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牢笼》 楔子 午后,在充满消毒水味,冰冷又安静的加护病房里,举行了一场婚礼。 新郎跟新娘以及神父,都穿着绿色的隔离衣。 病床上是位因脑中风而昏迷不醒的老人。 病杨前,新郎握紧了老人的双手,低声向他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唯一的孙女,让她幸福。 新娘苍白的小脸因为这场低调而温馨的婚礼有些微红,想起今后就要踏入婚姻的牢笼,让她的笑容有些僵硬。她咽下心中的恐慌,偎在新郎身边,小手搭上爷爷显得冰凉的大手,但眼眶却在这个时候红了想来。 “爷爷,您放心,细细一定会幸福的……您要快快好起来……”她低喃着,在心中默默又补上了一句:“您牵挂的韩氏,细细也会尽力为您保住的,不要担心……” 在神父宣布他们正式成为夫妻后,两人交换了浅浅的一吻,结婚仪式就这样完成了。 为了避免守在医院外头的狗仔队跟拍,他们分别离开,加护病房随即恢复平日的安静。 只剩下兴奋的护士们窃窃私语讨论着刚才那场低调而庄重的婚礼,还有那对身份尊贵而神秘的新人。 第一章 婚礼后的餐会一结束,新娘韩细细就在苏家女眷的陪同下先回到房问,只剩下新郎苏远仍在楼下帮着做最后的收拾。 “表嫂,你先卸妆吧,表哥应该也快上来了。”笑容甜美的梁盼盼笑着准备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新娘。 “盼盼,今天谢谢你了。”韩细细带着腼腆的笑意道。 今天要不是苏远跟他的表妹梁盼盼一直陪着她,她早就被餐会的阵仗吓得逃回房间了。 韩家人口很少,从小到大,韩细细都只跟爷爷相依为命。 虽然今天这场餐会十分低调,宾客全是与苏家往来频繁的近亲,但直到回到房间,除了整晚陪在她身边的梁盼盼和新婚丈夫外,害羞的她几乎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话。 “不会啦!等我结婚的时候,就是你帮我啰!”梁盼盼笑咪咪的,“那我先下去帮阿姨忙了。” “嗯。”看着房门被轻轻的关上,韩细细在床上坐下,脸上强撑了一整晚的笑脸也跟着垮了下来。 她从来不知道,结婚的过程竟然如此繁琐。更无法置信的是,她竟然真的嫁给了苏远。 韩细细只要一想到几天前,她冲动的找上苏远,请他娶她的事,就忍不住尴尬得头皮发麻。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那么大胆,不仅挟着救命恩情要求苏远跟她假结婚,更请他为她保住韩氏。 想到韩氏,韩细细的眼神变得黯然。 要不是爷爷突然脑中风倒下,现在仍在加护病房里昏迷不醒,尚未脱离险境,且情况并不乐观,她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些贪婪的远房亲戚抢走爷爷辛苦了一辈子的事业,所以,她也只能求助于苏远了…… 想着、想着,韩细细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她坐在床沿,慢条斯理的脱下蕾丝手套,并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们的新房。 这是个布置得很舒适的房间,床边晕黄的灯光忠实地映照出卧房内的摆设。 中性的房间里只有灰色系的家具,连床单和枕被都是深深浅浅的灰色,整齐干净得几乎看不出卧房主人的个性,只有床头、梳妆台以及门前贴着的大红双薯,昭示着卧室主人的喜事。 她手上没有表,房间内也找不到任何时钟,韩细细放弃了看看时间的打算,随手将手套搁在床上,脱去脚上的银色高跟鞋,赤着脚踩过柔软的地毯,走向床铺正对着的落地窗。 厚厚的窗帘遮蔽性非常良好,完全挡住了屋外的光线,也是在拉开窗帘之后,韩细细才发现,刚才偌大的庭院里为了餐会所开启的大灯,此刻已经熄灭了。 客人散去后的苏家大宅,有一种特殊的宁静氛围。 这幢占据了半个山头的建筑,得天独厚的拥有最佳角度,放眼望去是大片台北城的灯海,美得让她几乎看傻了。 她忘了时间,也忘了自己先前的担忧与无措,窗外美丽的夜景让她忍不住推开落地窗,走进阳台。 一踏上阳台,因为夜深而有些冰凉的地板冻得她赤裸的小脚缩了一下。 她有些犹豫,想要退回房里,可是外头的美景以及清新的空气,让她忍不住又往前跨了几步。 刚回来台湾感受到的乌烟瘴气,好像都已经被山问清爽的空气涤净了。 韩细细才刚做了个深呼吸,一道温暖的气息就突然包围她。她连反应都还来不及,已经往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一愣,猛一抬头,便对上一道温柔的目光——那是苏远。 苏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踏入阳台,拿来与她身上的礼服搭配的披肩披上她的肩头,他双臂环绕着她,温暖地包围了她。 他热烫的气息让韩细细因为寒意而有些鸡皮疙瘩的皮肤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暖意,她忍不住逸出一声叹息。 她何德何能,能够得到这个体贴男人的帮助呢? 想起他今天还刻意将婚礼安排在医院的加护病房里,让她能够在爷爷的面前把自己的手交给他,韩细细就不免对苏远的贴心有着深深的感激。 “怎么光着脚站在阳台上?这样会感冒的。”苏远还穿着白色的立领衬衫,白色西装外套已经脱去,而他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有些松脱了发雕的约束,散落在饱满的额前,看起来也轻松、平易近人许多。他关心地拉起她的小手,很自然地以双手摩擦着,像是希望可以把温暖传递给她。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在外头站了很久吗?”他的口气好自然,仿佛过去已经这样温柔地对她说过一遍又一遍,也让韩细细一时间只能傻傻地望着他。 从来没有人……没有人这样哄着她,好像她是他掌上的宝贝一样…… 接着苏远拉起她的手,在韩细细还傻呼呼的时候,已经被他拉了进屋内。 “没,只有一下子而已……”她傻傻地道,有些无法相信苏远这么快就回到房间了,她以为他还得在楼下待上好一会儿。 苏远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拉着她进屋:细心关上落地窗后,回头就是一阵叮咛。“我先上来洗个澡,等一下还得去书房处理一点事情,你累了就先睡吧,别等我。” 察觉他将她拉进屋后便松开了她的手,那骤失的温暖让她顿时有些失落。 看着苏远一转身又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韩细细一急,连忙开口。 “我……” “嗯?怎么了?” “苏……苏远,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她像个小女孩一样,低垂着粉颈,羞怯地紧抓着披肩,怎么也不敢抬起头来直视着他。 韩细细不晓得自己到底是高估了自己,抑或是低估了苏远,只知道,在他面前,她总是莫名的心跳加速,有些不安,又隐约有些说不上来的期待。 “傻瓜,我有没做什么啊!”苏远下意识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却立刻反应过来。她并不是他身边任何一个女性朋友或妹妹,而是他的妻子,是即将与他分享同一张大床的女子。 他敛眸掩去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伸出的大手落到新婚妻子裸露在披肩外光裸的颈背上。 她今天美极了,粉嫩娇小的身躯包裹在合身的白色丝缎长礼服里,长发盘起,只落下几缕发丝,看起来既甜美又高雅。 披肩下,她裸露出的肩颈与纤细的手臂尽是优美的线条。 虽然先前对自己的新婚妻子了解不多,不过苏远知道,她在英国留学多年,很少回台湾。韩老将孙女当成小公主一般严密的保护着,所以即使是只身在外多年,她仍保有单纯可爱的本性。 想起前两天从好友宣叙德手上接过韩细细那份巨细靡遗的身家资料,苏远就忍不住唇边的笑意。 他的新婚妻子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而她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的事实也让他的虚荣心悄悄升起。 “你今天累坏了,等一下早点休息。” 他声音低低的,伸出的大掌轻轻地摩挲着她光裸的颈背,令她不由得敏感地一颤,抬起头来,正巧对上他深邃的黑眸。 韩细细吞了吞口水,一阵悸颤随着他的碰触猛然贯穿了她。 她有些心慌与期待,可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他们明明只是假结婚而已,为什么她会感到如此心慌意乱,好像盼望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呢? 苏远没等羞怯的她多说什么,便突然松开了在她颈背上摩挲许久的大手,转过身拉开另外一道门,走进更衣室。 他的突然离开让韩细细有种说不上来的失望,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愣地跟着移步至更衣室前,呆看着他的动作。 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拿着换洗衣物,那种不在意让她看见的亲昵感让她不自觉脸红了。 “怎么了?”他转过头问道。 “没、没有……” 看着韩细细小脸红扑扑,不自觉咬着下唇,一脸迷惘地倚在更衣室门边的模样,苏远的目光顿时放柔了。 他一拿好衣服就起身往她走去。 “细细。” “嗯?” 苏远朝她走来的模样,让她不由得心跳加速。 这间更衣室并不大,是小隔间改装而成的,因此苏远的身子几乎把这儿的空间都占去了。她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苏远竟然是这么高大而英俊? 晕黄的灯光下,他的五官立体而出众,黑眸深邃得仿佛可以把人吸进去一般,让她只能傻傻地看着他朝她走近,直到他宽厚的肩膀几乎填满了门框,她才后知后觉地退了一步。 可是,她却怎么也移不开仿佛是被他的双眸所蛊惑的视线。 “别一直咬着唇,你都快把自己咬伤了。”他以指结轻轻拂过她粉嫩的唇办。那轻微却又迷惑人心的小动作,令韩细细不由得微微张开了唇。 她这无辜娇憨的模样,让苏远的眼神又暗了几分。 他轻轻一笑,低下头,在她粉嫩如花瓣般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你的衣服,今天朱嫂已经都帮你放进更衣室了,等一下你洗过澡后就早点休息吧。”他吻得极轻,仿佛那只是个再礼貌不过的晚安吻一样,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但对韩细细可就不是这样了。 她呆立在原地,直到苏远的身影没入浴室的门后,这才羞红着脸,后知后觉地捂着嘴滑坐在地上。 天!苏远竟然吻了她…… *** 等韩细细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苏远已经离开房间好一会儿了。 她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又不能什么也不穿,最后只得蹲在衣橱前,随便挑了一件苏远的短袖t恤充当睡衣,就吹干头发上床休息了。 只是,不晓得为什么,韩细细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她蹭了蹭柔软的枕头,感觉得到这个房间里充满了安定的气息,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松木香气,暖暖地,令人安心。那香味好像也包裹着她一样,让她觉得很舒服。 但奇怪的是,明明应该是放松了下来,可是她的心中却隐隐有着骚动。 她突然好想知道,为什么苏远还不回房呢? 就算房间里没有时钟,她也知道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 她知道这一个星期来,苏远都尽可能的排开公事来筹备婚事,可是她不知道,过去的每一个晚上,他都忙到几点才休息? 单纯的她,全然没有想到自己期盼苏远回房是为了什么,只是忍不住担心着,他会不会累坏了。他还得在书房里忙上大半夜吗?他…… 韩细细忍不住心头盘据的想法,没有给自己时间犹豫,她下了床,穿上睡袍,趿着室内拖鞋,推开房门走下楼。 夜已经很深了,所有人都已经睡去,大宅里静悄悄的,只剩下楼梯问的灯光还亮着。 韩细细先是走到一楼的厨房倒了杯热茶,然后小心翼翼捧着茶,走上二楼。 地上铺着的地毯吸去了她较一股人轻盈许多的足音,虽然今天才嫁到这个家里来,但她脑海中约略记得,书房就在二楼楼梯附近。 二楼几间房间的门都紧闭着,只有其中一扇门并没有完全掩上,从里头透出些许光线,她想,那应该就是书房了吧。 她轻咬着下唇,有些胆怯,但却又觉得,虽然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但妻子送茶给忙碌的丈夫并没有什么不对,更别说他会为公事忙到这么晚,她好像也应该负上一点责任。 韩细细才刚走到门边,就看见苏远坐在桌前潇洒的身影。他洗完澡后微湿的头发现在已经干了,身上穿着简单的睡衣和睡袍,看起来就像是个居家男人,那俊挺的背影让韩细细怦然心动。 淡淡的香气飘浮在空中,她这也才意识到,刚才在卧房里闻到的松木香气,是苏远身上的味道。 她几乎是傻傻盯着苏远的背影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手上捧着的茶才让她反应过来。 再不送进去,茶就要冷掉了! 韩细细暗斥自己的失神,但当她才刚伸手想要敲门,就听见丈夫低沉的笑声传来。 门缝里,她可以清楚看见苏远正噙着温柔的笑,以他低沉和煦的声音讲着电话。 对方在电话那端说了些什么,她并不知道,但她能感觉得到丈夫是打从心底真诚的笑着。 “小艳,来帮我。” 他低沉的声音,一如稍早在病床前的婚礼上,对她万分诚恳的说出承诺时一样迷人而醇厚,但此刻听在韩细细耳里却像一根针,在她措手不及时已经狠狠扎进她心窝,疼得她眼眶泛红。 “你知道,我没有你是不行的。” 苏远没有注意到书房的门并没有完全关上,也没有察觉到他的新婚妻子正一脸惨白的倚在门边。 韩细细感觉一股寒意铺天盖地而来,血色从她脸上褪去,而她还捧着热茶的双手冻得像冰。 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滑落面颊,她却浑然未觉。 她怎么会这么笨!怎么会因为他毫不犹豫的答应娶她,就以为他对她除了报答恩情之外还有着什么? 他那么温柔,那么的好,她又怎么会傻得以为他的生命中没有其他女子呢? 她苦涩的抿抿唇,虽然手上还端着茶,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不想送进去了。 韩细细不自觉咬住下唇,垂睇着手中的热茶,只知道自己的思绪乱成一团,却不明白胸口那种陌生的难受感觉是什么。 这样的复杂情绪是她前所未有的,她没有办法理解,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默默地退后几步,转身悄悄离开书房。 而书房里讲着电话的苏远,笑着结束了通话。 他漆黑的眸子扫到手上那几份在婚宴送客时,宣叙德亲手交给他的几份关于韩氏的机密资料,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打从韩细细找他帮忙的那一刻起,他就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作准备,现在,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只等待正式展开行动。 正当他拿起笔在行事历上注记时,突然冒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人正盯着他瞧似的。 苏远将斜对着房门的椅子一转,警觉地往门外看去。 书房的门半掩着,留了一条小缝,大概是他刚才进来时忘了关上,而走廊上仍是一片昏暗。 为了确认,苏远特地起身走到门边探看,门外却是空无一人。 他笑着摇了摇头,以为是自己累了,才会这样胡思乱想。 他踱回桌前,将摊放得满桌都是的文件…整理好,并将随身的工作手札收进公事包后,确认所有东西都已经整齐的归位了,这才安心的离开书房。 第二章 匆匆忙忙跑回房间,韩细细把热茶随手放在桌上,狼狈地在梳妆台前跌坐下来。 她呆愣地看着镜子里反映出的苍白脸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表情。 她没有道理惊慌,也没有道理落荒而逃,可是,她却在听到苏远和其他女子的对话时,吓得逃回房间来。 脑海中仿佛还反覆转着、绕着刚才苏远所说的话,他说,他没有小艳是不行的,还要小艳来帮他……那个小艳,是谁呢? 她压不下心里涌出的好奇与在意,却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可以问他。 他们只是假结婚,要是小艳是他的情人呢? 要是……要是……韩细细不自觉地咬住下唇,想得出神,直到房门的喇叭锁突然被转动了。 那轻微的声响惊醒了她,她倏然转身瞪着房门。 是苏远回来了?他怎么会那么快就回来? 她……她还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心理准备啊! 这个想法让她更慌了些,想也没想就跳上床,以最快的速度钻进棉被里,.甚至孩子气地将棉被拉过头,装睡。 ****** 结束了手边的工作,苏远疲累的揉了揉鼻梁,走回三楼的卧房。 那些该处理的事和该做的准备,他全都做足了,该找的帮手,他也全都找齐了,现在就只剩下等待。 他缓缓吁了一口气,走到房门前。 看见门上贴着的大红双喜,因为处理那些繁复的数据与资料而有些微皱的眉心顿时舒展开来,稍早占据了他一整天的喜悦又涌上心头。 今天,他在韩老的病床前许下了诺言,决定要照顾韩细细——他的妻子一辈子。 从两人再次见面,从她主动请他娶她的那天起,他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刻。 虽然,就韩细细个人片面的认知,他们不过是假结婚,但是,苏远其实并不认同这一点。 这种认知上的差异让他觉得很有趣,也就没有刻意澄清。 苏远放轻了脚步,轻轻旋转门把,开门走进房间。 一进入房间,看见床上的隆起,他就忍不住笑了。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轻轻拉下盖住妻子小脸的棉被。 她的小脸就藏在棉被下,看起来已经睡得很熟了。 白天婚宴上的浓妆已经卸去,露出了她粉雕玉琢的白皙脸庞。 柔软的青丝披散在枕头上,她睫毛长长的,在颊上映出两圈阴影,粉颊红扑扑的,惹人怜爱得像个小公主。 想到日后这个甜美的女子会夜夜躺在他的床上,苏远几乎要忍不住胸口涨满的满足情绪。 看着她呼吸有些急促的粉嫩小脸好半晌,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睡脸,怎么也回不过神来,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走进浴室。 直到浴室传出了淅沥哗啦的水声和刷牙的声音,韩细细才睁开眼睛。 “呼……吓死我了。”她拍拍胸口,就算闭着眼睛,她还是感觉得到苏远停留在她脸上的视线。 他看她看了好久好久,久到让她头皮发麻,以为她的装睡被识破了,还好他最后走进了浴室,要不然她不晓得还能假装多久。 韩细细半撑起身子,视线不由得落到那扇并没有完全关上的浴室门板上。 里面流泄出的光线和声响,都让她强烈的意识到,她真的嫁给了这个男人,曰后除了要与他共处一室以外,还必须跟他分享这张大床,共用那间浴室。 虽然,他们只是假结婚…… 韩细细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发现自己对于这个明明是她主动提议的假结婚有一点点介意。 “假结婚”这三个字,好像一根梗在她喉咙的鱼刺,明明是她自己吞进去的,可是一直搔刮着她,让她喉咙紧缩,坐立难安。 虽然苏远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不仅跟她假结婚,甚至还答应了她其他的条件,但是,对于她,他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是不是很爱那个名叫小艳的女子,才会在新婚之夜就急着打电话告诉她,他不能没有她……想着、想着,韩细细的小脸不由得皱成一团。 她想得出神,压根没发现那让她好奇得快死去的男主角已经踏出浴室。 苏远一走出浴室,就看见韩细细睁着大眼睛,视而不见地望着他,而她的眉头皱得几乎打了个小结,像是烦恼着什么。 那可爱的模样让苏远一紧。 他顺手关掉浴室的灯,轻轻啪的一声,韩细细却被吓了一跳,她一抬眼就发现苏远黑眸含笑,正一瞬也不瞬地直盯着她。 她有些尴尬,以为自己刚才装睡被苏远识破了,才正想开口,就听见苏远略带愉悦的声音。 “我吵醒你了吗?” 看着新婚妻子那张藏不住情绪的小脸迅速泛起红晕,苏远就有点想笑。 他刚才就在怀疑,她呼趿急促而且不规律,长睫还微微颤动着,分明是装睡,更别说她身上居然还穿着睡袍,看起来就像是听见他开门的声音后才匆忙跳上床的。 “没……没有。”她嗫嚅着,口气虚弱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会冷吗?” “咦?”他突兀的问题让她一愣,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把睡袍穿上床了。她手忙脚乱的爬下床,脱掉那件与苏远身上那件同款式的粉色睡袍。 “我……我刚才忘了脱下来……”她嗫嚅着,有些心虚。 看见韩细细睡袍下穿着他的t恤,苏远有些诧异,好一会儿,他只能愣愣看着她裸露在t恤衣摆下的白嫩腿儿。 她个子娇小而纤细,他的t恤穿在她身上,长得掩住她大腿的一半,领口宽得露出她大半白嫩滑腻的肩头,也让他目光一暗。 韩细细被他看不出含意的目光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戒慎恐惧地把浴袍放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就又乖乖缩回床上,那双白嫩嫩的腿儿也藏入了棉被中。 “那我们睡吧。” 苏远主动移开视线,没再盯紧脸红得几乎要烧起来的韩细细,若无其事地绕到床的另外一边,脱下了睡袍,爬上床。 感觉到旁边的床铺略略往下沉,迟钝的韩细细这才反应过来,苏远真的要跟她一起睡在这张床上,她顿时有些惊慌。稍早的那些担心和烦恼,早被眼前的“危机”挤到几重天外去了。 “你……”韩细细忍不住咬唇,想开口问他会不会履行夫妻义务,可是又羞得问不出口,只能支支吾吾咕哝了声,就没有下文。 她转过头,苏远正巧将这一侧的床头灯关掉,当他一回头,就对上她水汪汪,盛满无毫与娇怯的双眼。 “嗯?”只要一看见她这娇憨的表情,他就不自觉的想笑。 “怎么了?” 在今天之前,他根本没有办法想像,这朵温室的小花居然会有这么多灵动的可爱神情,可爱得令他几乎想咬她一口,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过去,在他的记忆中,他一直以来所知道的是,韩家小公主是羞怯而内向的,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吸引他,也让他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她的提议。 不管她提出来的是假结婚,或是替韩老保住韩氏,甚至是其他的理由,他都照单全收。 或许,这也是某种程度上的“以身相许”吧! “没……没事。”韩细细含糊地应了声,默默拉起棉被,再一次将自己埋起来,试图逃避现实。 苏远被她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他原本想教她别蒙着脸睡,可是某种恶作剧的想法却让他及时打住了即将说出的话。 他刻意靠近韩细细,明明只要伸长手就可以构到床头灯,他硬是将半个身子全悬在她上方,并一边盯着她的反应。 躲在棉被里的韩细细发现棉被外一阵安静,苏远一点声响都没有,但靠近她这边的床垫却不知为何下陷得很厉害,她迟疑了一下,便偷偷地将棉被拉下一些,想要偷看苏远的动静。 没想到才刚拉下棉被,她就看见苏远一手撑在她颈边,半个身子几乎悬在她身上,正伸长手想关掉她这侧的床头灯。 她一愣,苏远却在这个时候撑着身子的手一滑,不知道是小小心还是故意,整个人往她跌去。 韩细细吓得几乎尖叫,忍不住缩起脖子,闭上双眼,等待疼痛的降临。 不晓得过了一秒还是两秒,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承受预期中的疼痛与重量,反而感觉到一道温热的气息贴近她的耳朵,一个软软的东西滑过她的颈侧,她忍不住缩了缩颈子,有点害怕的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偷瞄。 她先是看见房间的天花板,视线往下移,这才发现苏远几乎是伏在她身上,可是丝毫没有压疼她。 然后突然间,她感觉到耳旁有道灼热的气息吹拂着她,她惊慌地转头,唇却恰恰擦过苏远的唇。 她一愣,这才发现,苏远真的是摔到她身上了,虽然他及时撑住了身子,没整个人压上她,可是她也被困在他怀中。 而且,要不是她突然转头,也不会亲到苏远……韩细细脑子里一片空白,虽然能够理解所有状况,但是她的舌头却打结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张粉嫩嫩的小脸又瞬间红透。 苏远好整以暇地撑起身子,他没有对韩细细的亲吻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伸出手,默默地把灯关掉。房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他声音沙哑,低喃了一句。 韩细细有些慌乱,虽然听见了他的话,但一时之间还无法领悟他到底说了什么,没想到下一刻,她的唇瓣又被占据了。 苏远再次吻了她。 她可以感觉到他热烫的大掌滑过她有些冰凉的耳朵,滑下她的颈侧,烫得她心跳加速,血脉沸腾,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在她耳边轻喃的话竟是——那不能算是吻……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剧烈感受,她无法思考,只能毫无抵抗力地任苏远轻轻顶开她的唇,任他悍然地入侵,恣意汲取她的芳津。 仿佛要榨干她肺部所有空气一样,他挤压着她,啃咬着她的唇瓣,与她唇齿交缠,执意探索着她,坚持要品尝她每一分甜美的滋味。韩细细觉得自己几乎要融化了。 她所有的意识好像都已经离她远去,只能感受到他在她身上点燃的火焰,只能感觉到他火热的吻,还有他不知何时已经探入她t恤下摆,正覆在她左乳上揉捏着的大手。 虽然韩细细被吻得意识不清,但还是因为他这突然的举止而羞红了脸,意识也终于清明了几分。 好不容易,她鼓起勇气隔着衣物压住了苏远正不怀好意的大手。 察觉她的动作,苏远立即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暂时放过她那已经被他吻得有些红肿的唇。 虽然屋内所有的灯都关掉了,但没有完全拢上的窗帘仍透进些许光线,屋内很暗,但模糊中,他还是能感觉到韩细细略带犹豫的表情。 “怎么了?”他清清喉咙,挤出来的声音有些低沉而沙哑,隐隐带着欲望。 “我……”当他的唇离开的时候,韩细细几乎有股冲动想要箍住他的脖子,再狠狠吻回去,舍不得结束这个几近销魂的吻。 可是,她手心下隔着衣物压着的火热大掌无声地告诉她,苏远并不是只有一个吻就可以打发的。 他要的,比一个吻更多。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得起。察觉她的犹豫,苏远微愣,然后将刚才一时忘情而忍不住钻进她衣服里的手伸了出来。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绅士地撑起身子,不再压住她娇小的身躯,不过下身的紧绷实在骗不了人。 他在心里暗自苦笑,几乎无法相信,平常自制力甚佳的他,理智居然会在那么快的时间内就弃守。 要不是她喊停,也许他会一路攻占下去,直到深入她,占有她,让她彻彻底底成为他的。 这个想法让他不自觉勾起笑容,那抹笑在模糊的光线下看起来邪气得不得了,也让韩细细的呼吸不自觉暂停了几秒。 “细细?”得不到她的回应,苏远忍不住挑眉。 “我……你答应假结婚的。”她嗫嚅着,声音听起来好心虚。 她实在不想承认,刚才那个几乎在他身下沉沦的女人是她,而且,她还渴望着他再一次的亲吻,再一次的拥抱。 可是,那是不对的。 他们只是假结婚…… 他不应该……她也不应该…… 她犹疑着,美眸中闪烁着奇异的水光,也让苏远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了。”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冷静自制的语调,一个翻身躺到她旁边去。 好一会儿,苏远什么声音也没有,而韩细细也只是维持原本的姿势躺着。 她瞪着天花板,了无睡意。 床铺很柔软,床单的质料很好,躺起来非常舒服。 苏宅整栋房子都有恒温空调系统,维持着宜人的温度,不会让人觉得冷,或是特别觉得热。 按理说,这样的环境,应该会让向来好睡的韩细细迅速坠入梦乡,但是,她睡不着。 她强烈的感觉着躺在距离她不到十公分处的苏远。 他呼吸声浅浅的,一吸一吐听起来好平稳。 但他的热度仿佛隔空感染了她,她几乎感觉得到他肌肤热烫的气息,他身上那像是松木的淡淡香味充满了这整个房间,也像是渗进了她的四肢百骸,几乎让她恍惚的以为,她正躺在他怀中,才能感受到他那令人安心,却又隐隐令人心跳加速的气息。 他……她知道逼着一个男人“悬崖勒马”是非常残忍的行为。 在仓忙成婚之前,她也曾经担心过苏远会不会强迫她履行夫妻的义务,可是,正如同她先前所想的,苏远真的是一个自制而且值得信任的男人。 她应该要因为他能够忍下欲望,能够克制住自己而高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突然觉得有些内疚。 更害怕的是,苏远会因此生她的气。 他会生气吗?会不会觉得她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韩细细有些迟疑地偷偷转头望向苏远。 他双眸紧闭,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了,可是她却觉得,他像是浑身紧绷地躺着,根本没有放松下来,当然更没有睡着。 糟糕……她会不会害他这整个晚上都睡不好呢? 韩细细心中充满担忧与自责,她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靠近苏远;想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楚他的表情,另一方面也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打圆场。 几乎是她一动,苏远就感觉到了。 他平躺在床上,努力调匀气息想要抵挡刚才来势汹汹的欲望,但她却挑在这个时候靠近他。 他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水蜜桃香味。 很甜,很可爱,却也强烈地撩拨着他的自制力。 他可以感觉得到,她靠得更近了,她长长的发丝拂过他的手臂,撩动着他每一根最细微的神经。 苏远不自觉做了个深呼吸,才几近叹息地问道:“怎么了?” “我……对不起。”虽然她知道苏远并没有睡着,但她一靠近,他就突然开口,还是把她吓了一大跳,刚才想到的千百种说词,统统都被吓得忘得精光。 “对不起什么?”苏远没有睁开眼睛,声音佣懒仿佛醇酒。 天知道他根本就是强自压抑着冲动,她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不停轻搔着他的手臂,那是不刻意但却最有影响力的挑逗,这隔靴搔痒的感受,让他几乎想再次将她扯到他身下,再次点燃她的火苗。 可是,她八成又会拿“假结婚”来压他。 一想到这里,苏远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他一向不是重欲的人,可是却在靠近她时全然弃守。 “我……”韩细细咬唇,发觉自己脑筋一片空白,什么都挤不出来,只好硬着头皮掰了个理由。“对不起,我可以跟你换位置吗?我不习惯睡左边……” 但话刚讲完,她就好想一头撞死在苏远面前。 天啊!她怎么会想出这么烂的理由!这下苏远大概会觉得她有病了吧!韩细细欲哭无泪地跪坐在床上,等着他的嘲讽或取笑。 “好。”没想到苏远也很干脆,不仅答应了,更立即起身,准备下床绕到另外一边再上床。 “没关系,你不用下床啦!”发现苏远翻身就要下床,韩细细一慌,还以为是自己激怒了他,他要离开房间了。她着急的扯住了他的手,随即又被自己大胆的动作吓住。 “你不是要换边睡?” 苏远的视线落到她握着他手臂的白嫩小手上,目光深沉。 韩细细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于是她心虚地松开手,急巴巴地解释着。“没关系,我爬过来就好了。” “也好。”苏远没有异议,双臂一撑就退向床头,打算让韩细细先爬到他这边来,他再翻到左边去。 虽然觉得自己的理由实在拙劣,但话都说出口,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因此韩细细只好硬着头皮爬了过去。 但不晓得是因为她没有把棉被完全掀开,还是苏远的t恤实在太长,韩细细才刚爬了几步,就突然被绊倒。 见她往前一跌,苏远赶紧伸手想扶住她,因而使得两个人跌成一团。 他为了抱住她,半个身子几乎悬在床外,她则扑倒在他怀中,撞上了他的下巴。 她惊愕地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又出糗了。 “我……” “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说。”苏远哭笑不得的打断了她的话。被她这么一吓,他满脑子的不良思想都被吓跑了。“你自己能够爬得起来吗?” “可、可以。”她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被自己跳得好快、好快的心跳震慑住。 虽然她学舞多年,和那些男同学们曾有过肢体接触的机会,可是,她从来不曾如此接近过一个成熟的男人,更别说这个男人还是她的新婚丈夫…… “那你慢慢爬起来。” 苏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的扭曲,韩细细傻傻地照着他的指示撑起身子,好半晌才意识到,他根本是在憋笑。 一等她爬离,苏远双臂一撑,她连看都还没看清楚,就发现他已经俐落地翻到床的左边了。 “好了,睡吧!”苏远像是感觉得到她的心思,体贴地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抖了抖被子,就自顾自地躺下了。 “喔……”看见苏远已经躺好,韩细细下意识的瘪了瘪嘴,不禁庆幸着房间里的灯早已关上,窗外透进的光线不足以令他看清楚她脸上羞窘的表情。 没有再多想,她也跟着滑进棉被里,乖巧地闭上眼睛。 这个新婚之夜的后半段,就在苏远刻意保持距离,韩细细脸红得快要爆炸的状况下度过。 ****** 隔天清晨,当苏远从梦中醒来,怀中像八爪章鱼一样攀住他的娇小身子让他忍不住失笑。 不晓得韩细细是怎么睡的,昨晚明明说不习惯睡左边,跟他换过位置后,一觉醒来,她却又翻到了他的左边,纤细的手臂半抱住他的腰,白嫩的大腿也仅距离他的欲望几寸。 苏远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试图在不牵动自己在睡梦中被她无意间唤起的欲望之下,将她挂在他身上的小手拿开,并体贴地为她盖好棉被,这才离开床铺。 他的动作既小心又温柔,眼神温暖而宠溺,只是沉沉睡着的韩细细一点知觉也没有,而他也没有察觉自己的态度有多么耐人寻味。 之后,苏远便拎着毛巾,踩着平稳的步伐,依循自己维持多年的生活习惯,在早上五点准时离开房间,到楼下的健身房运动了。 而床上的韩细细一点也没有察觉枕边人已离去,小手不自觉地想要抓着什么,却扑了空,她喃喃咕哝了声,改为缠住身上的棉被,继续沉睡。 第三章 韩细细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但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她迷迷糊糊的起床,好一会儿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落地窗的窗帘已经被拉开来,虽然阳光并末晒进屋内,但窗外已是晴空万里。 她呆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意识过来,她已经嫁给了苏远,正坐在“他们”的新床上。 突然间,浴室的门被打开了,刚洗过澡,一身清爽的苏远一踏出浴室,就看见韩细细满脸错愕的瞪着他。 “你醒啦?” 例行健身之后洗去一身的汗水,苏远穿着烫得笔挺的衬衫,看起来潇洒得令韩细细有些傻眼。 她从来不知道,居然有人可以帅到这个地步。 他的动作自然而优雅,就像是天生的王者或是贵族,也让她看得呆了,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嗯……”韩细细呆呆的应了声,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其实是被苏远使用吹风机的声音吵醒的。“现在几点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鼻音浓重,却像是耳边的软语呢哝,也让苏远眸色暗了暗。 “早上七点,你现在醒来正好,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一起下楼吃吧。”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拿起先前顺手放在梳妆台上的领带,俐落地套上颈子,打起领带来。 “大家会一起吃早餐吗?”听到苏远的话,韩细细顿时有些诧异。 她都忘记自己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是否曾跟谁一起吃过早餐了。 韩家人口少,从小到大,她和爷爷好像也只有偶尔在晚餐时一起用餐,难道苏家是全家一起用餐? “是啊。”苏远点点头。“除了外公、外婆他们有时候比较早起,会先吃过早餐再出去散步,不然我们全家都是七点准时开饭的。” “全家?”她傻愣愣地,忘记了自己还蓬头垢面的坐在床上,忘了自己已经成为苏家的一分子了。 “是的,也包含你。”苏远觉得她张着小嘴的样子很可爱,忍俊不住地笑了。他指指手上的表,提醒她。“你还剩下五分钟可以刷牙、洗脸、换衣服。” “啊?”韩细细惊呼一声,赶紧跳下床冲进浴室里。 她一点也没发现,苏远正因为她夸张的动作而笑得浑身发抖。他的新婚妻子实征是太可爱了! ****** 冲进浴室后,韩细细以最快的速度梳洗过,刷牙时,看见与她的牙刷并列的另外一支湿润的牙刷,虽然让她有些羞窘,但她并没有时间多想。 她才刚嫁到苏家来,可不能第一天就在餐桌上迟到,要是让长辈们有不好的印象那就糟了! 毕竟他们可不知道苏远和她只是假结婚而已。 韩细细仍不自觉的在意着苏家长辈对她的看法。 她手忙脚乱的梳洗一番后,匆忙冲出浴室,像风一样刮到另外一端的更衣室,砰的一声,更衣室的木门撞上了门框,也让苏远唇畔的笑更为扩大。 他坐在梳妆台前调整着袖扣,看着韩细细红着小脸,像匆忙逃命的小兔子般奔跑着。 她冲进更衣室后,不一会儿,更衣室里就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娇软的痛呼。这些声响与动作都让苏远笑得前俯后仰。 他忍不住走到更衣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门被拉开了,韩细细气喘吁吁地采出头,有些尴尬地对他笑着。“对不起,再给我一分钟,我找不到我的衣服……" “没关系,你不要急,”苏远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大手推开了门,不容拒绝地踏进了更衣室。“我来帮你。” 狭长型的更衣室因为他的进入而显得有些狭窄,韩细细惶恐地将小手护在胸前,试图遮掩u型领口裸露出的肌肤。 她刚才一跑进更衣室,为了节省时间,便立即将身上的t恤脱下,刚才虽然勉强找到了内衣裤和衬裙,可是却怎么也找 不到外衣,苏远一敲门,她就急着跑去开门,只来得及套上衬裙而已。 衬裙除了深u型的前襟外,下摆短得几乎露出她的内裤,既可爱又性感,只是她一点自觉都没有。 苏远若无其事地越过她,衬衫袖子掠过她赤裸的手臂,惹得她一阵轻颤,但他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异状,只是轻轻推开另外一扇拉门,顺利找到了她的衣物。“找到了。” “啊?我看看!”韩细细一愣,一点也没想到自己刚才翻找了老半天都找不到,苏远一进来居然就找到了她的衣服。“原来这边还有个柜子,我刚刚一直找另外一边,难怪怎么也找不到。” 她毫无戒心地靠了过去,酥胸轻轻擦过苏远的手臂,触电的感觉瞬间穿透了她。 衬裙很薄,那样的刺激令她乳尖挺立,那粉嫩的突起几乎无所遁形。 苏远呼吸一窒,极想伸手抚弄她那盛开的蓓蕾,或是低头亲吻她,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需要我帮你拿吗?”他清了清喉咙,声音陡然沙哑了几分。 “没、没关系……”韩细细觉得好窘,完全无法面对他。好像从昨晚跟苏远共处一室起,她就连连出糗,都快把自己的脸丢光了。 不晓得为什么,在苏远面前,她就是镇定不了,总是冒冒失失的,跟平常的她好不一样。 她低垂着粉颈,连耳根都红透了。 “那好,要我先出去吗?”苏远礼貌性的开口。 “呃,也好。”她先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后来又觉得这样语气有些太生硬了,好像拒人与千里之外,于是又怯怯地补充了一句.“请你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就好。” “好。”苏远点点头,侧过身子,让韩细细可以走近衣橱,自己则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 直到门终于关上,头皮发麻地翻找着衣物的韩细细这才挫败地把脸埋进衣服里。 天啊!她真是糗毙了! 她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迅速挑了套衣服换上。 等韩细细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踏出更衣室,已经不晓得又过了几分钟了。她低着头,沮丧得几乎不敢抬头直视苏远。 “来吧,我们下楼去吃早餐。”噙着笑,苏远对她伸出了手。韩细细抬头傻愣愣地看着苏远,他唇畔温柔的笑让她看得有些失神,他朝她伸出宽厚手掌的模样,自然得仿佛已经这样牵过她的手很多次了。 她虽然还有些紧张,但还是勇敢的将小手搭上他的。 她的动作仿佛是鼓舞了他,苏远虽然还是笑着,眼里的笑意却变得更浓,他垂下眼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大掌十分温暖,熨得原本有些紧张的韩细细冷静了下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后,对苏远绽出甜美的笑容,就这样任苏远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下楼一起早餐。 *** 一早,七点整,苏家的人已经在餐桌前坐定了。大家都还没有动筷,像是正等着苏远和韩细细入座。 韩细细知道,白手起家的苏家向来低调,她除了小时候曾经在爷爷的寿宴以及报章上见过苏父几次之外,其他人她在昨晚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她记得同坐在餐桌前的那对男女,是苏远的表弟梁家宽和表妹梁盼盼。 韩家人丁单薄,餐桌上从来不曾超过两个人,总是只有韩细细和她爷爷,所以她从来没有体会过全家一早就在餐桌前坐定,一起吃早餐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奇妙…… 也是在这个时候,韩细细才意识到,眼前坐着的每一个人,正是她未来每一天必须面对的“家人”……这迟来的认知让她突然又紧张了起来。 “外公,外婆,爸,妈,早安。” 苏远一脸悠哉的环顾餐桌前的家人们一眼,分别接收到几道不同含意的目光,瞥了一眼笑容促狭的梁家宽和梁盼盼,他一笑,“你们昨天都见过面了,我就不再多介绍了。” 一听到苏远的话,韩细细连忙抬起头来。 她其实不太擅长跟人相处,除了爷爷之外,她也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其他人,而她怎么也没想到,苏家根本是个大家庭! 苏远的亲戚好多,虽然昨天在婚宴上苏远一一介绍过他们,但她还是不太记得所有人的名字跟长相。 “细细,你不跟大家打声招呼吗?”苏远鼓励似的扶住她的背,轻声叮咛。 “外公,外婆,伯父,伯母,早。”韩细细像个小孩子一样,只能顺着苏远的话乖乖向四位长辈打招呼,之后又跟梁家宽和梁盼盼点了点头。 “怎么还叫伯母?你都嫁给了阿远,也该改口叫妈了。”风韵犹存的苏母慈蔼地开口。 虽然儿子上周突然说要结婚,着实让全家吓了一大跳,但这个匆忙娶进来的媳妇真是乖巧又可爱,也让向来遗憾自己没有女儿可以疼宠的苏母越看越喜欢。 瞧这韩老的孙女,长得一副粉嫩嫩、羞怯可人的模样,打从第一眼就很得她的缘。 “对不起,爸,妈。”苏母的调侃让韩细细瞬间羞红了脸,她硬着头皮,有些生涩的轻喊了声。 很小就父母双亡的韩细细,喊起爸妈时有些生疏,苏远听见了,只是体贴地拍拍她的背,无声的安抚着她。 “好了,都到齐了,吃饭吧。”苏父因为严肃惯了,并没有对韩细细的称谓表达任何意见,只是淡淡地宣布开饭。 于是一家人安静的进餐。 带着一点点羞怯,一点点坐立难安,在新的家人面前,韩细细感激地接过朱嫂为她盛来的热粥之后,就默默地吃了起来。 她原本只是低着头,秀秀气气地吃着,但突然间,苏远先是夹了一块鸡肉进她的碗里,然后是苏母夹了一块鱼肉,然后是外婆,他们一个一个都把食物夹进她碗里,一下子,她的碗已装得满满的了。 韩细细愣了愣,才抬起头,就发现好几道关怀的目光直看着她,饶是她再迟钝,也感觉得到他们没有说出口的关心。 他们好像知道她并不擅长说话,也不懂得怎么与人亲近、向人撒娇,所以以一种自然的方式关心着她。 “你怎么这么瘦?一个人在国外吃得不好吧?真可怜!来,多吃点营养的。”苏母又夹了一块鱼肉进韩细细碗里,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咛着,“以后就让朱嫂好好帮你补一补,女孩子家多长点肉比较好。” 苏母毫不掩饰的关怀让韩细细红了眼眶,她从好小好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爸妈,从来没有感受过母亲的关怀,苏母的话让她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她只好吸吸鼻子,对苏母绽出羞涩的微笑。 “谢谢妈……” “细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别老把谢谢挂在嘴边。”一向沉默寡言的外公也开了口。 “好……”韩细细红着眼,忍住即将夺眶的泪水,一再低喃着,“谢谢,谢谢你们……” 新婚后的第一顿早餐,韩细细就在这样感动的情绪下吃完。 直到苏远牵着她的手走出屋门,那种幸福的感觉都还一直在她的心里发酵着,让她几乎止不住唇畔那甜美而娇憨的笑容。 当苏远带着她走到车边,她才傻呼呼地开口:“我们要去哪里吗?” “本来今天应该是你归宁的日子,但是爷爷现在人在医院,我想你大概也不想回别墅那里,我们可以先去医院,等加护病房第一次开放。” “啊?你要送我去医院吗?”韩细细有些受宠若惊,原本还以为苏远今天早上会直接去公司上班呢! 毕竟过去这几天为了筹备婚事,他也请了好几天的假四处张罗,也因为爷爷仍躺在加护病房里昏迷不醒,他们并没有度蜜月的打算。 “是啊,我们先去医院看爷爷,然后……”苏远简明扼要的说着接下来的行程和计划。 韩细细听得有些迷迷糊糊的,之后,她忍不住好奇地开口打断他的话,“苏……苏远,你今天不用上班没关系吗?” 听到她的问题,苏远先是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然后待她乖巧的坐上车,系上安全带后,便稳稳地将车开出车库。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说:“我想去看看爷爷。” “爷爷?” “你可别忘记了,我们昨天已经结婚,你爷爷现在也是我的爷爷了。” 苏远笑得懒洋洋的,但话中的含意却让韩细细的小脸顿时红透。 她怎么可能忘记这一点,她只是很讶异,苏远会认真到这个程度。 他说话的样子好自然,好像真的把她爷爷当成他的爷爷一样。 现在仔细想来,她除了开口要求要结这个婚以外,其他所有事情,她好像都一直在状况外,反倒是苏远,轻而易举就接手了所有大小事情。 他一手包办了婚礼的筹备事宜,态度诚恳而且认真,让她几乎忘记眼前这个男人娶她只是为了报恩,几乎忘记他们约定好这桩婚姻只有两年的期限。 她忍不住看向苏远,发现自己霓然怎么也看不透身边这个男人。 接下来,苏远除了带着她走了趟医院探视爷爷之外,还带她回韩家拿户口名簿,带着证件、印章到户政事务所办结婚登记。 不晓得为什么,苏远仿佛享受着这一切繁琐的过程。就算做这些事耗去了他整个上午的时间,他也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牵着韩细细的手,耐心的一一填写表单并等待着。 直到中午,他们终于办好所有手续,拿着换发的新身份证离开户政事务所。 韩细细傻愣愣地看着手上那张薄薄的新身份证,就算她心中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自己,她和苏远只是假结婚而已,这桩婚姻不是真的,但她身份证的配偶栏上,已经印上了苏远的名字。 她是真的成为他的妻子了…… “怎么啦?你不舒服吗?”注意到她的眼神,苏远不禁关切。 “还……还好。”她抬头看着他,呐呐地道。其实不太了解他为什么会如此在意着这些手续,可是又对他的体贴有种说不上来的欢喜。 “是太阳太大了吗?来,我们先回车上去,我带你去吃午餐。 大手滑上妻于纤细的背,苏远半搂着她的腰,带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韩细细只能再一次仰头,脸红红地看着身边这个温柔又体贴的男人,莫名地贪恋起他的体温和气息。 她心里有些害怕,害怕万一她习惯了他的声音,他的陪伴,他一切的一切,等他们的两年之约到期时,她真的能够潇洒的离开吗?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韩细细的心里竟然是没有答案的。 第四章 他们在咖啡馆里用完午餐后,又漫无边际的闲聊了好一会儿,这才准备离开。 从两人在舒服隐密的咖啡馆坐下后开始,直到准备离去,大多是韩细细说,一苏远听。 他专注倾听的姿态,让她心里不禁有些飘飘然。 她好喜欢苏远那双总是诚恳的望着她的双眼,好喜欢他大手端着咖啡,优雅轻啜的模样。 她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人像苏远一样,总是温柔而有耐心,仿佛天大的问题都能包容,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认真的倾听,并积极的为对方寻求解决之道。 也就是因为这样,韩细细不知不觉透露了许多关于自己的事,才发现她之前许多感到困扰的问题,到了苏远手上,几乎是两、三下就有了解决的方法,也让她望向苏远的目光又增加了些许崇拜。 韩细细并没有发现,她已经无意间将自己在苏远面前全然敞开,但是,对于她的新婚丈夫,她仍如同婚前一样,不甚了解。 “我们回家吧。”结完帐后,苏远半搂着她的腰,带着她往停车场走去。 这间咖啡馆虽然位于山区,也没有招牌,但生意非常好,就算是今天这样的平常日,也是人声鼎沸,顾客络绎不绝。 苏远没有分神注意咖啡馆里来了什么样的客人,只是搂着怀中的小公主,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延续着刚才的话题,一边走向停车处。 这时,一道突兀却细微的喀嚓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倏然转头,在造景的盆栽后面发现了一道可疑的身影。 “怎么了?”韩细细虽然迟钝,还是注意到他的异样。 “没事,只是好像有记者。”可恶!他们还是没有办法完全躲过媒体吗? 苏远不由得拧眉,但语气仍轻,不带情绪,只是默默加快脚步,带着韩细细走向座车。 他先打开车门,让她坐上车后,再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给她。 “我确认一下,你先把脸盖起来,别让记者有机会拍到。” “好。”察觉出他神情严肃,韩细细乖顺的点点头,扣好安全带后就将西装外套掩住头,阻挡曝光的可能。 她很清楚,虽然她找上苏远,请他跟她假结婚,但是这消息在爷爷醒来或是去世之前是绝对不能曝光的。 苏远并不知道韩细细正若有所思,事实上,他也有他自己的盘算。 不管那个拍照的人是谁,他可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妻子、韩老保护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受干扰的掌上明珠在哪个不长眼的狗仔记者手上曝光。 小心安置好韩细细后,苏远一关上车门,转身就对上一张陪笑的脸。 他认得那是某周刊的一名女记者,跑财经线,曾经采访过他几次。 苏远有着过人的记性,苏氏从下到上,不管是清洁工,或是任何一个曾经见过的厂商,他全都记得长相与人名,连高阶主管们的眷属,还有他们小孩的生日,他也都记得一清二楚,当然也记得这些偶尔来采访的记者了。 “区小姐,你来咖啡馆采访吗?”苏远背靠着车门,有礼却疏离的对女记者露出微笑。 他那一派潇洒的姿态,有别于面对韩细细时的柔软,也有别于面对家人、朋友时的亲切,相较之下显得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苏总经理,车子里的是你的谁呢?”聪明且反应灵敏的女记者笑嘻嘻的走近。 虽然贵为企业家第二代,却对人超有礼貌,非常可亲的苏远,十分受女记者们欢迎,因此每次一有采访的机会,大家都挤破头,争先恐后想一睹苏远的风采。 他总是笑脸迎人,知无不言,就算是不能回答的问题,他也会巧妙的给予答案,让大家能够交差,堪称最受媒体欢迎的英俊少东。 没想到,她居然会在采访别人时恰巧拍到这难得的一幕。 向来不近女色,参加晚宴时总是带着美艳的表妹张露芬充当女伴的苏远,居然会这样万分疼惜的搂着一个女人,这实在太有话题性了,也让女记者忍不住想一窥究竟。 “区小姐,不好意思,她是我一个人的小公主.可不能随便曝光。”看见对方毫不掩饰的好奇神情,他笑着主动回答,同时也让对方碰了个软钉子。 “喔?” “如果你可以把那张照片删掉,也许,我可以另外给你一个大独家。”苏远懒洋洋的抛下诱饵。 果然,女记者一听到“独家”两字就双眼发亮。 但她仍有些谨慎地问:“真的吗?” 几次与苏远交手的经验,他都是大方而诚恳的,虽然难免会防着他们这些记者,却从来不把他们当低下的蝼蚁看待,让记着们门个个都对苏远印象极佳。 不过,苏远竟然一开口就祭出个大独家,足见车里那个女人对他的重要性。 这个独家……她要还是不要呢? 女记者有些犹豫,而苏远也不说话,等着她慢慢的想通其中的利弊得失。 “好吧!我删照片,不过,独家一定要给我!”女记者一咬牙,就将挂在胸前的数位单眼相机拿到苏远面前,当着他的面,把那张拍出他深情而温柔的揽着女子的照片删除。 看到照片的当下,苏远有些惊诧,但他掩饰得很好,外表也丝毫没有表现出内心的讶异。 看来,他不经意流露出的感情,完全显现出他沦陷的程度比他所察觉还要深。苏远暗忖着,却没忘记要给女记者一个肯定的微笑。 “区小姐,谢谢你。” “这是我的名片,你一定要记得喔!”损失了一张难得的照片虽然可惜,不过好的记者都知道该紧咬住每一分机会,每一个独家新闻。女记者从口袋抽出一张名片,恭敬地递给苏远。 苏远也礼貌十足的接过名片,收进衬衫口袋。 “区小姐,谢谢你,我不会忘记给你独家的。”他笑着转身,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趁着这个空档,女记者好奇的靠近车窗,但躺在车里的那女子小脸藏在西装外套里,让她不免有些扼腕。 该死!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啊?怎么这么神秘呢? 苏远发现了女记者的动作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便发动车子驶离,留下女记者待在原地,兀白懊恼着。 知道苏远已经坐进车内,韩细细虽然满腹疑问,仍然耐心的等待他开口。 隔着车门,她并没有听清楚苏远到底跟对方说了什么,只隐约知道,那个拍照的人真的是记者,至于苏远是怎么跟对方交涉的,她一概不知。 只是,刚才好像喝多了一点点餐前的香槟,虽然它酒精含量极低,韩细细的眼皮还是慢慢变得沉重。 被保护得妥妥当当的韩细细,则维持着每天固定走一趟医院,在加护病房开放的时间进去替爷爷按摩手脚,对他说些话。 这天,韩细细同样在苏家司机的护送下来到医院。 但还没走进医院,她就被一个有点眼熟,却又不是真的那么熟悉的妇人拦了下来。 “细细,你还在台湾啊?”一身俗艳的亮蓝色旗袍,妇人手上戴满俗气的珠宝,声音一如韩细细记忆中那般尖锐刺耳。 “呃,嗯……婶婆。”韩细细虽然心中暗暗叫苦,却还是硬挤出一个笑容。 所有的远房亲戚中,她最怕的就是叔公的三太太,也就是这位婶婆了。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啊?饭店吗?”妇人锐利的眼神上下扫视着韩细细。 “呃,嗯。”韩细细没有否认,事实上,她根本不想让婶婆知道她其实已经嫁人了,正住在苏家。 为了避免这群吸血蛭般的远房亲戚纠缠,她宁可装笨、装傻,也不要让他们控制她。 而且,上星期苏远带她回韩家拿户口名簿时她就注意到,婶婆他们已经住进韩家,占领了韩家大宅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婶婆他们知道,她已经悄悄对他们可能会有的侵占行为进行防制。 爷爷早在前两年就已经预想到这些,因此当时拟下的遗嘱,不仅她身边持有一份,律师和爷爷身边也各有一份。 不管爷爷能不能康复,她都已经做好准备,绝不会让他们夺走韩氏,那是爷爷一辈子的心血,她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虽然外表柔弱,一副好欺负的样子,韩细细性格中还是有执拗的一面,她想保护爷爷,也想保护爷爷的公司,更想保护那个温柔的将她纳入羽翼下的男人。她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陷落之前,苏远在她心中的分量已经与日俱增了。 “你怎么不回家里来住呢?”妇人问道。 “我就住在这附近的饭店,比较方便过来照顾爷爷。”韩细细强撑着笑脸,敷衍着婶婆。 她不是不知道婶婆和前夫所生的儿子,也就是叔公的养子,对她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那男人犹如毒蟒相中猎物般的可怕目光总是让韩细细惴惴不安,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那么小就被爷爷送到国外读书的原因之一。 t毕竟比起外人,所谓的“亲人”其实更可怕,也更防不胜防。 “喔,是吗?”妇人上下打量着韩细细,虽然她打从心里不喜欢这个女孩,但是如果儿子可以娶了她,还怕韩氏不手到擒来吗?“那你爷爷最近好吗?”她假笑着,试图拖延时间绊住韩细细,好让去停车的儿子待会儿能见到她。 想到上次在医院一个不小心让韩细细溜掉,妇人就不禁扼腕,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韩细细拖回韩家大宅,若能立即逼着韩细细嫁给她儿子更好。 “啊!婶婆,那是……”韩细细怎么可能不知道婶婆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于是她故作惊喜的指向停车场的方向,兴奋地惊呼。 “什么?” 趁着婶婆回头,韩细细立即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转身拔腿就跑,钻进了停靠在附近,正等着载客的计程车。 “司机,拜托快开车!”她一跳进车子里就着急的大叫,迅速关上车门。 计程车司机察觉她的惊慌,当下配合的油门一踩,计程车便扬长而去,剩下被骗的妇人在医院门口气得直跺脚。 因为担心婶婆追来,韩细细请计程车司机在市区多绕几圈,确定他们并没有追来,她才松口气,告诉司机住址,让他载她回苏家。 直到平安回到苏家大门前,韩细细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司机先生,谢谢你,你真的救了我一命!”大方的给了司机将近两倍的车资,她不忘直道谢,手软脚软的下车。 “不会啦!不过小姐,你是被追杀吗?”不然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好像后面有什么凶神恶煞一般,明明他注意了一路,并没有车子跟在他的车后啊,她却谨慎的要求他绕路,这一、两个小时,他们几乎绕遍了半个台北市。 “呃,差不多,总之,如果有人问你……” “细细?”苏远气急败坏地走出屋子,看着失踪了大半天的韩细细,俊容十分难看。“你跑去哪里了?大家都快急死了!” 从几个小时前在电话里听家里的司机郑先生说,韩细细在去医院探望她爷爷后就失踪了,吓得苏远扔下成堆的公事,先是赶去医院找人,然后回到家里来等,刚才一听到警卫说她回来了,他还不太敢相信,急忙跑出来确认。 “我……”没料到苏远竟然会在家里,韩细细一愣,当下只能呐呐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车资付了吗?”苏远伸手拉住她,反手便把计程车的车门关上。 “付过了。”她傻傻地,怎么也没想到现在应该正在公司里的苏远会在家里,因此忍不住低问:“你不是去上班了吗?” “司机先生,谢谢你,你可以先离开了。”苏远没有搭理她,只是先向计程车司机道谢,让他先离开。 等计程车消失在路的尽头,苏远才满脸寒霜地回头看向她。 “你一整个早上是跑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郑先生在预定时间没有接到你,找遍医院也没看到你,全家有多担心?还有,你的手机呢?为什么不带出门?” “我……”难得听见苏远语气这么差,韩细细吓呆了。 结婚一个多星期来,她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么凶狠的语气对任何人说话,更别说是对她了,她整个人都傻住了,只能任由他边骂边将她拉进大门。 不过,苏远虽然显得暴躁,但动作还是很轻,虽然看起来是拽着她的手臂,像是拖着她,事实上他根本没有使出什么力气,只是扣着她的手,像是怕她又溜走一般。 “先跟我进去,外公、外婆跟爸妈都紧张死了,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虽然她终于回到家的确让苏远安心许多,但是胸口盘据的那股闷气好像还是不能发泄,非得多叨念她几句他才甘心。 “我……苏远,你在担心我吗?”她任由他拉着她往屋子走去,后知后觉的说出结论。 “你最好以为我不会担心你!”苏远恶狠狠地回头撂话。 他口气极差,却让韩细细忍不住唇边扩大的笑意。苏远说他担心她呢…… “你还笑!你还敢笑!”正当苏远推开门,要拉她进屋时,回头一瞥,居然看见妻子脸上的甜笑,顿时哭笑不得。 这小妮子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对不起嘛……”不行,苏远的反应实在是太好笑了!韩细细忍不住把头埋进苏远背后,笑得更加激烈。 “韩细细,你克制点。”苏远无可奈何,对她咬牙切齿地道。 埋在他背后的这个小女子,才不过嫁进苏家一星期,就已经掳获全家上上下下的心,教人捧在手心怕融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保护得密不透风,就是怕她会碰着了、摔伤了,完全没想到她今天会上演这出失踪记。 苏远更讶异的是,自己竟然会被她失踪的事搞得方寸大乱,一通电话就让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也定不下心来。 这跟平常的他差异太大了,连他都被这样的自己吓着。 “好嘛,对不起啦,我等一下一定会乖乖告诉你原因的。”韩细细止不住笑意,心里却又好感动。 虽然嫁进苏家才一周,虽然她也许还不能算是他们真正的家人,可是他们投注在她身上的关爱,让她住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好幸福、好快乐。 跟着苏远走进屋子后,看见一家子除了正在上班的梁盼盼和赴日出差的梁家宽之外,大家全聚集在客厅里,韩细细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她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群这么关心她,爱护她的家人呢? 在大家关爱的目光下,韩细细再也憋不住那些过去几年与远房亲戚们短兵相接的委屈。在苏远的鼓励下,一一对众人倾吐。不过,她仍刻意避开她和苏远的假结婚不提。 听完她的话后,苏父和苏远交换了一个目光,无声的约定好稍后私下再谈。 苏母不忍见媳妇继续伤心,于是趁这个时候清清喉咙,换个话题道:“阿远,你不是有礼物要送给细细?” “礼物?”韩细细不解的眨眨眼睛,疑惑地看向身边一直陪着她,大手一直在她的背上轻轻拍抚着的苏远。 “喔,对。”苏远恍然大悟,意识到家人是希望让她转移悲伤,于是牵着她站了起来。“我是有个礼物要送你没错。” “什么礼物啊?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苏远神秘的一笑了拉着她就往地下室走去。 留在客厅的几位长辈,则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会心的一笑。 第五章 被苏远拉着下楼时,韩细细频频追问着,“是什么礼物啊?怎么这么神秘?” “我气死了,不想告诉你。”苏远一撇唇,原本拉着她往下走的动作停了下来,突然回过头,佯装冷漠地瞪着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与表情有多么孩子气。 “对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那时候情况危急,我又忘记带手机出门嘛……”虽然知道他的臭脸是装出来的,韩细细还是一脸无辜的解释着,试图让他了解她确实情非得已,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多甜腻,多像个撒娇的小女孩。 “哼。”他的反应是转过头不再看她。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对她生气,反倒是气自己没有将她保护好。 韩家的亲戚粗鲁低劣的行径他早有耳闻,自然也不会讶异他们会试图这样对待她了,虽然她平安归来,但他仍然不高兴,更让他在意的是她口中那个如同蟒蛇般冰冷又难缠的男人…… “阿远……别生气嘛……”难得看到苏远这样使性子,韩细细怎么也止不住笑意,她忍不住又将头埋进苏远怀里,笑得直发抖。 “好了,我带你下去看你的礼物。” 她撒娇的小动作融化了他,不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之后,脑中灵光一闪,突然伸手解开胸前的领带。 “咦?”察觉到苏远的动作,韩细细诧异地抬起头。 她一抬头,正巧给了苏远机会,他用领带蒙住了她的眼睛, 在她脑后打了个结。 “怎么了?为什么要把我的眼睛蒙起来?” “免得破坏给你的惊喜。”苏远话末落,韩细细已经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韩细细被吓了一跳,小手急忙箍住苏远的颈项,生怕自己摔下去。 眼前一片黑暗,让她有些不安,但因为苏远抱着她,所以她并不畏惧。 “到底是什么样的惊喜啊?”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喔……” 感觉到他抱着她继续往地下室走,她忍不住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光洁的前额微抵住他总是刮得千干净净的下巴,随着他行走的动作,一下一下地磨蹭着,像是小动物向主人撒娇一般。 她这依赖的模样让苏远忍不住勾起嘴角,稍早的紧张和气愤好像都已退了去,全都被她撒娇的小动作融化了。 “阿远,对不起,让你那么担心。”安心得像只小鸽子般靠在他颈窝的韩细细忍不住轻叹。 “没关系,平安回来就好,我看以后都请妈陪你去医院好了,免得又被他们纠缠。”苏远沉吟着,脚步平稳地将她抱往地下室。 待走到一扇门前,他才轻轻将她放下。 “到了吗?”韩细细问道。 “嗯,等一下。”苏远伸手推开门,打开电灯。啪一声,室内大放光明,他便拉着眼睛还被蒙着的韩细细走了进去。“小心,地上有一点段差。” “好……”信任地任苏远拉着她的手,韩细细小心翼翼地以 脚尖摸索着地面的段差。“阿远,楼下不是你的健身房吗?为什么要特地带我下来?你要送我什么特别的礼物吗?” 结婚一周以来,若说她对苏远多了什么了解,大概就是他每天早上都会固定花一个半小时健身的好习惯了。 听婆婆说,这是苏远从国中出国念书前就已经养成的习惯,一直规律的延续到现在。 苏家的地下室颇为宽阔,除了隔了一间储藏室外,几乎全摆放着苏远的健身器材,而且一样有空调系统,空气丝毫不沉闷,十分干爽。 韩细细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为什么非得藏在地下室,在让她看见之前还得把她的眼睛蒙起来? “好,答案揭晓。”苏远轻轻拉下绑在她脸上的领带。 闭着眼睛好一会儿,突来的光线让韩细细有些不适应,她先是困惑地眨眨眼,这才发现自己面对着什么。 她的面前是一大片占据了整面墙壁的镜子,镜子前还有高度及腰的横杠,地上则是光滑的木纹地板,饶是她再迟钝,也马上就看出这是一间供人跳舞的练习室。 韩细细傻愣愣地抬头看向身旁的苏远,好半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远也不急着开口,只是笑得像个疼爱女儿的父亲,温柔而宠溺。 “你……” “你觉得如何?虽然时间有点赶,不过设计师还是做出来了,这样的大小跟设备还可以吗?” 为了避免被她发现,这几天,设计师跟工人都是挑在她出门的时间来施工,时间极为紧迫,也多亏全家鼎力相助,不然也没有办法顺利瞒住除了去医院之外几乎足不出户的韩细细了。 “天啊!阿远……这……”兴奋和满满的幸福感霎时充满了韩细细的心,她好高兴,兴奋的扑上前抱住苏远,小手紧紧箍住他的颈项,他则顺势将她抱起。“天啊!你怎么可以对我那么好!天啊!我好高兴!” 她语无伦次,不停地重复着天啊、天啊,就算被高大的苏远抱得双脚离地,她也丝毫不害怕,只是埋在苏远的肩窝,感动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虽然平时习惯练舞的她,在房间里利用空间练习也丝毫没有怨言,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苏远竟然知道她没有说出口的小小愿望,还这样体贴地悄悄为她实现。 老天!她怎么能不喜欢这个男人呢! 韩细细感动得热泪盈眶,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没有挑错人,她自私地选择嫁给苏远真的是对的! 这世上除了爷爷之外,对她最好的人就是苏远了! “那你喜欢吗?” 察觉她感动得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揽住他脖子的小手箍得好紧,好像非得这样才能完整表达出她的激动与感动,他欣慰地想,他费尽心思的安排确实没有白费。 苏远敛眸,眸中的光芒被温柔的表情掩饰了过去,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看到她这么高兴,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暂时也不再为她之前几个小时的失踪而气恼了。 “嗯,我好喜欢,”韩细细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起头来直视苏远,高兴得几乎喜极而泣的她,眼角还有着湿润的水光,“苏远,你怎么能那么好?我……”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未竟的话全消失在苏远口中。 他吻了她……她有些惊诧,却瞬间便沉溺在他的温暖中。 她的诧异给了苏远长驱直入的机会,而且,他仿佛再也忍受不住了! 结婚的这一周来,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水蜜桃香气就一直纠缠着他,夜夜同床共枕,他每个晚上都被她当成大抱枕般又蹭又抱,一天比一天更难以克制的欲望,让他越来越难在清晨五点时顺利离开床铺。 苏远虽然刻意抑制,却没有办法忽视自己强烈的渴求。 他渴望狠狠揪住她小小的身子,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或是像现在这样,摩挲着她柔润如玫瑰花瓣的娇唇,探索她檀口中醉人的蜜酿。 从刚见到她时就纠缠着他的欲望,令他手心发痒,颇为难耐,好几次都想将她绑在身边,好让他随时随地都能碰触到她,随时摸得到她光滑白嫩的肌肤,品尝她甜腻的芳唇。 向来自制力过人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忍耐超过一周的现在,在她高兴得几乎喜极而泣时这么冲动的吻她。 但是,她的滋味好得不可思议,也让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猛浪。 韩细细感觉到他大手绕到了她的颈后,既温柔又坚定地扶着她,而他的铁臂则紧紧箍着她的腰,抱得好紧、好紧,仿佛要将她揉进他身体里似的,但丝毫没有弄痛她。 他的吻极具侵略性,完全不似他眼神中的温柔包容,反而像是一团火,灼烧着她残存的意志。他灼热的大掌温暖着她,让她几乎要忘记了世界上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事物了,只能感觉得到他的存在。 她不自觉又闭起眼睛,只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轻轻拂在她的脸上,两个人之间仿佛没有阻碍,几乎要融在一块了……又过了好一会儿,苏远才终于放过气喘吁吁的她。 韩细细软绵绵地靠在他怀中。 他仍紧紧抱着她,她的小手则无力地挂在他肩头。 她柔若无骨的身子贴在他的胸口,但就算是隔着衣服,她还是感觉得到他衬衫底下那有力的心跳。 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心跳和她的一样又快又急,就像还沉溺在方才那太过刺激的余韵中,一时之间无法平复下来。 好半晌,他没有开口,她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伴着对方。 最后,苏远率先开口问:“你还好吗?” “还好……”韩细细羞红着脸道。此刻的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贴在他胸口的手掌所感受到的心跳有多么地激烈,而她的心跳也同样剧烈。 “你想先待在练习室,还是要先回房间休息?”苏远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也许是因为才刚结束一个煽情的吻,也许是她的心情还未平复,又不敢猜想和他一同回房间后会发生什么事情,韩细细只能低着头,硬着头皮万分艰难地说出违心之论。 “我想留在练习室。” “好。”苏远声音平稳,就算有些失望,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她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失望还是高兴,听到了他的话后,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那你在练习室独处一下,我先上楼去了。”苏远缓缓吁了一口气,低沉得像是叹息。 他没有给她压力,但也丝毫不后悔刚才那么冲动的吻了她。 他轻轻地又叹息一声,才将她放开。 “好。”她还是低着头,不敢看向他。 直到他转身离去,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另一端,她才腿软地滑坐在地板上。 环顾着这间新颖而完善的舞蹈练习室,韩细细的心绪莫名地复杂了起来。 *** 那一天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也许是察觉到除了同床共枕,共用那个房间之外,、两人之间多了某种一触即发的气氛,因此他们相处时都比过去稍微僵硬了些,韩细细开始在意起苏远总是停在她背上的大掌,在意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她不知道苏远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可是却莫名的害怕着那个可能发生的“什么”。 另外,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爷爷的病情仍然没有起色,又进手术室开了一次刀,仍然未恢复意识,而且昏迷指数越来越低。 韩细细的心情也为此越来越不安。 就在一个平静的午后,当她从医院探视爷爷后回来,试图在练习室里拼了命的练舞,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别再满脑子都是烦忧时,一迩来自医院的电话瞬间将她从天堂打入地狱。 *** 午后,苏远神色匆匆地走进医院。 稍早在会议中接到电话后,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将会议结束。 虽然医院已经发出好几次病危通知,但是这次好像特别不一样。 电话里,韩细细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听起来情绪很不稳定,好像哭过了好几回,也让苏远掩不住忧心。 快步走过长廊,苏远就看见一脸苍白的韩细细正低着头,小脸埋在手里,仿佛凋零的花般,坐在加护病房外的长椅上。 “细细,怎么了?” 她这模样让苏选胸口一紧,忍不住一阵心疼,赶紧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将她娇小的身子拉入怀中。 同时,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下时间。 这间私人医院的加护病房每天只开放三个时段让人探视,他来得太晚,错过了下午两点的开放时间,接下来就得等到晚上七点了。 但她现在看起来好脆弱,好像一碰就会碎了,让苏远不由得心疼。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压抑着心里想把她带离医院,狠狠吻去她心中悲伤的想法。 就算是结婚了两个多星期,每日同床共枕,相敬如宾的他们,在上周那一天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距离,所以,苏远虽然拥抱着她,却一直是不敢逾矩的。 因为他知道,其实她还没有准备好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苏远……”听到了丈夫的声音,韩细细一脸疲倦地抬起头来。 她脸色苍白,看起来像遭受了很大的打击。 “怎么了?爷爷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远温暖的怀抱,让韩细细忍不住反手抱紧了他,眼泪也夺眶而出。 “爷爷……他们说……他们说……”她哽咽着,话怎么也说不清楚,只能用力地抱紧苏远。 “请问韩震的家属在吗?”突然间,加护病房的护士奔了出来。她心急地到处张望,看到了苏远和韩细细。 两周前病房里举行的婚礼让护士记忆犹新,一看见苏远,她毫不犹豫地就对着他们低喊,“你们是韩震的家属吗?他醒了,快点进来。” “好!”苏远从护士的神色中察觉出一丝不祥,他立即扶起韩细细,两个人快步跟着护士走进加护病房。 一走进病房,韩细细就立刻发现爷爷已经睁开了眼睛。她还没有开口,眼泪便掉了下来。 “爷爷……”韩细细扑上前去握住他水肿的手,他的苍白与虚弱,让她的眼泪怎么也停不住。 稍早听到医院发的那份病危通知后,她不安的情绪因为爷爷现在的苏醒而稍减了些,可是,她心里还是笼罩着浓浓的不祥预感。 “细细……”韩震的声音很轻,很虚弱。 昏迷了这么久,他水肿得很厉害,旁人几乎已经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样了。 发现病房里除了孙女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男子,韩震一时之间喊不出他的名字,只觉得他非常眼熟。 啊,难道是…… “苏……” “爷爷,我是苏远。” “苏远……细细……” 韩震的记忆有些模糊,只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徘徊了很久,只昕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好像在梦中看到孙女与苏远的婚礼,可是,他不确定那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梦境。 “照顾她…”他觉得好疲倦,虽然才说了几句话,浓浓的黑暗好像又要再次包围他,好像要带他前去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韩震勉强打起精神,却发现眼前变得更加模糊了,他已看不见孙女,也看不见苏远…… “我会的,爷爷,我会好好照顾细细,您别担心。”苏远靠向床边,握住了他的另外一只手。“韩氏也会保住的。” “韩氏……”韩震还想说些什么,黑暗已猛然将他吞蚀。他原本被孙女与孙女婿握着的双手一软,滑了下了来,眼睛也缓缓地闭上。 一时之间,韩细细和苏远都愣住了。 爷爷的手好冰冷,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医院里的空调实在太强,他一直躺在病床上,血液循环不好的关系?韩细细下意识轻搓着爷爷的手心,试图温暖他。 但是,他的体温似乎不断流逝…… 倏然,一阵尖锐的声音响起,是病床旁的仪器突然亮起诡异的光线,红灯闪烁着,并发出尖锐而可怕的声音。 韩细细错愕地瞪着那部仪器,一个她最不想接受的状况倏然浮上心头。 “爷爷……不!不要!”韩细细惊慌地将视线移回病床上一脸沉静的老人身上。 “爷爷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他只是睡着而已吧?他等一下就会醒来,对不对?” 韩细细的小脸一瞬间刷白,泪水模糊了视线,扑上病床抱住爷爷。 “爷爷!爷爷你快醒来!求求你!”她抱着逐渐冰凉的老人,放声大哭。 “爷爷!不要丢下细细……不要……” “细细……”苏远绕过病床,走到她背后,坚定地扶住她的肩膀。 他知道她很痛苦,知道她很伤心,她崩溃的泪水好像在他心上凿出了一个大洞。 “爷爷!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爷爷……” 韩细细不断哭喊着,情绪整个崩溃,连苏远在后面唤着她,她都听不见,过多的悲伤让她怎么也承受不住,突然,她心口一紧,昏厥了过去。 “细细!”苏远慌忙接住她软倒的身子。 护士们这时纷纷跑过来,检查着老人家的状况。 苏远则失去了冷静,他抱起韩细细。心急地吼着,“快帮我找医生来!” 第六章 韩细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觉得自己好像飘浮在半空中,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却能清楚的看见自己变成了小孩,金碧辉煌的韩家大厅看起来好热闹。 大厅里衣香鬓影,有好多好多人,正低声谈笑着。 爷爷则坐在主位上,笑咪咪地喝着酒。 这一幕像是在爷爷的寿宴中,她的小手正被爸爸牵着,妈妈则抱着襁褓中的弟弟。 “细细乖,去爷爷那边。”爸爸摸摸她的头,要她走向爷爷。 她听话的往前走了几步,小小的身子原本还有些摇晃,走了几步后,她突然回头看着爸爸和妈妈,他们抱着弟弟站在一起,对她露出鼓励的微笑。 然后,她发现自己突然长大了一点,四周还是喧扰的景象,爸妈和弟弟却突然消失了。 她听见尖锐的电话铃声在韩家大宅响起,然后管家接起了电话……她看到话筒摔落地面,管家说,她的爸爸妈妈和弟弟都死了…… 他们明明只是出国一趟,晚上就会到家,为什么却不能回来了昵? 明明飞机就要降落了,为什么会失事?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要离开细细? 是不是因为她不乖,总是低着头不敢看陌生人,从小就内向得几乎不敢跟人说话? 是不是因为她不好,所以他们要离开她? 她躲在角落一直哭、一直哭,是爷爷温暖的大掌抱起了她。 “细细乖,不要哭,你还有爷爷啊。” 爷爷温厚的声音安慰着她,她则抱紧爷爷的脖子,窝在爷爷怀中痛哭。 不一会儿,画面一转,她突然看见自己在机场对着爷爷挥手。 “细细,出门在外自己要小心一点,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爷爷担心,知道吗?” “好……”那时的她虽然有些恐惧搭飞机,可是她知道,只有乖乖出国读书爷爷才会安心。 那班飞机并没有误点,没有坠落,她平安的抵达英国。 后来,她看见爷爷风尘仆仆地来英国看她,带着她最爱吃的东西,温暖的拥抱着她。 但随即,原本还笑着对她挥手的爷爷,已经苍白的躺在病床上了。 冰冷的病房里,只有仪器冰冷而单调的声音,她悄悄握住爷爷的手,只觉得爷爷的手好冰,好冷。 她的世界也一片寒冷。 然后,突然间,苏远拿着披肩裹住了她。 他好温暖,好温柔。 他好像好了解她,懂得她不擅长表达,懂她说不出口的感谢。 她回过头看着苏远,却发现苏远退了几步,像搂着她一样,抱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女人长得好美,娇艳如花,小鸟依人般地靠在苏远的胸膛上,搽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甚至钻进他的衬衫里面。 女人回眸对她嫣然一笑,话语却凌厉如刀,一刀一刀割着她的心。 “苏远是我的,他只是为了报恩才娶你!你爷爷已经死了,把苏远还给我!” “不……”强烈的心痛让韩细细几乎承受不住,她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只能狼狈地看着苏远,低喊着,“不要……苏远……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我只剩下你了!” 她狼狈地扑上前,试图抓住苏远,但苏远已经抱着那个女人转身走远了,也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求求你不要走!拜托!不要!不要……不要丢下我……” 办完一些手续后,苏远才刚踏进病房,就听见韩细细破碎的梦呓。 从下午在病床前倒不就一直昏迷到现在的韩细细脸色苍白,不停说着梦话,并下意识地咬着唇,下唇都快被她咬破了。 而她的小手握得好紧、好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几乎要把自己掐得流血,也看得苏远一阵心惊。 “细细!”他心急的走到床边,轻轻摇晃着她。 她哭得好厉害,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是做了恶梦吗? “细细,快醒醒!”他冲动的抱起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轻声低哄着,”细细,别害怕,我在你身边……” 他像安慰着小婴儿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低声安慰着她。 “不要担心,我不会离开你……细细乖……” “远!苏远!你在哪里?”不晓得是不是苏远的安抚起了作用,韩细细原本深陷在孤单又冰冷的恶梦中,突然发现自己听见了苏远的声音。 她欣喜欲狂的大叫苏远的名字,心急地在梦中奔跑,想要找寻苏远,但却狠狠摔了一跤,跌得她好痛,从梦里苏醒。 她刚醒过来,就发现一股熟悉的温暖笼罩着她。 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以及空气中飘浮的消毒水气味,韩细细马上意识到自己人还在医院里。 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梦吧! 爸爸……妈妈……爷爷一…·还有苏远……她迟疑地眨了眨眼,一下子还无法移动身子,只觉得沮丧又无力。 突然,韩细细意识到,虽然她在医院里,但并不是躺在病床上。 她胸下横着的大手看起来好熟悉,就像过去这段日子总是温柔地牵着她的那双手一样,而她躺靠着的,也不是被褥,而是一具温暖的胸膛。 “你醒了?”察觉她已醒了过来,苏远仍没有放开她,只是轻轻摇晃着她,大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抚着她的纤背安抚。 “远……”她哭得声音已经有些沙哑,眼眶好酸涩,全身软绵绵的,—动也不想动。“我……” “嘘,什么都别说。”他充满耐心的安慰着她。“你吓坏了。” 刚才事情发生得太快,韩老回光返照的醒来,又猝然骤逝的事…定让她难以接受。 她肌肤冰凉,因为作恶梦而冒出一身冷汗,让他万分心疼, 因此他虽然想知道她刚才作了什么恶梦,可是他并不急着问。 韩老就这样走了,接下来才是考验的开始。 他会细心照顾细细,也会尽力保住韩老一辈子的心血。低声轻哄着妻子,苏远暗暗在心中许下承诺。 过了好一会儿,韩细细的情绪才慢慢平稳下来。 她想起了稍早所发生的事,爷爷醒来,爷爷过世,然后,她好像昏过去了……韩细细这也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躺在苏远怀中。 他怎么会那么温柔?怎么会那么窝心? 他的怀抱好温暖,给她好安全的感受,也让她怎么也舍不得离开,不愿意破坏这宁静的一刻。 只是,她不想再待在医院里了,冰冷的医院只会让她想到死亡与痛苦,她想要回家…… 她想要回去那个有苏远,有外公、外婆、公公、婆婆以及其他家人的家。 “苏远……”决定了之后,韩细细鼓起勇气开口。“我们回家好不好?” “嗯?” “我想要回家,回我们家。”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转头就将自己埋进他怀里。她紧紧揪着他的衬衫,不敢抬头,只敢轻轻地重复,“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再待在医院里了……求求你……” “好。”她的动作没有逃过苏远的眼睛,这撒娇似的举动让他微微地笑了。“我们回家。” 苏远请医生来看看韩细细的状况,待医生表示她可以回家,护士便拔下她手臂上的点滴。接着,苏远帮她拿过摆在病床边的鞋子,然后扶她下床,并将自己的西装外套小心披上她的肩头。 “我们走吧。”拿起她的皮包,苏远俐落地走向门边,将病房的门打开。 穿好鞋子后,韩细细拉着肩头的外套,看着苏远体贴的动作,她赶紧走向门口,在苏远身前停了下来。 她的小手轻轻滑进他的手里,悄悄地握紧他的大掌,这才羞涩地抬起头来对他一笑。“嗯,回家了。” “好,回家。”苏远点点头,她不安的小动作他全看在眼里。 她会如此,大概跟她刚才做的那个恶梦有关吧?他听到她哭喊着要谁别走,别离开她,可见韩老的过世对她打击真的太大了。 他会耐心的等待,陪着她,直到她复元,直到……她真的愿意接受他。 苏远就这样牵着韩细细的手,带着她离开医院,一点也没有发现,刚才她的话中所透露出的讯息。 她想回去的,并不是韩家,是那个苏远与爱她的家人们以理解和关心为她构筑的家…… *** 回到苏家,虽然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但是朱嫂还是为他们下了两碗热腾腾、香味四溢的面。 为了迟归的两人,一家子除了早早就睡下的外公和外婆外,全聚集在饭厅里。 苏父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韩老的事,你安排好了吗?” “嗯。”苏远简单的把事情交代了一遍。一边说,他一边注意着韩细细的反应。 离开医院之后,她一直显得若有所思。 一路上,她都不安的揪紧着他的外套,抿着唇一语不发。她没有再哭泣,回到家后也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苏远身边,听着他交代着爷爷的后事。 听到他建议火葬,她的眉毛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她行尸走肉地吃面、喝茶,可是那双总是带着羞怯笑意的美眸如今却显得有些空洞。 “好了、好了,这些事明天再说吧,折腾了一天,细细也累了,你们吃完后就上楼洗澡,准备睡觉了。”看见媳妇苍白的脸庞与沉默的模样,苏母很心疼。“还有,细细,不要想太多,让爷爷好好地走,好吗?你身体要照顾,如果爷爷看到你这样子,怎么可能走得安心?” 韩细细愣愣地抬起头来,看见婆婆对她如此关心,忍不住红了眼眶。“妈……谢谢……” “好了,时间已经晚了,快去休息吧。”苏母拍了拍媳妇的肩膀,无声的给她安慰。 这一晚,他们没有以过多的关心反覆揭起韩细细的哀伤,只是温柔而沉默地支持着她,毕竟伤心的事不该一直被提起,时间总会治愈一切伤痛。 *** 当韩细细泡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苏远已不在房内。 她一边猜想着他是不是去书房处理公事,一边拿起吹风机吹干头发。 虽然早就知道爷爷可能撑不过这星期,虽然知道再这样昏迷不醒,对爷爷来说只是肉体上的折磨,但是,她还是私心希望爷爷能够康复,希望他可以醒来…… 中午接到医院的电话时,护士就告诉她,爷爷孱弱的身体可能没办法再撑下去了,他各项指数都显现出情况越来越不乐观,有可能很快就会走了。 这两个多星期来,她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是她没有想到,爷爷真的过世的那种打击,是她做再多心理建设都没用的。 她的心好痛,好难过……但这一切,都还比不上那个可怕的恶梦! 她已经失去了爸妈、弟弟,失去了爷爷,现在的她,只剩下苏远了……她是真的、真的很不希望苏远也离她远去。 她喜欢苏远,喜欢苏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 想起新婚那晚,她不小心偷听到的那通电话,想起电话那端的女子……韩细细不得不承认,她根本不想把苏远还给小艳, 她不想放开他……不要…… 突然间,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请进。”韩细细关上吹风机,扬声道。 “你洗好澡了吗?”苏远拎着一瓶酒和两只杯子走了进来。 “嗯。”她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悄悄透过镜子偷瞄着苏远的动作。 结婚的这两个星期以来,苏远总是在书房里忙到三更半夜。 虽然她感觉得到每晚他都会抱着她入睡,可是每到清晨五点,他就会离开床铺,去地下室的健身房运动。 严格来说,他一天的睡眠时间可能连四小时都不到。 可是,每一天他都忙到好晚好晚,她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么早回房间。 “你……你今天……”韩细细迟疑地开口,又立即咬唇,把问题吞回肚子里。 她如果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早回房间,会不会太突兀?会不会让他误以为她不欢迎他? 可是,天知道她多喜欢每个晚上他拥着她入睡的感觉。 虽然那个时候她总是早就睡着了,是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他躺上床,可是他温暖的怀抱和身上让人放松的松木香气,总是让她幸福得叹息,总是忍不住更往他怀里窝去,也让她总是在他清晨离开床铺下楼运动时因为莫名的寒意而醒过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苏远了。 她多么喜欢他的怀抱,多么爱他总是那样牵着她的手的样子。 今晚他提早回房,她的确很高兴,但是,另外一种尴尬的感觉也慢慢浮了上来。 结婚至今,除了新婚那夜还有上周在练习室里险些擦枪走火的那个热吻之外,他没有再亲吻过她……想起上回那个吻,韩细细不禁脸红了。 她还记得那种无法自抑的甜美感受,他的吻令她融化,让她腿软,如果可以,她真想成为他的一部分,融入他的骨血。 她想自私地霸占他的人和他的心,一辈子都不要放开! 看着韩细细千变万化的表情,苏远有些好笑,可是并不忽着打断她的思绪。 她所有的心思都写在那张什么都藏不住的小脸上了,她好像对他这么早回房感到有些疑惑,又有些高兴。 他若知道自己提早回房可以看见她这样有别于平时的反应,他早就不浪费时间待在书房里了。 只是,他一直苦苦忍耐着。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看着美丽的新婚妻子睡在两个人的大床上,那种诱惑实在是太伤身了。 但她还没有准备好,而他一点都不想吓着她,只好每晚在书房里拼命的工作着,直到累得受不了才回房睡觉。 每一个晚上,虽然怀中抱着散发着香气的娇躯,却什么都不能做,好几度,他都怀疑自己会就这样死去,死因是压抑过度。 苏远苦笑着,对她摇了摇手中的酒,轻声问道:“你要不要喝点酒?” “酒?” “是啊,这是芋头酒,非常香。”但酒精浓度很高,后劲非常强。苏远藏起了后面两句话,没告诉她。 她今天受到太大的刺激,他可以预料到,半夜她恐怕会因为恶梦而频频惊醒,所以,他倒不如先灌醉她,让她能好好睡上一觉。 看见韩细细因为他的话而好奇的睁大眼,苏远又笑着补上一句,“来,我们到阳台上喝。” *** 走进阳台后,韩细细才发现阳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上两张藤椅以及一张小桌子。 这是苏远趁她洗澡的时候准备的吗?她有些讶异,却没有开口问。 待她在其中一张藤椅坐下来后,苏远才俐落地打开酒瓶,斟了一杯酒给她。 韩细细傻傻地看着苏远的动作。 芋头酒的封口并不像红酒或白酒是以软木塞塞着,只是一般的铝盖,包装也不特别精致,看起来就像是随手在超商买的廉价酒一样。 可是一打开瓶盖,浓浓的芋头香味就散发了出来,也让韩细细的眼睛瞬间一亮。 “哇,真的是芋头的香味耶!”她惊叹道。 看见她原本有些沮丧的美眸闪烁着光芒,让苏远浅浅地笑了。 他的笑鼓舞了韩细细,忘记了自己的酒量其实不好的事实,小口啜饮了起来。 芋头酒里浓烈的芋香瞬间充满了她的口腔,热热辣辣的感觉先是烧红了她的耳朵,这才随着酒液往下蔓延。热烫的液体滑入肚腹,让她的肠胃也热烘烘的,好舒服。 她静静地喝着,大概是因为整个人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的眼泪突然又扑簌簌地落下。 “细细,怎么了?是酒不好喝吗?”苏远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蹲到她面前,捧着她的脸,细心地为她擦去泪水。 “没……没有,酒很好。”她狼狈地抹去脸上的泪,感受到苏远的关怀,眼泪不知不觉落得更凶。 想起稍早之前在医院里作的那个恶梦,她内心就不禁一阵惊慌。 苏远会不会真的离开她? 虽然他们有两年的时间,现在不过才过了两星期,可是她好怕、好怕,伯他会期限一到就立即转身离开,回到那个小艳身旁。 韩细细好怕自己会抽不了身,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陷得很深了。 “苏远,你会不会后悔?”酒精让她大了胆子问出口,但垂着长睫,还是不敢抬头看他。 “嗯?后悔什么?”苏远蹲在她面前,手撑在藤椅两边的手把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表情有些高深莫测。 “你会不会后悔娶我?”她忐忑不安的等着他的回答。他会后悔吗?还是不会? “为什么这么问?”他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浅浅的笑意。 “我……”韩细细沮丧地咬住下唇,那些复杂的理由全都藏在她心里,一个也不敢说出口。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不会后悔啊!”苏远诧异的扬眉,又好气又好笑地逗着她。“我怎么可能会后悔?你还记得吧?我是亲口答应婚事的,你可别跟我说你忘记了!” “不……我没有忘记。”她支支吾吾地开口。“但是……但是你的……怎么办?” “什么东西怎么办?” 看见妻子的小脸半是因为酒精,半是因为害羞而红了起来,苏远这才暂时放过她,直起身子,拿过芋头酒,又为她斟满了酒杯。 “你的……情人。”她一咬牙,借着酒精壮胆,硬着头皮把话说出口,“我知道我很卑鄙,是利用自己之前曾经在英国救过你,才逼你跟我结婚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她突然勇敢的坦白让苏远有些诧异。 他不晓得她是受到了什么打击,居然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她的疑问。 他羞怯又内向的妻子,过去这段日子,一直烦恼着这件事吗? 他可以感觉得到她总是若有所思,总是趁着他不注意的时 候偷偷打量着他,好像正在烦恼什么一样,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她居然是担心他是因为报恩才娶她。 “细细,我没有别的情人。”苏远将椅子拖到她面前,坐了下来,膝盖紧挨着她的,然后抽去她手中的酒杯,万分严肃的握住她的双手。“我也不是因为报恩才娶你。” “咦?”他撼人的气息好近、好近,韩细细只能呆呆地抬头看着他。 他的神情好严肃,眼神好认真。她闻到浓浓的芋头香味,却不知道那是出自于她,还是他的唇中。 “要报答救命之恩,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我不是一定要以结婚这个方式才能帮助你。” “那……”她错愕地瞪着苏远。他讲的话完全超出她能理解的范围,她怎么也听不懂他的意思。 他是说,他娶她不是为了要报恩吗?还是他其实不一定要娶她?她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可是,那时当她一提出请他跟她假结婚两年,请他为她保住韩氏时,他一口就答应了,是那样的毫不犹豫,难道不是因为他当年的承诺吗?难道不是为了要报恩吗? “我是要告诉你,我从来就不是为了报恩才娶你。”苏远一字一句,缓慢地说着,像是要确定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我对你没意思,你根本踏不进苏家的大门。” “啊?”韩细细傻愣愣地看着他,被他的话吓傻了,张着小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了,早点进来吧,已经很晚,你也该睡了。”发现自己似乎泄漏出太多的情绪,苏远清清喉咙,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他若无其事地将酒瓶盖子锁紧,一转身就走进房里,只留下小脸红通通,朱唇微启的韩细细还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 苏远刚刚说什么? 他说……如果他对她没意思,她连苏家门都踏不进来吗?可是,苏远在她回国找上他之后,没过几天就办妥了一切事宣,把她娶进门了耶…… 难道他的温柔,他无微不至的关怀,都不是为了报恩,只是为了她吗? 韩细细觉得自己的脸好烫,他所说的话,她慢慢意识到的部分,都在她心中缓缓发酵着,一股强大的狂喜涨满她的胸口,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幸福得死掉了。 真的吗?苏远是真的喜欢她才会娶她吗?她没有介入他跟另外一个女人之间吗? 喜悦让她的心情好像小鸟飞上了天,她好高兴、好高兴,但随即又想到最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如果苏远其实是喜欢她的,这段日子他又为什么总是离她远远的呢?每晚他为什么总在她睡着了以后才回房? 难道……难道他一点都不……过于限制级的认知让韩纽细的脸儿顿时红得像是充血一般。 她一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不能为苏远做些什么,可是,至少在他已经娶了她两个多星期后的现在,至少在她喝了一点酒足以壮胆的现在,她可以为他做些什么吧? 她可以吧? 一下定决心,韩细细根本不给自己反悔的余地,急忙拿起刚才苏远为她斟满的那杯芋头酒,一饮而尽,这才走进房里。 房间里空无一人,但是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苏远在洗澡吗? 韩细细一点也没发现刚才接连喝了几杯酒,已经让她脚步有些颠踬,也没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红得跟关公一样,任何一个人看到她,都会发现她已经喝醉了。 韩细细迈着有些不稳的步伐往前走,想也没想地就伸手打开浴室的门。 第七章 苏远站在莲蓬头下冲着热水,他紧闭着双眼,心里有些懊恼。他真不该那么鲁莽的,万一吓坏他胆小的妻子,那可就糟了。 他原本打算,至少先让她跟家人熟悉,让她慢慢习惯有他在身边的生活,再进一步掳获她的心。 可是没想到,她小小的一个问题就让他溃不成军。 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是完全敞开了自己。 她会不会被他冲动的告白吓坏了?会不会等一下他洗完澡出去后,看到的会是妻子又将自己的头埋在棉被里,像鸵鸟一样逃避现实,逃避他的表白? 苏远喃喃低咒了一声,才刚伸手想要关水,浴室的门正巧缓缓开启。 那道细微的声音并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他原以为是自己没有把门关好,却是—— ****** 一两周的现在才给了他。 虽然心里极为满足,但总还有一丝疑惑藏在苏远心中。 他虽然有耐心,能够忍,也能够等待,但是仍莫名的想知道她对他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说过爱他,也从来没有说过对他真正的想法。 仔细一思索,苏远才发现,他可说是被她遇到困难时第一个就想到他的事实冲昏了头,压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主动找他。 他一直等着她是一回事,她为什么会找他,又是另一回事。 苏远的大掌漫不经心地抚着韩细细光裸的美背。 她被他折腾了一整晚,最后体力不支的趴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她的背脊挺直而漂亮,长年舞蹈锻链出的肌肉线条极为优美,他心爱的小小芭蕾舞者,光是这样无瑕的裸背,就足以勾起他如森林大火般无法克制的欲望。 他缓慢而煽情地来回抚摸着她有些冰凉的肌肤,舍不得替她盖上被子。 他等她等得太久了,就算她早在两周前就已经飞到他的身边,那些不确定、那些等待,却因为日日夜夜都看得见她、碰触得到她而更显难熬。 但是现在,他终于得到她了,不仅是身份证的配偶栏上有了她的名字,她温软甜美的身子也已经属于他。 只是,他很贪心,除了这些形式上的、身体上的,他其实想要她的全部,她的喜怒哀乐,他全都要参与,她的爱,那就更别说了。 苏远目光深沉,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看着怀中心爱的妻子。 虽然一早他的欲望已经勃发,几乎想要再一次埋进她温暖的深处,但是他知道她累坏了,因此决定等她睡醒,娇懒地睁开眼睛。 那时,他会轻轻地跟她道声早安,再将她卷入甜美的早晨欢爱之中。 苏远充满耐心的等待着。 *** 嗯……有点冷…… 睡梦中的韩细细皱了皱鼻子,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裸露在空气中,感觉好奇怪。 但是,她的身下却充满热气,暖暖地煨着她。 身下的热与背上的冷,强烈的反差让她不禁往热源蹭了蹭,伸手想要拉过棉被,然而小手却被另外一道热源扣住,她有些呆滞,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 “醒了吗?” 男人的声音懒洋洋地,她身下的热源也有些震动,感觉上,就像是她正趴在男人身上一样。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果然发现苏远含笑的脸庞。 “啊?苏远?”韩细细随即也发现自己光溜溜的趴在同样一丝不挂的苏远身上,她吓了一大跳,脸瞬间羞红。“你……我……” 昨晚的记忆,一瞬间涌入她脑海。她想起自己大胆地闯进浴室,死巴住苏远不放。 想起苏远温柔地进占,想起他万分严肃地告诉她,如果抱了她,他就再也不会让她离开…… 天啊!难道这都不是梦吗?她的胆子竟然那么大! “怎么不说话,嗯?”苏远有些好笑地看着怀中的小妻子。她脸红的速度之快,几度让他怀疑她有高血压的征兆,毕竟他从来没看过有人这么快就红了脸颊,瞧她那张小脸又瞬间红成一片,也让他忍不住唇边扩大的笑意。 他可爱的小妻子,就算是脸红,还是这么可人。 “苏……我……”韩细细觉得脸好烫,像是有火在烧一样。 她一慌,只得低下头,将自己红通通的小脸埋进苏远的胸膛。 “需要我提醒你昨天发生的事情吗?” “不,不用了……”她闷闷地道,忽然感觉到苏远轻轻挪动了一下,他昨晚那让她蜕变成女人的坚硬正毫不掩饰地抵着她最脆弱的地方…… 她早已被他缠得神魂颠倒,沉迷在爱里了。 第八章 虽然日子有悲伤,有快乐,但是还是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一周后,韩老出殡。庄重肃穆的丧礼办得简单而庄重。 虽然韩细细并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向那些盘据着韩氏高阶主管的位子,虎视眈眈想夺取公司大权的远亲们发讣闻,当然也包括一直不怀好意的叔公、婶婆,以及姨婆和她的家人们。 不过,在苏远的坚持下,这场丧礼完全没有任何媒体能够接近采访。 丧礼隔天,在律师的陪同下,他们宣布了由律师、韩震以及韩细细分别持有的一式三份的遗嘱。 上头明白的写着,韩氏不管航运、空运,合法继承人都是韩细细以及她的夫婿。 虽然上头并没有表明韩细细的夫婿是谁,但已经和韩细细结婚的苏远,不啻是接掌韩氏最佳的人选。 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们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们都以为韩震至少会留一点什么给他们,谁知道居然什么都没有! 临走前,他们纷纷对苏远和韩细细抛去白眼,大有大家走着瞧的意思。 韩细细当然有些害怕,但她紧紧偎在苏远的怀抱里,小手被丈夫紧紧握着,深信一切纷乱都会过去。 她相信苏远,也相信自己的选择。 一周后,苏远便带着他的工作团队正式进驻韩氏。 一场风暴,就从他们踏进韩氏这一天展开。 **** 从苏远带着工作团队踏进韩氏那天起,大概是因为这整件事的发展太过戏剧化,一时之间也闹得满城风雨。 从苏远这儿得不到答案的新闻媒体,聪明地往其他与韩震有亲戚关系,同时也在韩氏任职的高阶主管们下手。 那些大老们对于这个一进入韩氏就大规模查起所有帐册的代理董事长自然颇有微词,纷纷不顾形象,也顾不得自己的老脸与修养,在记者面前将苏远骂得十分难听,刻薄的姿态全不堪地摊在大众面前,不过他们不以为意,苏远的负面新闻越多,他们越开心。 但是,不管新闻吵得多么沸沸扬扬,苏家还是风平浪静。 韩细细乖巧地待在家中,跟着朱嫂和婆婆学做菜,从来不曾下过厨的她,很快就学会了怎么做出几道苏远爱吃的料理。 她现在知道苏远爱吃糖醋鲤鱼和红烧牛腩,吃粥的时候一定要配菜脯蛋。 光是这些琐碎的生活细节,都让韩细细觉得自己跟苏远又亲近了一些。 她还跟着外婆学打毛线,学会了怎么打出一只袖子;陪着外公泡茶后,才知道原来茶还有季节之分。以前她从来弄不清楚中国茶,可是,现在在外公的教导下,已经能为两位老人家沏一壶茶。 偶尔她也会溜进书房,好奇的看着满架各式各样,中英日文都有的书籍,试图从中找到自己有兴趣的书。 苏远将她宠成一个受到完善保护的小女人,让她维持着单纯而平静的生活。 他的细心与体贴,让韩细细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身在梦中,才会拥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丈夫以及家人们。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梦,她确实是被家人暖暖的爱包围着,几周前的丧亲之痛也因此稍稍平抚了些。 这天,苏远他们早早就出门上班了,外公和外婆在院子里泡茶,婆婆陪着公公去医院回诊,拿控制血压的药,因此,屋子里只剩下韩细细一个人。 她抱着早上才送来的几份商业类的周刊、报纸,走上二楼。她知道,每个晚上,在外头忙了一整天的丈夫,会在回房梳洗过后下楼到书房来大致浏览一下当天的报纸和杂志。 听婆婆说,这间书房,从公公中风,苏远抛下博士班的学业回国接掌公司后,就一直是他在使用。 因为苏远璃。点点洁癖,总是习惯东西一定要放在固定的位置,不管是架上的书本或是其他琐碎的小东西,他全都收纳得整整齐齐的。 乍看之下,恐怕让人会以为这是间用来展示的书房呢! 不过韩细细知道,有很多公事,苏远都是在这儿处理完的。 她曾经半夜为他送热茶来,看见桌上乱成一团,一大堆卷宗跟资料四处摊放着,而他则神色凝重地盯着电脑萤幕,手也不停在键盘上与文件上移动。 只是,他每晚离开书房前,总是会将一切都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才离开。 想起丈夫的生活习惯,她就忍不住一阵好笑。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丈夫比女人还要细心呢! 抱着杂志,韩细细走到黑檀木的大书桌前,将杂志全都放在桌上,然后窝进书桌后的椅子里。 一坐下来,苏远身上独有的淡淡松木香气就窜进她的鼻端。 她窝在黑皮大椅上;觉得自己好像也偎在丈夫暖暖的怀抱里一样,好舒服。 正当韩细细像个爱玩的小女孩似的转动着皮椅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瞄到桌子左边的小矮柜里有本颜色花花绿绿的周刊。 周刊的一小角微微有些突出,不像其他书放得那么平整。带着一丝好奇,韩细细弯身抽起了那本周刊。 那是上星期四出版的数字周刊。 苏家虽然订阅不少各类杂志,可是从来没有订过数字周刊, 苏远那么忙,怎么可能特地去买这本周刊呢? 他又为什么要慎重其事地将这本周刊藏在书房里呢? 韩细细好奇的翻开,立刻发现里面有篇特别报导写着苏远进驻韩氏的事。 一股莫名的紧张让她忍不住继续看下去。 这篇报导写得颇为详尽,虽然依然查不到苏远和韩细细当初结婚的原因,但是却清楚采访到了当时在加护病房里,曾经目睹那场婚礼的护士。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很温馨,也有些令人匪夷所思,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韩细细在韩震脑中风归国后,以那么快的速度下嫁苏远,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苏远就能带着那些精英进驻韩氏。苏远带进韩氏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来头不小,轻而易举的就展现出他广阔的人脉,也让周刊记者啧啧称奇。 韩细细仔仔细细地逐字细读,发现周刊的记者居然将苏远工作团队里的五个人全都详细的调查了一番。 苏远一共带了两名会计师、两名特助,以及一名从皇后饭店总经理身边借调来的助手彭楷。 她漫不经心的看过特助们的经历、照片与名字,最后,视线停留在那两名会计师身上。 苏远找来的会计师,其中一名是曾经是某外商公司大中华区总公司的ceo邢礼昂。 以邢礼昂的条件,就算是要随便接下哪家公司都可以,不知有多少跨国大型企业对他虎视眈眈,可是,他却在上个月离开前一个工作岗位后,选择来台湾帮苏远。 另一个则是拥有美艳外表的顶尖会计师楚艳,曾经在美国与台湾都颇负盛名的几家会计事务所担任极为重要的职务。 据说她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只要随便看看报表,就能抓出一般会计师看不出的问题。虽然她尚未自行开业,但已经有一大堆人捧着钱跟合约想跟她合开公司了。 才看一眼,韩细细就觉得楚艳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为什么呢?她疑惑地反覆咀嚼着这个名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在结婚的那个晚上,她不小心偷听到丈夫讲电话,当时正和苏远对话的人就是小艳。 几乎连思考都不用,韩细细就知道,电话中的小艳,正是这个照片上坍媚动人的楚艳。 楚艳果然人如其名,长得又美丽又娇艳,虽然留着一头清汤挂面的长直发,却完美地衬托出她白皙高雅的面容。 她不笑时看起来有些冷若冰霜,浑身散发出不容易亲近的气息,可是,当她踩着红色高跟鞋,一身合身优雅的红色小礼服,半偎在苏远身边时,脸上漾开的甜笑,就连女人见了都会怦然心动。 楚艳和苏远站在一起看起来好登对,两人脸上都写满了自信,分别带着神秘却又十足有默契的笑容。 那种感觉,像是他们是相识多年,比朋友的关系还要更深一些的“好朋友”一样。 韩细细傻傻地看着那些照片,某种奇怪的感受让她的心猛然一缩,像有蚂蚁啮咬着她的心房,让她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她漫不经心地又翻过一页.突然间,她看见了一项足以令她心碎的事实。 周刊上指证历历地表示,楚艳是苏远在英国求学期间长跑多年的女友,两人甚至一度论及婚嫁,即使在苏远回国接管自家公司后,依然与楚艳有着密切的往来,直到上个月苏远与韩细细闪电结婚。 更致命的是,周刊居然刊出几帧看起来有些模糊,但能清楚辨识出苏远与楚艳轮廓的照片。 背景是在某间二十四小时连锁豆浆店,时间则是上周二晚上十一点多。也就是苏远在带着工作团队进驻韩氏的前一天晚上。 韩细细的背脊有些发凉,倏然想起,上周二晚上,苏远的确是过了晚上十二点才回到家。 那天晚上,他感觉上有些放松,回到家时,脸上一直带着懒洋洋的笑,双眼却闪闪发亮,仿佛有什么事情令他感觉刺激而跃跃欲试一般。 那一晚,他热情得几乎啃掉她的脚趾头,也逼得她一次又一次地崩溃娇吟。 她一直以为那天他只是加班,所以才比较晚回来,没想到他会是跟楚艳去吃消夜…… 那个晚上……韩细细记忆纷乱,思绪也乱成一团。 就算是合上了那本周刊,她的心情也丝毫没有平复下来。 周刊上所说的事情是真的吗?苏远和楚艳,以前真的是一对吗? 可是,他明明告诉过她,他没有其他情人啊! 他明明亲口对她说,如果他对一个人没有兴趣的话,对方根本连踏都踏不进苏家大门,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任何一句情话。 他总是那样温柔的拥抱她,那样蛮悍地占有她,每一个晚上,她总是被他卷进熊熊的烈火中,几乎燃烧殆尽,最后总是累得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可是,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声“爱”。 苏远……爱她吗? 韩细细知道,其实她不应该怀疑苏远,毕竟他总是对她那么好,那么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她。 但是,她实在无法让自己混乱的思绪停下来。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在心中牵绊一个人像牵绊苏远这么深,从来没有期待过谁回家,也从来不曾在谁的身边这么有安全感。 这样,是爱吗? 如果是爱,那苏远也跟她有着同样的心情吗? 如果是爱,为什么她总是惶惶不安呢? 她相信苏远,相信他当初牵起她的手,承诺要照顾她一辈子是真的,也相信苏远在那个晚上,第一次温柔的占有她,吮去她因疼痛而漫出的泪水时,那温柔的疼惜是真的。 但是,她知道苏远并不是对每个人都露出温柔的表情。 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已经一个月多了,就算没有真的见识过他对外人冷淡的一面,也从家人口中听到了不少。她知道,他对于家人和身边亲近的人,跟对待毫无关系的外人,态度上是完全不同的。 只要成为他的家人,或是他重视的人,在他们面前他会放松,会笑得特别灿烂,也会更温柔。这种态度不限男女,他宠两个表妹,疼那些亲戚的小朋友们,照顾所有的亲人,态度都是同样温柔体贴。 有时候韩细细甚至觉得,她跟其他的家人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 其他人除了享受不到他火热的拥抱与亲密以外,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与其他家人的不同。 可是,她是他的妻子啊…… 韩细细神色复杂地盯着周刊,心中一方面想要相信苏远是把楚艳当家人,才会那样温柔的对楚艳笑,才会跟她有那样良好的默契,另一方面,她又隐隐有些不安。 她和其他的家人,在苏远的心中有分别吗? 苏远到底是怎么看待她这个妻子的呢? 他说他不后悔娶她,不后悔为她担下韩氏这个重担,都是真的吗? 揣着这样的心思,韩细细有些心慌,有些犹豫,她想问,但却完全没有机会可以开口。 因为,接下来的几天,苏远还是一样忙得早出晚归,好几个晚上,她窝在床上等他,等到都睡着了他才回来,而当她早上醒来时,他早就已经出门了。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嗜睡,她有些懊恼,但又无计可施。 不管杂志报导的那些消息是真是假,如今苏远跟楚艳确实是因为工作而需要朝夕相处。 她应该相信苏远跟楚艳现在最多就是公事上的往来而已,可是,嫉妒还是像一根引一样,刺得她鲜血淋漓。 她忍不住埋怨自己,觉得自己真的好没用。 如果她当初也能学些商业方面的东西,也许现在苏远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而她,也能帮他分忧解劳…… 不,她一定得相信苏远!苏远对她那么好,绝对不会骗她! 她要相信他,相信他和楚艳真的已经没有关系了…… 韩细细胡思乱想着,日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 *** 七夕情人节前的那个星期天,顶着大肚子的张露芬,在丈夫的护送下来到苏家。 中午过后,难得有空的张露芬和梁盼盼便挤进厨房做巧克力,韩细细自然也被拉来一块动手。 朱嫂早早就为表小姐们准备好材料和模具,就等着她们大展伸手。 韩细细本来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食谱按部就班的做,没想到旁边的张露芬沾着巧克力的手一伸过来,就在她脸上抹了一记。 “哈哈!偷袭成功!”即使已经挺着五个多月的大肚子,张露芬还是不改玩性。 厨房里剩下的两个女人都没有逃过她的魔爪,至于已有经验的朱嫂早就躲得远远的,因此没有被波及。 梁盼盼也不落人后,跟着沾起巧克力到处抹,一下子,反应不及的韩细细鼻子、脸颊已经全都是巧克力酱。 见她还傻愣愣的反应不过来,张露芬跟梁盼盼不禁捧腹大笑。 “快!快拍下来!细细这个表情好好笑!”张露芬大笑道,梁盼盼则手忙脚乱的翻着张露芬的皮包,拿出数位相机拍照。 “你们……你们好坏!”闪光灯的光芒让韩细细吓了一跳,一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两个比她高姚许多的女生脸上恶作剧的笑容,恼得直直跺脚。 “哈哈!你可以抹回来啊,如果你追得到我的话!张露芬哈哈大笑。 “哎呀,你这个大肚婆不能乱跑啦!”梁盼盼急着要阻止,却又被张露芬随手抹了一记,于是粱盼盼马上从守护者变成攻击者,“张露芬!你完蛋了!” “哈哈哈……” 一时之间,厨房里充满了笑声,韩细细虽然想要反击,可是老是失了准头。 到最后,三个女人身上东一块、西一块都是巧克力的痕迹,最狼狈的就是韩细细,娇小的她虽然柔软度极佳又灵活,可是手短脚短,就是拼不过张露芬跟梁盼盼。 她脸上被抹了好几处的巧克力,偏偏加热过后的巧克力酱干得特别快,一下子就全黏住了。 韩细细从来没有把自己弄得这么脏过,可是仍和她们玩得尽兴。 将做好的巧克力拿进冰箱冰起来后,三个女生就坐在餐桌前聊起天来。 因为张露芬已经结婚,很少来苏家,而梁盼盼虽然仍跟韩细细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也是每天忙于工作,下班后通常又会被未婚夫绑走,所以其实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跟韩细细聊天。 虽然韩细细也检讨过,是不是自己太内向了,总是不太会找话题和大家聊,但即使只是这样静静坐在旁边,听着她们嘻嘻哈哈的聊天,她也觉得好开心。 不过,相较于张露芬和梁盼盼都在职场上工作,韩细细多少觉得自己的生活圈子真是狭小。 她对工作没有野心,也没有什么技能,唯一会的只有跳舞而已。 可是偏偏她胆子又小,虽然在国外多年,却一点也没学到外国人的热情奔放,这样的她,可能连开间小小的舞蹈教室都做不到,相较之下,她还真是羡慕张露芬和梁盼盼这样的职场女性。 “你们都好厉害喔!”看着眼前明明比她大上几岁,按照辈分却得称呼她为表嫂的这对表姐妹,韩细细有感而发。 “嗯?” “什么厉害?”张露芬和梁盼盼一头雾水,不晓得她为什么会突然跳到这个话题来。 “就是……你们都有能力在外面工作啊,哪像我,什么都不会,也帮不上苏远。” “咦,哪有人这样比的,你就很适合做贤内助啊!”梁盼盼有些诧异,“而且不用在外头奔波不是也很好吗?” “对呀,你只要乖乖当表哥的小妻子就够了,家里也不需要你特别出去工作呀,是因为我跟盼盼都工作惯了,没有工作就浑身不对劲。”张露芬皱了皱鼻子,对自己这项习惯十分无奈。 “嗯,可是……”她们虽然这么说,韩细细还是觉得心里有一点点在意。 如果她也有商业方面的专长,也许就可以帮得上苏远的忙了。他最近累成那个样子,她好担心…… “你不要想太多,表哥也不需要妻子出去冲锋陷阵呀!他那个人啊,最传统了啦,根本是头固执的牛,大男人主义者!”张露芬双手一摊。 “对啊,他应该是巴不得把你绑在家里,让你哪里也去不得,只能在床上乖乖等着他回来。”梁盼盼调侃道,看见表嫂整张小脸都因为她的话而爆红,忍不出笑了出来。 天啊!她们的表嫂实在是太可爱了!从来没看过有人这么娇羞,又那么容易脸红的! 粱盼盼和张露芬相视一眼,又各自看了韩细细爆红的脸蛋一眼,忍不住又笑了。 “你们……你们别取笑我了啦!”就算已经嫁为人妇,对于有些比较敏感的话题,韩细细还是好害羞,根本不敢讨论。 “好、好,不取笑你。但是细细,你有没有想过要生个小孩?”张露芬喝了口茶,随口问道。 “小孩?” “是啊,虽然怀孕的过程很辛苦,不过夫妻俩有个孩子还是比较好呢。你跟表哥有计划了吗?” “计划……”个性认真的韩细细开始认真思考起张露芬的话。她好像从来没有机会跟苏远谈到这件事呢…… “啊!表哥回来了。”起身倒茶的梁盼盼,从厨房的窗口一看见苏远的黑头车驶近屋子,连忙通风报信。 “细细,你要不要去门口接他?” “喔……好。”还沉溺在自己思绪里的韩细细先是傻傻地点点头,才后知后觉的听懂了张露芬话里的含意。“小露你……” “嗯,记得要增产报国喔!”张露芬挤眉弄眼的一笑,那表情跟她那爱开玩笑的丈夫几乎如出一辙,也让韩细细小脸更红了几分。 “小露!”她羞赧地喊着,然后就飞也似的逃去屋门那儿等苏远,连沾得脏兮兮的围裙都忘了要脱下。 梁盼盼端着茶走回餐桌旁,摇着头笑道:“呵,你可真坏。” “才不呢!阿姨不是很想要抱孙子吗?而且苏家真的应该多添几个人口了。”张露芬满足地啜着茶,叹了一声。“不过,你觉 得她这样去接表哥,还能下得楼来吗?” “嗯,我想应该是没办法吧。”梁盼盼意有所指地道,接着,两个坏心的表姐妹便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也许苏家很快就会有小朋友诞生了呢! 第九章 慌慌张张的跑到门边,韩细细有些紧张,但她的小手才刚搭上门把,门就被苏远从外头打开了。 “细细?你要出去吗?”接连几个星期熬夜加班,让苏远连星期假日都无法休息,今天还是因为他有些发烧,才提早回家。 他的外表看起来还是光鲜亮丽,但是只有韩细细知道,他其实瘦了不少。 他看起来好疲倦,虽然头发丝毫没有乱掉,下巴也没有胡碴,但是却多了两个黑眼圈以及眼袋,让韩细细好心疼。 过去这几个星期以来,她几乎没有在醒时见过苏远。 除了每天早上起床时看见身旁的床铺上有些皱折,知道那是苏远睡过的痕迹外,她好像很久没有看见自己的丈夫了。 “没有,我……是来帮你开门的。”她有些心疼他,却还是努力挤出笑容。 “嗯。”他没有多问,只是揽过她纤细的肩膀,口气一如往常那般温柔和煦。“细细,不好意思,我最近比较忙,一直没有时间陪你。” 就算已经连续每天早出晚归、完全没有休息的工作了将近一个月,苏远对她还是温柔又有耐心。 “没关系……” “表哥,你回来啦!”当两人经过厨房时,张露芬举了举杯子,对苏远露出笑容。 “小露,盼盼,你们刚才在做巧克力吗?”看见两个表妹,苏远又放松了些,他的大手还是揽着妻子的肩膀,一手提着公事包,可是已然没有进门前的沉重神情。 “是啊!七夕情人节快到了嘛,细细也有跟我们一起做喔!” “难怪我老婆会变成小泥人,就是你们两个人的杰作吧!” “哈哈哈!是细细躲得太慢好不好!” “对啊,我们已经对她手下留情了喔!” “那你们慢慢聊,我先上去休息了。细细,我先上楼了。”松开了搭在韩细细肩上的手,苏远对她一笑,转身便走上楼梯。 被留下的韩细细顿时有些错愕,她感觉得到苏远很疲倦,可是不晓得为什么他会把她留在一楼。 她无助地看着苏远的背影,又看了看餐桌前的张露芬跟梁盼盼。 “跟上去呀。”张露芬比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 “喔……好。”得到她们的支持,韩细细连忙点点头,跟着走上楼梯。 楼下,仍然坐在餐桌前的张露芬和梁盼盼则交换了一眼。 “你有没有觉得表哥好像怪怪的?”梁盼盼忍不住皱眉。 “嗯,有一点。”张露芬想了想,又说:“不过,我相信表嫂会搞定的。” “是啊,一定可以!” *** 苏远才将公事包放进书房,一回头就看见他的小妻子悄悄躲在门边。 “细细?” “苏……苏远……你……你……”韩细细想要开口,可是却又问不出来,只好低着头,小手无意识的扭着身上的围裙。 “怎么啦?”看见妻子可爱的小动作,苏远就算有再大的压力,再多的烦恼,也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渴望…… “我……我……”你会不会想要生一个小孩?你会不会想要我……呃,糟糕,要怎么问呢?韩细细一个头两个大,刚才张露芬和梁盼盼所说的话还让她有些害羞。 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生小孩的事,可是,他们俩也没有避孕……苏远又是怎么想的呢? “来吧,陪我回房间。”苏远走出书房,随手带上门,然后大手便滑到妻子腰际,带着她往楼梯走。“你真是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被小露整惨了吧?” “还……还好。我有帮你做巧克力喔……”跟着苏远慢慢走上楼,韩细细仰着头,看着虽然有些消瘦,有些疲倦,却不失俊挺的丈夫,心口塞满一种莫名的感觉,让她又是感动又是想哭。 她亲爱的丈夫总是这样专心地听着她说话,这样耐心的对待她。 她怎么可以怀疑丈夫和楚艳之间的关系呢…… “巧克力?”苏远扬眉。“什么样的巧克力?” “我也不太会解释,因为小露调了好多种料,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加了一点,做成小小的……” 然而她话还没讲完,已经被苏远拉进房间,一个极为火热的吻旋即堵上了她的唇。 天啊!他好想念她的滋味! 过去一个月来,他为了韩氏的问题忙得焦头烂额,仔仔细细彻查了帐目,查出了很大的问题。 那层面牵涉太广,太多人涉入其中,环环相扣,牵扯出来的,也许会是一大笔烂帐。 但是为了公司长远着想,他也只能选择让事件爆发,才能让公司经过盘整后重新生存下去。 怀着这样的心思,过去一个月里,他绞尽脑汁,四处奔走找人帮忙,也找钱来投注,忙得头昏脑胀,也完全冷落了家中的娇妻。 有好几个晚上,当他看着床上沉沉睡着的妻子,虽然偶尔也会冲动地想叫醒她,彻底的爱她,听她软软细细的娇甜嗓音,但总是因为时间实在太晚,她又已经睡得熟了而放弃。 现在,他终于又能品尝她的味道了。 久违的亲吻让韩细细轻轻叹了一口气,藕臂攀上苏远的颈子,抬高下巴,承受着丈夫温柔却火热的吻。 他反覆舔舐着她粉澜的唇瓣,或重或轻地轻啃慢咬着,舌尖挑逗的与她交缠,既温柔又蛮横地蹂躏着她的芳唇,好像要把过去这一整个月错过的全在这个吻中弥补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苏远才终于放开气喘吁吁的她。 韩细细软绵绵地偎在丈夫怀中,只感觉到脸颊好烫,她被锁在他的怀里,被抵着门板,这样的姿势应该让她害羞,可是,此刻她心里只有满满的欢喜。 苏远思念她的程度,跟她渴盼他的程度好像不相上下呢! “你说,你做了什么口味的巧克力?”苏远虽然暂时放过了她,大手却抚上她脸颊上干涸的巧克力痕迹。 “呃……脸上这个好像是纯巧克力吧,其他都是加了馅料在里头……啊!” 韩细细才低头回想,苏远便勾起了她的下巴,极为煽情的舔了她的脸颊一记。 “嗯……这是原味的。”他舔了舔唇,满意地道。“我来尝尝其他的是什么口味。” 他的大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至她身后,拉下她身上的洋装,连同她脏兮兮的围裙,像剥巧克力的包装纸一般,俐落地剥了下来。 在韩细细还措手不及的时候,上身已经裸露在目光深沉的丈夫面前了。 “啊!”她才惊呼一声,他火热的唇齿已袭上她胸前红润的顶端。 “抱歉,我肚子饿了,如果有点粗鲁,请你别见怪。”苏远瞟了她一眼,咧开坏坏的笑,大手却没有因此停下动作。 他俐落地褪去她剩下的衣物,一下子就将她剥得精光…… “苏……” “你真是害羞,好可爱。”只是几步的距离,这样的磨蹭已不能满足苏远,他笑着带上浴室的门,轻轻落锁。 锁门的声音让韩细细顿时清醒了过来。 虽然已经结婚这么久了,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共浴过,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袒裎相见,可是,两人共处在一间浴室里的感觉还是让她好羞。 “你……你要洗澡,快放我下来。”她惊慌地扭动着,却觉得体内的硕大又更膨胀了几分,也让她羞红了脸,动作顿时僵住了。 “嗯?”知道小妻子害羞,苏远坏心地继续调侃着,“你这么急着想要离开我吗?不陪我一起洗?” “可是……我……” “可是我想帮你洗澡,也许你也可以帮我洗啊?”他无辜地对她眨眨眼,好像虽然说出了这种要求,却一点也不带其他含意一样。 可是,现在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他的意图吧! “苏……”韩细细想离开,但是他不愿意,她光靠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离开他身上。 “就这么说定了。”苏远笑得贼兮兮的,完全不像平时那般庄重。 这样的他,让韩细细怎么也招架不住,只能红着脸,将自己的脸埋入他的胸膛。 苏远捧着她坐到浴缸边,打开热水,慢条斯理地调着温度,韩细细则一直搂着他的颈子,害羞不已地靠在丈夫身上。 他的昂扬还在她的身体里,可是却只是这样安分的抱着她,一点动作也没有。 既熟悉又陌生的燥热感让她有些不自在,她明明是被充实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有另外一种渴望烧灼着她。 她有些心神不宁,可是天生的羞怯与放不开让她只能紧咬着下唇,佯装什么事情也没有。 不一会儿,苏远拿着充满泡沫的沐浴球拂上了她的背。 她缩了一下背脊,小小的身躯也蠕动了一下,那莫名的快意让她忍不住逸出呻吟。 “细细,你可以先动啊,我不介意。”他慢条斯理地为她擦洗着身体,动作缓慢得几近挑逗。虽然下身的欲望几乎已经快要忍受不住,可是他还真爱看她把持不住,细声娇啼的模样。 “我……”她浑身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苏远在她身上缓慢的滑行的大掌和他身下充盈着她的部分都让她好不安,但她才一挪动,就感觉到苏远倒抽了一口气。 “你不舒服吗?” “没,我没有不舒服。”而是太舒服了……苏远咬牙,硬是憋住了后头的话。 他可真是自讨苦吃,偏偏要这样折磨她,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折磨了自己。 狐疑地看着苏远复杂的表情,单纯的韩细细突然开了窍,听懂了他的话。 她一直觉得自己好像没办法为苏远做什么,总是只能承受着他所带给她的温馨感受,承受着他的细心呵护与照顾,还有……他所给予的欢愉,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也能让他感到欢愉。 为了确定刚才苏远的反应不是她的错觉,她硬着头皮又轻轻的动了一下。 果然,这次苏远虽然刻意忍住了拙气声,仍然出现了刚才那种好像很舒服又好像很难受的表情。 “细,别玩火。” 他这句阻止的话,更是鼓舞了韩细绳。 “嗯?玩火吗?我没有玩火啊。”发现自己从盼盼那儿偷学来的无辜表情非常有用之后,偶尔韩细细也会刻意像这样对苏远装傻,苏远也每次都上当。 “那就好。”苏远眯起眼睛盯着她,他知道她学盼盼撒娇的模样越来越自然了,也知道她有点传染到小露的耍赖,虽然他明知道她别有所图,却还是没有办法阻止。 也或者,他根本就不想阻止。 细细太单纯,心思也太简单了,一眼就可以看透,也就是因为这样,她也才那么惹人怜爱,轻轻松松就博得全家的欢心,现在苏家上上下下都将他心爱的小妻子当掌心中的宝贝般小心呵疼着。 他没有辜负韩老,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 韩氏,他一定会尽自己所能的保住,而细细,他则会尽己所能的照顾她、爱她…… 等苏远回过神时,身上的衬衫扣子已经被亲爱的妻子解得七零八落了。 她好像很紧张,小手虽然努力在他胸前解着扣子,却好像左手跟右手会打架一样,忙了老半天就是解不开。 苏远又好气又好笑,为了避免她再扯下去,他这件衬衫就要报销了,他笑着拉住了她的手。“让我来吧!” 他俐落地褪去衣裤,两人就这样在浴室里缠绵了起来,简单的冲澡搞了一个小时还洗不完。 韩细细鼓起勇气尝试着取悦他,他则被她有些生疏而稚嫩的挑逗逼得理智全失,只能一再的攻占她。 直到两人终于离开了浴室,上了床,韩细细已经累得昏昏欲睡。 她躺在丈夫的怀抱中,幸福得像是终于找到了家的小鸽子,佣懒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充塞在她心中的那股莫名的感受,那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存在着,越埋越深的感觉,突然间有了个名字。 没有多加思考,话已经来到她嘴边。 此刻她已昏昏然,只能任由那些话脱口而出。 “远……苏远……” 她低喃着,声音极轻,苏远得很仔细的听才听得到她讲话。 他真的把她累坏了吧。他噙着笑,佣懒地抚摸着她裸露在棉被外的手臂。 “爱……” “嗯?”闻言,他忍不住屏息。 “我爱你……”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浓浓的鼻音,却轻得像梦呓,又重得令苏远的心房一震。 强烈的狂喜袭来,苏远正想抱着妻子,给她一个火辣辣的吻时,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刚才那句,是她睡着前不小心说溜嘴的话吧! 他觉得既幸福又满足,好像过去忙碌了一、两个月都已经有了报偿。 苏远咧开嘴,笑得极为灿烂,轻轻靠向她的耳边,落下一句话。 “小公主,我也爱你。” 第十章 那个假日之后,苏远和韩细细之间仿佛加温不少。 苏远虽然一样忙得早出晚归,但是每天晚上回来,都会吻得韩细细天旋地转,好几次都吻得她羞得连脚趾都红遍了。 而且,他虽然忙碌,仍然每日充满干劲,让全家都很惊异。 梁盼盼曾好奇的问韩细细,她究竟是对表哥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那么兴奋?但韩细细根本不知道原因,当然也无从告诉梁盼盼了。 韩细细曾经怀疑,是不是她曾说了什么梦话,才会让苏远这么开心。 那天在那场冗长却甜蜜的浴室欢爱后,她做了一个很幸福、很幸福的梦。 梦中有苏远,她则抱着小孩,依偎在苏远怀中。 她梦见自己自然的对苏远吐露爱意,苏远也说爱她……可是,那应该只是梦吧? 她也不太确定,不过,她确定自己是真的很爱、很爱苏远。 她爱他的温柔体贴,爱他的细心照顾,爱他给她那么多关怀,给她这些一样爱她的家人们。 七夕情人节这天,正好是假日。 因为苏远还是得加班,所以接近中午时,韩细细就请苏宅的司机载她到公司来,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韩氏的办公大楼位于市区,虽然周围办公大楼林立,但因为是假日,因此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不多,显得有些空荡。 司机将车子开进地下室的停车场后,韩细细便捧着包装好的巧克力踏出车门。 她手上拿着专属电梯的磁卡。 那是爷爷生前就交给她的,方便她到公司来时可以直接从地下室搭专用电梯上顶楼找他。 现在,爷爷过世了,顶楼的办公室已由苏远使用,但她手上这张磁卡还是让她可以通行无阻。 韩细细刷了卡,进入电梯,按下楼层按钮。 一会儿后,电梯门在顶楼缓缓地打开,她踏出了电梯。 眼前的一切跟爷爷在世时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现在办公室外头空无一人,其他的摆设都跟以前一样。 她才刚走近办公室,一阵低低的交谈声就传进耳里,其中好像隐隐约约夹杂着女子的啜泣。 “……我真不该……真不该……” 韩细细从门缝清楚的看见,苏远靠在办公桌旁,一个长发披肩的高姚女子正靠在他怀中,低低啜泣着。 “远,如果我们当初没有分开该有多好……我真后悔……” “嘘……你别难过,我现在还是在你身边啊。”苏远敛着眉,轻轻拍抚着怀中的女子。他十分温柔,就算女子已经哭湿了他的衬衫,他也丝毫没有不耐烦的表情。 但隔着一道门,韩细细的脸色却刷地惨白。 那种感觉,就和新婚那夜听到他讲电话时相同。 只是当时她还懵懵懂懂,不知道那椎心的痛苦到底是什么,而现在,她懂了。 冰冷与痛楚一瞬间笼罩着她,她太过惊愕,以至于浑身僵硬,像是瞬间变成了石像,只能呆立着,无法有任何反应,喉咙更是紧缩得连一点声音都挤不出来。 苏远的神情好温柔,他安慰着怀中的那名女子,就像当初! 安慰着失去了爷爷的她一样。 那高姚的女子,一头乌黑的青丝,还有女子口中所说出的。话,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韩细细几乎连思考都不用,女性的直觉就告诉她,对方是楚艳。 是他在电话中亲昵地喊着的小艳。 是周刊上明白指出他们曾有一段过去的女子。 也是他“不能没有”的人…… 天啊!老天为什么这么残忍!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楚艳跟苏远除了公事上的往来,并没有其他的关系,苏远会在那个晚上特地与楚艳通电话,只是为了请她来韩氏帮忙而已。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的啊! 为什么幸福这么难?为什么她又要失去一个她所爱的人? 韩细细颤抖地退了一步,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她双手发冷,抓不住手上的巧克力纸袋。 纸袋掉落在地上,她没有办法弯下身捡起,事实上,她连自己该怎么反应都不知道,只能跌跌撞撞地走向电梯,抖着手按开电梯门跨了进去。 电梯门缓缓地合上,载着她下楼后,她才在电梯里崩溃的大哭。 同时,另外一部电梯的门跟着在顶楼开启。 邢礼昂臭着一张脸,踏出电梯。 他神色凝重地走近办公室,虽然看见了里头的苏远与楚艳,他还是尽量维持礼貌,以粗鲁的手劲敲了敲门。 突然,邢礼昂眼尖的看到地上有一包东西。他好奇的伸手拾起,发现里面是包装得整整齐齐的巧克力。 “reyn吗?”苏远的声音传了出来。 “对。”邢礼昂推开门,一边看着手中的巧克力,啧啧称奇。 “喂,苏远,看我在你的办公室外面捡到什么,手工巧克力耶!” “巧克力?”苏远下意识皱眉。他看向从邢礼昂一出声就闪到旁边去擦眼泪的楚艳,“小艳,是你带来的吗?” “拜托!楚艳怎么可能会做手工巧克力,你也太抬举她了!” “邢礼昂,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l”楚艳吸吸鼻子,回头便冷淡地回呛了邢礼昂一声。要不是她眼眶仍有些微红,她冷凝的脸色让人完全看不出刚才曾经哭得很惨。 邢礼昂和楚艳从学生时代就不对盘,出了社会之后,虽然走上不同的道路,却因为共同的同学兼好友苏远而迫不得已有着联系。 现在又因为要帮苏远而被迫凑在一块,因此两人每次见面都是炮声隆隆。可是,每个看过这对男女毫无形象的斗着嘴的人,都会说他们感情真好,不过两个人都急急否认、撇清就是了。 “什么巧克力,我不知道。”楚艳先是狠狠瞪了一眼邢礼昂,这才回过头回答苏远。 “奇怪,那会是谁送来的?”苏远接过巧克力,满脸狐疑。 这巧克力虽然包装细致,可是包装纸上并没有印着任何店名或店家的标志,看起来确实是某个人以手工特别做的。 巧克力……苏远一凛,脑中突然浮起一个不祥的预感。 但他还来不及细想,手机倏然响了起来。 苏远拿起手机,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会突然接到家中司机的电话,但还是立即接听。 “喂?郑先生,有什么事吗?” “少爷,你见到少奶奶了吗?” “少奶奶?” “是啊。因为我得去加油,我怕少奶奶下来后找不到人,所以先打电话跟你说一声。” “你说少奶奶有来公司?你现在人在哪里?”苏远呼吸一窒。手中没有任何商标的巧克力和现在司机的电话串联在一起,难道这包巧克力是细细送来的? 那么她人呢?又跑去哪里了? “我在韩氏地下二楼的停车场,正要出发去加油站。” “好,我知道了。”苏远拧眉挂断电话,一抬起头来,就看到楚艳跟邢礼昂已停止斗嘴,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细细刚才来过,只留下一包巧克力,人却不见了。” “什么?” “可是我刚才上来时并没有看到人啊。”邢礼昂也跟着皱起眉。 “我之前进来时也没看到地上有东西,更别说是巧克力了。” 说着,楚艳一愣,“啊,难道……难道她看见刚才那一幕,误会了吗?” “楚艳,你又找苏远哭喔?拜托,人家都已经是有妇之夫了,你收敛点行不行?” “邢礼昂,我就算死也不会找你哭好不好}还有,你说话到底会不会看场合,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找到大嫂!”楚艳翻了翻白眼,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邢礼昂总是会逼得向来冷漠的她形象全失,像个疯妇一样气得直跳脚。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快帮我找细细!”苏远严肃地抛下话后就快步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外的两部电梯,专属电梯正停在一楼,另外一部一般的电梯财停在顶楼。, “该死!”苏远低咒,连忙拨了通电话给司机。“郑先生,请你先折回韩氏,看看细细有没有在一楼。” 他心急如焚,一种莫名的预感让他觉得,万一今天要是让韩细细离开,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苏远衷心希望,这只是他想太多了。 但是,当他搭电梯赶到一楼,郑先生只对他摇摇头,说他并没有看到韩细细。 而到管理室去调阅监视录影带的邢礼昂则证实了韩细细是从一楼的侧门离开的。 苏远立即打电话回家,但一开始并没有人接电话,因为家中的人刚好都出去了。 后来,虽然朱嫂接了电话,表示有看见韩细细,知道她是一个人坐计程车回家的,但她并没有多问,只知道韩细细之后又一身轻便的出门去了。 接下来,苏远找遍所有地方,就是找不到韩细细。 她在台湾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在海外也是。 她虽然贵为韩家的小公主,是金枝玉叶,可是,她从小到大都是那样的孤单,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除了爷爷外,也没有其他的家人。 苏远满心歉疚,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对亲人、朋友的关怀,会造成妻子的误解。 可是,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更没有弥补的机会,韩细细就这样离开了他…… *** 三个月后 搭着邻居的便车去采买回来后,韩细细在邻居夫妻的协助下,把大包小包的食物搬进屋子里。 “老是这么麻烦你们真的很不好意思,谢谢你们!”过去这半年经历过太多事情,韩细细改变了不少。 她开始会主动跟人攀谈,虽然还没有办法自立更生,不过爷爷留给她的钱,已足够她养活自己和腹中的宝宝了。 “细细,别介意,顺便嘛!而且你还怀孕了,我们不多照顾你一点怎么行呢?”美艳的邻居太太有着一头染得红亮的长鬈发,抱着怀中浓眉大眼的儿子,笑得真诚。 “是啊,而且一个华裔女子单独住在这里,安全的问题是不能大意的。”斯文俊俏的邻居先生也笑得十分温柔。“更别说我们同样姓韩了,人在外地总该彼此照应。” “嗯,还是很谢谢你们!” “好啦,那我们先回去了。” 韩氏夫妇的住处离韩细细租下的小木屋只有一小段距离,因为住得近,又同是华人,所以让韩细细倍感亲切。 韩太太的个性热情又善良,一下子就松动了韩细细的心防,让她怎么也无法拒绝这对夫妇的关心。 不过,因为韩先生温柔的笑总是会扯动韩细细心中的伤口,所以她很少抬起头来直视他,大多是将目光落在韩太太和她怀中的小壮丁身上。 “好,路上小心。”韩细细笑着送他们到门口。 这时,韩先生弯身进车子里拿出一袋东西递给妻子,然后抱过儿子。 “对了,细细,这是我朋友从台湾寄来的杂志,我想你来英国那么久了,应该很想念台湾吧,这些给你看。”韩太太笑咪咪的,硬是把杂志塞给她。 “好,那我就收下了。”韩细细没有拒绝,因为,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太明白韩太太性子,如果不收下,韩太太绝不会离去,必定耗到她愿意收下东西为止。 送走了热心的韩氏夫妇后,韩细细走回屋里,先把食材分别放好,有些塞进冰箱的冷冻库后,才走回客厅。 三个月前她离开台湾之后,先是回学校办休学手续。 之前爷爷中风,她匆忙赶回台湾,只向学校请长假,这次回来,她便毅然决然地办了休学。 她虽然仍喜欢跳舞,爷爷过世之后,她却领悟到,这辈子她不会再踏上舞台了。 而且,回到英国后,身体的不适让她迫不得已而就医,因为如此,她才会知道自己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个来不对时间的宝宝,让沮丧又痛苦的她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也许这样想是太天真了,可是,得不到那个温柔男人专一的爱,拥有他的孩子也不错。 不晓得她腹中的宝宝长得像谁呢? 怀着这样的心思,韩细细在休学后将爷爷买给她的房子委托仲介出售,接着就只身来到这里。 她租下一间小木屋,每日沿着湖畔散步。 想起六、七年前,她跟同学们来这里度假,当时她还万般不情愿,宁愿留在学校里练舞,最后仍硬是被同学们拖来,没想到意外救了苏远,往后更牵扯出那么多事……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好好的生活,直到把宝宝生下来,以后再作打算。韩细细漫不经心地拆开牛皮纸袋,里头包着两本杂志,分别是一本商业杂志跟一本八卦周刊。 刊头上刺眼的大字,熟悉的名字,还是让韩细细眼眶刺痛,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可恶!我不哭!我绝对不会再哭,宝宝不需要爱哭的妈妈。” 她捂着脸,没有勇气翻开杂志细读,于是把杂志扔进垃圾桶里,拿起了披肩,匆忙往外头走去。 她需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下来。 不管是苏远或是韩氏,现在都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她不想要知道那个男人的事,一点都不想…… 可是在心里,韩细细十分清楚,她还是很爱苏远。 她几乎是用她所有的生命爱着苏远的。 她想他,好想好、想他…… 虽然后来她也不是没有后悔过为什么要那么莽撞地离开台湾,为什么不勇敢的争取苏远,但是她实在害怕! 万一苏远只是为了韩氏而娶她呢? 万一苏远并不爱她呢? 她胆子太小,承受不起事实的真相,所以她只能狼狈地逃走,躲得远远的。 韩细细快步沿着湖畔走了好长一段路,好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下来。她伸手摸着些微隆起的肚子。大概是她骨架小,体型又纤细,虽然怀孕四个多月,肚子看起来还是小小的。 “宝宝,你会不会埋怨妈妈?可是对不起,我胆子真的很小,我没有办法承受真正的答案,所以只能自私怯懦的逃了……”她愣愣望着平静的湖面,忍了好久的眼泪就这样不知不觉滑落面颊。 刚离开台湾,刚离开苏远那阵子,她总是每日以泪洗面,直到医生告诉她,她怀孕了,而孕妇最好保持心情愉快,从那之后,她就不再哭了。 除了有时会从梦中惊醒,身旁的冰冷会让她几乎忍不住心口啃咬着的寂寞与伤痛,她一直掩饰得很好,几乎骗过了自己。 她几乎相信自己已经完全把那个男人抛在脑后了,相信自己已经走出伤痛了。可是,每晚纠缠着她的梦魇还是不放过她, 她反覆梦到那通深夜的电话,还有在办公室看到的那一幕。没有什么比得过亲眼所见还要真实。 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她就算不想相信也没有办法,就算想忘记也做不到。 “细……”身后传来一声呼唤,那声音好熟悉、好熟悉,让韩细细一阵毛骨悚然,她惊诧地回过头,刚好听到一声噗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对方在湖中载浮载沉,似乎不谙水性,也吓坏了韩细细。 天性善良的她没有办法对落水的人见死不救,于是她焦急地抛开披肩,脱下身上的外套,纵身一跃,跳进了湖里。 “别怕!我来救你了!”越是靠近,韩细细越是心惊,她是在游近了之后才发现,落水的是个黑发的男子。 过去模糊的记忆与现下的情景交叠,她的脑子里乱成一团,但仍努力的冷静下来,伸手去拉那个溺水的男人。 他一动也不动,好像昏了过去。 韩细细有些紧张,害怕自己会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 尾声 韩细细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好安静。 熟悉的天花板,让她意识到自己还在英国的小木屋里。 一切都和昨天,还有这些日子以来的每一天一样。 那么,稍早之前她看到苏远,也是梦吧… 她茫然地下床,拿过床边的披肩披上,这才慢吞吞地走出房间。 客厅里,整齐得一如过去的每一天,没有苏远的身影。 她苦涩的扯起唇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的痴心妄想,笑自己的太过天真。 苏远怎么可能来找她呢…… 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上的小木屋区十分安静。 因为现在并不是度假旺季,这一区除了韩细细和住在不远处的韩氏夫妇以外,并没有其他长期的住户。 韩细细疲倦地踱到沙发上坐下,目光不自觉落在桌上的两本中文杂志上。 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把杂志扔进垃圾桶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桌上? 她原本是不想翻开的,但最后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 没想到她都已经来到英国了,从邻居手上拿到的台湾杂志,内容居然还是跟苏远、跟韩氏有关,她想逃避这些消息也逃避不了。 韩细细神色复杂的看着封面上那张熟悉的俊容,依然忍不住一阵心悸。 她咬着下唇,翻开了杂志。 一旁,苏远默默地隐在暗处,静静看着她苍白的容颜。 三个月不见,她消瘦了许多。 曾被他和家人养得白白嫩嫩的脸颊消瘦得好厉害,要不是他从很早之前就掌握了她的行踪,透过关系请韩家两夫妻先来这儿照顾她,真不知道她一个人要怎么过日子。 她就这样孤零零地住在这里,没有人贴身照料她,也没有人为她打理生活起居,让他好心疼。 要不是韩氏的问题正好在那时爆发,为了把那些打算掏空韩氏的人们绳之以法,他和朋友们费了不少心力一一打通关,试图在对韩氏伤害最小的状况下将韩氏保住。 由于韩老去世后公司才由他接手,即使他丝毫没有任何嫌疑,却也不能任意出境,必须随时配合检调单位的调查,不然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一个人在外头生活,这么孤单,这么可怜…… 韩细细原本只是怀着无所谓的心情看着杂志上的报导,可是越看,她神色越凝重。 虽然她并不太懂什么空头公司或是做假帐之类的专门词汇,可是,她知道那是严重得可以让一间公司关门大吉的危机。 这份杂志是上周才在台湾出刊的,没想到现在就空运到英国来了。 上面清楚的写着,苏远从带着工作团队进驻韩氏后所做的大小动作。他们查遍了所有的帐目,搜集了好一阵子的证据,在韩细细离开台湾后的那几天,正好送交检察官检举。 苏远在过去半年里,可说是企业界的传奇人物。他占据了各种版面,绯闻也好,财经也罢,每个人都猜测着,他为什么会愿意接下韩氏这个烂摊子。 毕竟韩氏早在一、两年前就有一些不利的传闻流传着,苏远一定也略有耳闻。 为了稳住韩氏,他甚至四处跟朋友调头寸,天天忙得焦头烂额,更主动协助警调,只为了帮助韩氏渡过难关。 苏远真的用尽全力保住了爷爷的公司……韩细细看着、看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狼狈地胡乱擦去眼泪,又翻开另外一份杂志。 这份杂志,也是之前她曾经在苏宅看到的那种八卦周刊,只是,她上次看到的是苏远跟楚艳的徘闻,她原本想,这次大概也不例外,没想到一切却全出乎她所料。 这篇报导清楚的将苏远和韩细细多年的纠葛写出来。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韩老的寿宴上,第二次则是韩细细在英国救了苏远,第三次,则是她嫁给了苏远。 说来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的情感纠葛,全都跃然纸上。 撰文者更表示,看过这篇报导的人,应该都没有办法否认苏远深爱着他的妻子。 可是,他的爱妻却失踪了…… 韩细细又错愕又心酸的看着这份报导,原本以为这只是记者胡乱臆测出的内容,没想到当她翻到前面时,却发现是苏远口述,记录与整理则是记者区静芬。 这篇报导,居然是出自苏远口中……是他亲口说的! “细细……”苏远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妻子,却无法拥抱她,觉得有些心痛。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熟悉的声音让泪眼朦胧的韩细细吓呆了,好一会儿只能傻傻的看着他。 “我来找你,想带你回家。”苏远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动作很轻,像是怕动作稍微大一点,会吓得她转身逃走。“大家都很想你,你知道吗?妈天天问我,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好好吃东西,是不是又瘦了?外婆也一直说,你帮她打的毛衣还没有打完……” 他有太多话想要说,但此刻,他却只能不着边际的说些不相干的话,压抑着想要将她拉入怀中,狠狠抱住她的想法。 从宣叙德神通广大的帮他查到她的下落时,他就一直急着想到英国来带她回家,过去这三个月压抑着的担忧与心疼,全写在他紧锁的眉宇间。 “我已经离开了,再也不会妨碍你跟她了……” 就算是现在,就算是刚看完报导,韩细细知道苏远可能是爱着她的,可是楚艳仍是她心中的刺,扎得太深太深,根本没办法轻易忘怀。 韩细绳站了起来,背过身子不愿看着苏远。 因为,她好怕自己一看着他,会忍不住想要扑进他怀中痛哭,会忍不住哭着求他回到她身边,不要跟小艳在一起。她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软弱了,她忍得住的,一定忍得住的! “细细,对不起。”苏远倏然从背后抱住了她。“都是我不好,让你这么伤心。” 发现她并没有挣开他的怀抱,苏远有些窃喜,但还是试图向她解释。 “我跟小艳从来不是那种关系,她当我是哥哥,我也只把她当成妹妹而已,那天只是她心情不好,所以胡乱说话,我和她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一字一句轻轻地说着,并且万分坚定的转过她的身子,逼着她与他四目相对。 “而且细细,我是真的爱你,你不能试着相信我吗?” 韩细细明明被他的话感动得快融化了,却还是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细细,难道你不想跟我回家,让我好好的宠你,照顾你吗?”苏远再接再厉,温柔的在她耳边细细的诱哄,“我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到了,你是不是能给我一个机会弥补?” “我……”韩细纫咬着下唇,想起他是那么拼了命的为了她而尽力保住韩氏,丝毫不畏惧舆论的攻击……她的心又软了一些。 难道当初她亲耳所听到、亲眼所看到的,真的是误会吗? 韩细细还来不及回应,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正巧响起。 说到一半的爱语竟被打断,苏远只好百般不愿的放开她,一脸不悦的前去开门。 “surprise!”门一打开,韩氏夫妇手中各拿着一瓶开启的香槟,香槟的泡沫喷得苏远满脸都是。 “韩秉柏,范荷花,你们两个搞什么!”这令人错愕的“惊喜”让苏远整张脸都黑了。 “咦?庆祝啊!你不是终于找回你老婆了?”范荷花理直气壮地说着。 “细细呢?” “里面。”苏远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 “细细!”范荷花立即钻进屋内。 头后的韩秉柏倒是一脸悠哉地另外塞了一瓶红酒给苏远。 “这是答谢你送我们夫妻芋头酒。这瓶红酒酒精浓度不高,又偏甜,孕妇喝也行。”察觉出苏远脸色不佳,韩秉柏忍不住低低地笑了。“怎么了,还没搞定吗?” “我才刚解释到一半,你们就跑来了。”苏远无奈的指指自己满脸的香槟泡泡,极为委屈。 “抱歉、抱歉!我老婆就算用十头马车都拉不住,祝福你啦!”韩秉柏拍了拍苏远的肩膀,语气虽然遗憾,可是脸上的笑意却让苏远很想给他一拳。 早知道就不要拜托这对夫妇照顾细细了,真是的! 看见韩太太从门口钻了进来,笑嘻嘻的奔到她面前,韩细细再迟钝,也发现苏远跟这对夫妻是认识的。 不然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苏远已来到英国,甚至还知道要带香槟来她这里庆祝? 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搬进这栋小木屋的隔天,韩氏夫妇也搬了过来。 难道苏远从那个时候就掌握了她的行踪了吗?难道…… 许多纷乱的想法在她心中交战,她一时之间还没有答案,但是心中却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她怎么会怀疑这个男人对她的真心! 他一直对她这么好,这么体贴,就算她胆小的逃走了,他还是谨记着他曾经答应她的话,为她和爷爷保住了韩氏,甚至在她逃走后还费心思寻找她,更请人来照顾她。 天啊……她怎么能不爱他呢? 突然,苏远想到了什么,赶紧一个箭步冲到韩细细面前,顶着满头的香槟泡泡,心急的向她解释,“我……因为韩是reyn的同事,reyn就是小露她老公,也就是我们以前在英国见面时我那个朋友,记得吗?所以我请韩和他太太过来照顾你…细细,你别生气,我……” 苏远害怕她又会想歪,急巴巴语无伦次的解释了一堆,听得韩细细一头雾水,又隐隐感到好笑。 从刚才看过了那两份杂志,也从苏远急切的解释中,她是真的慢慢的释怀了。 而且,眼前这个面对什么事都一样冷静的男人,居然会在她面前方寸大乱,慌张得像个孩子,让她心臼漾满了温柔的爱意。 瞧他这个有洁癖的人,居然不在意刚才被韩氏夫妇泼得湿答答的头发与衣服,站在这儿拼命跟她解释,任谁都没有办法再质疑他对她的爱吧? 噙着笑,韩细细慢吞吞地开口:“你的行李呢?” “呃,在、在你房间……”苏远小心翼翼地道,看着眼前笑容甜美如昔的妻子、突然间有点摸不懂她的想法。 “你先去冲个澡,把身上的香槟洗掉吧。”她敛着眉,口气平稳而自然,却不容拒绝。 “咦?” “还不快去?” “喔……”苏远摸摸鼻子,瞪向笑场的韩氏夫妇一眼,这才乖乖走进房间。 韩细细在确定房间的门关上后,才回过头来对韩氏夫妇一笑。“谢谢你们这段日子这么照顾我,我想,我应该这几天就会跟苏远回台湾去了吧。” “要回去面对了?”韩秉柏扬眉,发现她居然敢抬起头来直视他了。 “嗯,是好是坏,我都不会再逃了。”韩细细笑看着眼前这对总是关心着她的夫妇,又摸了摸肚子。“而且我还有宝宝啊,苏远也会帮我的。” “你真的长大了。” “嗯,我也这样觉得。” 送走韩氏夫妇后,韩细细关上了大门,走进房间里。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苏远正在洗澡。 这一幕,好像跟爷爷过世那天,她抛弃了一切,只想把全部的自己献给苏远的那个晚上一样。 不过,此刻她的心情已经全然不同了。 韩细细笑着脱去了披肩和外套,小手轻轻地搭上门把,缓缓地打开了浴室的门。 从今以后,胆小的公主,就要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了。 接下来的一生中,无论生老病死,他们都将手牵着手一起度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