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的圣战》 序言 【序言 万里晴】 大家好,我是万里晴。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亲爱的大家,安安,又见面啦! 这次是在光辉五月与大家见面,首先谢谢大家拿起《骑士的圣战》,这是万里的第九部作品,也是第一次幸运的搭上禾马出版社的套书活动,所推出的新作。 当初编辑来谈〈帝国继承者〉套书的点子时,是这么说的—— 「财阀争利、豪门夺权!台下暗潮汹涌,表面却一派平静,欢迎光临这个……即使吃人也斯文优雅的继承者们世界」。 光看文案,真是让万里兴奋啊!万里立马就想起了欧阳集团。 记得去年写完《私恋寂寞岛主》之后,万里有点意犹未尽,总觉得女主角沈碧漪溜掉之后,把华丽的空礼堂留给一堆姓欧阳的家伙,应该还有些故事继续发生才对。 当初曾经提笔写了几章,故事架构、人物个性都乔得差不多了,却忽然有一天醒来,万里被另一个故事钓走了(也就是后来出版的《再恋伤心恶男》啦),《骑士的圣战》就这样孤伶伶的被留在电脑硬碟里。 可是,万里没有忘记它喔,相反的,还常常想起它,尤其是配角律与柳,常常就在脑子里演了起来,万里一直一直很想完成它。 刚好,有写作<帝国继承者〉套书的机会,万里立马把档案挖出来继续写。 时隔一年,故事的走向跟去年的设计似乎没有太大歧异,不过,爱恨纠葛则浓烈了许多。大概是因为这样,万里常常写得额头发烫,因而成了退热贴的爱用者,哈哈。 再来,谈一下书名好了。 《骑士的圣战》中的「骑士」,指的当然是故事中的男主角欧阳臻了。 在欧阳集团的接班人争霸战中,他算是难得没被卷得丧失心智的一个,由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且能将自己的意志坚持到最后,带着沈双如全身而退。 由于他的作为实在太厉害了,所以万里起了这样的名字,请大家多多指教啰! 喔,对了,请别忘记看一下相关系列作品《私恋寂寞岛主》,这本可是万里自己的私房大爱喔! 第一章 【第一章】 吉时已到,婚礼钟声准时敲响。 金融集团欧阳家与餐饮集团沈家的联姻,即将缔结。 这场原本受到世人关注的世纪婚礼,因为某些不可说的理由,改为低调进行,此时能观礼的,都是两家最核心的亲人。 欧阳臻身着深色礼服,坐在长椅上,同所有人一般,当礼堂之门大大敞开时,转过身去,注视站在那里,捧着花束的新娘。 大门之外是整片窗墙,白灿灿的阳光让穿着雪白婚服的新娘成了一抹鸦鸦乌的剪影,看起来有些不祥。 事实上,礼堂的确弥漫着不友善的气氛,在这里的人,绝大多数不希望礼成。一旦礼成,意味着欧阳家的长子长孙有了长媳,意味着圆满,意味着接班之事底定,大权将下交给欧阳律。 不过,可不包括他,欧阳臻心想。他是少数心怀祝福的人。 可即便如此,他也忍不住要为新娘感到难过,她的不情愿,他感受得到。 在父亲沈海之的带领——或者说箝制之下,她的身影好单薄,撑起一袭裙摆过长的蕾丝婚纱,虽然优雅,但每一步都走得艰辛无力。 经过他身边时,她的侧颜勾动他的记忆,他想起另一张肖似的容颜——只是五官肖似,神情却完全不同。 他认识的那个女人活泼多了,她拥有与沈碧漪相似的五官,但大眼睛至少闪亮一百万倍。如果说身为职业名媛的沈碧漪是美丽瓷娃娃,她就是不折不扣、百分之百的真女人。她也是沈家的女儿,沈海之的另一个骨肉,但谢天谢地,不在充满控制欲的父亲底下过活,她正常且快乐多了。 她的芳名是沈双如。 两年前,他与她巧识在一个很偶然的私人餐会,当时招待他们的,是他的童年玩伴向青雄。 那家伙本是司机的儿子,按照欧阳家的主从默契,他成年后,该接下父亲的棒子,当个尽责的司机,可虎背熊腰的他偏偏对掌杓感兴趣,走上了厨师之路。 那是个很愉快的小小餐会,只有他、向青雄与沈双如三个人;那是个很舒适的空间,简单的说,就是老朋友的厨房,一张餐台隔开厨房区与客厅,外头还有一个小天台,栽植做菜用的香草,布置宛如温暖的家。 他不惊讶看似粗犷的向青雄有如此细腻的一面,让他惊讶的,是她。 他一眼就认出她是沈碧漪的妹妹。 她看起来跟向青雄颇熟,会主动帮忙搅搅酱汁、捞高汤浮沫什么的。那两个多小时,除了坐下来用餐,她就当在自己家一般,自在穿梭于室内与室外。 那种放松的气氛,带来很不一样的感觉。她没有因为认出他是谁,就变得拘谨,表情依旧亲切而温暖。她跨越了初相识的那点不自在,把他当一般人看待,他的心被触动了。 他下意识的观察到很多事:她跟向青雄虽然熟稔,但没有男女之情。她唯一会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向青雄,是他在煎煮炒炸时,而说真的,她投注到食物上的眼神,比投射到向青雄身上热烈一千万倍。 她对食物的热情,令他印象深刻!当向青雄做料理时,她会打直腰身,探头去看向青雄正在做什么。当她那样做,胸部会无意识的挺起,立刻让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他瞄了一眼……好吧,又多几眼,她有足以让男人疯狂的好身材。 以及热情。 当食物端到她面前时,她会双眼发亮;要是屁股上有长尾巴,大概早就摇疯了——顺带一提,她也有很完美很紧实的翘臀。 这些可爱的元素组合起来,再加上一点他解不开的谜样魅力,使他从此不请自来,成为试菜餐聚的固定一员。两年来,他们每个月吃一次饭,仅限于那样的私交,却让他更期待。 他慢慢的琢磨她,明白自己的心已经被牵动。 待欧阳臻回过神来,沈碧漪已经站在礼台前,神父温煦的问:「……沈碧漪,你愿意嫁给欧阳律,成为他的妻子吗?」 只要回答完「我愿意」,她就会成为他的堂嫂,而他跟沈双如会变成姻亲。联姻消息出来后,他们不曾谈过这件事,他看出她很想问,但极力按捺住。不知道关系的转变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她还关心这个姊姊吗?他有趣的想。 就在这时,走道另一端,两扇刚刚迎来新娘的大门被猛力拍开,门扇被推到极限。 微微侧过头,欧阳臻看到一道高大精壮的身影立在那里,杀气腾腾且气势惊人。 「我,不准沈碧漪嫁给别人!」那人狠狠的说,大步走来。 满堂譁然! 欧阳臻藏于镜片后的双眼瞠了一下,随即无声的笑了。 有人来劫婚?呵呵,这下可好玩了! 沈双如站在巩家大宅的门口,伸出食指,捺下门铃。 啾啾啾的声音直通管家所在的房间,她捏捏双眉之间,感觉有些疲惫。 年方二十五的她,在外公经营的巩氏地产当个小小ol,整个下午都在外面拜访客户,傍晚才刚回办公室要打报表,就接到外公召见她的电话,连刚泡好的柚香茶都来不及喝一口,就抓着车钥匙又上路了。 到底有什么事,要这么十万火急的召见她? 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只希望能早点回小窝去歇着。 趁着大门还未开启之时,她借着门上的玻璃倒影,整理仪容。 工作中,为求正式,她常穿铁灰色的西装外套与窄裙。今天去拜访的客户多是老一辈,她特意内搭亮眼的桃红色衬衫,襟口系的蝴蝶结与没绑马尾的长鬈发看来讨喜许多,一双平底鞋方便她四处走动。 「双如小姐,请进。」管家来开门,「老爷请你上楼。」 她打起精神,「谢谢。」 「不用客气。」老管家对她温暖一笑,当前领路。来到书房门口,为她开门之前,管家顿了顿,转过头来,「老爷今天的情绪比较……」他思索了下,「特别。」 她愣了一下,「特别什么?特别生气?特别开心?」 「就是『特别』。」管家一脸踌躇,「要是说了不中听的话,双如小姐不要往心里去。」没让她多问,他随即推开书房的门,「老爷,双如小姐到了。」 巩煌坐在书桌前,本来正低头翻阅相本,听到声音,微微仰高了头,好让视线穿过老花眼镜,看向他们。「哦,双如,来啦?」 沈双如端详老人的神色,他眼中有一抹超乎寻常的光亮,一向凝肃的神情隐含雀跃。不管发生什么事,应该都不是坏事。「是,外公。」 巩煌摘下眼镜,指了指书案前那组香樟木沙发,「坐。」 她放下公事包,轻轻落下肩头。管家将一杯热茶递给她,略微复杂的看她一眼,然后退出去。 巩煌自书案后起身,抱起相本,走了过来。 即便年近八旬,他依然精神矍烁,偏瘦的体型站姿笔挺,就算在自己的地盘上,也不露出半分闲逸。 丝毫不放松!就是这样的精神,造就了巩氏在地产界首屈一指的地位。 在沈双如怔忡之间,巩煌也在打量她,眼中有追忆往昔的神采。「每次看到你,就像看到你妈妈。」 第二章 她微微一笑,「这句话,您说过八百万遍。」 「是真的,不信你看。」他将相本摊在茶桌上,推向她。 翻开的那页是一张放大的半身照,影中女人非常年轻,大约十八、九,有细细的柳眉,大大的眼睛,无瑕的肌肤,虽然身材纤瘦,可双腮饱满,仍有些婴儿肥。 「你妈妈很漂亮吧?是我捧在掌心最疼最疼的小女儿。她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带她去串门子,听别人称赞她漂亮伶俐,当爸爸的总是很开心。」说着,他脸色渐沉,「可惜女孩子的福分不全掌握在父母手里,嫁得好不好更重要!」 又来了!沈双如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的、低低的,不忍让眼前老人察觉。 「我到现在还是想不通,她看上沈海之哪一点。那个混蛋娶她,图的不过是我巩家的财力!」巩煌恨恨的骂,「他全身上下没一根好骨头!婚前追求她,送花、写诗,样样不缺;婚后,嫁妆一过手就去搞他那点餐饮破生意,让她生了两个女儿,却不多呵疼一点,才会让我的容玉、让她……」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妈妈是被你爸爸冷落,才会自杀?她死前一天,我去看过她,瘦得跟骷髅一样!」 「妈妈已经安息了。」她轻声抚慰,「她不再痛苦了。」 「她或许不痛了,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巩煌嘶哑的说。 对,她不知道,也无法太难过,毕竟从襁褓时期起,她就没有母亲。当不曾拥有过,怎会懂得失去的痛楚? 相片中的女人以幽幽的眼神望着她,恍然间,她有一种看着姊姊的错觉。 与其说她与母亲相像,不如说,姊姊沈碧漪更肖似母亲。 她们两人都是标准的美人胚子,神情温柔婉约,眉目清清淡淡,但如果细看,会发现母亲的眼神有些犹疑,表情有些惶然,姊姊也是。 她一直觉得,尽管是富商之女,生活无忧,但母亲不太有自信,也缺乏安全感,否则,不至于一意孤行,硬嫁给百般讨好她的父亲。 啊,想远了……她收回思绪,「外公,您别难过了。」 「我不难过!我失去的一切——一切!」巩煌抬起头,加重强调,「今天,老天爷都补还给我了!」 他的眼睛亮得出奇,带着一点疯狂,她微微一诧,「发生什么事了吗?」 巩煌浮起有些扭曲的笑意,「你知道碧漪要出嫁的事吗?」 沈双如有些迟疑的点头,「我之前看过新闻,知道她跟欧阳集团的长子有婚约。」 「他们提前到今天举行婚礼。」巩煌愉快的说。 「啊?」她愣了一下。「所以……她已经结婚了?」 「不。」巩煌露出残酷的冷笑,「婚礼有举行,但仪式没完成。」 千头万绪,她不知如何回应起,「之后会补行吗?」 「当然不会!沈海之努力攀结的婚事彻底告吹,打的如意算盘彻底毁了!」巩煌哈哈大笑,说到最后这句最开心。 「怎么回事?」沈双如急了,「姊姊还好吗?」 「她?她很好啊,终于开窍了,知道要反抗控制欲太强的爸爸,自个儿从礼堂里跑出去,怎么会不好?」 「她是自愿跑走的吗?她现在人在哪里?」一个接一个问题冒出来,「我爸没有拉住她吗?」 「她当着男女亲属的面,自愿离开,沈海之拉也没用。」巩煌虽然得意,但仍小心保住某些细节没说。 「可是,这不符合她的个性。」她知道姊姊,她绝不违逆父亲,如果她那么做,就代表事情严重了。 「她狠狠砸了沈海之的脸面。」巩煌非常愉快,「我愿意花一半身家买入场券,坐在那里看沈海之被女儿背叛的表情。他总算有机会体会我的心情了!」 沈双如急得要跳脚,「可是,姊姊后来怎么了?」 「不知道,别管她!她不是我这边的人,我不在乎她会怎么样!」巩煌几句话扫掉她的关切。「我找你来,是要你有心理准备。这场婚事破局,欧阳集团的接班人选会有变动,这新闻闹太大,最近这阵子,记者可能会找上你。」 她骇了一跳,「找我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沈海之的女儿,也是第一个背叛他的女儿。」巩煌阴恻恻的说:「你十四岁就离家出走,说穿了,沈碧漪今天的拒婚不过是跟上你的脚步,记者要报导这个新闻,一定会联想到你。」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陷入自己的情绪中,「哈哈哈哈,先后被两个亲生女儿背叛,连我也要同情沈海之了。他比我多被背叛一次,这利息生得好,真是生得好啊!」 沈双如笑不出来,急着抬起手看表。她想知道姊姊究竟发生什么事,尽管她们已经太多年不曾碰面,但她心急如焚,好担心她没有去处,流落在外面的某个地方。 她必须知道她的情况,她要帮助她! 巩煌沉下脸,「你还赶着去哪里吗?」 「我……」她心思电转,临时编了个谎,「约了一个客户晚上吃饭,要是迟到就不太好。」 巩煌脸色和缓了些,「那就去吧。」 她急不可待的起身 「接下来,外公会为你介绍对象。」巩煌眼中有思量,「看了碧漪……总之,你也该嫁了,女孩子把心思全放在工作上,不好。」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想谈婚事,那太像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转变成上一代角力的项目。「我不急,再慢慢看就好。」 「你以前交往的对象,没一个让我看得上眼,让你自己找,好不到哪去。」 她试图缓和气氛,「反正我条件没多好,找个合得来的就——」 「不准!」巩煌忽然大喝,「你是我的外孙女,我不准你嫁给不够格的男人。」食指指着她鼻尖,他咆哮道:「我要你风光大嫁,嫁得门当户对,人人称羡!我要让沈海之知道,我比他更会玩这一套!」 话一落,死寂随即降临。 讨巧的笑颜凝在沈双如脸上,变成了牵强。 外公这些话,等于在承认要操纵她的人生,以满足复仇的欲望。 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巩煌有些难堪的收回手指。 沈双如小心藏起受伤的神情,没搭话。 空气凝结宛如透明果冻,连要吸口气都困难。 顿了半晌,巩煌打破沉默。 「你……」心意已揭,不管说什么,都没得补救了。「不是还要去见谁吗?」 「是。」她胸口很沉,「那,我先离开了。」 沈双如走出书房时,管家自走廊转角处匆匆过来。 「双如小姐……」他眼中带有一抹同情。 她才意识到,外公那些话响遍了大宅。她挤出微笑,「我没事,你去看看外公,不要让他情绪起伏太大。」说着,她匆匆下楼。 这一刻,她庆幸有人能照料外公。她无力担心他,也无暇照料自己的心情,沈碧漪,她的姊姊,才是此刻最需要她关注的人。 这几年,她们姊妹不曾联系过,但她知道她的近况。 拜父亲所赐,姊姊绝大部分的生活暴露在媒体上。她的「职业」是名媛,出席沈氏餐饮的所有活动,主持网站,写文章介绍食乐生活,以优雅美丽又知性的形象,活跃于各大媒体,代言所有美好的事物。 第三章 这一切,都是父亲的规划。 她本来也该活得像那样,只不过她逃了。 十四岁那年,一场严重的父女争执后,她离开沈家,辗转几番,进入了巩家的翼护,是以她跟姊姊宛如对立两个阵营的小兵,互不交涉,也无能改变什么。 外公说,姊姊在礼堂上毁婚,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以她对父亲的了解,他不会容许姊姊拥有亲近的朋友,那意味着姊姊跑出礼堂后,不可能有依靠,她必须帮她! 沈双如换档后踩下油门,车子猛往前冲,虽然及时踩下煞车,可前方依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连她也被那强蛮的劲头吓了一跳。 「双如小姐,你没事吧?」园丁跑了出来,差点踩到几条在地上跳动的大肚鱼,「唉唉,这是老爷最喜欢的青花瓷水钵,是他请人从上海带过来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放在外面呢——」抱怨出口,她赶紧煞住,「不,我是说,我不小心的,对不起,我赶着去、赶着去……」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完,挥了下手,转动方向盘,急驶而去。 她手里有条人脉,过去不曾动用过,没把认识那男人当作某种优势,情愿彼此只是一起享用美食佳肴的同伴,但是,这个时刻,由不得她不用了。 她将手机开启扩音,开始拨号。 欧阳祖宅。 一组工人到处巡视,确保之前贴上的大红「囍」字全部撕除干净。 欧阳臻坐在单人座沙发上,姿态怡然。长背服贴于椅靠,他双腿交叠,擦得晶亮的鞋头被灯光映得发亮。 镜架跨骑在他的鼻梁上,镜片虽然无色,却也造就出与旁人的距离。 他的脚没在抖动,手指没在轻敲,自坐下后,直到此刻,没把各种通讯装置拿出来一看再看。换言之,他没有不耐。 可其他人就没这么淡定了。 纵然不是所有人都乐见这桩婚事,但早上起码喜气洋洋。下午,自从大队人马回到祖宅后,气氛就变得很怪,让人浑身不对劲。 欧阳臻冷眼旁观,见到大多数堂兄弟姊妹藏不住喜色。 他回想礼堂上发生的事,当婚事告吹,欧阳律就拉着柳离开——是的,名义上是外人的柳比准新郎更激动。这起婚事是他一手主导,所有人都知道,包括老爷子。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比沈碧漪更完美的新娘。 论容貌、气质、仪态,沈碧漪皆属上乘。以欧阳家的地位与财富来说,沈家是弱了点,而且,那点弱让人绝难忽视。纵然沈海之全力经营,但沈氏餐饮集团比起在金融界称霸的欧阳集团,有如蚂蚁比大象。 不过,大家各取所需,欧阳家要一个端庄的长媳,沈家需要融资,只要结婚,这笔交易就算敲槌,等他们诞下儿女,欧阳的接班地位就稳到不能再稳了。 但是,他的婚事告吹了。 这就意味着,接班人的位置腾出来了。 欧阳臻执起咖啡杯,轻抿一口。这杯咖啡已经凉了,失去了细腻优雅的香气,奶味变得腥重。 他眉头一动,才刚搁下,旁边的佣人立刻上前,再递上新的杯盘。 他抬手看看腕表。「不用,我不喝了。」 晚间九点整。 婚事如果办成,开席宴客,吃到现在,差不多该散场了,何况婚没结成,主角们早就离场。身为欧阳家的一分子,他的义务只到这个钟点,余下的时间是他自己的。 他起身往大门口走去,皮鞋在光可监人的黑白大理石砖上扣出轻轻声响。 就在他要走出门之际,楼上书房的门开了,三叔出现在楼梯转折处。 「欧阳臻在不在?」 一句话,拉住了他往外跨的脚步。 「他在那,已经要走人了。哼,这兔崽子,我就知道他!」老爷子一声微怒哼声从挑高的大堂上方往下传。 欧阳臻旋过身,头往上仰。 二楼书房有扇大窗可以尽览堂内情景,欧阳家老爷子站在那里,能轻易看到每个小辈的动态。 那道苍老的声音下达清楚的指示,「阿臻,给我上来!」 「上来吧,你爷爷叫你。」三叔复诵得极不情愿。 一道又一道犀利的目光宛如飞刀,啪擦啪擦钉在他身上,他安之若素。 等他进了书房后,门立刻被关得严实。 老爷子发话了,「律跟柳原本负责的工作,暂时由你代理。」 欧阳臻神情未动。这要求,来得不出他意料。「是。」 见他连推辞一句都没有,就这么顺顺当当的接下,几个长辈的脸都歪了。 「终于让你等到这天赐好运了,是吧?」三叔立马嘲讽。 「真好,一点力气都不费,坐着就能等到现成的,难怪连客气样子都懒得装。」四叔立马跟进。 小叔直接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不要以为这是在指定你当接班人,你还不是接班人,远远的还不是!」 唉,不该笑的,谁也不会相信他笑是因为小叔跳脚的模样太滑稽,只会认定他小人得志。「我知道。」他尽量收敛了。 「这只是权宜之计。」三叔咕哝,「都怪柳兴风作浪,搞出这一出。」 「沈碧漪才糟糕,上了礼堂才反悔说不嫁,当我欧阳家是什么?」四叔横了欧阳臻一眼,「白白便宜了这家伙,借机坐上大位!」 「好了,都给我闭嘴!」老爷子开口,「什么坐上大位?我还没死!」 「呃,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四叔立马低头。 「不是就闭嘴。阿臻,你是所有人里性格最沉稳的一个,我信你不会仗着权势乱来,重要决策都要让我看过,你不能擅作主张。」看着旁边三个眼巴巴的儿子,老爷子再补上一句,「接班的事,你不必多想,想也没用,我自有主张,你先照规矩办事吧。」 欧阳臻知道,这话既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三个叔叔听。只是三个长辈听了,神色稍定,他依然宠辱不惊。「是。」 踏出书房,走下楼梯时,几乎所有人都扬起头来看他。 欧阳家亲属不分男女,或坐或站,或结群或孤立,射过来的眼神是程度不等的估量。 沿阶而下,他在心中轻叹。如果不计较利害关系,这是一幅很赏心悦目的画面。他可以理解,爷爷何以吊着接班人的位置,像悬着饵食,因为看着这样一群人中龙凤为了自己能给予的好处而争夺,是一种心灵上的满足。 「爷爷找你,为了什么事?」正在家族的证券公司缔造优秀成绩,很敢冲的堂弟欧阳群闪到他面前,「所有孙辈都在这,就只找你一个人上去,该不会是要你接替大哥的位置吧?」他一脸忿忿,「你凭什么?你有过什么功绩?」 在他看来,在家族体系里,管地产就跟废物没什么两样。白花花的银子,可都是他们这些搞金融的在冲刺。 「大哥?哇,叫得好亲热!」旁边马上有人酸他,「以前说到他,你不是猛翻白眼吗?该不会他一被踢出接班大位,你就变成他的超级麻吉了吧?」 欧阳群马上刺回去,「是谁几个月不回祖宅一趟,连大哥结婚也安排出差,可是一听到婚事出包,立马搭机赶回台湾?这么明显的居心,谁看不穿?」 第四章 一片唇枪舌剑间,欧阳臻静静伫立。 略高于一楼地面的阶梯,让他将每个人的神情姿态收于眼底,黄澄灯光将衔着金汤匙出生的男女投影在墙上,依稀间,拉出了宛如各种猛禽凶兽的影子。 那些神情,多得是算计,多得是不怀好意,多得是各有心思。出口恶言的,固然强势,一语不发的,也不见得温和。他是欧阳家的人,习惯了针锋相对,在敌意环境中生存是他的强项。 「不要以为你稳当接班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欧阳超踅过来说。 他没被吓着,反而微微一笑。 老爷子接着下楼,「都回来啦?」犀利的眼神扫过满屋子孙,几个平常不见人影的家伙不安的扭动着。「正好,我要宣布两件事。」 「爷爷,您说!您的指示,我们一定照办!」 「是啊,外公。」外孙们也回来待命。 「第一,今天在礼堂里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老爷子的眼神绕过一干子孙,特意朝几个爱在背后放话的家伙多看几眼。 然而,他的眼神在掠过欧阳臻时,连停都没停。他知道这个孙子太懂分寸,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不会说。所有孙子中,他最放心他。 「让我听到闲言闲语,我一定追究是谁。只要敢说一个字,就不要想接班,直接从族谱除名!」欧阳老爷子令重如山。 「爷爷,哪有永远的秘密?要是……」底下有人反嘴。 「没有要是,没有万一!我不会让律被外人说闲话!」 「爷爷对大哥特别偏心!」孙辈女孩欧阳芹扁了扁嘴。 「我就是偏心,有意见吗?有的话,现在就走出去,我不在乎!」 老爷子强力护盘的决心,令所有人噤声。 「爷爷,」欧阳芸清了清喉咙,「你要交代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刚刚我把阿臻叫进去的事,不准往外说,尤其不准猜臆接班人的事。」 「爷爷决定把位置给他了吗?是不是太草率了?」欧阳群大为不满。 「他暂代律的职位,可以跟我议事,但我还是管事的人,所以只要有业务往来,你们都必须配合。」见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神,老爷子顿了一下,「以后谁能接班,等我考虑过后再说。」 「每个人都有机会吗?」刚自学校毕业的欧阳琛急急的问,「包括我吗?」 「对,包括你,即使是你。」见所有人逐渐变得安分,老爷子往楼上走去,「很好,都把嘴巴给我闭严实了!」 听到这番话,针对欧阳臻的敌意终于弱了些。 欧阳臻继续往外走,走出大门的那一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讯息匣里躺着一个让他有点意外的讯息。 某人想见他——说起来,是此时立场非常尴尬的那个女人,沈双如。 爷爷交代的话犹在耳边,他不该去。理智与负责任的个性也告诉他,别去。以他不沾不带的性格,以往遇到这种请托,从来不曾赴会,连考虑都不必。 但是,她很特别,是他悄悄相了两年的女人。 正因为提出要求的人是她,所以,他犹豫了。 去,还是不去?见,还是不见? 便在此时,管家追出来,「臻少爷,老爷子说,让你上去陪他吃点消夜。」 他未加思索,哪怕一秒,「跟他说,有事明天进办公室再谈吧。」 悄然无声。 他扬起头,看着没料到会领到拒绝的管家,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啊,看来他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欧阳臻微微一笑,挥了挥手机,「我还有事要处理。」 向青雄瞪着眼前不请自来又坐立难安的女人。 「你给我坐下,不要再转来转去,我弄晚餐给你吃。」 「我吃不下。」 「饿肚子解决不了事情。」 「我知道,但我真的吃不下。」 「不吃我做的菜,就不能给我意见,既然如此,你没有待下去的必要。」向青雄指着门口,冷冷的说,「出去,慢走,不送。」 沈双如瞪着眼前那魁梧的掌杓男,「有人这样讲话的吗?」 「有。」他盘起双臂,黝黑凶恶的模样像极了黑社会老大,「就是我!」 唉,只能服从了。 沈双如颓然坐在餐台前,向青雄将一大杓热滚滚的红酒烩牛肉扣在盘子上,递到她面前,食物的香气让她的鼻头不禁耸动起来。 虽然他态度不佳,但想到他是为了她好,她也只能默默开动。 几个小时前,离开巩家时,她在车上拨的电话,就是打给面前这个男人,向青雄。 她此时所在的地方,过去两年,每个月的第三个礼拜四,她都会造访。 这是一栋五层楼公寓,坐落在都市巷弄间,由于建筑物已经老旧,除了向青雄外,没有其他住户。他独据三至五楼,三楼起居用,四楼当仓库,五楼则是工作室——或者,他自己比较喜欢称其为料理圣堂。 向青雄一边观察她对食物的反应,一边在餐台内侧的厨房区熬高汤。 两人的交情非常偶然。多年前,他学厨艺时,曾跟师傅去办外烩,在某场餐会上,沈双如私下到厨房,告知有道料理味道不对。 主厨当场反驳了她的说法,私底下,却要他立刻把那道菜撤下。菜送回厨房后,他偷嚐了几口——没错,有一味料微馊,但只是微微的。 因为这个缘故,他发现她有非常灵敏的嗅觉与味觉。后来他出师,因缘际会又遇到她,一时发了奇想,邀她到工作室试菜给意见。 从此,他们变成朋友,话不多,不深交,纯粹论吃谈喝。每个月的第三个礼拜四,是他端出新研发的菜色,请她品评的时候。 两年前,他邀了朋友兼童年友伴欧阳臻来过一趟。见到她之后,欧阳臻默默的加入这个阵容,一次也没缺席过,端的是什么心思……他低哼一声,不予置评。 手机叮咚两声,他抓起来看。 「是他吗?他回讯了吗?」沈双如迫不及待的问。 他边按删除键边说,「是广告讯息。」 沈双如一脸失落的放下餐具,「他都没回讯息吗?」 向青雄摇了摇头。唉,自己为什么会落入这么尴尬的境地? 今天不是例行聚餐的日子,他本来没预期有访客,却突然接到沈双如的电话,说有关于沈碧漪的事要问问欧阳臻,看他能不能帮忙。 不用问,他也知道,欧阳臻不会透露什么。可是,他拗不过沈双如,只能帮她发讯息问了。 结果可好,那家伙果然如他所料,没消没息。 「我认识欧阳臻很多年了,他做事有自己的逻辑,任何人很难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见沈双如那么担心,刚刚他又追加一则讯息,请欧阳臻若有时间,过来见她一面,但——「就算他来了,也可能什么都不说。」他有点打预防针的意思,「你不要期望太大。」 「我知道。」她没把握的说,「仔细想想,问他实在不靠谱,你觉得我还可以怎么做?」 「找口风比较紧的私家侦探打听消息?」他不确定的提议。 第五章 「这我也想过,但我现有的资源都跟巩家有关。在这件事情上,我不希望他们听到任何消息。」外公今天的反应吓到了她,她可不希望自己探听出来的讯息,先被呈到他手上。 向青雄看了看时钟,「已经快十一点了,我明天一早还要去市场补货。」 「对不起,耽误到你的时间。」她也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可还是不死心呀。可恶,她想知道姊姊到底怎么了! 「没事。」向青雄想了想,「欧阳家大概也是一团乱,欧阳臻可能一时抽不开身,我明天再帮你问问他。」 她有些沮丧,「如果他愿意说,早就有消息了,回个讯息不用多久的时间吧。」此时她才想到,几个小时前,自己怎么会那么天真,以为可以顺利的找到他打探消息? 现在静下心来想想,欧阳臻是谁?欧阳家的二少爷!喜事不成的欧阳家现在当然乱纷纷,他怎么可能走得开?再说……她自觉有些卑鄙的想,一向锋头最健的欧阳律落马了,欧阳臻身为欧阳家的一分子,哪能不趁现在赶紧卡位? 而她是谁?沈双如,一个很简单的小女人。把她能给出的谢意与欧阳家的权位放在天秤两端,只怕欧阳家那侧太沉,重重下压之际,会把她这颗小砝码迅速的弹飞出去。比起接班人的地位,她无足轻重到无须花时间去可怜的地步。 况且,这时最不该打照面的,就是姓沈跟姓欧阳的人了。 所以,欧阳臻当然不会来!她之前在想什么?他又不是头脑坏了,怎么会来见她,告诉她姊姊的情况?论轻重,她是他最不该打交道的人! 「对不起,在你这里赖这么久。」她可怜兮兮的收拾随身物品。 就在这时,公寓外,传来车门被甩上的扣响,接着,是楼下大门被拉开的咿呀声。 「嘘。」向青雄眉头微微一皱,「你听到了吗?好像有人来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她也侧耳。好像有喔!「我记得你不是说过,这栋公寓的三至五楼,都是你包下来的?」 向青雄点点头,「没别的住户了。」 「你还约了别人吗?」她一时脑筋没转过来。 向青雄抱着双臂摇头,意有所指的看着她。 难道会是……她双眼大睁,聆听那脚步声。 稳重且笃定,落足音不沉滞,笃笃笃笃,明快俐落。 这串脚步声,过去两年她听过多次,已然认得,那是、那是…… 脚步声在五楼楼梯口顿住,随即是鞋底在擦脚垫上左右各刷两下的声音。 她双眼发亮的看过去,门在她的期待之下被推开,而欧阳臻就站在门外。 他来了,他竟然真的来了! 【第二章】 「晚安,我来迟了,外面刚刚下了点小雨。」欧阳臻一派自若的走进来。 不止沈双如,连向青雄的眼睛都瞪得好大。 欧阳臻是出了名的不沾也不带,这评价连在商场上没交过手的她都知道。 他不是无情,也不是无义,只是不管面对谁,都有一条界线,谁也跨越不了。 他是不可被动摇的,按照他以往的表现来看,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是,他竟然来了! 她傻楞楞的看着他。 或许是无意,或许是有心,欧阳臻的目光别过她的炯炯注视,看着向青雄。 「我收到你的讯息了,不过,当时有事在忙。」他走向餐台,才将视线移转到沈双如脸上,「有些事,当面说比较清楚,所以我没回讯息,直接过来。」 他愿意现身,在她的期待之中,却是在意料之外,而此时,他竟然还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解释讯息已读不回的理由——老天,塞在她胸口,那种热呼呼又无法止息的热潮,就叫作受宠若惊吧! 「你……」向青雄的眼中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你还真的来了。」 欧阳臻没多说什么,仅是简洁要求,「给我们一点隐私。」 向青雄点点头,「我下楼去睡觉,你们谈完,把门带上就可以了。」 欧阳臻脱下稍显隆重的西装外套,抽了一张面纸,摘下眼镜,擦拭镜面上的水滴。「等等,有吃的吗?我饿了大半天。」 「你在厨师家,怎么会没东西吃?」向青雄好笑的看他一眼,「不过,你刚刚要求厨师退席,所以……」 「我来弄!」沈双如马上举起手,从高脚椅上跳下来。千盼万盼,欧阳臻真的来了,弄点热食给他吃是她起码能做的,她太乐意为他洗手做羹汤了。 「很好,你知道冰箱里有哪些能吃的。」向青雄很放心的下楼去了。 沈双如穿上寄放在这里的围裙,对欧阳臻预告,「向大哥做了好吃的红酒炖牛肉。」 他听了,眉间轻轻一扰,但没特意说什么。 她转身去开橱柜,「你要吃义大利面,还是饭?」 「面。」 她拿出一包面条,把钢锅放进水槽,刚打开水龙头,忽然又关掉,双手撑在流理台上,一脸忧虑的看着他,「对不起,我想先问一下,我姊她……沈碧漪还好吗?」 欧阳臻坐在餐台前,双手搭成塔,无声的凝望她。 没等到他回答,她握起拳头,用指节敲了敲额头,「其他事,晚点再说没关系,但我想先知道,现在的她是不是六神无主?需不需要人帮忙,比如说收留她一晚之类的。」她有些焦虑,围裙下的双腿动了又动,「很晚了,我想说……让她一个女人在外面乱晃不太好。」 他翘起唇角。 她躁动不安的模样,看起来像知道哪里有灾祸发生,要赶去救援的超级英雄,这让他觉得她超级可爱。 「不,她不需要。」他柔声的说,「她很好,也很安全,有真正在乎她的男人正在陪伴她。」 他的回答带来了她想知道的答案,却也开启了更多疑团—— 男人?真正在乎她姊姊的男人?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但是,她在他的神情中,找不到半丝朦骗与虚假。 与她隔着餐台对望的男人,眼底一片澄澈,还有疲惫。 ……疲惫!对,这男人累了一天,需要好好吃一顿。她醒过神来。 「我信你。」重新打开水龙头,她盛起一锅水。「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她没事就好,只要她没事就好,我可以放心了,」她低声碎念。「放心放心。」 这女人看起来就是想说服自己的模样。 欧阳臻顿了一下,忽然说,「我可以告诉你,礼堂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以为欧阳老爷子下了封口令。」整个晚上,她不时专注专写名流新闻的八卦网站。出了这么大的包,却连风吹草动都没有,可见有人强力压下消息。 「他是下了。」欧阳臻坦承,「今天的婚礼只有亲属出席,爷爷警告过我们所有人,要是消息外传,他一定追究,说出去的人,自接班人选中除名。」 转身去冰箱拿蔬菜的沈双如楞了一下,又转回来看他,「这处罚很重。」 欧阳臻附议,「是不轻。」 「但……你却愿意告诉我?」她有些困惑。 「如果你想知道。」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中有思谋的光。 第六章 她急急的说,「我当然想知道!」但,他又为什么肯说?论两人交情,只是一个月见一次面,一起吃吃喝喝的饭友酒伴而已,不是吗? 他无视她眼中的疑惑,直接问,「关于今天的婚礼,你知道些什么?」 「外公说,我姊从礼堂中离开,把欧阳律留在礼台前。」她拿起刨刀,刨去大黄瓜的外皮,也抛去对他的疑虑。一次解决一个问题,她先弄懂姊姊发生什么事好了。 原来巩家也接到消息了。欧阳臻暗记于心。 「的确是这样,不过,这说法少了很多重点,怪不得你会急。」巩煌是不知道细节,还是刻意不告诉她?他暗忖。「她不是一个人走开的,有个男人来接她。」 「哪来的男人?」 欧阳臻说出一个名字。 沈双如惊讶得瞪大眼睛,摇了摇头。 他却是再说了一遍,然后笃定的点点头。 「怎、怎么可能?」她停了手上动作。 「是我亲眼所见。」他用食指敲了敲镜架侧边,「你总信得过我的眼睛吧?」 「但是、但是,他们八竿子打不在一起呀。」他说的那个男人曾经活跃幕前,风靡全球,又酷又帅又有钱,多年前神秘的消失于众人眼前,她以为他是遥远的一颗星,却没想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出现在这个时候! 「那个男人为她而来。」他指了指她手中的食材,无声催促她。「我从头说起吧!自从即将结婚的消息披露之后,沈碧漪就『重感冒』过一阵子,这你知道吧?」 她呆滞的点头,「我看到报导说她在养病,暂停出面,中止一切活动。」 「那是对外跟给我们欧阳家的说法,我了解到的实情是,那时她人在海外,设法脱离了沈海之的掌控,因缘际会跟这个男人有了交集。」他说,「他们同居了一阵子。」 「我们在谈的是我姊姊,沈碧漪?」沈双如不敢置信的低语,「反抗我爸、逃离我爸、跟别的男人同居……她以前不是这种个性!她是乖乖女!」 「婚事逼急了她。」欧阳臻简单的说。「她跟欧阳无论如何不可能举案齐眉,嫁给他,她了不起只能算是换了一个新牢头。」 「噢。」欧阳律的情人是同性的柳,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如果她设法逃离我爸,婚事为什么还能继续?她又为什么在台湾?」 「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我不清楚,也许她与那男人有了龃龉或什么的。在她单独上路,逃到美国的时候,被柳逮了回来,强迫她嫁给欧阳律。」 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沈双如重重一喘。她那乖乖牌的姊姊,好像没有她原先揣想的那么弱。 「不过,那个男人及时出现在今天的结婚礼堂上,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 欧阳臻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她愿意,于是那个男人仔细周到的护着她离开,联姻因而破局。」 沈双如吐出憋在胸中的一口气,「这也太戏剧化了!」 「是啊。」即使他是欧阳家的人,在场旁观,也很难想象即将入门的长媳就这么飞了。 沈双如沉默了好一阵子,将洗好的蔬菜切块。瓦斯炉上,大锅的水沸腾着,在煮义大利面,小锅里,红酒炖牛肉酱汁噗噗冒泡。 处理到告个段落,等待间,她终于问,「她看起来好吗?」 「刚踏进礼堂时,眼神是死的,脸色是惨白的,打扮很漂亮,但气色很糟糕。」欧阳臻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切,「但是,当她看到那个男人时,像瓷娃娃突然有了灵魂。」双颊的红晕如花朵般绽放,一切如此神妙,连他也感悟到爱情力量大。 「那就好。」沈双如两手抓起钢锅,连面带水倒入滤盆。「听你这样说,我真的能放心了。」 她忙了忙,将简单调味过的义大利面与修改版的红酒炖牛肉端到他面前。 欧阳臻摘下眼镜,放在一边,低头去看。 向青雄的红酒炖牛肉向来香醇绝佳,口味厚重,可夜已经深了,尽管他的胃饿到瘪瘪的,仍然不欢迎重口味的食物。 而在刚刚说话的那段时间,她洗洗切切几样蔬果,把拌面的酱汁改良为汤,义大利面只以香料、橄榄油和盐简单调味,看起来朴实,却是适合他的清爽滋味。 为此,他露出愉快的笑容,拿起叉子卷面吃,等她发问。 可等了半天,她迟迟没有开口,兀自清理水槽。 难得他有好奇心,索性直接问了,「不想知道你父亲的反应吗?」 她擦擦洗洗,直到把洗洁精泡沬都冲掉以后,才停下来回答,「那不重要。」说着,她将干净的水槽过滤网装回原位。 是真的不重要,抑或故作不在意?他端详她的神色。 就他所知,她在十四岁与沈海之分开,从此进入母系巩家。 沈海之对女儿的控制欲之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当年一刀两断,想必不是太愉快。但此时她只关心沈碧漪,问都不问沈海之,让他有点诧异,毕竟那还是她的亲生父亲。 因为心中的一点好奇,他试探着说,「那男人在带沈碧漪走之前,给了沈海之一拳。」 她神情未动,眼神也未动。 看样子,她真的无动于衷。为什么?欧阳臻在心里想着。 喝了几口汤,他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这阵子,可能会有记者骚扰你。」 她终于有了反应。 「谢谢提醒,我外公跟我说了相同的话。」她的神情转为阴郁。 「所以,你知道沈碧漪的事,是你外公告诉你的。」他边说边思量,「看来他很关切沈家的一举一动,不然也不会这么快收到消息。」 沈双如抓着抹布,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流理台,终于又开口,「他……很开心!」 欧阳臻没说话。直觉告诉他,她有些情绪需要宣泄。 擦了三遍,沈双如将手一摊,「他觉得扯平了。这些年,他一直放不下我妈妈的死,当他知道联姻失败,姊姊形同背叛了父亲,他超开心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欧阳臻说这些,但夜深人静,眼前这男人刚对她说出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家族最新丑闻,她也倒出一点心情垃圾,似乎是很公平的事。「他几乎得意忘形。」 她看起来非常落寞,他神情微微一动,「这是难免的。」 她有点狠的把抹布甩进水槽,「我姊姊也是他的外孙女!」 原来如此。他懂了,她在为沈碧漪抱不平。 「没有相处就没有感情,对他来说,沈碧漪是你父亲那边的人。」他理智的分析,「他不见得希望沈碧漪过得不好,但他全心全意要沈海之难过,只要不是他自己,他不在乎是谁付出代价,尽管那个人是他女儿的女儿。」 他的冷静,真让人不爽! 「他甚至发下豪语,要把我嫁得更好,好扳回一城。」她忍不住怒目而视,「这也是难免吗?」 事情终究还是以始料未及的方式波及到她了。他暗叹。 在他回答之前,沈双如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把抹布拾回来。 「对不起,这种事不该质问你。你把事情看得好透彻,我希望我也可以这么冷静,但……」她摸摸心口,「还是会内伤。」 「无良的人才不会内伤,她是你姊姊,你的反应很正常。」 第七章 他表现出来的理解,让闷了一晚的情绪抒解许多。「快吃吧。」她指了指他的盘子,「我等着洗碗。」 他怡然照做。 「谢谢你告诉我礼堂上发生的事,我知道你不该这么做。之前请向大哥发讯息给你的时候,我知道会让你很为难。」尽管她自知是个绝不多嘴的人,但他的信任仍让她宛如收到了珍贵的礼物。 他浅浅的笑,有那么点故意的说,「也不算很为难,只是违背了我爷爷最重要的交代。」 她心中内疚感顿生,「我不知道怎么谢你。」在有钱人的世界里,人脉、关系、资讯都是贵重的,他今天给予她的消息,无法用金钱衡量。 「这样吧,等到有一天,我需要你帮忙时——」他顿住,笑得非常温和。 那双笑得弯弯的眼别有深意,沈双如忽然有种感觉,这男人怕是早已想妥了要她回帮什么忙,只不过还不到说出口的时候,是以他今天对她大大方方,坦白相告所有她想知道的事,以图他日。 他算得精细,不过,竟意外的不让她讨厌。「怎么样?」 「等到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他眯眯笑。 冲着他今天展现的义气,她也果决答应,「一言为定!」 等欧阳臻吃饱喝足,沈双如也收拾好厨房,已经过了午夜。 走出向青雄的公寓,附近的道路已然净空。欧阳臻按下遥控器,座驾车灯在不远处闪了闪。 他回身问,「你的车呢?」 「停在下两个路口。我来的时候,附近没有停车位。」她笑了笑,手顺过耳侧,将被风吹起的发丝顺好。「今天谢谢你,再见。」她举步要走。 「等等,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走一下就到。」 「再近也有两个路口,况且你刚刚说过,女人晚上在路上乱晃很不好。」他轻松堵住她的嘴。「你今天已经麻烦我很多了,不差这一点。」 有道理。「那就拜托你了。」她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还来不及细看车装内部,她就觉得鞋底有点卡卡的,仿佛进了小石子,踩得她右脚心有点不舒服,她忍不住弯下身子,用手指探索。 忽然间,安静的马路上,传来一串急快脚步声。 刚进车内的欧阳臻听到了,转头朝后看去,不觉发出一声低哼,「不要抬头。」 她本能的更想直起身子,却极力按捺住。「为什么?」 「有人来了。」他发出懊恼的声音,「那家伙这么快就闻到血腥味?」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如此不悦,「怎么了吗?」 「陈是强。」他给出一个名字。 她也变了脸色,「他怎么会在这里?」 陈是强是一个「专拦作家」,专门写文章揭露豪门内幕,除了捕风捉影外,手上时不时握有一些猛料,使他受人关注的程度高居不下。 在这么敏感的时机点,不用很会联想,她也知道不该被人撞见他们在一起。 「怎么办?他看到我了吗?」 「还没。」 「我来得及溜掉吗?」 「来不及。」欧阳臻评估眼前情况,快速动脑,「你一起身,他就会看到。」 「那怎么办?」想到随之而来的风言风语,她开始烦恼了。 「只能那样了。」欧阳臻左手一扳,将座椅往后退。「别抬头,朝我这边靠过来。」说着,他动手拉她,「把头靠在我大腿上。」 她顺着他的意思做,转了一半,突然低呼,「咦?」这、这不就是假装他们在「那个」吗?她慌张的侧抬起头,瞥他一眼,「这样会不会太……」 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下一瞬间,她眼前一黑,一大块深色布料兜头盖下。 那是他的西装外套。 惹人厌的食指弯起来,在他那侧窗口敲了几下,一张让人看了就不爽的大大笑脸看着欧阳臻。 「别动。」他朝腿上人儿头上轻拍两掌。 老天!怎么会这么尴尬?在他按下她的上身之前,她的脸朝着他的身体,而非膝盖,所以,现在,她正对着他的、他的…… 她将自己的思绪强制消音,专心聆听外面的动静。 欧阳臻按下车窗,冷静的回望那张涎着贱贱笑容的脸。 「哇,二少!」陈是强贼溜溜的看着他腿上的人形,以及暴露在外的一双美腿。「这样真的好吗?」 欧阳臻横了他一眼,愠怒神态颇似被打扰了偷欢的男人。 「我很难相信,行事沉稳的欧阳二少会在路边做这种……啧啧啧的事。」 欧阳臻下巴抽紧,「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礼貌的避开吗?」 「嘿嘿,我这个人不太讲礼貌啊。」陈是强笑得颇下流,探头探脑的问,「哪位小姐有幸让你这么迫不及待?」 「不关你的事。找我做什么?」 陈是强三两句进入正题,「听说欧阳家跟沈家的婚事破局了,欧阳律很难堪的被晾在礼堂上,二少,你要不要跟我谈谈这件事?」 欧阳臻冷冷的说:「我不知道原来我在你的闲聊名单上。」 「你当然不是首选,要不是有人推荐你,我还不敢来踢铁……」像惊觉自己说溜嘴似的,陈是强露出懊恼的神情,「噢哦,看看我,不该说的偏偏说出来了。」 所以,有特定某个人给了他消息。 如果不是为了了解陈是强的意图,他大可绝尘而去。欧阳臻神色未动,脑筋却动了起来。泄密者是谁?还有——「那个人同时也告诉你,我人在这里?」 「哈哈,我要学你讲那句很酷的『不关你的事』!」陈是强模仿他方才的口吻。「另外,我还听说了很有趣的事唷。欧阳律被除名了,老爷子有意立你为储君,恭喜高升呐!」 他连这都知道了?这明明是晚间才做的决策,就算消息不免外流,也该在几天后,可见欧阳家真的有人对他通风报信。 欧阳臻淡淡回应,「无喜可贺。」 「你可以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弄得好像你不承认也不否认,无所谓,我只是要让你知道,我知道『一些事』。」陈是强愉快的说,「托你们的福,我的专拦又有好多故事可以写。欧阳家的风波不会停在这里,之后还有交手的机会,要麻烦你多给点题材唷!」讨人厌的食指又敲了敲车窗,「就这样啦,晚安。」 短短三十秒的沉默之后,他腿上的沈双如蠕了蠕。 「等等,不要起来。」欧阳臻低声嘱咐。 陈是强果然又踅回来,「还有,欧阳二少,我不相信你会在路边做这种事,你比较像会把女人带回家,用香槟跟草莓慢慢哄的情圣。我敢打赌,你的拉炼到现在还拉得好好的。」 听到他这么说,欧阳臻心中的怒意真正的沸腾起来。 「这不禁使我好奇,哪个女人能让你不惜破坏形象,也要保护她的身分?」说着,他按了按闪光灯的开关。 即便镜头不是对着他,可那样的闪烁方式,也道尽了威胁之意。 他被盯上了,沈双如很可能也是,欧阳臻懂他的言外之意。 「滚!」 那轮流踩踏油门与煞车的腿是紧绷的、坚硬的,宛如战士出征。 第八章 在得到欧阳臻的许可之前,沈双如动都不敢动一下,乖巧的枕在他的大腿上。 车行一段距离后,靠着路肩缓缓停下,蒙在她头上的西装外套终于被拉开。 「好了,你可以起来了。」欧阳臻低头说。 她慌乱的爬起身坐好,脸蛋因为缺氧而发热臊红。 他若有所思,看起来有点严肃,她想说些俏皮话,好让情况不那么尴尬,可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却是非常女人味的把乱掉的头发顺好。 他好似没注意到,转过头来嘱咐,「扣安全带吧。」 她真希望自己没那么凑巧的在舔嘴唇,可她舔了,要命! 手忙脚乱的扣上后,他执起方向盘,再度踩下油门,却是朝着与向青雄家相反的方向而去。 「现在折回去是浪费睡觉时间,」他近乎没有表情的解释,「我送你回家,明天你再找机会去拿车。」 「可是,如果你送我回去,不会被人发现吗?」她惴惴难安的说。 他从后照镜看了看后方,路面一辆车也无。「没有人在跟踪。」 「那……好吧,谢谢你。」她报出自家地址。 被陈是强打断之后,他就没了闲聊的心情。瞧他边开车边沉思的模样,她也没有中断他思绪的好胆。 但,有什么好不敢的呢?她刚刚都趴到他大腿上了,不是吗?脑中一个声音冷冷的说。 停——她不该想这个。但脑筋还在偷偷运作。 看不出来他外表一派斯文,其实是有肌肉的,而且还挺发达。趴在他腿上时,她可以感觉到,当他不快时,大腿会绷得紧一些。 他的腿比脸上表情更能反映真实情绪,如此时,他正为了陈是强说的话而不快,但眉不皱,嘴角不垂,一派气定神闲,若不是她亲耳听到陈是强说了多么气人的话,只看他的神情,绝对不会知道他不开心。 所以说,以后要想知道他的情绪,把手放在他腿上就成了…… 等等,她在想什么?没事想着摸男人的腿,这样行吗? 「抱歉,刚才不太礼貌。」欧阳臻盯着前方说道。 「嗯?什么?」她一时没转过来。 「把你压在我腿上。」他直视前方,「那是权宜之计。」 「哦,嗯。」她赶紧一本正经的回应,「我知道,我都明白。」 她想过了,他的座驾再舒适,终究是一辆车,能躲的空间有限,当下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蒙住自己的头,一个是巴住他的腿,再蒙头。 说真的,如果让她自己选择,她也会选刚刚那种方式,尴尬是尴尬了点,但赖在他身上,比一个人罩在黑漆漆的外套下,更有安全感。 话虽如此,可那尴尬还是很难化解,她无法假装几分钟之前,没贴近过他的体肤,没闻到他的味道。 思绪再度飘远……她早就知道,这男人有擦古龙水的习惯,他选用的是某种极绅士的气味,木质香调十分好闻,清清爽爽遮盖了属于他个人的体息,营造出若有似无的距离感。她一直觉得,这就像他习惯戴的眼镜一样,执行的是某种伪装任务,让他很谜。 然而,当她压在他腿上时,却直接闻到了他的味道。 微微的有些汗息,暖暖的有他的体温,还有那么一丁点男性贺尔蒙的气味,雄壮的、浓厚的、饱满的,隐含了侵略力道,在她贴近他的时候,冲破古龙水的囿限,钻入她胸口……啊啊啊,会醉人。 「你叽哩咕噜的在说什么?」他的声音穿破粉红迷雾,刺入她的意识。 「我在说,嗯,嗯,」她赶紧回神,抓回脑中的最后一点思绪,「我在说,陈是强好像不相信我们刚刚在干嘛。」 噢,她为什么要挑起这一点?嫌自己不够尴尬吗?她不安的扭动身子。 幸好他没抓着不放,当耳边风般的放了过去。 岂止不相信?欧阳臻怀疑,陈是强已经知道她的身分。 以往,他不是陈是强想描写的题材,一来,他不会给这种人炒作自己的机会,二来,偌大欧阳集团里,争强斗胜者多,他有心隐敛,当然更不会引起注目。 然而,陈是强不但掌握了只有欧阳家人才知道的最新消息,还精确的定位他在哪里,若说没有人在背后指点,他不会相信。 「无所谓,重点是你没有曝光。」只要没被拍到照片,再多炒作都能推说是瞎掰。这招不会永远有效,但至少先把今晚唬弄过去了。「你是沈碧漪的妹妹,如果让人大肆宣扬你今晚跟我在一起,会有闲言闲语。」 她偏着头,好奇的问,「你会担心吗?」 他像听到了好笑的字眼,终于有抹笑意,「不至于担心,不过,我讨厌心烦。」 他终于软化了。看着他的笑脸,她有点安心,感觉好像可以再说点什么,彻底化解僵局,可她的小窝已然在望。 她咬了咬唇。「我家到了。」 「等等,先把手机拿出来。」他念了一串号码,让她输入,终于把车停到骑楼外。「上楼后,打电话让我知道你平安进家门,我再离开。」 这小小的贴心之举,让她打从心里微笑了起来。 进屋后,她走到阳台往下看,打手机告诉他,「我到家了。」 「好。」他顿了一顿,又叮嘱,「把我的号码存起来,以后有事直接找我。」 「喔。」她回以一个端庄的短声,目送他的车朝远方飞驰而去。 她走回房里,打开衣橱,准备拿衣服要去洗澡,却在看到内装镜子时,啪的一声,反手把门关上。 背靠在橱门上,她缓缓往下滑,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幅度逐渐增大。 有件事,实在不适合跟任何人分享,可能会成为她永远的秘密;它应该不代表任何意义,也可能从此成为绝响,但她会记住它曾经发生过,又巨大又坚硬,又不容错认的发生过。 「他怎么可以表现得这么自然?」她自言自语,大声的说了出来,「那时候,他明明就、明明就……」勃起了啊! 他是故意那么冷淡的,当她还在车上的时候。 唯有那样,才能遏止住蔓延的遐思。 欧阳臻降下车窗,让夜风吹掉她留在车上的暗香。 他知道她在观察他,他不想让她产生恐惧或嫌恶的情绪,因为自从将她往自己腿上压下的那一刻,他就硬了。 在用西装外套将她盖上的前一瞬间,他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致命。 她的长发撒落在他的大腿上,侧抬起头看他,他第一次恨起身上穿的英伦手工西裤,他想要她的头发直接散落在他腿上,他想要低下头去看她时,看到她心甘情愿的模样。 他苦笑。 临时被逼着演出这一幕,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如果不是为了躲开狗仔,她怕是不会配合演出。他知道她是个洁身自爱的女人,提出这个办法的当下,他为自己龌龊的心思感到汗颜。 但,那时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他在心里辩解。 现在,他只希望在开车之间,不小心动到身子触着她的那一下,没让她发现自己已经起了反应,否则,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第九章 他略闷的曲起左臂,靠在窗框上,只用右手扶住方向盘,下身骚动依旧。他试着将思绪集中在陈是强带来的讯息上,希冀刚刚那灵机一动能瞒过他。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必须弄清楚,是谁在他背后驱动他,以及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尽管欧阳老爷子下了封口令,可欧阳律与沈碧漪婚礼不了了之的消息,还是在几日后见报了。 这件事本就不可能瞒过天下人,于欧阳家来说,只有两件事可以控制,一是不由欧阳家族的人亲口承认,二是在消息曝光前,做好补救措施。 既然欧阳律与柳已经离开台湾,就不存在二度伤害当事人之说。 真正让欧阳集团措手不及的,是由陈是强主笔的专拦,以「可靠消息来源」写出的一篇文章:欧阳集团,即日起由欧阳疗接手! 文中信誓旦旦的指出,消息来源无可质疑,绝对权威!陈是强煞有介事的作了利弊分析,直指欧阳臻个性难以讨巧,从不也绝不结党营私,今后由他主掌欧阳集团,将让台面上、台面下的势力结构全部重整。 更有可能的是,水至清则无鱼。 此文一出,一片哗然,欧阳集团大乱! 这么大的商业团体,自然有派系之别,有人拥立长子长孙欧阳律,自然有人押宝在老三那对双胞胎欧阳超与欧阳群身上,看好其他人的也有。多少年来,靠着几方权力消长,互相牵制亦互相拉抬,让欧阳集团蓬勃的发展起来。 一句水清无鱼,动摇了盘根错节的关系。 见事不妙,欧阳老爷子召回所有子孙,召开紧急会议。 「这件事,是谁对外面乱放话?」他气得鬅子都抖了。 「除了欧阳臻,还会有谁?」欧阳超理所当然的说。 欧阳群附议,「分明是他想把爷爷给的『短暂代理』变成『长期据有』!」 「对,对,一定就是他,不然还有谁?」所有人口径一致,都在指责他。 老爷子看向坐在自己右手处的欧阳臻,「你怎么说?」 欧阳臻一派自如,就像以往参加会议一般,不主动发表言论,「我没放话。」他耸耸肩。 「怎么没有?」才刚进集团工作的欧阳琛指着手上的列印纸,「陈是强直指你就是接班人,看,这里下的不是问号,是惊叹号,看人家多肯定!」 「从什么时候起,一篇所谓专拦比我的澄清更重要了?」欧阳臻问。 那淡淡语气中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欧阳琛一时噎住,硬着头皮道:「当我们都在怀疑你的时候!」 欧阳家三叔放出冷箭,「如果不是你,也肯定是你手下的人,总之跟你脱离不了关系。」 「整篇文章,只有一句话是对的——我不结党营私。」欧阳臻冷冷的丢出话,「要是我选择跟你们所有人对立,今天在这个会议室里,我就会安插几个自己人缓颊,不会让这种多人围攻我一人的情况发生。」 小叔要反唇相讥,「但也可能是你……」 「好了!」欧阳臻那个性,老爷子是知道的,他霍地坐下,「算了,我信阿臻。」 欧阳琛极不服,「继偏心大堂哥之后,爷爷又要偏心二堂哥吗?」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老爷子也知道,就算有谁是陈是强的消息来源,也会聪明的把箭头指向欧阳臻,所以他该做的是补救,不是究责。「这次的事情暂且不论,阿臻继续代理律的位置,我要你们向各自的人马担保,接班人选尚未决定。」 「可是,爷爷,我们明明不服他,你却硬要我们配合,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欧阳琛的不平之鸣,说出了在场其他人的心声。 「当客户、投资者开始慌张,受到最大冲击的,是欧阳集团!」老爷子怒极反笑,「要是你们手上捧着的饭碗摔了,今后还有得斗吗?自己想想!」 欧阳超开口缓了个场,「我想,阿琛的意思是说,有大堂哥跟二堂哥挡在前面,我们要怎么出头?」 「对呀!难道每次都要等到前一个出包,后一个才顶替上去?」欧阳群心急火燎的接口,连语句都懒得修饰,「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轮到我们?」 不少人暗暗点头。这天下最初是爷爷打下来的,很难放手,他们的父执辈几乎没有人真正握过大权。殷鉴不远,不能怪他们抢权太凶,要是稍加放纵,就连个影子也没了。 「稍安勿躁,我给你们折衷的方式。」老爷子沉着脸说。此次召集所有人,主要是把他的办法放出去,「只要是到了适婚年龄,在欧阳集团工作的男孙,都可以尝试。」 「是什么?」欧阳群等不及的问。 老爷子铿锵有力的说:「结婚。」 「爷爷,来成家立业这一套,太八股了吧?」欧阳深可不愿太早被套牢。 「这就是我给的办法,每个人的机会都跟律一样,无所谓不公平之说!」老爷子不容反驳,「我不在乎你们心里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爱一打,还是爱一个,总之,正式联姻从来都是最快也最有力的结盟方式。你们能找到的婚配对象愈强,在接班这件事情上,就愈有胜算!」 「那我们这些孙女呢?」一向巾帼不让须眉,与欧阳律同父同母的欧阳芸站了起来,「我们对家族的贡献也很大,你打算把我们排除在外吗?」 「欧阳家大权,不会分给外姓人!」老爷子心意已决。 那些与会的外孙都缄口不言了。 「但我们也很拼啊!」欧阳芸没那么快放弃,「女生就不是人吗?」 「要怨,就怨自己为什么是女儿身吧!」老爷子断喝。 「可是,爷爷……」她还想抗议。 「我的地方,我的规矩!」老爷子有力的眼神看了满屋的人一圈,「从此以后,别再说我偏心欧阳律,要是你们也能找到同等分量的亲家,我就能同样看重你们的能力!」 【第三章】 那天后来,向青雄没有过问,欧阳臻对沈双如说了些什么。 直到十来天后,又到了固定聚会的第三个礼拜四,他才见到欧阳臻。 此时,欧阳家的新闻已经满天飞。 「哇,眼下欧阳集团第二大的头头,怎么可能准时下班,到我这小小的料理圣堂来?」看到他推门进来,向青雄笑着揶揄。 「少说废话!」跟相熟的朋友碰面,即便是欧阳臻,也会变得比较随性。 「那说说前不久,你破例赶到这里来,为沈双如开释的那件事好了。」向青雄啧啧叹道:「她一直期待你会来,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 想到那抹倩影,欧阳臻但笑不语。 「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花力气劝她别抱希望了。果然哪,男人要追女人,态度就是不一样。」这两年来,向青雄把欧阳臻的表情行动看在眼里,早知道他动了心。 欧阳臻总是趁沈双如没注意的时候,偷偷看她。她没发现是很正常的,因为只有男人才知道要在哪个空档偷看女人,不会被发现。 就算没逮到他偷看,光是从他每个月固定来访,风雨无阻,就看得出他动心了。男人不做没意义的事,尤其是欧阳臻。 第十章 「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他带了一瓶红酒来,径自打开,先醒一醒。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我可是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同伴,看不出来就太不应该了。」在欧阳家,凡有血亲关系之人都难以真心相待,主从关系反而比较好相处。「之前你就该跟她告白,说你想跟她在一起。」 欧阳臻微微的笑,没说话。 「你总要把事情想到周密才肯行动,但发生沈碧漪的事,你们要在一起,恐怕是很困难了。」向青雄有点凝重,「老爷子一定第一个来挡。」 欧阳臻摇头,不表同意,「这是最完美的时机。」如果今天她现身的话,他悄悄在心里补充,那他就会进攻了。 向青雄联想到近期新闻,猜到他可能会有的作法,忍不住低咒,「该死的,你不会要把我的料理圣堂变成你们的秘密约会圣地之类的吧?」 「如果说出实话,会让你好过一点的话,」欧阳臻倒出一些酒液,细细品味,「这里早就已经是了,只不过女主角从来没发现而已。」 每个月的第三个礼拜四,就是今天。 其实,她早就到了向青雄的公寓楼下,坐在车里,挣扎很久。 她想见欧阳臻,不想破坏过去两年的每月惯例,但她担心有人会看到她跟他来到同一个地方,写出乱七八糟的东西。 更让她烦恼的是,上次她趴在他的腿上,他起了反应。 他知道她发现了吗?这是个想破头也想不出解答的谜题,偏偏又不能拨个电话过去问。唉,真是伤神。 就她个人来说,是不讨厌这件事啦……她瞄了瞄后照镜,看到满面红晕的自己。因为那个人是他,她能把「立正站好」当作是一种恭维。可是、可是,他心里怎么想? 坐在车里十来分钟,直到沈双如发现自己的思绪根本是在鬼打墙,她压根没考虑过不出席,只是在想去了之后会不会这样难堪、那样尴尬,才深吸一口气,要自己果断下车。 她怕尴尬,也怕难堪,怕一切会让心里不舒服的情绪,但更怕的是,自己只是因为过度发达的忧虑就裹足不前。 反正还没发生真正糟糕的事,她不用先怕起来等。 定了定心,她上楼。 打开门时,欧阳臻已经坐在餐台前,以比平时更快的速度回望她。 「今天来得比较晚?」他像随口一问,不过眼神比较炽烈。 「有事耽搁了。」她像随口一答,不过两颊微微飞红,视线忍不住落到他身上。 餐台比一般桌子高,搭配的是高脚椅,他坐在其中一张,一腿跨在脚架上,另一条腿则岔开,跨在餐台下的横拦。 那双腿笔直好看,充满了男人霸气,十几天前,她就是把头搁在那双腿上……糟糕,她又脸红了。可恶,她明明做好心里准备,要若无其事的。 他扫了她一眼,最后,目光定格在她唇上。 向青雄警告的看了欧阳臻一眼,对沈双如说:「去洗手准备吃饭。」他还特意用汤杓敲敲锅身,震醒这两个人。 她立马溜进化妆室。 向青雄看着沈双如的背影,感觉到屋里有某种热度在提升。「你们那晚还发生过一些事,一些很暧昧的事,你没告诉我。」 自看到她来了之后,欧阳臻已然心头大定。 从她那娇红的双靥,有些逃避、有些闪烁的发亮眼神,他非常确定,沈双如知道他那晚的生理反应,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可她还是来了。尽管她没有说些什么,可照旧出现本身就是一种不排斥的表态。 这是个很不错的兆头,非常利于他今晚的计划。 他没否认好友的猜测,「有些事不能说。」 沈双如太像自己的妹妹,向青雄当然不想知道得太清楚,那该有多尴尬! 「再强调一遍,这里是我的料理圣堂,不准你把这里变成打……」他差点说出太直白的话,幸好及时煞住。「除了吃饭喝酒聊天,不准你们在这里做出妨害风化的事。」 一开始,气氛有些拘谨,但慢慢的,又回复之前一起吃饭的愉快气氛。 三个人东聊西聊,极有默契的避开当前最火红的话题——欧阳家风波。他们表现得好像沈碧漪没抛下欧阳律,沈双如没为这件事找过欧阳臻,而车上那个暧昧的小插曲不曾发生过。 到了末了,欧阳臻朝向青雄递了个眼色,「我有点事想跟双如私下聊聊。」 向青雄还他一个「你不要太那个」的眼色,径自下楼。 「怎么了?」一发现要单独相处,沈双如有些慌了。不是怕,而是心口乱跳。 「什么事要找我谈?」两个男人之间互递眼色,让她有种不是很妙的直觉。 欧阳臻以比方才更认真的神色看着她,问,「你今天过得好吗?」 她不自觉的起了防备,却不知道自己在防备什么。 是他眼中某种图谋的神色吧,她想。他看着她的模样,好像要把她归为己有,这让她心里慌慌的,因为她不觉得自己会很想拒绝。「差不多就这样。」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他又问。 问这干嘛?她心里咕哝。「没什么好抱怨的。」 他停了好一下子,想了想,才定定的看着她,单刀直入,「来当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她的下巴掉下来了——「你说什么?」 沈双如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 欧阳臻认真的重复一次,「来当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为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她慌了,「某种爱的告白吗?」 他喷笑了出来。即使是喷笑,发生在他身上,也是斯文优雅,让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喝水。」他把水杯推到她面前。 她喝了一口,却忍不住呛着。「咳咳咳咳……」 「慢慢来。」她愈慌,他愈气定神闲。只要没当面甩回一句「你作梦」,他就很可能成功。「这个提议让你这么激动?」 她白了他一眼,「不是天天有人对我这样说的,ok?」 「以前有人对你这样说过吗?」他好奇的问。 「没有。不过,你不要再绕话了,说清楚,为什么要我当你的女朋友?」慢慢顺过气来后,她的眼瞳溜转一圈,终于想到——「难道是因为欧阳老爷子最近鼓动的结婚令?」 没等到他回答,她直指问题最核心,至少是她认为的核心,「你应该知道,你爷爷会因为这样而将你除名吧?」她强调,「我是沈碧漪的妹妹,沈海之的女儿,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会爽爽快快的把你的名字划掉喔!」 爽爽快快?「听起来好可怕。」他若有所思。 「可不是?开玩笑也要有限度。」她加注警语。 他微微一笑,「也许我就想要那样。」 她震惊的看着他,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你不要欧阳家大权?」 他干脆的吐出两个字,「不、要。」 沈双如瞪着欧阳臻,脑中乱纷纷。 这两年,天南地北,他们都聊过了,就是没细谈过自身的事。他们不是对对方一无所知,彼此都曾耳闻过对方的背景,但相交期间,他们只维持在精神层面,不涉入私人领域,也不走入现实生活中,这是他们的默契。 第十一章 但是,现在的他,正在严重破坏这份默契。 这么说并不公平,十来天以前,是她先做了这个动作。她想知道姊姊的消息,所以找上他,于是开始有了所谓的私交。 「我们在聊一个非常莫名其妙的话题,这不是我们该讨论的。」她甩甩头冷静一下,试图挡他,「今晚的红酒,你喝多了。」 「没那么多,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他一直在思索,当她听到这个提议时,第一个提出的问题会是什么,没想到竟然跟他的利害有关,看来,她关切他比关切自己更多。 「你不要欧阳家大权,但你已经是暂代的人。」用想的也知道,代理比那些连边都沾不上的人,更有接班的可能。 「我不愿意,但不得不。」欧阳臻认真的说。 沈双如相信他不会故意骗她,但她不懂——「要是真的不想,你为什么不离开欧阳集团?」 「你又为什么不脱离巩氏地产?」他慢条斯理的问,「我不认为你有多喜欢你在巩家的位置。」 沈双如楞了一下,才明白他将她的底细摸得很透,只是之前一直礼貌的不提及。 她认真的回答,「我确实不喜欢,不过,因为巩家外孙女这个有点微妙的地位,让我可以做一些比较特别的工作,动用一般职员动不了的资源,我还挺喜欢的,一旦脱离巩家,会失去这个优势,虽然不至于饿死,但就不能做我喜欢的工作了。」 「我也是,太多事不是简单俐落就能切断。」他也颔首,「我负责偌大集团最后方的保本单位,地产。我的个性不愠不火,讨厌急躁,适合守成,这个位置对我来说刚刚好。我可以脱离欧阳集团,自行独立,但是,我情愿待在这里。」 她再确认的问,「但是不要大位?」 「不要。」他再一次否认。 好吧,如果他如此坚持,她暂时信他。 她低头思索,「如果你没有兴趣,那么,你是下一任接班人的消息就不是你放出来的。」 「难道你也觉得是我放出来的?」他好笑的问。 她正颜回答,「我不『觉得』是,但以逻辑来想,你最有可能。照理说,只有你最想坐实这件事,不是吗?」 他笑笑的,没否认。 假消息漫天飞,可这个特别不一样。 这是阴谋的开端,某人特意放出这个消息,表面上是陷他于罪,让他承担骂名,实际上,放消息的人想得比这更深好几层。他不能说自己一眼就看穿,但略为思索后,已经搞懂是谁放话,以及这么做的用意。 「你知道是谁放消息的?」沈双如问。瞧他的模样,已经有了答案。 他耸耸肩,当然不说。 她着实好奇得紧,但他不说,她也不能逼。 「女朋友。」欧阳臻将谈话转回他要的正题,「要来当我的女朋友吗?」 沈双如思忖的看着他。如此突兀的问题连问三遍,说明这男人真心想知道答案。 她略有保留的问,「你对我提出这个要求时,至少有五成把握,认为我会答应吧?」 事实上,是九成五,他不做不太有把握的事。欧阳臻暗忖。 她盘起手,「想办法说服我。」 他弹了下手指,「你欠我一个人情。我冒了很大的风险,把沈碧漪在礼堂里的事告诉你。」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那时候就觉得他已经想妥讨回人情的办法,可她没想到,他是在计划这种事。女朋友岂是可以随便找人当当? 她还价,「你不想当接班人,对你来说,损失没这么大。」 他坚守底线,「当时你不知道,你非常感激我,以当时的感受为准。」 「好吧。」她退让一步。即使不为继承人之争,那仍然是家族丑闻,他却肯告诉她,不容易。「再来呢?」 「你也被逼婚了,」他轻声投下一颗炸弹,「你外公为了证明他比你父亲强,想方设法地帮你介绍良缘,不容你拒绝。」 对,她已经吃了几顿相亲饭,外公对这件事的热中程度,对她产生困扰了。 「我还知道,你不喜欢那些男人。」他再抛出炸弹。 「为什么?」她偏偏想跟他唱反调,「说不定我会因此找到真爱。」 「如果你喜欢,之前不会只交这个圈子以外的男朋友。」见她一脸忿忿,他安然的继续说:「不是没有小开追求过你,但你不曾考虑过。」 「你不就是个小开之流?」她抓住话柄反击,「既然知道我不曾考虑,为何提出这种要求?」 「因为我认为……」他收住口不说。 「认为什么?」她急匆匆的问。 「你会考虑我的提议。」 该死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双如没来得及问清楚,一通大煞风景的来电便硬生生阻断他们的交谈。 打电话来的,是她长期接洽中的一个地主,王伯。 王伯的太太傍晚散步,不慎跌断脚,被送到医院,要紧急开刀,王伯六神无主,想找个有力的人去关说,请经验丰富的医师主刀。 了解后,她只好撇下欧阳臻,赶赴医院。 这一路上,她无暇思索那讲到一半的话题,开车时,她连拨几通电话,把使得上力的人全叫出来处理。 她在巩氏地产当的差,性质类似掮客。这份工作可不是待在冷气办公室,用华丽的谈判技巧,完成一单又一单的交易。她被分派的任务,是去跟一些眼下没有成交可能,但放长线总有机会钓到鱼的地主交手。 待她赶到医院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但总算能带着好消息出现,「王伯,我刚刚已经帮你找到主任来主刀。」 「谢谢你,沈小姐。」守在等待室外的王伯泪眼汪汪,「如果我要卖地,第一个一定想到你。」 她拍拍他的肩,露出安抚的笑容,「现在不要提这些。」 她手边有十几个像王伯这样的地主,他们原本多是农夫,一辈子辛勤耕作,拥有或大或小的土地。突然某一天,名下的地被划入都市计划,从农地变成建地,建商纷纷捧着大笔资金要购买。 有些人二话不说就把地卖了,但也有不少人像王伯这样,甜头还尝不到,就先尝到苦头。 等待间,王伯一直看着前方大萤幕。 萤幕上会列出被推进手术室的病人姓名与状态,王婶的名字原本被列在「准备中」,没过多久,跳出了「手术中」的字样。 王伯说来说去,三句不离名下土地,「我们旁边那个姓陈的,地都卖掉了,卖方开价一坪比你们巩氏多两万。」 如果他想说这个,她就陪聊吧!「陈先生的土地又方又正又完整,而且是私人独有,你们王家那一块,多人持分,产权不清。」 「怎么会产权不清呢?」王伯喃喃。 「如果要买那块土地,我们得去跟每个地主收购,只要有一个人不卖,那块地对我们来说就没有用了。」 「但我真的很想卖,不然你们先买我这一份,其他兄弟姊妹那边,我再帮你说说看。」 「王伯,站在公司的立场,不可能这样做。」尽管这话很残忍,但她不能隐瞒,「公司买地是要求发展,只买下你那份,一点用处也没有。」 「那我没钱支付我老婆的医药费,怎么办?」王伯低喃。 第十二章 这就是共同持有的困局,像王伯这样名下有土地,却无法自由运用的无奈地主不在少数。他们拥有的土地,没有人愿意购买,也无法向银行贷款,更糟糕的是,申请不了社会补助,眼看命中带财,却一分都花不到。 「现在就是老五不想卖嘛,要是你们一坪多塞给他一两万,也许他会同意。」王伯异想天开。 「他同意,换你们其他七个兄弟姊妹要不同意了,你们会想,为什么同样的持分,老五可以拿得比别人多?到时候,连你也要怨我了!」 「但你看我们好穷,可能连医药费都拿不出来。」 「总会有办法的。」 虽然这样宽慰着,但她也知道恐怕没这么顺利。王家老五自然是日子过得去,不缺这笔钱,才会说什么都不卖。 尽管短期内看不到成交的可能,但只要力所能及,她还是会尽量帮王伯。 早在十四岁那年踏入巩家,外公已经跟她说明白,成年之前,巩家会照顾她,但未来在巩氏地产只能提供一份基本工作给她,保她生活无虞。 「就算你做得很好,我也不会让你一直升上去。」外公说。 「为什么?」她不求多,但仍会好奇。 「权力平衡。」外公给她这四个字。「你妈妈是嫁出去的女儿,你本就不该依靠巩氏,但破格收了你,如果再让你往上升,本家的人心会散掉。」 好吧,她想。保证富不了,但也能保证饿不死,她决定让自己过得天天开心。 结果,可能是她敞开心怀,遇到的人与事,能结交的就结交,能帮忙的就帮忙,竟然让几个难搞的地主不约而同的经她之手,把位在精华区的土地卖给巩氏地产,整合成近三千坪的建地,地价立马翻涨十五倍。 这一举,打响名声! 接着,相同的情况再发生,单靠她一个人,让巩氏地产多了几块点石成金的地皮,排上档期的建案也多出好几件。 小兵立大功!瞧没人带她,单靠她一个人勤跑,也能创出这等成绩,外公似乎改变主意,有意把她往上升,但她拒绝了。 她喜欢跟这些地主们相处,他们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她能很轻易的看出他们在动脑筋,想办法多得到一些利益。而他们所能想象的最大利益,就是几万,几十万,了不起几百万。虽然都是钱,可也只是钱,银货两讫,干脆明了。 可是,在巩家、沈家、欧阳家,所谓的最大利益,是权势、地位与人脉,那是尔虞我诈的世界,不是读读表情就能弄懂,也不是画张关系图就能厘清敌我。 她一直避免靠那样的世界太近,但是,欧阳臻的提议却让她……很心动。 略去纷纷扰扰不提,单是能站到他身边,有时间跟他常在一起,就让她不想拒绝。 「沈小姐?」见她陷入沈思,王伯忍不住叫她。 她回过神,「王伯,医生在电话里说,这台刀要开两个小时,手术后还会送到观察室,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反正这里有医生护士看着。」 王伯随便点点头,双眼巴巴的看着大萤幕,看样子不会走人。 她想了想,还是不安心。「算了,医院冷气强,你在这坐着,我去买点热食给你吃。」 要答应他吗? 拖着疲惫的身躯,上完周五的班,沈双如第二度破例,约了欧阳臻在向青雄的料理工作室见面。 眼见自己的地盘被他们占领了,向青雄有点郁郁寡欢,不过还是屈服了。 一整天,她都在想欧阳臻的提议。 不答应是一种选项,置之不理也是,可是,全不在她的考虑之中。他的提议像个饵,吊在那里抖啊抖的,她无法不去想,一直想跳上去咬住。 烦到受不了,她决定尽快做出决定,但在那之前,她还需要参考一些元素。 「为什么是我?」她问,「只因为我是沈碧漪的妹妹,沈海之的女儿,在这整件事情上,有非常微妙且敏感的身分吗?」换言之,只要有这种身分,谁都可以当他的女朋友? 欧阳臻偏头考虑了一下。 他竟然在考虑!虽说问题是她给的,可她看了还是有气。 「是,也不是。」他终于说出答案。 「说清楚!」 「『是』是因为你的这些身分,让你在家族角力中,能让我保有我想要的优势。」也就是被踢出接班人选之外。「这件事,还真的非得是拥有这些身分的人才能办到。」 沈双如的脸因为失望而垮下来。终究是因为身分,他才提出这要求吗? 但,失望什么?难道她曾经渴望,他因为受到她的吸引才这么说? 欧阳臻没急着挽救她的心情,「你也可以利用这一点,解决你自己的问题。」 她压住情绪,顺势思考。 先前,外公在她面前一时激动,喊出要把她嫁得更好,让沈海之知道他的厉害。虽然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神情有一点窘迫,但这无损于他的决心。 从那天起,他便积极的替她寻找相亲对象。 欧阳家长子的地位不是那么容易被比过,但外公找来的人选都不差,说起来不算辱没她。可是,她有她的脾气!外公坚持意气之争,不惜拿她的婚事当竞赛,她有权不开心,她不是两个老家伙角力之下的犠牲品! 拿欧阳臻挡一挡外公,是个可行之道,但,「这会让问题复杂化。」她懊恼的抓抓头,可以想见,外公会太喜欢这个主意而大力促成。 「那就别想那些人、那些事,」他的声音转回低醇,「回到我们自己本身。」 好吧,回归本身。她讨厌欧阳臻吗? 当然不!这两年,每月跟这个人相处一次,佐以美酒佳肴,她当然不讨厌他。 不只不讨厌,相反的,她还有些欣赏。 同样在地产界工作,她早听说过欧阳臻的大名。他不是急于成交的卖家,也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买家,由他主持的欧阳地产一直都像一条安静的鲨鱼,优雅、缓慢且沉默的收购土地,化零为整,逐渐壮大,要不是她留心业界的风吹草动,很容易就因为无消无息而错过他的作为。 所以,当她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他时,心情是兴奋也雀跃的,尤其他又那么好看,一八五的身高,穿起西装刚刚好英挺,唇角噙着笑意,十分俊美。 本来还以为以他的身分会很难结交呢,幸好他没有架子,也聊得开。虽然她看得出来,他总是把思绪藏在镜片之后,可餐叙一回,说说笑笑也就够了,她不必太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下个月同一时间又见到他时,她傻了一下,偷偷问向大哥,但向大哥说没邀他呀,是他自己跑来的,席间揶揄了他两句,他都默笑不答,可到了下下个月,又主动报到了。 她承认,那时她窃喜过,以为他对她有好感,才会一再出现。每次赴会,她都含蓄低调的打扮过,想更好看一些,可他没有进一步举动。 生性机灵的她,当然不会硬凑上去碰得一鼻子灰,虽然有点失落,但还好,她可以谨守酒伴饭友的分际,只是仍不免会想,如果能进一步该有多好。 却没想到,他在此时提出这个提议。 第十三章 「等等,」她突然想起一个重点,「『不是』的理由是什么?」她提醒他,「你还没说,『不是』为了敏感身分,而对我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 欧阳臻楞了一下,随即把脸转回去,摘下眼镜,抹了抹脸。 这不是他平时会做的小动作。她狐疑的盯着他。如果让她发表意见,她会说,这个一向优雅自若的男人此时别扭了。 是的,就是别扭!好像有什么真心话,他很难说出口,又被逼着说。 那她可要好好的质问他了,嘿嘿!「说啊,『不是』的理由是什么?」 他好像叹了口气,她偷偷的感到愉快。 他重新戴上眼镜,正色的说,「如果拥有那些身分的女人不是你,我不会提出这个要求。」 「嗯?」她呆了一下,努力厘清他的语意。他说的,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是、是……」从来没有人能令她这样结巴!「是因为我吗?」 他不悦的横她一眼,这也是很少出现的恼怒神情。 「我……注意你很久了。」老天,要说出这些话,比他想的困难多了。欧阳臻注意到自己的嘴唇干燥,喉咙发紧,心跳加快,也许脸上颧骨的位置还有一点红。 沈双如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神像看着世界八大奇景一样的不可思议。 欧阳臻讨厌这种宛如有虫在爬的感觉,但他想,如果他要她接受提议,说明自己怎么想就非常必要了。 「注意我什么?」她的声音里,也有一丝轻颤。 「整个人,一切,每件事。」他尽量保持声线平稳。「你有很多部分,我看得懂,看得懂的,我欣赏。」其实是喜欢。「但有些部分,我看不懂。」 「我身上还有你看不懂的事?」她大奇。她还以为他什么都看得透呢。 「当然有。」那些只有情人才能洞悉的思绪,想法,秘密,渴望,她属于女人的部分,无论身体或心理,对他来说,都是极想了解的秘密。「我想完全懂你。」 沈双如的双颊慢慢浮起红晕,因为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比说出口的更澎湃。 她应该羞得说不出话来,可这不算告白的告白,钓出了不畏一切的勇气,她想正视他的心意。 她伸出双手,轻轻扶在他的镜架上。 他抬起眼,似是不解她在做什么。 她将镜架小心翼翼的往下勾。没有镜片的遮蔽,让她将他看得更透彻。 那双好看的眼睛仍是温和的,优雅的,但多了一些些别扭,不自觉的闪到一边,回避她的审视。 啊,这男人颧骨处红咚咚的模样,好可爱。 她把眼镜推回原处。她所需要的,只是这个确认。 「好。」她说。也许之后会后悔,但这一刻,她没有别的答案。「我答应你。」 自那之后,他们更常见面了。 由于欧阳臻被摆在明面上,而沈双如也因为沈碧漪的缘故,渐渐受到一些注目,两人在一起的风声,很快就传到老爷子耳里去。 这天,讨论完公事,欧阳臻着手要煮咖啡,想放松一下时,老爷子发话了,「听说你跟沈双如在一起?」 来了!他浅笑,「是的,爷爷。」 「我不会允许另一个姓沈的来愚弄欧阳家!」 「她不同,她跟沈海之没联络了。」欧阳臻说着,不禁想起之前,将沈碧漪发生的事告诉沈双如时,她问都没问起沈海之的情况。 那不重要。当时她是这么说的。 他刻意告诉她,沈碧漪的男人揍了沈海之一拳,可她毫无反应,像没听到他说的话。如果她还关心他,会问他有没有受伤;如果她恨他,少说也要露出一丝解恨的笑容,但她神情如常,好像他压根没提过这件事。 由此他知道,在她心中,沈海之不再具有任何意义,无论好坏。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总让他感觉有些刺刺的。 「但她还姓沈,沈海之这名字还填在她的身分证父亲拦里。」老爷子揪着她的出身不肯放,「总之,我不准你们来往,你马上跟她断个干净!」 「办不到。」 「我会生气哦!」 欧阳臻慢慢的磨咖啡豆。「那真是太可惜了。」 「是你才会感到可惜吧?」老爷子虎眼瞪他。 「不,爷爷,是你。」 瞪着他的神情,老爷子逐渐了悟,「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同意……」 「你可以卸掉我暂代的职务。」他稳稳的说。 老爷子一掌拍在桌上。拿这来威胁他?「兔崽子,你明知道我手上没人!」 欧阳臻满面谦冲,「家族里人才济济,爷爷手上不可能没有人。」 「养成他们需要很多时间,你是唯一能上火线的人。」老爷子改掌为指,食指尖搭搭搭的敲着桌面,「这你也知道。」 当然知道。欧阳臻笑得眉也弯弯,眼也弯弯,好生和善。 「说话啊!不要只是笑!」老爷子半点不觉自己正踏入他的陷阱。 他一脸无辜,「说得太白就没趣味了。」 「有屁当放!」 「好吧,是你让我说的。」他欠了欠身,「如果不是拿住这一点,我凭什么跟你谈判?」 老爷子着实愕楞了一下。他当这是训话,没想到孙儿当这是谈判,而且是只赢不输的谈判,打从一开始,他就在下风而不自知。「谁又讲得赢你这个老谋深算的兔崽子?」他不悦咕哝,借题发挥,「不过是煮杯咖啡,你要蹭多久?」 「爷爷等不及的话,」欧阳臻停止磨豆子,慢条斯理的指了指窗边一角,「那边有胶囊咖啡机,口味多,选择多,按一个键就能煮好,快速又方便。」 意有所指哪,小子!「混蛋,明明就你煮的比较好喝。」 除了笑,他还是笑啊。「那得耐心等了,是不是?」 自己输了,败了!老爷子犹有不忿的问,「她有那么重要?」 欧阳臻没吭声,磨好咖啡豆后,拿出滤杯、滤纸,仔细摆好。 「怎么认识的?」老爷子不情不愿的问。 「很偶然。」他将热水倒入手冲壶里。 「偶然不见得是好事,搞不好人家设局仙人跳,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歪心?」 「我看她看很久了。」他轻触壶底,探探水温。 唉,不妙。「多久?」 「两年。」 「噢。」老爷子不说话了。 尽管忙碌,可所有孙子的成长过程,他都不忘从旁细瞧。 他的内孙外孙都是在家境富裕后才出生,多多少少有小霸王脾气,想要什么,立刻马上就要得到,不管是伸手去拿,还是动手去抢。 但是阿臻不同。 他想要什么,当下不说,以后也不说,更不会轻举妄动,可他会摆在心里慢慢揣想,慢慢估量,多方观察,直到把事情想圆了才行动。 他一动,就等于到手。 所以,当他说看了一个女人两年,身为爷爷的他,就知道挡不了了。 该死的,饶是他,也看不穿这孙子。包含他及欧阳家所有子孙,都是积极取向,他们比较敢冒险,这种略急的性子,让欧阳集团的版图扩张得很快。 第十四章 然而,欧阳臻行事从来是七思而后行,确保每一步走得踏踏实实。在速度上,他不如人,但论周延,人不如他。正因如此,他将欧阳集团的地产部门交给他,充分利用他的特质,稳稳托住老本。 见水温差不多了,欧阳臻以纯熟的动作执起手冲壶,热水如注而下,绝妙香气缕缕绽开。「是,她非常重要。」 闻进胸臆是心脾开怀,能跟他喊不吗?老爷子自己都不这么认为。 算了,先迂回一下,「你知道陈是强的消息是谁给的吗?」 「嗯,我想出来了。」 「连对方放话的原因也想通了?」 欧阳臻点头。 可惜他百想不透。除了欧阳臻,谁也没有动机那么做,偏偏他太清楚他不是这种人。「我心里也有个猜测,不如你把你想的说出来,看看跟我想的合不合。」老爷子垂下眼帘,低声提议。 欧阳臻微微一笑,「怎么不是爷爷把猜测说出来,让我听听跟我的合不合?」 被看穿了!下一秒,老爷子对他怒目而视,声音变得尖锐,「你明知道我想不出来,为什么不能装傻上钩?」 「每个人都握有一部分资讯,每个人都看清一些事,这样才好玩。」欧阳臻振振有词。 「我想看清全局!」 「那就要靠自己想。」 老爷子严正抗议,「兔崽子,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欧阳臻同情的笑了笑。「可你还是只能忍耐。」 瞪了他半晌,老爷子慢慢转过神来,想明白欧阳臻不肯说,只有一个原因,便是认为他不知情比较好。 老爷子终于不情不愿的松口,「算了,你带她来见我吧。」 「要求你不给她脸色看,会不会太过分?」欧阳臻趁势问。 「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欧阳臻笑着把冲好的咖啡递过去。 【第四章】 沈双如以欧阳臻的女朋友身分亮相的第一个机会,是欧阳老爷子的八十寿辰。 为了参加晚宴,一整个下午,沈双如留在小窝,进行美容大业。 欧阳臻拿邀请函给她时,只说了要着正式服装,没有其他叮嘱,她却想让他惊艳,大大的惊艳。 想象他用充满惊叹的眼神看着她,她就愉快的哼起歌。原本她就很享受在香氛之中美容美体,此时有他作为取悦的目标,心情就更雀跃了。 将长发吹出连自己都喜爱不已的自然卷度,画了小烟熏妆,又洒了点香水,她比欧阳臻约好要来接她的时间,提早半小时完成。 坐在鞋柜前,她本来已经想好了要搭某双黑色高跟鞋,可时间还多,试来试去,她发现红色高跟鞋反而有画龙点睛的效果。 很好,就是你了! 她满意的穿上,正好门铃响起。 从镜中审视自己最后一遍之后,她拉开大门。 欧阳臻看到她的神情,让她的心蒙上一层喜悦。他瞬间变得凶狠又饥饿的目光,就是她在挑选这件礼服时想得到的结果。 「哇。」他的眼睛从她精致的妆容,转折到匀白的酥胸,到修长的双腿。 她好美!刚刚好是他想尽快吞下去的那种可口。 他再将目光转回她脸上,凝视那双黑白分明的瞳仁。平时,那双灵动大眼已经够吸引人了,此时上了眼妆,眼波迷离,更添女人味,他几乎转不开视线。 沈双如轻咳一声,有些羞赧的避开他的注视。 欧阳臻回过神来,「幸好我带了玫瑰,不然就失礼了。」他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她。 那是一朵代表赞美与取悦之意的长茎玫瑰。 沈双如正要打开盒子好好嗅闻时,手机响了起来。 她发出懊恼的呻吟。但愿不是工作上的事。她很乐意为所有有需要的人解决问题,但不是这一刻。她准备了这么久,绝对有资格得到瓯阳臻的称赞。 铃声锲而不舍的响着。 「还不急,你先处理一下。」而他,需要时间好好欣赏眼前的美人。 她按下通话键,轻回过身,踱到一旁,「外——」 「为什么不说你早就在跟欧阳家二公子交往!」线路那头,巩煌有些气急败坏的吼。 基本上,开不开扩音都没差了。「嗨,外公。」她还记得做人要有礼貌。 巩煌显然不想寒暄,继续开炮,「还由着我帮你介绍其他世家的子弟,真没礼貌!你知不知道我这样会得罪很多人?」 得罪?可不是只有外人会被得罪,家人也会呢! 到了此刻,她正式被激怒了,「外公,我不能跟你多说了。」 「我在教你做人的规矩,你敢不听?」巩煌七窍生烟。 她眯起眼,「他在这边噢。」 巩煌一楞,「谁?」 「欧阳臻。」她刻意甜甜的回答。 「他在你旁边?」那高亢的语调突然以一种好笑的方式降了下来。 「嗯啊,我们要去参加他爷爷的寿宴。」她甜甜的强调,「亲友限定,可以plusone,但要资格核可,限发邀请函的那种。」 「嗯?嗯?嗯!」巩煌显然受了不轻的刺激,「他邀你的?」 「他来接我了。」她轻声轻气的说。 「你……」巩煌不知道该吹鬅子瞪眼,还是哈哈乐笑。亲友限定的寿宴,她竟然进得去!「这种事怎么不早讲?你去人家家里要懂规矩,不要给我丢脸,就这样。」喀啦一声,他火速挂掉电话。 搞定!沈双如关掉手机,踅回欧阳臻身边。 欧阳臻深思的看着她,「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她明知故问。 「故意用那么甜的语气,讲让他五味杂陈的话。」 她低头把手机收进手拿包里。「我爱他,也尊敬他,但是,之前姊姊逃婚,他在我面前大称痛快,还说要把我嫁得更好,让我爸知道谁比较厉害,这些对我来说……」她扣上手拿包,仰起来看他的神情闪过一丝痛苦,「很伤。」 「你觉得他要利用你。」他轻轻的说。 「这十几年来,我不怀疑他疼我、爱我,希望我好,到现在还是如此。不过,一扯到我父亲,他的情绪就来了。」复杂的对立令她别无选择,只能切割感受。「可我也是人,听到那些话,我也会抓狂。」 欧阳臻静静的看着她,眼中没有批判。 「我不完美。」她自嘲,「真正知恩图报的好人不会这样。」 「你需要宣泄,小小的反刺让你有扳回一城的感觉。」他简洁的说,「别想太多,行点小小的恶,心理才能健康。」 「你懂。」她漾起甜甜的笑,这次的甜美货真价实。 「当然。」他低头审视她的妆容,此时的神情带有一点严苛,「打扮好了?」 奇妙的是,她不觉得被冒犯。 他刚踏进门时,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惊艳迷情,那当下,他是纯粹的男人,她是纯粹的女人,彼此间充满了性吸引力,他被她的模样迷住。 可这一刻,他的立场换了,他脸上有种特别到难以言喻的神情,审视她的眼神像她是他的一部分,而他在检查「自家出品」,那种一丝不苟的严峻,其实是另一种亲昵的方式。 队友!她忽然想通。此时的他,把她当作队友。 第十五章 「可以出门了。」她转身就要出征……不,出发。 「等等。」欧阳臻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精巧的银盒。「如我所想,你首饰不多。」 「对啊。」她笑了笑。她不是没有存款,但现阶段,拿去投资比买亮晶晶的石头有意义多了。虽然她也喜欢妆点自己。 她是有几条秀气雅致的项链,不过,今晚场合慎重,小东西上不了大场面,所以她挑选这袭纯黑丝小礼服,靠剪裁取胜,至于首饰什么的就免了吧。 「让我为你画龙点睛。」他低沉的声音如平滑的丝缎。 「不用了,我……」她正要推辞,却被他打开的银盒闪到了眼睛。 泪滴形指头大的钻石坠子躺在蓝丝绒上,她的黑色瞳仁慢慢、慢慢的睁圆,嘴巴也微微张开,「哇噢!」 欧阳臻浅笑领下这声赞美。 「这个小东西会不会太漂亮?」她不势利,真的,她以前甚至对「钻石是女人一生的朋友」这句话嗤之以鼻,但此刻,她知道她错了!以前她只是没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一颗钻石,没让男人这般献殷勤。 「头发撩起来。」他指示。 「这是要借我戴的吗?哇,我会不好意思耶!」说着,她已经非常配合的用双手把好不容易才用电棒卷好的长发撩起来,一点都不介意发型会乱掉。 瓯阳臻纵声大笑。这女人,贪心得够率直,率直得够可爱!一边谦称不好意思,一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她捞起头发转过来,双眼明媚的看着他,「我保证有借有还,不会卷钻潜逃。」 一阵香息和着她的味道朝他袭来,鼠蹊部无预警一紧,突然勃发的情欲令他止住笑声,「双如。」 「干嘛?」她无辜的眨眨眼。 要命!「闭嘴,让我把事情完成。」他疮哑命令。 「噢。」她转过去乖乖站好。 双手插在长发中,往上堆高,令她身型挺立起来,臀往后翘,胸往前挺,腰肢袅娜,犹如最美味的料理。 他喉头滚了滚。这种时候,如果发出咽口水的声音就太低级了,他想。 剪裁大方的黑色小礼服穿在她身上,分外性感,细肩带设计露出胸口、颈背、藕臂大片肌肤,何况她还把手高举,简直是邀人来品尝。她肤质细腻,不若雪一般洁白,经过日晒,反而呈现暖暖的奶油白,看起来丰润可口,让人忍不住想将手放上去,以指腹细细揉挲…… 「你不是要帮我戴项链?」没察觉到他情思已动,她乐呼呼的问。 他倏地抬起眼,看向镜中的她。 她的笑容瞬间凝固,胃像被猛地揪紧,下腹打结。 他的神情与方才完全不一样,斯文已扫,鸷猛上阵。 他的脸微微下倾,粗重呼吸拂过她的肌肤,灼热得宛如水烧开后,自壶口喷出的白烟。 可她不想躲开,情愿被烫伤。在千万分之一秒内变得敏感的肌肤享受他骤然上升的体温,发出相似的高温与他应和,两具躯体间宛如有静电发生,她的寒毛根根竖立。 尴尬的是,她的乳尖也是。 静电没有这种魔力,但突然其来的情欲有。 幸好在小礼服里,她穿了隐形胸罩,颇有分量的硅胶垫压下了不该被发现的突起,不然这下可难堪了。 说到这个,她突然想到,之前她靠在他腿上时,他的大腿变得紧绷坚硬,连他的男性也硬挺了,这一次,他会不会也…… 在她想到该阻止自己之前,她已经歪了一下身子,侧开彼此,将视线往下瞄。 与此同时,他正好移了一步,站到她正后方,玄关的镜子照不到他下身。 唉,真可惜不能知己知彼呀……她心中一叹。 扬起眉,恰巧对上他的眼。 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她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不知羞的事,她两颊一热。哎呀呀,想要他没窥破她的心思,这希望会不会太渺茫? 欧阳臻没表示什么,将银盒放在桌上,一手握起钻石坠子,一手扶住她的腰,轻轻推她,让她站得离镜子近了些。 她的臀擦过他雄壮的腿,那腿是紧绷着的。他不是魁梧高壮型的巨汉,可此时双腿岔开,立在她身后,对比之下,昂躯竟比她高大许多,双臂若是展开,足可将她抱得扎扎实实,在他身前,她柔软得像朵棉花糖。 他分开银炼扣锁,一手执一端,将钻石坠子安于她胸口,热烘烘的大掌渐渐往两边颈侧分开,将她的小脸置在双手之间。 镇定!镇定!她慌乱的在心里惊呼。项链都是这样戴的,他的举动很寻常……可是,她还是过度清楚的意识到他的掌好大,几乎可以完全握住她的脸。 如果他愿意用双掌包覆她的两边耳朵,稍微搓揉,她一定会像小猫咪一样软倒,蹭着他,微笑打呼噜。 他双手往后一收,要为她扣锁,灼热的手指点在她后颈,灼热的喷息也是。 她的身子窜过一阵轻颤,他无法自制的凝视她,看得到的每一寸都不放过。 镜面将他的神情完全反射,她被震慑住。原本以为他是个无比斯文,把礼字顶在头上的男人,没想到他也有这种想吃人的神情,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有办法引发他这种反应…… 他充满欲望的表情有一点凶狠,非常凝肃,像一头饿狼在评估要从哪里咬下第一口,极野蛮却极性感。她有点怕,但那是起源于女性意识对异性——特别的异性所产生的防卫,夹杂着亢奋与渴望。 他的眼神越过她肩头,直下酥胸,她只觉得双乳饱胀,先前贴得刚刚好的隐形胸罩忽地变得太紧,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忍不住深吸口气,胸前高耸,他的目光变得更炽热。太担心上围会出状况,她插入发间的双手倏地松了下来。 深栗色的长发披垂而下,有几缕调皮的甩上他,他从镜中看向她。 她满脸晕红。 糟糕,被他知道,她把他的表情都看进眼里了…… 依然没说什么,他拨开她的头发,大掌在她敏感的后颈肌肤撩了又撩,用比必要更久的时间,终于将项链锁扣上。 「好了。」他低声说。 为免尴尬,她将视线转移到镜中的自己身上。 那颗泪滴形状的钻石垂在她胸口,正好是乳沟上缘,不管是谁,看到她的第一眼,都会把目光集中到那颗钻石上,下一秒一定会看到属于她的乳白深沟。 不得不说,她把自己保养得很好……唔,或许是太好了。 「转过来我看看。」单看镜面,他看不清楚,于是要求。 她突然害羞起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穿露出乳沟的小礼服,却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不自在。她不认为自己想被他盯着那里瞧,那绝对不是冒犯,可她怕自己会软倒。 欧阳臻忽然没了耐性,双掌极自然的包握她的腰,十分坚定的用指掌力量促使她转身。 绝美! 他只能这么形容。 在扣项链时,他将长度估量得太好了,那颗钻石刚刚好垂在她的乳沟。深深的沟底,躺的是闪闪发亮的钻石,在光照之下,在底部闪烁生辉,将那本就挺起的胸脯衬得更加饱满诱人。 第十六章 她不安的动了一下,奶油白的女性贲起如布丁般,绵软颤动。 啊,好想啃下去……但不行,太快了,起码也得等到寿宴之后……他甩甩头,收回太狂妄的欲望。 之前两年,每月一次聚餐,他们来往以礼,见到的彼此都是上班族行头或休闲打扮,性别特色不太被强化。他早知道她身材很好,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他check过她无数次,早对她有遐思,但冲击不像此刻这么强烈。 眼前,她的每一分曲线都在挑战他的自制力,他的雄性本能被挑起,凶猛得连自己都诧异。 本来还以为自己是温和派的呢,但是,当看到她上围丰盈,腰肢纤细,充满诱惑风情的双眸含羞带怯的错开,情欲便上心了。 为她戴上项链时,从她身后俯视她,更可以感觉到她的娇小与窈窕。他有过一波接一波连绵不绝的冲动,想将她往前压去,让她双掌撑在桌面上,承受他从后方顶入的压力。这张桌子的高度堪称完美,光洁镜面会将她陶醉的神情反映给他,他可以—— 停,停!真的必须打住了。 他回到现实,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胸口。那随着呼吸而起伏的馥白,因为他的注视而加快了速度。情欲涌动的不是只有他,她也是。 他太喜欢面前的景色了,但说什么也不能容许其他男人像他这样贪婪的一看再看。 「再转过去。」他低声说。 她还以为他会伸手去碰她的胸部呢,差点喘不过气来。「怎么了吗?」 「项链长度要再调整。」有力的大掌将她轻轻扳过去。 这一次,她顺从的转过身,身体逐渐习惯服从他的意志与力量。 银炼两端有预留的小圈圈,扣锁可以扣得更紧一点,他拨开她的发。 等再将她转过来时,钻石坠子落在锁骨间——顺带一提,她的锁骨也性感得不可思议,光是这片奶油白肌肤,他可以吻上几个小时也不厌倦。 扣好后,他的手指自颈后沿着背心而下……那或许是无心的,她努力不去想划过体内那一阵一阵愉悦的电流。 沈双如单手束起所有头发,往上提起,转左转右的看着镜子,「项链悬在这个高度,看起来有点奇怪,还是刚才那个位置好一点。」 欧阳臻眯起眼,「我喜欢它这样。」 「但看起来真的很奇怪。」她重申。 「不然再拉高一点。」他可巴不得让亮点离她的胸部愈远愈好。 她不同意,「这条链子是细的,再往上拉就不象话了。」 「好吧。」他的口气不容辩驳,「就是这样了,我决定挂在这里。」看起来奇怪就奇怪,他才不为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任人贪看她的胸口! 欧阳老爷子的八十寿宴,有心人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筹备。 有心人,说的是柳。 他安排了一连串紧锣密鼓的喜讯,在事业上,陆续签成一笔又一笔亮眼无比的交易,烘托出欧阳律的智慧英明,而他所设计的最大亮点,是在寿宴之前,先举办欧阳律与沈碧漪的婚礼,待礼成后,老爷子正好在八十寿宴上宣布接班人选,下交权力。 如果实现,欧阳家就好比放烟火一样,绚烂无比。 如今婚事破局,按照原本的算计,这场寿宴该变得死气沉沉。 然而,不! 先前老爷子向外宣布,孙辈男丁竞逐接班人的资格,就是缔结亲事,姻缘拉得愈好,上位机率就愈高,这让八十寿宴不仅恢复光彩,甚至比原先预期的更加精彩。 结婚令一出,桃色新闻满城飞,几乎每个单身的欧阳家男丁,手臂上都挽着佳丽。 佳丽们的来头都不小,欧阳家要靠联姻取得合作的消息传开,哪方势力不想攀结?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任谁都想抓紧机会,因此,一些本就表现良好的绩优股子弟更是被重量级准岳父相中,大家一起来押宝! 在这种气氛中,欧阳臻挽着沈双如,步入祖宅。 此时,大堂的家具已经被挪腾开,更显宽广。虽说是家宴,可只要报备过,都可偕伴参加,因此大堂内寒暄的人不少。 经过一张张或陌生或眼熟的面孔时,欧阳臻低声说给她听——「传产业范家千金」、「政商大老秦可千三千金」。 迎面走来一个气韵特别高雅,又不失生意人俐落本色的直短发大美女。 「艺品交易商,同时也是国际知名画家萧枫华的女儿。」欧阳臻想了一下,「若想提升家族形象,她会有很大的帮助。」 有什么想法,他顺口就说了,没想过要防什么。他不曾对任何人如此信任,他的思考总在自己心中,此时这样直接说出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沈双如对他而言,是特别之中的特别,绝无仅有。 同时,他也希望她尽快进入状况,了解他的世界。 欧阳臻看人想事情,沈双如偏头研究他的思路,也好奇的四处张望。 巩家也有类似的场合,不过如果有外人在,外公不希望她列席,如果她刚好在巩家,也会要求她离去,避免她的私事被拿出来谈,她也乐得轻松。 因此,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豪门夜宴,终于见识到什么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不要一直盯着人家,会引起对方的戒心。」欧阳臻把头靠向她,低声指点。 她不平,「你也一直在看别人,怎么好意思说我?」 「不要太明目张胆,来回瞥两眼就好。」他目光如风,滑过了众人,那些人果然浑然未觉。 她学他那么做,果然不再被人回以不悦的眼神。 「既然有这么多来头大的人,想来我就不会引人注目了吧?」沈双如满意兼放松的轻叹。先前她还在担心,底牌渐渐被揭开,有愈来愈多人知道她的身分,会对她不友善。 「沈碧漪的妹妹」是个过亮且过重的光环,顶着它踩进欧阳祖宅,无异于挑衅。尽管她没有那个意思。 「别担心了。」欧阳臻戏谑的碰碰她的腰,「你当然是要角。」 「不会有人公开对我表达不满吧?」她只是随口一问。在这种你呵呵我也呵呵的场合,若真有什么不快,顶多点到为止。她想。 他不置可否,「反正来什么挡什么,做你自己就好。」 「臻少爷,」管家彬彬有礼的出现在他们身后,「老爷子请你过去跟几位贵客打招呼。」 欧阳臻垂眸看向沈双如,眼神有以往没出现过的询问,想知道她可不可以照顾自己。 她率性的站到一边。「去吧,我一个人到处晃晃。」 欧阳臻点头后离开,管家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他回头看了她三次。 「以前二堂哥走路从来不回头的,潇洒如风。」没多久,一个半大不小,大约国中模样的少女凑过来,笑嘻嘻的说,「看来二堂哥很在乎你啊。」 她也笑脸迎人,「你好,我是沈双如。」 「我知道,你是没缘的大堂嫂沈碧漪的妹妹。」 连这样的少女也知道她的身分?沈双如按下一声呻吟。 「我是欧阳蔓,叫我蔓蔓就好。」她穿着缀了蕾丝的白色小洋装,裙长到小腿肚,却不显矮小,洋红发带包住她的头,在右侧耳下打出蝴蝶结。「我本来以为二堂哥找上你是脑子坏了,不过,看样子他很喜欢你。」 第十七章 「是吗?」 「喏,他又在偷看你了。」她努努嘴。 沈双如不作声,跟着她一起朝他望过去。 欧阳臻正在跟别人说话,高人一等的他,言笑晏晏,不知说到了什么,他跟其他人一起笑了,笑时低下头,眉眼下敛,还笑着,眼神已悄悄朝她飞来。 同时飞来的,还有他的笑声。 很低沉,不洪亮。要不是之前相处,她仔细聆听过,此刻在略微嘈杂的大堂里,恐怕听不出来。 可她听出来了,他的笑声灌注一股属于他的男性力量,对她来说,太有魅力,她想象力太发达的联想到他胸膛的振动,以及靠在那上面的感觉,忍不住双腿发软。 「哇,看来男生爱女生,女生也爱男生。」蔓蔓用小大人的口气说。 不,还不到爱那么深重,她不过是对他有感觉而已。沈双如在内心辩驳。 蔓蔓看到几个家族中人从各自的交谈圈中抽身,朝这边走来,不禁低呼,「噢哦,麻烦来了,你自己多保重。」她比比旁边,要先闪人了。 「小姐,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欧阳家三叔一过来,劈头就说:「不要让我叫警卫来。」 「我也是受邀宾客之一。」她和气的提醒。之前她向欧阳臻确认过了,虽说是家宴,但所携宾客的名字都得先交给筹办人,真要不欢迎她,早在八百年前她就该被知会,可相反的,她拿到了一张邀请函。 「如果你还要脸,就快点自己出去!」欧阳群大声嚷嚷。 还要脸?「请问我做了什么,让你们这样大动作的撵人?」她沉下俏颜。 「还用你做什么?光你姓沈,是沈碧漪的亲妹妹,你就该滚!」 这话激起了沈双如的战斗意志,她从手拿包里取出邀请函,「这就是欧阳家的待客之道?先给出邀请,再予以羞辱?」 旁边响起一阵议论声—— 「沈碧漪有妹妹?我怎么没听说过?」 「好像有,不过很早就去母系家族,不太曝光了。」 「她跟欧阳臻在一起?啧啧,大新闻哟!」 欧阳群斥责道:「你姊姊把我们大堂哥晾在礼堂上,就算你拿到邀请函,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自己没脸来给我爷爷贺寿吧!」 「弟弟,不能全怪沈小姐。」欧阳超放开女伴,排众而出,一脸讲理的神情,「说到底是二堂哥不懂事,我们家刚刚吃了沈家大亏,面子里子都没了,他仗着暂时上位的威风,把沈海之的二千金请进家门,故意让大家难堪,是他不好。」 这才是重点吧!沈双如顿时想明白,所有恶意的言词,不友善的态度,只为了打击欧阳臻。 他的事,她或许无权干涉,可对方打到了她的脸,她绝不会害怕退缩! 「沈小姐,我明白你也是被利用的人。」欧阳超转而看她,神情充满慈悲与怜悯,「沈碧漪逃婚,二堂哥故意邀请你,这些事,你都是被动的,不是你的错。」 他以令人动容的眼神直触她眼底,等待回应。 她回以平静无波的注视。 先前被斥骂时,她无法羞窘惭愧,此时被摸头关照,她也无法生出「正义伸张,蒙冤被雪」的感受,只觉得荒谬。她本以为以欧阳家的资质,会有更高明的手法。 见她没反应,欧阳超还是说下去,「不过,我们也不是故意要排挤你。唉,想想你姊姊是如何让我大堂哥难堪,我们真的没办法接纳你。为了避免大家更不愉快,你还是先离开吧,别扫了我爷爷的兴。」 沈双如不置可否,慢条斯理的将邀请函收回手拿包,可不认为自己会被请走。 果然,正在这时,欧阳老爷子阴沉着脸走了过来,「慢着。」 见老爷子出动,人群自动排开一条道,欧阳家多数人都笑了。 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巴不得老爷子出动。欧阳臻有多么不识相,终归得让老爷子亲眼瞧了才算数。 老爷子走到沈双如面前,鸷猛如鹰的眼神深深的探看她。 她没闪没避,瞠着一双大眼睛,也给他看回去。她活得理直气壮,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也是顶天立地的存在,干嘛怕他看? 老爷子收回视线,扫了众人一眼,「沈小姐是我的客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发话了?」 这种时候,也只有欧阳琛这涉世未深的阿呆会傻呼呼的回话,「爷爷,我们是在帮大堂哥出气耶!」 「真假有几分,难道我看不出来?」老爷子的脸色有些难看,「管你们用什么名目,我说过,不许议论律的事!」 欧阳琛委屈的扁扁嘴。欧阳超与欧阳群比较老练,一早就退回去,顺利躲过被斥责的命运。 「沈小姐,过来这边说话。」说着,老爷子转过身,率先走开。 老爷子的书房里,一片沉静。 胶囊咖啡机煮出来的咖啡冒着热气,静静飘在空气中,薄烟冉冉而上。 沈双如端坐着。主人家不说话,一径的看她,眼神虽然不如方才鸷猛,但依然严肃。面对这样的老人家,她也不好像跟王伯那样,一开口就天南地北的聊开,于是眼观鼻、鼻观心,沉默是金。 老爷子咳了一声,拿起咖啡啜饮。 自从听说阿臻跟沈双如在一起,他就对这个女娃娃好奇得紧,也让人去翻她的过往。阿臻以前没提起过哪个女人,可独独是眼前这一个,被他提起了。 之前,他故意把欧阳臻支开,任由其他孙子上前攻讦,就是想看她有什么反应。 「你不怕他们。」老爷子终于说,还有一句话含在嘴里:也不怕我。 沈双如的眼神从墙上挂着的暴风雨油画中抽回来,「没什么好怕的吧。」 「难道不怕别人不喜欢你?」听说她在巩家也是这般淡淡的,没特地攀结谁。 「谁都有不喜欢我的权利,我也有不必讨好别人的自由。」所以,即便彼此有锐角,还是可以相安无事。 「他们拿你碎嘴。」私底下他也同意,沈碧漪的事算不在她头上,可台面上的运作复杂许多,身为欧阳集团的掌门人,他对外不可能如此主张。 「我过得自在愉快就好,哪管得了别人要说什么呢?」 「你很有主见。」但绝对不适合当欧阳家的当家主母,她性子太清冷。欧阳集团未来的女主人,不必才情高,不必太坚毅,处事周延、面面倶到才是最重要的。老爷子板起脸,「我欣赏你,但我不喜欢你——不是沈碧漪的缘故。」 「哦?」她好奇的问,「那是为什么?」 老爷子的脸板得更用力了,「有主见的人很难使唤。一个欧阳臻已经让我很不痛快了,他还找了你这样的女人,摆明了要活活气死我!」 听出这只是牢骚,不是真怒,沈双如差点笑出来。 「算了,他想以此明志,我了解他的意思。」欧阳老爷子嘀咕了一声。 她没听得很清楚,脑筋也没及时转过来。 书房的门被敲了三下,老爷子还来不及发话,门就被推开了。 衣冠楚楚的欧阳臻走了进来,「爷爷,快开席了,你该下楼了。」 老爷子看了看时钟,一脸似笑非笑,欲怒非怒,看着来人。 第十八章 「明明还有十分钟,急什么?怕我把你的人吓坏了不成?」 席间,没有人敢再对她出言不逊。 然而,这不意味着她受到与其他女宾同样的欢迎。没人敢指着她的鼻子,叫她「给我滚出去!」,不代表没有人赏她白眼,或在言谈间刻意冷落。 事实上,她得到的刺探目光更多了。 她的重要性,自老爷子没叫人把她扔出去的那一刻起,从普通级提升到了危险级。座上佳肴美酒不断,长形餐桌中央摆置了花器烛台,营造出愉悦的气氛,但都无法阻断时不时朝她投来的估量目光。 「还好吗?」欧阳臻送她回家时,问道。 「好啊。」她应。 他毕竟是除老爷子外,位置最高的人,整个晚上找他攀谈的人不在少数。她偶尔踅去看看大堂里布置的挂画,偶尔陪在他身边,听他们说话。 这一面的欧阳臻,她未曾见过。 之前在向青雄那里,他们聊生活,聊美食,聊旅游,可面对工作上亦敌亦友的人事,话题不可能如此轻松,经济、民生、时事等硬梆梆的话题,他对答如流。 令她拜服不已的,不只是他能侃侃而谈,更多时候,是他能收口不语。 尤其当老爷子或够分量的人物在旁时,欧阳家菁英力求表现,恨不能把一肚子高见全掏出来说,可欧阳臻不是。他开口必定精准到位,重点说完就不再废话。有些话题,即使他没搭上,也不会难耐得全身乱扭——她发现很多人会这样,深恐自己没被注意到。 她顺着他的思考逻辑想了下。对于欧阳集团的发展,他的态度偏于保守,但稳重,这点跟他的其他家人不同。他确实有资格当接班人,能让欧阳集团在稳定中求发展。 至于其他人,则是主张在发展中求稳定,两种作风南辕北辙,就看老爷子怎么想了。 见她若有所思,欧阳臻从她手里接过钥匙,为她开门。「对于晚宴,有什么心得?」 沈双如直接穿着高跟鞋走进客厅,坐上沙发才脱掉。 「菜很好吃,酒很好喝。」没人要理她,她就招待自己,吃得饱饱。 欧阳臻在玄关脱去皮鞋,才随之走进来。他当自己家一般,弯腰伸手便把两只歪倒在地毯上的高跟鞋拎到一边,在她身旁坐下来。「我指的是人。」 她想了想,「他们争得很认真,眼中的热度会吓坏人,对于欧阳家下一任掌门人的位置都志在必得。」尤其是欧阳三叔的那对双胞胎,欧阳超与欧阳群。 沈双如侧身捏捏酸疼的小腿,欧阳臻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她把腿放上去。 她迟疑了一下。本来不该麻烦他,不过,她为他当了一整晚的花瓶,而且是大家认定打破有赏的花瓶,此时让他伺候一下也是应当的。 爽爽快快的把双脚搁上去,她拿起一颗抱枕枕在腰后,保持半坐起的姿势,再拿一颗抱在腹间,两人把三人座的沙发填满。 欧阳臻的大掌在绷紧许久的小腿肌肉上轻缓揉捏。知道这女人穿高跟鞋站了一晚,太需要被呵护,他的举止不带半丝歪心,只求她舒适。 「你呢?」他的手劲刚刚好,沈双如舒服的叹口气,感觉耸紧的肩也放松了。「为什么你跟其他家人不同,不要那个位置?」 「你说呢?」他诱问,「我们好歹认识了两年,你对我总有些看法吧。」 有趣的挑战!她想了想,「即便权力、财富对你没那么重要,可是,能荣任那个位置,成就感一定很大。我知道你喜欢成就感。」 「那当然。」他颔首同意。 「所以呢?你不要的理由是什么?」 【第五章】 「不猜了吗?」欧阳臻问。 沈双如摇了摇头,「我知道有这种坚持,背后一定有个故事,我可猜不了。」 她说得对。「帮我拿下眼镜。」他把脸凑向她,让奶油白的柔润小手自鼻梁挑走镜架。 她细心收好,转身放在自己身后的边桌上。 他将身子稍微下滑,调整出一个较舒服的角度。「我爸是爷爷的第二个儿子,当初他进欧阳集团时,超级拼的,很快就成为我爷爷最倚重的手下。我还记得他每晚加班到一两点,周六日从来不休息,我跟他非常不熟。 「就在他促成几笔对欧阳集团利益极大的交易时,爷爷终于松口要提前交棒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要权力下放,非常难得! 「可就在那时,我爸被诊断出有肝癌。」 「噢。」她低呼一声,既是因为这往事,也因为他突然加大的手劲。 他立刻抱歉的放轻力道。「医生嘱咐他好好消息,不要操劳,所以,所有他努力过的一切,都享受不到成果,再怎么舍不得的权力与职务,只能卸下。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比医生预期的三个月寿命,多活了整整一年。那一年多,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打下的功绩全落到别人身上。我母亲不希望他全盘皆输,让我休学在家陪他,用一年时间补齐父子情分。」 她柔声说,「我很遗憾。」 她耳闻过,欧阳臻的父亲早逝,后来母亲与欧阳家族不是很亲,却不知道有这么一段往事,不然她不会用刚才那种不够慎重的语气,要求他说这件事。 「没事,早过去了。」他摇摇头,眯起眼睛,「陪他那年,我们终于从陌生变得熟悉。对两个男人来说,一开始非常尴尬且窘迫,尽管我们是父子,但要在时限之内互相认识、互相了解,仍然很困难。」 感情若落得太深,怕一年后分开时难过;感情若缔结得太浅,此生唯有这一年能相聚,未免可惜,着实令人左右为难。 沈双如直起上半身,拍拍他的手臂,「我不能说自己懂,但我可以试着想像。」 想到眼前这个行事已如行云流水的男人,也曾有过跟人大眼瞪小眼,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她不禁心头发涩,想穿越时空回到当时,好好疼爱那别扭的小男生。 其实他早已释怀了,但仍接受了她的安抚。「我爸很感叹用健康跟家庭去换事业,最后得不偿失,我则学到了很重要的事。」他停下按摩,双手握住她的脚踝,抬起眼眸看她,「别只是因为有人在抢,就陷入盲目的竞争里,忘了自己真正要什么。」 「那,你要什么?」她问,因为想知道彼此能不能相契。 「写意的人生。」他说,「一个我爱的、爱我的老婆,几个孩子,一家人三不五时提起行囊出去看世界,说走就走。」他描绘理想中的未来蓝图,「我的能力足以让生活宽松无虞。虽然当欧阳集团的掌门人不错,但要经常坐镇在那里,放个假得排上半天,最后还是落空,就算能呼风唤雨,也弥补不了失去的时间与感情。」他很坚决,「我不要!再威风,都不要。」 这一刻,她懂了。 用生死一课学到的教训,等于镂进他的骨子里。如果她曾怀疑欧阳臻以退为进,隐藏真正的渴求,到此时,她也能明白自己想错了。 她喜欢他的想法,跟她心中的排序不谋而合。 第十九章 从她眼中看出支持,欧阳臻继续揉捏,品赏手中那属于女人的艺术品。他仔细端详那双弧度美妙的小脚,闭上眼享受滑腻的触感。 他那耽溺其中、嘴角噙笑的神情,使她整个下午的努力有了回报。 「奇妙的事就在这里,当人不把一件事搁在心上,反而能看清它的全貌、它该如何运作。爷爷之所以让我暂时代理,是因为他知道我有力但无心,志不在此。他心目中的首选,还是欧阳律。」 「可是,他回得来吗?」老爷子看来是个好面子的人,欧阳律这一跤跌得着实重了。 「就看几个关键人物怎么乔了。」欧阳臻睁开眼,露出神秘的笑容。 「会有人去乔?」她还以为这件事连提都不许提了呢。 「早就开始了。」以一颗重要棋子来说,她还真是不知不觉啊,呵呵。 「那,如果欧阳律回来,你会怎么样?」她思索着问。 「回到我的老位置,管地产。我的个性不适合做金融那种短期冲刺,我喜欢慢悠悠的思考,想得长长远远,慢慢做事。」 「因为你不想太早挂掉?」她淘气的问。 「不。」他的指尖来回滑动,因为她变得放松而多了一丝丝亲昵。「我想做我真正感兴趣的事,不想等到生命终点,回头一望,才发现没为自己做过一件真心喜爱的事。」 她点点头,「所以,如果你想当欧阳家的接班人,一定会全力以赴。」反之,则会设法逃逸。 「对,只要我真心想要,就会不惜一切。」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这般说。 忽然觉得,这话好像意有所指哪……她心儿惴惴的,不敢应也不敢动。 沉默间,一切静止,唯有他的指尖缓慢的缓慢的滑动,顺着小腿往上摩挲,滑入她膝盖后方那块非常敏感的肌肤。 一阵电流突然窜过她的娇躯,她哆嗦了下,意识到话题已然悄悄转入另一个方向,欧阳臻正以势在必得的目光看着她。 「不管我要什么,都是如此。」他低头浅笑。 她完全被定住,动弹不得。 他的目光变得稠重,胶着在她眸心,昭示的不只欲望,更深的是对承诺的渴求。他想知道,她有没有进一步的意愿。 这个几小时之前,用吞噬目光扫过她全身上下的男人,此时问求的是她的心。 她垂睫不语。 她当然希望两人亲密,才会花那么多时间,把自己打点得漂漂亮亮。可现在看起来,在外貌上,她达成目标了,心里却还没有准备好。 也许,永远也无法准备好。 不是不愿跟他亲热,而是……她怎么可能以为自己招架得了他?在他的凝视之下,她六神无主,心中无比愿意,却无法如平时一样机灵以对。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与他大胆调情,可当这一刻来临时,才发现自己只会一招脸红。 欧阳臻没有错解她的沉默,俯近她问,「如果我吻你,你会尖叫吗?」 她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不确定?那只好试试看了。」他放下她的腿,改而圈抱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抱过来。 她偷偷施了一小把力,帮助自己坐到他的大腿上,抬起眼近距离看到他眼中的笑意,不禁糗了。唉啊,被发现了! 但欧阳臻喜欢她这种可爱的小个性。也许会害羞,也许会胆怯,但不会勇气全失。 在晚宴上,他知道爷爷故意支走他,也知道堂兄弟姊妹会对她不客气,但他还是放手走人。他想看她的反应。 太软弱的女人,需要攀附男人的女人,无法打动他。他的女人要有自救的本事,如果一点小事都要他出马,就算在一起,也只会永远在同一个点打转。 他要的伴侣,是能一起走过人生的风浪。好风好日时,享受彼此的陪伴;有点难熬的日子里,是彼此的支援。一遇到问题就泪涟涟的女人固然惹人心疼,他也会为对方摸摸头,但只是出于怜悯,摸完之后,他离开的脚步至少加快三分。 当沈双如站在那里被攻讦时,姿态不是刚硬待战。她的情绪没有随之起舞,在理字上站得稳稳的,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但他心已折。 他要她,笃定要她,再无疑虑。 而她小小的偷吃步,在他眼中更是可爱万分。 霸道的环住她的腰,他的双唇先刷过她一下。 她抬起眼,眼中充满了看到上等食材时的惊喜。 他低笑着。以前在向青雄的工作室里,就见过这种表情无数次,终于这一次,她贪食的表情是为了他。 他忍不住封住她的唇,将自己喂给她。 她细嫩的小手扣住他的颊侧,微微挺身,也将自己献给他。 她的口中有芳美的气息,令他恋恋难舍。她迫不及待张开双唇,允许他长驱直入,攫获她胸腔里所有的空气。 一吻终了,她气息不稳的靠在他肩头。 欧阳臻不若她那么虚弱,一手自背后环住她,一手落在她胸前,大掌搁在小礼服上,平贴着,感受她的喘息。 沈双如星眸半垂,知道那灵活的大手迟早会直接碰到自己,却不想阻止。她咬着唇,看他的手一分一分侵入双乳之间。 相触仅仅一瞬间,他便反掌握起钻石,掌心虽然朝上,指节却切切贴着柔嫩的肌肤,感受她稍快的起伏。 被小礼服烘托起的双乳包围住他黝黑的手,看起来煽情又充满诱惑。她感觉得到他的手温,他察觉得到她的颤抖,带着亢奋的颤抖。 眼前这画面很美,他们不约而同的心想。玄色的丝布,闪亮生辉的钻石,黝黑的男性大掌,奶油白的女性肌肤,如果再有一些粉嫩的颜色,画面会更协调。 沈双如微微张开双唇,不自觉的发出邀请。 见此,欧阳臻松开钻石,拉掉礼服肩带,将她左边领口往下一折,轻轻撕开隐形胸罩。 有了!好可爱好可爱的粉红色蕾尖,在他热切的凝视下,皱缩成小小一点。 他忍不住凝向她。 真是太令人害羞了!沈双如完全不敢跟他一起看情动的自己,极度羞怯的把头埋进他颈窝,吁出的热息吹入他耳中,却也恰好把那点粉红送到他嘴边。 她羞,他可不—— 这时还客气什么?欧阳臻直接托起想了一整夜的美乳,含进嘴里。 「呵!」一股惊人的痉挛自下腹往身体四处射去,她整个人更加弓起,脚尖打得笔直。 这么快就有反应了?犹如得到鼓励的他,解放了她的另一边,彻底将隐形胸罩撕下抛开,手指微微一抓便陷入雪腻之中,又白又软的乳房因而鼓胀起来。 「欧阳臻……」她无助低唤,扶在他另一侧肩上的手指倏地收紧。 他深深吮住,没打算松口。今晚真正的飨宴才正要开始。 要送欧阳臻离开时,已经过了午夜。 站在玄关镜前,沈双如看到满脸春情的自己。被他除掉隐形胸罩的小礼服,上缘有些宽松,她的长发乱七八糟,双颊红得像被火烧过,嘴唇又热又肿。 相比之下,能直接踩在地面上的双脚清凉许多。 第二十章 让她比较好过的是,他看起来没比她好到哪里去,那双始终冷静的眼眸荡漾情思,而他双腿之间未曾抒解的肿胀,让她不禁佩服他竟然还能行走。 欧阳臻彻底撩拨了她,但没有要了她。 临走前,他为她取下项链,抓起她的手,将钻石放在她掌心。「收好。」 「可是……」她不禁有些迟疑。 「它在你身上,比放在盒子里好看多了。」他意犹未尽的看着她的胸口,像是想再吻一次,但要从那里抬起头非常困难,他成功过一次,不能保证下次也行。 挣扎了一下,在她唇上轻轻一点,他选择尽快离开。 关好大门后,沈双如旋过身,再度在镜中看到自己,不禁抽了一口气,脚步匆匆的往房里走去。 夜深了,该睡了,在睡之前还有好多事要做,她该卸妆,该更衣,该洗澡,可脑袋却昏沉沉,像无头苍蝇般,在屋子里踅来踅去。 奇怪,他只是吮吻了她的身体,怎么好似连她的脑汁都被吸干了? 她拍拍脑侧,打开衣橱,在内装的穿衣镜中,又看到了满面生晕的自己。 太令人羞怯了!她啪的一声关上,不敢看。 然而,想了想,实在好奇,她又打开。 伸手往后,将小礼服的拉炼拉下,扭了扭,小礼服褪下,她看着镜中近乎全裸的自己。 她的乳房布满他吸吮揉捏过的痕迹,左边心口有个印子已然清晰成形,恐怕要几天才能消褪,至于其他的只是用力稍大的红印,睡一觉起来,应该都会消失。 她回想起他的头俯在这片肌肤上的情形。 心口那枚印,是他给的第一吻,他宛如失控般紧紧的吮,她立刻被取悦,随着他兜转的舌,不放松的力道,在未曾预期的情况下,经历了一波小小的高潮。 她永远也忘不掉当他发现她进入神妙状态后的反应。向来精明的他,竟然露出小男孩般,充满雀跃与得意的笑容。 那笑容有点臭屁,她正要抗议,他却脸色一沉。 随着他目光向下,她看到他用双唇吸出来的红印。 她解释过,自己的肌肤容易留下印痕,他却万般不舍。虽说舍不得,他又放不了手,大手与热烫的唇游走在锁骨、乳房与颈侧。他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使出了强烈的劲道,直到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才又赶紧对她摸摸搓搓。每每快要创出新的印记时,他就再转移阵地。 他的本意是体贴,可真正办到的却是放火。她的上半身几乎被他吻遍了,如果不是谨守一点矜持,她恐怕会直接跳到他身上,开始攻击他。 由于自己体内的情欲已经如此难忍,所以更佩服他竟然可以站着走出去。 边想着,她边用夹子夹起长发。 她……不是没有经验。以前念书时,她交过男朋友,尝过禁果,虽然经验不多,但知道男人与女人之间是怎么回事。 以往的经验,都有时间不短的卿卿我我做基础,认真交往过一段时间才发生,唯独与欧阳臻「正式交往」的时间最短,可是,欲望也最强。 当他的双眼灼定她胸口时,她宛如被魔法定住,动弹不得,心里只有尽快属于他的想望。以前跟别人在一起,她不曾主动问求,但是,欧阳臻却让她整个人燃烧起来。 啊,好想好想要他!腹间又是一阵痉挛。 她匆匆抓出一件长版棉t遮住自己,往浴室逃去。 这个晚上,她的梦中,都是他伏在她身上,不断嬉戏挑逗的情景。 欧阳老爷子八十寿宴的相关报导,很快便占据了名流新闻版面。 只要打开电脑,连上网路,即便远在希腊,也能掌握瞬息脉动。 柳边喝水,边噙着笑意,准备看看失了欧阳的寿宴有多冷清,却没想到入眼的第一张照片,竟是笑开怀的欧阳三叔。 他眼珠颤动,看向标题—— 欧阳臻偕沈海之次女出席,接班地位不保。 欧阳超、欧阳群女伴加分,三子即将大胜! 啪啦一声,水花上溅,他手中的玻璃杯硬生生被握到破裂,玻璃碎屑炸开,一大落鲜血往下滑去,染红了白衬衫。 下一刻,放在他面前的平板电脑被抽走,合上时,那声「喀嚓」万分明显。 「别拿走!还给我!」他大叫。 欧阳律坚定的说,「别看了。医生说过,你需要好好静养。」 他愤怒低咆,「欧阳臻那个混蛋!他怎么可以带那个女人去参加老爷子的寿宴?」 「他能做所有他想做的事。」欧阳律温柔的说,「把手伸出来。」 「太过分了!他把你当作什么?」柳激动得全身发抖。 「我们已经离开了,你放手吧。」欧阳律拉来他的手,低头检视。 玻璃碎屑刺入柳的掌心,为那双早已伤痕累累的手再添新伤。 真是的,不该再让他用玻璃杯了,每次激动,他总先伤了自己。 欧阳律小心翼翼的挑掉几块较大的玻璃,柳垂眸看着他的动作。 他的欧阳有一双修长的大手,宛如艺术家。那双手曾经握着万宝龙钢笔,签下无数重要契约,带领欧阳集团连上颠峰。 那时候的他,多么风光,多么潇洒! 他合该是赢家,胜利者,应该做万千决策,不该只是为他递茶送水,坐在窗边敲打要去应征的英文履历,更不该总是在他失控时,为他夹掉伤口上的玻璃碎屑。不该! 他反手抓住欧阳的手,扎进他伤口的玻璃屑,同时也扎痛欧阳,他的鲜血沾染了欧阳的肌肤,无视他眼中的痛楚。 「我要你回到欧阳集团,我要你当那里的霸主!」他近乎偏执的嘶吼,「我一定一定要把你弄回去!」 「沈小姐,你的访客。」 坐在办公室座位上,沈双如抬起头看向来人。「咦?王伯,你来了?」 「我老婆出院了,我想来跟你谢一声,顺便看看你。」被接待小姐领过来的王伯腼腆的说,「厚,沈小姐,你很不够意思耶,以前怎么不跟我说,你的来头这么大?」 「啊?」 「原来你是那个名媛沈碧漪的妹妹,又是欧阳家新董的女朋友。」王伯摸摸后脑杓,「之前我一通电话就把你叫来帮我找医生,真是不好意思!」 欧阳臻不是新董,非但如此,他还很想快点甩掉代班。沈双如咬住舌头,咽下实情。「你不要这么说。有我可以帮得上忙得地方,我很开心。」 职场上共事的人多知道她是巩煌的外孙女,可她同时也是沈海之的女儿这件事,之前被外公压着,没有多少人知情。消息披露后,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跟往常很不一样,她还在适应中。 「未来董娘,做人不要这么谦虚啦!」比起之前,王伯生分许多,「我岳母家送来新鲜琵琶,我老婆叫我先拿一点过来给你吃……」 刚好电话响起,她看了看来电显示,忍不住打岔,「王伯,等一下再聊,我先接个电话。」她拿起手机,别过身,温暖的笑了,「喂。」 「是我。」欧阳臻开口。 「我知道。」唉,怎么回事?听到他的声音,嘴角为什么一直往上翘? 第二十一章 他的语气像在核对帐目一样,刚硬坚实,「你好吗?」 「还好啊。」 「有人关切你吗?」 「不少。」说着,她忍不住卷起发尾,随即发现这样太女性化,立刻停止。 「受得了吗?」 「还可以。」她向探头探脑的王伯竖起食指,示意他再等一等,然后握着手机躲到影印室,忍不住抱怨,「你听起来好冷漠,跟之前讲话差很多。」这个硬梆梆的声音,真的是那天用唇舌眷爱她不已的男人吗? 「我在工作。」 这什么理由?她也在工作啊,但快乐的音符都快从她嘴里飘出来了。「如果不方便讲电话,那你打电话来干嘛?」 话筒那端,沉默了好几秒。 沈双如疑惑的看看手机,难道是断线了吗?「哈啰?」 「我在。」他的声音里仍然有刚硬,但顿了一顿后,旁边的背景音突然降低,他的嗓音变得好近,像直接压在通话孔上说话,「我想知道你的情况。」 她愣了一下。 「顺便听听你的声音。」他不自在的咳了一下。 「晚上一起吃饭再谈,我要去忙了。」最后一句,他恢复正常音量。 电话断线。 沈双如看了看恢复主画面的手机,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走出影印间,人声重新流回她的世界,她回头看看影印间的门,才突然想起,难道他刚刚也如她一般,闪进某个小隔间,就为了好好跟她说句话? 嗯,应该是这样。 他还说,他想听她的声音呢! 尽管只是浅淡的一句,可想想好像还挺甜的……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王伯充满疑问的目光下,她赶紧咬住唇,回到岗位上。 下午六点半,当沈双如收拾公事包准备离开时,巩煌的助理突然打内线电话过来,「沈小姐,巩老先生请你到第三会议室。」 她看看时间,「已经到下班时间,我还有约,可不可以……」 助理打断她,「巩老先生请你务必现在过去。」 什么事急成这样?沈双如把座位整理好,带上公事包,打算见完外公后直接离开。 走到第三会议室外,她听到了热络的交谈声,一方是外公,另一方的声音有点耳熟,又颇让人讨厌,会是谁呢? 还思忖间,她已经敲门进去了,看到的竟是……陈是强。 「双如,来啦。」巩煌看起来心情甚佳,「陈先生是专写名流新闻的一把好手,他专程过来拜访,说想写你爸爸的故事,你坐下来跟他好好聊聊。」 一把好手?就算场面话也不能颠倒黑白!她愣了愣。 巩煌点头后便离开了。 「沈小姐。」陈是强涎着贱笑,「请多指教。」 她一脸防备的看着他,「关于我父亲,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么,我们来说说上次见面,如何?」 她心口漏跳一拍,「我们没见过面。」 「唔,对耶,我们没打到照面耶,为什么呢?」陈是强用笔敲敲记事本,状似思索,「啊,因为你那时正躲在欧阳臻的西装外套下吧。」 她打从心里发毛起来,「什么?」 「那个深夜,我到向青雄家楼下堵欧阳臻,那时,趴在他腿上,假装在帮他『服务』的女人,是你。」 她面色一寒,「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是强笑得自信,没被唬弄,「想不到欧阳臻这么保护你,情愿犠牲洁身自好的形象,也不让你曝光。你有哪一点特别好,值得他那么对待?」他上下审视她,最后,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定在她的下半身,「这双腿果然让人一见难忘!」 「下流鬼,你在看哪里?」她咬牙切齿,抓起电话,想叫警卫上来。 陈是强没被吓到,不疾不徐的说,「有人本来想拿这一点牵制欧阳臻,可欧阳臻更高竿,见你快曝光了,索性将你带回欧阳家亮相,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她动作一顿。 「竟然有办法让老爷子接纳你,看来,欧阳臻花了不少心思哪。」 沈双如慢慢的将话筒放回去。 她以为欧阳臻提议要她当女朋友,理由就是他所说的那几样,可此时陈是强透露出来的讯息,说明了这也是欧阳家争权风波的一部分。 她的存在,似乎阻碍了谁通往权力核心的通道。 但,会是谁呢?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外姓人,怎有能力影响到欧阳集团接班人的抉择? 看她若有所思的表情,陈是强瞬间领悟,「你不曾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对吧?你甚至不知道,欧阳臻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她的头往左转了分毫,才忽然想起,即便是摇头,也等于在承认刚刚他所说的一切全是事实。 她立刻停住,眼角余光瞥到陈是强正在诡笑。 跟这种人说话好可怕,一个不经心,就会被他套出点什么来,他回去肯定还要加油添醋,写出一篇唯恐天下不乱的文章。 陈是强不怀好意的说,「给沈小姐一个忠告,留意自己的安全。卷进欧阳家的风波,要付出的代价超乎你想象。」 「是谁放欧阳臻的消息给你?」她忍不住要问。 陈是强嗤笑,「如果你想不出来,也没有知道的必要。尔虞我诈就留给聪明的人去斗,你当你傻傻的小天兵就好。」 便在这时,巩煌推门而入。 「聊得还愉快吗?双如谈了很多往事吧?」他笑吟吟的,满脸红光,「我那前女婿的确不是让人欣赏的人,让你见笑了。」 「不,巩老先生,您把外孙女教育得太好了,她不在背后说人是非,真是让人佩服。」陈是强起身收拾东西。「或者说,沈小姐对父亲还有很深的孺慕之情,一句不是都没说。」 巩煌脸色骤变。 要走之前,陈是强还故意放火,「看来,你们巩家这边没啥故事可以写啊,我真是有点失望呢,叨扰了。」说完,他大摇大摆的离开。 跟这种家伙说话,真是劳心! 沈双如歪歪斜斜的走到会议桌旁,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正要喘口气时,巩煌突然一掌摔上门,转过头来翻脸怒道:「真是白养你了!」 她被吓了一跳,「外公……」 「好不容易发生碧漪逃婚的事,凸显了沈海之的没心没肺,又搭上欧阳家在抢权,这种大好时候,终于有个够分量的人对我巩家的意见感兴趣,麦克风都塞到你面前了,你竟然不会说几句人话!」巩煌老脸怒红。 她错愕极了,「你以前也不希望闲话在外头传来传去。」 「以前是以前,这次是这次。陈是强是我亲自送到你面前的,你连这点轻重都分不出来吗?」 她戒备起来,神情绷紧,「我不想对外人谈论我的私事。」 「你不想就可以不提吗?」巩煌气得发抖,用手肘重重撞前门一记。「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你妈妈是被沈海之逼死的,抓到这么好的机会,你应该为她申冤!」 「但是,当年我还不懂事。我不能完全负责的话,不能就这样放出……」 一语未完,巩煌已经断喝:「好!好!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你当我在说谎骗你是吧?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担心你会任由沈海之一招手就回去——」 第二十二章 沈双如又惊又怒,眼泪却当先掉下来。原来,自己一直这样被猜忌!「我不会!」 「在我看来,你一定会!不然,你为什么不公开指责他?」巩煌无法冷静,「在这种时候,你批评他的杀伤力最强,为什么你不做这件事?」 「我——」我有我做人跟做事的方法,不接受谁的指挥! 「就当为了我!」巩煌谴责得理直气壮,使出了杀手锏——「为了你妈妈!她是因为生下你,才会得产后忧郁!」 因为你! 这一击太深重,眼泪无法自抑的洒落下来。她不想软弱,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说不出这不是她的错,不是她有能力改变或决定的。 巩煌不依不饶,「知道吗?都是因为你这个……」 「不要为难她。」充满钢铁意志的嗓音,忽然坚定的响起。 下一串泪,凝在她眼眶,欲坠却未坠。 欧阳臻! 她颤抖个不停。是幻听吧?因为太痛苦,产生了被他搭救的幻觉,不然,他怎么会刚好在这里? 「不是她的错。」她的心声,被那个声音有力的说出来,「不是她有能力可以改变或决定那一切。」 她倏地转过头,看到她心中的尔雅男子站在后门,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巩煌的双眼都快瞪凸了,恼羞成怒,「我教训自己的外孙女,你有什么意见?」 「有那么不爽,自己去说,不要叫别人替你开炮。」欧阳臻走到沈双如身边,轻柔的将她拉起身,温暖的双臂主动圈住她肩背。 直到这一刻,沈双如才察觉原来自己那么冷,冷到浑身冻痛! 她始终硬挺住的身躯瘫软下来,蜷伏在他胸前。他坚实的臂膀给她百分之百的安全感,这种感觉令人心酸的陌生,身体却在一瞬之间就认得,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需要他。 一向只向自己寻求安慰的她,做了一件这辈子不曾做过的事—— 她举起双臂,绕过他的颈,主动埋进他的怀里。 如果不是太脆弱,这个女人不会如此。欧阳臻知道。 不是因为她不信任他,而是她有一种强撑到底的意志力,始终想靠自己。 直到看见外孙女埋在欧阳臻怀中,巩煌才突然回过神,老脸涨红。 「你从来没有这样依赖过我。」他们离开会议室之前,他颓然的说:「哪怕是在你刚投靠巩家的时候。」 没在那个时间点说出刻薄话,是欧阳臻能给出的最大宽容。 他把哭得乱七八糟的沈双如带回她的小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一直哭。」她抽抽噎噎。 「想哭就哭个痛快吧,我就在这,哪都不去。」 「你说过你怕心烦。」 这种没良心的话,他也讲得出来?「什么时候?」 「我之前问你担不担心闲言闲语的时候。」 他如释重负,「那个会烦,不过,是你就不烦。」 是吗?那再哭一下好了。她放心洒泪。 欧阳臻有条不紊的处理各种琐事,给她茶喝,在她饿得肚子咕噜叫时,不时喂一个稻禾寿司到她嘴里,当她终于哭停,把冰镇过的茶包递给她,「敷一下,眼睛比较舒服。」 感觉那冰凉感贴着眼皮,她问:「你怎么会去我办公室?」 「想接你下班。」他说,「幸好我去了。」这本来只是临时想到的贴心之举,可当他要上楼时,正好遇到沾沾自喜要离去的陈是强,他不禁庆幸自己来对了。 被巩煌那样打击,她的情绪崩溃之快、之彻底,让他不敢想,要是他没去接她,她能不能好好把车开回家。 巩煌真是老胡涂了,竟然把沈海之跟巩容玉的帐算到她头上。 「我不是不为我妈妈难过,我不是不为自己的出生抱歉。」她红着小鼻子,嗫嚅着说,「我不是没良心。」 「不必在意那些。你出生不久,她就过世了,」即使是亲情,也不能无中生有。「强求你心心念念她的死,才是反自然,你外公被仇恨蒙蔽理智了。」 「他以前不会这样。」 「欧阳家与沈家未竟的婚礼牵动太多往事,把他的恨又搅出来。」 她用力闭着双眼,「你把事情看得太透彻了。」 他撇撇唇,「唯有这样,才不会因为别人的无理取闹而受苦。」 「跟你比起来,我好像是个只会为了鸡毛蒜皮小事而烦恼的傻瓜。」她自暴自弃的说。 他弯下腰,拿掉她眼皮上的茶包,亲亲她的额角。「那不是小事,你也不是傻瓜。」 「但你不会因为这种事受苦。」 「我毕竟是隔了一层的旁观者,再说,如果我失去冷静,谁来安慰你?」他又亲亲她的脸颊,「谁在你伤心的时候陪着你?」 此时的吻,无关情欲,只是亲昵,跟之前接吻时的感觉很不同。 他不强索,不诱惑,只是给予,但她仍然感觉到他是个强大的男人,为此而芳心悸动。不过,不似在有欲望时,与她的女性意识相对而立,此时他的强大是运用来照顾她、体贴她。 他依然很男人,她依然很女人,而他们正好完美相契,她喜欢这种感觉。 当他的唇再度落下来时,她仰起下巴,将唇迎上。 他极温柔、极温柔的啾了一下,再轻啄几下,察觉到她的情绪在复原了,为此而安心。「乖,起来喝点水。」 她翻起身,习惯了他这样照顾她,几乎想不起在这之前,她是如何在情绪低潮时鼓舞自己。 将水杯递给她时,他若有所思的说,「好像没有人知道你为什么离开沈家。」在这方面,他也查不出什么消息。 沈双如低垂眼皮,看着杯底,「知道的人很少,也不会说出去。」 「发生过什么事?」他平淡的问,像谈起天气。 但他问的其实是她心底深层的秘密,她微微迟疑,「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包括外公。」 他温和的说,「我不是别人。」 说话时,他将大掌抚在她的后脑杓,她的内在被震了一下。 对,他不是别人。 「真的很不想说也没关系,但我很想了解你。」说完,他就不再说话了。 老天,她拒绝不了与他更亲密、更互相信任的机会。 见他要退让,她毫不迟疑的开口——「小时候,我很崇拜我爸。」 【第六章】 「崇拜?」欧阳臻惊讶的重复一遍,「你崇拜沈海之?」 这句话真是太令人傻眼了!她曾崇拜那个对女儿无所不管的控制狂? 「怎样,你有意见吗?」她瞄他一眼,问。 他立刻聪明的缄默下来,「没有,请继续。」 她好笑的瞅他一眼。「虽然很多人都说他假假的,皮笑肉不笑,穿了袭唐衫故作风雅,可是在我心里,他是一个很特别的爸爸。」 她动了动鼻头,露出笑容,那抹笑特别娇憨,特别淘气,有点小得意,欧阳臻未曾见过她如此,像个可爱的小女孩。 他忽然想起,爸爸是小女孩一生中最重要的男人之一。 她鼻尖顶得高高的,「我觉得我爸爸比别人帅,懂得穿衣服,又比别人斯文,没有光溜溜的秃头,没有圆滚滚的肚子,不会开口闭口就想当年,光是随便站着都比别人英挺,让我好骄傲!」 第二十三章 欧阳臻想象缩小版的她缠在身边的模样……唔,那感觉很不赖,他会非常喜欢缩小版的她粘着他要吃糖、要把拔抱的模样,他想先预约两个。 「但是,我爸不会因为我比较爱撒娇,就跟我比较亲近。如果我凑上前去,他会一把把我推开,他曾经冷着脸对我说过不下一百次『我不会喜欢你』。」 太过分了!欧阳臻悄悄收紧十指,想象自己能绞到沈海之的脖子。 「小时候的我很卢,像一块牛皮糖,他能推开我一百次,我就有办法粘回去一百零一次。那时我脸皮超厚,然而我爸的防卫也超强,一次都没让我攻陷过。」她拍拍脑侧,「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打死不退。」 因为她天生有非常丰沛的情感。他暗忖。 「后来,我渐渐长大,跟他有了零星小吵,我开始拒绝他为我安排的活动。那段时间是我们的角力期,他想尽办法要我照他的意思去做,我则想尽办法逃避或捣蛋。」 沈双如小时候,沈海之让她亮相多次,他记得他曾经见过。那时,她就有一双全世界最灵动的眼睛,随时生气勃勃,看起来不像是个会乖乖听话的小孩,但是,只要被沈海之推到众人眼前,她都会扮演好可爱小女孩的角色。 「那时,我很想养小狗,爸爸本来不肯,后来他觉得,养一只家庭宠物可以为形象加分,勉强同意了。我还记得我那时有多开心,姊姊也有点被感染了。我第一次跟啾啾见面,就喜欢上刚断奶的它。我知道爸爸不会同意它跟我睡在一起,所以找来箱子,想让它睡在我床边。 「不过,我没想到爸爸有另一种打算。啾啾平时得交给别人照顾,我不能见它,只有在爸爸需要我出席的场合,照他的指令行事,才能跟啾啾玩半小时。」 欧阳臻摘掉眼镜,低声咒骂,「让我见到他,我要揍他一百拳。」他不会让沈碧漪的男人专美于前,一拳哪里够? 「我抗议过很多次,但他总说:你喜欢啾啾,就有一个弱点落到我手里,除非你不再喜欢它,不然从此以后,你都得照我的命令去做。」 该死的变态控制狂!他上前拥住她,「那时你几岁?」 「十一岁。」她安静且没有表情的说,「我们就这样维持了几年,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啾啾有点喘,好像不太舒服,要分开之前,我拜托爸爸请兽医帮它看病,他说好——他跟我说好,然后用这个承诺,换取我更多合作。」 欧阳臻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只揍沈海之一百拳恐怕不够。 沈双如的表情更空了,「然而,下一次我再见到『啾啾』是一个多月后,那时,一只小柴犬跑到我身边嗅来嗅去,它真的非常可爱,只除了一件事。」 欧阳臻将她拥得更紧,隐约猜到她要说什么。 「它不是我的啾啾。」她的声音充满怅惘。 「双如……」或许他不该要求她说,触动了她的心伤。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只是长得很像啾啾的小狗,它们根本不是同一只。我逼问带小狗来的阿姨,她说,啾啾上次回去就很不对劲,我爸坚持不请兽医帮它看病,隔没几天,啾啾就死掉了。」 「双如,我很遗憾……」他开口想打断她。 她却无法停止了,「我爸早就知道了,但是在那段期间,他一边故技重施,让我乖乖听话,另一方面,让人去找能代替啾啾的小狗,自认为可以朦骗过我。」她顿了一顿,这才仰起头,看着听她说话的男人。 他的神情充满了心疼,将她的每字每句都听进心里。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口。在此之前,不管外公怎么试探,她都不曾说过。而当欧阳臻全神贯注的倾听时,她同时感觉到放松与羞耻。 放松,是因为她终于可以不用再一个人背负悲伤的回忆,而羞耻则超出她的意料。在将事情说出口之后,一股羞赧的感觉突然降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安的说,「或许对你来说这很可笑,事情的导火线只是一只小狗狗,但是……」 「去他的!」没等她说完,他忿忿的骂了一句,「这一点都不可笑,沈海之背叛了你!」 像药方突然从天而降,他的爆怒在瞬间疗愈了她。 「他背叛了你的信任,他对生命不尊重,这件事是他的错,没什么好说的!」 沈双如楞楞的看着他。他的脸臭死了,看起来非常生气,她的心情立刻好过很多。 「他放纵控制欲,逼你们父女要用交易的方式各取所需,这已经够糟糕的了,到最后,他竟然连握在手里的筹码都没能保管好,让这笔『交易』破局,甚至对你用上讹诈,别说是爸爸,他连当生意人的资格都没有!」他看不起这种人! 「你……」她笨拙的拍拍他肩头,「不要生气。」怎么换成是她安慰他了? 「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这种父亲。」他低头锁着她的眸,眼中充满保证,「我绝对不会这样对待孩子,你相信我。」 呃,说得好像他们已经有个孩子等在一边了。她胡乱的点点头,心里却涨满荒谬的幸福感。「我相信你。」 「很好,我说到做到。」他再度保证。 为了逃避尴尬,她赶紧又开口,「我离开前,问过姊姊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那时就知道,一踏出沈家,我们不可能再联络,但是她不敢。她也不喜欢爸爸的安排,可她没有反抗的决心。」 「对她来说,啾啾的死没有那么大的冲击力。」 「现在想想的确是,不过,当时我有点气她软弱,她应该也很气我说溜就溜。」就算再有机会相见,她都不知道,彼此还能不能建立姊妹情谊。 欧阳臻拉开一点距离,偏着头看她,「你会想她吗?」 她无奈一笑,「她的新闻,我一定不放过,你说呢?」 「也是。」不然,之前也不会听到婚礼告吹,就急着要去找她。他思忖着,「十四岁很难独立吧?」 「前半年非常难熬,除了学费付清之外,我爸收回所有资助,我说服校长让我在厨房打工,临时寄宿学校,才能应付。」她脱离了孩子气的神情,露出自信的笑容,「那半年很特别,我终于知道,原来以前过的都是娇生惯养的日子。不过,如果所谓的辛苦就是那样,我觉得比听爸爸的话有趣太多。」 沈海之如果听到这番话,一定很错愕。欧阳臻心想。他大概以为,只要让女儿苦一阵子,她就会回头,却没想到她一去不回头。 「不过,到了新学期,有学费的问题,很多事也需要父母或监护人出面,在那个时候,外公出现了,他说他知道我的状况,愿意帮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后来我才知道,自从妈妈嫁给爸爸之后,他们就不太来往。」 他懂了,巩煌在那时有如一阵及时雨,这也是当他对双如说重话时,伤她很深的原因。他的存在是有分量的。「从此以后,你进入巩家的翼护之下。」 「对。」她玩弄他衬衫上的扣子。 告诉他第一个秘密,得到了莫大的慰藉后,她就想再告诉他下一个,尽管那么做不太聪明,但她忍不住了。 第二十四章 她思忖着问,「如果我说,我永远不会在我爸招手时回到他身边,你信吗?」 「说真的,不是很信。」他坦承以对。「毕竟是父女。」 「但我敢保证。你知道为什么吗?」 欧阳臻摇了摇头。饶是他,靠思索就能把许多混乱的事理出头绪,也想不出她为何能这样笃定。 她安静而坚定的离开他的怀抱,神情有超越年龄的肃穆。 「在我离开之前,我告诉他,他抓到我的弱点,彻底用来控制我,算他厉害。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让这个把柄消失,因为他失去的,不是对我的控制,是我整颗曾经超级崇拜他的心!」 他想碰她、想摸她,却被她闪开。 「也许外公永远不会相信,也许姊姊永远不会理解,也许你不会懂——但我希望你懂。欧阳臻,我真的希望你懂。」 她双眼极冷的看着他,像回到十四岁,与父亲对峙的那一刻。 「我跟我爸早就决裂了。」 他被她眸底的沉冷震慑住。 「是彻底决裂的那种决裂,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双如……」她刚硬的语气足以划破一切,包括他为她疼痛的心。 「啾啾只是一只小狗,但是,我曾愿意为了它,做我不情愿的事,它代表我愿意付出的一切。当我知道它死掉,当我明白我爸自以为可以唬弄我,在我心里就有一个角落真正的塌陷了。」 「一夜长大。」他轻声说。 「对。」她冷酷到极点的说:「离家不是一时负气,是真正明白在父女之间,我的意愿完全没有存在的空间,任何努力都没有用,所以,我不会回头去找我父亲,绝对不会!」 她的态度那么冷硬而坚决,他的心淌血不止。 这个女人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痛苦,十四岁那年她遭遇到的,不只是宠物的死亡,而是信仰的摧毁。 在那一年那一天之前,即使沈海之再无情,她都能怀着小女孩的心思,一边崇拜爸爸,一边与爸爸唱反调,期待有一天能成为真正的父女,但她盼来的却是一场空。 如果啾啾只是单纯病死,她会难过,但不至于绝望。是因为发现了沈海之无所不用其极,心中不存在一点情分,只有算计,才令她彻底死心。 那件事改变了她,也解释了他心中的疑惑。 初次在向青雄那里见到她,她一下子就给出真诚的笑靥,那种发自内心的热忱,触动了他灵魂中的某些部分。她的笑能消除隔阂,让人心暖热起来,在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在对她微笑。 不过,他没有立刻心动,只觉得她很特别,就……多看了她一眼。 然后,又多看了好几眼。 面对新朋友,她笑起来全无城府,聊起来毫不藏私,大方不扭捏,却又机机灵灵的,始终维持一定的分际。他瞧过她的眼神,她知道他是谁,言谈间却轻巧的避开敏感的话题。 舒服。 跟她相处的感觉,就是舒服。 所以,下个月,没人邀他,他主动的去了,然后是下下个月,持续了两年。 他一直在想,她的性格里一定有很特别的元素,使她跟其他女人不同,像块神秘的磁石,将他愈吸愈牢。两年不间断,愈看愈喜欢,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到底为什么? 此刻,他知道自己找到解答了。 说出心声后,看着欧阳臻,沈双如只觉得自己无比脆弱,「现在,你不喜欢我了吧?」 「为什么?」他柔声问。答案其实是相反的,他现在更喜欢她了。 「我心里有很冷硬的一部分,不温柔也不讨喜。」这就是她希望自己不要告诉他的原因,她即将得到的,可能不是救赎,而是唾弃。「有时候,连我都好气自己有那么强烈的憎恶感,但是我克制不了。不管如何,我就是没办法忘记我爸做的那件事,无法原谅他。」她揪着头发,手劲充满了痛苦。 欧阳臻解开纠缠在她指间的发,迅速将她抱入怀中,不许她自我怀疑。 他坚定且大声的说:「不,我更喜欢你了!」 他是那么笃定,被他喜欢的喜悦瞬间将心淹没,但她眼中仍满是不解,「为什么?」 「那道伤痕让你变得特别,它带给你万千痛苦,却留下让我找到你的线索。」他吻她的脸庞,印下一个又一个真心的吻。「如果你只是个像啦啦队长一样的女人,活泼得太浅显,阳光得太表面,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去见你。正因为你身上有我看不透的谜,我才会一再被吸引。」 一抹不确定的微笑,在她紧绷的神色中浮现。 真的吗?连她自己都难以接受的性格黑暗面,他也喜欢,也被吸引住?她怯怯的问,「可是,我不够甜美……」 「我的女人,这一生都必须站在我身旁,陪我战斗,不能只有盲勇。对我来说,完全甜美的女人非常不完美。」他握住她的手,「知道痛苦是什么的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沈双如松了口气。放下心中最大的石头,释然的感觉往上猛冲,她几乎要软倒。 如果之前她对欧阳臻只是有感觉,只是欣赏,只是喜欢,只是有点意思,此时也渐渐演化成真正的爱情了。 他一根一根吻着她的手指,她迷蒙着眼,看他眷爱不已的神态,心被他融化。 他抬起头,温柔的看着她,「答应我,这是你最后一次为了你父母、你外公的事而难过。过去的事,记住教训就好,不管他们过不过得去,你都要抛在脑后。」 她深深回拥住他。「一定!」为了他,她一定要办到。 「接班人的事,说到底还是要快点解决。」 这天下午,议完堆积如山的公事,老爷子揉了揉额角,有些累了。 「的确要尽快定案。」不管是谁出线,都要经历一阵适应期,人事变动跟权力结构的改变都是考验。欧阳臻提议,「如果让欧阳芸出线呢?」 「女孩子要嫁人,终归是别人家的。」老爷子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一点,「如果是男儿身,问题都解决了。」 「不过,她野心不小,又力求表现。」在择定接班人这件事上,欧阳臻选定的立场是分析利弊,不是支持特定某方。「她是欧阳律的妹妹,律跟柳可以退居幕后帮她。」 「只怕那妮子不能接受这种安排。」 「那欧阳毓呢?」他提起另一个堂弟。 「他的心思多放在女人、骨董、艺术品上。」老爷子一哼,「我这点太过正经的事业版图,还不敢劳他大驾!」 欧阳臻不认为欧阳毓没有才干,他把艺品交易经营得有声有色,只不过对接班人的位置,他也属于消极派。「欧阳超跟欧阳群一起上位,也是一种选项。」 早期,老爷子靠股票赚进前十桶金,成立欧阳金控集团,发展成如今的规模。 这几年几经评估,欧阳家打算分出两支力量,跨足生产制造业与服务业。柳先前带进管理顾问人才,在服务业打响第一炮,现在要全力进军的是生产制造业。 但,如果没有利益结盟、找人铺路,开疆辟土谈何容易? 第二十五章 「欧阳超与欧阳群志在必得。」欧阳臻分析,「欧阳超带来的女伴是政界大老胡金溪的女儿,老家是传产业,政商两方人脉丰沛。欧阳群的女伴是铜兴矿业的三千金,以你之前开出的接班条件,他们都达到水准了。」 「问题是,这两人的性子不够稳定,要是让他们接班,真正操持的,还是他们的父亲。」也就是他的三子。知子莫若父,「所以我更放不下去了,这简直是把三匝炸药放进同一个桶子里。」 欧阳臻忍不住大笑,「的确很像!」 老爷子喜欢这爽朗的笑声。在他这地位,话不能乱说,可阿臻就事论事,又不会把话乱传,能放心说话的感觉真好。 他舒了口气,「他那个人,你也知道,做事急躁,一急就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你当管铜兴的老头子是傻瓜不成?他会不知道你三叔在打什么主意?他肯把女儿送上来,也是想着要融资。」 「谁不是呢?爷爷都开了联姻换接班的条件,有所取就要有所予啊,难道沈海之当初就没这么想过吗?」说到那个人,他鄙夷极了。 欧阳老爷子气一窒,「是没错,但沈海之的餐饮生意看在我们眼里,只是小玩意,要得了多少钱?我们图的是沈碧漪当门面好看。但铜兴矿业那老头强势得很,几年前,我跟他谈过一次,连我都快扛不住,就不要说你三叔了,别到时候铜兴借着欧阳壮大,欧阳被铜兴吸干了就好。」 「那你越过三叔,直接把欧阳超跟欧阳群带在身边呢?」 「我要是想这么累,就继续自己扛,做到死好了。」老爷子白了他一眼。 「不然,抽出一个来栽培。」 「问题是,只拔擢一个,等于得罪另一个跟你三叔,哪时要窝里反都不知道。」老爷子长叹,「还是律优秀。从小让我带在身边教,果然有差。」 欧阳臻同意,「律跟柳两个人,的确可以把新版图搞得风生水起。」 「可惜合二人之力,连一桩婚事都办不好了。」 欧阳臻有心为其说项,「一两年后,那些纷纷扰扰都不再重要。爷爷,你有必要为了别人的家庭问题,惩罚自己最倚重的孙子吗?」 老爷子震了一下,陷入沉默,显然还有其他未说出口的顾虑。 欧阳臻没多问,也没催促他。 最后,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皮沙发的扶手,「算了,我们推演一下,如果让欧阳超当家,该防堵哪些问题好了。」 书房门外,一个人悄悄听着,听到这句话,如触电般的微微一惊,随即觅了个无人处,掏出手机,输入讯息。 自从向他坦承了黑暗的秘密,他们的感情便快速升温了。 知道欧阳臻的心意后,在他面前,沈双如更能放松,也更喜欢在工作以外的时间与他腻在一起。多数时候,他们窝在她的小窝,欧阳臻总是陪她到夜深才离去。 不过,他们只是一起看看电视,听听音乐,聊一下当天发生过什么事,没一起「做」什么啦。 不是之前的吸引力消失了,相反的,她能感觉到那股性张力依旧在堆积,只是他没刻意撩拨她,她没像之前所想的那样,快速的偎向他,两人仿佛有默契般,先让感情滋长。 天天相见,灵魂更契合之后,肉体的想望也变得浓烈。 这天,欧阳臻坚持在下班后,带她一起回他的住处,她没有意见。 他位居高楼的公寓,装潢走简约风,家电轻薄短小,多被系统橱柜隐藏起来,看得到的家具都是名家设计的精品,只供单身汉所需。 它很简单,但绝不简陋,黑色系摩登且现代化,一丝赘余也无,很像他平素在外给人的感觉,但有一丝清冷。她忽然可以理解他为何喜欢造访她的小窝,虽然她的地方,电线、插座都在触目可及的地方,有些凌乱,但比较有人味。 欧阳臻带她进书房,指了指萤幕,「我有惊喜要给你。」 「你的电脑要给我?」她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算哪门子惊喜?」 「有点耐性。」他将她带在桌前,按在皮椅上。「坐,然后等。」说着,他走开。 不知为何,她有点慌,「你要去哪?」 他走到书柜前的安乐椅上,一扯落地阅读灯的拉线。灯光亮开,他怡然坐下,翘起二郎腿,扭开放在小桌上的威士忌,在杯里倒出二指高。「我在这里陪你。」 「为什么我坐这边,你坐那边?」就在这时,她面前的萤幕跑出一个通话拦框,「喂,有人找你。」她起身要让座。 「是找你。」他笑得很温煦,「接起来吧。」 他搞什么鬼?沈双如半信半疑的抓起滑鼠,按下去。 萤幕上,出现一个她想都没想过的人。 长长的秀发,细细的柳眉,跟前阵子外公推给她看的母亲半身照很像,但又有一点不一样。 沈碧漪。 来电的是她姊姊,沈碧漪。 沈双如忽然萌生逃跑的冲动。 坐在安乐椅上的男人为她安排了这个惊喜,但她不能肯定是惊多一点,还是喜多一点。当她以为姊姊有难时,不顾一切就想冲去帮她,可当她没事了,她却近情情怯。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的是,姊姊也有同样矛盾纠结的神情,看起来也不是很情愿。那她为什么找上门来? 「姊。」终于,还是她先叫唤出来。 沈碧漪点了点头,用有些生涩的口气叫道:「……双如。」 接下来便是沉默。 姊姊的模样很紧绷,她也放松不下来。有很多人愿意跟她敞开来聊,但显然不包括她的亲姊姊。 沈碧漪勉强的笑了下,「听说你在担心我,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挂心。」 她听得出来,姊姊的语气中有淡淡的防卫。那让她心痛,可也只是有点痛,想来会持续一辈子那么久,但不是无法忍受。 「知道你好,那就好了。」欧阳臻给的惊喜杀她个措手不及,为免姊姊更不自在,她决定长话短说,「你保重。那,就这样。」 「欸,等等!」沈碧漪连忙喊住。 这一声喊得太大,喇叭把声音扩得分岔,她的手已经悬在键盘上,只差零点一公分就要按下去,连忙停住。「吓死人了!你干嘛突然这么大声啊?」她大力拍心口,忍不住抱怨。 「我才要被你吓死了,干嘛说关就关?有先问过人家的意思吗?」沈碧漪也抱怨。 唔,姊姊会反抗了耶!她心中大奇,「那你想怎么样?」 沈碧漪有点踌躇,「再多聊几句好了。」 「噢。」她很好说话的收回手指。 「欧阳先生说,你听到联姻失败的消息之后,就很担心我?」 「是呀,我以为你还像以前那样胆小……」沈双如停了停,虽然觉得这话不中听,但也收不回来了,索性直说,「我担心你逃出来后没地方去,如果被迫回去求爸爸,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她的眼神义无反顾的迎上去,「在那种情形下,我无论如何也要帮你一把!」 沈碧漪受到很大的震动,「无论如何?」 第二十六章 「对,无论如何!我的小窝有地方给你住,我的薪水够两个人生活,挤一挤不成问题,你不必回头去求爸爸。」身为成功的脱逃者,她有义务帮她。 「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面,也没说话了。」沈碧漪提醒她,「我们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但我还是常注意你的消息。」她耸耸肩,「你不多话,我们小时候只是互相作伴,没交换过太多心事。后来看你的消息,虽然隔得很远,但那种感觉像不曾分开过。」 「但对我来说,不是如此。」沈碧漪的神情中带着思索,「从那晚起,你就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没想过你会为我担心。」 这正如她所想的。「你有点怨我。」沈双如苦笑。 「是啊,虽然是我自己缺乏勇气,但还是有点怨你。」沈碧漪没有否认。 「你猜得不错,我的逃脱过程有点像那样,我被逮回去一次,跟欧阳律的婚礼才会提前举行。不过,幸好有个人没想过放弃我,他愿意放弃他珍爱的一切,突破对自己的围限来找我。是他很坚持要救我,我才能逃脱。」说着,沈碧漪笑了。 姊姊的神情跟之前透过媒体看到的全然不同,此时的她,表情比较活,笑起来不再虚柔,反而是一种沐浴在春风中的温柔。 「太好了!」沈双如开心的说。 妹妹的笑容真诚无伪,沈碧漪的心完全软了下来。 想了想,她将脸转向一边,招手道:「阿克卡,你来一下。」 一个高大的男子随即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他有一张粗犷且充满男人味的脸,湛蓝瞳仁炯炯有神,一头黑发潮湿,看起来像刚沐浴过。他的一只手握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撑在桌面,用身体环着沈碧漪。 悬在他发梢的几颗水珠落到她身上,她丝毫不介意,抬手为他擦擦,看起来很亲昵。 沈双如都要呆了!虽然欧阳臻跟她提过,但眼见为凭是另一回事。 她姊姊……她姊姊竟然跟这个国际巨星在一起! 沈碧漪为双方作介绍,「他是我的丈夫,阿克卡.索金。这是我妹妹,沈双如。」 阿克卡朝着镜头微微一笑,用英文打声招呼。 「哇。」沈双如本能的用手掌捂住双颊,转过头去深呼吸。 阿克卡对这种反应早已司空见惯,悠哉悠哉的晃出镜头外。 沈碧漪被她的反应逗笑。「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你一有话憋着,鼻头会微微耸动,从小就这样。」她还记得妹妹的小习惯。「说吧!」 沈双如双眼冒星星,「姊夫本人好帅好帅好帅!眼睛超会放电的!」 「姊夫」听起来多么顺耳,沈碧漪真是心花朵朵开! 「对,他很帅,同时他也很疼我,愿意给我自由。」沈碧漪低声说:「这么棒的男人竟然是我的,有时想想真不可思议。」 沈双如虔诚的说,「你应该得到幸福。」 「你也可以啊。」沈碧漪温柔的说:「你不是有欧阳先生吗?」 「他啊……」她转过头去看他。 他举起酒杯向她致意,单边微勾的唇角充满诱惑。 「他怎么说服你跟我视讯的?」沈双如对这一点很好奇。 「我们就说,他这个人对于自己要做的事,坚持又固执得让人印象深刻好了。」沈碧漪浅笑带过。「不过,他不止说服了我,比较难的是,他得说服一心保护我的阿克卡。」 先前见识过她们的父亲,阿克卡当然对她的其他家人没有好感。沈双如忽然明白,同在一个书房里的那男人为她煞费苦心了。 多聊几句后,她才依依不舍的关掉视讯。 顺了顺气,她起身,走到他面前。 她猜她看起来应该很平静吧,但心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想到自己刚刚跟谁说话了,说了十几年来的第一句话,她几乎无法冷静。 欧阳臻在杯子里再倒两指高的酒,举给她,「镇定一下。」 不。她抓来酒瓶,直接往嘴里倒。 醇厚的酒液自唇角流下,滑过下巴,滴到脖颈,蜿蜒入胸口。 狠狠灌了一大口,她把瓶子重重的放回桌上,用手背抹嘴。 他把她的手拉过来,以唇覆上,湿润的舌尖舔掉酒渍。 酒意上来,她微微仰头,站着任由他礼赞自己的手,下腹的奇异纠结再起。 他将她拉过来,直到她的双膝抵在安乐椅边缘,承受不了他的力道,跪上去为止。 这是一记严重的让步,他立刻将她往自己拖去,等她回过神来,她的窄裙已经往上卷起,匀白的大腿分跨在他的腿侧。 她的脸以十倍速度飞快变红,「你……」 欧阳臻好整以暇的以指头刷过她的腿,有点吃味的问,「是我促成这次见面,但是,又帅又会放电的,却是别人?」 「嗯?」他这么介意这一点? 她胸前尽是威士忌迷人的香气,他把脸埋进去。「你也是阿克卡的影迷?」 啊,那种舒服的感觉又回来了。她抚着他后脑杓,「以前是。」 「他已经是别人的了,他是你姊夫。」 「所以说,有人比他更帅一百万倍呀。」 欧阳臻抬起头,挑了挑眉,「才一百万倍?我不满意。」 「咦?」她一脸大奇,「我有说那个人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他的舌头沿着酒液洒下的痕迹,缓缓舔上去。 那个地带太敏感,她一开始格格笑着想闪开,可他不让,舔到颈窝,笑声倏地转为抽息,她几乎立刻酥软下来。 他沿着酒液往上,吻到她的下巴,她微微侧过头,避免鼻子撞在一起。 如果不想接吻,她就不会错开角度了。他毫不客气的覆住她的唇。 「唔……」她发出闷响。 酒精度高达四十的威士忌,他滑在底裤边缘的手指,他的味道——主要是他的味道,还有舌头,还有体温,令她的情欲立刻爆炸。 之前未完待续的渴望重新燃烧起来,在酒精的助燃之下,更高张。 她本能的跪起身,胡乱拆解他微松的领带。 察觉到她的意图,他托起她的臀,助她恣意而为,也让自己的手指有更多施展的空间。 修长的手指沿着臀间的缝往下溜去,隔着底裤,造访她的私密花园。 她任由他触碰。在知道这个男人百般为她着想的时候,她就已经融化了。她想要他,非常想。 再没有什么比体贴之举更催情的了,酒精没让她把不要变成想要,只让她大胆的索取她要的一切,也就是他。 她双手握着衬衫的襟口,往两旁扯开,手工钉缝的扣子不堪被折磨,弹打到她身上,她却不醒觉。 「没耐性。」他轻嘲,口吻却充满了乐意。 她急切的扯下衬衫,「我不要你再次跑掉。」 「上次让你很失望吗?」他慢条斯理的问。 酒精让她羞怯不了,连点好几个头。 「后来有梦见我吗?」他愉快的问。 她又一直点头。 「很好,不枉我按捺得那么辛苦,也要吊住你的胃口。」 【第七章】 「上次是为了吊住我的胃口,你才走的?」沈双如停下动作,好奇的问。 第二十七章 也许她该震怒一下,让他知道不能这样耍弄女人,可燎烧在体内的酒精与欲望让她无法在意。 欧阳臻笑了。「一部分是,但另一部分则想慢慢来。」 慢,欧阳臻本色!「那,你慢够了吗?」小手在他的胸膛上蹭过来蹭过去,玩弄棕色的男性乳头,「要不要再慢一点?」 他很识时务,「已经够了。」 「很好。」她笑着吻上他的嘴。 催促她跪立起身,他将她的底裤往下拉,要她一次抬起一边的膝盖,将底裤扯掉。他的手指往上探,她的身体又暖又热又湿润,拥抱住他的手指。 现在的她,已经足以承受他了。 但是,不够,还不够。他不只要她能承受,他还要她为他疯狂。 如果只想进入她的身体,做个舒舒服服的爱,上次他就办得到了,可他是贪心的,不只要她的肉体,也要她的灵魂,还要她为他疯狂,像着了魔一样的疯狂。 他要这个女人主动要他,而不是只软软的接受他。 伸手去解她的上衣,丝质衬衫之内是黑色胸罩,裹着他迷恋不已的乳房。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欢爱之后,轻柔但依然不受人欢迎的手机铃声响起在午夜。 第一通,盘旋在宽阔而黑暗的卧房里,没人理会。 第二通,躺在床上,那对交缠而眠的人影翻了翻身。 直到第三通,两人才不约而同,探手要去接。 「是我的。」欧阳臻半睡半醒,拿起鸣叫不已的手机,翻身将沈双如抱入怀中,享受满怀软腻的感觉,右脚直接顶入她的双腿之中。 「不可以了噢。」她昏昏沉沉的说。 半睡半醒间,他仍露出得意的笑容,按下通话键,「喂?」 「臻少爷吗?」欧阳祖宅管家的声音清楚的传了过来,「是我,林管家。」 他带着浓浓睡意,问道:「什么事?」 「请你回家一趟。」 「好,我明天下班就过去。」 「请你现在回来。」 「现在?」要命,他快虚脱了!他睁开眼,看了下时钟,距离入睡也才一个小时,剧烈运动后的酸痛才正要发酵。「天都还没亮,再说,我要睡觉,我很累。」 「请你务必回来。」 「怎么了吗?」他小有不耐的问。 「是老爷子。」 直到此时,欧阳臻才听出来,管家的声音有一抹太过紧绷的冷静。 「出事了。」 「出事?出了什么事?」三分钟后,沈双如也清醒过来。 欧阳臻已经开亮大灯,进更衣室找衣服穿。 她龇牙咧嘴的坐起身,看着那忙进忙出的男人。 「我也不知道,他说电话里讲不清楚,请我过去一趟。」他一边穿裤子,一边探头出来,「你继续睡,在家等我就好。」 「我跟你去。」她坐在床上,揉揉眼睛,努力让自己变清醒。 「你太累了,我去就好。」唉,真喜欢她一副被他摇散了的虚弱模样……他凝着眼欣赏了一会儿,又去忙他的。 沈双如没再搭话,冷静的观察欧阳臻。 终于,她决定,这男人确实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她抓着薄被,掩住前半身,脚步微微虚浮的走到那自以为很冷静的男人面前,蹲下去。 「双如?」他又惊又喜的捧住她的头侧,低头吻她的发旋。「我也很想再来一次,但宝贝……」 她腾出双手,把他刚穿上去的内裤往下剥。 那个高度,那么完美,让他不禁想起她靠在大腿上的那一夜。 「我很喜欢你的嘴,你愿意为我这么做,我很高兴,但……」去他的,他硬了,硬得不得了,老天,他想不顾一切,把自己挺入她嘴里。「不行。」这是他这辈子说过,最违心的拒绝。 她已经把内裤褪到他脚踝,拍拍他的左脚,示意他抬起,那力道不容拒绝。 这女人,怎么连这种时候都这么坚持要得到他呢?他受宠若惊的抬起左脚,让她把内裤扯下来,一边暗忖,口爱通常支撑不了多久,他可以很快达到满足。 「右脚。」她随即命令。 但是,若只有他一个人得到满足,未免太自私,他应该让她也得到满足才对,所以接下来他应该……他继续心想。 沈双如把刚剥下来的内裤甩到身后,蹲踞在他面前,双臂抓着薄被护胸,抬起眼来,微微仰头看他。 那种眼神有点叛逆,有点挑衅,丰润粉红的双唇微张,宛如含苞待放的花朵,性感得诱人征服。 尽管时机点不太对,但早点开始才能早点完事,他就却之不恭啰—— 他的掌拂过她颈侧的发,抬起那尖尖的下巴,拇指轻揉她的唇,让她绽开,然后将她凑近自己。 她一掌轻拍在他的男根处,抵制他的力道。 这种触感不像她用纤纤玉手在抚摸他,他低头看去。奇怪,他的内裤刚刚不是被她剥了吗?身上怎么还有一条穿得好好的? 「你穿了两条内裤。」她冷静的给了他答案。「如果我没阻止你,你可能还会穿上第三条。」她示意他看向自己的手。 要命!他手上抓的还是内裤,但他明明是要穿长裤的! 「接到电话,听到老爷子出事后,你就心慌了,要不是我点你,到现在你还没发现哪里不对。」她说,「你需要我在你身边照顾你,所以我陪你去,就这样。」 她缓缓站起身,宣布道:「我去找我的衣服。」 走过他身边时,那嫩呼呼的翘臀轻轻摆荡,她昂然的姿态犹如女王。 老天,他怎么可能不爱这个女人? 「臻少爷,你来了。」 等门的林管家一听到车道有动静,立刻打开祖宅侧门。 车子熄火后,欧阳臻自副驾驶座下车,林管家楞了一下,直觉的看向正驾驶座,瞧见沈双如拎着车钥匙,也跟着下车,神情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两人都没发现。欧阳臻问,「爷爷呢?」 「在房里。」林管家连忙带路。 沈双如之前造访时,欧阳祖宅正在举行寿宴,大堂是灯火通明的,但此刻,灯火已熄,只余几盏壁灯,就连欧阳臻都觉得有点阴森。 上了二楼,管家扣了扣门,禀报道:「老爷子,臻少爷来了。」 「进来吧。」稍微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沈双如看了欧阳臻一眼,随他踏入老爷子的卧房。 之前做寿时,老爷子满面红光,双眸炯炯,宛若雄鹰,可此时靠坐在大床上,身形略显单薄,灰白的头发有些凌乱,神情憔悴,双眼有受惊过后的闪烁。 沈双如急忙藏起自己的惊诧。如果连她都感到讶异难过,就更不要说欧阳臻心里会有什么感觉了,她看到他明显的呆了一下。 老爷子皱眉,「怎么连她也来了?」 对他来说,要让孙子看到自己虚弱的一面已经很难以接受了,此刻,竟然还被自家以外的人看到,而这个人,偏偏是沈家的女儿。 他可以接受她是阿臻认定的女人,可不表示他愿意让她看到不是强人形象的自己。 「把双如留在家里,她会操心。」欧阳臻说。 简单一句话,交代了几件事。老爷子知道他们睡在一起了,还到了可以互相插手对方家事的程度。 第二十八章 老爷子撇撇唇,「有什么好担心的?怕我翘辫子吗?」 欧阳臻滑顺的说,「接到电话时,我有点失神,双如开车送我过来,免得我出状况。」老实说,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必须倚仗别人的时候,可刚刚坐在一旁,看她驾驭他的车子,那种掌控自如的感觉,真的很好。 「你讲话这么高竿,我回头还得谢谢她了是不是?」老爷子哼。 沈双如微微一笑。老人家不舒服,闹闹情绪很正常,她也觉得自己杵在这里确实尴尬。「我到外面去,让你们谈话。」 林管家说,「我找间客房让沈小姐休息。」 「不必了,你留下。」老爷子不悦的咕哝,「反正是一家人了,这件事也跟你有关。」 欧阳臻导回正题,「爷爷,你没事吧?」 不等他回答,管家立刻说道老爷子半夜心脏病发作。」 「爷爷!」欧阳臻真正的惊讶了。 「这是第三次发作。」林管家又说,一向不太有表情的脸上充满担忧。 欧阳臻瞪着老爷子,「我甚至不知道你有心脏病!」 「大惊小怪!连你都这样,可以想见被其他人知道了,反应会有多夸张!」 老爷子咳了两声,「没事,小发作而已。」 管家摇头。这事情太重要了,他不能再压住不说,「这次是毫无来由的发作,要不是我刚好在做最后巡察,到了老爷子门外,听到他跌倒的声音,恐怕……」 「好啦,别说了,没发生的事,干什么说出来吓人吓自己?」 「请医生来看过了吗?」欧阳臻的俊容上,显露出难得一见的慌乱,「这应该要送医院检查吧。」 「我之前让老杨检查过,人老难免退化,吃过药就好了。」老杨是老爷子倚重的家庭医生,口风很紧。「看来,我的时间已经在倒数计时了。」 「爷爷,你别这么说。」因为担忧,欧阳臻忍不住闪神了下。 老爷子就事论事,「接班人选也该选出来了。」 「选是该选,不过,是选来分忧解劳,不是选来让老爷子安心退休。」沈双如机机灵灵的递上一句话,让欧阳臻心头稍定。 有她真好!他感激的看她一眼,他差点连话都忘了该怎么说。 「对,就是这样。」他难得没跟老爷子抬杠,「今天就打电话,把大堂哥跟柳叫回来吧。」 「不。」老爷子摇头。 欧阳臻能肯定,爷爷需要的只是一个下台阶,「他们最得你的心,也是能最快上手的人,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有他们坐镇,你一定最安心。」 「不。」 「爷爷!」欧阳臻忍不住拉下脸。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只要柳还活着的一天,律就别想回到欧阳集团!」 欧阳臻呆住了,沈双如也是。 话……有必要说得这么重吗? 只要柳还活着的一天,律就别想回到欧阳集团! 那不就是在说,欧阳律的回归遥遥无期,形同被排拒在接班人选外? 「老爷子……」沈双如忍不住低呼。 老爷子别开脸,「总之,就是这样。」 林管家恍若无知无觉,恭立在一旁,没有说话。 除了老爷子之外,他是在场人中,唯一一个既不惊讶也没有反应的人,饶是欧阳臻早知道古板的他并不乐见欧阳律跟柳在一起,可此时见到他的模样,也不禁打了个突。 也许是爷爷对他说过这件事吧,他不是第一次听到,所以不像他们这般惊讶。 大家相对无言半晌,欧阳臻终于问,「爷爷这么气柳把婚事办砸了?」 沈双如有心缓和气氛,也插嘴,「对啊,我不知道老爷子这么希望我姊姊当你的孙媳妇。」 老爷子再叹一口气,「不是气。」 「那就是恨啰?」欧阳臻自行推演他的心意。「非得要大堂哥跟柳分手,你才肯让他回来?」 老爷子没说话。 沈双如倒觉得,他的神情不是气怨恨苦,反而有那么点无奈与沧桑。 「不谈他们两个。」老爷子转移话题,「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欧阳臻不置可否,「说说看。」 「如果情况不如我预期,我要你接下欧阳集团。」老爷子说。 沈双如清楚的感觉到,欧阳臻的身躯突然一僵。老爷子踩到底线了。 这是祖孙俩第一次没有耍任何花腔,直接明了的谈论这件事。 「我不愿意。」欧阳臻毫无花巧的拒绝。 「我本来不想勉强你,我清楚你的想法,尤其你抢在前阵子,把她带到我面前,我就知道你不要这个权。」老爷子看了沈双如一眼。「但是,身体不是我能作主的。」 欧阳臻的脸绷得很紧,「无论如何,我不想变成第二个我爸。」 谈到早逝的次子,过往曾倚重的左右手,老爷子有些黯然神伤,连林管家也露出一抹缅怀伤叹的表情。 「我知道,但是……」 「鉴于你的状况,还是让律回来吧。」欧阳臻瞟了沈双如一眼,打了个眼色作报备,「难道你可以接受沈双如——沈碧漪的妹妹,成为欧阳家的女主人?沈碧漪毁婚,让我们欧阳家难堪到了极点,大堂哥还因此远走海外!又,如果沈双如可以,那你为何独独排拒柳?柳明明为欧阳集团带来更多利益,也处处为大堂哥打点,不是吗?」 老爷子一时被他激到了,快速的驳回一句,「我何尝不想让律回来?只是,现在不是他回来的时机!」 欧阳臻抓住话尾,「有什么状况是我还不知道的吗?」 老爷子怔了一下,回过神,有些嘲讽,「怎么,也有你的脑袋想不透的事情吗?」 见祖孙俩就要斗起来,站在一旁的沈双如赶紧开口,「算了,臻,你就先答应下来吧。」 千料万料,欧阳臻没料到,她会开口为爷爷说项。 「你明明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欧阳臻瞬间有点受伤了,「我跟你说过我爸的事。」 原来孙子连这都跟她说了。老爷子更觉得这两人分不开了。 「我不想错过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不打算把人生的精华岁月都耗在欧阳集团上,这点是我的坚持。」他说。 林管家的耳朵微微一动。 沈双如点他,「老爷子说了,如果情况不如预期,才需要你上位,不是要你现在就接,事情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吧?」说着,她看向老爷子。 她够细心,注意到他话中有话。老爷子点点头,表示赞许。 欧阳臻思索了一下,「好吧,如果在这个前提之下,我可以考虑。」 老爷子放心了。 「明天就把欧阳超提拔上来吧。」他低声说。 听闻这个大消息,沈双如微惊,欧阳臻却是早有预感。 林管家面色不豫的开口,「老爷子,这……」 「这事先别往外传,我们几个知道就好,包括我心脏的事,别让其他人知道。」老爷子疲惫的闭上双眼,「如果阿超愿意接受我开的条件,接班人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第八章】 老爷子终究还是做了错误的决定,他竟然决定把欧阳集团交给一个气量狭小、脾气火爆、目光短浅、自律不严的人。 这个决策完全错误! 第二十九章 在台湾的那个深夜,老爷子刚把决定说出口不久之后,远在希腊的柳立刻接到消息,不爽到了极点。虽然也知道该克制,可正在用晚餐的他,还是忍不住动手砸了厨房。 共餐的欧阳说什么都不能安抚他,直到所有餐盘杯碗都被砸成碎片,他才能稍微冷静,继续思考。 虽然说老爷子预留一招,如果欧阳超表现不好,就由欧阳臻顶替而上,可是,这实在太不稳妥了。别人或许看不穿欧阳臻,以为他有意角逐接班人,但是他却知道,欧阳臻没兴趣。 说不定,他还会借机帮助欧阳超,坐稳这个位置呢。 那可不行!欧阳集团是欧阳的,谁也不准抢走! 柳决定,他要想个法子,挽救这一切。 隔日收盘后,欧阳超接到命令,回祖宅进老爷子的书房一趟。 「是吗?是我吗?」听到老爷子宣布的消息之后,欧阳超哈哈大笑,「爷爷,很聪明的选择啊!我们什么时候召开记者会,宣布我是接班人?」 老爷子不禁皱眉,「还没,还早得很,这只是为期两年的试行,不能对外放消息,我会严加考核你的作为与成果。」 「我一定会表现得很好!」这点他很有自信。 「你必须了解,试行期间,你的任何决策都要有阿臻的同意,才能推行。」 老爷子继续说,「也就是说,现在你跟阿臻的关系,是对应到阿臻之前跟我的关系。」 「可是——」 老爷子不容插嘴,「如果你表现得没有预期的好,阿臻就会顶替你的位置。」 「为什么要二堂哥辅佐我?他没什么建树可以跟我比的吧?」欧阳超一脸不解,「重点是,我怎么会需要监督呢?」 坐在老爷子右手边的欧阳臻,很想叫他不要再顶嘴了。欧阳超不知道,他比任何人更希望他顶得住,唯有欧阳超适任,他才有机会去过他的沧海一声笑人生,要论欧阳超此时最忠诚的盟友,绝对非他莫属。 只是,欧阳超连这层利害关系都看不透,偌大集团交给他,真的没问题吗? 欧阳臻忍不住思索。他虽然不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也不忍看着这份偌大基业毁在不识好歹的堂弟手里。 没留意到他的神色,欧阳超继续侃侃而谈,「我不需要二堂哥的辅佐,我有自己的班底。让我弟跟我一起升上来,我爸也加入决策团吧!我们父子联手,可以把欧阳集团经营得有声有色,也不用劳烦二堂哥了。」他不怀好意的瞄了欧阳臻一眼,「再说,地产部门少了二堂哥也不行,毕竟我们还是需要保本啊。」 老爷子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这是要把欧阳臻排挤出去呢? 「我是可以把欧阳群拉上来,」他面无表情的说,「但那样的话,你的权力就会削减为二分之一。」 欧阳超的脸色立马一白,「什么意思?」 「连你爸一起进决策团,你的重要性会降到三分之一,这你能接受吧?」 「怎么会……」欧阳超瞪大眼睛。 「权力会随着瓜分的人数而递减,没错吧?」老爷子给他一个补救的机会,「但是,在阿臻的监督下,你只要证明你行,未来有你单独当家的一天。」 欧阳超马上拿定主意。二分之一、三分之一跟全部,当然选全部! 他陪着笑脸,看向欧阳臻,「仔细想想,二堂哥毕竟是前辈,有不少值得学习的地方,我愿意让二堂哥指导。」 「你太谦虚了。」欧阳臻皮笑肉不笑。 一番客套的对答之后,大事初定。 未来接班人!踏出老爷子的书房时,欧阳超只觉得自己万般强大,无所不能,至于即将来临的亲情危机嘛……哎呀,那就以后再说啦。 完成了一周报表,由于有几个较急的项目需要上头批准,沈双如亲自把文件送到外公的办公室,交给助理。 「巩老先生请你如果有过来,就进去打声招呼。」助理问,「需要我进去帮你通报一声吗?」 「呃……」她迟疑了下。 以往,若外公要见她,看到她人上来,助理早就一通内线拨进去通报了,哪还会征询她的意见?此时,显然是给她拒绝的机会。 自从上次外公指着她鼻子痛骂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他。欧阳臻曾经问她,要不要干脆把工作辞了,转换跑道,但她不想。 总觉得公私虽然难分,但不该就这么走开,她手上还有几个案子在跑呢,真要另求发展,也得先把事情告个段落。 除此之外,她也特别央求过他,不要像之前找上姊姊那样,自行去找她外公,代她处理这件事,她可以自己面对。看得出来他很不情愿,但总算是勉强同意了。 沈双如不安的欠动身体,告诉助理,「那,你帮我通报一声好了。」 在外头熬过难耐的三分钟之后,助理请她入内。 关上门,她硬着头皮打招呼,「外公。」 「双如,来啦。」巩煌自文件夹中抬起头来。桌案上,一杯香茗缓缓飘香。 「坐。」 「是。」她有些拘谨的坐下来。 「跟欧阳臻还好吗?」他问了一句。 又要老话重提吗?她立时戒备起来,「嗯,还好。」 巩煌注意到了,苦笑一声,「我不是要过问你跟他的事,不必紧张。」 他取下老花眼镜,放在桌上,抬手揉揉眼下、颧骨,稍微松弛后,才说,「听着,那天我太过分了。我也知道,不管你妈怎么做,都是她的决定,把她的事情怪到你头上,非常不公平。」 沈双如不敢回话,连动都不敢动。 那番指责造成的伤害太深了,使她决定,在弄清外公的意图之前,不能给出回应,以免再招来另一顿痛骂。 「还有,我不该说要把你嫁得如何如何,借以比过沈海之。」巩煌有些难堪的说,「对不起。」 这句道歉惹出她的惊呼,「外公……」 他伸手挡住她要说的话。 「我已经要八十了,想到沈海之,还是会恨!恨得要死!」巩煌吁吁吁的连喘好几口气,「我恐怕这辈子都无法脱离这种情绪了。」 她想也是。沈双如颓然的垂下头。 「我认清了这个现实,也因为这样,做了个决定——」巩煌吸了口气,慢慢的说,「以后,要是再听到跟沈海之有关的消息,我很可能再度失控,所以,我最好不要再关注跟沈家有关的事。」 她怔了怔。 「包括欧阳家。眼不见,心不烦。」 啊,她好像有点懂了。 平复呼吸后,巩煌重新戴上老花眼镜,「你跟欧阳臻的事,你自己看着办。那天,我瞧你很依赖他,他也很照顾你,我算是放心了,此后不再过问,以免哪天情绪又失控,把你这个外孙女都吓跑。」 「外公,不会的……」她赶紧客套的说。 「我能做到的,仅是这样了。」说完,巩煌重新埋头进文件夹中。 她静立了一会,然而外公始终不再看她。 想了想,她终于明白,无论如何,这位老人家还是疼她爱她的,只是他心里有魔,自己也除却不了,为了不再伤害她,才选择后退一大步。 第三十章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但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大歉意与补偿了。 「好的,我明白了。」她接受这一切并起身,百感交集却也释然,「我先出去做事了。」 自从那日凌晨自欧阳祖宅回来之后,欧阳臻的工作突然加重许多,为了看顾欧阳超,他每天得加班到九点、十点才能离开公司,周六日也不得闲空。 拗不过他的要求,沈双如收收细软,暂且住进他的公寓。然而,巧在这阵子她也忙起来,下班后只想放空,两人都没能好好坐下来谈过。 简单晚餐后,她沐浴出来,瞥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剔透厚底杯盛着二指高的威士忌,他在沉思。 她从侧后方端凝他。 这个男人真的很爱沉思耶!一起住了几天后,她发现,他下班后节目不多,电话也很少响起,电视几乎不开,唯一会开启的是音响。 放杯酒在手边,静静坐着想事情,是他唯一的嗜好。 是的,想事情,不是纯然放空。他与她不一样,她下班后,只想坐在电视前楞神,把白天拉得过紧的神经放松下来,这时若是跟她说话,她往往反应慢半拍,甚至没回应,他却依然紧绷,脑袋仍在转动,任何事发生,他都能立马回神。 也许,这就是身为欧阳家核心子孙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可是,她看了很心疼,她知道绷得太紧,身心迟早会出状况。 这也是她同意暂时住在一起的缘故。她有些羞涩的想着。那张俊容上的神情会空掉的唯一时间,就是做爱时。 那时的他,仿佛可以抛开世间一切,连同脑内思绪完全清空,只剩下雄性的掠夺与对快感的追求。他的律动强健有力,激烈的索取之后,冷静的模样消失,昂躯变得松软,脸部紧绷线条不再,看起来有些脆弱,但更惹人爱,所以,她总是任他想要就要,尽量满足他,也满足自己…… 啊,不行不行,不能想这个。她拍拍脑侧,让自己回神想点别的。 这阵子,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之前欧阳臻暂代欧阳律的位置,消息不到半天就走漏出去,但是,这回当欧阳超被老爷子钦点,外界却没人在炒消息。 虽然亲耳听到老爷子指示的人只有她、欧阳臻跟林管家,可这些天,欧阳超脱离原本的小团体,随着老爷子与欧阳臻同进同出,早该有些耳语出笼,但之前报导得最用力的陈是强却还在写其他豪门的风花雪月,好像对欧阳家不再感兴趣。 他不是有既神秘又有力的消息来源?那管道不再畅通了吗?对方不再放消息给他了吗?还是,另有什么谋划呢? 源于好奇,她更勤于去看陈是强的专拦,想看出豪门争斗的脉络。 之前她问过陈是强,是谁放出欧阳臻接位的消息时,他回了一句,「如果你想不出来,也没有知道的必要。尔虞我诈就留给聪明的人去斗,你当你傻傻的小天兵就好。」 她不服气!如果她被动的参与其中,她也想知道那些人在玩什么把戏! 闻到她沐浴过后的香气,欧阳臻回过头,看见她。 见她站在房门前,一脸凝思的瞧着自己,他神情微妙转变为苦涩,随即招手,「来。」 她踅过去,随他坐在地毯上。 长臂一展,他将她揽入怀中,低头闻她身上暖暖的香。 沐浴过后的她,肌肤特别细软,喜欢好东西又重视质感的他,极爱大手滑过的触感,直接不客气的探入衣摆之下。 她注意到他刚刚神情那一转,转得有些不快,「怎么了吗?」 他慢了半晌才说,「你站在那里看我的神情,让我想到小时候的我自己。」 她顶高小巧的鼻尖,睥睨他,「你小时候有我这么可爱吗?」 「男人不可以太可爱。」他正色的答。 「输我就直接承认吧!」嘻嘻笑完,她才稍微正经些,「小时候的你怎么样?」 「看着终于下班的爸爸坐在客厅里放空,想过去找他说话,但又不敢打扰。」他微有怅然,「你刚刚的表情,就是那样。」 这男人终于愿意谈谈了。她有些放心,却还是要逗弄他,「你应该早点发现我的。在那之前,我可是一脸春情,只差没有扑倒你。」她故意说得夸张些。 他终于有点笑意,「你应该直接扑倒我。」 不,幸好没有。 这时,比起欢爱,她更想跟他说说体己话。 她知道,自那天凌晨,两人从欧阳祖宅回来后,这个男人表面上仍然指挥若定,可实际上,他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老爷子有心脏病的事震骇了他。 她主动勾下他的眼镜放到一旁,想更亲昵些,「老爷子还好吗?」 「还好。我去找诊治他的杨医师谈过了,爷爷的心脏虽然出状况,但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原来他去年去美国旅游,其实是偷偷去做心导管手术,居然瞒住我们所有的人!」他撇了撇嘴。 原来,真正会玩豪门把戏,把消息的收与放控制到滴水不漏的,是老爷子! 他闷闷不乐的说,「我一直以为他是不败的。」 「怎么可能?没有人是不败的。」她拍拍他,「老爷子不过是擅长营造强人形象。」看这男人这几天偶尔怔忡的模样,她敢说,老爷子将这形象营造得很好。 的确,但——「你看,他都八十岁了,从来没生过病,即使是小感冒。」 她靠在他肩头,静静的听他说。 「那天晚上,爷爷的头发乱糟糟,我这辈子几乎没见过那种样子的爷爷。」 说实话,很震撼,像撑着天顶的一根支柱突然塌下来,就算压不到自己,看了也震撼。「我一直觉得,就算找好接班人,他也还会在一旁管头管脚,直到永远。」 然而,老爷子的心脏病发,让「永远」这个可能不存在。 她主动圈住他的腰,给他力量。 「千算万算,我没算到这一点。」他懊恼的说。 之前他仔细筹划,总以为接班人之战只是一时的风暴,没多久就会过去,他很快便能安然回去打理地产,跟她过太平年,但爷爷的病平添了许多变数。 「那是因为你下意识的不希望老爷子垮掉。」她忠诚的说,「这是你善良的一面。」 在老爷子的寿宴上,她曾被几个欧阳家人包围住,以极不友善的言语攻击。 她看过那些人如狼似虎的眼神,知道他们能铁着心肠,早早想妥了万一老爷子有事,该如何争权夺利。 欧阳臻的思谋向来比其他人周延,没把老爷子的健康状况算进去,不是他思考有漏洞,而是他真心希望爷爷健康长寿。 她吻了吻他的侧颊,「我喜欢你这么善良。」 欧阳臻浅笑。也唯有她,在这种情况下,仍能看到事情的光明面。 他的确不希望爷爷出事,但漏算了这一步,却让他进退维谷。 在最不好的情况下,他必须接下接班人之位,那么,他从父亲身上学到的那一课就没有意义了。 「要是我接下位置,我就不能常常陪着你,说玩就出去玩。」 看他那么烦的样子,她忍不住问,「欧阳超不能胜任吗?」 第三十一章 「这几天看着他做事的方法,我真是不敢恭维。」他揉揉额心,「把证券公司那套敢拼敢冲拿到行政管理上,稳死的。」 「你不是在监督他、辅助他了吗?」她宽慰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调教他,只要肯花时间,我终究可以。」耐性是他的强项,欧阳臻的语气恢复自信。「但是,心怀不满的三叔跟欧阳群已经来势汹汹。」消息虽然不曾走漏,但是,见到欧阳超忽然一反常态,跟他走到一道,三叔自然察觉到有事发生。 沈双如有点惊讶,「他们不是欧阳超的爸爸跟弟弟吗?难道也会反他?」 「当血亲同时也是竞争对手时,谁在乎父子或兄弟亲情?」欧阳臻讥诮的说,「三叔一家本来是绑在一块儿的,人脉资源都共享,现在欧阳超上位,三叔跟欧阳群正在拆解原本支持他们的人马,壮大自己的势力。要是连过去的自己人都不挺他,欧阳超很可能会垮掉。」 「那怎么办?」沈双如茫然的问,「不能让他们三个一起上吗?」 「爷爷说,这就像把三匝火药塞进同一个桶子里。我认同。」之前听到这句话时,他还能哈哈大笑,此时想到火药桶威胁的人就是自己,他可笑不出来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欧阳律回来掌权,可爷爷不好摆平。 他始终不能想透,爷爷对柳的不满为何突然升得那么高,非得要他离开,欧阳律才能回来。 他一向以能看清全局而自豪,但此时他忽然察觉到,自己掌握的事实拼图,恐怕还少了一大块。 那一块,是什么? 「算了。」她拍拍他,「就算你接下来,也不会恋栈太久,等到有更合适的人出现,你就会让位的,不是吗?」 「对,几个堂弟堂妹都是可造之才,我看好欧阳芸、欧阳毓,只卡在他们现在年纪还轻,经历尚浅。」这部分,他心里早已经有了后着了。「但那也要耗上几年。」 「几年也算有个尽头呀!」讲了半天,她还是不明白他心里真正的烦恼是什么,终于问,「你到底在烦什么?」 他瞥了她一眼。算她机灵,知道那些纷纷扰扰都只是烟幕弹。 顿了半晌,他才开口问,「你会等我吗?」 问题呢,是淡淡的,可语气呢,却是重重的,他眼里闪过紧张。 这冷静自若的男人也会紧张,而且是为了她! 她的嘴角忍不住牵扬起,「这么阴阳怪气,就是因为这个?」 他没说话。 想想也对,这男人有过切身之痛。想到他刚刚说,她站在一旁看他的样子,像小时候的他看爸爸,就知道他非常介意步上跟他父亲相同的道路。 唉,应该立即安抚他的,但他赌气的样子好可爱。她故意逗他,「如果我说不能等呢?」 「我马上回绝爷爷!」欧阳臻立刻起身要去拿手机,「事不宜迟,先说清楚,让他早点去想别的办法。」 为了她,连爷爷都能不要?她心里一甜,却马上拉住他,「难道你想害老爷子再一次心脏病突发?」 「是你,不是我。」欧阳臻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你要他好好的,就等我。」 真受不了这男人赖皮的模样,赖起来让人扛不住! 她瞋了他一眼,他一把把她揽进怀里。「跟我在一起,陪我熬过这一段。」 怎么会不陪他呢?这个傻瓜! 她才正要开口,他已将酒倾入口中,低头封住她的唇,缓缓渡给她。 浓烈的酒精软化了她的心,什么玩笑话都不说了,她仰头接受他的吻。 他的双唇,他的气味,在酒精的催化下,让她情动。 一吻尽了,她双颊红艳艳的看着他。欧阳臻把她拉到身上,开始脱她睡衣。 对他来说,口头承诺当然有意义,但对于他体内的野兽来说,快速而深入的肉体结合更能保证一切。 他的腿紧绷着,整副身体都是热烫的,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坐在火箭上,快要爆发,春潮泛滥到连自己都害羞的地步。 「这么柔软,这么湿润,这么属于我……」他解开拉炼,让膨胀的男性挺露出来,固定在她的开口,就要推入。 进入之前,推挤磨蹭的这几秒,令她难耐的颤抖,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一定得说。 「臻,该用保险套了。」 他停了下来,神情像瞬间被抢走糖果的小孩。 「你不是说你在安全期?」这几天畅行无阻,他已经习惯了释放在她体内。 「都几天了!」她轻叫,「就算是安全期,也会过去啊。」 他神情一紧。 对,安全期会过去,什么都会过去,不想让它走掉的,就要紧紧抓住不放手。 一种突如其来的亲密需求袭上心,他必须拥有她,立刻、马上。 不,不只拥有,拥有远远不足,他必须彻底且悍烈的全盘据有。 雄性霸道的本能昂起,他的身体进入战斗模式,她若有所悟的起了警觉,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动作更快,已将她翻过身,让她双膝跪在地毯上。 为了稳住自己,她忍不住用双手扶住沙发,慌乱回头,「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把我弄成这样……喝!」 他从后方遽然顶入她体内。 尽管她已经湿润,可这突如其来的入侵,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幸好不太疼,火热而充实的感觉随即盈满她。这个姿势让她处于完全被动,她想抗议,可真正做的却是沉了沉腰,挺起娇臀,让他进得更深。 老天,这种感觉真好!他往前伏去,一手扣在她前身,把玩水滴状不住轻晃的双乳,另一只大掌也抵在沙发边缘,埋首蹭在她颈窝,吻,又吻。 「臻……」她低吟,声音软糯却更加催情,「明明就跟你说了不行,你还硬来!」但是……噢,老天,别让他现在离开,她无法忍受他突然退开去戴保险套,或者两人之间,存在着那层极薄的隔阂。 不只他,她也最最喜欢跟他直接相触,那种心灵的满足无可言喻。 「对不起,我忽然好需要你,这样完全且绝对的占有你。」从后面进入,让她像无助的小动物,只能屈服在他的力量之下。 他握住她的两侧腰部,占据在柔嫩的双腿之间,她毫无反抗的机会,只能承受他的占有与给予,这种主宰一切的感觉是无上限的美好。 「臻……」她可怜楚楚的哀吟,却无法克制自己不反应他、不配合他,「不可以……我会怀孕的。」 听起来真美好!雄性本能接掌一切,「那我们就生。」 「什么?」她吓了一跳,身子一缩,瞬间裹紧他。 他舒服得几乎宣泄出来,但极力克制住。「之前,我就想预约两个缩小版的你。」 「这么大的事,你不先考虑清楚吗?」到底是谁之前想事情都要想上老半天,现在怎么突然冲动了起来? 然而,想象两人的骨血永久的融合在一起,她的心都酥软融化了。 他俯身,叼住她敏感的耳垂,用精壮的前身拥抱她,摩擦她,让她更兴奋。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当最后时刻来临时,她已经无力,趴伏在地毯上,痉挛不止。 第三十二章 欧阳臻将自己挺入最深处,低语道:「生我的孩子。」他不住吻她奶油白的后颈,让男性巨大在她紧致的包裹挤压下,朝最深处喷射出来。「生几个我们的小鬼,我要跟你组成一个家。」 希腊 欧阳律捧着咖啡,打开门,自外而入租赁而居的洋房。 「回来啦。」柳愉快的自起居室走出来迎接他,「外面天气好吗?」 「大晴天。你起床了?怎么不多睡会儿?」他把钥匙挂在门旁墙钩上。「我不知道你今天起得这么早,跑步完只买了一份早餐,一杯咖啡。」 「没关系,我们分着吃,不够的话,等等再一起出门去吃。」 出门?喜欢窝在屋里的柳,竟然提议要出门? 欧阳律看了他几眼,只希望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是自己多心了。「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是啊。」柳将纸袋接过手,走进厨房,把纸杯里的咖啡倒入精致瓷杯里。 生活品味是他一向坚持的,即使是细节也不放过。 欧阳律跟进来,关心的问,「头还疼吗?」 「不疼。」说到陈年痼疾,柳竟还是开开心心的,一转身把咖啡杯递过去给他,「心情好,哪里都不疼。」 欧阳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事让你心情这么好?」 柳笑咪咪的没回答,像孩子一样兴奋的说,「欸,我们到圣托里尼岛住几天好不好?我上网看过了,有家饭店刚好有多出来的空房间,我想看看爱琴海。」 「这么有兴致?」 「来到希腊后,我们一直待在雅典,未免太可惜。」柳从纸盒里拿出可颂面包,挑剔的用烤箱再加温过。「我想过了,我们不会永远待在这里,以后要抽时间来也不容易,应该趁能享受的时候多多享受,离开之后,才不会觉得可惜。」 欧阳律从咖啡杯上沿盯着他。这种感觉太不对劲了,自从精心为他与沈碧漪安排的婚礼告吹之后,柳经常处在情绪失控边缘。 两周前,柳收到消息,知道爷爷打算把欧阳集团交给欧阳超,还发了好几顿脾气。经过他慢慢哄撮、慢慢开解,柳才稍微舒心些。 可到昨晚为止,也只是舒心而已,他眼底仍有风暴。 但此时,他眉开眼笑,从来不爱出门人挤人,也不爱观光的他,竟然主动说想去圣托里尼岛走走。虽然那片蓝天碧海白建筑很吸引人,但,不对劲,这真的太不对劲了。 过去他也曾有过类似的感觉,欧阳律回想了下。之前,在柳擅自帮他定妥了沈碧漪做为新娘时,也曾出现过如此高亢的情绪。 欧阳律反手抓住他,「这回你做了什么?」 柳别开眼,嘻嘻笑,缩了缩肩头,「唉,被你发现啦?是秘密!」 「回答我!」他背脊生冷。 「好吧,你听了可不许生气喔!」在情人面前,柳的笑经常是带着一丝顽皮,一丝耍赖,「我『处理』了一点事。」 噢,完了。欧阳律心生不祥,「什么事?」 柳终于一脸正色,「由于老爷子犯胡涂了,竟然想把欧阳集团交到欧阳超的手上,所以我就代他做了点清理工作,算是晚辈对于长辈的一份孝心。」 「清理?」欧阳律抓住重点字眼,「你清理什么?」 柳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的撇笑,笑容中带了一丝论秘。 柳总是这样捉摸难定,但这件事可大可小,他一定要问清楚,「都已经离开台湾了,越了洋,你还能帮他清理什么?」 柳抬起头,无辜的瞠圆了眼,辩解道:「就算不能亲手处理,我还是能找到人代劳啊。」 欧阳律看着他,眼神充满不可置信,「难道你、难道你……」 柳笑了半晌,笑容从天真转为阴邪,切切的点了个头。 双眼瞪大,欧阳律的眼神倏地从不信转为惊惧。 欧阳超猛踩油门,法拉利458顺着圆弧向上的交流道,驶上高速公路。 好山好水的花莲,他来了! 凉风从车窗中灌入,他贪婪的吸口气……咳咳咳,台北的空气还是这么差! 算了,等一个小时后,到达东部山城,他再深呼吸好了。 想他一介过去经常穿梭于各大国际机场的商务菁英,此刻竟然落魄到了光是造访小小山城就开心,真是忍不住兴叹。 自从接了新位置,他连着两周没休假。爷爷耳提面命,说要对他严加考核,欧阳臻每天在一旁盯得紧紧的,让他无法大施拳脚。要不是这两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私自出国,现在他已经在长滩岛上散心了。 趁他们没注意,他把工作推一边,从办公室开溜。只到花莲走一走,他算是很客气了。 啊,法拉利458马力果然一流,不多时,他已经奔驰在滨海公路上。 一阵又一阵震动声传来,搁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不住轻跳。他瞥了一眼,又是公事来电,大概来了一百万通了吧!烦不烦哪? 不接不接,统统不接! 未来,他就是欧阳集团的头头了,当个头领,他总有权放自己几天假吧?总有权私会女朋友吧?要是连这都办不到,当头领还有个屁用! 他愉快的想起新女友,一个脸蛋正、身材辣的小嫩妞。至于政界大老胡金溪的女儿,不过是找来应付爷爷联姻换接班的条件,一拍即合只为各取所需。 又一通来电! 这回,看着手机主画面上的性感大头贴,他忙不迭接了起来。 「达令,你在哪里?」娇糯糯的质问发威。 「我上路了,就快到了。」 「快点啦!人家已经穿好裸体围裙了!」 想到那画面,他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就在这时,前方转弯处突然飙出一辆砂石车,朝他冲撞过来,「叭——」 他的瞳孔因惊惧而放大。 完了,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山壁,这条路只有双线道,他能怎么闪? 「确切的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欧阳律丝毫不放松的追问。 柳若无其事的把可颂从烤箱里夹出来,放在瓷盘上,像在说他早上已经扫过地一般轻松,「我只是出了一点力,帮老爷子把错误的决策清理掉而已。」 欧阳律闭了闭眼。 他早知道,柳对他的爱,跨越了伦理的界线,但是,此时闪烁在他眼里的异样光芒,说明了他还跨越了其他界线。 道德。 也许,连法律的界线,柳都跨越了。 想到此,欧阳律惊出一身冷汗。 他转身抓起手机,塞进柳的手里,「不管你叫人做了什么,快把命令收回去。」 「来不及了。」柳冷淡拒绝。 「柳!」欧阳律骇怒。 「你早该知道,我做事一向先斩后奏,不容谁挡。」柳抿起嘴。 「老天,你做了什么?」欧阳律面色灰败。 他一直都知道,必要时,柳可以心肠极黑,下手极狠。只不过,在过去,情势都不曾尖锐到激出他最黑暗的那一面。 「别担心,你应当得到最好的。」柳放下手机,白晰阴柔的手划过他的眉目,那双计谋十足的眼神在看着欧阳时,总是温煦如风。「我会用一切办法,让你回到你该存在的位置上。」 「柳……」他把脸埋入双掌中。 第三十三章 「知道我为什么唤你『欧阳』,而不是『律』吗?」柳幽幽的问。 欧阳律摇头。 「因为在我的心中,你代表欧阳家,欧阳集团就是你的!你是如此尊贵且重要的存在,所以我唤你『欧阳』。」 欧阳律无奈的叹息,「那些对我都没有那么重要。」 不,那些很重要。柳心说,却没反驳,只是轻柔的抚着他的墨发。 「现在,我只想陪在你身边。」欧阳律抬起脸来说,双目微微涩红,「这是我唯一的心愿,陪着你。」 柳幽幽一叹,「你,只想陪在我身边……吗?」 「对。」 柳靠进他怀里,倾听他有力的心跳。 他见过不少具有雄才大略的人,而欧阳始终是最有能耐的一个。可是,即便是看在他这个爱人的眼中,他也必须说,欧阳的企图心稍嫌不足。 不是他不想要大权,而是他总认为迟早会得到欧阳集团。 他是备受宠爱的长子长孙,老爷子亲自带在身边教导,把他培养成足堪大任的人。从小,他被告知将拥有一切,早已习惯这种思维,因而不曾想过,旁边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完全有可能抢走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是以即使远走海外,他依然老神在在。 是时候改变计划了,柳心想。当所有间接办法都已派上用场,却收不到预期中的效果,他就该亲自出马了。 【第九章】 握住方向盘,往右微旋一个极巧妙的小角度,欧阳超闭紧双眼,缩起肩头,连看都不敢看死前的最后一眼。 「叭——」强大的喇叭声从前方迫近。 对向砂石车以一个非常惊险的弧度,仓卒闪过法拉利458。 「——叭。」喇叭声绕到侧面时最大声,随即逐渐消失在他的后方。 直到确定逃过死劫,欧阳超才赶紧踩下煞车,堪堪在擦到山壁前的一公分停下爱车。 「喝!」他猛往后仰,瘫在驾驶座上剧烈喘气,手脚发软。 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会挂在这里当孤魂野鬼。 「达令?达令?」这时,掉在脚边的手机,传来新女友的呼叫。 他想,今天,他不会有任何力气去征服裸体围裙了。 「你不是很忙吗?干嘛要跟我走这一趟?」出差突然多了个伴的沈双如,忍不住问身边的男人。 「整天待在办公室里很烦。」欧阳臻握着方向盘,「何况欧阳超下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打他电话也不接。欧阳集团日后是要交到他手上的,他可以这么不在乎,我又何必替他瞎操心?」 连续加班两周,不只欧阳超到了极限,他也是,因此收收东西,到巩氏地产找沈双如。本来想拐她请半天假,去山上泡温泉,奈何她安排了出差行程。不愿一个人孤单的他,主动要求当她的私人司机,权当散心。 「接下来还要去哪里?」他问。 「公事都跑完了,但我想顺道去拜访王伯,看看王婶的脚伤有没有好一点。」她指着正在走的马路,「就沿着这条路直直开下去,快到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这算私人拜访?」他踩油门上坡。 「就当作是为未来可能会有的交易铺路吧。」她叹了一口气,说了些王伯穷困的窘状,「王家的地是共同持有,老五不愿意出售,尽管王伯很缺钱,也只能看着土地叹气。」 刚好有车要超他们,欧阳臻顺势踩了下煞车,想让对方先行,可煞车似乎不是很灵光。算了,反正对方有顺利超过去就好。 他继续踩油门上坡,然而,行车间,他脚下不时有异样的感觉。 他忍不住问,「你的车有做定期保养吗?」 「有,前不久才送去。」沈双如答。 爬坡爬到了这段道路的顶点,车子开始走下坡。 是他的错觉吗?他总觉得,煞车似乎松松的,而且愈来愈松。 「开慢一点,前面有红灯。」沈双如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提醒了一声。 欧阳臻踩煞车,然而,车速却没有减缓多少。 「臻,你怎么闯过红灯了?」沈双如回头去看,「幸好那只是个小路口,但还是很危险。」 不对劲。欧阳臻再踩一次,煞车似乎整个松脱,车子仍在前进中。 他按下警示灯,设法往路肩驶去。 沈双如也察觉到异样,「怎么了吗?」 「煞车好像有问题。」他说。 「有问题?什么样的问题?」她偏头看看下方,他的脚似乎已经踩到底。 「停不下来。」他脸色紧绷的说,拉起手煞车,不出意料,那也是坏的。 她小脸倏地一白,「怎么会?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他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绝对认真。 沈双如看着前方往下的斜坡。太不巧了!如果是平缓地段,不踩油门,车子还可以慢慢的停下来,可接下来是一段不陡但颇长的下坡。 「可是,怎么会?」她慌了,往前看去,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上,一群刚从学校下课的孩子正在过马路,而他们这边的灯号是红灯,理当停下。 「臻,那里有孩子!」她手往前指。 「我看到了。」欧阳臻的神情变得极为生硬。 那群孩子不知道危险将至,背着书包,提着便当袋,个个踩着小小的步伐,在导护老师跟爱心妈妈的指挥之下,慢吞吞的过马路,列队拖得很长,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全没有人的空隙。 虽然他已经按下喇叭,试图引起注意,但以他们此时的车速,若是撞过去,那些人仍然十有八九不能脱难。 「不能伤到孩子!」沈双如急切的喊,「快想想办法!」她慌乱的掏出手机,「我可以打电话给谁,让人救他们离开?」 「打给谁都来不及了。」欧阳臻强自冷静的说,「车往下滑的速度只会愈来愈快。」 「可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呀。 他边按喇叭,边对她说,「你还不如对着车窗外大喊,看他们能不能空出一个缺口让我们通过。」他说。 沈双如探头向外,「喂,你们——」奈何她扯大嗓门,声音一出口,立刻被风吹得散掉,根本传不到前方去,心里再急,也无法把状况用喊的喊清楚。 她又钻回来,「你快想想办法!」 欧阳臻往路边瞥了好几眼。 他有印象,这条路旁边原来是一片一片稻田,但前阵子地目变更,田地已经改成建地,建商进驻,打好地基,钢筋一束一束的捆起扎好,要盖住商混合大楼。 如果路旁还是田,那还好办,可是,那已经是施工中的建地,车子冲撞过去,要是不走运,搞不好会钢筋穿车过,他们就是不死,也得重伤。 不能冒这个险! 他忽然想起——「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谁的地也在这里?」他快速问。 「王伯。」 「他的地在哪里?」 「就在前面快到斑马线,但还没到的地方。」隐隐之间,她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飞快的把已知资讯都报出来,「王家的土地还没卖出去,地面上没有建物。喏,那里路边有个穿蓝色衣服的人,那就是王伯,他后面就是王家的地!」 欧阳臻快速衡量,低声喃喃,「只剩下这个办法了。」 沈双如骇问,「你真的要那么做?」 第三十四章 他没回答,只说重点,「你抬脚把身体蜷缩起来,头放在膝盖中间。」 「臻!」 「快做!」他抓紧方向盘,评估距离,「头转到我这边,侧身向前面!」 王家的地再过去大约二、三十公尺,就是斑马线,他必须精准的抓准时间,转动方向盘,要是多冲出去一点点,就会殃及无辜的小朋友。 但如果太早一刻转弯,他们的车会当头撞上一棵不巧长在路边的行道树。 timing很重要! 手上至少握着自己与她两个人的生命,不容闪失,他立刻净空全脑,眼中只剩下斑马线、行道树与那供他们逃过一劫,宽度不到五公尺的逃生缺口。 快到了、快到了……欧阳臻摘掉眼镜,甩到一边,双眼大瞠。 再三公尺,再两公尺,再一公尺……到了! 他狠狠的将方向盘往右一旋,急转的车轮撞上路旁高起的红砖人行道,车底发出粗糙惊人的摩擦声。他抓稳方向盘,再踩油门,用尽一切力量使车体不退反进,避免被撞击力道弹回车道,撞上后方来车。 车子先是狠狠一跳,然后顺利跃上人行道。 下一步,撞破护拦! 以完美抛物线的姿态,沈双如的车飞进映着天光的水田里。 重重的撞击之后,是宛如飞翔一般的轻快感。 这瞬间应该不到几秒钟,但在她的感觉里,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她知道,他们身处危险之中,可是,那感觉却像是在某个静止的时空里,她的心情奇迹似的平和,因为再怎么不安全,都有一双铁臂紧紧的箍住她。 那宽阔壮实的身子拦到她面前,将她压向椅背,她的头被稳稳托住,毫无受伤之虞,恍然间,她就好像被泡棉仔细包着保护住的精致瓷娃娃。 然而,挡在她身前的,却是人肉保护垫欧阳臻! 放掉方向盘那一刻,他毫无迟疑,回身就抱住她。 这个男人爱她,几乎就像是一种生命本能,她忽然意识到。 经历过就像永恒那么久的悬空之后,车头转而朝下,重重一顿,水声四起。 她回过神来时,欧阳臻已经松开她了,她只觉得两人的姿势有点奇怪,他落到她的侧前方,也算是下方,挡在她与挡风玻璃之间。 而她,因为有安全带扯着,勉强还能维持在座位上。 挡风玻璃上都是泥水,泥水也自开启的车窗中溅进来,弄得两人一头一脸脏兮兮。 「不要怕,没事了,车子最后落入田里了。」欧阳臻随即安抚她,「我们没有撞到任何人,过马路的小朋友也没被撞到。」 她感激得几乎要哭出来。 「你好厉害!」她颤抖的说着。如果伤到了过马路的孩子,她不知道他们能怎么办,幸好没有,幸好没有!不然,她不认为此后他们能假装没发生过这件事,继续制造他们的小孩。 这虽然是一起车祸,但要是弄得不好,不是死别,就是造成巨大的伤痕,两人从此以后难以继续相对,幸好他们都好好的,很平安,幸好! 欧阳臻知道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一点,所以先说了,随即问,「你有没有怎么样?」 她摇了摇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小姐,你们怎么开车的?是想来帮我『犁田』是不是?」此时,王伯出现在车外,弯下身子来看他们。 欧阳臻平静的回答,「车子煞车失灵了,临时找个地方做缓冲,请见谅。」 「不要这么说啦!人没事就好。」王伯在裤子上擦擦双掌,然后拉开车门,「沈小姐,小心点,我先拉你出来。」 欧阳臻倾身帮手脚发软的她解开安全带。 在王伯的搀扶下,沈双如一脚接一脚踩进泥水里,看着青绿的秧苗,呐呐的说道:「我以为你说你已经不耕田了。」 王伯让她靠着车身站好,然后伸手去拉欧阳臻。 「我是不想种了啊,可是这块地怎么卖都卖不掉,我家也缺钱,一直等着卖地发财也不是个办法,刚好季节对了,我干脆种稻子。」王伯嘿咻一声,助欧阳臻爬出来,「才刚刚插秧插好,你们就来了。」 「这么巧?」出来后,瞪着大好田地,欧阳臻喃喃。 「是啊,就这么巧!幸好田里才刚灌了水,泥土又松软,不然几天前那种干巴巴的田地才没有这种缓冲力,直接撞下去,你们现在已经被送去急救了。」救人任务完成,王伯站到一边,挥掌掮风。 被他提点,欧阳臻顿时怔住。 真的!真是幸好!如若不是这片水泽,他们会受到更严重的挫伤,万一再倒霉点,车体起火燃烧都有可能。 「这是老天爷有保佑。」王伯下结论。 沈双如扑进欧阳臻怀里,「你还好吗?」白衬衫染了泥水,让一向潇洒的他看起来很邋遢,可就算邋遢,他依然是她的英雄! 「没事。」他说。 「真的?」她以眼神梭巡他,的确没发现明显外伤。 「重重撞了一下,免不了筋骨受伤,但顶多明天痛到爬不起床,除此之外,没事。」他边安抚怀里的小女人,边看着王伯,「我会赔偿你的损失。」 「不用啦,这是小事。」王伯不计较的把手一挥,「等车子拖走以后,把地整一整,过两天又能插秧了。」 也对,这点赔偿对王伯的帮助并不大。 但是,王伯种的田救了他们的命,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决定,要做,就做更有实质意义的答谢。 偏着头多想几秒,他随即下定决心,「知道吗?王伯,你的地,我买了。」 沈双如立马抬起头看他。「什么?」 「对啊,什么?」王伯也好惊讶的看着他,「沈小姐说,我家这块地是共同持有,只买我这一份没什么作用耶。」 「是啊,欧阳集团要这八分之一的地做什么?」沈双如也怀疑他的脑子在刚才撞坏了。 「不是帮欧阳集团买的,是我自己要买的。」欧阳臻说得更笃定,「不管有没有用,这块地今天让我们侥幸活命,既然你缺钱想卖,我就买下来当投资,其他的持分以后再慢慢收购,就算短期没有收益也无所谓,我当放长线。」 他看着沈双如,知道说服她需要更有力的理由,「何况这一带正要发展,就长期来看,这笔投资不见得会亏。」 「是没错。」她点头同意。 王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跳起来发出一声欢呼。 「成交!」 搭车回家梳洗后,欧阳臻与沈双如来到修车厂。 当沈双如的爱车被人从田里吊起来,送进来这里后,他们才看清楚毁损有多严重,整个车头都凹陷进去,两人竟然只受到轻微挫伤,完全是运气好。 欧阳臻的猜测随即被证实了,车子的煞车系统被蓄意破坏过。 「以这款车来说,栽进田里变成这样,安全气囊居然没爆开,不只是擦撞角度不对,是它们也被破坏了。」资深的修车厂大叔说,「动这些手脚的人,根本没打算让车主生还。」 那就是要置她于死地啰? 沈双如一脸茫然。「要是有人跟我结仇结得这么深,我应该早就发现了吧?」 第三十五章 「应该是吧。我只能说,做这件事的人,不怕事后被发现,只怕关键时没起到作用。这些手法很专业,像脚踩的煞车,破坏的人不是直接弄坏它,而是让它一点一点慢慢松掉,不让车主起警觉,等到发现时已经晚了。这种手法,不是业余的人弄得出来的。」 修车厂大叔拿起抹布,揩了揩手,「幸好煞车完全失灵的时候,你们刚好在田旁边,不然稳死的!」 欧阳臻黑着脸。也幸好他在沈双如身边,不然,慌乱中,她不见得能随机应变。 不同于沈双如的茫然无知,他已经想得到是谁主使这件事,只待求证。 「走吧。」他牵起她的手,往修车厂外走去。 「去哪?」惊吓过后,她有些迷迷糊糊的,神魂还没归位。 欧阳臻俊颜冰冷,「向王伯报完恩,就该去找某些人算帐了。」 沈双如怎么也想不到,欧阳臻说要找人算帐的地方,竟然是欧阳祖宅。 所有欧阳家子孙各有居所,平日,祖宅里只住着老爷子与下人们,难道他要算帐的人,是老爷子? 她惊疑不定的随着他,站在祖宅门口。 门铃按下后,林管家来开门,领他们进老爷子的书房。 此时,距离煞车失灵意外已经有四个多小时了,撞击之后的淤青逐渐浮现,让欧阳臻的脸上、身上多了几道青青紫紫的痕迹。 老爷子见到,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出了点意外。」欧阳臻冷静的说,「有人来找我们麻烦。」 老爷子叫他快坐下,「是谁要这样对付你?」 「不是我,是沈双如。」 「你怎么样?」老爷子立刻转向问她。 她赶紧说,「我没事,是臻保护了我。」然而,她不禁多想,眼前这个用关怀眼神看着她的老人,真会是伤害他们的人吗? 「刚刚欧阳超打电话来,说在东部滨海公路上差点撞山,接着又是你出事。」老爷子拍了拍心口,「你们真不让人省心!」 「他没事吧?」欧阳臻问。其实不必爷爷说,他也知道,欧阳超不会有事,除非他时运不济,自己找死。欧阳超不像沈双如是被人锁定的。 「交会车的小惊吓而已,能有什么事?已经派人去接他了。」老爷子说。 欧阳臻点点头,顿了半晌,忽然换了个话题,「爷爷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初是谁把我暂代欧阳律位置的消息放给写专拦的陈是强吗?」 老爷子眉一蹙,点了点头,「嗯。」 见连沈双如都露出好奇的神情,欧阳臻说,「让我从头说起吧。」 站在一旁的林管家微微躬身,便要往外走去。 「等等,你留下。」欧阳臻突然提声唤住。 「我去给三位冲咖啡,顺便拿点药酒上来。臻少爷,你的淤伤需要推揉。」 林管家站在门边,低着头说。 「不急,回来。」欧阳臻强制命令。他把头转回来,看着眉间闪过一丝诧异的老爷子,「陈是强所谓无可质疑的消息来源,是柳。」 「柳!」老爷子与沈双如同时惊讶了,「怎么可能?」 老爷子尚且能按住波动的情绪,可沈双如无法不快嘴发问,「我不懂!为什么?他应该是最不希望欧阳律被捕风捉影的人吧?」 「不,」欧阳臻坚定的更正,「他是最不希望欧阳律的实质权利受到侵犯的人,除此之外,任何事、任何流言、任何损失,他都可以接受。」 老爷子定了定思绪后,才问,「他为什么要放出这个消息?」 「他希望在欧阳律回来欧阳集团之前,我能坐稳这个位置。柳知道我不愿接掌欧阳集团,由我来卡位,等欧阳律回来时,我一定会还给他。 「但是,如果卡位的是别人,欧阳超、欧阳群或欧阳芸,都不可能归还。不只不归还,他们还会趁着暂代的机会大放异彩。一旦爷爷看到他们的表现太亮眼,或许就动起心思,要把大位交给别人,届时就算欧阳律再回到欧阳集团,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欧阳臻慢条斯理的说,「欧阳超后来成为爷爷内部钦定的人选,这个消息一直没走漏出去,陈是强也没写成报导,就是柳又插了一手,强力按住消息的缘故。」 老爷子看起来很惊讶,但不是不相信。「所以,这些都是柳做的?」 「是。」欧阳臻点头。包括最初陈是强到向青雄的公寓楼下去堵他,也是柳提供的办法。 除了柳,其他人没这么绵密的心思,长期观察他的行动。除了柳,没有人能如此清晰的分析欧阳家的情势,知道何时该用上哪个人,为欧阳律巩固权益。 柳本来打算以沈双如的身分作为要胁,使他安分的暂代欧阳律的位置,但因为他已经察觉,抢先一步把沈双如放在明面上,还让爷爷接受了她,才让柳失去一个可以用来威胁他的把柄。 「而今天,他想除掉沈双如。」欧阳臻又说。 「为什么你说是他?」沈双如此问,纯属好奇。 「因为除了他,没有人想得到这么做的好处在哪里;因为除了他,没有人能轻易跨越道德与法律的界线,谋算别人的生命。」欧阳臻冷笑着说。 柳看他很透彻,他看柳又何尝不清晰? 之前,要沈双如搬过来跟他一起住,同进同出,便是他已经在防范柳动什么歪脑筋,只是他没想到,柳竟然会做到这么绝。 他本以为,柳了不起是操纵陈是强,再写出几篇诋毁沈双如的文章,却没想到,他竟然要她的命。 「他认为除掉沈双如,我就不会离开欧阳集团,只要欧阳超再多出几个包,被爷爷踢出局,我就会为欧阳律牢牢的守住这个位置了。」欧阳臻冷笑,「想得美!」 「是柳!竟然会是柳!」老爷子颓软下来,靠在沙发上,浑身无力,「枉费我对他……」他及时收住,不言。 对他怎么样? 沈双如本想问个清楚,但注意力很快就被转开,因为欧阳臻又启口了。 「然而,这整件事情上,光靠远在希腊的柳是办不到的,他需要一个内应,帮他处理这边的事,最重要是通报消息。」欧阳臻轻轻转动话题,转向另一个方向,「有这个内应,他才能以最快速度掌握欧阳家的一切讯息,如此一来,他才能成为陈是强的消息来源,决定什么该公布出去,什么该守口如瓶。」 老爷子勉强振作起精神,「但是,谁会为他做这件事?」 欧阳臻将目光转了个向。 林管家垂目恭立在旁,文风不动。 老爷子失声说道:「你是说,林管家?」 「是。」欧阳臻淡淡的应。 上回林管家半夜打电话给他,要他赶到祖宅来。当时,爷爷说到某些特定的话题时,林管家有些异样的反应令他心中打突,到了现在,他明白为什么了。 「不可能!他进欧阳家三十年了,对我从来都是忠心耿耿。」老爷子不信。 「不同阵营的人,可以为了达到同一个目标而短暂结盟。」欧阳臻说,「爷爷自己问他吧。」 林管家骤然冷漠下沉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这么信任你,这么多事从没想过要防着你,结果,你却效忠于我以外的人?」老爷子问道:「柳用什么收买了你?」 第三十六章 「不,老爷子,我效忠的人还是你。」林管家振振有词,「我知道你最想要的接班人是律少爷,当柳少爷找上我的时候,我一开始也很犹豫,直到我确认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柳少爷一心一意要让律少爷当欧阳家的主人,我也是。老爷子你嘴巴不说,心里也这么想,所以我才配合柳少爷。」 「你……」老爷子气煞。他最不能容忍的事之一,就是贴身的人选边站。 见自己的身分已经被揭穿,林管家索性直说了,「的确就像臻少爷说的那样,我们需要他为律少爷卡住位置,不过,臻少爷却不情愿,我们只好再想其他办法。」 他恨恨的说,「臻少爷,我还记得你父亲为了欧阳集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的情操多么伟大,你却不愿意为家族多犠牲一些。」 太可恶了!他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沈双如跳起来,大声反驳,「他已经犠牲掉一个父亲了!当初他们只能用一年时间培养父子亲情,你还想要他怎么样?」 欧阳臻拉了拉她的手。这是踏进祖宅之后,他唯一感受到的温暖。 林管家冷冷的笑,「听到你这么说,我一点也不后悔配合柳少爷,找人破坏你的车。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将你除掉!」 沈双如震惊的瞪大眼睛。她想都没有想过,面前这个看似友好和善的老人,竟然会要她的命。怪不得陈是强之前说过,要她注意安危,原来她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可以左右欧阳家接班人的人选。 林管家撇撇嘴,「同时,我也没预料到,车祸当时,臻少爷会跟你在一起。」这是唯一的失策。如果欧阳臻发生事故,事情就更不妙了。 求证完成! 在说出这些推论时,欧阳臻还有一丝丝不确定,然而林管家的坦承不讳,让他心中最后一点疑惑一扫而空。既是如此,他也要做出属于他自己的决定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自己能容忍的范围内,尽量配合爷爷的决策,稳住欧阳集团,令它盛行不垮。尽管只有少数人意识到他的付出,但他依然尽责的做他认为自己该做的事,不顾流言,也不在乎被诋毁。 但是,一切已到极限! 书房内,老爷子震骇着,沈双如傻眼了,但欧阳臻无比清楚自己要什么。 「爷爷,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双如的安危还是有可能出很大的问题,所以我……」他毫不留恋的说,「要辞掉目前的位置,也不再监督欧阳超。」 「阿臻!」老爷子骇叫。 沈双如也吓了一跳。 「对我来说,双如最重要,日子顺心惬意最重要。既然我已经操持过一阵子,算有苦劳,跟双如遭遇过生命威胁,算吃过苦头,义务尽完,我要告退了。」他说。 老爷子拍着心口,「可是,我心脏有病,我难撑大局!」 沈双如握住欧阳臻的手,担忧的看着心爱的男人。他的话很甜,为了她急流勇退,这份心意令她感动,但,「这真的是你要的吗?」 如果是,她会支持。但如果只是为了她考量,她就不许! 「是我要的。我说过,我想珍惜我拥有的一切,不为不那么重要的事消磨时间。」他对她说,「你才是我真正想珍惜的。」 「你!」老爷子气结,「欧阳集团,我的一生心血,比不过这个小女人?」 「是。」欧阳臻笃定极了,心中早已有取舍,也不会后悔。「说真的,爷爷,你有那么多孙子,不能把事情都堆在我头上。」 最后,他看向林管家,冷冷一笑,「我相信,爷爷最重要的援手已经接到消息,在赶回台湾的飞机上了,我就不跟着搅和了。双如,我们告辞!」 三日之后,欧阳臻带着沈双如,登门造访台北某闹中取静的顶楼公寓,欧阳律与柳的同栖之所。 如他所料,柳已然归国。 宛若不曾离开过那样,柳坐在茶室里,慢条斯理的烧水,见他们联袂来了,也不惊讶。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放出消息的?」柳看着欧阳臻,问道。 「陈是强去堵我的那个晚上,我就猜到了,之后的报导不过是在印证我的猜测,让我想清楚事情的脉络。」 「你就如我所料的那么聪明。」柳幽幽的说,「我拱你上去,是我称赞你、看重你的一种方式。」 欧阳臻寒着脸,「我不接受。」 「我无所谓。」柳移开视线,又深深的看了沈双如一眼。 那一眼,不含爱恨。 从后来与姊姊的视讯中,沈双如知道,柳为了逼迫姊姊嫁给欧阳律,说了很多令人胆寒的话,做了很多难以想象的事,她还以为柳见到她,另一个沈家女儿,沈碧漪的妹妹,神色多少会有些不同。 但没有,他的眼波淡淡的,既没有抱歉,也没有尴尬。 「啊,你是沈海之的半成品。」第一次与她打照面的柳,像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事般,对她评论道:「半成品等于是残的,达不到进欧阳家的标准,也入不了我的眼,欧阳臻怎么会看上你呢?我真是不懂。」 说不气结是骗人的,沈双如压住怒意,问,「你决定对我动手时,难道没有过一丝迟疑?」 柳看着她,状似天真的摇了摇头。 「我也是一条命!」她低吼。 「可也只是人命而已啊。」柳无辜的看着她。 「你!」欧阳臻跳起来,一拳几乎要挥出去。 就在这时,大门开了,欧阳律风尘仆仆的出现了。 他追着柳的脚步,方从希腊奔回来,见到屋里就要动起拳脚,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挡住。「不,欧阳臻,不要!」 「你知道你的人刚刚说了什么吗?」欧阳臻怒红了眼。他登门拜访,就是为了讨回公道,这一拳是他该出的!「他先是要取双如的命,接着又变个法子,说她该死。」 欧阳律没为柳说项,他知道柳一向擅长逼人狂怒。「如果你很生气,就揍我。」 欧阳臻果决摇头,「冤有头,债有主。」 「我跟他是一体的,我承受等于他承受。」 「让开!」 「拜托你!」高高在上的欧阳律挡在他面前,眼中竟有一抹切切哀求的神色,「柳他……禁不起你的全力一拳。」 好端端的一个男人,能搞鬼,能害命,怎么会禁不起一拳?欧阳臻心间闪过一丝疑惑,然而,不知为何,这句话竟然激起了他的恻隐之心。 他一咬牙,「好,是你要求的。」他一拳挥过去,正中欧阳律的下巴。 欧阳律往后跌去,茶室的纸拉门被他撞得稀巴烂。 然而,心爱的男人被揍了一拳,摔得四脚朝天,柳却静坐着,恍如无知无觉。 说真的,欧阳臻与沈双如都惊讶了不只一下。 泄愤之后,欧阳臻收回拳头,牵起沈双如的手离去。 这时,柳才轻轻说,「你回来了。」 「你为什么自己先飞回台湾?」欧阳律抚着下巴的伤口,勉力起身。「不是说了要去看爱琴海吗?」 「啊,因为你说,你只想陪在我身边,而我,只想要你在欧阳集团里,所以我就先回来了,好让你不得不回来。」 回答完,水正好烧开,柳执起铁壶,轻轻倾下,热水落在小陶壶间。 顿时茶香四溢。 尾声 【尾声】 沈双如没想过,欧阳臻说放下就放下。 从欧阳律与柳的同栖公寓出来后,他立刻预购了邮轮船票,隔周启航,真的就像他说的,随时提起行囊就出发去看世界,说走便走,心无窒碍。 登船后,一望无际的海洋与潮湿温暖的海风立刻就将先前的乌烟瘴气一扫而空。 在等邮轮启航时,站在甲板上,她忍不住问,「你想过老爷子说的那句话吗?」 「什么话?」 「只要柳还活着的一天,律就别想回到欧阳集团。」 欧阳臻没答腔。 沈双如深思着说,「他们两人已经回台湾了,老爷子还是没把位置传给欧阳律,反而公开下一任的接班人是欧阳超。」听到消息时,她忍不住愕了一下。 不过,看看欧阳臻,反应似乎没她这么大。 他是真的已将欧阳集团的事全抛在脑后了,或者,他心中另有见解? 「我一直在想,老爷子的那句话会不会有另一种解释。」她又说,「当你要揍柳一拳,欧阳律冲过来挡时说的那句话,好像也有另一层意思。」 海边风大,欧阳臻把她圈在怀中。 「他说,柳挡不住你的全力一拳,但我看柳明明还满壮的,怎么会挡不了?」她发出疑问。 他没说话。 沈双如自他怀里抬起头,「你有没有发现,柳的精神状态好像怪怪的?」 欧阳臻再将她轻轻推回怀中,「我们已经要离开了,那些事离我们很远了,就别再想了。」 他辞掉了之前在欧阳集团暂代的工作,可前几天回去祖宅时,在爷爷的强力要求下,他最后同意,休假旅行之后,仍会回到欧阳集团,做擅长的地产工作。 欧阳集团的老本,不是他来托着,还真的不成。他心知肚明。 那些混乱的人与事,当前不是他们的问题,但未来有一天仍会回归,所以他更不想在这时多费脑筋。 沈双如想了想,终于确定,「你后来还知道了一些别的事,但你没告诉我,对吧?」 「嗯。」欧阳臻略略点头,没有分享的意愿。「但那都不关我们的事,也影响不了我们。」 她歪着头看他,「以后你会跟我说吗?」 「未来某一天,也许,但此时,我希望你专注在我们的旅行上。」他淡笑着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艘邮轮会载我们经过南海?」 「南海?」这个地名令她眼睛一亮。 她认识的某个女人,此时就随着夫婿,在南海小岛某个观光港湾做生意,开了一家海滩用品店。前阵子,听说媒体闻风而至,让曾经以坏小子形象风靡全球的男主人备受关注,不少女客闻风而至,差点踏坏商店门槛,老板娘还因此有点吃味,对她诉苦过。 「你要带我去看姊姊!」她发出欢呼。 本以为这趟行程是他仓卒决定的,却没想到连这样的细节,他都为她考虑到了。 她切切凝视着眼前这个帅气的男人,勾下他的眼镜,那双回看着她的男性之眸充满深深感情。 「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你这么好的男人?」她呢喃着,「在我需要帮助时,你二话不说就伸出援手;在我难过时,你陪在我身边,听我哭,为我抱不平;在我遇到危险时,你想都没想,就用自己保护我。」 「看来我的好你都知道,自问一句『何德何能』,对我来说是不够的。」欧阳臻似笑非笑的索求,「还有没有其他表示方式?」 沈双如开心又大声的说:「欧阳臻,我爱你!」热情洋溢在她的声音里。 听着,他笑了,他就想听这一句!「我也爱你。」 欧阳家的那些是是非非,暂时被他抛得远远的,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假期,他打算用来跟她生孩子。 想到制造孩子的过程,他的心热了起来。 「走吧,我们回房。」大掌紧紧握着她柔滑的小手,宛如誓定永远。 此时,汽笛鸣起,穿透天际,庞大的邮轮缓缓往港口外推进。 幸福的旅程,就此出发。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帝国继承者之一《女王的敌意》; 02、帝国继承者之二《王子的伪装》; 03、帝国继承者之三《公主的叛臣》; 04、帝国继承者之四《小姐的狂徒》; 05、帝国继承者之五《少爷的无情》; 06、帝国继承者之六《骑士的圣战》; 07、帝国继承者之王者风范《国王的蜜语》。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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