样啊……我啊,本身没什么才能,也喜欢能偷懒轻松享乐,不过对于观察什么人可以做什么事,倒是还有点自信啦。」 「……我能问吗?你一开始心中的宰相人选是谁……」 「龙族领地,有青色毒药之称的女侯爵,不只是因为她是传说之龙巴哈姆特的直系子孙,还有龙领特别区非常杰出的治理状况……不过,终究我还是选择小哥。受到感情操纵这种事,倒也不是这么十恶不赦啦…… 「在当宰相这件事上小哥也会变得很优秀的,而我打的算盘呢,就是在他身不由己必须待在我身边的这段时间,好好的增进感情。」史提兰露出可爱的笑容。 「要说你是什么都想到了呢,还是什么都没想呢……」红雷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身边还就任未满一年的魔王陛下,「对了,听诺特说演习那天,你要封我跟灰翎的能力啊?」 「嗯。」 「……不可以用『锁』?」 「可以给你偷用,如果你想的话。」 「算了,『锁』要发动也需要条件,况且灰翎动作这么快,我大概也锁不到他。还有,你是不是对我比较好啊?」 「那是当然,灰翎把小哥霸住不放,看见他有空就窝在小哥房间,教我一肚子火。」史提兰往空中挥了两拳,手上的饼干被捏烂,碎片到处洒,「所以战焰少佐,我命令你给我打败他!」 「喔喔!」红雷很有精神的回应。 *** 「啊?说我会输给红雷?新流行的笑话吗?况且剑林军校自从我在禁卫军后,从来就没赢过模拟演习。况且每届毕业后最杰出的士兵也会先给禁卫军挑走,他们那群小菜鸟凭什么赢啊?」 灰翎耸着肩,高大挺拔的身材身着禁卫军样式的改造军服,除了军用黑外套外,身上其它部分同样以黑为基调,全部都与软皮布贴合的感觉——与其说是禁欲,还不如说是正等着给人破坏栅栏的野兽,一旦解放便为不可收拾的洪流。 下午休息时间,灰翎陪着诺特从王城漫步到魔法研究所,准备查阅这一期研究论文有什么新进展。 虽然诺特因为现职宰相而脱离研究工作,但他对于之前给他人接手的研究项目仍旧充满热心,而且完全不吝于替学生或其它研究者解答或帮忙解决问题,每个月由研究所送到宰相办公间的学术研讨会邀请函,要说「如雪片般飞来」也不为过。 「……你最近……真的没有轻忽练习吗?」诺特皱眉。就算穿了厚底短靴,身高也不过只到灰翎的肩头而已。 「给你看一个好东西。」完全不知到诺特到底是在杞人忧天什么,灰翎从口袋中摸出一块已经镶好链子、小指一指节大小的黑色方石,「前几天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这、这个是……」诺特一把抢走方石,用指尖在上面抚触、试探魔力反应,最后再拿舌尖舔了下,眉间一凛,「你杀了古魔王的谁?」 「说实话我不知道,失去祭祀的古魔王,身上的力量已经完全崩溃,我如果不解决掉他的话,这股力量很快就会腐蚀侵袭周遭,古魔王祭坛离王城不远,我没办法坐视不管。这块石头是它仅存的最后一点完整的部分,你想要的话,可以给你拿去研究。」灰翎笑道。 「也就是说……你没有跟陛下报告这件事就擅自行动了吗?」诺特修长的指头勾住方石上的链子玩弄。 「我干嘛每件事都得跟小不点报告不可?」灰翎不满道。 「因为他是王。」诺特把方石塞回灰翎手中,「现在还来得及,拿这个去跟他报告吧,我可以陪你去。」 「……你如果忘记痛的话,我可以帮你想起来。」灰翎的食指尖划过诺特的右后背。 诺特就像被什么给螫痛般倏地缩了下,「不要碰。」 「看来你没忘。」灰翎将手拿开继续说:「我也不会忘记的,那天我就在观景塔下,你从上面掉下来,我想发动魔法接住你,但却什么都来不及做。 「你掉在栏杆上,碰的好大一声,连栏杆都倒了,最后我看见两、三枝铁杆从你胸口穿出,脖子折断、嘴里跟脑后一直流出血来,手跟脚都扭曲的跟虫一样……」 「闭嘴。」诺特听见那几句平淡的叙述,却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当时的伤痛,牙齿喀答喀答颤动着无法顺利咬合。 「那个小不点啊……差一点,真的是差一点就杀了我最重要的朋友啊。」灰翎冷冰冰地道:「管他是不是魔王,我不会原谅他的,而且我本来就摆明了不喜欢他,如果他要拿我拼命保卫王城的功绩来做文章的话,就随他去吧。」 「私情跟……公事不可以混为一谈。」诺特抿唇坚持。 「想不想知道你现在到底是用什么表情说这句话?『你根本就还在怕他』……不是吗?」灰翎轻轻握住诺特发凉的肩膀,「即使小不点是号称最温和、最会为人着想的魔王陛下,以前也总是一脸开心地跟在你身后,可是啊,还不是做了『那种事』? 「更卑鄙的是,他跟吸血公爵家三男那种明显心机重不一样,做出那种好象让所有人幸福就很愉快的表情,最后又不要脸的把你从研究所弄出来。那个小不点到底知不知道你为了那些研究投注了多少心血,在即将有成果之时让你从领域脱身……他不断的在妨碍你啊!」 「史提兰他……不是真的会去陷害谁的……他不会……」 「没错,他让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包括我。所以我才更无法原谅在那种行为下所造成的后果。」灰翎五指梳过诺特最宝贝的白金色发丝,「觉得痛苦的话,就别干宰相了,回研究所去比较快乐吧?」 「我讨厌半途而废,我到现在连一点成绩都还没做出来,而且我……不想再怕他了。」诺特让胸膛中充满空气,「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好宰相。所以你也要同样的对王效忠,要是你再继续故意与他作对的话,哪天他叫灾厄暗影去替你的位置,我可是会生气的。」 「啊?那个公爵家三男?有没有搞错!那家伙哪一点可以取代我?」 「……比你听话,而且又不会欺负他。」 「唔……」关于这点,灰翎还真的无话可说。 「还有,你应该知道这次模拟王城攻防战,你跟红雷都可以下场的事情吧。」 「嗯,今早我那些可爱的部下们已经在传了,不知道在兴奋什么劲。我看这件事八成是红雷自己去要求的吧?好象打败我是他人生最高目标一样。」 「要是你败了,本宰相就建议史提兰让你们两个换职位,嗯……『狂岚少佐』听起来也不坏嘛。」 「我没有会输给红雷的理由,让宰相担心真是失礼了。」灰翎不高兴地回嘴。 「我可『完全没有』要担心你的意思,反正军务的部分是罗门大将军在管的,这种事情给他伤脑筋就好啦。」诺特拉着灰翎轻松地一转身,「走吧,回王城去。」 「等等!你不是要去研究院吗?」 「『我要你去报告。跟史提兰。』」 「……唉。」 *** 「小哥……你喜欢肉干喔?厨师说你喜欢。」 「这个问题跟公事无关。」 「反正我签名也闲着,你站着也是等、说话也是等。」 「我宁愿站着不说话,反而是……」 「还有熏鱼干吧?奇怪了,你怎么这么喜欢吃又咸又干的食物啊?」 「因为看卷宗的时候,可以咬在嘴里不必拿的食物最方便……不对!我要说的是……」 「喔——狂岚大佐,你可以不必站在那里没关系,我不会突然攻击宰相的,所以出去办你的事或是去做模拟演习都好。镜水厅那边的箱子我会让他们清个空位来净化古魔王的遗留品,等净化完成之后,随你要吃还是要送人都可以。」史提兰一手提着羽毛笔,另一手随便挥了挥赶人。 「属下觉得基于道义,还是在这里等到陛下签完公文,让属下护送宰相大人出去比较安全,毕竟要是宰相有什么万一,造成魔界政务大停摆可就令人担忧了。」灰翎站在诺特身后,果然相当有「保镖」的效果。 「放心吧,就算宰相真的有万一,我还有不少能立即替代的备用人选,如果你真的是担心『这一点』的话…… 「顺带一提,不要觉得你肯定会赢战焰少佐,今天我去参观剑林的训练状况,相当惊人喔。」史提兰根本没看灰翎。 「如果陛下是指那些一捏就碎的火网锁,那还真的挺惊人的。」灰翎自若地回答,「惊人的……差劲吧。」 「这种话请你留着当面跟少佐说吧。」史提兰终于抬眼扫过灰翎,「没办法对他说出口的话,那就不要说比较好。」 灰翎小声地先啧了下,「我是不知道红雷跟陛下说过什么,但如果说我会输给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个世界上呢……是不会有『绝对』这回事的。」史提兰干脆扔下羽毛笔,「你们多少年没有试探过彼此的实力了?五十、一百、还是两百年?我个人可是相当期待你们的决斗。 「原本是不想这样做的,但既然大佐你觉得挑衅魔王很有趣的话,那就顺势回应好了。如果你输给少佐的话,我就马上把威坦·法尔贝特·莱斯从人间界『以命令的方式』叫回来,然后顶替你的位置,你则降到剑林军校当红雷的副官。 「我是认真的,所以你最好现在立刻去活动活动筋骨吧。」 「你……」 「史提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诺特怒道,「已经跟你说过了,威坦不是领军的料!」 「狂岚大佐,你听到宰相说什么了吧?他也觉得『你有输的可能性』不是吗?」史提兰只是耸肩。 「你们两个下场之后,为了不使比赛时间太过冗长与避免大规模破坏,我会封住你们部分的能力,并且加重身体的负担,你们会越打手脚感觉越不灵活,在完全不能动之前,尽快分出胜负吧。」 「……属下告退。」灰翎这次居然恭敬地低头,然后转身。 「等一下。」史提兰叫住他。 「是。」 「如果你是因为去处理古魔王祭坛的事而感到疲累,那例行会议不参加也没关系,勉强撑在桌上很难看,以后如果再有类似情况不来跟我报告是没差,反正在你心目中宰相比我这个魔王伟大,所以你就让宰相跟我传话吧,省得我又误解你是因为纵欲过度所以精神不济。」 「……是。」灰翎再度没有特别反应的回答,接着便出了魔王办公间。 「轰隆隆隆——」一阵爆裂巨响震得整间办公厅晃了下。 「……宰相,碰到大佐跟他说,外墙的修缮费用由禁卫军所有人的军饷里面支出,而且不准他自己掏腰包补那一份。」史提兰重新拾起羽毛笔。 「……那是灰翎打的,干嘛要所有人买单……」 「因为像灰翎这种会把下属的命当命的人,与其惩罚他本人,还不如找事情牵拖他下属比较有用。顺便能警告他少跟我作怪。」 「你就这么想让威坦回来吗?」 「小哥,看来你还是不懂的样子啊,我的目的不在于威坦,而是要灰翎认清他现在不是那个能把我随便拎起来丢到喷水池里面的大哥哥,而是我的部下这件事。禁卫军统领老是跟魔王作对,这件事别人会怎么看,宰相你会不清楚吗?」 签好发给镜水厅的公文,史提兰手指在皮纸间一划,纸随即整齐地卷起,他将纸卷交给诺特。 「灰翎是因为我的关系……」诺特把公文仔细收起,尽量维持平稳的语调。 在个人立场上,他也不希望灰翎跟史提兰的冲突日益加剧。 「我知道啊,所以给他一点点教训就够了,不然这种将领早就被我开除了啦,管他的实力多强,对魔王来说,不好用就等于废物啊。」 「……别撤换他,拜托……」诺特低下头去。一直一直,都是灰翎待在自己身边,也都是他不断的替自己声援。虽然有一点点的自信过度,也有一点点随性,甚至还有一点点霸道,但他却不讨厌这些,「他对我来说,很重要啊……」 史提兰眨了下眼。小哥对自己低头,就是为了帮灰翎求情吗? ……咦?怎么…… 嗯、啊。嗯……啊……对了!这种感觉呢,大概是……「嫉妒」……的样子。 「到底……要怎么做,小哥你才可以原谅我呢?」史提兰从座位上站起,「下跪吗?还是当奴隶?我们可是……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得相处啊。」 「既然后悔的话,当初为什么要推我?」 「我已经忘记了。」这是真的,当他看见诺特被铁栏杆刺穿的身体,还有一大滩血时,他吓得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拼命哭喊着「小哥、小哥」的…… 「光是说忘记就行了吗?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脱离那个恶梦……不,我没脱离过!我现在甚至不敢从窗户往外看,也不敢爬到比较高的楼层,为什么我就非得忍受这种事情不可呢!」诺特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只有灰翎,一直待在我身边的人只有灰翎!你又做过什么!」 「……你养伤的时候我没去见你,是因为『不可以见你』,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有意想杀死你,我整天在你房间前面徘徊,但就是不准进去。直到你伤愈之后,一旦想靠近,不是被灰翎丢出去,要不然就是被他警告再找你就要揍我。然后……」 史提兰对诺特缓缓伸出手,他看着他的小哥表情逐渐从愤怒转为恐惧,美丽的唇轻轻颤着,视线也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局促慌张。 「有一天,我在王立图书管理面,终于找到好不容易才独处的你……那个时候,你也是用这种脸、这种表情、这种眼神面对我。」 诺特想起这件事,当时史提兰跟自己说「对不起」的时候,他还是怕的要死,怕到甚至连那句道歉的话听起来都像带有恶意的毒气。 「『我们完蛋了』——小哥身上的全部,都用来抗拒我了,所以我才没有再找你。」史提兰把手收回,「因为我是伤害你的『犯人』,所以才没办法一直待在小哥的身边,不就……只是因为这样子吗?」 「……啊、啊啊没错!就是这个样子啊,我好想忘啊,这种事!不管是什么理由都好,说一个给我听啊,就说你是因为想少一个魔王继承人的对手,或是你很讨厌我,这样子的话我还可以……舒服一点。」 在还没有发生那件事之前,他一直也很喜欢……这个弟弟的啊。 「说不出来的。那种话,现在随便说的话,不过是在敷衍而已。」史提兰露出苦恼的表情,「我现在能努力做的,就是让小哥……不要再怕我而已啊。」 第三章 q2.陛下午安,我是从姐姐口中听说只要调整放音乐的术阵装置,就可以听到魔王陛下的声音,没想到真的听到了,好兴奋呀!我想请问的是,负责护卫王城安全的狂岚大佐,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性呢?啊、我居然问了这么令人害羞的问题,呀——…… 狂岚大佐的倾慕者,想亲手帮大佐缝制服饰的裁缝店学徒b 「唔……这个问题啊……女性类型……说实话我不清楚耶,不过如果是喜欢的男……啊,红雷!」 「灰翎那个混帐最喜欢白金色长发、白色皮肤、胸部很大、抱起来软绵绵很舒服的女人,真是的,要告白不会当面去说啊?投书到这种地方到底想干嘛——哇,好痛啊史提兰!」 「诸君们抱歉,刚才这个不礼貌的家伙是我的部下战焰少佐红雷,关于刚才的胡说……」 「才不是胡说!是真的啦!喂——这个一直转来转去发光的东西真的可以把声音传出去吗?真的会有谁听到吗?」 「当然可以听到啊,特别拜托研究院做的呢,王立魔法研究院是个有着优秀团队地方,只要告诉他们原理跟设计概念,马上就做出来了。」 「那我可以说剑林军校想招募新血的事情吗?这样说的话,会有很多人听到吧?」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目前有听这个广播的人,大部分都是女性喔,如果你要招女兵的话……」 「笨蛋!那叫她们的爸爸啊、哥哥弟弟啊、男朋友啊来从军不就好了? 「喂——女人们听好,前一批优秀的军队被送到偏远北方,去铲除不死族骑士的混沌师团,昨天听罗门大将军回报说战况不太妙,折损将领一直在增加。 「志愿到前线当医务兵的人,请来剑林军校报名,训练很严格,薪饷部分我会帮你们跟魔王关说一下,有没有用不知道,不过这倒是对魔王陛下表现效忠心的好机会。好,我说完了,还你。」 「那么今天就到此结束了,还有什么问题想知道的话,可以把明信片投到王城十二路的专用信箱,虽然不见得所有问题都会回答啦……我是主持人史提兰,诸君明天见。」 史提兰切掉亮紫色的传声魔法阵,转向红雷,「对听众怎么可以这么凶,要是下次他们不听了怎么办?」 「我才想问呢,你弄这个什么广破……」 「是『广播』,就是广泛的传播出去啦。」史提兰纠正。「这是和一般民间人沟通的管道,一般人对于王族啊、贵族啊、王立机构啊,不是都觉得很神秘吗? 「既想知道,可是又不晓得该怎么才能知道,所以我就在王城下路设了一个信箱,有非关机密的问题就可以回答,有趣的问题也可以回答,每天『广播』一小段,一开始连一张明信片都没有〈虽然现在也不多啦〉,没问题的时候就唱自己编的歌。」 「这样啊,对着这个怪东西讲话,简直就像自言自语嘛。」红雷抓起桌上的弯月型支架左看右看。 「刚才你说『要告白不会当面去说』,这个意思是……你亲自去说过了?」史提兰从办公桌下的纸箱挖出薄荷茶来泡,「你也要吗?」 「我想喝甜的……」红雷自己去搬那张放在角落的椅子坐下,「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我还是个中尉的时候,有一天等灰翎在训练场练习完,我就跑去指着他的鼻子说『有一天我会赢你的,瞪大眼睛给我看着吧!啊哈哈哈哈!』这样子。」 「……这是告白吗?」听起来是挑衅吧。 史提兰在壶中加了两大匙糖,「你到底喜欢灰翎哪里?」 「身体。」 史提兰正倒出茶的手颤了下。 「因为那个身体实在太完美,看他练习的时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个腹肌、那个胸肌、那个上臂二头肌……」 「喂、喂,回神哟!」史提兰把超甜薄荷茶推到红雷面前。 「抱歉,妄想太过火,失礼了。」红雷抓起薄荷茶凑到嘴边,大口就喝了半杯。 「要说肌肉的话,你自己不是也有吗?而且也很漂亮。」 「唔……这种东西不是谁的都好啊,像那种充满爆发力却又不至于太夸张破坏美感的线条,真的很棒啊。」 「那……灰翎本身呢?除了肌肉之外,你还喜欢哪里?」 「那种『极其稀有』的温柔表情。」 「哪里稀有?他在小哥身边不都那样吗?」 「因为我拿不到,所以才说是『极其稀有』啊。」红雷非常有自知之明,要是哪天灰翎也用那种疼爱宠溺的眼光看自己,也许天上就会平白无故掉葡萄了吧。 因为百年来,他一直都在意着灰翎的事。 「了解。」史提兰瞇起单眼,自己也啜着茶。 红雷说这种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即使是个振作起来异常快速的家伙,多少还是会有些苦痛存在吧…… 也许红雷希望灰翎能回头看看他的心情,跟希望小哥能稍微正视自己的心情,在某种程度上有所重迭。 红雷的视线再度瞟向那个可以传送声音的东西,一会儿他问:「这个『广播』什么的,上头的术阵应该可以缩得更小吧?」 「以原理来说应该没问题,只是缩小的话,相对传声距离会越短,当然如果要增幅的话,还需要想其它办法……怎么,你对这个也有兴趣?」 「嗯……我有一个点子。」红雷露出得意的笑容,「成功的话,我们这次的攻城战就赢定了。史提兰,你当初是找研究院的谁帮你做这玩意儿的?」 *** 魔王这个职业有两种选择: 一、可以让自己忙到过劳倒地。 二、可以让自己闲到发慌。 虽说「魔王」头衔的意义应该是「魔界之王」,但实际上并非这么单纯,因为魔界太大,大到由最南走到极北都会心惊胆颤,而且难保中途不出事。 由魔王哈迪斯家族所管控的地盘,不过全魔界地图的一半左右……前提是那地图够精确的话。 如果以未列管的地带就涂成黑色,混沌不明之处还相当多,况且魔界因为空间与力场的形成相当复杂,有些地方层迭、有些地方稀薄、有些地方又歪曲不定,在之下所孕育出的魔物,自然也有其特性。 画出十字象限图来看,大致分成四种类型。横线由左到右是力量度逐渐增强,直线由下到上是智能度由低到高。 因此第一象限就是「高智能、高力量」,也就是高等魔族。当他们臣服魔王时,是很大的战力,反之也是不太好对付的一群。 第二象限为「高力量、低智能」。俗话说的好,被拳头打到会痛,被白痴的拳头打到会更痛,魔王军对于这种既不臣服、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们停止作乱的种族,通常二话不说,直接派兵歼灭。 第三象限为「低力量、低智能」。基本上偶尔扫荡警告一下就可以了。 第四象限则是「高智能、低力量」。这种比较特殊,也就是「近似人类」的种族,通常会被网罗至各大王立研究机构,给予不错的待遇。 当然也有各种介于之中的平均值,端看分类者以什么来定位了。 现任魔王史提兰所采取的政策,大致上与前代魔王的父亲相同,针对各种不同种族做不同处理,但在资源分配与法条开放政策上,则以更宽容的姿态去配给,甚至有意在龙领特别区内设置王立魔法研究院分部。目前这一点还在跟领主女侯爵交涉中。 在审查明年度各项预算的会议解散后,史提兰背着一堆文书卷宗,往前追上他美丽耀眼的宰相。 「宰相、宰相!别走这么快嘛。」 「有什么事吗?陛下。」 「小哥等一下有没有空?」 「……你要做什么?」 「跟我一起做市政调查。」 「哦?听起来很有意义,具体来说的内容是……」 「先去面包店,再去裁缝店,之后去道具第三分店,再来是珍稀使魔行……」 「根本就是在逛街吧!我拒绝。」 「欸……」 「『欸』什么!这边也是很忙的,可没时间跟你到处鬼混。」 「那,请跟我一起共进下午茶!十分钟……不,五分钟也可以!」 「为什么说的像老套的搭讪!走开!除非是命令,否则我可不想跟你扯上什么关系。」 「……明天我还会再邀的,每天都会。」史提兰从背后一下抓住诺特的手,但才稍微握住就被慌忙甩开。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诺特将被碰触的手腕缩起,就算一再拒绝,这家伙还是会像麦芽糖一样的黏过来吧,「跟你喝茶总可以了吧!不要碰我。」 「可是我也想跟小哥牵手逛街。」史提兰跟上诺特的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诺特得穿厚底鞋才勉强与这个弟弟同高。 「现在连情侣也不会牵手逛街了,又不是小孩子。」诺特哼声。 「你就当我是小孩好了,我不在乎。」史提兰再度执拗地抓回诺特收回的手,「只要小哥理我就好。」 「你这个……」诺特挣了几下没挣开,又不好在走廊上发动擅长的广范围魔法,也就只好任对方去了,「明明在开会的时候,成熟的让人生气……」 以前…… 以前也会让史提兰这样抓着自己的手。那双总是过长盖至手背的袖子。 这样十指交错地牵着,在指缝间贴合的部位,感觉到温暖。 「要去哪里喝呢?中庭?后花园……虽然现在兽花开太大有点危险……还是去城外?有很多有趣的店……」 「在你的办公间就可以了,听好,只是喝茶,喝完我就要走了。」 诺特的想法是,将一壶茶喝完后马上就走人,这样也的确没违反「一起去喝茶」的约定。但这个盘算在他坐到魔王办公间中那张有个柔软布垫的椅子上,看着史提兰忙东忙西后、脑后的麻花辫也跟着上下跳动,随即知道自己要从这里脱身没这么容易了。 「那是什么?」诺特瞪着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铺着自己喜欢的蕾丝花边白桌巾的圆桌面,准备得这么齐全,好象对方算准了今天自己会答应一样……真叫人心情恶劣! 「茶壶跟茶杯。今天是橘子茶。」史提兰把自己的木头办公椅搬来这个漂亮的小圆桌边,脸上高兴的表情一览无遗。 「不对!我说这是什么?」诺特拍了下桌,眼睛死死的盯着桌中央一个方形的扁铁盒,上面漆成黑白两色交错方格,面积是八格乘以八格。 「棋。」史提兰稍微拨动一下铁盘侧边,散在角落的黑白两色棋自己动起来,就像有生命般跳到在竞赛开始前的既定位置。 「……我当然知道是棋!我是说,为什么拿这个出来?」 「来下棋嘛。」 「我只说要来喝茶!」诺特还想抵抗。 「这是顺便嘛,反正灰翎也是都随便找借口约你,然后就『顺便』上床了。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这是什么理论!」 「来,开始吧,让小哥先。」 「不要擅自就开始啊!」 「那先喝一口茶再开始。」史提兰动作优雅地压住透明壶盖,将琥珀色的茶注满两人的杯子。 「你这个家伙实在是……」诺特无力地拿起杯子,与其说妥协还不如说是已经疲于抵抗了。 「不这么做的话,小哥就不会理我吧?我可是从来没对谁这样子的……」史提兰放下透明壶,从外面可看见壶中漂浮几片橘皮干与用布织布包起来的茶叶。 「为什么坚持……非我不可呢?反正就算不这样,宰相的工作也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对一个一点也不亲近的兄长,你又何必……」 「嗯,因为我很喜欢小哥啊,这样不行吗?」 「为什么喜欢我?」诺特拿起冒着蒸气的杯子。 「从小开始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不然你也去问大姐『为什么妳喜欢爸爸跟妈妈们』,她也不见得回答的出来吧…… 「不!她应该会豪爽地说『因为是爸爸跟妈妈们所以才喜欢啊,就跟我也喜欢诺特跟史提兰一样』,所以我喜欢小哥。」 「我又……不喜欢你。」诺特低下头去挪动棋子。 「……没关系,反正是我不好。」史提兰苦笑。 「我只下一盘喔。」诺特毫无起伏地道。 好象被什么刺痛的表情。 照理说他应该会为了能够伤害到史提兰而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连一点快感都没有,胜利感跟满足感、什么都没有…… 不应该是这样的…… 对了,从以前开始,史提兰就是这种孩子,不管是因为游戏而撞痛哪里或者跌倒破皮,他也只会自己压着痛处自言自语「不痛、一下就不痛了」。 那个表情……跟刚才一样。 「那就下一盘吧。」史提兰笑道。 「不痛、一下就不痛了。」 *** 「报、报告大佐!有个奇怪的家伙趴在那边的铁网外面流口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用非常热情的目光一直往大佐这里看!」 新入禁卫军,水蛇族的二等兵原本在巡视练兵场,察觉可疑人物之后,连忙匆匆朝正独自练习的灰翎报备。 「啊……那个啊。」灰翎停下挥拳的动作,褪去军服外套后,只着一件单薄灰背心下的身材完美的令人瞠目,沾着汗水挥洒与筋肉收缩时的矫捷动作,若形容成「会动的艺术品」也相得益彰。 「你原本是配属在哪里?」 「属下原为西方死绿磷蛇八千夜公主麾下后援部队搜救一等兵。」 「西方的死绿公主啊……你这几天才来报到的吧?」 「是!前天刚进入禁卫军!」二等兵将手指并拢在眉上,行举手礼。 「……战焰斗犬听过没?又称会走路的炸弹、会活动的魔界兵器、会对着完美肌肉流口水的变……」 灰翎话还没说完,脑门遭一个黑色的东西击中,碰的发出好大一声。 「大、大佐!」二等兵吓的惨叫。 「……有点痛耶。」喀的一声,灰翎将被打歪的脖子扭回。这时他才看清楚地上掉了一个黑钢制的训练用哑铃。 「你说谁是变态啊灰翎?」一头鲜艳乱翘红发的青年环着手臂,身穿血红棉整齐翻领衬衫,只是衬衫上故意划破的地方不少,在裂口露出丝丝棉线,有些裂口还用金属针固定。 战焰少佐红雷在今日剑林军校操兵演练结束后换下军装,信步走到灰翎的禁卫军地盘。 「大佐,就是这个变态!」二等兵指着红雷的鼻子。 「……噗!」灰翎忍俊不住掩起嘴,另一只手顺便抱住肚子,「哈哈哈哈哈!看吧!每个人都这么想,你这个恋肌肉狂。」 「你说什么!居然敢怀疑我的审美观!」 还不是为了小兵对自己不敬而生气,红雷抓过二等兵的领子,一手指向灰翎厚实的胸膛,「仔细给我看好!这种打下去都会弹回来的肌肉、这种汗水会顺着身体线条往下淌的设计、这种会闪闪发光的上等货!你练得出来吗?你再怎么练都只有鳞片会变厚而已吧!」 这、这是因为我是水蛇族啊……二等兵在内心吶喊。 「所以你同意会为这具身体着迷吧?」红雷逼问。 「这、这个……」他宁愿为八千夜公主着迷…… 「不要欺负新兵啦,难得有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加入。」灰翎轻轻松松拔开红雷抓住二等兵衣领的手,「下去吧!下次再看到这家伙,就当作空气般无视吧,看太多变态脑筋会变得有问题。」 二等兵再度行礼完,匆匆地落荒而逃。 「说那什么话!我呢可是对自己的欲望很忠实的,才不是什么变态。」红雷边说边蹲下,仰望灰翎,又露出陶醉的目光,「你继续练,可以不用管我。」 「这样就是变态——这种好象要把人全身舔遍的眼神!」灰翎弯下腰,一把将红雷拉起,「这是『视奸』啦『视奸』!我当时一定是疯了,为什么会越级提拔你啊我的天!」 「不是舔,是『咬』,让我咬一口,我今天就乖乖回去。」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啊!」什么让这家伙咬一口,那种眼神才不是让他咬一口就可以解决的。 「啊!当然是来看你练习的啊,好久没有打过了,每天我都很兴奋的期待啊。」红雷露出笑容。 「不要忘记你对我可是每战必败,而且还死不认输,每次都弄到惨兮兮血淋淋。」灰翎推开红雷又凑近的头,顺便大掌遮住那双对自己投注情热的金红瞳孔。 「只要还有一根手指能动,我就会想爬起来再打过,这种为了守护什么至死方休的家族血统怎么切都切不掉,所以你这辈子就别想甩开我了,死心吧你。」红雷拔开灰翎挡住自己眼前的手,嘴里啧啧两声。 「也就是固执的犬系血统啊……」灰翎叹气。「你到底知不知道要把你打到认输,又不能弄死有多辛苦。」 「你可以不用手下留情没关系啊,死了就死了,被强者杀死没什么好不甘心的,身为战士,死在战斗中岂不稀松平常。」 「……那么,如果你真能胜过我的话,也会毫不留情地杀死我?」灰翎藏住刚才泛出的一点不舒服。 「没赢过,我不知道。」红雷耸肩,「等我赢了我就会知道要怎么做了。」 「所谓单细胞生物大概就是像你这类的……」灰翎扯下唇角。 「虽然听不懂,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吧。」红雷不在意似的吐了下舌,「还有啊……陛下办公间外墙那个大洞你打算怎么办?跑去预算部恐吓人家不准挪用其它人的薪水不说,先跟陛下挑衅就是重罪了喔。」 「哼,原来这件事才是你来的重点啊?听说你最近跟那个小不点很不错的样子,怎么,阵前倒戈,改站在他那边了吗?」 「喂喂!我跟你们的恩怨可没有任何关系喔,而且诺特那家伙也不能靠你一直保护,身为宰相不可能逃避王啊。他要自己克服恐惧才是真……咳!」 红雷话还没说完,却被灰翎单手掐住喉头。 「既然什么关系都没有的话,就不要插嘴。只要诺特希望,我这个什么大佐不要干了都无所谓,明明就想回研究院,却因为那个该死的宰相任命令……」 瞪视灰翎狰狞的表情,红雷哑声勉力道:「你确定诺特当宰相这段期间……连一点乐趣也没有吗?其实你一直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诺特身上吧!你只是想让诺特不得不依赖你而已吧!」 「碰!」 红雷整颗头正面撞击练兵场的钢板地面,等他好不容易把头抬起时,眼前已经染成一片血红,感觉嘴里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他往地上吐出,是颗混和着粉红色口水的白齿。 「咳,有种再打大力一点啊……你所说的把我弄成半死不活的手下留情只有这种程度吗?」红雷额前破了个大洞,血不断从洞口涌出,染满了整张脸。 「半吊子攻击我可是不屑还手的……还是你想要提前开打?我这边可是……随时都准备好了哟……」 灰翎看见红雷说着话时,口中喷出血泡,刚才那击一定伤到肺了。连点防御都没有,就这么乖乖任自己出手…… 「都已经这样了,还逞什么强。」灰翎夹杂歉意跟悔意地伸手要拉红雷起身,却没想到手被推开。 红雷稍微被自己的血滑了下,随即就跟没受伤前似灵活地从地上翻身而起。只见他唇磨破、脸也擦掉了整块皮,一只眼闭起没睁开。 「真是太过分啦……咳!可不是说你揍我的事……是说你说我是无关的人啊……诺特的朋友可不只有你一个而已,咳咳,而且你也不只诺特一个朋友而已……太过分啦……说这种话的你。」 红雷转过身,非常庆幸自己现在可是血流满面,泪与血混在一起,保证谁也分不出来。 第四章 「红雷你还好吧?」 「……走开,我现在最讨厌你了。」 「没关系,红雷的讨厌都只有一下子而已。」 「走开!死娘娘腔!」 「喂!我可是好心的带了你喜欢的饼干来探病呢。」 「我没有生病,而且要说饼干的话,那边就一堆了。」红雷从棉被中伸出一只手,指着房间一角,总共五、六盒包装精美的饼干,全部都没开就随便扔在那里。 住在剑林军校附属军寮中,红雷的房间简单到可以称之为简陋,标准务实的军人风格,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书架跟衣柜,跟普通低阶士兵宿舍不同的,大概就只有那间独立的卫浴设备了。 「看就知道是灰翎送的,他来看过你啦?」那种还特别请人系上的缎带……虽然从军,但对于这种礼节倒是不马虎,要是红雷买来送人的话,八成随便用纸袋装一装就拿去了。 「没进来,我让副官把他轰出去,到模拟演习前我不见他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只听说你们吵架,结果灰翎就动手揍你了,我想问他,可是他却避着我。」 当然不会告诉你啊……红雷在心里嘀咕。 「都要做演习了还这样子,还说要找灰翎挑战呢,你能不能在那之前康复都还是个问题。」诺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交迭着匀称双腿,身上穿了件半透明的细网状内里,外头搭着乳白毛边的短外套,将白皙纤瘦的腰间露出。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留点疤而已,反正原本就不少,不差那么点痕迹。」红雷把自己藏在暖被中,只露出包着绷带的头与因为鼻梁骨折所以贴的大块纱布。 「我可以去拿灰翎给你的饼干吗?」诺特问。全部都丢在角落,看来真的很生气呀。 「拿去拿去!还故意绑那种难拆的结,根本就是想刁难我嘛。」红雷闷声。 诺特走去饼干堆旁拿起最上面的一盒,再度回到红雷床边,「这是花结啦,祝早日康复的意思,不拆坏也很简单,你看,把盒子翻过来,短的这条拉一下就松了,可是花不会散开。」 只见他灵巧地把缎带花毫发无伤的拿下,接着将装饼干的纸盒打开。 「喔——有留言,怎么样?要不要我念啊?」诺特从盒中夹出一张卡片。 「不用你念我也知道上面写什么。『红雷大爷对不起,是小的不对,请宽宏大量原谅我吧。』」 「……只有『对不起』这个对喔。」诺特掀开卡片。哟,还用金字。 「饼干你全部拿走吧,我不想要。要是能被你吃掉,饼干也会很高兴的吧。」 「说什么呀你,那个是灰翎特别送的啊,虽然也是他打伤你啦……」 「啊哈。」 「别这样,快点和好啦,虽然说打打杀杀是武将的专利,不过太过火也不好,灰翎那边我也会去说的……」 「算我拜托你,不要去。」红雷从被子中伸出手来,抓住诺特的衣袖。 「……我知道了。」看红雷如此坚持,诺特想应该有他的理由,便答应不再干涉。 「你最近跟陛下怎么样?你们也和好了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诺特的声音骤然冷下。 「……我说不定差点就死了,因为对灰翎的拳头毫不防御的关系。在我头痛、眼睛痛、鼻子痛的时候啊,脑子里一直后悔还没做某些事,比如说还没去吃过王城领内最贵的那间餐厅啦,或是今天送到我这里的战术计划还没签字啦,还是这个那个的…… 「虽然魔族的生命至少也有几百年,不过在这段期间,也许会因病过世或给谁杀死,在这之前,我觉得尽量不要有遗憾比较好…… 「比如说像仇恨之类的,真的恨的话就去报仇,决定要原谅他的话,就去和好,反正灰翎也说什么我是『单洗包』生物什么的……」 「是『单细胞』。」 「对对,你们真讨厌,都会用这种很难的词。」顿了下,红雷继续道:「你啊……跟『现在的』史提兰,真的有好好的说过几次话吗?」 「……有一起喝茶。」 「然后他一直问问题,你就爱理不理的随口应付几句对吧。」 「这跟你没有关……」 「对啊,反正呢,跟我没有关系啦。你也好,那个家伙也好,反正怎么说我就是没关系的人。走开!我最讨厌你了!」 「红……」 「饼干全部带走!你们两个是一国的,凑在一起刚刚好互舔伤口啦!出去!再不出去我就叫副官赶你!」 「咦?小哥,你也来看红雷啊?」 宰相诺特别克出了军寮外,正看见史提兰晃着粗发辫,手上也提了慰问礼品迎面而来。 「嗯。」 诺特点头后就要走,却被史提兰拉住手。 啊。是暖的。 咦,已经不会对这种程度的触碰感到恐惧了吗? 「怎么?好象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史提兰单手捧起诺特的脸左看右看。 「我看到你有哪次高兴过?」诺特将脸撇开。 「不,这个怒气跟我无关,这种我还分的出来。」史提兰对诺特笑笑,「那小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喔,我叫副官把礼物送进去就好。」 史提兰说完,转身就跑进军寮。一会儿又奔出来,看见诺特居然真的还留在原地等他,高兴得感觉心脏在怦怦跳。 「走吧。」史提兰从后面再度抓住诺特的手,原本只握住手腕,最后手指却慢慢往下滑,然后交错着插入诺特的指间收紧。 「……你怎么不上去?」诺特垂着头,盯着自己的厚底鞋尖走路。 「我才不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自讨没趣,刚才小哥也给他凶了吧?」史提兰晃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嗯,为什么……你知道?」 「因为善于观察是我的长处。」史提兰微笑,「红雷的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会儿也就好了,不需要太在意。」 「我不明白,为什么灰翎会出手揍他?要说揍你的可能还比较高……」 「大概红雷说了些他不爱听的吧,那家伙有激怒人的才能,因为他想到什么就会讲,而且是标准的行动派,我嘛……至少比较懂得说谎。」史提兰转头看看诺特的侧脸,一头白金长发在尾端略带卷曲地披散在后背,灿烂地炫目。 「小哥怎么不把头发绑起来?天气热的时候很不舒服吧?」 「……我不会绑。」诺特咬了咬下唇,终于承认,「因为……头发太滑,绑一下就松了,编辫子的话,旁边又会毛毛的。」 「可以给仆人绑啊。」史提兰将鼻尖凑近诺特的发丝,传来淡淡的花香味,果真是每天勤于洗头的样子。 「不要!我才不要给其它人碰头发。」 「真是意外有洁癖啊。」 「什么意思……」诺特发出不满地怀疑声。 「我以为小哥的研究院生活,就是嘴里咬着腌鱼干,披头散发,脸上挂副看不到眼睛的反光眼镜,对着桌上一堆术阵嘿嘿嘿嘿怪笑,然后房间到处都散着实验材料或是废弃物等等脏东西……」 「那种妄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有啊,我认识的研究员里面就有一个,新魔法应用开发科的……」 「啊!那个『发霉男』!」 「噗哈哈哈!对对!那个外号就是小哥先叫的嘛,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还跟我哭诉呢。」 「没办法嘛,我第一次到他的实验间去时,才打开门就一阵绿烟跑出来,而且天花板、地板、窗户上面全部都是绿绿的东西,就连那个家伙身上也是沾满了同样的颜色,他居然还要用那只脏手跟我握手!」诺特一回想那个恐怖的情景就浑身发痒。 「我还听说小哥你一边尖叫一边后退,最后转身拔腿就跑。」史提兰嘻嘻笑。 「不要笑!而且、而且你为什么会知道研究院的事情?」诺特奇怪地问,也没听说史提兰对魔法的钻研有特别兴趣,就连武术性魔法也是练到一定程度就停了。 况且,继承「魔王」这个称号者,会连前代魔王的魔力与技巧一起接受传承,故此就算什么都不做,光靠几代以来的魔力累积,就是非高等魔物所能敌的超强大力量。 「因为我有新构想的时候,会找研究院的人帮我开发,比如说能够自动把水弄热的壶之类,虽说知道利用火属术阵放在壶下,会有『加热』的作用,但在实际嵌合『壶』的作法上,会有一定程度的困难。」 「没错,因为火精灵喜欢木制的东西,如果壶是用木制,虽然很容易嵌合,但一下子就会被烧掉,若用玻璃的话,因为火精灵很难加入,所以得用另外封锁的方式。 「最好的方法就是在玻璃壶底下再加吹一个洞,里面先贴上有木素的东西,然后把火精灵引到洞里,在燃烧完成前就把洞口封住。」一提到穷极心血钻研的魔法技术,诺特开始滔滔不绝。 「那这样的话,整个壶就会一直是热的,这样不能拿也不能光只装凉水喔。」 「嗯……那就放两个阵吧,一正一逆,想要热水的时候就发动上面热的,要停止的时候,就把冷的那个从下面弄上去。」 「那发动机制是……」 「等等!这里不是回王城的路耶。」赫然发现自己被史提兰牵着鼻子走,诺特连忙停住脚步。 「我们去做市政调查嘛。」史提兰拉着诺特又要往前。 「明明就是逛街!」 「就算是逛街也没什么不好啊?反正早上该开的会都开完了,有急迫性的文件也都签了。」 「我为什么非得跟你去逛街不可?」 「又说这种话了……」史提兰只得转过身,扁着嘴、垂着眉,表情落寞,但只有一会儿,随即又露出开朗的笑容道:「那就只好回去了,本来今天有外地商人的市集,想带小哥去见识一下,小哥平时都不出城或不出研究间的吧?」 诺特把那种神情看在眼里。 啊,又是这种表情……会让自己于心不忍的……之前自己老是拒绝史提兰的时候,对方也是这种模样吗?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很痛吗?要不要我背?」 「不痛,一下就不痛了……」 已经长大了的弟弟,在某些地方,没怎么改变……但有更多地方,因为自己不断逃走的缘故,所以什么都不了解。 ——虽然魔族的生命至少也有几百年,不过在这段期间,也许会因病过世或给谁杀死,在这之前,我觉得尽量不要有遗憾比较好…… 还没跟史提兰一起去逛过街……这件事算是遗憾吗? 被拒绝了几百次,也是会疲惫的吧,要是以后史提兰他死心不再来邀自己…… 预想到那种,就算在走廊擦身,也只会冷漠点个头就算数的情景,诺特感到一阵不舒服。 奇怪,明明之前是如此反感的。还是说,最近这半年下来,已经「习惯」了吗…… 边思虑着「习惯这种东西真可怕」这件事,诺特站定脚步,拉回准备打道回府的史提兰。 「嗯?」史提兰奇怪地等着诺特开口。 「也、也不是不行啦……『市政调查』的话……」 听见诺特别扭的口吻,史提兰在心里暗笑。「嗯,是『市政调查』喔。」 其实如果是跟小哥在一起的话,名称什么的,怎么样都无所谓。 两人顺着城下路行走,虽然魔界一年到头都是阴天,有阳光的日子寥寥可数,某些区域甚至暗到必须提灯或拥有夜视能力才能窥见面貌,但在王城、城下路以及周遭的王立直属中央区领地,因有魔王本人及历史悠久的王城之力庇护,所以环境都还算稳定。 由军寮到市集,步行的话需要二十分钟,史提兰因为一路能跟诺特聊天,所以完全不觉得久,甚至希望这段路再长一点。 「到了喔。」史提兰指着前方由方形灰石拼成的宽阔道路两旁,各执一边彼此相连的长桌,长桌上每一位摊主各自铺着各色风格桌巾,巾上自然是热闹地放上要贩卖的商品。 「好挤啊……」诺特第一次在除了练兵场之外,一下子看见这么多数量的魔族。 吆喝声、民族音乐、烘烤食物的气味,还有东西敲打的声响,才一接近此处就像捅了个蜂窝般,内容倾巢而出。 「所以小哥要跟我牵好喔,宰相走失了就不得了。」 「才不会走失,不过是城下路。」诺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手指还是忍不住收紧了一点。 「明明就在王城住了快一百七十几年,却连城领里面有什么都不知道,小哥真的很稀有耶。」史提兰拉着诺特就往魔群中走,「先从起头这边开始看吧,等走到底之后再绕另一边回来,这样就所有的都逛到了。」 诺特因为不能反驳史提兰的话,所以只好咬着下唇,眼睛不住东张西望。 「哟,这位少爷!上次的东西好不好用啊?」 才走没两三步,一个像是以兜售文具为主的浅灰皮肤光头摊主,舔着手指对史提兰招呼。 「那个蓝墨水不错,可是红墨水的香气把虫都引来了,一打开瓶盖,虫就在那里飞来飞去,又吵的要命,怎么写字嘛。」 史提兰熟稔地跟光头摊主抱怨。 「抱歉抱歉,原本是想加点香味的,不然这样,我这边有一枝新试做的笔。」光头店主拿起一枝看似普通的羽毛笔,「这枝笔写出来的字,会自动在边缘卷起来,很有趣吧?就送你用好了,觉得不错的话,记得多照顾生意。」 「谢啦!那我就收下了。」史提兰让店主将笔用纸袋装起,接过后勾在没跟诺特牵在一起的手上。 「……你墨水都自己出来买?」诺特问。 「嗯,自己买可以买到很多颜色,有些还有香味,叫仆人去买的话,他只会统一给你买黑的而已。」史提兰笑道。 「难怪我就想为什么你签的公文花样这么多,有些墨水里面还有亮粉。」 「有什么关系嘛,签公文很无聊的,要是不给自己找点乐趣,压力会很大。」 史提兰带着诺特继续往前,路经卖茶壶的摊子、卖观赏植物的摊子以及卖香料的摊子。 史提兰察觉诺特的目光停在一簇簇的香料堆上,于是问:「想要吗?可以选喜欢的味道放在枕头旁边。」 「我……看一下。」 史提兰随手在香料堆上翻翻,穿着清凉的女性摊主见美丽的客人上门,连忙拿出纸袋要装,手上的铜铃环叮叮当当响。 「这位少爷,给恋人拣几样吧?看他都暗示你给他买啦!」女摊主娇笑着拾起一把散发甜香的紫色叶子又放下,又大又媚的绿色眼珠直盯着史提兰。 「咦?恋……」 诺特认真的想解释,却没想到史提兰打断他的话道:「我这个恋人呢,平时老喜欢关在家里,要不小姐妳给打个折,纪念他难得的出门怎么样?」 「哎,少爷别为难我呀,小本生意、小本生意。」女摊主噘起嘴抗议。 「诺特,别看了,后面有更便宜的。」史提兰拉了诺特的手作势要走。 「哎呀!别走嘛少爷,要不给您称斤论两后稍微加上……一匙?」 「两匙。」诺特竖起两根手指。 「……好吧,就两匙,今个儿生意可真难做!要哪些呀?」 史提兰转头问诺特。 「那……这个、跟这个……还有这个……」诺特纤纤指头比了几样。 「各一盒,别忘了要多送两匙,然后那个红色的熏壶也给我吧。」 「欸?这壶可不能平白给你……」 「小姐,妳用那个秤本来就多重三分,敢收这种价,就要有这种货,只给妳多要个壶很便宜了。」史提兰用下巴指着女摊主正量着香料的天秤。 只见女摊主的脸上一红,嘀咕:「眼睛可真厉害。」随手将所有东西打包,外加个红色熏壶,全装在纸袋里,等史提兰拿出钱,再一手交货。 「谢啦,下次要诚实的做生意喔。」史提兰对她笑道,回头带着诺特继续走。 「……为什么她说要付钱的时候,眼睛只看着你?」诺特奇怪地问,明明挑拣香料的就是自己啊。 「因为你看起来就像不会带钱出门,而且又不精明,也不会杀价,在摊主秤东西时眼睛也没看秤,这样很容易就被骗,买了很贵的价钱。」 「这……」诺特不甘心的呜了声。可是魔王对杀价很内行,也很奇怪啊…… 「没关系啦,多试几次后就熟练了。」史提兰安慰,「对了,小哥要不要看簪子?让你把头发盘起来也很好看吧?」 「簪子是什么?」 「嗯……贵族是很少在用啦,大概就是像一根细棍子一样的东西,有木头做的,也有其它材质,可以把头发牢牢固定在头上。」史提兰小心翼翼的从魔群间的缝隙避开,看来对这种热闹拥挤不堪的场所逛得甚熟练。 「只、只有一根棍子吗?」诺特怀疑道。 「让你看就知道啦,在这边,一直都很受欢迎的摊位。」 史提兰说着,往右拐去,将诺特带到铺了白色毛皮的长桌前,随即眼前出现一张温和的笑脸。 「人、人类!为什么?」诺特指着那张摊主的笑脸紧张地对史提兰高叫。 「因为我许可啊,我稍微开放了一些能让人类进来魔界的通路,本来人类就常因为好奇而想办法闯进来,与其让他们因为不知道规矩而干些蠢事,还不如有限度的开放,进来的就派使魔监看还安全的多。」史提兰理直气壮的说。 「可是为什么没告诉我?」 「因为你之前绝对反对吧?反正公文过去也会被退,所以干脆跳过你。而且这件事本来就只有我跟几个秘密执行官知道而已。」 「太过分了!我可是宰……」诺特顿时发现不好在这里嚷嚷,便硬生生止住嘴。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如果小哥愿意跟我沟通的话,我也什么都对你说、跟你商量。」史提兰带着笑意对诺特道。 「就算是这样……」 「少爷今天带朋友来?」摊主笑咪咪的对诺特伸手,「我是布鲁斯·刘,叫我小刘就可以了。」 诺特为了不失礼节而回握手,稍一碰触,诺特就感到一种与人类有些差异的力量反应。 「……好象尸体。」诺特喃喃道。不过又不是不死族……对了,就是生者与死者各占一半的感觉。 小刘只笑而不答。 「他叫诺特别克,是我哥哥啦,今天第一次来逛市集。小刘,你把那个很轻的簪子拿出来,上面要镶你们人类那个叫……『水钻』的、亮晶晶的那种。」史提兰道。 今天摊位上的簪子样式比较朴实,大多尾端是用造型绳结做装饰,有编成鱼型,也有星型,跟上次看到的不同。 「没问题少爷,镶水钻的就剩两根了。」小刘从侧背在肩上的黑色袋中掏出两根都用透明薄膜包起来银色簪子,一根尾端有蝶装饰、一根则是末端弯弯曲曲像老树藤。 「还真的像棍子呢……包在外头这是什么?软玻璃?不可能啊,玻璃是硬的……」诺特连这种时候都彻底发挥学者精神,手指往透明薄膜上戳了戳。 「这是塑料套,人间界特产,会造成地球污染。」小刘拆开那支蝴蝶簪递给史提兰,「这个比较适合吧?花俏又美丽。」 史提兰把手上的东西暂时全部交由诺特提,「可以试用吧?」 「当然。」小刘说着,又从袋中摸出一本书,「这里有各种簪子固定的发型,要不要参考看看?」 史提兰接过书,翻到倒数第二页,「就这个吧,小哥用这个一定很好看。」 小刘微笑了下道:「『千代菊』吗?这可是连美发师都容易失败的超高难度造型耶,要是你挑战成功,这根就免费送你怎么样?」 「那就试试看吧。」史提兰自信地将簪子横咬在口中,从小刘摊上摸了把梳子在手中转了圈,动作相当迅速地开始帮诺特梳理头发。 意外自己并没有对擅自触碰自己头发的史提兰发出抗议,诺特只觉得头发轻轻被扯动,又被卷起绕来绕去,大约十分钟后,一阵冰冷金属感擦过头皮、穿越发丝,听见史提兰一声「完成」后,后颈的部分有微风吹拂过的凉意。 「啪啪啪啪——」不知不觉中,以小刘的摊位与两人为中心,向外围了圈观众,而且观众们还以赞叹的表情望着史提兰的手艺。 「……真意外,还真的做出来了。」小刘先是愣了会儿,望着诺特白金发丝在脑后所编成半开菊花模样的造型,没有任何夹子与发圈,就靠最后固定的一根簪子……简直就是艺术。 「嘿嘿!」史提兰笑得很开心,「另一根也给我包了。」然后他拿出钱给小刘。 「……我自己看不到。」诺特嘀咕。 「有镜子。」 小刘拿起摊位上两面镜子给史提兰,史提兰一手一个各摆在诺特前后,他看着自己后脑杓的模样……还挺好看的嘛! 「满意吗小哥?」史提兰故意问。看那表情是颇满意的,小哥的笑容最好看了! 「嗯……」 「那东西买了,我们也要去下一……」史提兰感觉诺特正扯动着自己的衣服,便用视线询问。 「……书……」诺特涨红脸,吸了口气终于说的清楚些,「帮我跟那个人类说……我想要那本、很多头发的……问他卖不卖……」 因为那本书显然不是商品,在这种地方诺特意外的脸皮薄。 「好可爱喔,你哥哥。」小刘大笑。 「对啊,可爱到我鼻血都快流出来了。」史提兰随手抽了张面额不小的纸币给小刘,「换不换?那本。」 「换!因为我很爱钱嘛。」 第五章 「哇……这个位置真好。」一手团扇一手长条面包的魔王史提兰,坐在靠近城门附近的特别观众席上,身边跟着坐着的是宰相诺特别克以及大将军罗门。 「不要说的好象来看表演的,身为魔王应该要……」 「今天就别说教了吧宰相?对旁观者来说,的确是一场表演啊。要不是血风将军现在在人间界,要不然真想让他看看侄子的成长。」统领百万魔军的大将军罗门,一头刺猬般的灰蓝头发往后竖立,粗犷脸上写着兴奋,今天甚至穿着正式上战场的银绿色金边铠甲来,由此可见他多期待了。 整个魔界最位高权重的三人,以及其它原本对普通兵士模拟攻城战不抱期待的武将,与本身对战斗兴致缺缺的文将等,现在都聚集在这里,准备一观战焰斗犬与狂岚瞬狼对决的血与拳盛宴。 先不论魔界居民历经千万年对生活形态的演化进步,多少脱离「看不爽就干掉你」的这句魔物箴言,但魔性生物的本质中,还是有着与生俱来的斗性与嗜血。 光是嗅到斗气,就热血沸腾起来了…… 「血风将军啊……听说他娶了一个人类的妻子。」史提兰把面包塞到嘴里咬了一口,碎屑掉在毛衣上,诺特看不过去,伸手帮他拍掉。「大将军你想念他吗?」 「说实话还挺想念的,以前我们什么都争,从喜欢的女人到大将军的位置,可是不管哪一样我都觉得他好象在让我。 「我在娶贝丽雅那天,原本还打算好好取笑他一番,结果他却送束花来,笑着说:『我要走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真的非常愉快,要好好照顾贝丽雅喔!』然后他就真的走了。 「那个时候,总觉得好象再也见不到面了,着实难过了那么一会儿呢,哈哈哈哈。」罗门粗壮的手臂环着胸,大声笑了起来。 「那,圣诞节酒会的时候把他叫回来吧,顺便让他把妻子也带回来。」史提兰随口道。 「魔族过什么圣诞节啊……不对!你又擅自乱出主意了!」诺特一手拉开史提兰正啃得愉快的硬面包。 「偶线哉踢出来就素要跟你到轮的咿素〈我现在提出来就是要跟你讨论的意思〉。」史提兰含着面包,嘴里胡搅不清。 「那是你先决定了才告诉我结论吧,为什么你每次都这个样子呢!」诺特用力掐着史提兰的脖子摇晃起来。 「呜呜……我是魔王!我是魔王啦……」史提兰挣扎。 一旁的大将军不理会这对兄弟打闹,「要开始了喔,因为有可能一瞬间就分出胜负了,不仔细看的话很可惜。」 背对王城守军首领狂岚瞬狼的灰翎·葛雷德沃夫大佐,今天同样那袭以禁卫军服为基型的皮衣皮裤,外头罩着意外规矩的毛料黑长外套。 他身后的禁卫军将士们皆表情严肃、嘴角下拉,整齐划一的列队站开一排。 「喂!干什么死气沉沉的!把外套脱掉啊,这么漂亮的身体没给人欣赏太可惜了。」 与灰翎约有十步之遥,露出大大笑容的战焰斗犬,红雷·赛伯拉斯,双手插在腰侧挂了五、六条装饰皮带的红裤口袋里,白衬衫黑领带外,加着他那件边角有装饰环的皮外套。 「你倒是还有心情开玩笑啊?」灰翎直视红雷的脸,头上与鼻上的绷带和纱布都已经拿掉。 「没开玩笑啊。」红雷耸肩。 灰翎注意到在红雷身后的剑林军,每个人耳上都挂了个奇怪的银色长型耳饰,便问:「他们耳朵上是什么玩意儿?」 「祈求武运昌隆的幸运物啊,想要的话,我也给你做一个?」红雷说着,往前走了一两步。 「我不必求,武运就很好了啊。」灰翎微笑,「既然敌方主将有所要求,那就特别让你看也无妨……」他把扯下身上那件毛料黑外套,随手往观众席掷去,外套准确地落在空下的铁椅上。 红雷吹了声口哨,「特别为我准备的吗?还无袖喔?」 「要这么说也行啦。」灰翎微笑。 「……喂喂!要打情骂俏等会儿啦,先前说过了,为了避免重大损害,我要封你们的一点能力。」史提兰从观众席走向场中,由口袋里拿出两个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白色手环。 「这个手环很有趣,它会一方面封住魔力,一方面又会逐渐耗弱体力,却又无法一下承受高度的『能量』,若是一下子释放太多力气,这个环可是会断开的,如果手环断掉也算输喔。你们一人一个吧。」 魔王说完,便将手环分别丢给两军将领。 「哎呀哎呀,真是讨厌的规则,这么一来不就不能尽情地享乐了吗?」战焰少佐接到手环,随便套在手腕上。 「不必担心,就算戴了这个麻烦的东西,我也一定可以再把你送到医疗班那里的。」灰翎也套上手环。 「到时候,请让我握着你的手说遗言。」红雷朝灰翎竖起中指,长长地吐出舌。 「那是什么啊?」 史提兰笑出声,回到原本的席位。 「结界布好了?」 「要是城墙有任何一丝损坏……我就提头来见,陛下。」史提兰后方传来一阵慵懒的说话声,甚至夹杂了一下呵欠,「真是的……就算魔界阳光很弱,叫吸血一族早起这种违反天性的事,下次别再来了吧……」 「抱歉抱歉,夏里恩,会给你额外的酬劳的。」史提兰回过头,眼前见到的是一个脸上戴着夹鼻圆墨镜的银发男人,浑身被厚重的土黄色长风衣裹得紧紧,就连半张脸跟颈子都被围巾所覆盖。 他是吸血鬼公爵家第三代长男,善于使用结界与封闭术的高手,夏里恩·法尔贝特·莱斯。 「那……我要睡了……演习完再叫我起来。」夏里恩喃喃地念完,头一歪,居然开始嘶嘶打呼。 这时场中红雷竖起单手吼叫:「小子们——」 「喔喔喔喔!」剑林在校生相当有精神的做出响应,身着绿底黄边制服的他们同样举起单手挥动。 「给我宰了那群正规军——」红雷吼完,随即率军往前冲,飞身一脚就往灰翎踢去。 后方跟上主帅脚步的剑林军嘴上不忘发出怒吼,他们的目标在于王城内中庭里面所插的王旗。 伸手擒住红雷踢到眼前的脚踝,灰翎毫不犹豫地就往下摔,红雷顺着力量转了个身,在对方松手之际,灵巧的翻动,稳稳蹲落地,下一瞬间又以单手为支撑,上翻过来再补几脚。 「你的头没事吧?」灰翎感觉挡下攻击的手臂像被铁块砸到一样,心想这家伙果然不是虚度这百来年。 「我只要看到你,就会头晕还有心跳加速耶!」红雷的身体灵活得好象不受重力影响,腿任意往上举高,再像刀般垂直劈下,他的鞋底灌了重水银,被砸到可不只鲜血四溅而已。 「那是什么?发情期吗!」灰翎扯出咬着牙的苦笑,再度单手抓住红雷的腿,这回可没再往下摔,反而是挥手擒住另一只脚踝,像要将红雷从中撕裂似的狠狠扯开他双腿。 「没经历过不知道,不过就算有,也只对你而已!」 红雷任由身体面朝下倒,猛然一转腰,凝指成爪往灰翎腿上戳去,虽然灰翎可以拼着受伤也要拉断对方的腿,但他还是选择放手,改扬起脚朝红雷脸上踢。 勉强挡开灰翎的踢击,红雷让身体侧滑过对方脚边,卸去力道后,弹起身又朝灰翎冲去。 「还真是热情啊……我可是认真的在问你,你的头还好吧?本来就够笨了——」灰翎拉开肘部,奋力撞向红雷的腹部,就算红雷交错双臂护住要害,但这击仍打得他从齿缝中溢出血,「要是脑子再被打烂的话,你就什么也不剩了喔!」 红雷边咳边笑,相当开心的反而抓住灰翎的手肘往后拗,坚硬的鞋跟踹向对方膝盖,虽然灰翎实时向后卸力,但下盘还是被捣得一阵不稳。 「不会什么都不剩啊!我知道要是被你杀掉的话,你就会记得我一辈子!」红雷后空翻离灰翎的拳击范围,双手在胸前阖起,一圈卵石般大小的火球,飘浮在红雷周围。 「啧,真是对我不利的规则!」灰翎虽然露出笑容,目光却盯着那些火球。 「没错!你不能跟我一样使用魔法的原因,在于你一旦用了,手环就会爆开。」红雷笑嘻嘻的开始让火球高速旋转。 当两人一拿到手环后,随即就用力量试探手环所能容忍的力量限度,而灰翎不管使用哪一种擅长的魔法都是广范围,而且单次耗力相当高,手环无法负荷,这么一来简直就跟禁止灰翎使用魔法一样。 「……那就算了。」灰翎尾音刚落,以极高速一个箭步冲到未及闪避的红雷眼前,一把擒住他下颔,「在火球还没打过来之前,先干掉你就好了。」 「是吗?」红雷眼睛一闭,周遭的火球却突然往自己这边轰来。 「住手!这样你也会……」灰翎一把丢开红雷,同时就地一滚,背上传来什么炸开的疼痛感,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劈里啪啦响。 烟雾还没散开,赤色身影再度展开攻击,比起被炸伤而有些狼狈的灰翎,红雷也不过就是脸与手有些破皮而已。 嘴角也淌下血丝的灰翎开始稳扎稳打的给予对手重拳了,再拖下去,会被这个不惜两败俱伤也要扳倒自己的家伙给缠死。 而且时间越久,由手环上加诸的压力也越大。不愧是魔王给予封印力的手环,平时就算跟其它对手战上几天几夜也不会疲累的,现在却令他恐惧地感到力气竟一丝丝的要被抽干。 「原来叫我脱外套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你的脑袋里面只装变态废料啊!」灰翎一拳击中红雷肩头,发出喀的卸脱声。 因为这种看似自杀式的火球攻击,有半数会被红雷那件耐火属性的外套挡下,相较脱去那件全属性都有附加抵抗力外套的自己,的确是占了不错的优势。这家伙还真是算准了什么…… 红雷捂着肩膀,忙又驱动火球抵挡,趁这机会将肩膀接回,「这可难说……你干脆连那件背心都脱了吧,反正已经烧破这么多洞了!」 「我拒绝!我可没有……」灰翎趁红雷刚接回的手还没能活动自如之前,以全身的力量侧翻上半空后降下,先给那只还不能动作的手再一次肘击,接着挥过手臂扫向红雷的太阳穴,「——连竞赛时都让你视奸的义务!」 挨到这一下会昏迷,到时候就是任灰翎宰割的局面! 红雷还来不及思考战术,身体就自动奋力将头撞进灰翎怀中,无法半途将手臂转向的灰翎才要抽回力,却发现团团火球已经包围自己与红雷两人。 灰翎忙用臂弯钩住红雷的颈项,另一手袭向对方腹部,「总算……逮到了吧!快把烈火弹撤了,不然就折断你的头!」 红雷吐出血来,沾得胸口与嘴角都是,即使如此,他却像发狂般的嘻嘻笑着,「……嘻、呵……有可能吗?」 这小子打疯了吗! 灰翎又给了对方腹部一击重的,希望能让红雷昏去。 「咳……恶呜!」从红雷嘴里喷出的不只是血了,还有其它不明残渣,看样子好象是什么脏器碎片。 「快把烈火弹撤了!」灰翎朝红雷吼,那些火弹包这么近,全部一起炸过来,就算不死也重伤。 「……『锁』。」 红雷这个字才出口,灰翎才感到不妙已经来不及,正还待挥拳的手突然不能动,而这时团团火球却如同主子般不听劝的冲刺过来。 要完蛋就一起完蛋好了! 这个想法才萌生,灰翎挟持住对方脖子的手喀的扭断了颈骨,正瞪视那些准备席卷而来的狂热风暴……没动?火焰弹为什么没炸开? 为……为什么? 「被炸到……你会很痛吧?」红雷的眼睛已经呈现完全的浑浊状态,也许什么也看不到了。 「废话!喂——只是这种小伤不准给我挂啦!」 根本不是小伤。 就说要让这家伙认输,又得留他一条小命,有多难拿捏! 「为什么……我居然……最后会舍不得……看到你受伤呢……」 火焰弹一颗接着一颗熄灭了。 「什……输的人就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医疗组!医疗组快过来!」 「……我是输你没错……可是啊……我也有赢的地方……」 「你到底……」 这时城墙上爆出一阵欢呼声,灰翎一回头,竟看见不可思议的景象:穿着绿色制服的剑林军居然拿着王旗在挥舞! 「嘿……嘿嘿,干得好……副官。」 红雷说完头一歪,就像电池耗尽电力似的,睁着已经黯淡无光的眼不动了。 *** 「要不要喝茶?」 「陛下是在消遣属下吗?」灰翎板张脸。 「不不,我是认真的,今天准备的是果粒茶,这种茶的好处就是完全不知道放了什么水果,该说是知道比较好呢,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呢……」史提兰弯下腰,从桌下的纸箱挖出一个黄铜茶罐。 「陛下……」灰翎死拧着眉。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说红雷丧礼的事情吧?就全部给你办吧,他说想要海葬,就随便烧一烧,丢到冥界尸河里面好了。」 史提兰拔开茶罐,用小勺子开始舀出内容物放进钟爱的透明茶壶中。 「那是河葬不是海葬吧!而且他又还没死!」灰翎终于忍不住大吼。 「……所以呢?」史提兰拿起能自动烧烫热水的壶,将热水注入装了料的透明壶中,水果甜香马上在办公间弥漫。 「如果你只是陛下陛下的站在那里叫,我可是永远不会知道你想说什么的哟,没什么事的话就退下吧。」 「我……」灰翎深吸口气,终于不情愿的问:「我什么时候去当红雷的副官?事务性的工作总是要跟威坦做交接才行……」 他还记得史提兰说过,要是他在比赛中输给红雷,就要将自己调去做红雷的副官,然后把逗留在人间界的吸血公爵家三男叫回来。 「你又没输。」 没想到史提兰居然这么轻松的应着。 「是输了啊!不知道那家伙用了什么方法……」灰翎咬牙,「反正王旗既然让剑林那群菜鸟到手,我也没什么脸继续待在禁卫军了。」 「啊那个啊……是一开始没说清楚规则的我不好,我说输是个人赛输,反正你不是打赢了吗?所以就不用去当副官了。还是你就这么想整天被红雷盯着看?啊啊……如果这是你的兴趣,那请调书就自己拿来给我签吧。」史提兰给自己倒了杯茶。 「……陛下……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料到有这种结果,所以当时才说那种话的吧?而且从现在这种随便的态度看来,你根本也没真的叫威坦回来的意思!」 这个狡猾的小骗子…… 「嗯……该怎么说呢,跟红雷混熟之后,就知道他心肠很软,根本不可能真的害你重伤啦。」史提兰啜口茶,果然因为各种甜味都混在一起,分不出来到底加了什么水果。「对我而言,喜欢的东西、喜欢的谁,就是拿来疼爱的不是吗?」 ——为什么……我居然……最后会舍不得……看到你受伤呢…… 「他大概在打斗中也无意识察觉这一点了吧,所以后面只是在拖时间,让学生跟部下顺利攻进去而已,反正他是身体比思考快的家伙。」 「那个白痴……」 「要说这样也没错啦,不过这样下去,他想赢你的愿望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实现了……唉,如果他能像某人一样冷酷无情就好啰,就连好友都能下手重殴到对方内脏全烂成一团,已经对他抢救三天三夜的医务长说,他这种情况大概是撑不了…… 「啊!所以你要听遗言的话,等一下叫人领你去特别房听一听吧。」 「史提兰!干什么说得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灰翎高大身躯跨过办公桌后,一把揪住史提兰的毛衣领,「是你说会叫最好的医务官给他治的!以那家伙的复原力,还有我下手的轻重程度,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掉!」 「一般状况是这样没错啦,但是不要忘记,他戴着手环啊,你知道那种全身快被榨干的虚脱感吧?你确定你有彻底计算好力道吗?红雷戴着那个环,身体的防御力会降到什么程度你也晓得吗?」 一连串的问题既狠又准的刺进灰翎胸口,有什么轰隆隆在脑中作响,要是红雷死掉的话…… 「要是让红雷死掉的话,你就是『凶手』了呢,不过红雷说他挺乐意死在你手上啦,既然他本人都这么说了,你也别太在意……」 一把推开史提兰,灰翎转身往后就冲出魔王办公间。 「某方面出乎意料的单纯耶……灰翎大哥哥。」 史提兰又啜了口茶。 *** 灰翎冲出办公间,正要随便抓个人询问红雷正在被急救的房间是哪一间时,忽闻那个开朗熟悉的招呼声…… 「嗨,灰翎,今天来王城干嘛?不是休假吗?」 「……红……雷?」灰翎瞪大眼,吃惊地望着眼前的红发青年,尤其是这位在他脑中已经被幻想成全身包着绷带、理应气息奄奄、说句话吐口血程度的时候……看见现实所产生的反差更是像遭到雷殛。 「不不,我得冷静……听说人在快死前都会幽体脱离,先去跟在远方的亲友告别……」灰翎因为被吓过头,开始碎碎念起来。 「在说什么啊?谁快死了?」红雷伸腿踹了过去。 「被绑在床上三天动弹不得,还上铅条,明明就没有这么严重,结果一想干嘛,那几个医务官就会发出吵死人的惨叫——『哇!红雷大人要死了!哇!红雷大人不行了!哇!红雷大人把刚修好的肠子吐出来啦!』吓得守在外面的学生们全部开始念佛经。 「喂,念佛经耶!魔族为什么要念佛啊!还是他们真的想要咒死我啊……」 「你……真的没事吗?」灰翎伸出手碰碰红雷的脸颊。啊!是真的,不是幽灵。 「恶心死了,那种廉价的同情我一点也不想要。」拍开灰翎的手。 「我是真的很担心啊。」 「……是吗?」 「喂!那个怀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算了,让开让开,我要过去。」 这时灰翎才注意到,红雷双手推着一辆装满石块、灰粉与水桶的作业用手推车。 「你推这些东西去要去哪里?」 「去补墙啊。」红雷弯过魔王办公厅转角,只见墙上凹陷了一个直径大约两公尺半的圆形大洞。 「这……」 「对,就是你打的,史提兰因为我输给你他不太高兴,所以罚我来补墙,反正刚好活动一下筋骨,整整三天不能动实在很痛苦。」红雷边说边将已经装好水的水桶从推车上卸下,在里面倒上灰粉,再拿木棒搅拌成泥状。 「……你真的已经好了吗……」 灰翎又要伸手去摸红雷,却被红雷拿沾了可怕灰泥的木棒挡在他脸前一公分处,「再靠近就把你那张自豪的俊脸涂成灰的。 「走开啦!本大爷因为输给你所以心情非常不爽,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红雷将木棍插回水桶继续搅拌。 「这样啊……」灰翎突然露出微笑,然后把毛料长外套给脱下拎在手里,果然发觉红雷的视线不住瞟过来,「今天天气有点热的样子,我看到中庭逛一圈之后,连这件衬衫也脱了吧。」接着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一下啦!要脱就在这里脱给我看!跑到中庭要找喷泉里的古魔王雕像炫耀吗!」红雷连忙留人。 「总比留在这里被『视奸』好吧。」灰翎笑道。真是的……自己的关心居然比不上几块肌肉。 「呜!」 「不过也不是不行啦,我们来玩个游戏,由我问你问题,你如果肯回答,我就解开一颗扣子。顺带一提,今天我衬衫里面可是连件背心都没有……口水擦掉!你是巴夫洛夫的狗吗!」 红雷用手背抹完嘴边,「你要问什么?」 「也就是同意这个游戏了吧?」 灰翎松了下领口,将手指放在最上方的金属扣上,「我回去问了部下们输的理由,他们的说法是『剑林的那群家伙神出鬼没,好象连背后都有长眼睛似的,而且一切行动皆被看穿,所有的埋伏都被破解,陷阱最多也只能捉到一两个……』你做了什么手脚?」 「那是因为我的新副官指挥得宜,我把攻城战术全交给他去设计,我的工作只要对付你就好。」红雷的视线盯着灰翎的手指。 「……虽然是不太满意的答案,不过算了。」灰翎挑开了第一颗钮扣。「下一个问题,你的部下每个人耳朵上都挂着的银色东西到底是什么?」 「就跟你说是呼唤武运……啊啊,别扣回去,我说就是了啦!那是我从史提兰的『广播』那边想到的点子。 「一旦攻进城内之后,弯弯曲曲的走廊、容易埋伏的仓库跟房间,基本上就跟巷道战很像,这时最怕的就是烟雾弥漫时敌我分不清楚,放烟花或是干脆大喊都很容易变成敌人的攻击目标。 「既然这样,那有没有让每个士兵都能够听到将领指示,却又不泄漏的方法?还有就是能方便跟有点距离的战友联络等等。 「看到那个『广播』里面的术阵居然可以实时传声音,我就想到把那个东西缩到最小,给每个人配在耳朵上,比较长的部分就嵌合『传』阵,塞到耳朵里的部分就是『收』阵,这样就算小声说话,战友也可以随即接收,若是有谁中了陷阱,也可以实时提醒其它战友不要重蹈覆辙。」 「喔?居然有这么聪明的想法,看来我好象太低估你了……」灰翎点头,又解了颗扣子。 「真过分,我一向很聪明的。」 「……下个问题,你那个副官是什么人物?之前从来没听说过。」灰翎还清楚的记得,先前他去探红雷的伤时,被那说词与圆滑的手段给挡驾回去的事。 「你说焦雀的事情吗?他是这一届的新进学生啊,他很有趣喔,虽然战斗力平平,但却有办法解开我的『锁』,所以按照约定,我升他为军曹,之后我发觉,只要有他在的小队就会不断连胜,虽然他都第一个出局。 「他大概就是『军师』这样的人物吧,他不适合在一群妖魔鬼怪里面打来打去啦,所以就把他放在身边顾着也好。」红雷灿烂的笑得像捡到块宝。 「等、等等……他解开『锁』?」 「扣子。」 「知道了啦,我会解的啦!」 「我的锁是用所罗门封印法七十二条法则中随机取咒语片段来制成『锁』,能抵销所有咒力以下的魔法跟物理攻击,所以要强硬打坏锁,就要有凌驾我的力量,别说在新生中会有力量在我之上的家伙,就连翻过整个王直属领地,可能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也就是说,那个家伙是用『正规法』去解的,他找出了七十二条法则中你所使用的咒语片段,然后逆着解开了。」灰翎瞇起眼来。 「……只剩最后一颗了喔。」红雷的目光扫过灰翎衬衫下已经露出的肌肤。 「……那么,最后的问题:『为什么,你会舍不得我受伤呢?』」 「我不玩了。」红雷很干脆的拿铁片铲挖起泥水开始糊墙,「要叫我说那种丢脸的话,门都没有。」 灰翎些微愣了会儿,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沾在红雷刚糊的地方,「让我帮忙。」 「弄完请我吃饭,三天都只喝麦片水,味觉都会坏掉的。」 「应该会更敏锐才对吧……你要吃哪里?」 「就城下十路那一间,把最贵的菜单都叫一轮应该差不多八分饱了。」 「喂!那是最贵的餐厅耶!你也给我差不多一……」 「……我要吐了,我要把刚修好的肠子吐出来!恶……」 「好啦,不要吐!我知道了!最贵的就可以了吧!别吐!」 第六章 q3.美丽的宰相诺特别克,聪明睿智的宰相诺特别克,在研究院的时候也是如此楚楚动人,自从诺特别克大人离开研究院之后,可以净化我们心灵的东西又减少了一样,啊啊——光看他逛过走廊的姿态…… 啊,抱歉,这是感想,我们联合问的问题是,宰相大人在王城中是怎么样优雅高尚地处理公务呢? ps.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们听听宰相大人的声音吧!上次不是也邀请了战焰少佐上节目吗? 看实验室那群不美丽的臭男人已经腻了的三位女性研究员c、d与e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来问问宰相本人是怎么『华丽灿烂』与『优雅犀利』地办公吧!let''s go!呜啊小哥!你突然开门撞到我的鼻子了啦!」 「谁管你鼻子怎么样了!我说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诺特手上拿了一迭又红又绿,上面还浮雕金字的卡片。 「是邀请函啊。」 「我当然知道是邀请函!可是为什么送到我这里来?」 「是圣诞酒会的邀请函啊。」 「魔族跟人家过什么圣……不对!这句吐槽已经讲过了,我是说,爱办什么酒会是你的事,但为什么这一迭除了受邀者姓名没有写的空白邀请卡要送到我这里!」 「因为要给你写啊。」 「写邀请卡又不是宰相的工作!不会交给其它文书官去做啊!」诺特将手中的卡片塞到史提兰怀里。 「……小哥……这些卡片上所邀请的宾客都很重要,非得你亲自写才行,如果真的不想写邀请词,你就签个名之后送回来,然后我再处理。」史提兰半无奈地将大迭卡片塞回诺特手上,好言说服道。 「哪里重要?所有的名字我都查过了,有些是王城领外小部落的统领,有些是到处晃荡的游艺商人跟表演团,更有些是恶名昭彰的凶狠鬼族,甚至还有一直跟我们王族作对的混沌不死族骑士长,邀请这些宾客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如果你是要开个群魔乱舞的低级酒会,我可是绝对不参加的。」诺特抿着漂亮的粉唇怒瞪。 「……说了这么多,小哥还是很勤快地去查了那些宾客到底是什么来头嘛。」史提兰笑道。 「这、这是因为你上面什么都没注明,再、再怎么说,身为魔王的你应该不会毫无理由的……」 「也就是说,小哥刚才进来凶我的意思,只是因为我没告诉你那些宾客是谁这样而已嘛。」史提兰把小指放进耳朵掏掏。 「不要做那种好象无关紧要的动作啦!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请这些家伙,万一会场被搞得一团乱怎么办?」 「我会请夏里恩先张好结界,到时就算在宴客厅开打也没关系。」 「没关系你个头!这是还算酒会吗?是异种格斗吧!」 「如果这样能够让那些想乱来的人,见识到我们王城禁卫军的强悍,还有各大将领的杰出,他们应该不会敢轻举妄动了吧?」 史提兰露出要诺特放轻松的笑容,「要对自己的王有信心一点,不要忘记,那些要来参加宴会的家伙再怎么说,也不可能领着大批属下一起进到城内,反之城内都是我们的兵,对他们来说,我们这边还比较危险。」 「……这么说也没错。」诺特沉吟,「但万一是单体战力就很强的……」 「这点尽管放心,我所邀请的对象都还满有点脑子的,就算对王族有所怨恨,也不至于蠢到在城内开打……而且要是不聪明又会造成危害的,我早就派兵去铲除了,何必来这套。」 「我知道了,总之你是要让那群家伙觉得我们是很有诚意要邀请,所以才需要我的签名……这样子吧?」 「没错,可是不能由我亲自签,省得给那群家伙瞧不起,就跟做松饼一样,软硬适中是最好入口的。」 「既然是这样,你就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省得我每次反对都好象在唱独脚戏,反正我对这种非常态事务不了解、也不晓得外面的情况,像这种宰相对你来说应该也不太好用……」 「小哥……头发松了喔。」史提兰的视线瞟向诺特脑后已经滑落到一半的簪子。 「哇,又变成这样了!」诺特伸手往脑后一摸,自认为绞得死紧的白金发丝现在却松垮垮的塌了一半。 「小哥也拼命练习过了吧……用簪子固定头发。」史提兰移动到办公间角落,搬来那张有着白色软垫的椅子,「来坐着吧,我帮你重新盘上去。」 诺特望着那张椅子,脚却只往前踏出一步。 最近老是这样……先顺势地依照史提兰的话动作,但接下来却又按照自己想法出现而有所抵抗,反复再三,就像一个停不下来的回旋,最后自己拿出的答案,却是承认史提兰所述的「这样比较好」。 即使如此,就算抗斥被磨钝锐角,就算恐惧被整具分解成零件碎片,自己曾经被这个家伙所伤害的事实却无法当作不存在。 看出诺特的踌躇,史提兰拍了下椅背,「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小哥。」 诺特蠕动下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静静地坐到椅子上去。 史提兰站到诺特背后抽起那根蝴蝶簪,横咬在嘴里,双手只是顺了顺眼前滑顺细致的金丝,接着再一把捞起。 「伊为每租子〈因为没梳子〉……呕弄检呆一店〈我弄简单一点〉……」史提兰口里咬着东西,所以说话不清不楚。 「没关系。」 史提兰先将诺特又多又长的头发分成两边,先各编成辫子一起盘到脑后,最后再用簪子穿过固定。 「好了!不管小哥弄什么都漂亮。」史提兰轻轻一拍自己的成品。 在诺特正待起身时,突然感到后颈一阵温暖。 「史提……兰?」 瞬间就意识到了,史提兰正在亲吻自己的颈项。 「我觉得……小哥很努力啊,不知道的事情就只好自己找答案,再不行就来问我……」史提兰的唇慢慢挪到诺特的耳后,「我以前也是这样。」 「以……前?」 温暖的碰触、柔软的吻。还有,放弃抵抗的……自己。 「我并不是一坐上王位就能熟练的啊。我原本的梦想,是当个能辅佐王的宰相,为此我放弃爸爸给的领地,光是待在领地是看不到很多事的。 「先从王城中开始做记录,然后是城下街、禁卫军、剑林军。出了城……看到的是魔界,可是又不是魔界。一路往前走,把不知道的事情想办法弄清楚,如果最后还是不知道答案,那么『无法得知』就是答案。」 「在父王还没隐退前,你就是去城外做『观察』吗?」感觉史提兰的手指擦过自己的耳廓、滑下颈畔,诺特不禁紧张地闭起眼。 「你要说我是偷懒不想管理领地,而耽溺于在城外玩乐的浪荡子也可以啦……」史提兰发出轻笑,「不过呢,托那段日子我都没工作的福,的确是跑了不少地方,也看过不少美丽的东西,但是没有谁……比小哥更美。」 「这种话……为什么对我……」 「当我再度踏上王城领,虽然也很想念爸爸跟妈妈们,还有其它朋友,不过最想看的却是小哥。」史提兰从后方缓缓让诺特仰起脖子。 ……居然闭上眼了!这样不是明摆着可以让自己亲吗? 手指擦过诺特的唇,史提兰在对方耳边低喃:「可以吧……这样可以吧?」 诺特觉得自己至少应该有点抵抗,却不知为何,心脏的鼓动声却越来越大,激昂的耳鸣盖过其它。 「我……不会太贪心,」史提兰弯下腰贴近时,微微气息弄得诺特的脸泛起红晕,「偶尔让我……稍微撒个娇吧?」 「这哪里是……撒娇啊……唔!」 先是被舌描绘着唇型,在口腔稍微松开时被侵入,从外侧滑到里侧,在双唇交接间发出湿答答的水声。 不是打招呼的吻。 不是亲人间该有的亲昵。 藉由舌尖相触所传递而来某些淡粉色的甜蜜-液体,相较起灰翎狂野强制的吻,史提兰的要柔和温润多了,其中甚至感觉得到对至亲的宠爱与钝钝的歉意。 全身变得软绵绵,好象连脑子都要融化,脸颊灼热得感到刺痛。被执拗追逐的舌遭到压制,就连呼吸声都觉得是有甜香的琥珀色。 这种小心翼翼,却又像在诱劝剥夺什么的吻,在结束之后,诺特微微张口喘息着。 「……恶作剧吗?是恶作剧吗!因为总是抵抗你,所以对我恶作剧吗?」 「怎么想都不会是吧?」史提兰走到诺特坐着的椅子前蹲下,「恶作剧的话,就把活青蛙的肚子吹饱,然后偷偷放在你的坐垫下……」 「那样也太恶心了吧!会爆开、会爆开到肠子跟内脏四散的吧!话说这种恶作剧,身为一个魔王实在是……」 「心情有好一点吗,小哥?」史提兰双手撑着颊畔微笑问。 「怎么可能会好!」 「那再亲一个。」 「不要给我得寸进尺!没给你尝几颗弹沫就很好了。」诺特脸上的红晕还没消退,生气时显得相当诱人。 弹沫术是诺特别克的专长,从外表看起来像烟花般绽放的弹沫,其实每一点都蕴含高纯度魔力,虽然单颗攻击力不算高,但只要一颗命中敌人而爆裂,其它弹沫会有连锁反应,接连在敌人身边爆炸,在打消耗战或掩护同伴主要攻击时非常有用。 「那、下次……」 「谁还让你下次!」诺特站起身,拿走他得写的邀请卡,「我写好会叫人拿到你这里来。」 「我喜欢小哥喔……」史提兰帮诺特拉开门。 「我不喜欢你。」 待诺特步出门外后,史提兰从怀中拿出录音用的术阵支架,自言自语道:「糟糕,这段可不能播出。」 *** 望着鱼贯从会议厅出现的各大将领,诺特瞪大眼睛在其中搜寻。 一道身影悄悄从诺特后方接近,突然伸手拥住他的腰部。 「哇啊啊!别闹啦史提……咦?」 「我啦我啦,快点去买两碗肉排面放在东门前的忠狗波奇铜像前,否则就把你最好的朋友红雷撕票。」 「……你就值两碗肉排面的价钱啊?」诺特任由红雷从后面抱着,目光继续在将领群中穿梭。 「我饿了,现在想吃肉排面嘛。」松开诺特的腰,红雷又问:「在这里等灰翎吗?」 「是啊,这边也是刚刚才把今年度解禁的条约做一些检讨,包括魔界居民不用向王城出入境机构提出申请,就可以直接到人间界擅开信道的与冥界这条……为了增加管理上的方便,现在决定在适合的场所广设信道,每一次出入都会登记。」 诺特用力伸了伸两手臂,越多人开的会议就越没效率,这是他当上宰相后学到的前几件事之一。 虽然是有些细部问题当场提出也是好意,但如果每件案子都非得这样抽丝剥茧的,跟学术报告差不多的话,那么综合检讨会的重点「迅速与精确」就完全没有办法达到目的了。 细节问题留到审查单一案件的时候再一并提出就好了嘛……那群家伙肯定没待过研究院!下次至少要私底下跟史提兰提出怎么样开会才有效率的这点意见…… 「就算是这样,也不见得真的会有谁去用啊,要是我的话,就自己开一条过去了。」红雷噘嘴。 「空间术对贵族来说是不难,不过对其它种族就难说了,而且就算自己开信道过去,因为无法精确地探知出口会开在哪里,会有造成危险的可能。既然如此,还不如走王立信道比较保险,当然为了维持信道保持开启与其它应维护的事项,跟通过时的舒适感,我们会『酌收』一点点的费用。」 「等等,这种生意很早以前就听过啦,难怪人家说政府总是慢半拍,最善于造信道的不就是死绿公主八千夜的水蛇族吗?这可算是他们的独门生意,你好意思跟人家抢资金来源?况且王立信道的稳定度也不见得比水蛇道高。」红雷歪头。 「喂,谈什么国家机密谈得这么愉快?也让我插一脚吧。」灰翎刚出会议厅,就看见两名友人站在柱角旁谈话,知道他们是特地来找自己一起用午餐,便走了过去。 「在谈王立信道的事,我们就差天界这条没开了。」红雷笑道。 「就算我们愿意开,天界那边也不会答应我们去设据点的,说不定会大骂:『你们魔族是想侵略我们吗!要引发战争吗!』就某方面来说,他们可说是最保守的种族了。」灰翎伸手左右各搭住两位朋友的肩,「去吃什么?」 「前菜是肉排面、主菜是肉排面、甜点是冷掉的肉排面!」 「全部都是肉排面嘛!你对肉排面到底有什么怨恨!」 「是『爱意』啦,爱!」 「我吃肉排三明治好了,当然是灰翎请,我可是等你二十分钟了。」诺特笑道。 「那是因为保安会拖很久啊,听说圣诞节酒会有很多不得了的人物要来,守备方面不但要变更配置,况且因为上次模拟战禁卫军败北的关系,甚至还有混蛋提出要删我们的预算,我还跟那家伙吵了半天……」 「那你请我前菜主菜跟甜点就好了,零食我自己付。」 「还吃零食啊!你倒好,这次会议中佐以下官阶不必参加,给你逃过一劫。」灰翎一手搔乱红雷的头发。 「反正我去了也没用,剑林的预算也不是我在管,总教官只负责安排训练项目和带那群小子们去学习处理杂事,跟核心军政不太有关。」红雷将灰翎的手推开,伸长手臂也在灰翎头上拨来拨去。 结果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又要搔乱对方的头发,状况看来非常幼稚。 「……我说你们,好象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感情变得很好嘛。」诺特背过身倒退走,目光中带着笑意。 「……没有啊。」红雷与灰翎同时收手,还有志一同地将手插进口袋里。 「是吗?」诺特应完,转回身。 「那些发出去的酒会邀请函,已经有谁回信了吗?」灰翎若无其事地重新开口。 「说到这个,第一个回信的,还真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而且回复的非常正式,像是受过标准的礼仪训练。」诺特一脸神秘。 「混沌不死族的骑士长。」意外的,居然是红雷先发言。 「咦?你怎么知道?」诺特相当讶异。 「……那个骑士长不是到哪都戴着那半张面具吗?」红雷抓了下头,像是有些尴尬。 「听说那张是受到古魔王诅咒的面具,一戴上就脱不下来,却可以得到相当强大的力量。」素有活动图书馆之称的诺特别克,对这种稗官野史也很清楚。 「是啊,听说戴上那个面具的人,意识会受到古魔王操纵,在跟那家伙正面交锋的时候,的确是感觉他的力量非同小可。」 曾经跟不死骑士师团对决过的灰翎,回想当时的情景边说。 「……才不是咧!那个面具五块钱就可以在小卖店买一个了,根本没有受到什么诅咒啦,被传成那样,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 「你怎么知道?」灰翎问红雷。 「因为那面具是我买给他的,很久之前曾有一面之缘,因为点小事而打起来,一时冲动就放火烧了他的脸…… 「哎呀!当时想说他是不死族,脸很快就长回来了,结果事后看他对着小酒馆外头的玻璃窗一直照,总觉得很在意,所以就买了个面具给他,想说在他好前先遮起来……」红雷越说越小声,「我怎么知道那家伙会一直戴着。」 「……果然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要知道真相比较好。」以前那个「被诅咒的面具」听起来多浪漫、多帅啊。 「而且那家伙除了回信给宰相之外,还另寄一封给我,信上文诌诌的部分一起读的话,根本就看不懂他想讲什么,最后副官教我把敬语全部划掉,大概剩下了『承蒙前次照顾,在下有一份薄礼要送给少佐阁下』这句。到底要送什么给我?肉排面?」 诺特闻言,将灰翎拉到一边去低语道:「什么礼物啊?根本就是来对红雷复仇的吧!而且我们跟混沌骑士师团原本就是敌对的状态,虽然听说这阵子师团脱离不死夜后的统治,被当成叛军而被同族追杀,但再怎么说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算了吧!红雷那家伙对于他人的恶意感受力低得让人想哭,总之酒会上我会暗中保护他的,而且在放那个骑士长进来之前,得先针对他个人做全身物品检查。」灰翎也低低的回话。 「……在叽哩咕噜些什么啊?在我看来,你们两个的感情不是才好得让人厌恶吗?」红雷伸手一指灰翎的鼻头,「决定了!连零食都让你请,大概外带两份肉排面就好了。」 「到底是怎么决定的!好歹你也点肉排面以外的东西吧?要不然我这个请客的人都没食欲了!」 「既然没食欲了,那你的肉排面就让给我吧。」 「谁说要点肉排面了!是你决定的吗?是你吗!」 「感情很好嘛……」 *** 果然是重症。 虽然嘴里说着不贪心,只要偶尔小哥愿意让自己撒娇就行了,但实际上,他光是看到小哥跟灰翎在一起有说有笑,就有种想飞奔过去将他们拉开的冲动。 ——然后我,露出笑容,一把将那个人,用力从塔上推了下去。 为什么……到底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小哥连亲吻都愿意让自己做了,但为什么还是感觉离对方很遥远? 是因为有那么一点仍无法抹去的恨意在吧? 小哥的伤。 不让自己看见的伤。 一股淡淡的绝望感从脚底冰冷地涌上。对,就像当时自己因为终于能跟小哥单独说话,而兴奋地奔进王立图书馆时…… 「我们完了。」当他看见小哥的那种眼神。 「碰!」纸花公文飞散。 当即立明的事实。再怎么说,小哥就是害怕着自己,怕自己哪天再发神经将他从高塔上推下,身体摔落在铁护栏上被刺穿。 「你是怎么搞的!站在走廊上发呆啊!哇——公文都散一地了,身为魔王,这些东西给仆人搬就好啦。」 「……你怎么了红雷?」史提兰低头,向下望着正蹲在地上帮他捡拾公文的红雷。 跟平时的红雷不同,一点精神也没有。 「我今天中午吃得很饱。」红雷将几本绑好的公文先迭在一起,再来收其它单张散开的。 「我还没吃。主持完综合会议之后,我就跟书记官整理会议记录到刚才,直到她快哭着把我赶出她的办公间为止,说什么『这种小事不必麻烦陛下』。」 史提兰也蹲下,望着红雷正动作着的手。 「我有外带肉排面,你要不要吃?」 「好啊……在吃之前,先告诉我你怎么了吧?」 「我没怎么样啦……只是呢,感觉越来越无法忍受了啊……那种我好象在打扰人家的位置。」红雷将公文全部拾起揣在胸前站起身。 「……我倒不觉得,不,应该说小哥对这方面的感知力很弱,他并没有把灰翎当成必需的爱人在看待。」不然怎么可能让自己吻。「不过『必要的朋友』倒是没错。」 史提兰跟着红雷一起站起身。 「……什么『我们等一下要去哪里哪里,啊,红雷要一起来吗?』根本一开始就没有要邀我的意思吧?那种像是突然想起来的说法,那种『快滚吧』的眼神……灰翎那个家伙……」 「那是错觉吧?虽然我是不喜欢灰翎啦,不过他一定不会这样想。因为对灰翎来说,红雷也很重要。」史提兰拍了拍红雷的肩膀。 「反正我是多余的,反正诺特的头发是白金色,反正诺特抱起来软绵绵的,反正诺特看起来就是这么漂亮,人也很好,我没办法讨厌他。」红雷抱着那迭公文碎碎念,「我帮你拿到办公间。」 「灰翎在你受伤的时候很担心呢。」史提兰先把自己的问题放一边,关心起属下来。 「要是他受伤了,我也会担心,这种事情不算什么,更何况我的伤根本就是他打的。」 「……这也是。」史提兰双手空空,往后方伸展,「你没告诉小哥说,你喜欢灰翎对吧?」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灰翎也一样吧,他也不可能对诺特说这种事的,要是说了的话,诺特大概会手忙脚乱的吧,他的人际适应力已经够弱了,反正就我跟灰翎的事,没必要再牵扯他进来。」 史提兰长长呼了口气,最后说:「我跟你一样,好象逐渐的,也无法忍受一些事了。光是看到灰翎靠近小哥,我就会嫉妒……好象身体里面有种酸酸的东西,想吐又吐不出来。」 「……喂!那可是你哥。我以为你只是单纯的想跟诺特和好而已。」 「大概是之前太久没见了吧,就算是小哥,也会变得不像是小哥了呀。」 第七章 「决定了!就命名为『跳吧!一见钟情大作战』!」史提兰拉起一张白色长纸,上面用粗毛笔挥毫。 「喔喔!」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作战,不过红雷为了表达对王的尊敬之意,还是举起手喊了两声。 「所谓,酒会就是要噱头。」史提兰一脸严肃地将白纸往身后一抛,跷着腿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沿。 「……陛下,请问刚刚这句跟之前那个作战有关系吗?」怎么好象话题突然换了? 「问得好,这位同学,下次请叫我阿八老师。」 「那是哪国的笑话……」 「如果酒会只是让大家喝酒,就太无聊了。」史提兰支着颊。 「还有跳舞跟吃东西啊,一般都是这样子的。」 「你会跳舞吗?」 「我会吃东西。反正装作没听到音乐,对着桌子拼命吃就好了。」 「……你都不做社交的吗?」 「有啊,我吃东西的时候,就会有其它家伙围过来一起抢着吃了,也会谈论今日料理如何、猜测今日用了哪几种肉,而且以正当防卫的手段阻止别人吃的比自己多也是一种社交。」 「……同学,这个不是大胃王比赛喔。」史提兰像是头有点痛似的压压太阳穴。 「总之,为了增加酒会的趣味性以及耐玩度,所以我决定放出风声,说酒会上备有『传说中』+『梦幻逸品』+『限定版』的红酒,除了自己喝可以『养颜美容』外,如果给喜欢的人喝下,则有『高达八成』的机率可以让对方对你『一见钟情』。」 「为什么说是『高达八成』?阿八老师!」红雷举手。 「这是人间界的某国政府官员胡说八道,没有真凭实据,但为了增加可信度而最常使用的词。」 「喔喔原来如……咦?这样的意思就是……酒是假的吗?」 「刚才说过了,酒会就是要噱头。」史提兰假意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当然他的鼻梁上没有任何东西在。 「那要这种噱头干嘛?」 「可以让酒会变得很热闹,而且能增加来宾们的互动,因为魔界居民的种族排外性很高,以往的酒会大概也都只有邀请贵族或同族而已,我希望能够打破往例,能够在各方面多做交流。所以,你也别光在餐桌前吃个不停,偶尔也以『战焰贵公子』的形象,跟其它人搭讪吧。」 「贵、贵公子?!」红雷露出一种吃坏肚子的表情。光是想象自己衣衫笔挺,露出优雅微笑地邀请贵夫人们〈?〉或淑女们〈?〉跳舞的画面,就觉得魔界末日要来了。 「所以,酒会那一天,要好好表现喔。」史提兰露出鼓励的微笑。 红雷战战兢兢的想转移「贵公子」这个话题,便僵硬地问:「那个一见钟情限定版红酒,是每个人发一杯吗?」 「问得好!这位同学加十分!」史提兰食指指着红雷的鼻子。「因为是『限定版』所以数量有限,带给好孩子们欢乐与败家第一步的o岱跟任o堂都爱来这招,所以我们也有样学样,这个酒只开放二十位名额,而且还得在游戏中获胜才能到手。」 望着魔王陛下说得热血沸腾,红雷在台下用力啪啪鼓掌。 「那么是什么游戏?」 「我还在想。」 「喂……」 「不过那个红酒啊,也不是那么普通的东西啦……」史提兰顶着自己的下颔。 「也就是年分很好的酒?」红雷问。 「这个嘛……会稍微加点料。」史提兰哼起自己编的魔王之歌。 *** 「这个亮亮的好漂亮喔!是什么啊小哥?」 「这个叫做弹沫术,亮亮的这个是高浓度魔粒子的集合体,一触动就会爆炸,所以你不要随便碰。」 「只要用了这个,敌人就躲不开了吗?」 「大致上是。不过就算再精密的弹沫,也逃不出建构弹沫术的法则。」 「法则?」 「对,就是『唯一解』。也就是只要敌人逃入那个区域,弹沫再怎么样也打不到他,所以弹沫术最忌讳的就是被敌人知道解法,目前仅有的弹沫术的魔粒子跑动轨道大约都被有心人解完了,不过我这个公式是自己写的,还没给其它人看过。」 「连灰翎大哥也没有吗?」 「没有,你是第一个。」 「那我想知道解法!让我知道嘛!」 「唔……」 「拜托啦小哥,我不会跟其它人讲的,连爸爸跟妈妈们都不说。」 「好吧,那个唯一解在……」 「……唯一解……唔?」感觉有东西在自己背上沉沉的,稍微一动,睁开眼,直起上半身,那个东西从肩头滑下,原来是件白色厚毛披肩。 「就算是魔王,还是要有充分的休息,不然只是徒耗前几代累积的魔力而已。」 熟悉的训话声,是宰相诺特别克,同时也是史提兰的二哥。 「唯一解在哪里?」史提兰望着面前的诺特。 「迷迷糊糊刚睡醒在说什么啊?」诺特瞪了史提兰一眼。 早知道就不进来了,原本是深夜晃过走廊,看到王的办公间透出灯火,想着既然史提兰还在办公,就干脆来讨论一下法案的改善问题,不料敲了门后没响应,擅自进入后却发现史提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嘴里还嚼着羊皮纸的一角。 是很累了吧?平时看史提兰做什么都好象绰绰有余的从容模样,但仔细一想就知道那种闲散是不可能发生的,他才刚继任魔王快满一周年,正是最困难的适应期才对。 「弹沫术的唯一解,小哥的独门弹沫术。」史提兰忙问。 好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我写的弹沫公式至少也有几百条,你说哪个?」怪了,平时不是对钻研魔法技巧没兴趣的吗? 「……你写的第一个弹沫术,我要知道第一个就好。」史提兰站起身,白披肩落到椅子上。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怎么可能还记得?」诺特对这件事完全没印象,甚至以为史提兰是因为睡昏头所以胡言乱语。 「就是你在图书馆的别间弄弹沫术给我看的那次……」 「我不记得有这回事。」诺特摇头。 「怎么可能!小哥是以记性好出名的,那是你写出的原创第一条公式,再怎么样也会记得的吧?」史提兰根本不相信诺特回答「忘记了」的说词。 「就说已经不记得了嘛!既然累了就回房去休息吧,省得跟我在这里纠缠不休。」诺特回身就要告辞。 「等等!」史提兰忙步出办公桌后阻止诺特离开。 这件事……是关键。一定有什么不该忘的事情被自己给忘了……有那种感觉。 「那小哥你所能记得,最早创的公式是哪几条?」 「这……」诺特虽然不情愿,但仔细一回想,虽然都还记得最早期那些公式创写着玩的过程,但结果到底是什么他却一条也想不起来。 如果重写一遍公式,同样也可以导出答案,问题是就算得出结果也是「新的」记忆,过去某段时光好象跳着撕的日历,有着怎么也想回忆不起的空白。 「你是真忘了?」史提兰仔细注视着诺特的灰色瞳孔。不是在说谎,也不是随口敷衍,是「真的不记得」所产生的茫然。 「我怎么……不记得……」诺特有些慌张地单手扶住额,「奇怪……为什么?从你把我从塔上推下去之后……前后有些事情都……」 「就这么想忘记跟我在一起的事情吗……」史提兰瞇起眼,即使知道对小哥生气也没有用,但就算如此,像在胃中烧灼的感觉却越来越痛。 「想把我以前老是在你看书时硬要拉你去玩的记忆,还有偷偷对爸爸珍藏的壶恶作剧,结果被一起罚站在大门口的记忆,甚至是做了难吃的派给大姐庆生的记忆……」 「那些事我……」 「你是忘记了,还是抗拒让自己想起来?」史提兰问完,抓了诺特的手就往外拖。 「要去哪里?史提兰!放开我!」发觉史提兰的焦躁,诺特只稍微一愣,竟让对方抓着走。 「闭嘴,跟我来就是了。再乱叫我就用命令的。」史提兰从没用这种态度跟诺特说过话。 对,史提兰是魔王。 诺特藉由自己被拽住的手腕,隐隐感觉到对方藏在温暖皮肤下的怒意。 但史提兰从没对自己真的摆过王的架子。跟前跟后、小哥小哥的叫……带自己去逛街、拖着自己跟他下棋、喝下午茶,甚至还替自己整理头发…… 出了王城正殿,外头寒风瑟瑟,诺特自己的厚披肩留在王的办公间了,感到颈间与后背一阵凉意,不由得瑟缩了下。即使正在生着气的史提兰,仍很注意诺特的一举一动,见对方受寒,便稍微缓下脚步,脱下外衣给诺特披在肩上。 「到底……要去哪里?」诺特小声地问。 「这条路还可以到哪里?」史提兰又开始动起脚步。 「到哪……」电光石火间,一阵要将身体撕裂的恐惧划过诺特的脑海。「……不……不要!不要去观景塔!」他发出像是啜泣跟尖叫混合的声音。 「先前听过,小哥好象爬不上去嘛?那我就抱你上去吧。」史提兰在诺特耳边低声,语气虽然温柔,但行为却没有要放过对方的意思。 「不要……」 诺特才要逃,却被史提兰从身侧一把抱起,随即粗鲁地往肩上扛。 「好好看着,你认为我还做得出什么伤害你的事?」史提兰冷硬地道。随即毫不犹豫,笔直地往观景塔的方向走去。 光是靠近那个地方,诺特就感觉喘不过气,身体因为被史提兰扛着走的缘故,一晃一晃的上下震动,外力加上心里因素,胃内开始阵阵痉挛,像要吐了。 「停下来……不要去……」诺特哀求着。 「再忍耐一下,等一下就轻松了。」 史提兰一脚踢开观景塔下的木门,进入后开始向上爬。 「什、什么意思……」是要再杀死自己一次吗?要再一次的将自己从塔上…… 「你觉得呢?小哥。」 离地面越来越远了,诺特微微张嘴喘气,声音像被什么给夺去,支离破碎地想说什么,却无法顺利发声。 眼前,变黑吧……让自己看不见吧……那种高速堕落的感觉、被铁杆刺穿的感觉……不要、不要再…… 「不准昏倒。」史提兰的声音冷澈地打醒诺特。 他踏上了最上面的一层阶梯,然后推开门。 那声木门与铁片摩擦的「叽呀」声,对诺特来说就像索命铃。他害怕的只能紧攀住史提兰的后背,指关节用力的泛白。 「好了,就站这里吧。」史提兰把浑身发颤的诺特轻轻放在地上。塔顶四周并没有护栏,只在周围围了圈低低矮矮的灰石砖做装饰。 诺特的双眼已经变得涣散,身体也摇摇欲坠,只要轻轻一推就会跪倒。观景塔的风相当大,诺特的白金长发被吹得四散,披在肩头的外套衣袖上下飘动。 「还是记不起来吗?那天小哥是用多高兴的表情,让我看那些闪闪发光的弹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放我下去……」诺特双唇蠕动着发出哀求。 「只要不去碰,那些弹沫就像浮在半空中的宝石一样,很漂亮的……」史提兰背过身,往前一步步走去。 「再让我看一次吧,今天刚好是新月,在这样的黑夜使用弹沫相当适合吧?听红雷说,你最近又写了一条新的公式,名字很熟悉的样子……啊!对了,叫做『千代菊』。是根据那本教你怎么盘起头发的书上想来的吗?」 「……会、会让你看的……我、我们……下去……好不好……」 「这么怕这个地方吗?平常怎么样都不会开口拜托我的啊。」 无法得知史提兰的话是否在嘲弄,诺特惧极声嘶力竭:「还不都是你!全部都是你的错!我……我不会原谅你的!快点把我弄下去!不然就杀了我!也好过在这种鬼地方耗着!」 「我知道了。」史提兰往前再走几步,一脚踏上那装饰用的矮砖。 咦?为、为什么站在那种地方…… 「我也摔下去一次,小哥就会气消了对吧?」史提兰伸出单脚,悬在半空中,「放心好了,我不会故意用飘浮术什么的……当初推小哥的地方,在这附近的样子,这个位置正好,掉下去会插在栏杆上。」 「不要这样!」 「为什么?这样小哥就轻松了啊,你也希望我摔下去吧?我也……我也希望当初摔下去的人……是自己啊。」 诺特摇晃身躯,勉强往前踏出一步。 他也希望史提兰摔下去……吗?自己是如此希望的吗? 「要笑着看着喔……当初我也是这样……」史提兰说完,往塔下那无尽黑暗跃了下去。 这样小哥就可以轻松了吧? 如果小哥因为自己是魔王所以无法进行复仇,那就由自己代替他来做……小哥身上的痛与伤,全部都让自己感受过一遍吧。 不管是要折断手脚、压扁脑袋,还是被铁杆破胸……他都愿意做。 只要小哥愿意原谅自己。 只要小哥…… 「下雨了。」 雨…… 不,不是雨。 小哥……小哥在流泪。剔透的泪珠落到自己的眼睑上,他对上一张艳丽悲伤的脸。 「……不要哭,不要哭……我不会欺负你了,所以不要哭……」 「快点……自己爬上来……」诺特手里释放出白色的魔粒子丝线,一圈圈地缠住史提兰的腰,视线根本不敢看史提兰以外的地方,光是趴在塔的边缘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你要是……要是掉下去了……谁、谁来把我弄下去……」 史提兰没花几秒思考,单手攀上凹凸不平的塔壁,腿用力一蹬,轻易就翻回塔上。 「小哥……」史提兰蹲在还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诺特身边,「对不起。」 诺特非常吃力的撑起狼狈的身躯,回头狠瞪着史提兰,伸出手就要挥。 史提兰原以为自己要被打了,但下一刻却被拥进怀里。 抱着自己的手发颤的厉害。 「……会很痛的……掉下去会很痛的……」诺特的手在史提兰后背游移,慢慢的由上往下摸着,就像仔细确认史提兰没受伤似的。 「小哥比较痛吧?」真的是好久好久……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给小哥抱过了。纵使诺特全身冰冷僵硬,但史提兰仍觉得这里一定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场所。 感觉诺特的手指在自己的右肩胛上多擦了几下,史提兰轻轻问:「小哥那个时候是被戳到这里吗?」 诺特把脸埋进史提兰肩上,「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快被你气死了。」 「小哥有原谅我吗?」史提兰亲了一两下诺特的颈侧。 「说不原谅的话……你会再跳吧……」 「会。」史提兰感觉肩头湿溽了大片,他回拥诺特,手指梳过对方被风吹凌乱的长发。「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什么都会做的。」 「我可是……被逼的……无可奈何、所以才……原谅你。」诺特将这个任性弟弟抱的更紧些。为什么一放心下来,脸就开始发烫了呢? 「我知道,因为小哥很温柔。」 *** 「喂!你这家伙知道我是谁吗?居然还敢拦我!我可是一年有几天难得白天出来……」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是谁?穿得这么可疑,又在这里探头探脑的,没有提出身分证明的话,我不会放你进城的。」隶属禁卫军的二等兵守卫泛提尔手持长枪,正跟一个想强行闯入城内的家伙扯不清。 「再拦小心宰了你喔!快让开,外头的太阳晒得我都快起疹子了!」可疑家伙头上压了一顶灰色大毡帽,几乎盖掉上半张脸,衣着外又围了件长大的拖地黑绒披风,竖起的领子正好遮起下半张脸,要怎么委婉地说「很普通的打扮」都不可能。 「我拼了命都不会让你这种奇怪的家伙踏进王城一步的!」泛提尔双手握紧枪杆,枪尖对准了可疑者的脖子。 「哦……史提兰那个小不点养的狗很有精神嘛,既然这么勤快的话,要不要来我家当仆人啊?我家那个傻丫头这个礼拜又摔破盘子啦,你的身手应该会比她灵活许多吧?」 可疑者从披风内伸出一只手,泛提尔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就轻飘飘地向后飞,最后碰的用力撞上城墙。 「光有勇气跟忠诚是没什么用的,记牢这点。居然不知道我是谁,真叫人生气!啊啊!最近一推让人火大的事情,喂,要听吗?给我仔细听着……」可疑者缓慢踱步至泛提尔面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揪起。 「法尔贝特公爵,不要欺负我的属下,而且这种实力悬殊,玩起来也不过瘾嘛,不是吗?」 可疑者闻言,回过身看见个绑着粗发辫的青年,身穿高领长袖绿色毛衣,对自己露出笑容。 他先丢下泛提尔,接着朝青年弯下腰,左手曲起在胸前鞠躬,「陛下,好久不见了。」 「陛下……这个家伙……」泛提尔好不容易才从地下爬起,「对他询问身分的时候……什么也不说……」 「是不认识我的家伙有错,以前我都可以自由进出王城的。」公爵理直气壮地将手收回黑披风内。 「公爵,你已经多久没来王城了?少说有四、五十年了吧?而且守卫也会更动,认识你的那一批早不知道调到哪里去了,新换上的怎么可能还知道你?」 史提兰苦笑,转头对泛提尔道:「这位是锡尔·法尔贝特·莱斯公爵一世,为吸血一族,掌管王城领北方的铁森林与赤月古魔殿。下次再看到他,就什么都别问的放他进来吧。」 「是。」泛提尔应道,随即朝锡尔鞠躬,「原来您是公爵大人,刚才多有失敬,真是非常对不起。」 「……真不好玩,马上就道歉了。」锡尔遮在领下的嘴嘀咕。 「咦?」 「别在意,虽然说他是公爵,不过个性很奇怪,你就别在意了。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史提兰微笑着摆手要泛提尔下去,之后领着锡尔进入王城。 「谁个性很奇怪啊小不点,当了魔王之后,口气越来越大了嘛,还养了那种中规中矩的无趣属下……」锡尔进入王城后,这才把头上那顶大毡帽脱下,露出满头灿烂的银发、向上吊的细长凤眼、贵族专用单片眼镜、直挺的鼻梁与端正冷酷的薄唇。 紧紧裹住全身的披风向后甩开,内衬为鲜血般惨红,里面一件绣银边的天鹅绒长大衣,脖子上围着白丝领巾,左手还拿了根黑色手杖,展示了古典的高雅品味与浓厚古老血族不可轻忽的气势。 「中规中矩有中规中矩的好处。威坦最近好吗?」史提兰像是随口问着,「前阵子听说你们祖孙俩打架打到人间界去,没造成什么破坏吧?」 「别给我提他,想到那个小鬼我就生气,只不过是相亲对象出了点小毛病,就给我摆那种脸色,吓得人家小姐哭着逃出城,害我事后还赔了一大堆礼物……」 「咦?可是我听说你们吵架的原因是威坦他不想继承你的爵位,也不想管理领地……不是吗?」 「是被传成这样啊?谣言真是神秘。问题是出在那个帮他安排相亲的小姐,那小鬼原本就不喜欢这种事,三逼迫四威胁才让他乖乖坐在椅子上,结果他一见小姐就发火,因为小姐是他的前女友……」 「这,的确是有些尴尬。」史提兰搔头。 「还有更坏的,为什么会变成『前』女友,是我因为好玩去搭讪,结果女孩就说跟我交往比较好,然后就跟臭小子分手了。」 「……喂。」 「是那个臭小子太过小家子气的缘故,过去的事情就要趁早遗忘。」 「一般是会生气没错。」真不愧是传说中最可怕的吸血公爵,不管是任性妄为方面,还是说歪理的部分。 ……果然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要知道真相比较好。以前那个「孤高硬派、抵御祖父暴政、抗拒继承头衔」听起来多浪漫、多帅啊…… 「之后就打起来了,那个臭小子一直以为我是故意要羞辱他,其实我只是忘记而已。」锡尔说完,抿起漂亮的唇,「嗯?你要带我到哪里?我来王城是要看……」 「来找宰相的吧?他的房间跟之前不一样,现在在这条走廊过去第六间。」史提兰往前指着。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诺特?」 「全王城里面,能让公爵看上眼的也只有小哥而已,我永远不会忘记小时候小哥在『魔族泛用语专有名词填字游戏』上赢你的时候,你兴奋的把他抱起来冲进爸爸房间说:『这个孩子可不可以给我?我拿铁森林的领地跟你换!』」 「就是啊!你那个小气鬼爸爸怎么样都不愿意呢,明明换给我的话,诺特一定会更厉害的。」 「……一般是不会愿意没错。」还好爸爸没答应。「到了,小哥在这间,不过他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不可以叫他做勉强的事。」 自从抱小哥从观景塔上下来后,他就有点轻微发烧,虽然他说自己还是可以工作,但史提兰却「命令」他好好休息到三天后的圣诞酒会再出席。 「……身体不舒服?你又把他从塔上推下来啦?」公爵的单片眼镜泛出阴森的白光。 「……这件事你倒记得清楚。」 「我只忘掉无关紧要的事。」 「公爵,你还记得小哥他的第一个弹沫术是什么吗?」 「谁记得这么久的事情。」锡尔自若道。 「的确……对公爵来说,这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史提兰微笑。 第八章 将刀尖戳进泥封中,左手握着装饰华丽宝石的刀柄,右手往柄后一拍,再用力往下撬。砰的一声闷响,随着打开了的软木盖,葡萄酒香四溢。 史提兰用力嗅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满足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不愧是大姐。」 接下来就是…… 他从其它未开封的酒桶上拿起一只透明玻璃高脚杯,手指指向已经开封的酒,紫红的液体就像自己有生命似的从桶中分出一些,形成适中的圆球飘浮在空中,最后在史提兰的指示下,注入玻璃杯。 史提兰从宽松的卡其裤口袋中,摸出一小罐有水晶镶嵌瓶身的无色液体,用嘴咬开瓶盖,他将内容的液体全倒进已经装着葡萄酒的杯中,摇晃着杯,让液体跟酒完全混合。 忽闻敲门声,史提兰说了「进来吧」,便随手将酒杯放到一旁。 暂时充当酒窖的空房间外,探进宰相那令人惊艳的脸庞。 「在看大姐送来的酒吗?」诺特别克将纤细的身体挪进充满酒香的房里,穿着贴身无袖白皮衣的他,外头多罩了件网格披肩,白皙的手臂在网格下若隐若现,显得相当诱人。 「是啊,不过库伦娜大姐自己不回来参加酒会实在很可惜。」史提兰对诺特笑道。 「因为她说这季月见丘陵的气候不稳定,一刻也不能离开她最宝贝的葡萄田,听说有时候连别庄都不回,就待在田旁边批公文。」 魔王谱系家中长女,深远守护王女的库伦娜,对于政事毫无兴趣,从小只对农事、植物与种植方面热衷,在魔王继承者的猜拳大赛中被淘汰后竟高兴的欢呼出声。 决定由史提兰出任王者后,她半胁迫半撒娇的要弟弟将农业公会交给自己,在小魔王同意后,立马搬离王城,进驻农业公会属地月见丘陵去了。 而今晚为了圣诞酒会所准备的酒就是史提兰写信给库伦娜,所要求的「贡品」。由大姐亲自管理的葡萄田所酿出的酒,就算没亲口喝过,但只要听见是出自于深远守护王女的肥沃田地,光想象就觉得一定美味得连舌头都要融化了。 「是啊,大姐把爱都给了她的田了。」史提兰道,「下次找机会一起去看看大姐的田吧?她不回城,就我们去找她。」 「嗯。」诺特点头。 「要先喝一点吗?要不等一下就要再封起来了。」 「好啊,喝一点……」 史提兰转过身拿了另一只玻璃杯,用跟刚才同样的方式盛了七分满的紫红液体,才回头却看见诺特正捧着一杯酒在啜饮了。 正是自己放了无色液体的那杯。 「小哥!你喝了这个吗?」史提兰紧张地一把抢过那杯酒就往酒桶里面倒回。 「怎、怎么……我才喝一口……」诺特还搞不懂发生什么事时,嘴里就被史提兰伸入手指,腹部被从后方伸过来的手掌压迫。 「吐出来,快点吐,不然就麻烦了!」史提兰拼命将手指伸进诺特的喉咙里催吐。 「呜……咳、咳……」喉咙顶端被异物入侵,诺特不舒服地发出呻-吟,而且胃也缓缓渗透出一股莫名的热,「……呜……」 终于受不了压迫与喉头被搔刮的恶心感,诺特一口将刚才喝下的液体吐在地上。史提兰看见这种状况,才稍微松了口气。 「到底……怎么了……」诺特难过的从眼角渗出泪,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丝绢擦嘴,顺便也给史提兰放进自己嘴里的手指也擦了。 「那杯不能喝啊,以浓度来算的话大概是剧毒了。」史提兰呼的吐出口气,随手将打开的葡萄酒桶盖回盖子,之后再将被撬坏的蜡封用魔法封回原状。 「你,剧毒你还……」诺特难以置信地瞪着那桶已经再度被封起的酒,脑中转着:莫非史提兰要利用酒会暗杀哪个要员…… 可是刚才并没有像喝到毒的感觉……不!有些毒药也是无色无味的…… 「不是小哥你想的那样啦。」史提兰露出苦笑,「那个是让心跳加快、会全身发热的药,特别到魔药管理所要他们把俗称催淫剂的禁药改良的,几乎没有气味,尝起来也像水,重点在于制造『心动的回忆』。 「这次酒会的重点在于这桶『梦幻红酒』。小哥也知道吧,我特别放出风声,说会场会出现什么一见钟情酒,就是这玩意儿。你喝的那杯是我要先把药调开而先泡制、浓度最高的,要是整杯喝下去,心脏负荷不了可能真的会死喔。」 「这……可是这样做不是骗人的吗?听说有些宾客很期待这酒呢。」 史提兰将刚才舀出、不添料的红酒递给诺特,「期待是一回事,相不相信又是另一回事,小哥是专精于研究魔法,一定知道有哪三项研究是禁忌吧?」 「死者复苏、逆转时间……意识操纵。」诺特望着杯中的液体,一开始先谨慎的舔了下,之后才放胆一口含住。 「前两项与其说是办不到,还不如说是做了的话就会得到相应的惩罚,我们所处空间的自然抗斥力,会自行利用各种管道去惩处这些触犯禁忌的家伙。 「至于一般所听见的『意识操纵』则是所谓的『真的办不到』,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魔法可以让谁心甘情愿的喜欢谁、憎恨谁,一旦动用到强制命令,也不过是意识操纵的假术而已。」 史提兰转过身,再度点数仓库中的酒桶数量,最后拿出两条红色纸封,交错贴在那桶『梦幻红酒』的盖子上。 「所以说什么能够让喜欢的对象喝下,就对自己一见钟情,虽然大家都期待这点,但谁也不会真的相信的,反而是……能够拿这个递给喜欢的人,光是能传达这份心意,还有相当于告白的勇气,才是最重要的。」 「……用这种含混模糊的论调来巩固自己欺骗大众的事实,未免太狡猾了。」诺特皱着眉,继续一口口将美酒吞下肚。 「无伤大雅的欺瞒是好意,反正大家能开心不就得了?」史提兰无所谓道,「况且这一桶是大姐特别标明,最美味的一桶,能尝过就足以自豪。」 「你就会说歪理。」诺特将喝空的酒杯放在一旁的酒桶上。 「对了,小哥,你可别再喝这桶的酒,谁拿给你都不要喝,我怕你胃里还有一点已经消化了,再多喝不太好。」 「……喂,喝了那个真的不会怎么样吧?要是有哪位客人出问题……」 史提兰突然将自己的额与诺特的额贴在一起,笑道:「只会心跳加速而已……不过我不用喝也会对小哥这样啦。」 就像心脏被史提兰的话给催眠似的,在同一时间怦咚怦咚跳得飞快。 诺特连忙偏过头,「对我恶作剧很好玩吗?走开!别靠这么近!」 就是看到小哥这种不像抵抗的抵抗,所以才会想做更过分的事啊……史提兰暗暗叹口气,伸出双手环住诺特的纤腰,「小哥亲我一下,我就放开。」 「为什么我非得对你妥协不可呢?」诺特双颊泛起粉嫩的蜜桃色。 「好嘛……一下就好了,祝我所有的工作都很顺利,身为王今天会很忙的。」 真是拿你没办法——诺特对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感到无力,垂下眼睑,微微抬起头,将柔嫩的唇-瓣贴上史提兰的。 原本面对史提兰时,胸口就会抽搐乱窜的恨意碎片,好象打从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希望看到弟弟经历跟自己相等的痛苦后,逐渐连会戳痛哪里的锐角都感觉要被抚平了。 吮着诺特的唇,舌滑过平整的齿列,史提兰自作主张的将吻带得更深沉。刚喝过红酒的香味、甜味、酸味,混合唾液流进口里,在柔软的肉块彼此接触时,好象连思考都要被抛到伸手无法捡回之处。 诺特感觉头皮被温暖的东西摩擦,原来是史提兰将手指戳进自己的发丝中,鼻里细细抽了口气。 耳中听见金属摩擦声,史提兰另一手竟挟着自己上衣的拉炼往下缓缓拉开,诺特忙要压住胸口阻止,脖子却被逼着往后多仰一些,口腔内的翻搅让热潮不只乖乖停留在脸上而已。 「史……提兰、住手……」诺特努力想抽身,脚往后一踏,却撞到装酒的大木桶。 虽然之前就有一点感觉了,不过史提兰这种行为绝对不是将自己当成兄长来敬爱。 「我不行吗?」史提兰将手指抚过诺特颈下,溜过锁骨直到已经半敞开的胸膛上。 「当然不行。」诺特咬着有些红肿的唇。 「……基于小哥你没办法喜欢我,还是其它理由?」史提兰低下头,在那白皙的胸口,印下一个有些疼痛的记号,「我猜是其它理由,因为小哥已经慢慢开始喜欢我了。」 「我……我不想跟自己的兄弟……而且你是魔王……万一传出去的的话实在是……」 这些原因也许很重要。 这些原因也许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他听见自己全身骨头都碎裂的声音。 ——他确信自己看见,那个「凶手」从上方俯瞰自己时,那抹得意的笑容。 还没消失啊!不会这么快就消失的,那个叫他难以忘怀的恶劣回忆。 史提兰之后会怎么对待自己?自己以后会怎么对待史提兰?而且还有几段因为受伤冲击而失去的记忆,那段空白让他相当不安,好象失落了很重要的东西。 「唏……」 拉炼拉回。 「我们的亲生妈妈不同,从我们相遇到现在为止,没有见面的时间要比见面的时间要长,要说什么兄弟情谊,那种东西很久以前我就忘光了,那天到研究所外硬是把小哥找出来,当时心里只想着『你好耀眼』。」史提兰轻轻在诺特额头烙下一吻。 「要说小哥美丽,是谁都会说的,但我所看到的美丽是更灿烂的东西。在图书馆中研读法条的小哥,那打从心里热爱魔法所发挥的专注力,才是让我又着迷又憎恨的。 「我想要小哥将注意力分一些在我身上,就跟过往的那段日子一样,对我笑,摸摸我的头,轻声细语地将我赶出实验间,为了这一点,硬将你从研究院、那个完美的结界中剥除。」 这是史提兰所能做的,以最贫乏的创意、最单纯的手段——为了把小哥留在身边。 「我只是想告诉小哥,我对你是如此执着。我害怕被你讨厌,但在做着会让你更讨厌的行为时,却又满不在乎地……你知道,不会有比我从塔上把你推下这件事更糟了的。」 诺特望着史提兰的眼睛。史提兰从来就不曾回避自己的目光,会闪避的一直都是自己而已,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他回望时,能清楚地看见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中,有着渴望被自己所接纳的哀求。 如果不给予响应的话……史提兰面对自己时,一直都是笑嘻嘻的脸,现在那种表情,看起来却乱糟糟快要崩溃似的。 很痛苦的。 深沉地追悔着。 诺特垂下头,发出细如蚊蝇声音,「等我可以……再坚强一点的时候……」 「我……」史提兰吻着诺特头顶的发旋,「喜欢……」吻落到耳畔,「……小哥。」最后是颊。 *** 「呼啊……」 红雷躲在大厅的柱子后打呵欠,耳边朦朦胧胧地听见史提兰正在圣诞酒会致开场白,在已经垫高的活动舞台上,左边站着宰相诺特别克,右边则是大将军罗门。 宰相一如往常的穿著花俏,那件有蓬松羽毛装饰的外套无比醒目,至于大将军则是意外地没有披那套银绿战甲来,而是整齐地穿着朴实稳重的灰绿色整齐衣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大将军那件米黄的排扣衫,似乎小了点,那强健发达的胸肌几乎都要将衣服给撑坏了。 「偷什么懒,还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以前这种场合不是早就先到餐桌那边去占好位置了吗?」灰翎从后方一拍红雷的肩。 「干什么!别吓人。」红雷回头,把食指竖在唇上。 「刚才遇到两、三个你的好学生,抱怨连连地说总教官一进大厅,人就不见了,他们还指望着你帮忙跟哪个要人引见引见呢。」 「哎,叫他们自己去抓人问名字吧,要是哪个公主肯理他们,回学校就可以炫耀啰。」红雷说完,又往柱子后挪一点,「你可别跟着我,你这样子太显眼,肯定一下子就被陛下找着,到时我就遭殃了。」 「干嘛躲着小不点?」 「陛下叫我学着点跳舞什么的,还要我多做什么『交际』,我对这种最不行了,只好这几天彻夜要焦雀……就是副官教我,结果把他的脚背都踩肿了,舞也没学好,我看就放弃吧,今天就躲着别让陛下抓起来验收就是。」 听完红雷的话,灰翎失笑,「真奇怪,明明就是名门赛伯拉斯家的么子,居然连支舞都跳不好。」 「谁规定贵族就是要会跳舞?从小就被老爹带上战场当后援,几年后就进剑林,再来就是曹长、少尉……一路升上去,我待在剑林的时间比待在老家那座会迷路的城堡里多,比起敬语我先学到的是黑话,一年里面不过几天回去看看老爹跟母亲。 「需要礼仪还是好的教养,叫上头四个姐姐去做吧,我不干了。」红雷揉揉为了练习跳舞而疲惫的双眼。 「好不容易练习的这么起劲,不表演一下不是很可惜吗?」 「不干不干!我那样子笨死了,要是踩到人家小姐的裙子还是脚就糟糕了。」红雷猛摇头。 「哟,这方面你倒是体贴。」 「你没姐姐你不知道,她们跟你闹起脾气,比敌人的千军万马还可怕。第一、她是女孩;第二、你又不能砍了她;第三、不管是谁的错,她们都会说是你的错,还非得要你赔罪不可。」 「所以你就变得只喜欢肌肉,不喜欢女孩了?」灰翎调侃。 「我啊……」红雷话还没说完,只见灰翎一个闪身挡在他面前。 「啊,骑士长!」 红雷从灰翎身后探头,手指着穿着一袭黑色白纹,半甲冑式的软皮衣,由肩头到袖子则是白色的一般硬布,黑白配色显得抢眼,中分的黑长发,刘海部分散在上半张脸的白色皮面具上,由眼孔中透出的眼神深邃灵动,未遮的唇型分明,得以想象那半张面具下的脸孔一定非凡。 这位就是不死一族浑沌骑士师团的骑士长。姓名不明,称号是血黑刃。 「找我家小孩有什么事吗?」灰翎俨然一副「你想对我女儿干嘛」似的父亲脸孔。想起对方特别寄了「警告信」给红雷,他就认定这家伙对好友图谋不轨,但当事人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模样却让他有些着急。 「谁是你家小孩啊?人家好歹是骑士长,太失礼了。」红雷从灰翎身后走出,就像与老友相遇似的,对骑士长伸出手。 骑士长也伸出手,在与红雷交握的瞬间,却顺势一把将他拉进怀拥抱。 「哎?」红雷想了一秒,虽对骑士长的热情感到意外,却没有厌恶感地回拥了下。 「喂喂!」灰翎急忙将红雷往后扯,强硬地分开两人。 「干嘛啦!你今天真的很没礼貌耶,陛下先前不是叮咛过,要对客人尊重一点吗?」红雷转过头,反倒对灰翎训起话来。 骑士长缓缓踱到灰翎面前,也朝他伸出手。灰翎迟疑了会儿,接受到了红雷不满的刺人视线,终究还是伸出手回握。当然骑士长没有拥抱他,就连握手也只冷冰冰地握住一会儿后就松开,连佯装客气的等级都不到,而且目光还随即转回红雷身上。 ……真是让人火大的家伙!灰翎忍住想竖中指的冲动。 「你这个家伙到底想对红雷……」 灰翎的粗声粗气还没完,就看见骑士长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扁盒子,轻轻递给红雷。 「啊,这是要给我的礼物吗?谢啦!不过我没什么好回礼的东西喔。」 红雷毫无疑心地收下盒子,一旁的灰翎则觉得那礼物可能会有危险,正暗自着急。 骑士长微摇了下头,举起手表示「不用回礼」,随即转身回到与自己打扮相近的两名随从身旁。 「你家姐姐没教过你,陌生人的东西不要随便乱拿吗?」灰翎一把抽过红雷手上的盒子就要拆来检查。 红雷随即抢回道:「姐姐们只教过我收下礼物时要满怀感激。这么想吃巧克力我会分你一点的,不要随便拆别人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是巧克力?说不定是炸弹。」 「因为我闻到巧克力的味道了。」 「炸弹说不定被包在巧克力里面,你一咬就会爆炸。」灰翎不死心的还要抢,但红雷却将盒子藏在身后。 「我会这么笨吗?而且你干嘛一直怀疑骑士长啊!」 大佐与少佐两人仗着有柱子的掩护,在后头拉拉扯扯的低声争吵,直到一声轻笑声打断他们。 「抱歉抱歉,因为太有趣了,所以忍不住……」戴着小圆墨镜的男人搔头。 「老板你太失礼了,这里可不像十王厅一样能让你随心所欲。」穿着整齐白衬衫加领结的青年在一旁皱眉。 「都是你啦!让客人看笑话。」红雷瞪了灰翎一眼后忙陪礼。 「说什么好象都是我的错,要不是你随随便便给人抱来抱去……」灰翎顿了下,没再说下去,一会儿他才注意到眼前的两人,青年他是不认识,但那位戴着墨镜的男人……「请问您……」 男人望着灰翎,稍微将墨镜拉下至鼻尖,露出一双灿金色的兽眼,但下一刻又将墨镜推回鼻梁。 「『天眼』!」红雷诧异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冥王大人……」掌管亡灵世界的王者。那双天眼能看遍三千世界。 「嘘……要帮我们保密喔,因为是丢下工作跑来的,要是给其它人知道,我会被他们几个啰唆鬼念死。」冥王露出苦笑。 「就不怕我念死吗?老板你到底知不知道年终近了,大家都想休息啊。」青年手叉着腰数落。 「可是、可是……都是魔王不好嘛,谁叫他的邀请卡上说有很稀有的酒,让喜欢的人喝了之后就可以对他『为所欲为』耶!」 冥王像要强调自己的立场正确似的用力道。 「你说的版本跟我看到的不太一样吧?什么为所欲为,是『一见钟情』啦!都已经几百岁了还相信这种骗小孩的东西,而且还把错怪到人家魔王头上,好歹也有点品德好不好。」 「……我原本是准备拿到酒之后,给凌驾你喝的呀。」冥王噘起嘴。 「免了,我才不喝那种可疑的东西。」青年转过身提脚就走,「我要去餐桌那里找东西吃了,要嘛你就跟,不然就留在这里发呆吧。」 「啊!等我啦!我也想吃烤肉排……」冥王跟在青年后面,小跑步地跟上。 后方留下两个一脸疑惑的家伙。 「那两个到底谁才是冥王啊?」红雷搔头问。 「……跟我印象中的冥王不太一样……算了,当作没看到就好了。」灰翎转开视线。其实现在他现在无心去理会什么冥王不冥王的,他所在意的是方才红雷还很开心回拥那个骑士长的情景。 搞什么啊……也不晓得那家伙到底有什么意图…… 「红雷、灰翎!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去抽宾果卡啊。」诺特敲敲柱子,发出实心的钝声。 看宰相从活动舞台下来了,就代表史提兰的致词已经结束,现在正是开始聊天交际的时候。 「什么宾果卡?」灰翎问。 「刚才陛下叽哩咕噜说这么多,你们没在听吗?」诺特不高兴的抿下唇。 「呃……刚才我们这里……出了一点小意外。」红雷看惹诺特不快,忙辩解。 「对!小意外,我们刚才正招待冥王大人所以没注意听。」灰翎只得将冥王供出。 「冥王大人?怎么可能?十王厅并没有回邀请卡啊。」诺特狐疑地望着两人,「那现在那位冥王大人在哪里?身为宰相的我得亲自跟他打招呼才行。」 「……就是现在在餐桌那里,戴着墨镜,每尝一道菜就说他们家厨师阿元做的比较好吃,看起来很轻浮的那个家伙。啊!现在他说要叫助手拿个盒子,偷偷去把盘子里的糖果全部装走。」红雷拿拇指往大餐桌的方向一比。 「……骗人。」诺特露出好象受到打击的表情退后一步。 「真的。」灰翎补充,「不可能是冒牌的,因为我看到他有天眼。」 就像要逃避原本幻想中有威严相貌、拥有使人肃然起敬的气质的冥王,诺特回过头开始讲解为什么要叫他们去拿宾果卡的原因。 「由于『梦幻红酒』只有二十份,所以要由玩宾果游戏的获胜者得取,在活动舞台前面有一台请魔法研究院做出来的宾果卡制造器,只要在上面的平台上灌入魔力,宾果机就会记录你的魔力性质,接着随机数组合出一张有六十四个数字的卡片。 「游戏时间是晚餐过后的第二跟第三首曲子之间,在台上会由罗门大将军念出号码,只要在纸上同样的号码任意连成三条线就行了。 「在这之前可以任意跟人交换卡片,另外如果有谁拿了卡片却不想玩,也可以跟那个人把卡片要来自己使用。」 「……灰翎你要玩吗?先不论酒的效果,主要是由深远守护王女提供的奖品,就有那个价值了。」红雷问。 「嗯,试试自己的运气也无妨。」灰翎点头。 两人被诺特有些兴奋的领到前方已有一些人在排队的宾果卡制造器前,「虽然平时的工作很忙,不过这玩意儿的设计我也有参与。」 队伍前进的速度算快,轮到灰翎与红雷时,他们听从诺特的指示将手摆在一个看似普通木箱的上方,感觉一股微弱的电流通过与箱子接触的手掌,一张上面写了六十四个号码的纸片从箱侧边的长型开口吐出。 「喔喔!这个真有趣,箱子里面到底是放了什么?」红雷手里拿着那张数字卡片东翻西翻,忍不住好奇地问。 「商业机密。」诺特得意道,「先来吃点东西吧,不然等一下跟人打招呼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诺特你今天好象特别兴奋的样子啊,脸也有点红红的。」红雷盯着诺特些微泛着淡红的脸颊,以及比平时更水嫩的唇色,「该不会是酒会开始前就先偷喝了好几瓶吧?」 「咦?啊,没有啊!」诺特有点慌张地摸了摸脸,就连指尖都能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高得不寻常,「大概是室内有点闷吧?等会儿我去叫人把窗子开大。」 「该不会是你的身体还在不舒服,现在一忙起来又发烧了吧?」灰翎以为三天前诺特的「因病休养」是因为诺特被诸多公事给忙坏了的关系,心里还有些把史提兰给气上了。他伸手探探诺特的额,又摸摸对方耳后,真切地露出担心的神情。 红雷将视线从两位友人身上移开,感觉有哪里被刺痛了下,最后迅速吸口气,将手上的纸卡塞进灰翎的口袋里,「给你,我突然没什么兴趣了。」接着他转身往反方向大步离开。 「你去哪里啊?」灰翎在后方忙问。 「去找骑士长聊天。」 第九章 打开透明壶,诺特往里面猛倒薄荷叶,再冲上热水,以悠然的动作掩饰烦躁。 绝对是那个有问题的酒害的!从史提兰说的「喝满一杯可能会死」,以及光是那么一小杯的量就足够一桶酒使用来看,那原液不知道是浓缩几百倍的东西。 虽说本来就不认为喝了的那一口〈即使已经吐出大半〉之后,已经被胃吸收的部分对身体毫无影响,可是这个样子也未免…… 一路忍着从内部开始发烫的身体从大厅东侧来到西侧,光是应付因为外貌与官阶的搭讪就耗去不少精神,如果是平时,他倒还有自信能够做出一副「我是研究院的菁英与专业宰相」那样子的表情。 要是再露出好象一碰就会倒地的表情,灰翎大概就会整夜待在自己身边,哪里都不去了吧。 现在才认真感觉到,灰翎过去实在是照顾自己良多,不过这样子似乎对红雷有点不太好意思,因为偶尔灰翎会因为太看重自己,而将红雷冷落在一旁。 刚才也是这样子吧? 有时候也会发现,虽然红雷总是很热络地跟自己与灰翎凑在一块儿,但在不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露出寂寞的眼神。不过面对自己的时候,那种寂寞就会被另一种强烈的意志取代,并且做出开朗的模样。 将超浓薄荷茶倒入杯中等凉再入口。他松了松围在脖子上的羽毛长条装饰,现在他的王正在跟几个游艺商人组织的总干事笑嘻嘻的交谈。 史提兰看来很喜欢他们带来的稀奇小玩意儿,开心的模样就像还是个孩子,像是能做出彩虹效果的壶、能自行简单动作的影子纸偶,还有冥界尸河中捕捞的小巧鲨鱼。 原本大多演奏严谨厚重曲调的宫廷乐师团,今天却即兴跟在魔界各地巡回表演的特殊种族歌者、琴手、鼓手与舞者等合作,奏起轻快节奏的地方民谣。 真好听啊……晚会开始之后没有再碰任何一滴酒的诺特,现在却感觉微醺,靠在后方的长方大餐桌沿。 有些曲子的片段,他依稀有印象,正寻思到底是在哪里听过,随即想起之前史提兰紧握着自己的手去逛那热闹拥挤的市集时,那些摊位所播放的音乐,跟现在耳中听见的有某种程度的相似。 大概民间的通俗曲大多就是这种调性吧…… 啊,史提兰回头了……看着自己这边。 偶尔也温柔一点……如何? 想着晚会开始前的一个小时,在那个被当成暂时仓库的房里,被舔吮的胸口、被温暖手臂所搂抱的腰。犹如中毒,每想一次,就像在某处反复涂蜜,直到渗透满溢。 就算喝着凉气直接冲上脑的薄荷茶,他仍感到口干,指尖有些舒服的发麻,边舔着唇,边对看向自己这边的史提兰露出甜甜的微笑。 「你们伟大的魔王陛下可是爱着我呢。」即使知道产生这种得意洋洋的想法已经不太妙,但诺特就是无法挥去这种危险快感。 「喂,这种表情犯规了,宰相。」 在诺特才刚低头饮着热茶之时,上方传来那位魔界王者温和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哪里犯规了?」诺特将被茶水沾湿的唇微噘起。 「居然那样笑着,很危险喔。要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被哪个家伙抓走怎么办呢?」史提兰低低的在诺特耳边道。 「不就你看到而已吗?」诺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飘忽,到底是有点累了,还是因为那种药? 「这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现在就想把小哥抓走了。」史提兰随手从放水果的水晶碗里拣出一个去籽的腌渍糖樱桃,放进嘴里。 「哈哈哈……把我抓去想干嘛啊臭小鬼!」对王而言非常大逆不道的发言。 「……小哥你该不会是那种一喝醉,个性就会大变的类型吧?」 「我可没再喝了哟,现在身体里面热的要命,我为什么得在这里靠薄荷茶什么的消火啊?说起来还不都是你的错……你的手在干嘛!」诺特抱怨到一半,发现史提兰的手指正轻轻划过自己的腰间。 「不要去找灰翎好吗?」史提兰非常非常小声地拜托道。 「看心情。」 「就忍耐一下吧,药效很快就过了。」 「我喝的不是一般的分量。」虽然诺特并不专精药学,但为了配合某些术阵,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当然也有明文被禁止的药品。 「……对不起啦小哥。」史提兰抱歉地苦笑,「不然我去帮你找灰翎过来,去大厅后面的休息室吧,不过在宾果游戏后的颁奖时要回来,因为小哥要负责分酒。」 「……我说你啊,这样做不是很矛盾吗?刚刚才叫我别去找灰翎,现在又说要他陪我,我可是一点也没办法懂你在想什么。」 「不是很简单吗?虽然我喜欢小哥,不过在这种时候,对小哥来说,我并不是这么地可靠吧……这是理智的部分。 「至于另一方面,刚才我就注意到了,因为小哥现在的样子非常的色情,留在这里让别人白看让我相当不高兴,虽然让灰翎陪你也会让我不高兴,但至少他是可以信任的家伙,在我能忍耐的范围里。」 「我可以撑到把酒分完。」 「咦?」 「我刚才发现一件事,这种药的性质好象是一旦超过某种量,效用的时间会很以奇怪的比例倍增,而且发热的地方还会在身上不规律的跑,这代表做出这种药的家伙在微量比例上随意敷衍过去。 「要是加入显色成分分析剂来看的话,涂抹在树浆纸上时,边缘会出现扭曲的锯齿状,要是我来调配……你笑什么?」 「我第一次看见有谁喝了这种东西之后,还一脸不满的分析效果跟抱怨不够精致。应该说真不愧是小哥呢,还是因为是小哥,所以这种行为能够被理解呢……」 「我听得出来陛下话中的嘲弄,你可是加害者,不会觉得太过分了一点?」 「……刚才你说能撑到酒分完,正确的暗喻是我这颗愚笨的脑袋所想的那样吗?」 诺特往旁抬起腿,用力踏在史提兰的脚背上。 「我就是在勾引自己的弟弟。」 *** 「这边,熟人才知道这边可以上来,虽然比观景塔要矮上一些,不过风景很好。」红雷推开装饰着金色宣草花的紫色大门,一面回头对骑士长这么道。 离宾果游戏还有一段时间,除了不想被史提兰关注「怎么没去交际呀」外,还有感觉自己也许对灰翎的独占欲越来越强,这样下去,在被灰翎讨厌前,自己就会先讨厌自己的。 骑士长随着红雷,先离开大厅,穿越走廊,七弯八拐地爬上一条藏在禁卫军岗哨旁的灰石梯。在上方空旷的平台,突兀地伫立着一幢大约三层楼高的柱型建筑。 柱型建筑的紫色装饰门看来并没有上锁,因为红雷一下就将它推了开来,柱型建筑中间建着足以塞满整个空间的螺旋梯。 爬到最顶端,视线突然一阵明朗,周遭不再是灰石墙,而是一片片透明玻璃。唯一能站住脚的面积却被一棵盘根错节的枯树所占据,抬头往上看,枯树的枝枒穿破由彩色玻璃替它构筑的障壁。 魔界的晕黄半月光由上方及周遭渗入,洒在早已斑白干裂的树干枝条上,这棵树感觉不到任何生命力,显然已经死了,但这树的姿态却是如此优雅,不管是纠结的藤状枝,还是拼命朝天空伸展的力量感,就算死亡依旧美丽,大概就是指这种状态吧。 骑士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干糙带点粉状的树皮,耳旁听见红雷解说:「在魔界中,这种树仅有这一棵,因为是天空圣界来的。」 天界?骑士长用眼神询问。 「听说前代魔王陛下初登基时,与圣武天使所率领的英灵部队在中立带为争能量矿脉而战斗,前陛下英勇无比,左手一剑斩下圣武天使的左翅,右手将黑铁匕首送进敌人胸口。 「前陛下将圣武天使的左翅带回当成战利品,原本是埋在花园中的纪念碑下,却没想到长出了一小株不该出现在魔界的树苗。 「有将军说这棵树是圣武天使因为战败的不甘所化,但我想更可能的是那位天使在天界时,翅膀沾到了种子,恰巧被带到魔界埋入,所以就长出来了吧?」 那……这树为什么又会在这里?骑士长望着红雷,手指不断抚摸着干燥的树皮。 「前陛下好象对这棵树很有兴趣似的,每天都到花园观看,有时甚至亲自动手照顾,但是有一天,树却开始枯萎,问了园丁之后,得到的结论是『天界树不适合生长在魔界』。 「不过前陛下不死心,命人造了这个地方,把树移了进来,不管是上面的彩色玻璃也好、周围的透明玻璃也好,里面全都内嵌了能造出与天界空间相似的术阵。」 红雷顿了下,继续说:「树总算活了起来,越长越大,直到树枝将保护它的那些玻璃刺破为止,它在一夜之间掉光叶子枯死了。 「前陛下似乎相当难过,但更难过的是冰水晶的裘丽王后……也就是我们现任宰相的母亲,她也喜欢这棵树,在这棵树还活着的时候,她总是在下午茶时间跟紫月凰盾的茜王后一起坐在树上喝茶,偶尔也唱着很好听的歌。」 骑士长踩过从地面钻出的根,靠近边缘那些透明玻璃,从这里可以俯瞰王城的直属领地,灯火闪烁着各种妖异的颜色,深夜就是妖魔鬼怪的时间。 「这个地方是灰翎告诉我的,虽然我住在剑林的军寮,不过有机会来王城的话,我就会来这里看看。不知道为什么,这棵树虽然死了,我却又觉得它其实没死,王后们自从它死后也不来了,我觉得它会寂寞。」 骑士长回过身,朝红雷慢慢伸出手,红雷没有闪避,率直地望着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直到对方将自己搂进怀里,对方抚摸着自己的红发,然后收紧怀抱。 「你为什么背叛不死夜后的特莉夏?」红雷在与骑士长身体接触时,感觉到一种心疼的悲哀。 「让我的师团加入王军,拜托你,少佐阁下。」并没有回答问题,这是骑士长今夜以来所说的第一句话。 「打着什么鬼主意呢?放开红雷。」 已经熟悉百年以上的声音。 红雷暗骂怎么没注意到灰翎居然跟着自己而来,低头一瞄,发觉骑士长的手正压在腰间的短军刀上,看来是比自己还要快一步察觉灰翎的存在。 灰翎不用兵刃,就算上了战场也只装备护手钢片,他现在正以能随即发动掌劲的姿势,将手抵在骑士长的颈项后。 「灰翎,现在正在谈重要的事,你走开。」红雷瞪着灰翎。要不是这家伙来搅局,说不定他能问出原因来! 「这我没办法答应。少佐,你是剑林军校的总教官,有权力将非属王军的其它降服兵团纳入自己麾下编排,而我知道你会怎么回答这位骑士长。我以大佐的身分给予忠告:不要这么做。」 骑士长缓缓松开怀中的红雷,回头、半张面具下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这让灰翎觉得对方正在嘲弄自己,故此更加怒不可抑。 「那么我也以少佐的身分回答你吧,我想做什么不必听你的指示,剑林军系的事务与禁卫军无关。」不知为何灰翎突然发起飙来,红雷觉得相当不可思议,同时也疑惑灰翎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当场将这家伙格杀。」灰翎抬起拳。 这个家伙很危险。以前交锋时,就曾感受过到好几次生命遭到威胁时所引发的战栗。 相当地…… 「灰翎!」红雷急忙想插进两人之间,却被骑士长突然握住肩膀。 「你听见什么吗?」骑士长缓缓地问红雷,「大厅那里。」 「没有。」红雷摇头,不知道骑士长想说什么。 「我也没听见,也就表示……音乐停了吧?」 「嗯,音乐的确停了……咦?」 「玩游戏的时间到了。走吧。」骑士长催促道,无视灰翎的杀人视线,「我对那酒挺感兴趣的。」 「咦?啊、好……」红雷想到自己已经把卡片硬塞给灰翎了,有些尴尬的应着几声,他故意不去看灰翎说着:「大佐,你也别在这里闹了,骑士长毫无战意。」 「你要是敢收不死骑士团,就自己看着办,不要忘记当初是谁越级提拔你,有办法把你弄上来的人,就有办法把你再丢回去管粮仓。」 红雷这小子,他真的不懂被称为血黑刃的不死师团的骑士长到底有多可怕。而且再怎么说,不死族最强的主战力竟如此随便的突然说要投靠王军,这件事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 「那种事情随你高兴好了,我才不在乎。」红雷还是没回头,「走了。」 骑士长在红雷身后走动两三步,在即将离开玻璃房前,回头对灰翎动了下唇。 〈要是我拿到酒,就让少佐喝吧?大佐阁下……〉 「妈的!」灰翎愣了下,随即朝地上狠狠蹬了一脚。 *** 「恭喜你……夏里恩。」诺特微笑,将「梦幻红酒」装进高脚杯中,「你会参加我真的很讶异呢。」 「梦幻红酒」的最后一个名额得主,是吸血公爵家第三代的长男夏里恩。与在白天出没时的那种昏沉印象完全不同,现在这位结界高手,慵懒地伸出手接过那杯闪着红色宝石光辉的酒,嘴边泛起诡异的微笑,微下垂的双眼泄漏了一丝狡黠。 「听到你们准备了什么一见钟情红酒,不来就太可惜啰……毕竟我总是运气很好嘛。」夏里恩的声音雍容华丽,就像掺了金箔的糖蜜。 「那么我能偷偷问你,想把这杯酒赠予哪位佳人?」诺特相当有兴趣地问。平时以自闭与懒散出名的夏里恩,到底为什么会想要得到这种红酒呢?不,或许重点在于他拿这酒是想要给谁。 「这个嘛……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拿去『孝敬祖父』了。」夏里恩舔过自己的唇边,微微晃动映照着水晶吊灯光线的那杯红酒。 「……」诺特沉默不语的目送夏里恩得意离去,最后拿美丽指尖搔了下脸。 「看这种情况,大家不闹到天亮不会罢休,就尽情的去狂欢吧。」史提兰手里也拿了一杯酒,里面当然是没加料的。 史提兰笑嘻嘻地望着已经变成舞池的大厅中央,原本还有些嫌隙的不同种族,在一桶桶的红酒白酒搬过来开封之后,状况很快就变得不一样了。 随着酒酣耳热之际,乐团与巡回艺人们改变轻快的曲风为火热妖艳,本来还穿着稍微保守衣着的魔女子们开始从披肩,一件件的脱成清凉易活动的劲装,愉快地转着圈、伸展双臂、拉着刚才看上眼的对象一起贴着肚皮热舞,比较害羞一点的则在热舞圈外围跟着慢慢摇摆身子,或等着有谁来拉拉自己的手邀请。 红雷的几个整天只会喊打杀的剑林军校学生,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等场面,凭着一股热血想着不能输,真跑去邀请那些个贵族小姐跳舞,对方觉得有趣,居然也答应,几个小子乐的头都昏了,没发现自己的总教官正躲在柱子后头,抱着肚子取笑他们。 「魔族过什么圣诞节。」诺特稍微喘口气。 「也有人类。」史提兰站在垫高的活动舞台上,用下巴往下一指,「大将军今天高兴了,血风将军从人间界回来,还带着他美丽的人类妻子,现在他们可聊得热络。」 感觉有什么扯着自己的毛衣下摆,他回眸却对上已经湿润的眼瞳。 「不等自己再坚强一点了?」史提兰拿今天在仓库里的话调侃。 「……再多说一句我就把酒倒你头上……」 「哎呀!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之前还踩了魔王一脚。」史提兰把未喝完的酒杯放在桌上,拉了诺特的手就往大厅后方的走道去。 诺特软绵绵地给他拖着,垂着头,脸上的红潮在终于没有刻意压抑下爬至耳根,好不容易进了无人的走道,史提兰一回身将诺特拦腰抱起。 「哇……放、放我下去,我可以走……」诺特捶着史提兰的肩。 「机会难得,让我抱抱看吧。」史提兰笑的很开心,「去哪里好?可以给你选喔……不要咬我,会痛的。」 「普通的房间、普通的!」诺特低吼。 史提兰只是微笑着继续走动,直到停在二楼的一道绿色装饰门前,「这里行吧?替想休息的宾客预备的豪华客房。」 房门就像知道这里最有实权的主子来了似的,自动往后开启,待他们进入后,又自动关起并上了门炼。客房里就一张一两人睡都行的、附有天帐的豪华花床,床旁的有立式长柜可供挂置衣服,典雅的雕花木桌上则摆了装满水果的圆盘。 史提兰轻轻将诺特放倒在床上,「需要再确认一次吗?我真的……可以吗?」 诺特皱着眉,刷的一声将皮背心胸前的拉炼一把扯到底,露出底下整片洁白的肌肤,「就这一次。」 「……为什么?」 「做完就去给我找个新娘,生一堆下届魔王候选。」 「有什么让你突然要叫我找新娘的因素吗?」史提兰温柔的拉去诺特发后的簪子,又多又软的头发一下就四处散开。 「我们又不可能一直这样,你可是魔王耶,有这种事的吗?魔王爱上他的宰相?还是兄弟……」诺特才要说下去的嘴被柔软的堵住,胸口被轻抚着。 这次吻得并没有很深入,只是像安抚般、要对方不要说话似的,「我知道了,有不少人跑去想要你牵线,『让我家女儿跟陛下见个面,一起用餐怎么样?』」 诺特微张唇,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小哥也会为这种小事动摇吗?」史提兰拆开诺特腰上的金属扣环皮带,扯下裤头拉炼,诺特则毫无抵抗的随他摆布。 本来诺特还觉得能支撑一会儿的,但身体被碰触,马上就软弱的只想要了。 「这才不是小事,能不能有子嗣对王族来说很重要,关系到一族的兴旺,而且……啊,要是让下一届王位流到旁支的亲戚手中……啊、啊……」诺特断断续续的想把一句话好好说完,却因为下身全被剥光,密处被淋上了冰凉的黏稠液体而忍不住叫出声。 「那是什么……」感觉小-穴附近被史提兰的手指按压,一会儿随着润滑的液体就这么慢慢滑了进去。 「涂面包的苹果蜜。」史提兰刚将手指放入,由对方贪婪吸入的反应就知道已经相当习惯了,虽然有些吃味,不过能抱着小哥就很好了,现在就别计较这么多。 「……提醒我早餐绝对不要吃这个……」诺特用一种分不清楚是要哭还是兴奋的声音喃喃道。 光是刚才药性反反复覆的发作,就几乎要摧毁除了欲望以外的其它东西,希望能被拥抱,被用能将自己揉碎的力道紧拥着,光只是后-庭内被碰触,已经挺起的火烫前端已经流出几许透明黏液。 说不定现在直接插进来就行了……诺特伸手勾住史提兰的脖子,「嗯……先、进来……行不行?」 「……我快一点就是了。」史提兰苦笑着安慰,先吻了吻诺特的颈边,接着就将头部往下挪,直到那正被自己手指入侵的柔软之处,抽出被内-壁碾压的指头,「用刚才亲你的方式吻这里好不好?」 「不要……啊……」史提兰的吻都跟羽毛一样轻柔,要是被那样玩着那个地方的话,肯定会难过到哭出来。 史提兰没理会诺特的拒绝,伸出舌开始舔着对方早已自动开始蠕动发红的秘处,压住诺特想乱踢的无瑕双腿,仔细地将舌浅浅地戳了进去。就算没有苹果蜜,小哥的身体应该哪里舔起来都甜甜的吧?他天真地想着这些事。 「呀啊!呃嗯……不要、啊……我讨厌这种的啦……」稍一撩拨,就跟诺特自己所预料的一样,泪马上就流了出来。 习于被更强烈的男人拥抱而散发娇艳感的身体,以及天生一举一动都性感无比的姿态,现在更强烈煽动史提兰的的视觉。 若小哥能属于自己、这种样子只给自己一人……就好了。 舌往上移动,不顾诺特狂乱扭动的腰与哀求哭泣的声音,史提兰将对方带有热度的前端含进口里,灵巧地侍奉着。 知道自己正亢奋的史提兰,瞇起眼,有些粗暴地再度将手指放入诺特的内部,那里时而紧绷的收缩让他有点恐惧于要是让自己的全部入侵,到底是什么感觉。 「里面……好软喔……比棉被还软吧?」好象是说给诺特听的调情语,又像是跟自己确认的确是抱着最喜欢的小哥这点不是作梦,而是现实。 「唔啊、快……点、啊、啊、里面……不要恶作剧……」被舌尖舔舐着敏感的部位,原就被药力纠缠着快发狂的诺特不成声地喘息。 史提兰看着诺特现在已经主动撑开双腿,露出贪欲**,膝盖还在自己的腰上磨蹭时,不由得露出满足的笑容。 真是奇怪啊,连一点下流或是猥亵的感觉也没有,完全无损诺特干净高贵的气质……不过到底是因为自己太爱小哥,还是对方本身性质如此,这就不得而知了。 口中放开诺特的分-身,史提兰的嘴边挂着丝丝甜液,撑起身伏在诺特胸前,仔细地找寻有没有哪处被自己所伤的痕迹。 「有哪里痛吗?」史提兰问。 「你不进来……才痛啦……唔嗯……」意乱情迷的诺特怎么可能懂这种没头没尾的问句。 「那背……转过来好吗?」史提兰在诺特耳边,舔着就像人类一般的圆耳。 诺特对这种姿势好象不太熟悉,甚至有点羞涩地勉强将身体翻转为背朝上,臀倒是高高抬起,将脸埋在被重量压凹陷的棉花枕头中,从圆滑缝隙落出至大腿的黏液闪闪发光,纤腰细细抖动着。 史提兰将手探向诺特皮衣覆盖处的背内,依旧整片光滑平坦。大概没留下伤痕吧……而且王族有最高级的专医,仔细一想就知道,疼爱儿子的父母也不希望让宝贝身上留有痕迹。 指腹擦过诺特的肩胛,他忍不住发出比刚才更柔软渴求的呻-吟。 「……这里?」史提兰继续来回摩擦同一处,只听见不安却有快感的声音不断从诺特嘴边溢出。 「不……要、那里……啊、那里不要……碰啊……」 「可是小哥很舒服的样子哪……」史提兰想了几秒,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如果、事情是那样子…… 「一边啃着这里,」史提兰稍微用指甲滑过那块肩骨,「然后一边从后面……」他褪下自己的裤子,将胀得有些疼痛的肉茎慢慢抵着那已经完全献上的诱人禁地。要跟小哥做也不容易啊,不但马上就兴奋了,而且还会有难以忍耐的危机。 「啊、啊……」终于等到史提兰有所行动,诺特光是吸气就感觉要晕了,才支离破碎的想说些什么,火热已经从后方将他贯穿,虽然强烈的刺激并没有让他射出,但瞬间脑中只有一片愉悦的空白。 就如同刚才史提兰所宣告的一样,他边吮啃着诺特的背,然后激烈地在对方体内前后律动着。 「啊……史提……兰,啊、呀……」诺特沁着泪水,狂乱地叫着,被填满的内部紧紧吸附着幺弟的热楔。 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他也不是很清楚。 其实他不讨厌史提兰那种虽然使用孩子气口吻,却又异常现实的话语。而且史提兰对自己那种小心翼翼,只敢点到为止的逼迫,更是让诺特觉得好象……应该……可以真心的原谅这个家伙了…… 不是因为被逼着的。 还有一点,一点点而已喔,胸口里面抽动着、心悸的感觉,就在史提兰漾出笑脸黏过来的时候。越来越无法拒绝,一停下思考就会被这家伙的事情给占据,真过分,太狡猾了!就是非得让自己都想着这些不可吗? 对了,以前这家伙老是用这招把自己拖出图书馆,陪他到处乱跑…… 「我好喜欢小哥……」 明明已经听过好几十遍的话,偶尔居然也有……让他脸红心跳的时候。 「不行……你还是得……找个新娘、啊、唔呼……明年、一年内……答应我……」 「小哥你在哭喔……不情愿就别说。」史提兰不高兴地在诺特的肩胛上留下一个齿印。 「没哭,你没看见!」诺特咬着牙,不晓得现在流进嘴里的泪是因为激情过度,还是真的替自己的提议感到难过。 「……可以啊,就答应你也行。」史提兰吸了口气,心中盘算着些什么,「但是,小哥可以自由取消这个约定,当你说出『我反悔了』,这个约定就自动取消。」 「为……什么?」 「自己想。」史提兰边冲撞诺特的后-庭深处,湿淋淋的水声未停歇,「还有一件事……我心目中理想的新娘,一定要有翅膀,白色,像鸽子一样。」 「等、哈啊……那个只有天……」 「所以你就是在逼我,开个信道到天界,然后抓个天使下来。」 「那是你任意……曲解,啊、啊啊!」 「要不要取消就看你啦……小哥。」 第十章 「你在这里啊?刚才厨师又推了宵夜出来,要不要去吃一点?」红雷在大厅后的廊道边缘,找到了坐在冰冷石板地上,将背靠在柱子旁的灰翎。 「魔族过什么圣诞节。」灰翎冷冷的把头偏开。 「就当是陛下继任一周年纪念就好了呀。」红雷在灰翎面前蹲下。 「你倒是挺乐观的。」 「那是我的优……唔、嗯?」颈项突然被迫向前,当红雷回神时,察觉唇被吻住,接下来齿关被撬开,灰翎的舌强制侵入他的口腔,激烈地勾引、吸-吮再啃咬。 「嗯……嗯呃……」红雷双手推拒着灰翎的胸膛,感觉脑袋一片昏沉,不过他仍懂得这不过是灰翎的一种恶作剧,故此根本不觉得高兴。 好不容易灰翎放开红雷,用一种调侃的眼神望着他时,他只默默将鼻子捏起来,恨恨瞪着对方而已。 「……干嘛捏鼻子?」灰翎奇怪地望着红雷的动作。 「不然鼻血会流出来……再笑就揍你。」 「抱歉抱歉。」看见红雷的模样,灰翎不知为何轻笑出声,感觉刚才胸口中的郁闷就一扫而空了。他拉过红雷比自己小一号的身躯,就这样揽进怀里。 「……我要把鼻血擦在你身上。」红雷还捏着鼻子。 「好啊。」 「口水也行?」 「这个就……」 「你跟诺特怎么了?」红雷把下巴靠在灰翎肩上,不愿意望着这种失落神情的对方。当然自己的模样大概也不怎么好看,所以这样正好,谁也不必看谁。 「原本是想找他抱怨几句你的事,结果却看到他被一个讨厌的家伙拖着走了,那种表情、可爱的让人火大,既羞涩又甜蜜,我发誓诺特从没对我露出那种脸。明明就是我陪在他身边最久,明明他有需要我就会在……」 「那就去抢回来,既然这么想要的话。」 「无视于诺特的心情吗?」 「你自己高兴最重要,想要就去掠夺,反之要压抑也是自己的决定,就算会后悔也没关系。反正这种事情,无视当事人的心情的状况,多到数不清,大概就像特色吧?」 「……居然被你安慰,说不定我也快完蛋了。」 「我没有在安慰你,我一直都很认真。」因为他就是那个一边坚持下去,却又不时回头后悔的家伙。 红雷的声音变得有点奇怪,像哽了一些在喉咙里。 「刚刚对你恶作剧,对不起。」灰翎摸摸红雷的脑后。即使及时醒悟,自己刚才的行为跟语言都在伤害对方,却已经无法挽回了。明明知道这个家伙喜欢自己,却偏偏跟对方谈论这种事。 「……你还是说了,让我连骗自己『因为灰翎觉得红雷大人很帅所以才亲』的时间都没有。」红雷从灰翎身上爬开,挣开对方的怀抱,「下次再这样做的时候,记得不要说实话……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啦。」 灰翎望着现在依旧挺直脊背站在自己面前的红雷,只看对方拿手背擦了擦脸,却仍有泛着光芒的东西不断落下。 「抱歉,现在我笑不出来,也没办法安慰你。」 *** 「公爵,你知道那件事吧?」史提兰于观景塔,找到了尊贵的银发吸血公爵锡尔。 「说什么呢?」锡尔站在塔边缘,脚轻轻往后一蹬,就在身体即将往下落时,却从背后伸出一双巨大褐黑蹼翼,稍拍一下就将他停留在半空中。 「如果不是『那个原因』,在你知道我把小哥从这里推下去的时候,早就二话不说来找我算帐了。除了威坦之外,你最疼的就是小哥,对于伤害他们的家伙,就算是皇子也不可能放过。」 「……你身上有诺特的气味。」锡尔瞇起黄玉双眼。 「小哥叫我去找新娘,一年内。」史提兰有些无奈的泛出笑容,「真是的……不但想假装没看见我的心意,而且连他已经要开始喜欢我的心情都掩饰掉。」 「废话!他怕你啊,至今如此。诺特可是很纤细的,就跟针一样,尖锐却容易折断,但是在感兴趣的事物上有相当卓越缜密的思考能力,这也是我看上那孩子的地方,要是细细雕琢,不知道会发出何等光芒,而你的笨蛋父亲却只懂得把他放到研究院…… 「哼,复原失传的古魔法?按照原有的术阵做延展?那种事情让呆子去做吧,诺特的实力不可能仅止于此。要是让我养的话……哼!」锡尔自己止住这个话题,一提起这个可被他当成终生之憾的事时,他就容易板起脸。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公爵。」史提兰仰起头,注视半空的锡尔。 「什么交易?」 「给我『钥匙』,还有随口帮我跟他劝几句要他『反悔』那个新娘约定。然后我帮你把威坦从人间界带回来,不但要他找到他自己的新娘,而且还心甘情愿地见你。」 「……我又不是特别想看那个臭小子。」 「公爵,你知道威坦跟你最像的一点是哪里吗?」史提兰打断锡尔的话,「『以欺负喜欢的家伙为乐』。不过他没你严重。」 「……」 「下次偶尔也率直一点,说出『其实我很喜欢你』这种话怎么样?」 「话多的小鬼惹人嫌。」锡尔毫无表情地上翻了个白眼,「反正『钥匙』保管了这么久,我也腻了,见到那个臭小子时帮我跟他说:『混帐!再不回来,以后就都不用回来了。』」 「嘻,没问题。」史提兰失笑,「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我就要用命令的了……公爵,我『命令』你不可以将我们交易这件事的始末说出去,而且不管从我这里传出的版本是什么,你都不可以否认,为了能让计划成功,说谎是必要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 「很简单,我要小哥,而公爵见见最疼爱的孙子与他所爱的人。我知道你想进入永眠了,要在这之前完成还不放心的事,要不这四、五十年来没离开铁森林的你,最近如何这么勤跑王城。」史提兰露出成熟的笑容。 「谨尊御命。」公爵在半空中将左手靠在胸前行礼。 「……对了,夏里恩给你的那杯酒,后来怎么了?」史提兰若无其事的问起。 「那个混小子在酒里加了什么鬼东西,还以为我闻不出来,那种东西能喝吗?当然是倒了。想整我,等下辈子吧,笨蛋。」 「……」 *** 「早安啊小哥。」史提兰神采奕奕地跟还满脸惺忪的诺特招呼。 「……早……」诺特还埋在客房的软被中,只露出光滑双肩。 「今天放假喔,因为大家都一直玩到快天亮才散场嘛,要是让他们今天再工作就太过分了。」史提兰将手上托盘上的热毛巾拿下,坐到床畔,帮诺特擦拭脸。 几秒后诺特才赶忙撑起身体,被滑落至腰下,「我自己来就可以……」 「我喜欢做这个,可以顺便摸小哥。」 听史提兰这么说,诺特一阵不知所措的困窘,却不阻止了。 「……我,昨天第一次听到,你喜欢天空圣界的人……这件事。」诺特攀住史提兰的肩,让对方能顺利擦拭自己的背。 「这是秘密,天魔不两立,要是随便说了,会引发大骚动的。」史提兰笑道,「我对纯白的翅膀相当着迷,该怎么说呢……因为魔界没有,我特别去调查过了,没有任何一个种族有那样洁白的羽翼。」 「……你还是放弃吧,就算你真的偷跑到天空圣界,抓了一个天使下来,大臣们也不可能允许你娶她的。」诺特低低的道。 以魔王的力量来说,不管是开启信道,还是进入天空圣界抓天使,这都是实际上可行的,可是一旦这么做了,就得面对严重的后果。 「我已经拟定好计划了。」史提兰缓缓让诺特的脸全部面对自己,「只要让大神奥丁对我这个魔王低头就好了吧?」 「什、什么!」诺特错愕的叫出声。 「我要发动战争,进军天空圣界,赢得战争之后,神属天使全部都会变成我魔王史提兰的子民,到时候要娶谁就娶谁,没有分别。」 「这、不、不行!太过分了!身为宰相的我坚决反对战争!只是为了这种原因就要发动战争吗?这样的话还不如……」突然瞟见史提兰嘴角的笑容,诺特倏地住了嘴。 「不如怎么样呢……」 「……你不会发动战争,你连打架都不喜欢,别拿这个拐我收回要你找新娘的事。」 「可是我并不想放弃这个坚持,我的新娘,绝对要有一对美丽的白色羽翼,除此之外,就只有小哥成为我的恋人,我就省得去打那些翅膀的主意。」史提兰把已经变凉的毛巾随手放回托盘上,改而双手温柔拥着诺特的背。 「这个……」诺特忆起昨夜,自己的背被温柔舔舐的感觉,脸变得又热又辣。 怪了,以前跟灰翎做后,倒是很少还停留在余韵里。 「不然为了坚持我的原则,就必须完成跟你的约定,我真的会去天界抓一个看顺眼的天使喔。」 「不行!会引发严重的国际问题!」 「那么折衷,我在魔界找符合条件的,不过这么一来,不管我选谁,你都不可以有异议,这样行吗?」 诺特迟疑地绞着自己的手指。他是真的这么希望吗?看见史提兰疼爱着不知名的对象?跟她牵着手到处逛,或者在耳畔甜言蜜语,甚至在床上给予温暖的拥抱…… 「反正、反正魔界没有什么长着白色翅膀的……」殊不知这句嗫嚅,正充分显示他的不情愿。 「也就是说,让我找到的话,就是我的了对吧?」史提兰亲了几下诺特的耳壳。 「……对、对啦!要是在魔界给你找着什么白翅膀,我就不反对了!」 天界人以进入魔界为耻,自尊心高得要命的他们根本不可能跑到魔界来,更何况魔境周遭设有对神圣力有反应的结界网,一旦有类似力量靠近,马上就会响起警报并且锁定追踪。当然天界对魔族的防护也同样,甚至彻底到看起来有病。 「我爱你,小哥。」史提兰笑道。 「现在干什么……说这个……」诺特咬着下唇。 「小哥的亲生妈妈是谁?」 「为什么问这种……」 「回答。」 「……冰水晶的……裘丽王后……」诺特不知道史提兰的问话有什么意义,但看对方的表情,却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似的灵巧。 「姓氏。」 「咦?」 「忘记了?」 「咦?我、怎么……不可能……」怎么会?想不起来!为什么他会想不起来自己母亲的姓氏! 「你不是故意要忘记妈妈的事,也不是故意要忘记我的事,更不是因为那次我把你从塔上推下来,害你失去一些记忆。」 「我到底……」诺特茫然地望着史提兰,希望得到答案。 「华尔裘丽。」史提兰拿拇指抹过诺特的唇,「念出来……」 「华尔裘……丽……这、这个不是……」诺特瞬间瞪大眼。 「『希格德利法·华尔裘丽』。念。」 像受到强制牵引似的,诺特不由自主的张口发声:「希格……德利法……华尔裘丽……啊、啊啊啊——」一念完这个名字,瞬间他感觉背上有什么东西一阵沉,重压着自己要窒息。 「放轻松!我不会害你……对,深呼吸……」史提兰亲吻着诺特的额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时爸爸才拜托公爵把你的部分记忆封起。」 「华尔裘丽……是华尔裘丽……妈妈是……」抓紧史提兰的诺特流下泪。他不清楚自己为何哭泣,但在难受的重压消失之后,从胸口深处涌上的却是让泪水止不下来的喜悦感。 「没错,小哥根本不是什么雪妖,因为裘丽妈妈……也不是裘丽妈妈,她是天空圣界大神奥丁的仕女,圣武天使、女武神华尔裘丽〈挑选战死英灵的女性〉们之一的希格德利法。会改名裘丽,大概是为了纪念她之前曾身为圣武天使的身分吧……」 「为什么……」 「爸爸曾领兵在灰色地带与圣武天使争夺能源矿脉,最后他砍下天使的单翼,在决斗中赢得胜利……虽然中间怎么了,我不知道,但最后我有了裘丽妈妈,然后裘丽妈妈让小哥诞生,这就是结果。 「为了保护裘丽妈妈的身分,也为了保护出生在魔界的小哥,所以才想让小哥忘记……『这件事』。」 史提兰将手往怀中人背后一伸,诺特在明明不该会有东西的地方却产生了『感觉』而忍不住一缩肩。 战战兢兢地回头一看,瞬间呆愣着望着从自己的肩胛上伸展出一对宽阔雪白……就跟鸽子一样的「翅膀」。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长出这个…… 「然而他们在你能伸展翅膀飞翔的能力封印起来时,却没料到你已经让我看过了,就在那一天,小哥写出第一条弹沫术的公式,还把『唯一解』告诉我的时候,你伸展翅膀,小心翼翼地避过那些发着光的弹沫,进入那个位于半空中的『安全地带』。」 诺特默默地让那些遥远的记忆流回脑中,一些贵重的回忆、跟史提兰一起的那些时光、能够毫无保留信任与喜欢这个幺弟…… 「小哥的研究者特性从小就很单纯,一定得自己能解,才给人看,如果不会飞,为何唯一解会是在半空中?」 「那、那么你那个时候推我……」 「我说过了,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那是因为……我知道小哥会飞。你说你的唯一解没告诉别人,有翅膀的事情也是跟我第一个说,我觉得很开心……可是几天后我们到观景塔上玩的时候,我问能不能带我飞,你却叫我不要胡说八道,自己怎么会飞……」 史提兰摸着诺特的羽翼根部,与肩胛相连之处,说着连自己也哭泣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时候推你下去,我以为小哥是故意骗我……我怎么知道才几天,你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我还一直跟爸爸说『我知道小哥会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飞起来!』之后被斥责时,觉得还这个世界一定有问题,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 「你又怎么知道是公爵封了我的记忆?」诺特小声问。 「我们王族用的一定都是最好的,所以父亲不例外的,需要用记忆封印术最专精的人来做这件事,要值得信赖、与王族关系良好,这么一来除了法尔贝特公爵之外,没有其它人选了。 「而且公爵在我将小哥从塔上推下来那件事之后,也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不过给予我的比较类似催眠,有可能自行慢慢回忆起,但是小哥的记忆封印相当严谨,得需要『钥匙』,也就是关键字才行,而那个关键字就是……」 「妈妈的真名。」诺特泛出带着泪光的苦笑。 「……要嫁给我喔。」 「……欸?」 「刚刚小哥答应过啦,要是在魔界而且有白翅膀的,被我找到的话……就是我的了。」 「啊、那个、可是、等、等等……我根本就是被拐了嘛,因为你一开始就知道……」 「就这么不情愿吗?」史提兰将额贴着诺特的额。 「也不是……」哇哇哇——自己在说什么!「而且我们是兄弟!这种事情传出去,怎么能听?你不在乎,我可还要面子呢!」 「我想大概没关系喔,兄弟这种事什么的,看翅膀就知道了,那是真正天界人的翅膀喔,如果你身上流有任何一滴魔族的血,翅膀就不会是纯白的。也就是说,你不是老爸的亲生儿子,裘丽妈妈在被老爸当战利品抓回来之前,你应该就在她肚子里了。」 「咦?」 「不过我还是会慢慢等你同意的啦,反正小哥是我的宰相,以后还有好久可以耗嘛。在等你回答之前,我去人间界找威坦玩,顺便抓他回来。」 「找威坦?」 「放心,我最爱的是小哥,不用吃他的醋。」 「我并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那小哥怀疑谁?」 「红……没、没这种事!我为什么非得……不准笑!用翅膀打你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