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盘咸妻》 楔子 【楔子】 电视里播放着最近正流行的古代穿越剧,三个女人坐在沙发上,一身休闲的她们嘴里吃着东西,边看着电视里的女主角因为穿越的身分大放异彩,忍不住各自叹息,发表起自己对于女主角的深深羡慕和忌妒。 「啊!所以说古代就是好啊!女主角没有结婚的烦恼,就算乖乖待在家里也有这么多的好男人前仆后继!别的就不说了,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就不错啊!有钱有貌还有一片真心!这样程度的还只能当男二,啧啧!真是太可惜了!」 染着一头葡萄紫长卷发的女人一边戳着自己盘子里的千层面,一边羡慕忌妒的唠叨着。 旁边两个女人一个忍不住嗤笑一声,一个丢了个白眼给她,虽没说话,但脸上却毫无保留的表现出嘲笑的神情。 「好啦!知道你想结婚想得快疯啦!但是看个电视剧也不用有这么多感触吧!」一边拿着笔电看打工网页的女人调侃道。 「没错!就像你说的那个男二,不是昨天早上才被爆出他下戏后瞒着老婆,带小三去开房间被抓吗?」另一个一副慵懒模样的女人直接把现实丢在她脸上,「我说这世界上的男人都不可靠,还是当个死宅最好了,我的二次元帅哥们永远都不会背叛我!」 崔淡云最后一句的感叹,让其他两个女人忍不住放下自己手里的东西,拿起身边的小抱枕朝她砸了过去。 「真是够了!你就抱着你的二次元去死吧!」 「去!你就抱着你的二次元自生自灭吧!」 被砸的崔淡云一点都不以为意,反而手快的接下那两个小抱枕,一个拿来垫脚,一个拿来垫在背后,让自己坐得更加舒适。 「嘿嘿!我知道你们是羡慕我,我不和你们计较。」崔淡云得意的朝她们挥了挥手,继续看着电视里的女主角和男主角深情凝望,后头还有一堆桃花满天散落当背景的画面,也不免表示羡慕,「不过穿越回古代好像也挺不错的,如果像这女主角一样刚好穿到有点小钱的人家,买两个小丫头在身边伺候着,我说不定连床都不下,直接过着饭来张口的生活,感觉多棒啊!」 钱多多又扫了一眼笔电上的网页后也附和地说:「要真能穿越回古代,那我可是赚翻了!要知道现在有多少东西可以让我们回古代去发明啊!不求能够数钱数到手抽筋,就算只赚一点专利费用,买块地当个地主婆那也是很不错的事情啊!」 最先挑起这个话题的曲轻裾也同样双眼发亮,不无期待的跟着说:「不说能够赚多少钱,起码没有结婚的问题啊!」 钱多多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想结婚想疯了,怎么不赶紧逼你男友结婚啊,还对着电视作白日梦呢!结婚不用穿越到古代就能够办到了。」 「你管我!我这是合理的想像,哪像你,就算穿越到古代也只想着赚钱,真是俗不可耐!」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起嘴,最后动起手来互相掐挠,连坐在一边的崔淡云都被拉下战场,一下子惊呼娇笑声不断,直到电视机开始播放片尾曲,她们才收了手,气喘吁吁的躺在沙发椅上,看着片尾不断重播的剧情片段。 三个人喘着气一时不想说话,直到电视画面已经开始播报整点新闻,曲轻裾才又开了口,幽幽说着,「啊……如果能够穿越到古代那就好了……」 其他两个人也跟着说道:「是啊,但是只能光想想啊。」谁都知道电视剧是假的,就算能穿越也轮不到她们几个啊! 三个女人谁都没再说话,也没人注意到窗外一闪而过的一颗流星,那颗流星在夜空中画出一道异常璀璨的圆弧后消逝在地平线上。 一个看似平凡又不平凡的夜晚,三个女人无伤大雅的幻想玩笑,却突然推转了命运的齿轮,令她们各自展开一场神秘又奇幻的旅程。 第一章 【第一章】 曲轻裾略带妖艳气息的脸蛋此刻正板了起来,眼尾带勾的凤眼隐隐带着怒气,抿了抿红唇,用着拷问般的语气开口,「现在,让我重复一次,你是要在我们订婚的前夕,和我说这一切都不算数」 霍任华看着对面坐着的女人,即使已经看了许多次,还是忍不住为她妖艳的容颜心跳加速恍了心神。 但是,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那所有的旖旎心思马上消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想要快速和她斩断所有关系的念头。 「是,你没听错,我的意思就是这样,之前求婚的事情就算了,钻戒我也不要了,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曲轻裾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看似敦厚老实的男人,手指在玻璃杯轻扣了几下后才又阴恻恻的开口:「好聚好散?霍任华,你今天要是没有给我一个合理解释,你想要好聚好散?没门!」 霍任华一瞬间觉得背后似乎冷了不少,想到眼前的女人那些怪异的举动,更觉得鸡皮疙瘩爬满了整身。 他结结巴巴的说着,「我……就是觉得我们不太适合。」 不适合?曲轻裾冷笑一声,心中暗骂,怎么求婚之前不觉得我们不适合?怎么之前追我的时候不觉得不适合了?却偏偏在求婚后说这样的理由! 「你说我们不适合?你说我哪里做得不好了?别的不说,我为了我们的结婚基金,工作忙得半死还兼差做副业,一边帮你洗衣做饭整理房间,我自认我已经做得够好了,你却想用一句『我们不适合』就打发我,哼哼,你觉得可能吗?」 霍任华听出她话里威胁的味道,本就心中发毛的他,对上她冷冷的双眼,再也忍不住的用抖颤的声音发泄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恐惧。 「我不需要你去帮死人化妆来赚钱!偶尔出去约会还要到殡仪馆接你,冰箱里面还放了什么黑狗血和朱砂,甚至还神神鬼鬼的对着没有人的地方说话!我到现在还没被吓死算我命大,但是我绝对忍受不了整天和你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为了我们彼此好,我们还是就这样算了……」 他话还没说完,曲轻裾就冷笑着打断他的话。 「什么叫作忍受不了,你之前不是向我保证过,我所有好的坏的都会接受吗?怎么现在又说接受不了了」 霍任华马上反驳,「我说的是你的优缺点我都能够接受,但是不代表我可以接受那些鬼东西好吗?」或许是这段时间来累积的压力过多,他有些失控的喊着。 「你知道当你常常对着没有人的地方说话,我心里的压力有多大吗?你知道当我打开冰箱却发现你在里面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整个人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吗?还有你对我同事说什么去除婴灵的话,让办公室里人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是看见鬼一样,我我……我忍耐了这么久,我真的忍不下去了,和你结婚是不可能的,看在我们毕竟也交往了一段时间,才打算好好跟你说,让我们好聚好散。」 曲轻裾没想到霍任华倒是越说越起劲,甚至还觉得他这样分手是对她容忍和善意的表现 她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凤眼里像是要冒出火花一般,声音瞬间沉了半个音阶,冰冷的质问:「所以你跟我取消婚约我还要感谢你不成?你会不会太看得起自己了」 如果曲轻裾内心的怒火能够实体化,眼前的霍任华就会看见什么叫作地狱的火焰,然后再不敢继续大放厥词。 可惜他向来看不懂曲轻裾的脸色,所以还是大胆的把心中的话倒了个干净。 霍任华一脸正经的回道:「看在我们交往过的分上,我才好心的跟你说,你一个女人老这样神神鬼鬼的,别说是我了,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想娶你的,女人嘛就算不温柔不贤慧,起码也要正常一点……」 曲轻裾没听他把话说完,直接拿起眼前的冰水往他脸上泼,霍任华瞬间像炸了毛的猫一般跳了起来,一边拨去脸上的水珠,一边大喊着。 「你疯了吗?怎么突然就拿水泼人啊」 曲轻裾看着他一身的狼狈,冷笑道:「你不是说我不正常吗?这就是不正常的女人会有的反应!」 一般的女人或许会哭着求他,甚至说她愿意为他改变,但是她可不会做那种丢自尊的事! 说完,她随手扔了一张千元钞票在桌上,轻蔑的看着那个落魄的男人。 「好聚好散是吧?那我也不要太小气了,这单就算我的,免得让你以为我是穷得不行才会瞎眼看上你这个自以为有几个臭钱的男人!对了,省下的钱刚好让你去看泌尿科,瞧你这没用的德行,我还怕你结婚的时候不行了呢!」她恶毒的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瞄了他的下半身一眼。 他们本来就已经是餐厅里注目的焦点,她又不打算控制音量,以至于一时间就连旁边要来劝说的服务生都不由自主的往霍任华的下面看去。 霍任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角不住的抖着,感受到餐厅里所有人的视线似乎都往自己身下飘,他也忍不住用尖锐的声音反击道:「你……你胡说八道!我是看在我们一点情分上才这样劝你,你却……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性子和那古怪的行为,你这辈子别想嫁出去,想都别想!」 可恶可恶!她是为了什么才去做那些兼差的如果不是他说想要一栋不用付贷款的房子,如果不是他希望结婚典礼能够达到他的愿望得花上不少钱,她为什么拚着要让自己的秘密露馅,也要去做那些事 她难道想让自己爱得这么卑微吗?不对!应该说她为了结婚所以把自己搞得如此卑微,最后那男人竟然说她不正常,还咒她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曲轻裾越想越觉得刚刚只泼了他两杯饮料真的太不划算了,起码应该把自己的高跟鞋拔下来砸到他脸上才够解气。 她边走边想着虐渣男的七十二招,一时出神下,竟然没留意到从街角突然冲出一辆直直往她而来的车子。 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面朝上飞了起来,身体的疼痛也在一瞬间蔓延,直到狠狠摔落到地面时,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思绪在打转。 啊……真的被那臭男人说中了,她这辈子还真的结不了婚啊…… 曲轻裾躺在硬硬的雕花木板床上,眼睛放空,看着挂在头顶的帐子,在她使劲的眨着眼后,眼前的景色半点都没有变,她才猛地坐起身来,把自己两只手伸到面前看着。 她先是惊讶然后是不可置信,最后狂喜浮于脸上。 天啊!天啊!她竟然真的穿越了 话说现在穿越有这么容易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车祸,连雷都没有打一个就穿越了? 曲轻裾的脑子里还一片混乱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记忆里多出了很多不属于她的部分。 那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回忆,正确来说,是她现在这个身体的记忆。 曲轻裾人不傻,只是偶尔神经粗,但是她也知道这时候自己如果没掌握一点基本的记忆或者是该有的常识,别说过好接下来的日子,只怕很快就要让人绑着烧了或者是丢到河里淹死。 她忍着头痛把脑子里那些多出来的东西一一整理起来,捻顺记忆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在看一出脑残女主角演的狗血戏码。 原身和曲轻裾的名字一样,长在一个书香世家,家里虽然没有人当官,却也是当地的望族,让原身打小就不愁吃穿,甚至在学问女红上也都得了名师教导,如果不是亲事早已经定了下来,早在及笄之前说不得就让提亲的媒人踏坏好几条门槛。 只是,大约日子过得太顺心,原身的曲轻裾没事找事,跟人玩起什么西厢记,还没出嫁就把一颗真心抛到特意勾引的表哥身上,以至于出嫁后对丈夫还有后来的孩子都冷漠以对。 直到前一阵子,在她出门的时候,遇到「张生表哥」殷殷切切的望着她,又递了小纸条来诉衷情,顿时让这个傻姑娘狠下心肠来,打算抛夫弃子跟那个表哥走。 只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行为对于原身来说可能太刺激了,让她在出逃的路上不小心因为下雪路滑,摔进河里溺水,如果不是刚好有路人相救,只怕现在曲轻裾就是穿越到这个身体上还得想法子去解释自己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将记忆给消化完毕,曲轻裾只觉得原身太过「单蠢」,男人随便说说,她还真的相信了,竟然还抛弃了丈夫和儿子不要。曲轻裾只恨不得抓住那姑娘的肩膀猛摇,大声斥喝她脑子是不是被门板给夹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第二章 不说这事情是不是离经叛道,就说记忆里那表哥根本就是无病呻吟的穷酸书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还只是一个小小秀才不说,平常正经书没念几本,酸诗歪词倒是说得挺溜,从这些就该知道这样的男人要不得。 再说了,原本的丈夫在印象中也不差,孩子又乖巧,这么好的配备,她竟然舍得丢弃反去挑一个劣质品曲轻裾都想大喊,你不要,让本姑娘接手吧! 喔喔!不对!目前真的已经换「她」来接手了。 曲轻裾的思考瞬间顿了下,脸上慢慢漾起无法遮掩的笑意。 哇哈哈!如果不是顾虑到外头也许有人在,她简直要放声大笑了! 穿越前她想结婚想到连霍任华那种男人都接受了,没想到穿越后,她不只有了老公,甚至连孩子都有了一个。 嘿嘿!果然啊!穿越真是一件好事!起码古代女人几乎不愁嫁咩!曲轻裾越想越乐,扯着被子忍不住傻笑,一双眼笑得都眯了起来。 正当她傻笑着以为自己就要奔向有夫有子的美满人生时,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让她吓得重新躺了回去,略闭着眼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门外,一对中年男女正你来我往的吵闹不休,或许都自持着身分,说是吵闹也不过就是扬高了点声音罢了。 但是在房子隔音不怎么好的古代,这一点声音已经足够让房间里的曲轻裾听清楚他们在争论的话题。 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声首先说道:「瞧瞧她这做的都是什么好事?无缘无故怎么会掉进河里,要不是刚好有上山采野菜的村妇经过,她就是死在那里都没人知道!」 「老爷说这是什么话?姐儿不小心落了水,让人给送回家来,你就是这样当爹的?没一句关心也就罢了,还说这什么风凉话!」中年妇女不满的指责。 「什么风凉话哼!就你还想替她遮掩,她那些丫头我可都问过了,她莫名的打发人离开说要自己去走走,连个丫头都不带,却走到后山去还跌入河里,这说出去,就是一般人家都会怀疑,更不用说是瞿家了,尤其是女婿,身为瞿家的家主,他转个心眼,你就是想破头也不会知道他已经想到哪里去,若不是知道了姐儿做过什么,他会这样不顾脸面的把人给送回娘家来 「你可别忘了,他们夫妇再怎么感情不和,毕竟也有了一个孩子,如果不是什么大错,女婿会这样做吗?这事就是闹到外头去,人家也是说我们家错得多!」 被这一番话给打击到似的,中年妇女先是顿了下,接着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这可怎么办啊老爷,现在姐儿都还没醒,就是醒了这嫁出去的人,没个说法一直住在娘家,不说别的,这名声也不好听啊!」 男人长长一叹,「这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女婿和她的感情又说不上好,就是姐儿醒了还要摆谱让女婿来接,你这个当娘的也得好好劝劝,说不得还得搭上我这张老脸去求情。」 「老爷……」 「好了!别说了,看看姐儿醒了没有吧!不管我们怎么说,还得姐儿自己想通了才行。」否则也是白搭,到时候丢的脸更大。 曲轻裾在屋子里听了个明白,闭上眼,心中轻叹。 唉!原身那小姑娘若能听到这番话,心中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呢? 她自己一个人去追求所谓的真爱,却让一堆人担心受怕,甚至为此丢了全家面子,也不知道她死前可有一点后悔? 曲轻裾怅然的心情不过一瞬,更多的是奋起的斗志。 她上辈子想结婚想得都快要疯魔了,这辈子不用努力就成为已婚身分,虽然目前这个身分有点岌岌可危,但这对她来说不是问题,她只要想尽办法好好的占住这个位置就行了。 下定决心,在感觉到那对男女已经进门走到床边时,她连忙睁开眼望向他们,抢先开了口。 「爹,娘,我都听见了,过去是我不懂事,经过这一回,我想通了,以后一定会好好过日子。」曲轻裾认真的说,对于这对男女她虽然还没有办法完全当成亲人看待,但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子重活了这一回,也该替她好好的把日子给过下去,让他们少操一点心才是。 再说了,她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让自己被那还没见面的老公和孩子排除在外的! 嘿嘿!不管原身做了什么,她绝不会放手的,她上辈子到死都没完成结婚的愿望,好不容易能够重活一次,怎么可以随便放弃已经到手的东西呢。 与曲轻裾那边的腾腾斗志相比,瞿家这里就显得平淡许多,尤其是刚把妻子给送回娘家的瞿谢时,身着一件青色衣袍,坐在水上小阁内的软榻上,手里持着一卷书,脸色无比的悠哉。 小阁里的角落都各放着小炭炉,里头燃着银丝炭,炭炉上还盖了夏日收的干果子皮,满室弥漫着清新果香。一个小童伺坐在榻边,动作行云流水的泡着茶。 胡不归从下着细雪的外头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惬意的场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连肩上的雪花也没来得及拍,快走两步,把小童刚泡好的热烫茶水拿在手里,暖了暖手,迫不及待的啜上一口,却把自己烫得猛吐舌头。 瞿谢时一方清静被扰,放下了手中书卷,斜眼睨了胡不归一眼,脸色淡淡的问道:「怎么突然来了?」 胡不归和瞿谢时从小一起长大,可说是他的左右手,平日都在忙着族里的事务,说是忙得脚不沾地也不夸张,突然往后院里走,想来也是有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瞿谢时成为清流瞿家最年轻的家主,才高八斗、多智近妖已经无法说明他的才智与聪慧,在把握人心与玩弄权势的能力,更是百年难出一位。 因此,他不过二十来岁就已经坐稳了家主的位置,掌握瞿家无数的人脉门生,一句话就可以动摇朝廷根本,只要他想,重新挑起一个三国乱世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瞿谢时没那么无聊,虽说在众族老的大力支持下坐上这个位置,但是平常除了掌握天下大势,提点瞿家门人不要在大事上站错了队,基本上就是过着名士隐居的生活,品茶读书,偶尔下棋弹琴,悠哉得不行。 胡不归看着他一脸真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来的模样,忍不住气从中来。 他接过小童递来的凉水润了润口,没好气的说:「你倒是好,不改名士风范,坐在这里喝茶看书,只可怜我还得替你收拾那一堆烂摊子。」 瞿谢时眉眼巍然不动,白皙修长的手指轻碰着如玉般轻薄透亮的白瓷杯,先嗅再品,待茶香的回甘蔓延在口中,他才不疾不徐的问:「我什么时候惹了烂摊子要你收拾了?」 他平常不轻易离开瞿家的势力范围,一部分是因为懒,一部分也是不想惹人猜忌。 他的身分太过敏感,随意走到别人的势力范围,不说皇帝怎么想,就是其他的势力只怕也会闻风而动,把他随便一个举动给猜测得拐了好几个弯。 胡不归啧了一声,不客气的找了把凳子坐了上去,俊朗的眉皱得死紧,「还能是什么?你岳丈家里又来人了,说那女人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让你派人去接回来。」 如果胡不归不知道内情,也不用苦恼,直接让人去接回来就算了,偏偏他就是知道当初瞿谢时在那女人还要死不活的时候,把她送回娘家去的理由。 要他说,这事儿说大不大,就是有些损男人的面子,如果是他,说不得直接就是一纸休书,但是瞿谢时更狠,虽然没说破,却在那女人还不知生死时就把人给送回娘家去,就是没脑子的都知道这样做必然是哪里有问题了。 要不然怎么之前都没什么动静,反倒人才落了水就被送回娘家呢 瞿谢时这做法说好听点是顾虑着孩子的脸面,但只有少数人明白,他是想顺便解决这个麻烦,当初他就不乐意结这个娃娃亲,如果不是瞿家没有主动退亲的先例,他这个家主又必须留下子嗣,他怕是早在婚前就使了法子把这桩婚事给弄没了。 本来也没人指望那个曲家的女人能够栓住这个像狐狸一般的男人,却没想到,她栓不住丈夫,自己却被外头的野男人给迷了去,还傻傻的要搞什么私奔 那女人脑子果然是不好了,就清州这个地界,一日之内走不出去,必然躲不过瞿家门下的耳目。 这也是前头那女人才刚落了水,后脚他们一收到消息就明白事情前后的原因。 第三章 虽说外人不知道,但是瞿谢时几个身边人还是明白的,说不上对曲轻裾有什么抱怨,只是觉得这女人脑子真的不大好。 果然啊!要做坏事,也是需要一点脑子的!胡不归默默在心中暗忖着。 瞿谢时敛下眼,望向外头纷飞的细雪,宛如箫声般悠然的嗓音响起,「既然要把人送回来就送吧!只不过人有了外心也不适合在主宅里住了,外头找间屋子让她住在那里吧。」 胡不归心中了然,这是要把那个女人分配到外头去了,只怕以后就是挂着个名分的人罢了。 胡不归得了他的指示,也不多坐,起身就要往外走,前头还一堆事情要做呢。 只是在胡不归即将踏出小阁前,背后又传来他悠然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挪出去之前,让她再见子衿一面吧!」不管怎么说,总归是生了他孩子的女人,让她跟孩子再见一面也是应当的。 胡不归点了点头,「知道了,到时候你要一起见见她吗?」 屋内沉默无语,胡不归却明白了他的答案。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隐去,屋子里的叹息声随着落雪消散在空气中。 今年的冬日,似乎来得早了些。 就在曲轻裾差点以为自己已经被丈夫给遗忘的时候,瞿家终于来人把她给接了回去,曲轻裾忍着想要四处张望的冲动,端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头一路被人抬进了瞿家。 轿子停放在地上,她让人搀进了一间装潢清淡素雅的房里,待周围的人撤下去后,她才放纵自己细细的打量起屋子来。 屋子看起来和一般卧房不大一样,像是书房和卧室的综合体,只是中间加了一个隔间当作待客的地方。里头的桌椅质料算不错,也保持着干净,但是曲轻裾觉得这屋子似乎少了一点人气,略为空荡的架子上只有孤伶伶的两三样摆饰,一旁收拾得太过干净的床铺,也都在在证明她的猜测—— 她的归来并不怎么被欢迎啊!曲轻裾在心中叹息着。 也是!养病的日子里瞿家完全没有人来探望甚至主动说要迎她回来,如果不是她爹不顾自己的老脸,把那些闲言闲语当成耳边风的一次次上瞿家「提醒」,说不得她还真的就这样被遗忘在娘家了。 即使,她已经嫁进瞿家,甚至还为那个未曾蒙面的男人生了一个孩子。 曲轻裾虽然在接受记忆的时候就觉得前路不会太美妙,但也没想到会是如此黯淡到几乎看不见光亮啊! 她胡思乱想的时间没有多长,就看见一个穿着合身天蓝色长袍的小孩从外头走了进来,大约四五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好像小大人一般,圆嘟嘟的脸蛋上挂着佯装的沉着表情,在看见她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只是很快就消逝不见。 曲轻裾第一眼看见他时还愣了下,但是从原身接受而来的记忆,马上让她明白这就是她的儿子瞿子衿。 虽然,他已经长得跟原身记忆里那小小的、看起来还带着纯真的孩子不一样了曲轻裾看着翟子衿进门也不靠近她,而是离得远远的,喊了一声娘亲后就安静的站在一边,两人相对无言,气氛非常的冷场。 曲轻裾都快要哭了,这个原身到底弄了多少麻烦要让她来处理啊?跟丈夫感情不好也就算了,连儿子都跟自己感情不好?! 她到底跟那个表哥有多么「真爱无极限」,都已经嫁了人还把心全挂在他身上,与自己丈夫和儿子的关系却疏远成这样?! 曲轻裾心里的腹诽像念经一样毫不间断,但脸上却没带出半分,而是小心翼翼的轻声唤着翟子衿。 「子衿,这么久没见娘了,就不想……」 她话还没说完,瞿子衿就快速抬头打断她,「不想。」接着又低下头去,小脸板得生硬,周遭散发出排斥的疏离感。 曲轻裾尴尬的站在那里,从来没讨好过小孩子的她,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或许她穿越后的第一个发明应该弄些现代小孩的玩具或者糖果点心之类的,以便用来讨好眼前这个看起来随时想要拔腿跑走的小男孩? 不过,在她发明那些东西之前,拜托先来个人打破这凝滞的气氛吧! 屋子里的凝滞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外头的人也没打算让这一大一小单独相处太久,所以等在外面的侍女看时间差不多,就屈身进来唤着,「少爷,该走了,等等是福大爷的课呢!」 曲轻裾虽然很高兴有人来打破沉默,只是对方说出的话却是要把瞿子衿带走,她心中一拧,忍不住又开了口。 「子衿……以后……」 瞿子衿抬头,有些厌烦的看着她,「没有以后,爹说不会再让你过来了,你……以后自己好好的。」 曲轻裾一边愣神于瞿子衿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样的话,脑子有点迟疑的分析他话里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不会再让她过来?那她要去哪里?是要将她赶出这里的意思吗?既然都要赶她走,为什么还要答应把她从娘家接回来? 她突然替自己的智商感到哀伤,怎么每个字拆开都能明白,i组合起来却弄不懂里头的意思呢? 难怪之前老被那两个女人说自己虽然看起来精明,但实际上就是一个傻大姐。连五岁小孩说的话自己都听不懂,看来她的智商指数很让人着急啊! 【第二章】 就在曲轻裾发愣的时候,瞿子衿已经走远了,她愣愣的低头想着自己会不会马上就被扫地出门,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黑影,一双藏蓝的素色布鞋印入眼帘,她慢慢的顺着那双鞋往上看去。 来人一身琥珀色的长袍,衣襟上简单的绣了一层细细的暗纹,一头长发随意在脑后用了绯红色的发带紮成一束,朴素中却带着掩不住的自在风流。 若是普通人这么穿,曲轻裾绝对不会给出这种称赞,但是这个男人……就算用她专业化妆师的眼光来看,也太过完美了点。 白皙的肌肤,水嫩得让她想伸手掐一把,高挺的鼻梁,五官不像一般男人的阳刚,却在秀美和俊逸中达到和谐,一双黑眸就这样静静的凝视她,让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淡色的薄唇勾起一个微微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神秘表情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即使记忆里告诉她这就是原身的丈夫,但是曲轻裾在看到真人后,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这样的男人就是她以后的老公了?!这对一直放低标准只求找个普通人结婚的她来说,感觉比中了头奖还要不可思议啊!她真的可以靠近这样一个宛如谪仙的男人吗? 曲轻裾这时候已经忘了自己之前曾经想过的那些讨好主意,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发挥思考的功能。 身为一个行情还算不错的彩妆师,她见过的帅哥就算没有成千上万,几百个也是有的,毕竟在演艺圈混,不管是天然的还是后天整出来的,帅哥美女绝对不会少看。 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几乎要让人无法呼吸的俊美,却跟她看过的那些人有着不同的感觉。 他只是站在那里,她就能感受到藏在清俊外表的深沉,就像清澈的海,在最深处也是一片漆黑,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瞿谢时淡淡的看着眼前这个有孕之后,他就不再踏足她的屋子,甚至连面都不大看过的女人,心中有些不解。 他印象中的曲轻裾,平日在人前显得郁郁寡欢,若受了惊或者慌了神,看起来更加唯唯诺诺,上不了台面;背着人,又是一副不得志的才女样,伤春悲秋暗自垂泪,甚至念个几句酸诗,怀念无法相守的故人也是常事。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目光清澈,脸上没有半分愁苦,刚刚瞿子衿不理会她时,她也只是傻愣愣的,完全没有那种隐约的埋怨和不经心。 过去原本以为她生了孩子后就能够安分点,平日苦着一张脸让人厌烦也就罢了,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应该会表现出母爱温情的一面吧,但她却是丝毫未改,甚至对孩子也不曾有一点关爱,反而更多的是厌烦,这也让他对这个女人的耐心到了极限。 本来还想着怎么把她弄得远远的,免得再惹自己心烦,没想到她就做下那等蠢事,刚好省了他的麻烦。 只是经过了那样一件事之后,眼前这个女人反倒变得不同了?那副神情几乎让他以为换了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 瞿谢时不喜欢说废话,尤其对着一个他认为已经没有价值的人更是如此。 第四章 「已经给你安排了外头的一座宅子,以后你就去那里静养吧!」他淡淡说着,直接下了定论。 静养?她怎么觉得这是变相的软禁呢?!曲轻裾忍不住腹诽着。 她就说呢,即使在现代,男人知道自己老婆要跟别的男人跑都会抓狂,闹得凶一点的,直接上新闻的也不是没有,怎么这古代的男人却默不吭声,丈人上门求情就把自己老婆接回来打算当没事了? 原来后手就在这里,打算把她放到外头去,当作没她这个人……等等!不会一开始原身都要死不活了还被送回娘家也是这个原因吧? 这男人……还真的对原身一点感情都没有啊! 曲轻裾本来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差点花痴起来的表情全都一散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小小的戒备。 没办法!现在这个身体可是她在用,要是这男人因为受不了那顶还没戴全的绿帽,想要折磨妻子的话,那罪可都是她来受。 「你……我是说……我是真的失足落水。」曲轻裾吞了口口水,觉得自己要把这个事实强调一下。 虽然这个原身是真的打算私奔才失足落水,但结果是没奔成嘛!而且原身真的是因下雪路滑,扭到脚才落水的,这样的说法总比另外-种好听,对吧? 瞿谢时嘴角勾起淡淡一笑,看着面前明明局促不安却又硬挺着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他抬脚往前轻踏了一步,看见曲轻裾愣了一下才退后的动作,忍不住起了些探询的目光。 看来……还真是不大一样了啊…… 只是,这样的改变依旧没让瞿谢时改变主意,把她给留下来,他认为她整个人像换了一个人般的改变,是她想留在瞿家主宅里的手段,所以在一瞬的迟疑后,就不再去深究。 「我知道了。」他表示自己接受了她的解释,至于事实如何,他心中有数。 「那……」曲轻裾眼睛瞬间变成星星眼模式,以为自己真的得到了谅解,可以近距离的想办法打动这对父子时,马上就被泼了一大盆的冷水。 「你等下把东西收拾好就走吧!」他的眼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态度就像走路时直接用脚踢开一块挡路石头般的淡然。 即使曲轻裾是他唯一的妻,即使这些年他知道她一直对一个男人念念不忘,他也不怒不怨。 原因无他,对他来说,这个女人的任何情绪都无法影响他。 她心中无他,他的心中又何尝有她的位置? 娶她,不过是因为要履行承诺,加上顺便需要一个继承人,她若能好好守着家守着孩子,他也不在乎给她体面和一世荣华,但她既然做不到他的最低要求,那么也就不能怪他无情了。 这些他自然不会说出口的,只是明白的表现在他这些年的态度上,甚至在听到她落水后有些不好的时候,心中也没有半点波动。 曲轻裾今天第二次听见让她走的话,原本有心想要争取一下,但却突然哑了口,眼神微缩的看往他的方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看着男人离去。 她看着瞿谢时走后涌进来的几个人,一个说要清点她的嫁妆让她全都带到宅子去,一个说要送来服侍她的下人名单,还有处理一些杂项,曲轻裾心里存着事,哪里还能理会那么多,反正她知道自己被赶出去后暂时饿不死就行,顶多分心点点头 搭理一下,其余时候都是板着脸,不发一语,只有细心的人才能看见她的嘴唇似乎正在轻轻蠕动着。 她这样的反应其他人也没有怀疑,毕竟一个即将被丈夫移到外头静养的女人会有这样落魄的反应太正常不过了。 曲轻裾这时候哪里还管得了其他人的眼神,收好东西板着一张脸坐上车,马车前的车帘放下来后,她便咬牙切齿的说:「好了,出来吧!既然都已经让我察觉到你们的存在又何必遮遮掩掩的!」 马车里空空荡荡,除了曲轻裾以外再也没有旁人,若有人见到这一幕,必然都要认为曲轻裾受的剌激过大,脑子不正常了。但是,就在曲轻裾话说完的瞬间,马车里头却隐隐约约出现了两个模糊的白色人影,仔细看还能看得出来是两个女人。 「两个女鬼,很好!虽然姑娘我现在已经没有兼差的必要了,但是如果你们有什么要求,我还是能勉勉强强的替你们完成心愿。」 两个女鬼,一个胖一个瘦,胖些的从见到她后就不停的抹泪,另一个瘦的则是冰冰冷冷的盯着她瞧,那眼神让人浑身不对劲。 曲轻裾家传的茅山道术,要像民间故事那样降妖伏魔什么的是办不到,但是平常收收小鬼看看风水还是没有问题,偶尔缺钱花用,她也会靠这一点「家传手艺」赚点零花钱。 简单来说,见鬼抓鬼对她早已经是常态,怎么可能会因为看见区区两个女鬼就觉得不对劲呢? 曲轻裾认真打量起那个让人觉得不对劲的痩女鬼来,忽然觉得她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 怎么可能会眼熟呢?难不成她穿越之后还会碰见「熟鬼」? 这个可能性很快让她给推翻,身为一个还算热门的彩妆师,平常见的人多了,也练就一身快速认人的绝技,即使叫不出名字,也大约能记起在什么地方见过,绝不可能有这种看了脸熟却又不知道哪里见过的感觉,除非她不是见过本人,而是见过非常相似的人…… 一想到这,她脑子里灵光一现,下一秒整个人僵硬的看着那个瘦女鬼,结结巴巴的问:「那个,您不会刚好是……」她心里现在想的那个人吧? 白衣瘦女鬼嘴角弯起一抹淡笑,森森低吟的声音缓缓流淌在这空间里,说出差点让曲轻裾昏死过去的一句话。 「媳妇儿,我是你婆婆。」 曲轻裾呆愣了三秒,脸上的表情僵在惊愕的那一瞬间,心中则有如百万只的草泥马奔腾而过。 来人啊!谁来告诉她,老公没挽回,结果却把鬼婆婆给弄回来,这是怎样一个神秘发展?! 她现在假装晕过去,能够把她刚刚说的话倒带重来吗? 以为被接回家,结果是去收拾行李然后被打发出门,并且还带回来两个鬼,一个还是她的鬼婆婆,曲轻裾觉得「悲伤」两个字完全无法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丈夫虽然把她打发出门,还是很好心的给了她不错的生活品质。 虽然在其他人来看,这不过是间三进的小宅子,屋子里的摆设全都是普通品,吃的东西也是普普通通的三菜一汤,但是对于上辈子连买房都要再去兼差,吃饭除了路边摊、便当店和泡面的穷酸女来说,这样的日子已经有接近天堂的水准了。 只是如果能够轻轻松松的享受这样的生活就好了,曲轻裾在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手指捻香,用烛火点了,插在摆满饭菜的桌前的香炉里,口中低喃着:「婆婆,梅婶,吃饭了。」 原本无人的小桌旁,瞬间化了两个人影出来,一个纤痩的清美妇人后头跟着一个略胖的妇人,两个人影就随着刚刚曲轻裾点的香火用起饭来,直到香燃尽了,她们才放下筷子看向曲轻裾。 「好了,可以撤了。」清瘦美妇人淡淡说着,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婆婆架势却是摆得很自然。 曲轻裾在心中无声的呵呵干笑,脸上仍一脸恭敬,把那些饭菜收起来放到一边,等等自己另外加热再吃。 一边收,她忍不住哀怨的想着,本来以为有了老公和儿子还高兴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还没享受到老公和孩子的好处,却把婆婆给领了来,虽然已经是灵体,但是她都已经表明能够看见了,现在还能够无视吗? 就算曲轻裾想要当成没看见,做自己的事、吃自己的饭,但是当她在吃饭的时候,两个鬼老用谴责的眼光不断的看着她,就算她的胆子已经训练到能够在乱葬岗里面不改色的吃饭,也还是会食不下咽的。 曲轻裾觉得自己还是得想些办法才行,要不然光伺候鬼婆婆就花了不少时间,她哪里还有空去把老公孩子给追回来啊! 挣扎烦恼了两天,曲轻裾终于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她总不能以后真的就跟两个鬼耗上了吧! 收拾好了东西,她磨磨蹭蹭的走到鬼婆婆面前,轻声道:「那个……婆婆,我是想说……这人鬼殊途,如果您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心愿,还是早早的投胎转世比较好……」 「媳妇儿,你这是在赶我?」坐在椅子上的崔氏扫了曲轻裾一眼,眼里的谴责明晃晃的表现出来。 第五章 曲轻裾就怕这个,慌了神的摆摆手,「没有没有!哪里能够赶婆婆走呢,就是我再大胆也不能赶您走啊!」 一直不怎么出声的梅婶也同样附和着,「就是,夫人多想了,您可是少夫人的婆婆呢!这天底下哪里有媳妇儿赶婆婆的道理,就算换了个魂也是夫人的媳妇儿,哪能因此就不孝顺夫人了。」 曲轻裾乍听之下好像没什么不对,但是就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呢?这梅婶真的是替她说话吗? 她一脸懵懵懂懂的傻样子,让两鬼互看一眼后,都想叹气了。 想想瞿谢时那样天资卓绝的一个人,之前娶的妻子是心留不住的蠢货,现在换了个魂,结果又是这样一个傻大姐,就连简单的挖苦都听不懂,若不是她早已经死了那么多年,非得好好调教调教这个姑娘才成!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个换了的魂魄虽然傻了点,总归还是个好的,要不她们就是拼着魂飞魄散也得弄走她。 曲轻裾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鄙视了一次又一次,还摸了摸鼻子,干干傻笑,「其实我说这话真不是想赶人的意思,只是这灵体对世间眷恋太深毕竟不好,婆婆、梅婶,我是说真的,我敢保证!」 「行了行了,我和夫人又没说不相信你,只是……唉!」梅婶长长的叹了口气,顿时屋子里温度又降下许多,让穿着常服的曲轻裾都不禁抖了抖。 唉哟!梅婶,您老人家说话就说话,但别老叹气啊!这大冬天的,温度一降再降,她单薄的身子受不了啊! 崔氏接了梅婶的话继续说着,眉目间有着淡淡忧伤,「你也不用劝我,我的确是有心事,所以才流连这人间不去,只是就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排解了……」 曲轻裾就怕她没心事,这帮鬼解决心事什么的她很在行啊!嘴角忍不住锭放出灿烂的笑意。 「婆婆您放心吧!别的我不敢说,不管您是要办什么事,就算我办不到,不是还有下人们可以帮忙呢!保证帮您完成心愿。」她话说得很满,心里却是有点忐忑,只希望不要说出什么不能达到的愿望才好。 不过就她的经验来看,那些未完成的心愿大多都是跟人有关,也脱离不了传话之类的,据她了解,瞿家目前在世的除了她老公就是她儿子了,如果是这两个人的话,她还巴不得多见几次呢! 崔氏点了点头,作势拍了拍她的手,看起来比曲轻裾还年轻秀丽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那就好,说来我这心愿和你还有点关系呢!」 「咦?」曲轻裾怔了下,没想到这事情居然还真的和她有关。 崔氏认真严肃的看着她,慢慢说着,「翟家是清贵世家,有男子四十无子才能纳妾的规矩,如今时儿虽然有了一个儿子,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多子多孙才好。」 多子多孙?!曲轻裾惊愕的看着崔氏,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 多子多孙这个心愿要达成看似不难,但是为什么又要说四十无子方能纳妾这个条件?这意思是那个美得不像话的男人不能纳妾,又要达到多生孩子的目标,那不就是……她? 她可以很直接的联想成,她的婆婆希望她能够变成一只母猪,多生崽,发展新一代的人口激增计划吗? 但……这又不是现代,生孩子就算少了一个人还能用科技辅助,在科技不发达的现在,她要怎样才能一个人达到这个目标啊? 「这这……」她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夫妻正处于分居状态,而且瞿谢时目前已经表明了态度不想看到她,她就算想生,一个人也是没有办法的。 「怎么?不愿意?」崔氏一冷下脸,屋子里顿时刮起阴风阵阵,比刚刚梅婶的叹气还要让人胆颤心惊。 曲轻裾觉得自己要好好的解释一番,表达出自己也是很想要一家和乐,往新世代的家族计划迈进的意愿。 「这……不是我不愿意,是相公他不愿意啊!」她很委屈的说着,「我现在只能在这里窝着,别说是见到相公了,就连子衿也见不到,就算打着送东西的名义,也有下人代劳,那些东西也都原封不动的给送回来,想要达到您的愿望,是真的难啊!」 崔氏想着这些年来自家儿子的那个死样子,脸色才缓了些,点了点头,「这倒是。但是……这就是我唯一的心愿了。当年,本来还以为能够帮时儿多添几个弟弟妹妹,谁知道却没那种福气,如今也只能把这个心愿托付给你了。」 曲轻裾看着婆婆惆怅的神色,自然也想要拍拍胸脯,保证自己绝对能够办到,只是她现在人都见不到了,更不用说生孩子。 她虽然会点收妖见鬼的小手段,但也不是圣母玛利亚,自己就能生孩子啊! 崔氏也知道这事一个人办不成,若她还活着也不会觉得无能为力了,看着曲轻裾是真的没办法,幽幽一叹,整个灵体都变得有些朦胧起来。 这时,一直站在边上听着两个人说话的梅婶却突然开了口。 「老奴或许有法子能够让少夫人和少爷见上一面。」 「喔?是什么法子?」不用崔氏开口,曲轻裾迫不及待的问了。 梅婶望着她,却不直接说,而是有些迟疑,「这法子是好,但就是要委屈一下少奶奶了。」 曲轻裾在她话音刚落,马上就信誓旦旦的下了保证,「没事,只要能够跟相公重归于好,什么委屈我都受得了!」 呵呵!可别小瞧了现代的女汉子,那可是进得了厨房,上得了厅堂,抓小偷打流氓那都是不在话下。 她就不信了,梅婶说的委屈还能够远胜这些事情的难度! 梅婶见她答应得爽快,也不再卖关子,惨白的脸上露出诡谲的笑意。 「钻狗洞。」 【第三章】 别人穿越是吃香喝辣,不是有王爷养就是高人罩,偏偏就她有夫有子,还要为原身惹出来的麻烦买单,甚至还得想法子甩开下人,跑到这后山来「钻狗洞」。 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狗洞,而且因为洞太小,她还得自备工具,想办法把狗洞稍微扩宽一点,否则她大概会被卡在里头而成为穿越史上最拙的一个。 爬过了那带着鸟毛狗毛、还有一堆杂草屑的狗洞,曲轻裾已经不想知道自己变成怎么样的一个疯婆子,她赶紧看着自己先推过来的包袱里的东西是否还完好。 「呼!幸好幸好!这东西没给压碎了。」曲轻裾检查完后松了口气,马上转头看向梅嫌。 「好了,赶紧走吧!希望能够赶得及。」 梅婶朝她点点头,连忙在前头领着路,只是梅婶一路闪闪躲躲着日头,让曲轻裾追得也很是辛苦。 好不容易一路躲着人又要躲日头的来到了瞿家设置在大宅后的家塾里,透过窗户往里头看,一堆小萝卜头坐在里面摇头晃脑的念着书,看着身高相差无几的小萝卜头们穿着差不多的衣裳坐在一起,如果是旁人肯定要张望好一会儿才能够找到目标,但是曲轻裾却在扫了一眼后,直接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小小的身子坐在靠窗边的位置,认真听着台上先生解释,一边用短肥的手指握着毛笔写字,眼神专注,并不因为他爹的身分就不用功。 曲轻裾看着瞿子衿专注的模样,整个人都骄傲了起来,恨不得冲进里头,把人给抱起来转圈,昭告天下这是她儿子。 梅婶同样用慈爱的眼神望着里头的小小主子,只恨自己的身体不中用早早的去了,要不然肯定会好好守在小小主子的身边,把他的生活起居打点得妥妥当当。 一人一鬼看着孩子出了神,差点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幸好屋子里头的讲学正好告一段落,一堆孩子离开位置走了出来,才让她们记起今天来的目的。 那些孩子说说笑笑的往园子里头走,她们则是绕着墙的另一边,摸到了瞿子铃的窗边,然后轻轻的扣着窗棂,吸引他的注意。 瞿子衿是个严以律己的孩子,或许是从小就少被父母关爱,让他显得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不少,也明白自己爹爹身为一个清流世家的家主,他这个儿子要承担的责任也不轻,即使他也想出去玩,却仍是耐着性子坐在位子上,把刚刚写下来的注解又重新看一遍。 他不像爹爹那样是生而知之者,只能靠勤来补拙了。 翟子衿正翻着书,却听见窗上不断传来轻扣,他好奇的转头看去,却吓了好大一跳,差点大叫出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六章 曲轻裾见他发现了她,献宝似的拿出自己护得好好的食盒,打开外头的布巾递给他,「小声些,我是偷偷进来的,没人知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糕,怕你读书肚子饿了,给你当点心吃。」 瞿子衿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个不可能再看见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窗边。 家里的护卫有这么不济事吗?小脑袋很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他一边想着,一边接过了那个食盒,严肃的小脸低声说着,「谢谢……娘亲……」 曲轻裾笑眯了眼,只因为那一声谢谢,她觉得自己就可以来回再钻几次狗洞。 「不用谢,以后还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再给你准备!」 翟子衿本来是要说以后别再送东西来了,但看着她傻乎乎的笑容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仔细一看,她看起来狼狈得很,发髻都歪了,头发上甚至还插着几根草和鸟毛,身上的衣裳更是沾满了尘土,像在地上滚过一般,跟以前他印象里那总穿得一身素淡,却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的娘亲印象相差太远了。 他垂下眸子,想了想她前后的改变,软糯的童声有些生硬的拒绝道:「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点心。」 是因为被爹爹给赶出去,所以现在才想起他来了吧?如果不是被赶了出去,是不是她永远都不会给他一个好脸色呢?瞿子衿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气,沉得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曲轻裾向来大而化之,被拒绝了也不难过,以为他是在闹别扭,「不喜欢吃也没关系,就当填填肚子就是了,那你喜欢什么,下次我再带来给你?」 瞿子衿张了张嘴,想要大声说「什么都不需要」来回绝她,但是看着她笑得灿烂的脸,眼神铮铮亮,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说到底,不管她是为了什么,他心里对于能被这样关心着,还是觉得欢喜不想拒绝。 「我……我没特别爱吃的。」他偏过头去,小声的说着,「不过要是有糯米丸子的话……」 梅婶在一边连忙补充道:「小小少爷喜欢吃些甜口的,这我知道,就是不方便带过来呢!」 那丸子是糯米外头滚了酱,要是钻过狗洞拿进来,估计一翻开里头的丸子都糊了。 曲轻裾一听就知道,这是小男孩的自尊心作祟呢,估计这里也是认为甜的东西只有女孩子爱吃,所以他才不敢大声说出口吧。 她笑咪咪的答应了下来,「这有什么问题,我下回就带糯米丸子来,到时候你看好吧!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瞿子衿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模样,百般滋味在心头,虽然心里还是隐藏着想靠近自家娘亲的愿望,但是在这样一个时间点,让他不敢马上就接受自己曾经想像过许多回的画面。 刚好上课的呼唤声响了起来,他干脆的把食盒往身边一放,转头不再看她。 「好了,先生要讲课了,你走吧!」 曲轻裾在窗边也看见刚刚跑出去的小萝卜头们还有老师都走进来了,她没有被赶走的伤心,反而紧张起来,身子蹲得更低,朝他挥了挥手,小声的说着,「那娘就先走啦,里头的糕要记得吃啊!如果冷了再让人帮你弄热!」 瞿子衿狠了心不去理会,硬看着前头先生坐下的位置,脑子里不断的拉锯挣扎。 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还有点余温的食盒,他还是忍不住转头望向刚刚曲轻裾站的地方,看到窗边已经没有半个人影时,心中漫起不知道是理所当然还是失落的情绪。 第一次,他在课堂上分心出神,脑子里不断的想着那个他应该称呼为娘亲的人。 她还会来吗?是想要藉着他去求爹让她回来吗?会不会回来后就不像现在一般对他好了? 太多的问题,让瞿子衿认真的苦恼了起来。 瞿谢时虽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自己的事,但是对于他唯一的儿子的教育还是很在乎的,每天晚上如果没有意外,他一定会到儿子的住处,仔细关心儿子的学习状况,若是有多余的时间,也会撇开四书五经,聊聊天下大事或奇闻趣事。 往日瞿子衿总是听得专心致志,偶尔遇到一些问题还会提出自己的想法,虽然因为年纪还小,说出来的话会带点孩子气,但是认真的程度还是让人一看便知。 只是这几日来这孩子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本来以为他是太累了,但是见他那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再看看桌上最近出现的一些点心,瞿谢时心中不免怀疑他是不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直说。 他身边他一直有放人守着,这天晚上一出了儿子的住处,瞿谢时就将安排照顾瞿子衿的小厮唤了过来。 「少爷这些日子可有见过什么人或者发生什么事?」他站在庭院里,一双星目看向院子里的桂花树,看似闲适却让人有种不敢违抗的压迫感。 「并没有见过什么人,只是……有一点事不知道该不该说。」小厮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件大事,只是他整日都跟着小少爷,除了在家塾里上课那段时间,碍于规矩他不能跟着以外,其他时候还真的没有什么异常。 瞿谢时从来不忽略任何小事,从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次是因为一点小事而导致天下大乱。 他没有收回目光,只是略蹙了眉,淡淡说着,「说吧,能让他困扰了这些天,只怕也不是什么小事了。」 「这几天小少爷从家塾回来的时候总会带上一小盒点心,说是同窗给的,小的没能跟进去也不知道是哪位少爷给的。」他说的清楚,但话里的意思就是,那些点心来路不明。 瞿家家塾可不是那么好进的,首先要是翟家子弟,另外就是不会有那种惹是生非或连基础都不懂的孩子,因此能在翟家家塾里头读书的孩子,已经算是瞿家精英的预备苗子。 而且瞿家家塾规矩多,不准带小厮丫头进去陪读,各门课的考试评比也很严苛,除了里头提供的茶水外,上课期间也有不准偷吃东西等等的规矩,于是那些孩子几乎不会带一些上课以外的东西进去。 现在他儿子却一连几天都带了点心出来……光这点就已经够奇怪了。 不是他瞧不起自家儿子的人缘,他年纪偏小,书虽读得好,这做人处事却还没学呢!别说同学会送他什么东西,就是他跟那些孩子们多说几句话都不大可能。 翟谢时眯了眯眼,眼前的桂花树明明已经凋落,但是在漫天的星华下,却又像是开满了白色的桂花,在夜里散发出浓厚的花香。 「好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也不用和他说我问过这件事,下去吧!」 看来,他要好好的查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天一大早,曲轻裾连早点都没吃,就带着两个鬼窝在厨房里忙着做糯米丸子。 身为现代人,她可是有满满的创意,不像之前让梅婶教过的那般,只做纯白色的原味丸子,而是用了红麴和茶粉做了粉色还有绿色的丸子,本来要滚上的酱汁,也另外用桂花酱调了一个清蜜,和熬了一小罐子的焦糖桨一起封好,打算让他有多种选择。 放在食盒里,白的粉的还有浅绿的丸子一个个都只有一节小指头大小,用竹签三个串成了一串,放在食盒里看起来格外的可爱讨喜。 「少奶奶果然有天分,做了几次就看起来似模似样的了。」 「嘿嘿!梅婶可别夸我了!要不是你教得好,就我一开始连火都不会生的样子,也做不了这些东西啊!」曲轻裾这话倒不是谦虚,习惯了用瓦斯炉的她,改用这种土灶,她真的只能干瞪眼。 偏偏做这件事又不能给其他下人知道,她还是找了个藉口说要亲自弄点想吃的东西,才能够单独在厨房,但也就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 幸好!她还有两个鬼助手可以帮忙,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把盒子盖好,再拿块布巾仔细的绑着,曲轻裾在提着东西溜出宅子的时候,再一次感谢这宅子的人手吃紧,才能够让她这几天偷溜出门都没人知道。 也感谢这身子原来做的那一点蠢事,让贴身丫头都被打发完了,现在只留了两个小丫头,平常大部分时间都要去帮忙宅子里的杂事,少有时间看着她,否则她要想溜出去只怕还得费好一番工夫呢! 一条路走个几天也就顺了,虽然那上山的泥路还是那么的坎坷不平,那狗洞依然让人骂声连连,但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赶在瞿子衿上完早上最后一堂课前赶到了。 第七章 躲日头躲下人已经成了她的下意识反应,当她正要往前小跑步蹲到窗口下的时候,身后一个熟悉的轻哼让她全身僵硬。 「是小主子啊!夫人!」 「是我的时儿!」 两鬼非常兴奋的同时出声,只差要喜极而泣了,只有曲轻裾一脸黑线,心里忍不住吐槽,两位夫人,不管你们怎么兴奋都已经死了,就是喊得再大声他也听不见啊!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已经被抓包了,还是那个下令让她不准再踏进这个宅子的主人! 她现在是要装死呢?还是干脆当自己是梦游过来的呢?曲轻裾已经开始作起白日梦来。 翟谢时走到她身后一步的距离,对于她弄得一身狼狈也只是一眼淡淡扫过,但 对她抱在胸前的东西貌似很有兴趣。 「怎么?敢偷偷进府,却不敢转过头来吗?」 男人悠然的声音没有半分恼怒,彷佛他从来没有说让她走,也没说再也不会见她这种话。 曲轻裾吞了吞口水,把自己想好的藉口还有打招呼的话在脑子里过了遍,才战战兢兢的转过头来,头也不敢抬的说着,「好……好久不见了!呵呵!」那犯傻的呵呵声也说出口的时候,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算了。 你还以为他真的是在跟你打招呼啊?!蠢猪!曲轻裾,你的智商太让人瞧不起了吧!曲轻裾的理智在脑子里不断的嘲讽着自己。 瞿谢时沉默了下,没想到她还真的跟他打招呼,甚至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投。 他不打算和她废话,直接看着她抱在胸前的包袱问:「这是什么?」 曲轻裾没想到自己打了招呼却没被回应,反而受到质问,愣了一会儿,才傻傻的回了话。 「也没什么,就是一点小点心……」曲轻裾鬼迷心窍的又接了句,「要尝尝吗?」 「好啊。」 曲轻裾这些日子从崔氏还有梅婶那里弄清楚了瞿家这个大家族,他们可不是那种只传了几代的暴发户,据说瞿家祠堂里摆的牌位多到一间屋子都装不下,其中载入史册赫赫有名的瞿家人,不管文武也超过十根手指头,更不用说那些当官、当宰相、成将封帅的,更是足以写成一本厚厚的册子。 这么深的家底传到现在,食衣住行都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能够在翟家宅里混上十年的厨子,就是进宫当御厨都没问题了。 人家吃御厨做的饭都不希罕了,她这种才刚上手的拙劣厨艺怎会入得了口? 她自己都不相信怎么敢让食不厌精的瞿家家主试吃她做的点心,曲轻裾认真觉得自己大概是没睡饱,要不然怎么从刚刚开始就不停的耍白痴呢? 「啊?你真的要吃啊?我手艺不是很好……」她有点迟疑,她真的不是说客气话啊! 话说第一天送点心来的时候,她还没有被两鬼告知瞿家到底是多了不起的家族,还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那简朴的手艺就能够吸引小孩子,然而接下来的几天越是了解,她越是战战兢兢,每次准备点心都拿出当年指考时的专注用心来准备,只是,她自己也清楚,光是靠用心也比不上人家御厨n年的功力。 「嗯,你不是要让我尝尝吗?」瞿谢时看着她迟疑的脸色,眼神略沉。 瞿子衿能够想到的,他又怎么会想不到。 眼前这女人大抵是打什么主意他也能捉摸个八九成,不就是打着送点心给孩子,实际上是想把东西藉此送到他手上,表明心意罢了。 他说要吃食盒里的东西,也不是他真的感兴趣,而是想确定里头是不是如他所想的,是专门做给他吃的点心。 曲轻裾别别扭扭的打开盒子,他一看就愣了,里头不是他惯常爱吃的咸点,而是一串串小巧精致的串丸子,里头还有两个小罐子,看起来应该是沾酱。 曲轻裾端着食盒不方便把丸子串取出来沾酱,干脆直接把盒子放在垫高的石头上,取了一串小丸子沾了桂花清蜜的酱料后递给他。 只是他还没有接手,后头就默默站出一个穿着一身灰衣的长随,拿出了一个小碟子并把那串丸子的竹签去了放在盘子上,又拿了一双银筷递给瞿谢时,才又退回瞿谢时的身后,安静的像是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 曲轻裾瞪大了眼睛,忍着不像个乡巴佬一样惊呼出声,心中不断的尖叫,什么叫做贵族,这完全就是中国版的贵族啊! 瞿谢时优雅的夹起三色小丸子送入口中,那清甜的味道让他忍不住诧异,因为他不爱吃甜食是众所皆知的事,点心最多只能接受咸甜口味,这样完全甜味的东西他从来不碰,如果她想要藉着儿子的手送点心给他的话,这口味会不会弄错了? 「就只有这样点心?」他猜测她会不会另外还有准备。 曲轻裾其实也知道这男人是不爱吃甜点的,刚刚完全就是脑残了才顺口问的,现在又听到他问了这一句,本就惴惴不安的心更是晃荡个不停。 「没有了,今儿个就只做了这个。」她忐忑不安的瞄了他一眼,感觉有种读书时被老师当堂叫起来的感觉。 瞿谢时心中仍存疑,看着盒子里的另外一个小罐子,开口又问:「那个小罐子里的调料是什么?」 「那个你应该是不合口味的。」曲轻裾轻道,她是看自己儿子似乎有当蚂蚁的倾向,为了满足他喜欢吃甜的口味,才特地熬了一点焦糖桨,这对喜欢吃甜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幸福的调味料,也是她以前唯一拿手的点心焦糖布丁里的最大亮点。 她越是没底气,越让瞿谢时觉得她在隐瞒些什么,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拿来我尝尝看。」他不容拒绝的说着。 曲轻裾不知道他心中的猜疑,只能无奈的开了小罐子把丸子串沾了酱递过去,接下来那神秘的长随又换了一个新的碟子奉到翟谢时的手中。 曲轻裾连吐槽都不想了,只是偷偷打量着那个长随,观察着他是不是和哆啦a梦一样,需要什么都能够拿出来,话说吃一次东西就换一次盘子,他身上得带着多少的餐具啊! 她不知道,一般瞿谢时的长随身上只会带着两碟一双筷和一匙,不过是防着在外头要尝尝东西的时候寻不到干净的盘筷,但说实在话-长随备在身上这么久,用过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翟谢时吃下那沾了些许焦糖酱的丸子时,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奇怪,那甜腻的感觉让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猜错了,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是为了儿子而来,而不是想藉儿子的手来讨好他。 这让向来算无遗策的他不禁皱了眉,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女人来。 比起以前总是穿着一身素,端着清高哀怨的脸色,今天的她穿了一身略微暗淡的朱红衣裳,衬得她傻愣愣的脸气色红润,之前着他总是冰冷哀怨的眼神也变得有点忐忑又清澈单纯。 莫不是濒死过一回,整个人连性子都改了?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正想着该用什么方法再继续试探她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僵凝。 「爹爹,娘亲,你们……」 这唤声让一直绷着神经的曲轻裾松了口气,转而捧起食盒高高兴兴的看着在后头出声的人。 「子衿!」同样一个名字两个人喊,一是欣喜,一是有些微恼。 瞿子衿今日一直到下了课都没见到人来,心中失落难以言说,只想着或许是他这几日冷淡的反应让她伤了心不再来了,又想着她不来也好,她本就是让爹赶出去的人,不相见也是正常的。 边想着,他一反平时总是走在最后的习惯,随意的把书册收入自己的书袋里,快速走出家塾。 只是说了不想见,脚步却不争气的往屋子后头走去,想着或许还能够遇见人。 说到底,他心中还是抱着一丝期望,或许她今儿个站了远点?或者晚来了点也说不定。 只是没想到,人是见到了,却是两个。 爹爹和娘亲都在……这是怎么回事?!瞿子衿小小的圆脸上满是不解。 曲轻裾见到自己儿子自然是高兴坏了,献宝似的把食盒捧到他面前,洋洋得意的说着,「子衿,你瞧瞧,上回那糯米丸子你说了好吃,我又想新花样做了一次,连调料我也弄了两个,新口味,你吃吃看,好吃的话我下次再弄来。」 她一脸期待的看着瞿子衿,瞿子衿则是看着自家爹爹的神色,只觉得脑子都疼了起来。 第八章 娘啊!你是真的没注意到爹爹那瞬间黑下来的脸色吗?虽然不大明显,但是爹爹都不笑了啊!最重要的是,爹爹不是说过不让你进老宅的吗?你现在光明正大的出现,还大剌剌的说下次再来……这样真的没问题?! 曲轻裾是真的没想到那么多,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狗洞经历」,她相信这样的地方不会只有一处,只要再跟梅婶打听打听,必然还能够找到方法进来。 这时候比起后面那个男人她比较关心的还是眼前的孩子,一开始她是想要讨好这个老公,也想过藉孩子的手转交给他点心来表明自己想回来的想法,所以第一次送的糕还真是照梅嬉的指导做了据说瞿谢时最喜欢吃的咸糕点。 但也只有那一次,后来每一次她在窗户外头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儿用那种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眼神看着她,她就会忘了还有一个男人要讨好,反而把整颗心都扑在这个孩子的身上。 她想,她看到的不只是与这个身体血脉相连的孩子,或许还有自己的内心。 她想结婚,很想很想,不是因为她缺男人,也不是想嫁个老公当米虫,而是她想要有一个正常的家,有能够关心她,她也能够去关心的人。 打小,她因为能够看见鬼魂,还没上学就让爷爷抱在老家养,她讨厌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咒,也不喜欢念经文来超渡那些长得可怕的灵体,但是她却不得不做,因为她除了爷爷那里,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知道,她的父母都怕她,因为她能够在人快死之前看见即将离体的魂魄,也能够和那些鬼魂说话。 爷爷对她很好,说她不是怪物,只是有了他们茅山道术一脉传下来的能力,让她乖乖的和他学习如何控制,以后长大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爷爷不知道,即使她长大了,那个家,她还是回不去了。 她已经有了新的弟弟妹妹,她看见他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走在路上,她无法靠近,也不敢靠近,所以她很识时务的与他们擦身而过,再也没回过那个城市。 而那孩子的眼神和小时候的她太像,让她忘记了自己要讨好的目标还有一个男人,只想要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他。 不过……看着他皱得紧紧的小脸还有不断往她后头瞄的眼神,曲轻裾后知后觉的回过头去,迎上一双冷淡的眼睛时,她终于想起自己是多么不受欢迎。 她刚刚好像太得意忘形了点,还当着瞿谢时的面说了下次再送来……他会不会以为她是在藐视他家的安全防卫? 「呃……那个我是说……我会再让人送来……啊!不对……」 曲轻裾捏着裙摆,支支吾吾的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说词,最后只能轻叹了口气,把食盒交给瞿子衿,然后呐呐说着,「我……我走啦!」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看着那面对面站着的父子俩,一边幻想着如果那男人挽留她的话她该装一下,还是干脆厚着脸皮直接跑回去说她愿意留下来? 只可惜,她把自己的脚步放得比乌龟还慢,都要走出他们的视线外了,还是没有听见任何的挽留。 这种无声的沉默只比大声的叫她滚还要好一点点,就像她以前见过的家人那样,冰冷的沉默,却用眼神把什么话都说了。 脚步越来越沉重,一步步踏了出去,就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冷,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痛哭出声。 直到站在那个狗洞前,她眼眶泛红,紧咬着唇,没有像往常一样快速的爬出去,而是瞪着那个狗洞不发一语。 她突然开口,对着虚空快速的说着,「婆婆、梅婶,相公和子衿是不是因为拉不下脸让我回去所以才不留我呢?」 虚空中两个苍白的人影沉默没说话,刚刚她们两个都看见了,瞿谢时没说话,但那脸色可一点都不好看。 梅婶当下人当久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只能求救似的看着崔氏。 崔氏直接问她一句,「你想就这样放弃走了吗?」 放弃?曲轻裾怔怔的看着天,想起「前世」那些一个人的日子,想起自己迫切 想要一个家的愿望,她忍不住握紧拳。 「不!我不想走!」她转过身,脸上满是坚定,「我想要留在这里!」想要完成有一个家的愿望。 崔氏微微一笑,「既然不想走,那你就应该想办法让自己留下来。」 否则就她儿子那个性,想让他把自己说过的话收回去,只怕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难。 「是!我就算不要脸到极点,今天也要留下来!」曲轻裾觉得自己瞬间动力满满,轻撩着裙子就往回跑。 崔氏和梅婶两个紧跟在后头,就怕她出了什么意外,结果一回到刚刚曲轻裾和瞿谢时说话的地方,两个鬼差点惊掉了下巴。 她们活了一辈子加上当鬼的日子,还真的……没看过这样不要脸皮的人。 曲轻裾一路上跑着,就想着等等就算下跪,也要把自己给跪回这个宅子,只是没想到她或许整个人太兴奋,看见那父子俩的身影时,她一手放了裙摆,想挥手打招呼,结果一只脚却踩到裙摆,还拐到了另外一只脚,刹那间,整个人往前飞扑了出去,模样好比打棒球飞扑本垒一般。 瞿谢时听见了后头跑动的声音,脸色不变,只淡淡喝止了想回头看的儿子不准回头,没想到才刚说完,就听见一声长长的,他的脚边被重物砸落扬起一片烟尘,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即使长年摆着一副淡然表情的他也变了脸色,俊美容颜上一双剑眉紧紧皱在一起,眸里闪过明显的怒意。 「这是做什么?」 曲轻裾这一跤摔得不轻,不过也没把她脑子里的决心给摔丢了,一看到他带着怒火的脸,也顾不得自己一身的土,双手直接抱着瞿谢时的大腿就不放手。 「我是真的知道错了,让我回来吧!我会好好的反省,我会认真的做一个好妻子,我我我我什么都能做啊!别再把我赶出去!」 说着,她还不忘滴出几滴泪来,本来打算靠着捏大腿来达成的,但是现在完全自然流出。 奶奶的!刚刚摔那一跤痛死她了!她真的是用生命来博取同情啊! 「放手!这是在做什么?!」 瞿谢时从来没遇过女人这样无赖的,甚至比他之前出外游历时见到的市井妇人还要无赖,他脸色不佳的怒斥着。 「不放!我就是不放!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 曲轻裾完全把无赖两个字发扬到极点,一双手越抱越紧,完全没去注意她除了用手抱住人家的大腿,还用身前的波涛汹涌不停磨蹭。 只是她没感觉,被磨蹭的人很有感觉,他脸上微红,气急败坏的斥喝,「这成什么体统?还有一点羞耻没有?」 羞耻?羞耻能当饭吃吗?能给她温暖吗?!曲轻裾这时候已经豁出去了,只要达到目的,羞耻什么的都是天边一朵云。 她刚刚摔得那么惨还不够丢脸吗?现在不过是在丢脸前面加个「很」变成很丢脸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而且这里就两鬼还有少数几个人而已,她怕什么! 脸丢着丢着,也不会觉得自己在丢脸了!曲轻裾用自创的名言来安慰着自己。 「我不怕羞耻!我只知道我再不抱紧你的大腿,回不了这间宅子,我也活不下去了!」曲轻裾干脆放了狠话,虽然让她再去死她也是不敢的。 「你——」瞿谢时无言了。 第一次遇见这样敢在他身上撒泼的女人,他觉得比和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们对阵还要辛苦。 让这女人回来不是不行,顶多挑个远一点的院子眼不见为净,只是这女人真的能够安分的不来打扰他们父子俩的生活吗?瞿谢时非常的怀疑。 「求求你!你是那么的英俊……呃,聪明绝顶才高八斗,还有……总之你好得人神共愤,让我回来吧!」 曲轻裾很想多讲几个成语来拍这男人的马屁,但是她出了社会后顶多只看美妆杂志和八卦杂志,所以才说了两个词就卡住了,最后还用了一个狗屁不通的成语当做结尾恳求。 曲轻裾觉得自己所有的国文老师都要哭泣了,因为她连称赞人都找不到成语用。 马屁没拍好,曲轻裾根本就不敢看脸黑得可以滴墨的瞿谢时,只是紧紧抱着他的大腿,祈祷他不会没良心的一脚把她踢开。 呃……他应该不会这么冷酷,这么的无情吧?! 沉默了许久,曲轻裾都有种度日如年的错觉时,头顶上传来翟谢时低沉如箫的嗓音,「只要回了这宅子就不会再来打扰我了吗?」 第九章 曲轻裾连考虑都没有,直接点头答应,「没错!没错!」 这一次翟谢时没有考虑很久,立刻答应她,「行!等等就让人把你的东西搬回来吧。」 曲轻裾瞪大了眼,嘴巴还兴奋的张开,抬头看着他,不住的确认,「这是真的?我真的能够回来了?!」 「真的。」瞿谢时被她眼里单纯的笑容给晃了眼,然后看着她仍抱着他的大腿不撤手,眉头再次打了一个结,「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了,你现在可以放手了。」 曲轻裾放开自己的手,嘿嘿笑着,连爬带拉的站了起来,边傻笑边拍着他的大腿。 「弄脏了你的衣裳真是不好意思。」曲轻裾看到他的长袍上满是尘土也尴尬了,一时改不了从现代带过来的习惯,傻傻的开口问,「要不然你脱下来,我帮你洗……」 瞿谢时眯着眼瞪着她,整个人少了淡然的神情,像是往周边散发冷气的修罗,把她看得心脏差点顿了一拍,连连后退。 她还没搞懂自己又哪里惹了这个脾气阴晴不定的男人,他已经踏着暴怒的脚步离。 曲轻裾拿出了自己的小手绢挥了挥,当作欢送,然后高兴的想要和自己儿子还有两个鬼分享已经顺利回到主宅的好消息时,只看到一人两鬼全都用看鬼的表情看着她。 曲轻裾回想自己刚刚的表现,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啊……我刚刚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瞿子矜抟着食盒,嘴还张得大大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实在无法想像宛如天人般的爹会有今天那种失态的妥协。 而更无法想像的是,以往高高在上、冷漠清高的娘亲,原来也可以这么的……「世俗」。 原谅他无法说出更贴切的形容,毕竟子不言母过,其他的他也说不出口。 怔愣了许久,他终于深沉的叹了口气,脸上有种跟他年纪一点都不符合的落寞,他拉了拉她的裙摆,低声说着,「娘亲,以后……会好的,别再这样了。」 他觉得这全是因为在外头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会让她的举止如此失常。 曲轻裾虽然不懂他在深沉什么,但是对于儿子散发出来的善意,她还是很高兴的接受,她摸了摸他的手,然后点了点头,「好!娘以后再也不会了。」 若能当个正常人,她也不想每天都弄成像是疯女人一样啊! 瞿子衿见她看起来又像平常的模样,也松了口气,追在瞿谢时的后面小跑着走了。 曲轻裾抬头看向虚空,握拳在空中挥了挥,轻声喊着,「成功啦!我要出运啦!」 一旁的梅婶呐呐说着,「这……这也太有失体统了,这怎么能行呢!」 崔氏抽了抽嘴角,看着曲轻裾高兴哼着小曲的模样,也不住叹气。 真是成了也愁,不成也愁啊!虽然鼓励她赶紧跟时儿开枝散叶,但没想到媳妇儿会用这种路数来博得同情。 唉……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第四章】 什么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好不容易重新搬回了瞿家主宅的曲轻裾打算亲自来实践这句话。 只是……想像是很美好的,等到要实行的时候,却发现有个大大的难关要攻破。 瞿家大宅经过好几代传承,一开始只是四进宅院,有依山傍水之势,后来瞿家随着传承久远,原本的宅子不断的拓宽,到现在,已经成了山前的一座庞然大物。 里头光是花园就有两个,前后院各有一个,前头取北方开朗疏拓的造景,配着一列列的厢房,提供给来往的清客族人议事暂歇的住所,后头那个院子则是取南方小巧精致的设计,在园子边上用回廊隔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住所,专门提供给女眷 居住,只是这一代只剩下曲轻裾一个人住着,而且还是卡在中间的院子,不管离前头父子俩的居所,还是儿子读书的家塾都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而且后来曲轻裾才知道,原来这家塾也分了两个,一个是小萝卜头们读书的地方,就在靠近后院的斜边上,而前院里还有另外一个家塾,则是给大一点的青少年读书,外加一个可供跑马的演武场,不只收瞿家子弟,旁支或者是外姓也都是收的,只是入门的考验也不轻松,等于是变相的收拢人才。 曲轻裾知道自己被安排住进后院的清溪阁时,本来还高兴了一下,因为这里据说是瞿家后院里风景最好的院子,但从身边两个鬼军师那儿了解瞿家整个宅院构造后,她瞬间就明白了翟谢时的打算。 他把她养在这里看风景,却不让她再靠近他们父子俩的企图真是……毫不遮掩啊! 第一天住进来后,她虽然靠着梅婶的口述,加上婆婆的补充画了一个简易地图,原打算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去关心一下儿子的上课状况,据说是类似体育课的课程,却发现自己走了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左右,才刚走到后院的边而已,而且前后院之间有人把守,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过去的。 她只能泪流满面的抬着快要抽筋的腿再走回去,这次少了迷路的时间,大概也走了半个时辰以上。 用脚来丈量自己住的地方……她认真觉得在瞿家这样做就是一件傻事。 当她回到自己的住处清溪阁,狠灌了好几杯水后,就直接扑倒在床铺上起不来了。 「天啊!这哪里是普通人住的房子,每天光这样走脚不就断了。」曲轻裾躺在床上抱怨着。 难怪国外有很多古堡豪宅,进了大门后还要开车走一小段,甚至屋子之间也有另外的交通工具! 一个后院走个半圏就要花上一个多小时,要是有什么事需要通知,跑一个来回,那一天差不多腿都要断了。 梅播在虚空中浮现身影,无奈的说着,「平常主子们活动的地方都靠近前头的院子,像夫人以前住的萱影堂就是,若用走的也不过一刻钟就能到了前院,这清溪阁靠着园子的后头,之前都是让外客的女眷住,所以才远了点。」 曲轻裾将脸埋在被子里,闷闷的说:「我知道了,他把我安排在这里不就是把我当外人,让我别没事往他面前凑的意思嘛!」 曲轻裾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受,总之不会是高兴的那一种,就算她神经是有名的粗,也不会粗到都这么明晃晃的被人厌恶了,还会兴高采烈。 那就不是粗神经,而是没脑了吧!她自嘲的想着。 虽然被厌恶的现实、还有目前的困境的确有稍微打击到她,但她曲轻裾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女人。 虽然脚还酸得很,可曲轻裾并没有打消斗志,而是握着拳往空中挥了挥。 「你不想让我靠近,甚至不想让我接近儿子,我就偏偏不如你的愿!等着瞧吧,相公还有儿子,我一定会突破障碍的!」曲轻裾信心满满的低声发誓。 梅婶笑着看她活力满满的样子,越看越是高兴,因此不管她提出什么问题,都详细的跟她说明,想要助她一臂之力,好快点达成夫人的愿望,甚至能够让自己在小小主子身边多照看个几年。 唉!夫人这些年如果不是还有点心愿挂着,早在老爷走的时候,就跟着一起散了吧!哪里还会像现在偶尔还能够化个影出现。 一想到这里,梅婶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灵魂已经落不了泪,只怕她就会哭出来了。 一人一鬼唠叨了大半夜,终于在曲轻裾累得说不出话时停了下来,梅嬉看着她在睡梦中还带着浅笑的面容,忍不住往门外看去,崔氏不知道在何时出现在门边,对着半开的窗沉默凝望。 「夫人……您也别担心了,这个孩子和之前那个不同,她会好好照顾小主子们的。」梅嫌打小就在崔氏身边伺候,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 崔氏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轻轻叹了口气,「希望吧……毕竟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只希望能够看到她的时儿能够幸福啊! 女子的轻叹幽幽在风中回荡,伴随着树梢沙沙声响,隐藏在无尽的黑暗中。 瞿子衿一早见到爹爹站在他房间门口的时候,差点很没礼数的想看看外头的太阳是不是从反方向出来的。 父子俩沉默地坐着轿子前往家塾的途中,轿子突然一晃一停,瞿谢时先是皱着眉,看到瞿子衿脸上带着微微的期待,却是淡下脸,冷声道:「别下轿子。」 瞿子衿缩缩身子,脸上满是失望,可是他也不敢反抗爹爹的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爹爹自己下了轿子。 第十章 瞿谢时听了昨天安排在她那里的侍女说,她昨日走了许久仍想走到前院去,心里就知道她不会是个安分的,今日大约又会想法子出来折腾他,于是才想着早起送儿子上家塾,没想到这路才刚走了一半,人就跑出来了。 她难道真是改了性子了?这几次观察下来,之前那种清高样像是完全都没了,反而变成了一种执着的傻劲。 翟谢时从不相信有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改了本性,一直在等着她露出马脚,只是这一次次的看下来,却打破了他的推断。 他站在轿子前看着前头正搓着手不断呵气的曲轻裾,开始认真的研究这个一次次打破他推论的女人。 虽然他们已经成亲多年,连儿子都有了,但彼此并不亲近,他对她的印象也只有两个,一个是红盖头下那满脸的冰冷和不甘,一个是看着孩子却深深厌恶的表清。 其他的……不是不深刻,而是他已经失了想去注意她的心情。 她若能好好的做一个当家主母,他也就眼不见为净,反正瞿家的主母从来都不需要站到人前去,只要能够打理好后宅就行了。 只是她连这一点点的要求都做不到,甚至还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情来,他最后也只能选择放逐她。 呵!说来也是子衿的关系才留她一个名分在,要不……她就是没被淹死,也得死在族规里了。 他嘲讽的眼神更加的明显,看着她怀里捂着东西往他走来,静静等着看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这可不似上回,只有他的长随一个人在,若是像之前闹得那般难看,只怕就算她想留下来,也要看族老们答不答应了。 曲轻裾不知道这男人静静站在那里时就已经想了许多,连忙跑上前去,左看右看问道:「子衿呢?!」 「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我不想再让你见孩子。」他声音平淡,但是语气里那种不容人否定的语气却强势得很。 曲轻裾定定的看着他,揪着裙摆的手微微的发抖,心也是发颤,明明他没有大声说话,但那压人的气势却还是让她咬住唇,不住想后退。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总算稳住心神,曲轻裾小小的往前踏了一步,硬撑着胆气说着,「那也是我儿子,你凭什么不让我看!」 「你儿子?」他嘴角勾起讽剌的笑,「这些日子住到外头去才想起那是你儿子?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知道他读了什么书吗?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又凭什么站在这里跟我说你要见儿子?」 他算准了照她之前连看都不看儿子的样子,绝对回答不出这些问题。 只可惜,瞿谢时这个不语怪力乱神的读书人完全想不到,曲轻裾的身边还有两个鬼军师在。 崔氏不常在老宅里,反而是梅婶因为放不下小主子,一直跟在瞿谢时还有瞿子衿两个人的身边,对于他们的喜好自是了若指掌。 曲轻裾有这样一个作弊器,自然不会退缩,挺胸自信的说道:「这有什么,我自然知道了。」 「喔?那说来听听。」 「说就说!」她鼓起腮帮子,在他面前扳着手指一个个念着,「子衿爱吃鱼,爱吃甜口的点心,书已经读到《大学》了,最近正在学马术和打拳,对吧?」 哼! 他不就是想看她吃瘪出丑的样子,她就偏偏不如他的意。 她只说了几项,一旁的梅婶仗着没人能够听见自己的话,还欲罢不能的继续唠叨下去。 「你……」瞿谢时皱着眉,脸上完全不掩诧异。 她能够说得出来的确大出他的意料,只是那又如何,他向来作主惯了,难道还会因为她随意答上个两句就屈服不成。 再说了,谁知道这是不是她提前去打听出来的? 曲轻裾刚刚气势被压了下去,这时候只想着扳回一城,不是想要跟他挑起战火,而是要趁机表现自己跟原身可是不一样的。 原身那表现简直就是在他的面前不断的刷低印象分,她要是不赶紧想办法把分数给拉回来,自己别说挽回这男人,只怕过不了多久,可能又会被赶出去外面「静养」。 只是,眼前这男人真的很难讨好,她目前也只想出用牛皮糖的方式缠着他外,还真的没别的好方法来攻克这个外表看起来和煦,里头却硬得像石头的男人。 「怎么了?你没话可说了吧?!」她得意忘形的朝他走了几步,完全忘记刚刚他带给她的那种无形压迫。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丢下这一句话就不打算再理会她。 跟这样一个女人计较,实在有失他的身分。 感谢这是考试常用句,曲轻裾轻松的听懂了这句话,但是她可不气馁,跑到他的身前拦住他,道出她今天的另外一个目的。 「我要换住的地方,那里太远了。」这是她昨天深思熟虑后的结论。 要近水楼台先得月首先也要能靠近得了人啊!光风景好有什么用?所以她考虑再三的结果就是要找方法谈条件,然后争取能够赖在他身边的机会才行。 而能够靠近他的身边,其实也等于靠近儿子身边了,一举两得的事情,她肯定要努力达成。 他睨了她一眼,眼睛里满是嘲笑,就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和我提要求吗?」 「我只要还挂着瞿家女主人的身分,我自然可以提要求了。」曲轻裾冲他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快步欺身上前,一手抓住他的前襟,一手扯住他的腰带, 「还有,相公,我想你一定不想在道里丢脍吧?求求你,让我去我想住的地方去吧?嗯?」说完,她还朝他抛了一个媚眼。 只不过这世界上抛媚眼给瞎子看,跟抛给被威胁的人看,效果大概是相同的。 瞿谢时完全没有感觉到她那一眨眼的魅惑,只有无边的怒意瞬间冲刷过他的全身。 他从来没有被人用这么无耻的方式威胁过! 从来没有! 他露出一抹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狠戾,曾经看过他这一面的人几乎都已经下地府去见阎罗王了。 他一手抚向她的脖子,纤白的玉手对上她的肌肤看起来没有任何顔色的落差,只是那修长的手指里所蕴含的力量毫无保留的压在她的脖子上。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威胁我。」每一个字缓慢的从他的薄唇里吐出,像是箫声低吟,也带着一种死亡的威胁。 「明白吗?在你试着让我丢脸的时候,你已经可以再死一次了,这一次,你还能这么幸运的活过来?」 曲轻裾觉得自己在下一秒就有被折断脖子的危险,但是她还是强撑着笑,抬起头看着他,要自己忽略背上已经浸湿衣衫的冷汗。 她没有放手,而是更靠近他,远远看来,就像两个人正亲密的靠在一起,甚至他还温柔的抚上她的脖子和脸颊。 这个姿势暧昧得不会让人猜到两人正互相威胁着,而曲轻裾更是已经在死亡的边缘。 「呵呵,相公,您确定要在这大庭广众,还有孩子的面前捏断我的脖子?」 她的声音很低,一是因为脖子被摇住,一则是怕人听见他们这对夫妻的诡异对话。 他深沉的眼望向她,两个人都可以在彼此的眼中看见对方的身影,然后他看见自己稍微软化的神情。 他不在意在大庭广众下杀了这个女人,这是瞿家地界,他说一没人敢说二,但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让这个女人成为他儿子的娘亲,而她现在正抓着这点肆无忌惮的威胁他。 「你,很好。」他没松手,只是放轻了力道,薄唇轻吐出这短短的一句话。 曲轻裾向来是个很会把坏话当好话听的人,更何况这句话表达的意思太隐晦,她就直接当他在称赞她了。 「好说好说!相公您太优秀,我自然得做一点匹配得上您的事才是。」她笑咪咪的说着,一脸没心没肺,只有额头微微渗出的一丝冷汗说明了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他定定的看着她,不确定她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说反话在讽刺他,但如果她是认真的,那他被这样一个傻瓜给戏弄了半天……这比她说反话气他更让人无法接受。 「就这个要求?」他再次对她妥协,他不断的告诉自己再也没有第三次。 话说这个念头他之前也想过,只是她每次总能够打破他对女人所认知的极限,就像刚刚那威胁,会是一个正常女人能够说出来的话吗? 第十一章 曲轻裾微侧着头,一脸认真的说:「其实考虑到以后没有什么机会提条件,我想我提的条件要加上一条,就是除了换住的地方外,还有不受限去哪里的权利,当然啦!不该去的地方我还是不会去的,像是议事堂那种地方。」 这个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只是恢复她之前在这个宅子里的生活而已。 经过了这两次的交手,他已经体会到这女人有多么让人「出乎意料」,这还是把她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如果让她毫无顾忌的在他眼前闲晃……第一次,瞿谢时有不想再继续思考下去的冲动。 他敛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染上了一片阴影,「可以,我答应你,但是……」 曲轻裾也知道他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屏着气听着他后头最重要的那个「但是」。 「别再搞什么其他的花样,尤其是这般有失体统的事,若再有一次,你这瞿家女主人的名分也不必担了,我瞿家绝不允许有这么不要脸面的主母。」他淡淡说着,但语气却听得出一股肃杀之意。 曲轻裾马上点头如捣蒜,心中无奈的暗道:如果不是情势所逼,她好好一个脑子正常的姑娘家,会用这么丢人现眼、不择手段的办法来求出镜吗? 唉!一想起从钻狗洞开始到现在要扯男人腰带来威胁,她的节操就跟下大雪一样不断的碎落在地上任人践踏,她也是满心的不愿意啊! 只是,若不这样做,这男人还会看她一眼,会让她重新住进翟家老宅里? 「这是当然。」她举手表示自己不再做这么丢脸的事情。 见她松了手,他也自然的放下掐住她脖子的手,像是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好了,若无事就离开吧!子衿还得赶着去上课。」言下之意是让她别挡路。曲轻裾斜睨了他一眼,把怀里揣的东西给拿出来,「子衿一大早就上学去,这天这么冷,我送点小食给他暖暖肚子。」 说完,她也不管他怎么想,直接就跑到轿子旁,掀开轿帘,看着那个一脸诧异的小萝卜头,不由分说的就把东西塞进他怀里。 「收好,等等若肚子饿了,拿一点出来填填肚子。」她细细叮咛着,最后还不忘在他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把。 「嗯。」瞿子衿不知道刚刚外头两个人的一场无形争执,只是又能够感受到娘亲的关怀,觉得心中满是暖暖的感动。 看着瞿子衿猛点头,手里还紧攒着她刚刚给的东西,曲轻裾觉得自己一早的忙碌还有刚刚和瞿谢时的对峙都有意义了。 不过,真的好萌喔!这真的是她生出来的孩子吗?怎么这么可爱呢?! 曲轻裾被自己儿子给萌到了,忍不住又偷摸了他好几把,才一脸可惜的放下辑帘打算退开。 只是才刚退后一步,就撞上了一道坚硬的肉墙,让她差点站立不稳又要往轿子里头摔去,一只大手从后头拽住了她的衣领,让她免于往前摔进轿子的危险。 但是从衣领往后一拉,她人是没摔,却差点被衣领给勒死了,尤其这古代的衣服层层叠叠的,就好像好几条布绳子勒住她的脖子往后扯一样,她没摔下去的庆幸都还没过去,就觉得自己又有要被勒死的风险。 幸好后头的那个男人很快就松了手,让她只是踉跄一下就站稳脚步,要不她可能在下一秒就要翻白眼了。 但在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像被狗叼在嘴巴里的猎物,还是以脖子肉被扯住的姿势,曲轻裾怒了,转头看向那个据说是她老公,但是刚才却像在提垃圾一样抓住她的男人。 这男人没有任何的绅士风度吗?竟然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轻轻搂她一把或者是把手借她搀一下也行啊! 她忿忿的转过头,看着他虽然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但是眼底却有着藏不住的笑意,瞬间点爆了她的怒火。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姑娘家!你——」她的手指在差点要戳中他脸的时候,被他给握住了。 「有仇不报非君子。」他是君子,所以见她摔了一把时出手相救,但又不想让她太痛快,所以就采取了这样的方式。 而效果嘛……他自然是非常满意。 能够让这个接二连三让他吃瘪的女人好好体会一下他的感受,他是非常的乐意。 「再说了,你都喊我相公了,你还能自称是姑娘家?」他放开她的手,嘴角轻勾,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扔下这句话,语气里是毫不遮掩的调侃。 曲轻裾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有口难言了,不是不想说,而是太多的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他现在是在变相的调戏她吗?她不过就是没穿越好,穿成了一个已婚妇人嘛,怎么就不能够称为姑娘家了?! 看着那顶轿子不管她满脸的悲愤,迳自离去,她默默迎着冰冷北风气得在原地跳脚。 可恶!到底是谁负责穿越的!她明明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瞬间让她成了这种恶劣男人的老婆啊! 虽然已经达成了她疯狂想结婚的愿望,但是怎么没人告诉她,如果结婚后这个老公她hold不住该怎么办? 落叶萧瑟的在她脚边打了个转然后呼啸而过,曲轻裾仰望四十五度角,感觉太阳已经无法温暖她的心,反而扎痛了她的眼,让她都忍不住想流泪了。 呜呜…… 议事堂后的暖阁里,胡不归看着那个靠在小几上露出奇妙微笑的瞿谢时,忍不住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了这个笑面狐狸了?要不今天怎么笑得这么骇人呢? 翟谢时不是没注意到胡不归那又惊又诧的表情,只是他正想着方才那个不断跳脚的女人,一时之间也懒得理会。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曲轻裾这个女人是真的变得不同了。 是的,不同,而不是有些变化。 这阵子接二连三的接触,一个人有可能会因为濒死过一次就改变这么大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原本那么爱另外一个男人的曲轻裾怎可能在一次意外后就全忘了? 他让伺候的侍女在她的桌上压了她之前写的诗词,甚至在墙上也挂了她之前画的画,只是不知道她是真的没看见还是特意去忽略,似乎都只简单的一瞥过后就没在关注,反而更用心于小厨房的位置还有在圜子里乱走。 一个女人能够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对自己的骨肉不闻不问多年,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场意外,把那男人忘得一干二净? 他有了许多的猜测,其中最让人无法相信的就是眼前的这个曲轻裾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一个,但是这个想法却在他脑海里闪过最多次。 不管如何,现在这个曲轻裾……的确是挺有趣的。 早上那个女人喘着大气,眼里冒火瞪着他的模样又跃入脑海中,让翟谢时又轻笑了起来。 胡不归实在受不了他那笑得太过诡异的感觉,那种像是完全放松的笑容根本就不适合这个浑身长满心眼的男人。 他还不如挂着平常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这让他看起来比较没有那么的惊悚,即使那种笑容一出通常就是他要算计些什么的时候。 「行了!别笑了,还是赶紧来看一下吧,最近朝里头两党之争似乎严重了不少,尤其是前阵子秦河决堤,朝廷必定要找一堆人来负责,两边人马都想拉人下马也想把自己人给推上去,台面下的动作不断,加上外族似乎也蠢蠢欲动,江南盐税缴纳也不甚理想……这些,你看看有什么要注意的,提早弄出个章程来。」 「我以为议事堂里应该弄出个章程再让我看可不可行?」瞿谢时淡淡一笑,随手捻了桌上一颗黑色围棋把玩着。 胡不归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唠叨抱怨了起来,「什么话!听你这么说,还以为我们议事堂的人都在偷懒不成?也不想想,明明该是你这个家主去劳心劳力,结果反而是你最清闲,整日里琴棋书画轮着来,就是没看你往议事堂里多踏一步,我告诉你,光汇集这些消息,我跟那些清客幕僚们是看了多少邸报和折子啊,你竟然还不知足,还说我们该弄个章程?!」 瞿谢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眸,温声道:「怨气挺大啊,看来这些日子还不大忙吧!前些日子不是说北朝那里正在讨论互市的事情,你不妨对这件事写个章程来让我看看……」 胡不归一听到他又要让自己做什么额外的工作,急忙打断了他的话,一脸悲苦的说着,「行行好,可别再让我弄那个了,这大半个月都没睡好了,就光看那些四面八方过来的折子还有消息,就够我头大的了,哪里还有精力和时间去弄那个。」 第十二章 翟家议事堂可不是别的家族那种只遇了大事才开堂的地方,平时几乎是各处回报消息折子的地方,由几名清客负责整理之后,再由幕僚经过一番的分析抓出重点,自己最后再看一次,确定没有疏漏了,再依轻重缓急去安排,若简单的就可以直接回批,让下头的人领了去处理或者是回折,若是事关重大,则送到瞿谢时的手中,让他做最后的定论。 说穿了,平日议事堂里处理的事情,一点都不比皇帝少,甚至还更多,因为皇帝手上看到的只有一部分的天下,而瞿家这里看到的是有人在的天下,不管本朝或者是关外甚至是海外都是他们关心的重点。 没有特别大事的时候是如此,若是有特别大的事情,例如之前曾经爆发的春闱弊案,让瞿家不少清寒的分支子弟受损了权益,则由瞿谢时亲自出来坐镇议事堂。 那次他一出手,没几天就把那收钱的、背后遮掩的全都挖了出来,还用各种明的暗的法子让他们的罪状全都露,整个官场弄得大乱,还差点将那些王爷来个小清洗,那些原先四处争党结派的歪风瞬间就消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翟谢时悠哉的样子,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最近的折子你赶紧抽空看了吧!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翟谢时虽有才名,但年纪轻轻接下瞿家这个百年世家的重担,本来外人就有许多不看好,甚至起了轻视之心,但经过许多事之后,翟谢时的名字和手段就重重的刻在某些有心人的心底,再也不敢小瞧。 当然!他是从来不敢小看的,即使他们已经相交多年,他也从来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够看懂他。 翟谢时就像风,当你以为掌握了他的规律时,却会赫然发现自己所掌握的,都是他给的假象,真正的他似乎藏在一片朦胧当中,让人捉摸不定。 胡不归的哀嚎没让翟谢时有一分的心软,不过也没真的让他去做什么互市的东西,摩娑着手上的棋子,看着桌上那本册子半晌后,又抬头看向胡不归,「这事儿我知道了,我会先看看,若有要看原折,我会让你再送来。」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点底,最近瞿家这里的动静也显得不太平,只是这些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也不急着提出来让人一起操心。 胡不归点头答应了,也知道今儿个回事就到这里为止,正打算退出去好好的休息,又被他给唤住。 「怎么了?」 翟谢时看着窗外飘下的细雪,轻声道:「去查查曲轻裾,从那日落水之后到她现在的改变,我总觉得不对,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那毕竟是你的妻子,这查……会不会不好。」胡不归有些迟疑。 「说不定她是真的经历了一难后,想好好的跟你过下去了?」 瞿谢时没有告诉他她违背常理的那些事,也没告诉他自己心中现有的那些猜测,只是沉默了半晌后,执着的说:「去查吧!就当是为了妥当。」 瞿家不管朝代如何更迭,已成为百年大族,门生无数,不管是何方势力都想拉拢或者是毁灭,他们的谨慎也是为了保全一族人的安全。 胡不归虽然不是瞿家本姓人,但从小在瞿家长大,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再多说,直接退了出去。 暖阁里除了小童仍安安静静候在边间烧着茶水,只剩下瞿谢时默默的看着身前的棋盘,落下手中一直把玩的棋子。 「究竟是个死局还是仍有生门呢……只怕还得好好的琢磨琢磨……」 【第五章】 胡不归被吩咐了去查人,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因为曲轻裾身边就有他们的人,只是还要花点时间去打听打听她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古怪。 咳咳!其实这几日瞿谢时和曲轻裾两个人闹得那些事,他都很不巧的刚好了略知一二,所以才不强烈反对去查一个女人。 要不平常他们可不会花力气去关注一个女人到底变得古怪不古怪。 只不过这人果然禁不起叨念,他才正想着呢,就看到前头瞿谢时住的院子边的小套院里正搬着东西,在一群固定的侍女服色里,一个穿着姜黄色衣裳的女人更为明显。 没想到刚想着就碰见了,只是这一群人堵在这里做什么呢?也不怕惹恼了那个爱清静的,给这些人好一顿排头吃? 瞿谢时的凭添院离议事堂是最近的,所以胡不归刚出了议事堂没多远就看见院子外头的热闹。 才刚走近,就听见曲轻裾大声的辩驳着,「我搬进这里可是我相公同意的,瞿家主人难道说话不算话吗?」 那守院子的小厮和仆妇面面相觑,却谁都不敢接这个口,不是他们没听说主子说随夫人想住哪就让她搬去哪,只是向来主子的院子里就不让闲人进,再说家主的院子怎么也是在前院里头,夫人想要住进来也不大妥当。 推推嚷嚷间,一个婆子忍不住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夫人,可不是我们特意拿乔不让你搬进去,只是这前头院子都是大老爷们住的地方,您这住进来也不大合适。」 「我平常也不走去前头园子,这院子后头还接了个门往后院里去呢!怎么又不行了?」曲轻裾是彻底和这些人杠上了。 说来这古人也奇怪,好好的夫妻俩干么还分两个院子住着?而且当妻子的要见丈夫还得去问问有没有空,要不也是见不到人,第一次听见这规矩的时候,她整个 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又不是在皇宫里,还搞得这么复杂,她这个现代人怎么都无法理解。 本来呢,她的想法是能够靠近这父子俩就行,后来听到这见鬼的规定后,她决定要收复自己的男人和孩子,还要彻底打进他们的生活中,所以仗着从瞿谢时那里讨来的大旗,她就让人收拾东西,直接奔向这父子俩住的地方来了。 只是没想到,明明都已经说好的,却在门外就被拦了下来,下人翻来绕去就是那个意思,这院子是「女宾止步」,让她赶紧找别的地方去。 开玩笑!若就这样走了,她以后还怎么找机会靠近这父子俩啊! 一想到这,曲轻裾就忍不住咬牙,那天搬进来后,梅婶就跟她说那狗洞已经被堵了,而且还在里头放了铁片,就是挖了砖墙也打不破铁片,还有昨儿个她偷偷出来的那个小门,把守的人也换掉了,换成一个脸可比包公的冰冷沉默中年男人,像个铁塔一样,往那一站几乎把门给堵得死死的,更不用说原本就已经守得很严实的其他出口了。 本来她还不信这瞿家大宅这么大就没有其他可以出去的路,但是梅婶这样看了一圈回来,也只能无奈的说,瞿家四处把守得比之前更严密了,就是想绕远路也不成。 曲轻裾知道这是防着她呢,她恨恨的在屋子里跳脚,然后更加坚定要搬进这对父子俩住的院子里的决心。 就算没办法搬进里头的正房,也要搬进儿子住的那个小套院里。 曲轻裾还打算据理以争的时候,就听到一个痞痞的声音慢悠悠的从后头传来,「唉哟!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群人就在这里堵着?!」 胡不归刚刚在旁边听了一个大概,心里早就有谱,只是为了表现他不是偷听,而是刚好路过,所以也得装不知道问上一句。 守在院子前的下人小厮看见胡不归也都松了口气,胡大爷可是主子最亲近的人之一,他来下个定论自然是最好的。 一个小厮把这事简单说了一次,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也不是我们拦着夫人不让她进院子,只是没有主子发话,我们也不敢擅作主张啊!」 胡不归挥了挥手,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家主子确实是说了让夫人想住哪就住哪这句话的,既然她挑了这间院子,就让她住进来算了。」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想看看热闹,再说了,那人把查人的事丢给他去做,但私密一点的地方总要当丈夫的去看吧!所以说让她搬进去一起住,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他也乐得在这里当好人。 「好了!不说别的,你也知道眼前的人是你们的夫人呢!就让她搬进去又如何,顶多书房什么的把好了门,不让人随便走动不就得了?」 既然胡不归都这么说了,站在院门口的那些小厮仆妇也不再拦她,便让那些搬东西的下人跟曲轻裾进去了。 曲轻裾没想到自己在这里卡了老半天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忍不住兴奋的看向胡不归。 第十三章 「胡公子,你说的话挺好用的嘛!我都在这里和他们磨了老半天了。」曲轻裾说着,边看向眼前的年轻男子,他身穿一身绦紫色的袍子,看起来有文人的风范,但其中又带了一点痞气。 尤其是那笑起来的模样,看起来跟周杰伦的感觉还颇为相似。 原身的记忆告诉她,这人叫胡不归,是瞿谢时得力的左右手。 胡不归看她笑得开朗,也微笑以对,「没什么,就是说一句话的事情而已,他们也是怕担责任罢了。」 曲轻裾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刚刚是为难了下人,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她自然不会小心眼的去追究什么。 「我知道,那些人只是守着自己的本分而已,我不会多想的。」她认真的答着,却让胡不归心中诧异。 还真是不大一样了啊!她以前就是茶水稍微冷了些都要冷嘲热讽个半天,现在却是这样宽容的性子? 「夫人忙吧,胡某常在议事堂这里,要有什么问题以后还能派人来找我。」 曲轻裾不爱麻烦别人,但是如果真需要帮忙的话也不会羞于求援,爽快的点头说好,便转身进去院子里看房间弄得怎么样了。 院子外头,胡不归收了笑意,皱着眉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也不免喃喃道:「这女人变了这么多照道理说应该是好事,但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又想起瞿谢时因为这女人而生的许多细微改变,让他忍不住沉了眼,收起笑容,指甲深陷进掌心,压抑心中隐隐涌起的波涛。 或许,时间真的能够改变许多事,就连他一直以为的事情也是…… 自从搬进了翟谢时住的主院里头,曲轻裾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实施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计划了,因此每天不管某人不予理会的冷淡,她非常自发的当起了小婢女,整日只要他不出院子,就绕着他直打转,并且从中间挤出一点空档来,对着儿子嘘寒问暖,还不时的弄些点心,让母子两个感情越发的好。 翟谢时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算变相的默许了她在他生活里出没,只是从来没有给过正面回应。 如果把第一天搬过来时,他那瞬间可以夹死蚊子的眉间皱摺忽略的话,应该是……没反应吧! 曲轻裾也知道自己之前闹得那两场,已经把自己的印象直给刷到负分了,所以从住进来后,就很殷勤的想要表现一下。 不管是早饭晚饭,都殷勤的在一边准备夹菜,只不过比不上他身边的小厮速度快又有眼力,她夹的都是自己爱吃的,但是放到他盘子里他却都动也不动。 她也想伺候笔墨,但是她目前的状态是书房止步,外头还有两人把守,她就是在外头吹冷风吹到抖个不停也没人让她进去,所以去了一次后她转换路线,小心的翻进他的屋子里,拿着布巾子等待他入浴。 曲轻裾打算服侍他脱衣或者穿衣,如果幸运的话还能帮忙刷刷背,不管是献殷勤还是顺便吃豆腐都非常的「顺便」啊! 只是她主意打得挺好,人也顺利的翻了墙过去,就是两鬼跟在后头觉得不好意思,没一起进墙里头看,但是心里也期待这孤男寡女的,最好能够来点什么,赶紧完成崔氏的心愿,为瞿家「开枝散叶」,但翟谢时也不是普通人,她翻墙的动作那么大,一下子就让人给发现了,瞿谢时拦住想去赶人的长随,从容自若的准备洗浴,就等着看她又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瞿谢时因为之前在外游历的经验,所以对于洗漱方面没有太多的要求,当然在瞿家里也不会弄太差的东西,只是比起其他精致的屋子,这里也不过就是用切好的方石叠了一个方池子,大约就是现代的浴缸大小,边上也没要人伺候,只跟内室隔了一个屏风,角落里各自摆了银炭炉烧着保持温暖,边上一个小窗留着通风。 他走到浴池边,手指才刚摸上了衣带,就看见她拎着布巾子站在边边,带着不知道是羞涩还是被炭炉给薰红的脸走到他的身边。 「相公,让妾身服侍您入浴吧?」她柔着声音问着,目光含羞带怯的望着他。 曲轻裾用着练习了许多次,让她在镜子里看起来最妩媚的眼神和动作,虽然她自己说完都觉得肉麻到起了鸡皮疙瘩。 瞿谢时见着她在烛火下看起来格外生动的容顔,也就松了手,淡然道:「好啊!就你来吧!」 曲轻裾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达成所愿,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因为太兴奋了,觉得心脏枰枰的急跳,轻咬着唇,慢慢的走近他,手放到他的衣带上,才发觉自己的手指早已抖得不像话。 虽然这具身体已经和眼前这个男人什么都做过了,但是她还是纯情少女啊! 跟之前那个渣男也只到了亲亲小嘴的地步,现在要直接上手脱男人的衣服,真是又兴奋又害羞。 瞿谢时本来就想看她怎么做,看她手指发抖的模样,更是坏心大起,他稍微俯下身,在她的耳边轻喃着,「怎么了?我还等着你的伺候呢,你连衣裳都不帮我脱,就是这样伺候我入浴的?」 他说话的时候,从嘴里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耳朵上让人觉得麻麻痒痒的,曲轻裾的脸更红了,手指紧张得差点把抓在手中的衣带给打了个死结。 「呵呵……这自然、自然是要脱的……」曲轻裾清了清喉咙,然后故作镇定的打算开始进行第一次脱男人衣服的行动。 她认真而专注的解开男人的衣裳,本来还想着要吃豆腐的念头这时候可完全没有了,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热,尤其是那个男人若有似无扫过来的视线,让她有种想落荒而逃的冲动。 随着一件件衣裳落地,他看似削痩实则结实精壮的身材几乎在她的眼前一览无遗。 他只剩下一件白色的里衣,可以看见他的肤色还有那两点激突若隐若现,曲轻裾咽了咽口水,让自己不要像个花痴一样对着人家的腹肌还有即将露出来的人鱼线流口水,但是……不管她怎么努力,视线总是会不自主的往那里移动。 这男人……真是太诱人了! 比什么gq脱光的粗犷男模,还是什么花美男还要让人心动啊! 确切的来说,这个男人拥有了花美男的外貌,淡然高雅的气质,还有会让熟女想尖叫的绝妙体格,根本就是男人中的尤物,顶级的金龟镶钻婿。 翟谢时看着她努力的想要移开眼神,却不停的往他身上瞧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有种自信和得意的感觉。 他轻抬她的下巴,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眸还有双颊不曾消退的红晕,用几乎要靠在她鼻尖的距离问着,「怎么?脱到一半发什么愣呢?」 曲轻裾脸上瞬间充血,觉得心脏似乎快要跳到破表,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 「啊……我我我我没有,我马上脱马上脱!」 瞿谢时眼里黯了黯,嘴角轻勾起一抹笑,特意的误解了她的话,柔声道:「好啊!你就脱吧!既然你也这么迫不及待的话。」 说着,他就放开她的脸,自己随意扯落了身上最后一件里衣还有底裤,赤裸裸的往浴池里走去,留下差点喷鼻血的曲轻裾捂着自己的鼻子,不让自己做出太丢脸的反应。 喔!老天!她刚刚好像真的看到了……「不能说的秘密」,那个绝对比色戒的镜头还要猛。 重点是,高清晰无马赛克,让她瞬间血压大概冲到快两百,脑子里头不断的回播,让她几分钟里完全的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如果她因为看了那个而长针眼还是喷鼻血的话,会不会太丢人了?! 深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曲轻裾软着脚,慢慢靠过去,瞿谢时已经走进浴池里,甚至放下了头发,让头发在水里飘散,把该遮住的都遮住了,她才微吐了一口气,用虚弱的声音问着,「相公,我帮你擦背吧!」 擦背是个好动作,因为他转过身去后,不用面对他那妖孽的脸,还有随时可能让她看见的私密部位,让她可以专心的讨好他,而不会想东想西的。 只是她想得好,逗弄她上了瘾的瞿谢时却不想乖乖配合,他一手撑在浴池边上,斜望着她,慵懒的问道:「你刚刚不是说要一起脱了进来洗吗?」 她有吗?她刚刚有答应这么过火的事情吗?曲轻裾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脑子一时间像卡住了般,完全无法思考。 她好想掐自己一把,确定自己是真的穿越了吗,因为她现在正面临比穿越更不可思议的事。 他现在是在调戏她吗?而且还是让她脱衣服的调戏?她到底是要从了还是不从呢? 第十四章 曲轻裾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最后扭扭捏捏的脱了一件最外头的外衣,才又重新走到了浴池边。 「这样就行了吧?」曲轻裾刚刚看见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调侃神情,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在脑子纷乱的情况下被他捉弄了,所以她咬咬牙,把外头那件衣裳给脱了,算是正面回应了他的话。 不过幸好这时代的女子不是穿着肚兜外面再罩上一层又一层的衣裳,而是穿着一件平口的抹胸裙,像是韩服一般,外头套上的是一件小宽袖掐肩的对领上衣,所以即使脱了外头那件衣裳,她看起来也只像穿了一件平口露肩的长洋装而已。 她突然这么爽快的脱了衣裳,的确让瞿谢时有些意外,但是他瞬间就抹去了那种诧异,反而沉了眼眸,看着她穿着齐胸襦裙一步步的往他走来。 她侧坐在浴池边的矮墩上,拿起布巾子拧了拧热水,属于女子的幽香淡淡的从她身上传了过来,伴随着热气,勾起了他某种不该有的反应。 他是正常男子,平常虽不重色,却也有该有的反应,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女人简单的靠近下被挑了起来…… 曲轻裾拧好了布巾子,正准备服侍他擦脸时,抬头,就发现他和自己距离近得让人又开始心跳加速。 这么近距离看着他,才更明白他的俊美有多么的夸张,就像是形容周瑜的俊美一样,他就是淡淡一抹笑容都能够让人感觉到春花绽开的美丽。 她的唇有些发干,在他不断靠近的面容下,她愣愣的坐在那里,看着他褐色的眼不断的逼近,直到她唇上传来另外一个人的温度。 她反应过来她被吻的时候,她已经闭上了眼,感受着那个人温暖的薄唇在她的粉唇上辗转。 手里的布巾子早已落了地,她的上半身被他给扯了过去,让她紧贴着他赤裸的胸膛,甚至她胸前的绑带也落入水中,两个人口舌交缠的啧啧声在空荡的浴间里显得格外明显,也让动情的男女更加的激动。 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但是当曲轻裾急促的喘着气被放开的时候,才发现她整个人都已经被拉入水里,身子早已湿得彻底,一头发丝散乱,整个人虚软无力,若没有他一手撑着她,只怕早滑坐在浴池里了。 曲轻裾无法看见自己的模样,只觉得狼狈,却不知道她这副模样在瞿谢时的眼里又是另外一番的风情。 平常紮好的发髻被他刚刚的粗鲁而拉得有些蓬松,还有些碎发落在两鬓,甚至是滑落在锁骨之间,她满脸通红,双眼却有些迷离,衬着白皙赤裸的肩,看起来更是妩媚动人。 他忍不住想起了洛神赋的句子;灼若芙蕖出渌波,穠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可不就是她现在的模样,站在那里,一身姜黄色裙明丽耀眼,宛如清澈池水中亭亭独立的荷花;衣裳被水给打湿更能看出身材的穠纤合度,肩部美丽的线条像是匠人特意削成般的柔滑,腰部纤纤一束;脖颈细长,下颚圆润美丽,白嫩的肌肤在不施脂粉下,更显得柔嫩光泽。 她这样柔若无骨的站在那里,可不就像是刚出水般的洛神? 联想到她的名字也是取自洛神赋里的一句,他就觉得此情此景可真是映衬极了。 他伸手扯开她胸前襦裙的绑带,不过是轻轻一拉,那裙子就如同一朵盛开的花飘散在水面,露出她里头只穿着简单仿现代内裤的小短裤。 「啊!」曲轻裾发觉自己快走光,赶紧转过身去,并且试着抓住散开的裙子想要再度穿上。 她是来讨好他的,可不是来献身的,现在进展的节奏这么快,她感觉自己有点hold不住啊! 她心里头纷乱而着急,手也越发的不听使唤,只觉得自己像是得了阿兹海默症,不过是想要拉紧带子系好却一直做不到,甚至那该死的裙子还不断的往身后飘去。 当她紧张万分的时候,一个温暖的肉体贴上她的背,一个温热的湿吻落在她的颈项上,她瞬间手抖了下,刚扯紧的带子又松开了去。 瞿谢时在她的发梢边轻喃着,「怎么了?不是要服侍我洗浴?怎么只忙着自己的事了?」 曲轻裾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似乎连声音都一起被拉紧了,声音显得干哑,「没、没……我想这事我有点做不来,要不我先出去吧!叫其他人进来帮你洗?呵呵,你说呢?」 「你说呢?」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了回去,一手在她的腰上缓慢的上下抚着。 「我我我我说……」曲轻裾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什么,她觉得自己要哭了。 她第一次和男人这么接近,那火热和陌生当觉让她整个人都觉得不像是自己了。 而且不知道这个身体是本来就这么敏感,还是因为已经体验过人事了才这么敏感,总之他每碰她一下,感觉神经便快速敏锐地把酸麻的剌激感忠实回报到她的中枢神经,让她有种欢愉而晕眩的感觉。 更糟的是,这个身体里展露出来的迫切,似乎正催促着他,表达着她想要更多的欲望。 「说什么?嗯?」那沉沉的尾音,勾得她浑身都没了力气,如果不是他从背后强势的撑着她,她大概早滑落下去吃水去了。 「我想……我有点后悔了,我我……我先走了……」她脑子一片混乱,也顾不得什么计划了,她现在只想拔腿就跑。 她不只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只是她忘了自己的身体控制权还大半在人家的手上,结果一抬腿就被拽了回来,散乱的发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他低头看着她,那淡淡的微笑不过是多往上勾了点,瞬间就染上了几分邪佞的气息。 「想走?那也要看我允不允。」 她既然莫名其妙的点燃了他的欲望,那么,她不留下来好好的解决,又怎么说得过去呢! 瞿谢时向来不是喜欢委屈自己的人,尤其是眼前这女人虽是有些古怪,但是名分上却是他的妻,他更是没有让自己忍耐的说法。 他抱着她从浴池中踏了出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直接抱着人往前头内室里走。 屋子里伺候的下人早在刚刚听到那不寻常的声音时,很有眼色的全都退了下去,所以也没有什么侍女长随会看到两个人衣衫不整的画面。 她踢着腿挣扎却被他丢上刚铺好的床榻,摔得屁股疼不说,脑子也晕了下。 「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抱怨的话还没出口,他就已经跟着跨上了床铺,带着她往床铺里头滚,在她还有些晕眩的时候,再次用吻封住了她的唇,将那件被她一直揪在手里的襦裙直接扔了出去。 她这次连抗议的时间都没有,瞿谢时直接扯开束在边上的床帐,轻薄的纱幕落下,层层叠叠的遮掩住床上人的身影,嗳昧的声响阻断了所有的谈话声。 这夜,屋外仍是细雪纷飞,但屋子里的热情却一直没有消减,直到初见天明,所有伺候凭添院的下人们都知道了夫人和主子两个不再闹别扭且重归于好的消息。 【第六章】 曲轻裾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发展,竟让她不知不觉就被某个男人给拆吃入腹,而且他吃得很理所当然,坦然的反应让她觉得自己如果闹一闹反而是大惊小怪了。 所以她被吃的第二天,她只是愤愤的挞着床板槌到手酸,然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不像以前那样主动靠近,而是和瞿谢时保持该有的距离。 虽然这在早上看起来好像挺有用的,但是到了晚上,她还是常常会抵抗不过就被打包上床滚床单去。 而且最大的困扰是,自从那天他看见了她自制的小四角裤,后来又不小心看见了她的小三角内裤后,似乎勾起了十分的「性趣」,让她每天必须再多拨出一点时间来制作她的贴身内裤,要不然根本不够他撕…… 这也是一个大问题,她做做点心还可以,但是这针线活实在是……不堪入目,但这贴身衣物又不方便让人做,之前她自己想了办法做了最简单的,穿是没问题,只是不太结实,结果现在沦为床上的小情趣了。 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她更苦恼自己现在到底算什么? 上辈子自己一直想要结婚,想要一个家,后来穿越到这里,男人有了,孩子有了,现在对她的态度也亲近多了,然后呢? 第十五章 她觉得自己有些混乱了,她这样到底算是完成了愿望,还是一种无病呻吟?!真的完全搞不懂,明明没有任何的不顺,却没有满足的感觉,明明什么都有了,却还是觉得有所欠缺。 她到底想要什么呢?难道不只是一个家而已吗? 曲轻裾一边发呆,一边拿着笔乱画,本来只是想试试看这个身体里残留的技能,但是在心不在焉的情况下,她也只能拿着毛笔在纸上乱画鬼画符了。 只是画久了她自己也没什么事情做,因为孩子去上课了,男人去了前面议事堂,那是她被限制绝对不能靠近的地方。 丢下毛笔,她起身在屋子里乱转,感觉有点像探险的活动,让她终于觉得有趣了些。 主院里的摆设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应该说瞿家这样的家底,不管是哪一个院落都不会有什么破格的装饰,而且翟谢时对于屋子的要求大概是以简单为主,多宝格上都空荡荡的没摆什么东西。 曲轻裾逛了逛,终于在屋子里头发现一个箱子。箱子不大,且扁平,如果不是她刚好弯下腰去,可能也不会发现这个箱子就放在床脚下。 她把箱子给拉出来,本来还犹豫着是不是要打开它,结果一拉出来就发现上面原本的锁已经锈了,又被她刚刚没有控制力道的一拉,锈掉的锁头就有些摇摇欲坠。 一旁的梅婶一眼就觉得这口箱子很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哄着曲轻裾打开箱子看看里头有什么东西。 曲轻裾脸色有些为难,「这不好吧……」这不算是侵犯人家的隐私吗? 可梅婶就觉得这箱子挺熟悉的,到外头晃一圈看了没人,又回来哄着她。被烦了一下,曲轻裾想就开一下看看,不要被发现就好,也就答应了。 她轻轻一碰,锁上的接口却突然松了开来,她咬咬唇,又望了望外头,伺候的侍女都在外头,也就放大了胆子,把箱子打了开来。 一开箱子,并没有什么宝光四泄那种奇妙的场景,里头甚至没有半点值钱的东西。 曲轻裾稍微拨弄了箱子里的东西,里头只放着一只看起来有点老旧破损的风筝,一枝用旧的毛笔,还有两根簪子和一副耳环,她看了看,全都是有点年头的东西,虽说不珍贵,但有可能是什么童年纪念,也没了兴致,又把箱子给盖好放了回去,她没注意到一边的梅婶脸上微变的脸色。 她才刚把箱子放回床脚下,门口那里就传来声音,让她慌慌张张的把东西往里头一推,才刚转过头站起身,就看见翟谢时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你在做什么?」 「啊!你怎么现在就回来啦?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在屋子里转转。」曲轻裾故作轻松的说着。 瞿谢时看着她的脸,还有飘移的眼神,心中本来就带着几分的怀疑,等他眼神落在地上的一个锁时,冷声问道:「你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曲轻裾也看到那个锁头了,心中哀嚎一声,只觉得有些尴尬,「喔……就不小心把箱子给拿了出来,结果还没碰呢,那锁头就掉了!」 「不小心把箱子拿了出来?」瞿谢时有种私密被偷窥的感觉,怒火不停的在心中窜烧。 那个箱子,装着他永远都不想再提起的一个回忆,也是他这辈子不想再想起的愚蠢,所以他随意的丢在床脚下,并且不让任何人去动那个箱子,而她竟然随意的拿了出来? 他冷笑看着她,咄咄逼人地问:「只拿了出来却没碰吗?如果是如此,你又心虚些什么?」 曲轻裾吞了口口水,急急辩驳,「我哪里心虚了,我就是……」 他狠狠的打断了她的话,「没心虚的话,怎么不敢正眼看我?嗯?还想编那些不入流的谎言来骗我?」 谎言被直接的戳破,曲轻裾先是觉得羞耻后又觉得愤怒。 是!她是说谎了,但是他有必要口气这么差吗?就像是她开了他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 曲轻裾知道自己已经有点无理取闹了,但是她劈头被人这么直接的斥骂,就算她脸皮再厚也受不了。 「是,我是看了!又怎么了?!」她也手环着胸,委屈的吼了回去,「我抱歉,我看人隐私,我一千一万个对不起,这样不行吗?你还想要我怎么做?难道还要三跪九叩的道歉吗?我只是刚好看见这箱子放在床脚下才拉出来瞧瞧,那锁也不是我弄坏的,而是自己开的,我全都老实说了,这样可以了吗?」 瞿谢时见她那不知悔改的模样,眼神更是冷如冰霜,连嘴角常挂着的浅笑也没了,冰冷的唇抿成一线道:「好得很,我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做错事是这样吼着道歉的,看来我这是容不下你这心高气傲的性子,你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搬出瞿家!」 曲轻裾本就委屈,被他这么训斥,更是忍不住升起一股怒气,她骄傲的抬起头来,瞪着他反问:「我为什么要搬出去,我就偏不!你自己收了些女人的东西,自个儿没藏好,还怪上我来了?该不会是藏着心上人所给的东西,让我给看见了,恼羞成怒才想着赶人吧?!」 一提到记忆中的那个身影,瞿谢时心中还有些闷闷作痛,尤其见她毫不顾忌的提起这个话题,所有的怒气更是无法压抑。 他冷笑的望着她,「是啊!是心上人,是你连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人,若她在我心里是天上仙,你就是地底下的尘土,还是个吃里扒外,不安于室的。」 曲轻裾被他这番难听的眨低给剌激得脸色苍白,嘴唇微颤,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 瞿谢时永远明白如何用言语来给对手致命的打击,即使眼前的人是他的妻,是他这几日抱在怀里的娇娇儿。 「无法回答了吧?曲轻裾,莫以为这些时日里,我不提,有些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有些事情既然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你前些年心不甘情不愿的嫁进我瞿家,心里却还挂着那个表哥,以为他真是良人吗?那为何你和他相约私奔,最后却只落得你一人落水的下场?」 他像是恶魔一样的在她耳边低语着,语气就像是他们亲热的时候,最爱在她耳边说出那些挑逗话语一般的温柔。 只是一样的温柔,一个让人沉醉,一个却让人心碎。 即使那些事不是她做的,但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从心里涌现出一种不甘的情绪,甚至让她红了眼,非得要咬着牙,才能够抑止自己想要疯狂吼叫出声的欲望。 曲轻裾知道这是残留在这身体里的情绪,或者可以说是原身死前最后的执念,她压抑着,然后一字一句的替曾经的曲轻裾问出口,「为什么?」 他冰冷的看着她瞬间起伏剧烈的情绪,心中有种不知名的怒气逐渐窜烧直上。 她,果然还是顾念着那个男人吗?不,应该说她果然还是那个曲轻裾,这些日子的改变就像是一场谎言,而他竟然以为她是换了一个人。 最荒谬的事情不就是如此吗?他竟然会相信这样一个拙劣的假象。 他不过是意外脱口说出这些事情,没想到却试探出眼前这个女人真正的心意。 她那种极力压制的激动无形中剌痛了他的眼,也让他不想去克制那些伤人的话。 「为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吗?你以为的那个良人只是想要靠着你,去谋取一场富贵,只是没想到才子佳人的戏码没演成,你又已经嫁进瞿家,他也就放弃你去物色下一个目标。 「只是天不从人愿,他后来没勾搭上什么好人家的女子,又恰巧与你重逢,本来就缺了些银两,又见你似乎还对他倾心,便哄骗了你,说要带着你走,实则是想骗你的银两,在你打算甩开瞿家私逃,不幸落水挣扎的时候,他早已拿着你事先给的银两远走高飞了,怎么,听到这样的事实有何感想?」 这事实很残酷,和曲轻裾之前猜测得并没有相差多远,但是她体内那股怨念却在听完这个事实后越来越强,几乎让她有种压抑不住的疯狂。 「我恨……」她细细的声音从喉咙里冒出,但曲轻裾随即紧紧的握住拳,指甲甚至戳进肉里,流出点点血迹。 不!她要把这个声音给压下去,这不是原身本来的灵魂,只是一股怨念,但是那执着的怨气,甚至让她都受到了影响。 她心中很害怕,因为她手上没有任何她在现代使用顺手的法器可以使用,只除了身体里的血或许有用。 曲轻裾望着他,颤抖个不停,嘴唇咬得死紧,整个人看起来像悲伤过度的模样,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正承受的是什么样的痛苦。 第十六章 刚刚和他争执的时候,那种心酸心痛不是假的,现在身体的控制权快要改变的疼痛也不是虚的,她迫不及待的想解决身体上的麻烦,却又不想在他的面前做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她怕,怕他如果见到她接下来的模样后,他会跟「前世」害怕她的那些人一样,用那种恐惧和排斥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想,她再也不想看见那样的眼神。 同时间忍受着精神和肉体的打击,让她再也顾不得回嘴,她只是深沉又满是挣扎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跄跄的往外跑去,袖子里还藏了一把从桌旁顺走的小眉刀。 他在她走之前拽住了她的手,「打击太大了吗?你听完了这些就没有什么话想说的?」 「我……」曲轻裾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为了忍住疼痛,甚至已经狠狠的咬了自己的舌一下,现在满嘴里都是浓厚的血腥味。 他定定的看着她,眼里脸上全是冰冷,「记住,我愿意给你的是体面,若你手伸得太长,那就别怪我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给你,就像我可以把你那些丑事当作不知道,也可以把那些事一条条的列个清楚让你自己感到羞愤致死!」 曲轻裾对于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般深切的感觉到他是这样一个百年大族的家主,是一个脚一踏,天下甚至会抖三抖的人物。 有很多事情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愿意去计较,她之前在他面前耍的手段只是因为他懒得认真,所以才瞎只眼闭只眼的,但若i是真的踩中他的底线,他也可以在一瞬间就让她从沾沾自喜跌到泥泞里。 她回望着他,从他眼里对她的冰冷,让她明白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以及这些日子心中的那种不安定到底是什么。 她穿越后不断的努力,然后在最近这些平稳的日子中,她以为已经满足了自己的目标,以为自己的日子已经没有任何不顺心,以为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甚至觉得还不够满足的自己是太过贪心所致。 但是,不是这样的。 她疯狂的想要结婚,想要一个家,她曾经以为这就是她最终的目标,但是到现在她才明白了一件事—— 她一直想要的是有个人来爱她。 有个人能够包容她的所有,有个人能够忍受她的任性,有个人能够明白她的与众不同。 她认为那些很简单,认为只要模仿出一个像是家的感觉就是她的救赎。 只是,那是不同的,那样模仿出来的日子只是成人的家家酒,只是她自我欺骗的方式。 她闭上眼,忍住那快要决堤的泪,转过头,不再看向他的方向,甩开他的手,有些踉跄的往外飞奔出去。 跨出门槛的瞬间,她短短的分了神,感受着这些日子来难得露面的暖阳。只是那阳光照在身上,没有温暖,反而特别的冰冷,或许是因为梦醒了,打破了温暖的梦境,让她不得不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现实是在发现他不但有个念念不忘的旧爱,并且自己在他的眼里一文不值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对他动了心。 明白了这是一个多么无望的爱情后,之前曾拥有的,反而成了伤她最重的刀,狠狠的戳在她的心上。 无法治癒。 曲轻裾没有方向的跑了出去,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跑得远一点,最好是个没有人会注意她的地方。 梅靖和崔氏都默默的跟在她身边,只偶尔在她要闯进别的院子的时候,出声让她换个方向。 就这么跌跌撞撞的,她走到一处已经荒废而被封起来的院子,随便找了个向阳处,一停下来,她拿起刚刚藏起的小眉刀狠狠往自己的手腕上画,痛得她龇牙咧嘴,冷汗浸湿了她身上的衣裳,她也只是咬着牙,任由那些鲜血滴满了两只手,然后跪在地上,两手一起用血画出复杂的符籙。 她咬紧牙关不哼一声,只因为一时疏忽,她居然差点让残留在这个身子里的执念给反扑,若不是这身子的血还有一点用处,只怕她今日就过不了这个坎。 等到一切都完成后,她站到地上的符籙中,体内的巨大执念顿时散去,她霎时软倒在地。手上的伤疤渐渐止住了血,但血迹沾满了两只手和衣裳,看起来很是怵目惊心。 只不过现在的曲轻裾也没力气去理会那些了,她整个人虚弱得很,若不能好好休息一番,她只怕连走路都有问题。 只是才想着休息,她就听见有人走了过来,虽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过来,但是曲轻裾这时候也没办法挪动地方了,只能拚命的祈祷希望他们不要过来这里,否则看见一个女人一身的血,又用血涂了一地的符籙,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认为这里应该类似咒杀的现场。 到时候大概就像她第一次剁鸡头办法事的时候,人们那种惊恐不定的眼光会再次聚焦在她的身上。 曲轻裾脑子像是一片浆糊,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法思考更多,也没办法考虑如果这一片的狼藉被人发现要怎么解决,只能提心吊胆的听着那轻轻的脚步声靠近。幸好,来人并没有靠过来,他们停了脚步,和曲轻裾隔了一道假山就说起话来。 「所以确定了那后山的确是有金矿的?」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缓慢的说着。 「是没错,只是瞿家并不以开采金矿为主,每年所出一笔,也多是资助清寒人家。」 曲轻裾意识有点模糊,但是仍觉得那个听起来年轻一些的嗓音有些熟悉,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了。 沙哑的声音重哼了声后道:「沽名钓誉。」 那年轻的声音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听着。 「对了,既然已经确定了,那就想个法子把那山头给要过来。」 「你大概是不理解瞿家是怎么样的地位,瞿家的东西若是这么好得,我又怎么会一埋伏就这么久……」 年轻的嗓音还没说完就被人不屑的打断,「是啊!埋伏到像条人家养的狗,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了。」 「你胡说!这是血口喷人。」 「我胡说?」那声音顿了顿,「难道不是如此,如果不是你们拖拖拉拉的没个结果,上头的人又怎么会另外派我过来?既然已经确定了就该要下手,而不是瞻前顾后结果一事无成。」 两人似乎沉默了许久,最后那年轻人轻声问着,「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瞿家已经是三代独子……」那句话并未说完,但聪明人一听便知他打什么主意。 「不行!这摆明了是与瞿家为敌!」 「为敌?早在我们站在不同主子后头的时候,就已经是敌人了,又哪里少得了这一桩?」 曲轻裾迷迷糊糊的知道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事,虽说很想继续听下去,但是刚刚的失血让她头晕得再也撑不住,只在最后听了那似有若无的一句话后就晕了过去。 「……把那孩子绑来……」 那孩子是指谁?!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等曲轻裾醒来的时候,假山后头已经没有了声响,天边的日头也已经斜斜的西落,看得出来已经将近傍晚。 她扶着石壁站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没吃饭,头晕得厉害,脸色也如雪一样的苍白。 勉强站起来后,身体也忍不住晃了晃,平常跟在她身边的梅婶还有一阵子没看见的崔氏远远的不敢离她太近,就怕她们身上的阴气对于目前身体正虚弱的曲轻裾有不好的影响。 曲轻裾按照自己已经有点模糊的印象一边扶着边上的东西移动,一边动着脑筋,思考自己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 回去跟那男人认错?曲轻裾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 她是不要脸,是厚脸皮,但是她也不会贱到人家都指着她骂了,甚至表示心在在别的女人身上,还自己凑上前去。 但是真要离开这里,她又能去哪里?她有些头痛的想着。 原身虽说还有娘家在,但是娘家又能够待几年呢?再说了,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把儿子留在这里,尽管留在这里感觉前途一片大好,但是却不怎么安全啊! 虽然她没有听出那时候在石壁后说话的那两个人是谁,但是这样鬼鬼祟祟的行事,又扯到什么金山银山的,最后以绑架小孩子当成结语的人,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人。 而且什么几代单传又是姓瞿,怎么听都觉得是她儿子啊!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里,那男人又不能整天把孩子带着,她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 曲轻裾一边想一边虚弱的往前走,完全忘记自己一身的血看起来有多么的可怕。 第十七章 她还没有走到住处,就已经被着急的侍女们给包围住,有人已经机伶的跑去请大夫。 曲轻裾被人急匆匆的扶回住处,见她们要把自己往瞿谢时的房里送,她连忙指了主院正房边的另外一排房间,有气无力的道:「不去那里,去这里就好。」 两边搀着她的侍女还以为她是怕自己身上的血迹弄脏了里头的东西,两个侍女都同时说着,「夫人真是体贴,还怕弄脏了主子的屋子。」 曲轻裾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只觉得这误会可大了。 她一点都没有体贴瞿谢时的意思,事实是她才跟他吵了一架,现在完全不想出现在他活动的范围里。 要不是她在这瞿家宅子里目前没其他地方可以去,去了儿子的小套院又怕吓到他,她是绝对不会任由身边这两个侍女连问都不问,就直接将她搀着一路走到这里来的。 三个人在正房门口这般停顿,瞿谢时在里头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皱着眉头走出来察看。 刚刚就听到院子里头有些慌乱的迹象,这在他的院子里是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本来不打算理会,但这喧嚣声里又有一个让人在意的声音,逼得他不得不走出来看到底发生什么事。 只是一出门,却没想到入目的就是她脸色苍白,全身衣裳还有双手全都染了血迹的模样。 这景象惊得他心头一紧,两人先前的激烈争吵早已抛到脑后。 他连思考也不曾,直接从那两个侍女的手中将人拉进怀里,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忍不住蹙眉低喝,「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他仔细察看,发现她手上的血迹虽然已经干涸,但看起来就是没有包紮过的样子,马上转头就对着两个侍女大喊,「还不去喊大夫,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两个侍女哪里见过平常总是带着淡然微笑的主子会这样横眉瞪眼的怒骂她们,吓得退了好几步,才抖着声音答道:「主子……大大大大夫已经去喊了……」 「人过来后就直接带进来。」他轻扶着她,又接着交代一句,「顺便去烧些热水送进来。」 她身上这些血迹也得要好好的擦擦,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伤口。 这蠢女人到底是去哪里弄得这一身的血?翟谢时又急又恼的看着她。 他好心的想搀她进屋子里,但是曲轻裾却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不用你好心,我受不起。」她冷着脸想挺直背脊往外走,只是本就头晕目眩的她怎么也走不了直线,甚至歪歪扭扭的就要往地上摔去。 瞿谢时再也看不过去,直接将人打横抱起,送到内室里的软榻上,接着又小心翼翼的上下察看她到底哪里受了伤。 曲轻裾实在没力气在这个时候和他吵,也就随他去了,只是闭上眼,不想看见他温柔的样子。 如果没有之前他那番残酷的言语,或许她会在这样的温柔中越陷越深,但是如今,她只觉得有些难过。 这样的温柔是给她的吗?还是只是习惯性的给予他身边的人呢? 如果他对身边没有踩到他底线的人都能够有这种温柔,那么对于他心中的那个心上人呢? 是不是温柔得让人再也无法忘怀?是不是让人只是光想像他们的曾经就会忌妒得要死?! 她没有真正的恋爱过,不知道原来真正的恋爱会让人因忌妒而丑陋万分。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歌词里总是写着,若心爱的人有了所变,即使爱的不是自己,也能够放手祝福。那时候还觉得恋爱就该要如此的理智,才算是一个成熟女人,但一放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光想像就忌妒的快要死去,那些能够放手说祝福的人到底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还是需要一次次的受伤,一次次的落泪,等她能够学会不自私,学会把对方的幸福当成自己的,那她就能成熟一点去面对?! 【第七章】 瞿谢时才刚确定她手上的伤痕,老大夫就匆匆的赶来,这是瞿家专用的老大夫,一向就是住在前院里的,不过因为瞿家大多都是读书人,也顶多就是看看伤风感冒,或者是看点跌打损伤,没想到第一次看后院女眷,就是这样血迹斑斑的伤势。 他不敢耽搁,连忙接过侍女递来的巾子和温水,小心翼翼的把夫人手上的血迹都一一擦掉,尤其是手腕的部分,直到伤口清楚的露了出来,他自己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瞿谢时的眼神一直关注着他们,老大夫的神色一有变化,他马上就问道:「怎么了?伤势可严重?」 「差一点,就只差一点,若是刀锋再往旁一点,只怕就是神医来也没什么办法了!」老大夫从医箱里拿出金创药来,顾不得她的身分是夫人,嘴里碎碎念着,「这年纪轻轻的有什么好想不开的,怎能拿刀子割自己的手腕啊!真是的,你看看一时的冲动,这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你是说她手上这伤是自己拿刀子割的?」瞿谢时的眼里酝酿着风暴,声音略微压低,看着曲轻裾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善。 所以她这是打算用死来威胁他?或者说用这样的手段来反抗他? 曲轻裾,你这是又玩手段玩到我身上来了吗? 曲轻裾听到老大夫略带责备的话,睁开了眼,就看到瞿谢时充满愤怒火光的眼正冷冷的看着她。 她连想都没想就知道他误会了什么,毕竟这种狗血戏码在现代的连续剧中也见多了。 她刚刚的感伤瞬间被甩到一边去,她再怎样也不会扮演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悲情角色。 「放心,不是因为你。」她轻轻的说着,口气却很坚定。 「不是因为我,那你怎么莫名其妙的画了这两手的伤,要不你现在和我说说,这瞿家宅子里,难道还真的有人敢往你的身上动刀?」瞿谢时耐着怒气问道,对于她的解释摆明就是不信。 「刀子是我自己画的又如何?就不能是我想削个水果出的意外?」曲轻裾也很难跟他解释缘由,只好随便找理由来搪塞他。 「吃水果?这屋子里的下人都死全了不成?还得让你一个主子自己拿着刀削水果?」 一听这话,屋子里里外外的侍女小厮全都跪了一地,就怕里头主子吵嘴,结果又连累到他们的身上来,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说不是就不是,你这个人怎么那么烦呢!」曲轻裾实在累得不想再应付他,先前不是还要她搬走吗,怎么突然这样了? 她一喊完这句话,连老大夫都想跪了,因为瞿谢时脸色沉得可怕,整个人的气势更是死死的压着所有人,像是下一秒就要爆发一般。 「看来,是我白操心了。」他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眼底有着复杂的情绪,又像是一种被拒绝的失落。 「也是,我刚刚……罢了!看在你受伤的分上,先在宅子里养好伤吧!养好了伤……」 曲轻裾自嘲的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养好了伤我就可以滚了,对吧?!」 他说了,不喜欢她嘛!她触犯到了他的底线,只是被赶出去而已,还算是宽宏大量了,对吧? 她还记得他可是有想弄死她的念头呢,如今只是像最开始那样,再次被赶出去而已,有吃有喝只是可能没有任何自由罢了,她真的该觉得庆幸了吧? 是啊!她真是幸运,想穿越就穿越,想结婚就直接有个老公,甚至还送了一个儿子给她,老了也不怕孤苦无依。 真好?不是吗?她在心里一次次的对自己说着,好像这样说久了,她就可以真正幸福一样。 翟谢时看着她那种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怔了怔,却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她说的就是他的想法,她刚刚跑出去后,他就是这么想的,还打算等她一回来就马上让人把她送走,为什么这些打算从她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的让人不是滋味呢? 两个人互相望着,明明很近,却又觉得很远,彼此间疏离的气息比之前她追着他跑的时候还要浓厚。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上再也没有他习惯的那种生气和娇憨,他第一次破天荒的想要改变自己的决定了。 「也不急,你还是可以待着的,只是别在这院子里,搬去后院吧,那是女眷住的地方……」 曲轻裾淡淡的看着他,像是脱掉了一层的傻气,看起来成熟了一点,也比较符入口她已经逼近三十的灵魂年龄。 「不必了,我搬回之前外面那栋宅子就好,那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后让我有空可以来看看子衿就行。」 「你这是在和我赌气?」他皱眉。 第十八章 曲轻裾想摇头,但是头才刚晃就觉得有些天旋地转,所以她只是轻笑一声,叹了口气后说着,「赌气?不了,我只是在做一开始就该做的事。」 她顿了下,继续说道:「你说的对,我的手伸得太长了,想要自己不该要的东西,却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做了那点事情还以为没人知道呢,结果却在别人眼中都是个笑话而已。哈!我现在也明白过来了,反正这样挺好的,你不爱有人打扰,我也还有个名分,以后子衿长大了不会把我放着不管,这样……就好。」 这样很好吗?翟谢时心中复杂莫名,不知道该不该应和她的话。 「这是你真正的想法?」他心中也不知道到底该期待她的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 曲轻裾觉得自己这样洒脱的表现也挺帅气的,忍不住想在他面前跩跩文章,让他明白她在悲伤的时候也能够表现出不常见的文学气息。 跩一句文学经典,然后帅气的闭眼或者离去,想想都觉得自己太有穿越女的风范了。 不过她的国学造诣本来就很让人忧心,这时候能够想到的更是没几句,她闭上眼装了半天,最后只想到穿越之前正在跟拍的一个剧组,那女主角说了一句话好像挺帅气的。 她苍白的脸上摆出从容的微笑,声音幽然,「『子不我思,岂无他人?』这就是我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虽然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感觉挺帅气,用在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吧? 谁知道一抬头看瞿谢时的反应,就看到他的脸瞬间像是结成了冰,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恨不得要掐断她的脖子。 欸?她说错了什么吗?怎么感觉这剧情的走向不对? 翟谢时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连声道:「好好好!好得很!没想到你还存着这样的想法,只是我瞿家绝没有二嫁之妇,你这辈子是想都不要想了,就在这屋子里好好的待着吧!」说完,他便气得拂袖而去。 曲轻裾见他走了,整个人都愣住了,而且也搞不明白她自己到底是说什么了,他不是想让她搬出去的吗?怎么这时候又说让她在这屋子里好好待着了? 她偏头,看向脸色全都有些怪异的下人还有老大夫,也知道自己可能弄出了什么笑话,咬咬牙让下人全都出去,然后腆着脸,问着正在替她缠纱布的老大夫,「大夫,我刚刚是说错了什么啊?怎么相公和其他人脸色都怪怪的?」 老大夫看她一脸的迷茫样,脸上也是惊诧不.已,「夫人,难道你不知道你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曲轻裾也知道刚刚装气质的那句话,一定跟她想表达自己可以帅气走人的意思不大一样,咬了咬牙,宁可表现自己没文化,也不能让自己一错再错,变得没常识啊! 一这么想,也顾不得丢人了,小声的说着:「其实……我刚刚也是不大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一时想卖弄……呵呵!您也知道的,刚刚发现不对劲我也不好意思说我错了,让我重说一句!您老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啊?」 老大夫先是诧异然后哭笑不得,好笑的低声说着,「夫人,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一名少女对男人说:『你若不想念我,别以为就没有别人想我了。』这是《诗经郑风》里的一段啊!难道夫人不知道?」 这不该啊?夫人怎么说也是读过四书五经的。 一听完老大夫的解释,瞬间曲轻裾觉得自己可以哭了。 他们两个早上才因为这个吵完,还扯出之前原身私奔的事情,现在她还装模作样的跟他说这样的话,不就是直接跟他呛声,你不爱我,那我去找别的男人的意思吗?! 刚刚那些下人们一脸的诡异,一定也是在想着她竟然如此的豪放,直接当着自己相公的面提自己未来是要出轨的。 完蛋了!她该不会被抓去浸猪笼吧?!曲轻锯忍不住在心中哀嚎了。 老天爷啊!她现在终于深刻的体会到「没文化真可怕」这句话的意思了,只是,现在还来得及让她收回刚刚说过的话吗? 曲轻裾担心的浸猪笼什么的没有发生,或许该感激一下这里是清贵世家,不像《红楼梦》里的荣国府一样,上头的人说话,一下子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了。 瞿府的口风很紧,无论内外,是绝对不允许多舌之人的存在,对于这点,曲轻裾真的无比感激。 只是这份心虽然已经放了下来,但是养伤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尤其是某个男人这些日子来完全看不到之前那种和煦的表情,或者该说只要看见她,他就马上没有了好脸色,顶多只有和儿子一起出现的时候,脸色会好看一点,其他时候,他那脸色沉得像块冰一样,在这样寒冷的天气,让她觉得自己就是包再多的衣裳都不够。 只是,能够每天看见他,她还是没用的感到高兴,即使明白他心中有另一个女人在,但比起无法看见他的那种想念,一边揪着心一边看着他,比较让人能够接受。 到了伤口结疤的时候,伤口周遭痒得不行,想抓又不能抓的痛苦,让曲轻裾老是忍不住在屋子里转圈,试图想排解一些心中的烦躁。 这些日子,梅婶和崔氏也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宅子里出乎意料鬼魂还满少的,让她也找不到其他鬼来聊天,时间就越来越难以打发。 虽然讲是这么讲,但是当曲轻裾看见瞿谢时走进来,背后跟着冒出来一个女人模糊的身影,整个人也不由得想尖叫了。 这真是……要什么来什么啊?!她都想吐槽自己,要是这么准的话,怎么不让她先中个头彩花花再来穿越啊? 她看着那个女鬼,长得秀秀气气,说很漂亮不至于,起码没有她现在这个身体漂亮,但是那种柔弱秀气,又充满书卷味的感觉,活脱脱就像是林黛玉再现,如果放在现代,至少也可以封个清纯系的宅男女神。 不过这个女鬼是怎么跟在翟谢时身边的?昨儿个他过来的时候明明还没有啊。 注意到曲轻裾一脸苦恼的看着他,不禁让瞿谢时感到有些疑惑开口问道:「看什么?」 曲轻裾出神的时候最容易被人套话,她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在看你背后的女鬼是从哪里来的。」 瞿谢时先是一愣,然后手掌重拍了桌子一下,「荒唐,子不语怪力乱神,神神鬼鬼的,你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是吧?!」 曲轻裾本来惊慌自己竟然脱口说出自己能够看见鬼,但是看到他一脸她没事找事的神色,搞得好像她想找话题吸引他注意的感觉实在让人受不了,她气得反驳他。 「那是因为孔子看不见,看不见的人怎么能够确定这世界上就没有鬼!」不只那只女鬼,我还能看见你的妈,我的婆婆呢! 「你这又是在胡闹什么?」瞿谢时无奈了,他真的搞不懂,她怎么就能够闹出这一出又一出而不消停? 「我没胡闹。」见他不信,她仔细看了那女鬼几眼,然后形容了起来,「瓜子脸,一双柳眉,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头发上簪着一根蝴蝶簪,右眼底下还有一颗美人痣。」 她一边看一边形容着,然后转头看向他,果不其然见到他一脸见鬼的神情,心里头酸酸涩涩苦笑着想,这算不算空中一直悬着的刀终于落了地,知道她的不同后,他会不会以后再也不理会她了呢? 本来她一直战战兢兢就怕别人知道她的不同,只是能够瞒多久呢? 她想想过去的经验,她一开始也总是想尽力隐瞒她的能力,但是她见到可怜的亡魂就忍不住想帮个忙,不只是帮了祂们也消除了以后可能会有的隐患。 但也因为这样,她一直没交到什么好朋友,连恋爱经历也都少得可怜,因为在别人眼中,她一直都是脑子有问题的少女,也有人称她为恐怖的女人。 这次受伤,她用自己的血来驱邪就已经有点交代不过去,虽然她狡辩说用刀子切水果的时候弄伤的,但是不小心和蓄意割出来的伤口她不相信会没人看不出来。 更何况她一手血的一路扶着墙走出来,就是他不查,难道会没人告诉他那一排的血印是从哪里来的? 若循线追去,那一整个地上的符籙又要怎么解释? 这些养伤的日子里,她本来就在斟酌着这件事情,只是没想到,突然来了这样一个机会,直接在他的面前摊牌了。 第十九章 她还以为穿越到古代后,自己就能够摆脱这样的命运呢……只是,果然还是不行吧? 她刚穿越过来,在娘家休养的时候,并没有能看见鬼魂和沟通的能力,她想,那阵子大概是因为她自己刚穿越过来,这个身体又太弱,所以能力因为灵魂和肉体还没有完全的适应,才让自己以为终于能够当个普通人。 只是当她发现自己又能够看见鬼魂的时候,她私底下把以前学的那些东西稍微试了几遍,虽然这个身子不若以前那个身体的天分高,但是以前学的东西还是能够用上,只是效果会稍微打个折扣。 都是命吧!她既然有了这些天分,就必然要失去一些东西,不管是爱情或者是亲情。 反正最多就是让他给驱逐出去而已,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也就坦然面对着他的目光。 她却不知道,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让瞿谢时受到了多大的震撼。 瞿谢时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想起那个女人了,没想到现在却被曲轻裾说她已经成了鬼跟在他的后头?! 如果不是前几天下人来告诉他,还有他亲自去看过的那片石地和遗落在那里沾满血迹的小眉刀,他也不会马上就信了几分。 让他几乎要完全相信的是她在形容「她」时没有任何的错误,但是这间瞿家老宅里,却不可能有人会告诉她曾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应该说除了胡不归以外,没有人知道「她」对他的重要性。 瞿谢时直接反射说出口的子不语怪力乱神,纯粹只是因为太过惊蔚,但是在惊讶过后,他更想知道,她为什么能够看到。 「你……」瞿谢时刚开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让门外伺候的人都离开,整个正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两相对。 「你说你能够看见鬼?」 「是啊!」曲轻裾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很直接的承认。 「那你再形容一次那个女鬼头上带着蝴蝶簪是什么样子的。」他皱着眉下着命令。 曲轻裾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还是乖乖的又看了一次然后说道:「这个簪子的样子很朴素,没有任何宝石,只是奇怪……挺眼熟的?!像是在什么时候看过……啊!在你的那个箱子里!」 难怪他除了一开始的反应还算正常,怎么后来的反应那么奇怪,不表示害怕或者说她胡说八道,反而问起女鬼头上的簪子了,原来是老相识啊!不对,应该说,原来这女鬼是他放在心上的那个人。 曲轻裾自以为找到了答案,马上睁大眼道:「这女人该不会……就是你放在心上的人吧!」 瞿谢时对于她提出的问题淡淡回道:「是啊,是放在我心上的人。」 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怀念和高兴。 对他来说,这世界上,能够摆在心上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对他有恩的人,一种就是背叛他信任的人。 而很不巧,这个女人……不!该说是鬼了,就是第二种人。 曲轻裾虽然从他平稳的口气里嗅到了某种八卦的味道,但是她很识相的没有在这个时候提出什么怪问题,而是看了看他的方向,发现那个女鬼一直用着悲伤的眼神看着他,不像其他鬼魂如果感觉到有人可以和祂们沟通,就会一窝蜂的聚到她眼前。 瞿谢时脸色不大好,曲轻裾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猜测他的脸色是为什么不好, 而是皱着眉,看着那背后的女人无声的说着什么。 「金……小心……卧……身边……」她有些困难的跟着她的嘴唇慢慢的念出那些字来。 接着,那女鬼又看了瞿谢时一眼,就消失了。 难得看到走得这么爽快的鬼啊!曲轻裾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想着。 瞿谢时从刚刚她看着他的背后不知道在念什么东西,就安静的看着她,然后见她对他露出有些不解的眼神,却一直没想到开口问他的时候,他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你又看到或听到一些什么了?」 曲轻裾撇过头不去看他,脸上有些苦恼,「这我也不清楚,她竟然没办法出声,只能看着她的唇去猜字。」 刚刚她也觉得自己傻了,为什么要给情敌当翻译呢? 本来活人就已经争不过死人了,她居然还去当他们沟通的桥梁,是嫌弃自己找虐找得还不够吗? 爱的人不爱自己就算了,自己还去帮情敌说话,想想都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 「所以她说了什么吗?我刚刚听到你说了金什么的。」 「好像是什么金山小心,卧底身边。」曲轻裾也只能拼凑出模糊的字句,因为那个女鬼站得比较远,而且又没出声,纯粹用唇语去猜的话,她也不能保证每个字都能够猜得出来。 只是这句话,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想了想,曲轻裾突然瞪大了眼,然后望着他,小声喊着:「她是来示警的!」 「示警什么?」瞿谢时冷笑道。「示警她接下来要在我翟家做乱吗?」 那个女人背叛了他,就是死了还想要来放什么假消息吗? 「不是这样,她的意思是你的身边有叛徒,而且还是为了金山来的。」曲轻裾没看见他一听完她说的话,瞬间就绷直了身子,一双黑眸也锐利的看着她,似乎想要看穿她一般。 曲轻裾没注意到那些,只是喃喃自语的说着,「对了!那天我也听见了两个人说了类似的东西,说了翟家后头的那座山有金矿,还说瞿家沽名钓誉,最后还说要夺了过来……」 她刚说完,一抬头就看见瞿谢时脸阴得像什么似的,让她忍不住心上惴惴,「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恐怖了?」 他往常在外头都挺能装的,很像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穿起大袍子的衣裳,临风而立,也的确是有几分仙味。 只是他最近不知道是怎么的,脾气似乎越发的无法克制,难道是遇到了什么更年期还是叛逆期? 瞿谢时现在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太多纷杂的思绪在脑海中飞掠而过,他想要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的心怎么都静不下来。 这是除了许多年前被那个女人背叛后就再也没有过的情形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己从桌上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才又看向曲轻裾。 「你刚刚说朴灵儿说我的身边有叛徒,还说是为了金山来的?你自己也听到有人在算计我瞿家的金矿?」 他的表情太严肃,严肃的让她也忍不住跟着正经了起来。 她点点头,「是啊!就我手受伤的那天,我因为血流得太多一时站不起来,就靠着边上休息一会儿,谁知道就听见两个男人提到了金山这几句话。」 「你没被人发现吧?」她刚说完,瞿谢时忍不住担心的问,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为什么会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没有,如果被发现的话,我还能够走回来吗?早不知道被人扔到哪里弃屍了吧!」曲轻裾后来也很庆幸,如果不是那一道假山,或许自己还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现代爱看戏剧的人都知道一句最经典的台词:「死人才是最能够保守秘密的人」,虽然这句话对她来说没用,但是对一般人来说是挺通用的。 假如那时候被发现的话,就算她坚持她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她想那两个人也不会放过她的。 「胡说!」就算只是假设,翟谢时也不希望她这么组咒自己。 曲轻裾偷觑了他一眼,心中的好奇鼓动着她去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感觉她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掺和到一件不得了的秘密中了。 「那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些人说的金山是什么?叛徒又是什么意思?」 曲轻裾问了后,看到他投过来的眼神,忍不住干笑两声,「如果不能说就算了,我其实也没那么好奇啦。」 才怪! 今天一天收到的讯息太多,瞿谢时早已找了把椅子坐下,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些事,却就听见她好奇的问话,脑子里所有的事情瞬间全被他撇在一边,他用一种奇怪又震惊的眼神看着她,在她的面容上停留了一会儿,眼神转成了深沉的探究。 「你是真不知道翟家和金山有什么关系?」 「我是不知道啊……」曲轻裾开始手足无措了起来,怎么了?难道大家都知道金山和瞿家的关系吗?那为什么原身里的记忆里没有? 曲轻裾开始翻着自己脑海里的记忆,一瞬间她的脸色苍白了起来,她终于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第二十章 不是不记得,而是这个事本是大街小巷的孩子都明白的一个传说,所以曲轻裾原身的记忆并不放在心上,而她自然也不会特别去想起这件事,结果刚刚的问话,根本就是变相的暴露了她有问题这一点。 穿越被拆穿,比她能够看见鬼这点更加的让人害怕啊! 【第八章】 曲轻裾全身僵硬的看着瞿谢时走了过来,将她困在桌子和他的怀抱之间,他闪亮如星的眸子定定瞅着她,语气淡然。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落了水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从许多地方来试探你,只是你表现的虽然不同,但是该认识的,该知道的却又一点不少,甚至在上次谈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你情绪激动得让我确定了你就是原本的曲轻裾。」 曲轻裾面对他充满压迫式的问话,忍不住又往桌子的方向缩了缩,眼神左右飘移,干笑着回答,「呵呵!我就是曲轻裾啊!哪里有什么原本不原本的?」 「是啊!你是曲轻裾,起码身体是,但是里头装了什么呢?是人是妖……还是鬼?」 她身体一震,整个人绷得像根拉紧的弦,她咽了咽口水,眼神甚至不敢看着他,紧抿的唇也变得有些苍白。 「落水不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多,从清高哀怨变成娇憨耿直,从心心恋恋那个男人变成爱儿子;从一个出门只爱穿整洁素衣变得连狗洞都敢钻,甚至今日最让我觉得奇妙是连鬼都能看见……」 「那些都只是因为我死过一次所以大彻大悟了,知道我以前那样不好所以……」曲轻裾还想狡辩,因为这些改变都是有可能的,不涉及常理性的改变。 只是虽然这么狡辩着,她的脸还是不由自主的变得苍白,有一种随时会被拆穿的恐慌。 翟谢时靠得她更近,更清楚的看见她眼里流露的紧张神色,她的手指还不停往裙摆处勾了勾,这是她说谎的时候会有的反应。 「是吗?会有那些正常的反应,却不知道瞿家金矿这件事,我以为这是连三岁稚子都知道的传言,在翟家里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了。」 「谣谣……言止于智者,我平常也不大听这些东西……」曲轻裾还不知道自己的小习惯都已经被摸透了,还死命的编着藉口。 「还要说谎吗?那天在荒废院子的地板上画的符籙也是落水后才学的?之前胆小得晚上看到一点白影就脸色苍白,到现在看见鬼,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甚至侃侃而谈?你还不承认你不是曲轻裾?你到底是谁?!」 他一字一句的问道,将她逼得撞上桌子,将桌上的茶壶和茶杯撞得匡当作响。 曲轻裾觉得自己像是被逼进了死角的老鼠,而瞿谢时就是正舞着爪子的猫,正威胁着她如果不说出事实就要将她给吃了。 明明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凶恶,但是他条理分明的举证,还有那不容人闪躲的气势,让她瞬间说不出话来。 「我……」曲轻裾都要被逼哭了,整个人被困在桌子和他的怀中,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热度,有种不知道该往哪里逃的绝望感。 「还不说吗?难道还要让我请了然大师来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的妖孽?!」他肃声道。 「你去请吧!去请!让那什么大师的来看看我到底是什么妖孽好了!」曲轻裾被逼急了,干脆也不遮不掩了。 反正根据穿越定理,穿越者是不会被看出什么不对的,就算不幸让她遇见一个真正的「大师」,她又不是夺舍来的,难道那个了然大师还能够把她给赶出这个身体吗? 穿越到这个身体上,她除了把自己弄得厚脸皮,又失血过多外,还真没想到有什么特别的好处。 她突如其来的坦然,反而让翟谢时有些吃惊,但是一看见她说完就又马上游移的双眼,他就知道这不过是她的虚张声势,她虽然不是原来的那个曲轻裾,却也不是什么妖物,所以并不怕见大师。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了然大师是谁,以为不过是他随便说出来唬她的。 瞿谢时认为不管是哪一个猜测都很有可能,他才刚要说话,就发现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两个暧昧的「僵持」姿势。 对于胡不归来说,这大概是他目击两个人最亲密又最尴尬的时候了。 他真的没有想到,最近瞿谢时没好好的待在议事堂后面的院子消磨时间或者忙正事,却一找到时间就往她住的院子里跑,就是在「忙」这种事?! 虽然说为子孙计,这也的确算是大事,但是「光天化日」下一把下人都赶了出去,这大门也没关呢,夫妻两个就这么的「亲热」,说来也实在不大好听吧?! 胡不归尴尬的站在门口,虽然他没让下人们来禀报,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要不怎么把人往外赶,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幕。 意识到两人暧昧尴尬的姿势,曲轻裾整个人的脸都烧红了,由白到红不过只花了区区几秒,她手忙脚乱的推开翟谢时,嗖地往旁边站,彷佛怕被人看到她离瞿谢时太近似的。 虽说看都已经看了,这样做也只是掩耳盗铃而已,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逃得远远的,起码能遮掩一下她已经被败坏得差不多的名声。 最重要的是,她刚好趁机逃离瞿谢时的逼供。 穿越这件事情真的好难解释,而且如果解释得不好的话,她很有可能会被定位成一个害人的妖精。 相较于曲轻裾羞涩想撇清的正常反应,翟谢时倒是没有任何的尴尬,脸色也没有红上半分,就像他刚刚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的站在那里一般。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下衣裳,才转头看向胡不归,「有事?」 胡不归呵呵笑着,手摸了摸脸,眼神根本就不敢往曲轻裾那个方向望去,「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也知道朝廷那儿又派人来了,说是今年国库吃紧,想求国策……」 瞿谢时脸色淡淡的望向他,「我以为每年朝廷都会派人来说国库吃紧。」 具体来说,自从瞿家金矿的消息不知道在哪一年走漏后,朝廷的国库就年年「吃紧」。 所谓的求国策,也不过是老生常谈,只是这个国库吃紧不吃紧,凭瞿家门生遍布朝野,会不知道所谓的真相是如何? 尤其是前些日子送过来的折子,两党相争挤命在地方收税捞钱,导致国库入帐变少,马上成了一个现成的理由。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瞿家后山的那一座金矿而来! 哼,看来这天下在翟家的帮助下是太平得太久了,久到让他们只会想打瞿家的主意了。 胡不归也知道这是年年的惯例,刚刚也不过是找了个由头过来看看他老回院子做什么而已,现在让他一句话给堵了,胡不归也没了话说。 瞿谢时也知道胡不归说这事是假,找他回去处理其他事情才是真,也不打算拖延。 回头走到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消到最低的女人面前,他悄声在她耳边吩咐着,「记得,我回来后就要听到我要的答案。」 曲轻裾还想着他可以顺便忘了这件事儿,没想到他却还牢牢记着,瞬间就苦了脸。 看她皱了一张小脸的愁样,瞿谢时又觉得心情大好,转头就打算离去,准备忙完正事后再说。 曲轻裾哭丧着一张脸,抬头看着他离去,忽然对上胡不归也同样往这里看的脸,整个人突然怔了下。 这个人……她记得是那日在搬进院子里的时候,帮她说话的那个人,印象中好像叫胡不归吧。 只是他的声音……好像是在哪里听过?不只是在院子里那一次,男人的声音…… 假山?!她瞪大了眼,脸上全是惊诧。 她瞬间反应过来,往前踏了一步,抓住了瞿谢时的衣袖。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小脸紧张的模样,以为她是要老实交代了,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说着,「行了,等我回来再说。」 这般神鬼之事,自然得知的人越少越好。 「回来?!不行啊!这事情……」很急啊! 翟谢时按住了她的手,沉声说着,「好了,回来再说!到时候就是你不想说也要说个明白的。」 等等!曲轻裾终于明白他们两个现在是在鸡同鸭讲,他们两人要谈的话题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啊! 只是不管她怎么紧张,瞿谢时还是跟着胡不归两个人一起走了,徒留下她一个人在那里跳脚。 「好好好好……好个头啊!我要说的是那个人就是那个卧底啊!」 第二十一章 曲轻裾几乎要疯了,尤其是看到那两个人走后,那个消失的女鬼又出现了,这时候还站在那里哭。 真是的!鬼哭可不是好预兆,代表必定有人非死即伤啊! 她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古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曲轻裾今儿个就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作真正的祸不单行。 早上才刚被逼问着自己穿越前的来历,好不容易中午的时候见着儿子来了个心灵上的疗癒,接着梅婶和婆婆突然出现在面前,脸上全是慌张。 「快!快带着孩子走!」 看她们两个一脸紧张的神色,曲轻裾也顾不得孩子在看了,直接就对着空气急促的问着,「这是怎么了?」 「这院子从外头被包围了!所有下人刚刚都被弄走了,现在外头的人已经要闯进来了,刚刚听了是来抓子衿的。」 听到是来抓儿子的,曲轻裾整个人神经都绷紧了,手也紧紧的拉着孩子不放,「抓子衿?为什么?该不会……是为了金山?金矿?」她突然灵光一闪。 这该死的金山银山,现在是怎么了,突然所有的问题都要一次爆发了吗?! 「没错!听外头的人是这么说的。」梅婶急急的回答了她,然后又催促着,「赶紧吧!再不走,等人冲进来就来不及了。」 这时候曲轻裾忍不住庆幸自己没继续待在正房那里,而是来到儿子的小套院,这里离后院更近,而且除了后院外,还有一条路是直通马厩的,更方便他们出逃。 瞿子衿刚刚和娘亲说话说到一半,就看见娘亲突然对着没人的地方说起话来,心中忍不住害怕,却又紧紧的抓住了娘亲的手。 「娘,这是怎么了?」 翟子衿毕竟是受着家主的教育长大,其他的不说,临危不乱的能力还是有的,虽然因为年纪还太小,所以脸上还是有着无法遮掩的恐惧。 曲轻裾看了看他脸上害怕的神情,伸手抱了抱他,轻声说着,「乖儿子,有坏人来了,我们要先跑,等安全的时候,再让你爹来接我们,现在别怕,娘一定能够带着你逃出去的。」 瞿子衿不知道家里为什么会进了坏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但是娘亲说话的时候脸色很正经,他自然也很认真的回应,没有半分的质疑。 「娘,我相信我们能够逃出去的。」 孩子软糯的声音说着,让曲轻裾也自信了不少,她知道这时候来不及收些什么,但是身上没钱,去哪都不行,她掂了据自己身上的荷包,又从瞿子铃的衣箱里拿出了一套他的皮毛披风,然后带着他就一起往外跑。 他们的路线自然是一路由梅婶和崔氏来指路,只是在快靠近马废的时候,就看到崔氏从前头来,对着她摇了摇头。 此路不通!她马上停下脚步,然后拐了一个弯往后院的方向跑。 假设那些人要堵人的话,应该明白后院里是不会有他们的目标的,因为瞿家父子都住在前院,后院之前除了她住过,其他时候根本就只有下人偶尔走动维护而已。 只不过前院和后院那条主要的通道,还有瞿谢时那间院子里的通道现在应该都走不通了,毕竟那两条路最是明显。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她打从之前钻过狗洞后,对于这种寻找「秘密的出入口」就特别有兴趣,平常没事的时候,四处走走溜达也都会格外的注意,刚好就让她发现了一条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的通道。 马厩再过去一点,分隔前后院的围墙处,放了一个摘果子的长梯,那梯子平常都靠在树边,因为有着树荫,所以没几个人会注意,她有大概试过,架上梯子,跨越两边的围墙不是问题。 一开始瞿子衿因为平常有在训练体能所以还能勉强跟上,但是孩子的体力和大人毕竟不能相提并论,时间一长,渐渐地就落在了后头。 曲轻裾一直注意着他的脚步声,所以他一落后,她马上就发觉了,回头一把抱起他,吃力的往前跑。 就算他长得不算胖,但是穿着衣裳加上本来的体重,粗估也有二十公斤上下,曲轻裾只跑了一小段,就觉得手上沉得慌,只是现在可不是她喊累的时候,后头围上来的人正等着抓人呢! 「娘亲,我不累了,我自己可以下来跑。」瞿子衿见她咬着牙跑步,脸上全是汗,也知道她有多累,慌着说道。 曲轻裾不是女超人,但是这时候她却必须要假装自己是,她勉强的露出微笑,一边跑,一边喘着说道:「不用了!娘可以的,不过就抱着你跑一小段路而已,我没问题的!」 是啊,这时候就算有问题也必须要用肾上腺素让自己没问题! 咬咬牙,她一鼓作气的往那围墙的角落跑,穿过了特意打理的一丛花草,终于看见梯子的时候,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将儿子放下来,她伸手去确定那木梯子的坚固问题,然后推着儿子先爬上去,一边叮咛着,「行了,你先上去,然后别急着下去,就在墙头那里等着娘。」 翟子衿是个乖孩子,虽然有些累了,但还是乖乖的听着她的吩咐,一步步的踏稳往上爬,直到墙头上,还小声的回头说着,「娘,我看了,没坏人!」 曲轻裾刚刚早已让梅婶先过来探过路,自然知道是没人的,不过儿子能够这么机警聪明,她也很高兴就是了。 「好!那我也上去了。」 母子俩在墙上会合,又七手八脚的把梯子给拉了上来放在另外一边,接着下了墙头,然后飞快的往一旁的角门跑去。 角门自是有人守着的,若是平时,曲轻裾绝对不敢就这么往前冲,因为明显的会被拦下来。 她这次也狠了心,直接打了个手印在梅婶的身上,那守在角门的婆子,只感觉到一阵阴风袭来,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青森森的鬼影正拍着她的肩,顿时眼白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曲轻裾在刚刚梅婶显影的时候,早已经快速的捂住了儿子的眼睛,等到那手印的法力过了后,才连忙带着儿子出了瞿家。 曲轻裾这里有两个鬼帮衬,出逃之路异常的顺利,但是在议事堂里,翟谢时却没那么好过。 他重回议事堂后,胡不归习惯性拿了许多的折子给他过目,刚过中午,屋子里静得只有翻阅书页的声音,翟谢时突然放下折子,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胡不归。 他冰冷的眼神望着胡不归,俊美的容颜上满是冷酷。 「我以前就这么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是……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背叛的理由。」 胡不归心中大惊,脸上却不动声色,「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们可是打小一起长大的……」 瞿谢时淡淡道:「当初的朴灵儿不也是我们打小一起长大的?但是六年前,她背叛我的时候,也同样没有迟疑。」 虽然后来他也明白了朴灵儿为什么要背叛,不过就是因为父母亏空了银两,被那些人给拿捏住了把柄,却又不信他,反而直接选择「背叛。 她如果曾经试着信任他,那时候他们不会是那样的收场,只可惜,比起相信他,她宁可选了另外一条路走,最后是那样的下场也就怨不得人了。 胡不归先是笑着看他,嘴角缓缓收了笑意,最后在他认真的眼神下,胡不归同样板起一张严肃的脸庞,有些苦涩的抿起嘴角。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也就是最近的事,之前就有怀疑过,但是却不想相信。」曲轻裾今天说的那些话,才是他确定的关键。 他和朴灵儿还有胡不归都是在瞿家的家塾里一起长大,那时,大家都是青葱少年,即使男女有别大家能够见到的次数并不多,但是他那时候仍对朴灵儿渐渐有了好感。 后来,当朴灵儿也对他的示好有所回应的时候,他自然像个毛头少年一般喜不自胜。 只是这样的单纯幸福却并不长久,当他发现朴灵儿总是旁敲侧击的打听瞿家一些消息,而那些消息最后都暗暗指向翟家金矿的时候,他心中一凉,什么都没说,就背起行囊出外游历去了。 那时候,他还没往深处想,只当是她也是为财而来。 只是后来在回瞿家的前夜,他遭人绑走,却看见她出现在他面前,还劝着他乖乖的把金矿的开采权交给他们时,他才恍然大悟,什么少年同窗的情谊,原来不过都只是圈套。 那一夜,他顺利的逃了出来,但是那伙人包括朴灵儿,都死在翟家门人的乱箭之下。 第二十二章 只是他并未声张,对外人也表示回家后就未见过朴灵儿,直到朴家搬了家,很快就传来她在路上已经病亡的消息。 朴灵儿的死对他来说,与其说是曲轻裾所猜测的恋恋不忘,还不如说是他识人不清的背叛伤痛。 说爱得太深不至于,但是被完全信任的背叛给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却是真的。 加上小时候就开始面对各种阴谋诡计,他本就不容易信任人的心更是彻底筑上了一层厚厚的围墙,胡不归是难得能令他稍加信任的人。 所以当这些年,他对胡不归偶尔有些怀疑的时候,也只是压了下来,只等着有一天,这个背叛的事实再也无法被压制的时候,让他对同窗的情谊彻底死心。 曲轻裾的那些话,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知道朴灵儿的人几乎都不在翟家了,就是服侍的人也早在几年前就让他换了一批,那些旧人不是已经打发了,就是各自领了银子走了。 另外一点就是,当年朴家发来的病亡通知非常低调,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所以曲轻裾没有任何根据可以知道她的面容,甚至她死的时候就是插着那支蝴蝶簪。 在怀疑胡不归和相信曲轻裾之间,并没有冲突,许多简单的推理甚至不需要深思就能够明白。 胡不归做得不够干净,甚至比起朴灵儿来说,他彷佛是更不想去隐藏。 胡不归沉默了,望着翟谢时许久,他露出苦笑,「我还以为你会更早发觉呢!」 「我怀疑,但我不想一直去想着财帛动人心这句话,不想去想,就连我们这么深这么久的情分,也会被背叛。」 只可惜,世事不尽人意,越是不想,就越容易到来。 胡不归红了眼眶,「财帛对于我来说如浮云,但是......谢时,你不该夺走我最重要的东西。」 瞿谢时沉默的看着他,接着垂下眼帘,「你是说朴灵儿。」 肯定而没有半分的疑问。 善于揣测人心的他自然明白曾经和他一起追逐那个姑娘的眼神是从何而来,在朴灵儿死去的忌日,他还会刻意在那日让胡不归有独处的机会,因为他知道胡不归为朴灵儿设了一个衣冠塚,就在不远的小山坡上。 胡不归咬着牙道:「是,是灵儿,可是,灵儿死了,而且是你杀了她。」 瞿谢时看着他为了忍耐太过激动的情绪而颤抖的身躯,平淡的述说了一个事实。 「朴灵儿不该奢求她不能要的东西,我早已和她说明白了,但是她显然不肯放手,所以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那时候已接掌瞿家的他尚未娶亲生子,若他一亡,不说是金山,就是整个瞿家所掌握的资产和势力,只怕都会被她背后的势力给瓜分。 胡不归也明白这一点,但是死去的是他的真爱,是他想捧在手心中呵疼一辈子的素馨花,他曾经想过若她嫁给了瞿谢时,那他就一辈子不娶,就在这瞿家老宅里守着,直到他死去为止。 只是她死了,说是病死在南下的路上,他不信,即使夜夜痛饮仍旧无法成眠,直到那个人找上他,告诉他她的死是瞿谢时下的手,他瞬间就疯了,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在挣扎了一天一夜后,他选择了背叛来为灵儿报仇。 胡不归冲着瞿谢时大吼,眼里充满了红色的血丝,「那些都是死物!你不是说过,那些钱财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又为什么不舍了那些钱财,灵儿看在情分上,说不定就会手下留情的。」 瞿谢时严肃的看着他,「不归,这些年我多多少少已经露了消息让你知道,那些所谓的金矿并不只是为瞿家私用,你该知道瞿家不能放手的原因。」 瞿家每任家主接过这个重担的时候都会下了毒誓,若是不到瞿家有灭族之危,绝不把翟家金矿转手,而平时瞿家金矿也只能作为慈善之用。 每一代的瞿家家主都知道瞿家的发家就是从此开始,但是一个世家要代代传下去靠的可不是这些金矿,而是不曾中断的人才培养。 这才是国中国,中立于朝廷各党之外,在朝代更迭时能够稳稳把守家族传续的百年清贵翟家。 胡不归这时候已经有些疯魔了,在心爱的人死去与背叛自己多年兄弟之间,他已经做了选择,但这踏错的一步,却让他的心饱受煎熬。 是瞿家一手栽培了他,但是他最后却背叛了翟家。 只是他宁愿冒着被天下人指着脊梁骨骂忘恩负义,他也要为自己所爱的人讨一个公道。 他知道对不起瞿谢时,但是,他还是过不了心中的那个坎,没办法不把她的死怪罪到瞿谢时的头上。 「不!既然你都说了那些不是瞿家私用,那为什么不拿出来,那些可以换灵儿的命,也可以换回我们以前的日子……」 瞿谢时不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也都无法打消胡不归的执念。只是看着这般为爱疯狂的胡不归,他忍不住心中一阵恍惚。 这就是爱情?可以为谁生为谁死,甚至为之堕落的疯狂? 回想当年,朴灵儿背叛他的时候,他心中有恼怒有失望,但似乎也仅只于此,比起被所爱的人欺骗该有的伤心,他却更是恼怒和愤恨自己被所信之人背叛这回事。 只是同样都是隐瞒欺骗,他对于现在这个曲轻裾却似乎有着不同的情感? 是哪里不同呢?难道他…… 这时候的他还没办法弄清自己的心情,但是局势也已经不容许他再多想了,他看着冲进来的一群人,神色不动,轻弹衣袖站起身,看着那个最后走进来的男人,他忍不住淡笑。 果然是他!当初的漏网之鱼。 【第九章】 当年朴灵儿策画绑了他,威逼他说出金矿的下落时,他就想着以朴灵儿一个小姑娘,怎么也不可能有那个能力调动一堆看起来就小有功夫的大男人。 更何况,他也查过,朴灵儿的父母后来也双双意外身亡,这代表着被有心人灭口,那当初他所怀疑的背后之人必然是没有在那次围杀中被斩草除根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原来他要找的人,却一直都在身边。 「瞿外三,没想到会是你啊。」瞿谢时淡淡的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被唤做瞿外三的男人长得矮壮,穿着一身灰色短打,身上还有隐约的臊味,那是长年混在马厩里头所染上的味道。 若只看容貌,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下人,但是那稳健走来的步伐,还有眼底露出的锐利光芒,和腰上别的一把大刀,都足以让人明白他是练家子的身分。 「哼!别喊那名字!那是我连听都不想听见的耻辱。」翟外三冷着脸回道。 瞿家几百年下来,自然有许多的分支,而人一多自然也就没办法要求人人都能够遵守许多规矩。 例如瞿家四十无子才能纳妾这一条,就让许多人不满,若是如瞿谢时这般的嫡支还好,但是分家出去的许多子弟有些就守不住了,也有一些人是明面上守着规矩,私底下却阳奉阴违,瞿外三就是由外室生出的儿子,因为族里还是让他上了族谱,但是为了表明他不光彩的出生,所以取名不按瞿家的序名排,而是取了外三。 自然他这样的子弟也不可能在翟家受到重用和栽培,更何况瞿外三打小看起来就无甚天分,文武都只是普通,在外闯荡几年后,最后回到翟家当了马厩里的一个看马的下人。 当然,这只是一个遮掩,实际上他在外的几年并非毫无作为。 他投靠在朝廷里的一位官员手下,知道他们打着瞿家的主意,就自告奋勇的回到翟家做内应,不管上头指挥的人换了几批,他这个翟家内应的身分倒是从未换过。 想当然耳,瞿家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差事,不过正因为如此,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也自然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于是他能够配合一次次的策画行动而不为人知。 瞿谢时讽剌的看着他,就像是在嘲讽他掩耳盗铃的行为有多么的可笑。 瞿外三被他那抹嘲讽的笑容给剌激到了,脸上表情变得扭曲,粗着声,恶狠狠的道:「你也不用嚣张,这里里外外都已经是我的人了,就是那些护卫清客也都让我下了药,一时半会儿的绝对不会有人寻过来,瞿谢时,你若识相点,直接带我们去找金矿,然后乖乖的把金矿的所有权让给我们,看在你翟家多年来对朝廷多少有点贡献上,我可以帮你说情,免你一死。」 第二十三章 瞿谢时淡淡一笑,对于他所说的威胁,像是半点也不放在心上。那自在从容的模样,在这样刀戎相见的场景里,显得格外的突兀,也让瞿外三心中一紧,想起几年前那次的绑架,就觉得是不是他还有什么后手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这样的念头一起,让他心慌了下,然后很快的又否定了。 不可能!为了这次的行动,他们计划周详,一派人去抓瞿家那小崽子,一派人来对付瞿谢时。 而且又有胡不归的配合,他已找个由头,发出调令,调离瞿家的大部分侍卫,很快的,翟谢时就要成为他们的刀下鱼肉。 若他不老实招来,自然是没他好果子吃。 瞿谢时看着他的脸色变换,自然明白他在想些什么,瞿谢时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是担忧着那母子二人,虽说他们的身边也有安排人守着,但是心中仍有着淡淡的挂怀。 翟谢时的沉默让瞿外三以为他是想拖延时间,忍不住大声的催促,「赶紧给个答案,否则等等就别怪我们逼着你走了。」 瞿谢时看着他们明明拿着刀剑,脸色却比自己还紧张,就忍不住觉得好笑。 好吧!有些事也该一劳永逸的解决了。 他点点头,「行!走吧!」 经过胡不归的身边时,胡不归望着他,他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略垂的眼眸中,是一片的冰冷和算计的狠戾。 刚刚百般的提点胡不归,就是希望他回头是岸,但他却始终执迷不悟,那么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 就如同当年的朴灵儿一般,他甚至还记得自己面无表情,远远的看着自家的护卫对着他们万箭齐发的模样。 敌人,就该彻底的绞杀,不留下半分的余地。 曲轻裾带着儿子跑到了远远的一处民居里避难,同样是翟家子弟,不过家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大娘在,之前她钻狗洞的时期,偶尔会来讨杯水喝,一来二去的也就相熟了。 瞿子衿有些害怕的扯着她的衣裳,但曲轻裾没有选择的必须将孩子寄放在这儿,回头去找瞿谢时,那些人来得太急,而他只知道有叛徒却不知道是谁,这样的情况下,他比儿子更让她操心。 只是这些紧张的情绪她却不能说,只能自己扛起来。 她蹲下身,安慰着儿子,「子衿乖乖的,娘要去找爹,看看他怎么样了,你在这里跟大娘待着,如果有人来的话就躲起来,明白吗?」 瞿子衿抿着唇,一脸惶恐的看着她,「娘……爹爹会没事的吧?」 曲轻裾看着他这模样,心疼得都想哭了,紧紧的抱着他,边安慰他也安慰着自己,「会没事的,当然会没事的。」 安慰完儿子,她站起身,对着大娘点点头,就往瞿家老宅快跑而去。 一路上,也顾不得有人看见她对着空气说话是多么诡异的事情,她问着梅婶,问她是否知道婆婆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一直跟在瞿谢时的身边,好方便她找人。 梅婶点点头,「应该是的,夫人刚刚看着你们出去后,就说要回去看着少爷了。 曲轻裾点点头,看着梅婶说道:「梅婶,等等你到议事堂那里,看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免得我刚进去什么状况也摸不清楚,就让人给逮了,搞不好还给相公制造麻烦。」 梅婶自然没有不允的,闪身就消失在空气中,看起来格外的惊悚,只是对曲轻裾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忍着全身的疲累,继续的赶路。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也不敢想,只能不断的往前走,然后不停的在心中祈祷着,只愿他一切安好。 翟谢时身边跟着一群黑衣人,翟外三和胡不归都在边上,一群人就往后山走去。 翟家后山向来是封起来,不准无关之人擅入,主因不是因为山上野兽多,而是山上有两个山洞,每年都会从里头运出不少黄金的关系。 只不过山洞也不是大剌剌的就在路边,还得有熟悉的人带路,瞿家知道这些的不会超过三人。 瞿外三在翟家待了这么多年,上上下下的打听消息,最后才在胡不归的打听下,明白瞿家金矿并不是在外地而是在后边的山里,只是那山洞到底是往哪开,还有没有什么危险就都一概不知了。 本来埋伏了这么久,终于得到这个消息就已经足够让人振奋,只是这消息一报上去,上头的人马上就说要让他再加把劲,赶紧把金矿的位置给找出来,要不然上头打算再另外弄个人来取代他的位置。 虽说瞿家人一心向内,难以收买,但只要有弱点,如胡不归这般,在瞿家安插内线也似乎没有那么困难。 瞿外三本来打算绑了瞿家那小崽子来当筹码,只是翟家对于那孩子保护得太紧,不说平日不随便往外跑,就是在瞿家宅里,也不会随便乱窜,让他很难下手,而胡不归又不答应帮他去掳那小崽子,还好目前对付瞿谢时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后山去,一路上顺顺利利的并没有任何的阻拦,甚至连什么陷阱暗器也都不曾有。 就在瞿外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圈套的时候,瞿谢时站在一个大坑的面前,淡定道:「到了。」 「到了?」翟外三看着那大坑,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就是瞿家的金矿?空荡荡的一个大坑,哪里有什么金子的影子?该不会是他弄来唬人的吧?! 翟外三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立刻抽出大刀,用刀背狠狠的往他背后砸了两下,一下还扫中了他的脸颊,让他的嘴边瞬间流出血来。 瞿外三骂咧咧的说着,「你是在唬弄我?还以为你是瞿家高高在上的家主?现在不过是老子的俘虏,再这样弄鬼,老子就先弄死你,烧了这山头,就不信弄不出金子来。」 被狠狠的砸了背部,瞿谢时也只是踉跄了下,脸上淡然的神情没有改变,静静的看着他。 「金矿就在这里,信也罢,不信也罢。」 翟外三虽然还是不怎么信,但是还是使了个眼色,让身边一个人攀着旁边的藤蔓,慢慢的往下滑。 没多久,坑里就传来有点模糊又兴奋的声音。 「头儿,这下面还有梯子,而且这里往下看的确有黄金,下头一片金灿灿的。」 瞿外三听了,心头也是一片火热,一整片的金子啊!就是皇帝也不曾看过吧! 只是几年前折损人手的经验太过深刻,已经变得有些疑心病的他,还是不敢自己亲自下去,只得又让两个手下下去,直到又听见了同样的回覆后,才终于松了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亲自下去。 他让其他人都先下去,他则是看着瞿谢时,恶狠狠的笑着,「瞿谢时,任你们瞿家有多么了不起,这翟家在你这一代就要散了,放心吧!你一死,你那岚子还有婆娘我也很快的就把他们送下去一起陪你的!哎呀!说不定这时候他们已经在地下等着你了,你也别让他们久等了吧。」 翟谢时闻言,脸上却还是淡然无波,浅浅一笑,「是吗?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什么?」瞿外三一愣,忽然看见周边的草丛还有树上全都站着拉满弓的人,而那些人手里的箭全都对着他。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瞿外三惊恐的喃喃着,不明白这计划到底哪里出了错。 瞿谢时看着同样不解的胡不归,沉声嘲讽道:「瞿家百年传承,你以为想散就能散吗?瞿家家主身边有暗卫一百人众,当我没有事先提醒要踏出翟家大宅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自动的跟从,随时准备射杀除了我之外的人。」 瞿外三不敢相信自己的计划就这么的败了,还是败在和多年前同样的情况下,他疯狂的大吼,「这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将所有的侍卫都弄倒了!胡不归,你不是说那已经是所有的人了吗?还是说你根本一开始就背叛了我?!」 胡不归也是愣了,不敢相信的看着瞿谢时,他怔怔的看着他,呐呐的开口,「不,我确定了,瞿家守卫的调令也是真的,不可能还有这么多人……这不可能……为什么还会有这些人?」 翟谢时冷冷的看着他,背过身,手一挥,瞬间万箭齐发,瞿外三的哀嚎声响起时,瞿谢时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不是你不知道,而是做为瞿家家主的第一件要事,就是认识『人心难测』这四个字。」 几年前朴灵儿替他启蒙了这一课,而胡不归如今则是又让他更明白了几分。 胡不归颓丧的跪在地上,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明白了自己失去了什么。 第二十四章 只是,不归路,终究在他选择了背叛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回头的机会…… 曲轻裾一路跑着往后山去,就怕自己晚了半点,会看到什么不能接受的后果。 她的身边紧紧跟着梅墙,虽然自己已经爬得气喘吁吁,也咬着牙没让梅婶等着她休息,而是一步步的不停往上爬。 瞿家这座后山因为长年少人来,所以树高草长,穿着女子的襦裙和绣鞋走起来格外的不便,甚至三不五时还会踩到一些可怕的软体动物,让她要不断忍着尖叫的冲动,以及抹去已漫到眼眶的泪水,不断的往前走。 瞿谢时!瞿谢时!她不断的在心中喊着他的名字,就怕他已经出了什么意外。 边走,很多念头闪过脑海,他的嘴坏、他的温柔、他对于自己的不冷不热,不管是哪一种,都让自己放不下。 她原本想走的,想离开他离得远远的,但是当意外真的到来,她明明可以就这样带着孩子离开,不只可以躲过灾难,甚至还能离那男人远远的,但她却离不开。 她放下了孩子,坚持回来找他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离开这个明明对她一直都不怎么好,心中甚至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男人。 她都觉得自己真是太犯贱了,为什么就这样喜欢上、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可是一路上的奔波,只让她确定了一件事,如果爱情能够说得上理由,那就不是爱。 她不知道未来自己是不是会后悔,但是现在她只能全心的去希望他安好,只希望能够看见他好好的站在她面前。 她踉踉跄跄的走在最后登山的小道上,脚底下是被颗颗粗砺的石头磨破的鞋子,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脚掌心已被磨破,但是她还是执着的往前走着,直到看到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她停下脚步,然后下一秒拔腿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不知道何时,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尤其当她站在离他只有一步远的时候,看见他嘴角的血迹和微肿的一边脸颊,泪水更是停都停不住。 瞿谢时远远的看着她跑来,看到她衣裳脏污凌乱,头上的发髻也散乱一片,脚上的鞋子甚至都磨破开了花的狼狈模样,他突然重重的松了口气,眼里弥漫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他定定的看着她,想起之前自己那一瞬间的恍惚心思,原本心中的迷雾也有答案。 虽然这个女人一再的惹恼他,一再的逼得他发火,但是仔细想想,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在他的心里有了一个不一样的印象,一个不一样的位置。 直到后来,怀疑她不是原来的曲轻裾时,他心中那淡淡的喜悦,甚至是在误以为她对之前那个男人念念不忘,忍不住想发火的瞬间,他才赫然明白,自己早已放不下这个处处透露着诡异的女人。 所以就算她说她能视鬼又如何?了解到她并非普通人,甚至不是曲轻裾这个人又如何? 他先有的想法不是恐惧,而是想知道真正的她到底是谁,甚至没有想要放她走,或者将她抓起来驱邪的念头。 她在他的心中,早已取代了之前那个女人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妻,是他愿意再度相信的女人。 所以早在刚刚察觉不对的时候,他才会让人把她和儿子都安排到一处去。 他相信,如果是现在这个「曲轻裾」的话,一定能够好好的照顾他们的儿子。 当盖在心中的迷雾都散去,他看着她,心疼满溢在眼中,张开了手,紧紧拥抱住她。 「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曲轻裾没有任何形象的嚎啕大哭,一时之间也忘了自己身边有着崔氏还有梅嫌两个鬼在看着。 曲轻裾的痛哭让她整个人的脸更像只花猫一样,眼泪糊满了脸,汗水和眼泪交织,眼睛和鼻头都红通通的,不少发丝还黏在颊边,看起来实在不能说是美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瞿谢时就觉得这时候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美丽。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一张脸,代表着她是真正的在担心他,甚至在他不知道遭遇什么危险的时候,她即使手无寸铁也要追着他来。 他心暖暖的,一种不曾有过的感觉融化在心头,只觉得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能够让他去感受到这样多的情绪。 世人总说他多智近妖,其实不是如此,他虽有聪慧,但是更大的原因是,他即使挂着笑,也不能改变他内心的冷心绝情。 他总是能够超脱物外的站在最冷静的角度去处事,自然比那些受了不知道多少感情牵绊的人们更能够找到一条路来解决。 即使是他的儿子瞿子衿,他也是因为是自己的继承者而耐心对待,只有她……让他怒让他笑,让他想用真心的温柔去守护。 只有她才能够撼动他的心,是这世界上唯一的珍宝。 曲轻裾大哭完了,瞬间想起刚刚梅婶说过的是一群人,连忙紧张的往他身后瞧,甚至顾不得把脸给擦一擦,就拉着他急促说着,「快点!我们要赶紧跑吧?不是说还有一群人呢!你是找了空逃出来的?那我们得赶紧走才行啊!」 翟谢时拦着她,淡淡笑着,「不用!那些人已经不成威胁。」 「啊?解决了?」曲轻裾张大了嘴,觉得自己震惊的大嘴大概可以吞下一颗鸡蛋。 「是啊。」 那些下去的人其实都是被他安排在底下的人给骗下去的,早都被废了功夫,甚至拔了舌头,以后只能够在金矿里为奴,而瞿外三已死,到时候他会记得把他的屍体送回给他背后的主子们,想想,当密会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一具屍体,光想就让他愉悦万分。 至于胡不归……多年的情分虽在,只是也留不得他了。 「可是……」曲轻裾看着他的后方,「那个女人还站在那里哭。」 瞿谢时自然明白她在说的那个女人是谁,回头,他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想起被他扔在那里让人看守的胡不归,心中一凛,忍不住拉着曲轻裾的手,往山洞那里走。 曲轻裾不明所以的跟了上去,站在山洞边上的时候,除了看见一个被箭扎成剌蜻的男人,还有就是在胸口插了一把短刀的胡不归了。 胡不归一边咳着血,一边笑着看他们一起走了过来,明明已经几乎快喘不过气,他还是微笑着,脸上有种轻松的神情。 「咳!来了……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了……」 瞿谢时沉默的看着他,低声道:「你又何至于如此?」 虽说他也想下死手,但其实还是有些犹豫,所以才没在刚刚没连他一起射杀死。 「咳……我啊……这辈子受了瞿家恩,还做了这样的事……我怕这辈子的最后还要让你为难……咳……所以我自己做了个了断,你也不用为难……」 说着,他目光开始涣散,面对死亡的接近,他没有悲伤,反而有一种期待。 「只是可惜了……不知道死后能不能再看见灵儿啊……都这么多年了……」 那个女孩儿那么文弱,死的时候却没有熟人在身边,会害怕吗?会不安吗? 曲轻裾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见他都要死了还念念不忘叫着灵儿,她就是再傻,也明白站在身边的那个女鬼在哭什么人了。 看着那一人一鬼的苦情模样,她一时热血冲头,画了一个符印在那女鬼的身上,突然间,胡不归和瞿谢时都看见了朴灵儿穿着一身的白衣,脚下悬空,轻轻的走到胡不归的面前。 胡不归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又贪婪的看着她,试图想伸手碰碰她泪流不停的小脸,只是又控制不住地喷了好几口的血,把自己的胸口都给染红了一大片。 「灵儿……没想到临死之前还真的能够看到你,等等我……我很快就来了!这次……我谁也不让……」说完,他的手重重的从空中落下,然后闭上了眼,再无声息。 曲轻裾沉默的看着这一幕,手紧紧地牵着瞿谢时的手,心疼的看着他们在空气中无法交握的手,然后看着那女鬼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的透明并散了开来。 两人紧紧握着手看着这一幕,彼此相望了一眼,沉默的凝视中,却出乎意料的有着同样的心情。 或许这样的心情有些过分,但是与胡不归和朴灵儿不幸的感情相较,他们只庆幸还能够与相爱的那个人牵手站在一起。 这世界上幸福的事,不是我爱你,你也爱我,而是在我们知道我们彼此相爱的时候能够这样站在一起,抱着感恩一起庆幸一件事。 幸好,我在,你,也在。 尾声 【尾声】 两年后—— 瞿家主院里传出了一声声的痛呼,瞿家家主瞿谢时淡然着一张脸坐在院子里和自己下棋,边上还站了个人对他说些什么,只是瞿谢时却下着下着用了白色棋子摆了整个棋盘,说明了他现在的心不在焉。 胡不归死后,瞿家经过了一次大整顿,那些曾经和翟外三接触过的人家二被扫荡,清出不少虽然没有明着背叛,却暗地里给予方便或者送出消息的人。 瞿氏一族重开族谱祠堂,依照罪名轻重,将那些族人逐出,更严重些,如瞿外三这般已经完完全全背叛家族或者是已经伤了人命的,各自取了性命,而家人也逐出瞿氏领地。 而主要的幕后黑手,尤其是翟家查出来那些对于这次事情有下手的「主子们」,翟谢时也不打算轻抬轻放。 对于这些人,他已经忍了够久的。 藉着瞿家势力,他一次将两党里的领头人物全都给拉下来,其余自有相关的瞿家子弟大肆公开这些人做过的错事,不说抄家灭族,但皇帝或者是一干的大臣想要保人却也是不能的。 他手中执着白棋发愣,处理京中事务的管事快快的低声禀报,「目前两党之争已然消减,且自我们出手后,朝中隐约又另成一股势力制衡两者,不只南边的盐税已经收了八成,就是互市里头每年进帐也是数十万两,户部那里的消息是,今年的国库定然不会再有紧张的情况了。」 瞿谢时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不甚在乎的淡淡说着,「今年若朝廷那里再说国库吃紧什么的,记得把这些东西抄写一份传回朝廷上,我倒要瞧瞧都搂了那么多银两了,那国库还能怎么吃紧!」 那管事点头应诺,也不敢多留,直接就下去了。 这人可不能这么没眼色,主母生孩子,家主正紧张着呢,连棋子都弄成了一盘白,他若还不识相不走,那可真是碍人眼了。 瞿谢时头也不抬,只是看着棋盘发愣,心里头略微松了松,像是终于放下了一件大事。 随着处理觊觎瞿家的黑手告一段落,两年的光阴也是眨眼而过,瞿谢时也不再追究曲轻裾的来历,而是像普通夫妻般过着吵吵闹闹又幸福美好的生活,并迎来了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 虽然瞿子衿也是他们的孩子,但是以现在这个曲轻裾来说,这个才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没错。 直到产房里的痛呼声终于被婴儿的啼哭声给取代,下人们纷纷走上前去跟瞿谢时道喜,瞿谢时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虽然脸上也只是带了淡淡的喜意。 来来往往的下人们自然不明白瞿谢时这时候的感觉,只当他是时隔多年又多了孩子,心中正欢喜着。 屋子里的曲轻裾看着那个男人小心翼翼的抱了孩子,接着走到她床边坐下,她忍俊不住的笑着道:「怎么,松了口气了?幸好我不是孵出一窝蛋,还是一只小狐狸来?!」 如果不是她那日偷看到他放在床边匣子里的书,还不知道他虽然这两年来一直对于她的来历不再追问,却在她怀孕后一直担着心,就怕她生产的时候会生出什么怪东西来。 瞿谢时脸色一僵,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心思竟然会被她知晓。 虽是说了不介意,又怎么能够忘怀这样的奇事,一个不知道来历的女人做了他的妻子又有孕,他甚至不能在大夫说她身子康健的时候放下心来,只得让人四处去蒐罗有关妖精生子的奇异志事来取经。 有时候看见那妖精生下来的孩子也像个普通人一样,他就松了口气,有时候又翻到妖精生了孩子,结果化了原身,他就又提起一颗心,或者是看了那孩子生下来就有尾巴或是像哪吒一样是颗肉球,就烦恼得整宿睡不着觉。 原本俊美的脸上硬是多了几分樵悴,不明白的人见了还以为他这阵子忧心国事太多,要他多多歇息,却不知道这完全就是一个说不出口的误会。 会烦恼孩子生下来模样的男人,大概也只有他一个了吧! 曲轻裾忍着笑,不打算继续调侃这个可怜的男人,这些日子来他如仙般的俊美容貌上都长了两个黑眼圈,本来她还以为他是外头的事太多的关系,没想到在怀孕八个月时找到那些书,又前后联想一番,真是又感动又好笑。 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说过爱她,虽然两个人没有像一般谈恋爱一样,有着浪漫的情节还有甜蜜,但是他总会默默的关心着她,关心着孩子,而且对于她偶尔对空气说话的小「癖好」也不怎么介意。 这样的男人怎么能够让她不爱? 这两年来,她本来也一直忐忑着该不该把自己的来历老实的告诉他,虽然他不曾再问,也说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但是这一次的怀孕,看到他因为这个担心变成这样,也觉得自己应该要老实以对,来减缓他的压力。 她甚至还考虑过要不要直接说其实他的娘亲还有梅婶一直在他身边扮演爱的小天使默默守护他,虽说两鬼现在已经不大能常常出现,大多待在她提供的玉牌里休养快散去的魂魄,但是还是不时的出来关心他还有儿子两个人。 她才刚要开口,就听见他抢在她的前头说着,「不管你生了什么,那都是我们的孩子,不管你是什么来路,你现在都是我的妻,我担心的只是怕你会因为这样就消失在我的身边,让我再也无处可寻。」 曲轻裾很感动,尤其是在这个从来没有说过爱的男人嘴里听到这种类似告白的话,只是听完之后,嘴角还是忍不住微抽。 她知道,这个消失的剧情是从他昨天放在上头最新的故事集里提到的狐妖报恩,妖精替恩人生子后就离开的故事。 算了!不要在这个时候讲这种泼人冷水的话好了,好不容易有这种浪漫的气氛呢! 她躺在床上回握住他的手,温柔的望着他,「你知道的,你若问了,我会说的,有关于我的来历,还有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他身体一绷,眼中有着挣扎,最后哑着声音道:「不了,我不知道也无妨的,你……别说了,若知道的代价是你的离开,那我……」 这又是那个什么类似田螺姑娘的故事情节,被人看穿了来历后,就消失离开的故事吧?曲轻裾真的是冏之又冏,整个人都快要不行了。 话说她的老公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搞笑的?还是今天的太阳是打从西边出来了,要不然他怎么会突然说这些让人无言的话呢?! 她捂住了他的嘴,严肃道:「好了,别再说那些话本子的情节了,我的来历是那些乱掰的人绝对想不到的,其实我是从千年后而来……」 她说着能够带人上天的飞机,说着楼高百层的大厦,说着那些奇装异服的日子,说着他从来没有想像过的新世界,直到她忍不住疲累昏昏睡去。 窗外的云儿飘飘,春风带来一丝甜蜜的香味,瞿谢时轻吻上她的唇,在她的耳边轻喃着她一直想听,但是他却始终不曾在她面前说出口的话。 爱你,无论你来自何处,直到永远。 后记 【后记 好书推荐 玛奇朵】 大家好,我是玛奇朵。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不知不觉一年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了,不知道还有人记得自己的新年希望吗? 因为前阵子阅读进度有点落后,所以最近一直在狂看书中,虽然我平常就在看小说了,但是因为要让自己感觉「高端大气」一点(笑),看的大部分都是国外翻译的书籍,除了小说外,连食谱和育儿书都看了! 虽然不知道我看那些能够做什么,但总体来说,这种狂看各类书籍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了,真的很不错! 这让我想起我小学时期,也是狂看一堆杂书,那时候连心理学书籍都看呢。到现在还有几本书让我非常有印象,所以这次的序干脆变成好书推荐啦! 首先要推荐的就是强纳.维斯的《海角一乐园》,当时看到里面的主角在荒岛上还能够过得很好,我真的把这本书当成荒野求生指南仔细的拜读不说,还认真的考据了一些植物,由此可见,我那时代的小学生有多么的无聊!哈哈! 其实现在想想当时真的是杞人忧天,那时候连丽星邮轮都还没开始停靠台湾,再加上如果不是走国际线,是要怎么流落到荒岛? 再来,已经不是少女的我还非常有少女心,所以一定要大推红发安妮系列! 下午茶,自制果酱和面包,格纹裙,脸上一点点的小雀斑,少女提着篮子走在树林间!god!这就是少女的野望!(握拳) 我不会承认这套书是让我如此爱好下午茶的原因,不管是配着一张野餐毯子还是那种三层的点心架,都一定要来上一杯热呼呼的红茶,然后装模作样的在面包上抹果酱,那才是少女!(认真眼) 不过老实说,因为配备不足,加上我脸皮还不够厚,我现在还是很难穿着和安妮一样的装扮出门,比如带个草帽之类的,虽然最近很流行,但是看部落客穿是一回事,自己穿出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知不觉序就已经写了好几页,如果我平常打稿速度也这么快就好了……最后简单介绍一下这本书,这是一本穿越,又有点小灵异,然后又是走我最爱配角的路线,至于结局就是要自己翻啦! 不过里面有好几个点,编编说也太像〈主君的太阳〉了,老实说,那是因为那些点是我的爱,所以可能有不小心放进去了!譬如女配角死在男主面前这点,但是这个真的是古代,不是主君的现代剧,而且女主角也不怕鬼。 (os:其实本来是想写女配死在男主和男配面前,但那样配角感觉也太悲惨了,所以就只在男主面前喽!) 而且女主角就算站在男主身边,她还是能够看见鬼的,是个女茅山道士,不过没有什么发挥的空间,哈! 所以说写稿的时候真的不能看容易被剧情洗脑的剧,要不然真的太容易把剧情里的点给戳进去!(摊手!好吧!最近没看剧了,所以下一本绝对不会的!) 哈哈!下回见喽!看书去!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