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偷越界》 第一章 晴朗的日光照着远方蓊郁的山林,唧唧的虫鸣交织出祥和的氛围,还有充满芬多精的新鲜空气,全都是远离尘嚣才能享有的自然恩赐。 此时路旁却停了辆杀风景的名贵轿车,车子的引擎盖掀开,有个人正埋头修车,粗壮的短腿努力的踮着脚尖,上半身几乎埋进车里。 原该带来好心情的阳光成了解到令人难耐的酷热,悦耳的虫鸣成了烦人的噪音,仿佛在嘲笑这进退两难的窘境。 “杨叔,修得好吗?”轻轻柔柔的嗓音在旁响起,即使艳阳依然笼罩,那语调却有如微风般带来抚慰人心的清爽。 年逾半百的司机老杨闻声抬头,看到站在面前的可人儿,大汗淋漓的脸瞬间变色。 “别过来!到那儿去,快、快、快!”他迭声催促,沾染油污的手朝路旁的树直挥,只差没直接将她扔过去。“快呀!” 被这么一吼,纪向暖水灵的眼睛轻眨,粉嫩的唇瓣微启,踌躇了会儿,想说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好。”她乖乖地走回她原先待了好一阵子的树下。 “伞!伞撑起来!”老杨又嚷,见她把洋伞撑起,气急败坏的表情才缓和下来。“向暖小姐,麻烦你再等一下,有什么事叫我过去就可以了,你别离开树荫。”他安抚笑道,和刚刚的咆哮狠样判若两人。 见她微笑点头,那颗华发半生的头才又钻回引擎盖下,忙着修车的他没发现,在他别开目光时,那张总是温柔扬笑的脸庞染上了些许黯然。 纪向暖无声地叹了口气,抬头上望,点点晶阳穿透叶缝洒落,让她微眯了眼。 她绝对不是在气杨叔,面对这么麻烦的她,杨叔不但没有丝毫不耐,还一心为她设想,她感动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为他的关怀感到生气呢? 她,是在气自己。 先天性心脏病——八岁那年的首次发病,逼她提早面临生老病死的无能为力,生命的终点就在眼前,只要跨过去,她短暂的一生也将就些完结。 幸好急救得宜,保住了她的小命,但她无忧无虑的童年再也回不来。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必须尽快让她动手术,综合各方的评估,爸妈带她定居加拿大,那里有顶尖的医师团队以及适合休养的生活环境。爸妈完全以她的需求做为优先的考量,就算为此必须奔波两地也不以为苦。 她开过两次刀,八岁那年一次,十六岁那年一次。手术无法还给她一颗健全的心脏,只能尽力修补,虽然病发的危险仍在,但至少不再像是踩在随时都会摔得粉身碎骨的钢索上那般岌岌可危。 然而,手术也在耗损掉她的健康,她成了别人眼中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她不能跑、不能晒、不能冻,像现在,即使躲在树荫底下还撑伞,近午的高温仍让她有些难受。 “向暖小姐……”一声呼唤将她游离的思绪拉回,杨叔站在她面前,脸上堆满了尴尬和懊恼。“我修不好,车子还是没办法发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早上出门前检查明明都没问题的……” 看到他满头大汗,衣服也沾上油污,纪向暖觉得内疚。要不是她临时起意想到郊区逛逛,还受到山色诱惑要杨叔越开越深入山林,他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可能它舍不得回市区,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纪向暖皱鼻轻笑,用轻快的语调让他不那么自责。 知道她的用意,老杨很感动。 他被指派来担任向暖小姐的司机兼随从已经一个多礼拜了,原以为他要伺候的是骄纵任性的千金小姐,才会需要全天假的跟班。但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再经过短短几天的相处,她已成了他由衷想保护的骄傲。 她漂亮温柔,她善良体贴,个性好到找不到缺点,或许是这样的完美惹来老天爷的嫉妒,给了她一副虚弱的身躯,难得的是她并未因此愤世嫉俗,还能将愉悦欢乐带给周遭的人。 “有可能哦!”他笑应,忆起现在的处境,眉头又皱了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看出他的为难,纪向暖主动开门。“我们要走下山吗?” 方才杨叔已经发现在这里手机收不到讯号,加上入山太深已远离观光景点,尤其是这种非假日的冷门时间,根本可以说是人烟罕至,他们在路旁待了快半个小时,完全没半辆车子经过,除了走,别无他法。 “不行,你身体不好,怎么能让你走?”老机立刻驳回。“上山的时候我记得前头有经过几户住家,我去看看有没有人在……留你一个人,没问题吧?”他顿了下,担虑地看向她。 他实在很不想让向暖小姐单独待在这里,要是她遇到坏人怎么办?要是她突然不舒服怎么办?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再耗下去,只会害得向暖小姐困在这儿更久。 “你觉得我有体力到处乱跑吗?”纪向暖自我调侃。“当然没问题,只不过要辛苦杨叔了。”开车迅速可到距离其实很远,如果最近的住家没人,杨叔一定会不断走下去直至找到人才肯停车。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我会快去快回的,向暖小姐你自己要小心。”老杨尽量不让自己往坏的方面想,不然他真的丢不下她。 “嗯,杨叔你慢慢来没关系。” 即使她都这么说了,一心只想赶快将她带离这鬼地方的老杨哪听得进去?短短的腿跑得飞快,一下子就不见踪影。 目送他离去后,纪向暖屈膝坐下,把伞架在肩窝,偌大的伞面几乎将她完全覆盖。她闭上眼,将脸靠在膝上,耳旁只听得见虫鸣声和自己的心跳声,那么静,那么孤独,让她有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她低低的叹了口气…… 其实她刚刚是想帮杨叔,但理智清楚的告诉她,体弱的她什么忙也帮不上,逞强反而会造成杨叔的困扰,所以她只能漠视心里的愧疚,让他一个人在那儿晒太阳。 可爱的杨叔,把她当成自己女儿一样关心,大家都对她太好了,她是如此幸福,还有什么好苛求的呢?小巧的唇瓣扬起了笑,纪向暖发现脚尖晒到太阳,往后挪了些,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 好热噢……她轻吁口气,觉得胸口闷闷的。代谢系统极差的她不会太流汗,很容易中暑,像现在她全身热得像有火炉在烧,却连一滴汗也没流,她知道这不是个好现象,尤其是她已经开始感觉到昏昏欲睡。 完了完了,除了树荫下她还能躲到哪儿去?她要打找寻更适当的避暑地点,一抬头,却听到煞车声,同时看到一名全副武装有单车骑士正好在轿车旁边停下。 流线型的安全帽,闪耀光芒的墨镜,帅气的手套加上紧身衣裤,简直就是从运动杂志里关走出来的一样。 纪向暖呆怔地看着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她热到出现幻觉了吗? “你的车?”男子朝轿车一指,蕴含磁性的好听嗓音传来。 不是幻觉,真的有人经过! “对,它发不动了。”纪向暖欣喜的回话,扶着树站起身的动作却慢到无与伦比,太多次的惨痛经验教会她贸然站起的下场会有多惨。 看到她的举止,男子隐于墨镜底下的浓眉稍微挑动了下。 一个在树下撑伞纳凉的漂亮娃娃,一辆有钱人才买得起的进口名车,光看这场景就知道司机绝对另有其人,只不过可怜的司机应该是修不好车,辛苦求救去了。 而这女孩明明长得清丽脱俗,穿着打扮也还不赖,活像偶像剧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主角翻版,结果她的动作却像老太婆一样,她如果不是身体真的很差,就是扮娇弱过了头。 真是,他对这种做作的娇娇女向来都很没好感的。男子暗自轻啧了声。也罢,车都停了,他总不能直接转头一走了之吧?还是赶快把问题解决掉赶快离开。 “我可以试试看吗?”不想费神寒暄,他口中虽有礼地询问,却已迳自跨下单车,边脱手套边朝车头走去,摘下墨镜倾身察看。 “当然可以。”那自信沉稳的态度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依赖,纪向暖忍不住扬起了笑,庆幸自己遇到好人。 须臾,觉得头不晕了,她才走近关心情况,结果一来到他身边,她原已热得发烫的脸顿时有如火烧。 和气温无关,而是眼前的男人实在太……养眼。 对于有人用“养眼”这两个字来形容男人,她一直觉得很疑惑,直至此刻她才完全理解所为何来。 他穿着黑色五分裤和短袖上衣,像第二惊天动地皮肤一样贴合地包裹住他的身躯,翔实地勾勒出不见一丝赘肉的完美线条,宽阔的肩胛‘紧窄的腰臀,精实的大腿,健壮得恰到好处。 远远看还不觉得怎样,直到靠近了,才发现那一身曲线毕露的装扮真的太引人脸红心跳,加上他全身上下散发着运到过后的强烈热度,霸道地穿透衣料将周遭的氧气焚烧殆尽,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穿的是骑单车的标准服装,很正常,别这样盯着人家看……纪向暖努力地想以平常心视之,却实在挪不开目光,因为,那是她渴求但永远拥有的。 他只要稍一动作,背部肌理就随之牵动,每一道线条起伏都充满力与美,强壮、阳刚,仿佛蕴藏着源源不绝的能量,和虚弱的她宛如天壤之别。 “高压线接触有问题,所以没办法发动。”男子陡然抬头说明。 纪向暖来不及别开视线,当场被逮到偷看,她羞窘地低下了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男子像是早已习惯这种事,似笑非笑的微微勾唇。 原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对猛男也会感到好奇啊?眸中闪过一抹讥诮,本想问她有没有修车工具,在瞥见地上的工具箱后,他没费神多问,直接蹲下翻找。 期望一个富家千金懂得车子的构造和基本保养?那根本是缘木求鱼,他连要怎么修都懒得解释。 他从工具箱里拿了螺丝起子和绝缘胶带后,控进引擎盖下开始忙碌。 “我直接修喽,要是司机不希望别人碰他的车,那部分就由你负责。”知道她不可能反对,但礼貌上他还是知会一声。 “杨叔人很好,他不会生气的。”纪向暖连忙保证。 男子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觉得这不值得他发表意见,只是若有似无的发出一声轻哼,依然低头忙着修车。 人家好心伸出援手,她却坐在旁边休息,这样实在有点说不过去,所以即使热得难受,纪向暖依然站在一旁陪着,还把伞递过去一点,想帮他挡掉一些太阳。 弄着弄着,男子动作顿住,突然直起身,她以为他要拿工具赶紧退开,结果他却是走向单车,取下挂在车杆上的运动水壶。 “喝点水吧。”他把水壶递给她。 怎么会想到要叫她喝水?纪向暖怔愕地摇摇头。“我……我不渴。” 直到现在她才算真正和他面对面,她发瑞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炯然有神,幽邃中闪动着烁光,被他直视着,会有种被深深看进心底的感觉。 “你好像有点中暑。”拿着水壶的大手没缩回去,那双眼依然看着她。 这女孩不知道在这样的天气待多久,那张脸红得可怕,加上她不见一滴汗的怪异现象,再不喝水恐怕会有问题,他可不想还得揽下送她就医的麻烦事。 脑袋里的晕沉让纪向暖变得迟钝,他突如其来的好意也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可是……”车上的小冰箱里有饮料,她可以自己上车拿……她想解释,舌头却像打了结似的说不出话来。 搞不好人家只喝进口矿泉水,他竟然好意思把水壶递过去?将她的行为解读成了为难,男子也不觉得气恼,反而越想越觉得好笑,不禁低声笑了起来。 “如果你觉得不卫生,那就另当别论了。”他用轻松的揶揄化解了可能造成的尴尬场面。 那一笑,驱散了他原告的淡然疏离,让他的脸庞染上光采,比艳日更加耀眼。纪向暖的呼吸一窒,分不清是因为他的细心体贴让她觉得感动 ,还是因为他的笑容。 “不,当然不会……谢谢。”怕他真以为她是在嫌弃他的好意,她赶紧将水瓶接过。 哦,这么随和啊?男子嘉许的挑了下眉,又埋首修车。 拿着水壶,纪向暖觉得心跳得好快,扑通扑通的,却和以前心悸的感觉不同,不会痛,不会难以呼吸,只有一股柔和的感觉暖暖的将她包围。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会真的热过头了吧?怕是身体所发出来的警讯,纪向暖急忙宁定心神出鬼没,徐长呼吸,调匀气息后才旋开瓶盖喝水。 清冽的水一入喉,她才发现她真的渴了,但不好意思喝太多,喝了几口她就强迫自己停下,取出手帕将她碰过的地方拭净后才把盖子关回去。 正考虑要将水壶还他或是直接放回他的单车上,一抬头,却发现刚刚专注修车的他不知何时已将引擎盖合上,站在车旁,蕴笑微弯的眼凝睇着她,里关带着淡淡的戏谑,好似她做了什么有趣的举止。 血气轰然上涌,纪向暖的粉颊染成樱色。他看她多久了?他为什么要笑?因为她喝太多水了吗?还是她不该直接就着瓶口喝?她拼命思索自己是否做了蠢事,却是越争脑筋越打成死结。 察觉到她的手足无措,男子好心地敛加视线,眼中的笑意依然不减。 有钱的千金小姐他见过不少,但这么有教养的千金小姐可就难得一见了。那种会被他归类成矫揉造作的举动,在她身上却像呼吸一样自然,举手投足间尽是轻柔优雅,完全不显突兀。 今天算他大开眼界,这个车修得有代价。男子越芝她,打开驾驶座的门坐进,不过一会儿,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轰轰的声响宛如天籁。 “修好了!”纪向暖张大眼,惊喜的低嚷。 “让车里的热空气散掉后再把窗户升起来,车门全都上锁,司机没回来前别打开。”男子下车,边说边朝她伸出手。“我的水。” “哦,好。”纪向暖把水壶还他,忙着记下他的交代。 接过水壶,男子伸手一捞,将单车提到面前,长腿划了个优美的弧线,就这么跨上车,踏板一踩。潇洒离开。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等纪向暖意识到不对,他已经和她拉开距离。 “等……”那速度太快,她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绕过山弯消失踪影,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好半晌,纪向暖仍无法从震惊中回神,她呆呆地坐进车里,一股凉风袭来,看到他已先替她开好了冷气,再想到他临去前的叮咛,漫然而生的沮丧让她低头将脸埋进掌中。 她没问他的名字,也没说要怎么答谢他,她甚至连句谢谢都来不及说! 她懊恼咬唇,不知道该气他还是气自己。怎么有人走得这么让人措手不及的?她以为他至少会再说个几句话…… 须臾,车里的热气散去,她正要依言关窗锁门,刚好看到熟悉的身影从路的那端跑了回来。 来回狂奔的老杨汗如雨下,一回到车旁,发现车子已经发动了,他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 “哈、哈、车、车子……哈、好……了?”他喘到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 幸好遇到的第一户住家就有人在,他借了电话叫了道路救援,不敢让向暖小姐落单太久的他立刻又跑了回来,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个惊喜等着他。 “嗯,一个经过的先生修好的。”纪向暖低声解释,声音有点闷闷的。 忙着察看的老杨没留意到她的异样,他绕到车头掀开引擎盖,看到高压线的接头处用绝缘胶带做了紧急处理,立刻传单过来原来是接触不良所造成的状况。 他刚刚是鬼遮眼了?居然没发现!他喑骂自己,赶紧将工具收一收,上车驶离这个地方。 “向暖小姐,下山后我们先回去换车,再看你要去哪里好吗?”老机透过后视镜询问。 “载我回去就可以了,下午你忙吧,我不出门了。”她好累,身体虚软的像团棉花,只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老杨瞄了镜中的人影一眼,那郁郁寡欢的神情让他很担心。 “向暖小姐你怎么了?”平常向暖小姐再怎么难受也不曾露出这种表情,不会是他刚刚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吧? “……那位先生修好车就走了,我来不及道谢,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轻吁了口气,却散不去胸中的郁闷。 他应该只是想低调助人,所以才会走得这么干脆,她该配合地释怀,别用一厢情愿的感激造成他的困扰。纪向暖试着说服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抹介怀就是无法除去,心情还是很低落。 “这样啊……”老杨搔搔头,突然想到。“咦,那个人是骑脚踏车吗?”他回来的路上和一个单车骑士擦身而过,那一身装扮让他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对!”黯然的杏眸瞬间染上光采,纪向暖倾身急问:“杨叔你有遇到他?” “有有有,交给我,我一定会追到他!”老杨自信宣告,踩下油门,在所以维持平稳的最快速度下往前冲去。 她该怎么做呢?钱太污辱人,最好的方式是能问到他的地址,她再挑个适当的礼物登门道谢,如果他觉得这样会造成他的麻烦,寄过去也可以…… “怪了,怎么可能还没看到……”老杨低声咕哝,放慢了速度,不断地前看后望,整条路上依然不见其他车影。 纪向暖一怔,看向窗外,发现路旁的住家变多,他们已远离偏僻,这表示杨叔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我猜他可能走别的小路,错开了。”老杨无奈地宣告失败。不然追了这段路早该追上的,哪有轿车跑输脚踏车的道理? “……没关系,不用找了。”纪向暖勉强扬笑,脸上有着难掩的失望。 那表情让老杨的心都拧了,不禁怪自己刚刚把话说得满。 “向暖小姐你放心吧,如果有缘一定会再见到面的,以后在路上我也会多多留意,有看到他一定会跟你说!”每个玩单车的人都是那副打扮,他认得出来才有鬼啦,但为了安慰向暖小姐,他也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 “嗯,谢谢杨叔。”纪向暖打起精神,回以温柔一笑。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看到是姐姐向晓的来电显示,她接起,还来不及开口,另一头就传来迭声急嚷—— “怎么刚刚电话都转语音信箱?你的打不通,杨叔的也打不通,我担心死了!杨叔在干什么啊?要他陪着你不是让你们一起搞失踪的……” 那声音大到杨叔都听得清楚,纪向暖缩了下肩头,抬头看见杨叔透过后视镜对她苦笑,她轻吐舌尖,歉疚把他拖下水。 她和姐姐向晓想差五岁,小时爸妈为了照顾她怕忙不过来,只好将姐姐留在台湾,而优秀独立的姐姐一直表现得很好,从学业到工作能力从没让爸妈失望过。三年前,爸、妈干脆将家业交由姐姐接手,和她一起长住加拿大呈现半退休状态。 好不容易趁向晓换气时,她才有机会说话。 “姐,对不起,我临时要杨叔带我到山上看看风景,没想到这里收不到讯号。”不想害到杨叔,她隐瞒了车子抛锚的事。“我们正要下山,我很好,你别紧张。” “吓死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纪向晓叹气,少了怒火支撑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害我连会都没心情开,差点想报警。” “对不起……”知道这状况会让人有多心急如焚,纪向暖只了抱歉。 这次她能回台湾,全赖姐姐帮忙说情,不断保证一定会把她照顾好,爸妈才答应让她回来小住一阵,结果她却害姐姐虚惊一场。 “算了,收不到讯号又不是你的错,以后这种情形别再来第二次就好。”纪向晓的语气里总算有了笑意。 纪向暖跟着扬起了笑。“姐,你中午有空吗?我位起吃饭好不好?” 难得回台湾,她想把握时间多和姐姐相处,但姐姐太忙,晚上回家时她都睡了,常常见不到面,不想耽误到姐姐的工作,这种短短的午餐约会她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不了,我等一下和客户有约。后天吧,后天你请客,我要好好地敲你一顿!” 纪向暖忍着没笑出声。“没问题。”还说要敲她一顿呢,她的信用卡都是挂在爸妈和姐姐名下的附卡,账单永远轮不到她付,差别只在于由谁签名而以。 “对了,我本来是想问你昨天去俱乐部看得怎么样?结果一急就忘得一干二净。”纪向晓忆起原先打电话来的目的。 被这么一提,纪向暖才想到。医生说她身体太差,建议她藉由适当的运动来增强体力,加上姐姐工作忙没办法常常陪她,怕她无聊,非常赞成及鼓励她用运动打发时间,积极地安排昨天到一间私人俱乐部参观。 那里的教练及设施都很齐全,游泳池、射箭场、有氧教室、网球、壁球甚至还有高尔夫球场,应有尽有,反而让她无法决定。 “我还没……”纪向暖为难地支吾,脑海中突然浮现一抹身影,顿住了她的话。 骑单车也算一种运动,不是吗?而且医生说过骑单车对增强心肺功能很有助益,是个不错的选择。 “向暖?怎么突然不说话?” “没呈。”纪向暖连忙开口。“我只是刚好想到我要选哪一种运动了。” “什么运动?” 纪向暖轻咬下唇,杏眸散发出坚定的灿烂光采,唇角弯起漂亮的弧度。 “单车,我想骑单车。” 第二章 “别跟我说那么多废话,多少钱?先讲多少钱,太便宜的车我不要!”身旁带站美艳女友的男人没好气的喊,挺着鲔鱼肚的身材明显缺乏运动。 “可是买单车最管理机制 是依您的需要来选择性能,不是越贵的车越好……”胸口挂着写有“阿翔”名牌的店员,脸上笑容可掬的表情非常僵硬。 “不过就是辆单车,跨上去,踩踏板,都一样啦!” 愈渐加大的对话音量有些破坏气氛,幸好店里没有其他客人——这里的自行车专卖店,落支窗带里了明亮的光线,色彩鲜艳的单车在木制台上整齐排列,被灯光照射得熠熠生辉,墙壁的整面光镜增加了空间感,这儿卖的不只是单车,更是时尚流行兼具的专卖店。 夏繁波站在柜台后方,好整以暇的盘点刚到货的配备,看似专心的他其实正留意着他们的情况,唇畔勾起一抹淡嘲的笑。 在时代潮流的影响下,骑单车变成一种时尚,为他们带来的不止是业绩,还有许多无心运动,只想籍由单车价值彰显身份的盲目追随者!亦即现在正在店里大肆挑剔的两位客人的写照。 另一个店员小叶走到柜台前,拿起一盒商品端详。“你想阿翔还能忍多久?” “我已经在热身了。”夏繁波挑眉,眼中闪过笑意。 刚进店里半个月的阿翔是视车如命的爱车者,最看惯这种财大气粗的买主,他明知这两个客人是阿翔的地雷,却故意要他出去招呼,为是就是想多多磨炼他。 不过震撼教育的分寸必须拿捏得宜,免得不小心引爆地雷,赶走客人不打紧,造成可爱员工的心理创伤可就不好喽。 他们的对话声越来越大,夏繁波看到阿翔的嘴角已因强烈的怒气而开始抽搐,他知道该是他出马的时候了。“叶,把这些把握上架。” “ok。”小叶将把握捡进臂弯,撤退到一旁等着看妈戏。 夏繁波换上职业专用的温和表情,朝他们走去。 另一边,客人和阿翔已陷入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 “二万、三万、六万,你为以我只买得起这种价位的车吗?我朋友骑的至少都七、八万以上,你叫我怎么拿这些破铜烂铁出去见人?”男客人夸张的挥舞双手。 阿翔气炸了,正要怒骂回去,及时按上肩头的沉稳力道顿住了他的动作。 手往后一带,夏繁波技巧地介入阿翔和客人之间,高大的微型完全把他挡在身后,沙弥了可能爆发的冲突。 “你好,我是老板夏繁波,请问有看到喜欢的车款了吗?”夏繁波开口,从容自信的气势立刻成功地将客人的注意力引导到他身上。“需要我为两们介绍吗?” 听到是老板,男客气马上提出抱怨:“你那个店员只会浪费我的时间,你们到底有没有好车啊?再贵我都买得起,没有就早说,我到别家店买嘛!” “抱歉,接下来由我来帮您介绍。”面对他的无礼,夏繁波也不生气,表情依然温和,领着他们往旁走去,临去前淡淡地丢下一句:“阿翔,去帮叶。” “……哦。”阿翔走到握把架前蹲下帮忙整理,一张脸气鼓鼓的。 小叶好笑地瞥他一眼,下颚朝他们的方向一抬。“看老板展现本领,学着点。” 阿翔回头,看见他们正走到顶级车区。 望着眼前的单车,夏繁波眼中闪过一丝诡谲。只看价格是不是?再贵都买得起是不是?等着瞧吧! “这辆我们卖得很好,十三万八千元,流线碳纤车架,速度及舒适兼具。”夏繁波一开口就用价钱砸人,说着说着,他拧眉沉吟了起来。“不过,这太多人有了,配不上您独特的气质与品味。” 十三万多?男客人眼睛向瞠,但听到最后那句话,又被捧得飘飘然的。“没错没错,气质和品味,我可不想和别人撞车。” 他该担心的是货真价实的“撞”车吧?光从他的言论和一身松垮的肌肉就可以看出他毫无骑乘技巧了。没让对方看见眼中的嘲讽,夏繁波继续往下一辆单车走去。 “有了,这一辆,二十二万,美国进口顶级下坡车。” “二十二万?”这次换美女倒抽一口气。 “是的,二十二万,很值得。”夏繁波对她扬笑,魅力自然流露,仿佛从他口中说出的是两千二百,而不是二十二万。 美女震住,原本只觉得这老板长得还挺性格的,没想到他这一笑,像是瞬间散发出百万伏的电压,把人电得发晕,什么反驳都烟消云散。 “真的很值得,全部采用顶级零件,车架经过特殊极处理,是行家梦寐以求的霸王款。”夏繁波不忘照顾男顾客,迷人的笑容到了同性眼中即成为撼动人心的真挚,不知不觉中就让对方跟随他的话走,完全无法挣脱。 顶级耶,霸王耶!想到骑这辆车出去将引来的妒羡目光,鲔鱼肚男晕陶陶的,无限惋惜地以拳击掌,然后又勾起嘴角。“没关系,我们还有一辆最棒的——” 他来到一辆高挂墙上的黑色单车前,仰首看着它。 “全球限量一百辆,台湾只有配额十辆,是该届‘台湾精品金质奖’中唯一的非电子类产品。”这次夏繁波并没有一开始就点明价格,而是特地强调它的独特及稀有。“今天早上才到的货,可惜,大概很快就会从我们店里离开了。” 男客和美女都屏住了呼吸,只觉得那辆车正闪闪发亮。 “它……多少钱?” 夏繁波回头一笑。“三十五万。” “什么?”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喊。那价位都可以买辆便宜的房车了!“太夸张了!” “你不考虑它真是太好了。”夏繁波非但没为推销失败而感到懊恼,反倒像是松了口气。“有个常客说晚上要来看车,千叮万嘱要我帮他保留。” “有人要买?”人的劣根必,一听到有竞争者就整个战斗力都被挑起。 “艺人嘛,这种能彰显身分地位的东西当然不想错过。”夏繁波低笑,轻描淡写地丢下诱饵,然后话猎犬 转。“我建议您还是买那辆十三万八千无的好了,它也是辆很不错的车子。” 本来嫌贵的十三万,被三十五万一比顿时成了便宜货。男客很犹豫,尚存一丝清醒拉着他别做傻事,但已被拱高的虚荣心让他不想“屈就”原先那辆单车。 “哪个艺人啊?”美女吞下了饵,兴奋的追问。 “客户隐私,我不能透露。”夏繁波对她眨了下眼,电力十足的笑容简直比明星还诱人。“我只能说,他真的很红。” 美女被迷得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加上那番话,理智已荡然无存的她不由自主的开口。“……买。” 男客还在挣扎,一听她吐出那个字,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大。“三十五万哎!” “又怎么样?”心神被拉回,美女拧眉瞪向男友。“你买不起吗?” “当然买得起,可是这数目不小,你要让我考虑一下啊!” “可是如果不赶快决定,很快就会像那辆二十二万的一样被别人买走了!而且能从艺人手中抢下 来不是很棒吗?说不定那个人是周……” 两人开始激辩,整间店里都是他们的声音。 “两们商量一下,如果有什么疑问或需要再叫我一声。” 表面上是留给客人私下讨论的空间,实际上是懒得听他们争论。夏繁波走回柜台前,已经排好商 品的两个员工回到那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小叶竖起大拇指,用嘴形无声地赞个好。 夏繁波轻扯了下唇角。客人要什么,他就卖什么,单车,虚荣,名利,恭维,应有尽有,这两个 客人已落入他投其所好所推砌出来的陷阱里,逃不掉了。 瞥见阿翔嘴唇掀动,夏繁波抢先低声警告:“晚点再说。”他会主动跟他谈的。这也是他派阿翔 接待这组客人的目的。但不是现在。 此时小叶对他打了个暗号。夏繁波不动声色,直到对方出声他才回头。 “夏先生。” “是的,”他微笑应道。“两位决定如何?还是需要我再介绍别款的车?” “我们决定要那一辆了。”美女抢先开口,取得胜利的她笑得骄傲又开心。“三十五万那辆。” “哎,我那位客人要失望了,”夏繁波苦笑轻叹,掩下了眼中的黠光。“两位要当场取车,还是 由我们送到府上?” “你们帮我送好了,我怕我的保时捷放不下。”就连要人送货,男客也不忘炫耀一下他的财富。 “谢谢您的惠顾。如果以后想换车,我们有提供代卖二手车的服务。完全不收费用。” 刷完卡,留下资料,再挑几样配备赠送,最后附上这段话,送走客人,三十五元成交。 人一离开,小叶立刻高声欢呼。“夏哥,干得好!” “为什么要卖他那么好的车?太浪费了!”同一时间,阿翔则是抱头惨叫。 夏繁波睐他一眼。“所以我才特地告诉他可以帮忙代卖二手车,不然你以为我那么闲?” 阿翔停住哀嚎,不解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笨!”小叶从他的后脑勺巴了下去。“夏哥就是看准那种人不会常骑,到时候拿出来卖还是跟 新的一样。价格又折了不少。反而可以造福那些真正想买却又买不起的车友。” “对哦!”阿翔这才恍然大悟。一脸崇拜地看向夏繁波。“夏哥,你这招真棒!” “我可不保证他一定会卖。”夏繁波却反而泼了他一桶冷水。当场让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如果 他宁可放在那里烂,我也管不着,那辆车只能认命地成为虚荣心的陪葬品。” 看到阿翔的反应,小叶忍笑忍得双肩颤抖,知道老板要对这个刚入门的小老弟晓以大义,他离开 忙其它事去。留下他们独处。 “孩子,光靠热情是吃不饱的。”夏繁波扬唇,往后靠着柜台,视线环视整个店铺。 “至少我可以帮它选择合适一点的客人啊!”阿翔怒声抗议。 他不敢相信自己跟的老板竟然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不是以客人的需求做为第一考量,而是将最贵 的车推销给一个根本不懂价值的门外汉。 看出他眼中的谴责,夏繁波轻笑。年轻人啊,凭着一股热血横冲直撞,鲁莽中却又带着魅力。 “很适合啊,那个客人买得起,而且只在平价钱够不够高,那辆车再适合他不过了。”夏繁波挑 起一眉,轻松的语调分不清是在嘲讽抑或是认真。“热爱单车同时拥有经济能力的幸运儿少之又 少。若不卖给有钱人,难道你希望这些高价的车从出厂后就一直挂在墙上供人膜拜,轮胎完全没 沾过泥土?” 阿翔一怔,对呀,就算那些有钱人只是三分钟热度,但至少他们真正被骑过。要是从来没上路, 车子才真的会哭吧! “会被拿出来转卖的,我乐意帮忙,不得善终的我们也只能祝它一路好走,有什么不对?”夏繁 波耸肩,半开玩笑地说道。 他每隔一断时间都会以电话联络买主,美其名是售后关怀,其实是为了在对方热度消退时怂恿他 们拿出来转卖,降低单车被弃之不理的机率。不过这一点他暂不想让阿翔知道,免得还没教会他 认清现实,又害他怀抱另一种梦想。 阿翔认真思考这一番话,赫然发现他原先觉得营利市侩的行径,都隐藏着更深的涵意。 夏繁波知道他已经被点醒,他敛了戏谵的神色,缓声说:“阿翔,你要学着在理想与实际之间取 得平衡。太过执着于某一点只会让自己活得痛苦。” 他爱车,也希望能引领更多同好进入这个领域,但他也很清楚现实的世界不可能如此理想化。他 唯一能做的是尽已所能,对于真心想接触单车的人他绝不藏私,对于只是一时赶流行的人他也能 做到一笑置之。 他没加重口气,也没疾言厉色,平和的表情却充满了慑人的说服力。 “嗯。”阿翔用力点头,对他更是万分崇拜。“夏哥,对不起,我还以……你变了。”他坦率道 歉。 不想让阿翔太尴尬,夏繁波用自我嘲解轻易地带开了话题。“是变了啊,又老又没吸引力。”他 抚着下颚,端详镜中的倒影拧眉叹息。 “没吸引力?你没看到刚刚那个小姐笑得多开心?”拿着打气筒经过的小叶忍不住插嘴。“你那 一招,我怎么学都学不来。卖车永远卖不赢你。” “就是啊,夏哥不笑则已,一笑惊人。”阿翔拼命点头附合。“我要是有夏哥十分之一的魅力, 也不会现在还交不到女朋友。” 其实夏哥不算帅,阳刚,粗犷,性格,男人味这些词都很适合他,但单帅这个字,真的跟他很不 搭,那太过深邃的五官在面无表情时,反而有点吓人. 偏偏只要夏哥一笑--乖乖,不分男女老幼都会臣服在他的裤管底下,尤其是当他笑弯眼,那影响力 更是无人能挡! "只怪我们的爸妈忘了帮我们生双电眼,没救啦!"小叶摇头长叹,说也好笑,夏哥的电力居然是眯 着眼的时候才发得出来,眼睛越是笑眯成一条缝,电力越强,没亲眼见识到还真难以想像。 “我还回眸一笑百媚生呢!”夏繁波扯了个铮狞的笑容。 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笑与不笑有什么差别,顶多只是凶与不凶而已,结果这招却屡试不爽,既然 这么做能收服来客,又能增加业绩,他也就乐得物尽其用,不过在发现引来客源的同时也招惹来 不少麻烦桃花。他现在已经收敛许多。 “哟,这形容词好!”小叶吹了声口哨。 “够了没?去做事。”抑下笑意,夏繁波板起脸。“约骑公告打好了没?” 他们会固定在周日店休时发起约骑活动。由他领队,既可以介绍台北近郊适合的路线给车友,也 可以实地传授骑车的经验及要领。 “ok啦,还印出来了呢."熟知老板个性的小叶没被吓倒,不过他也很懂得开玩笑要适可而止.他马 上把印出的a4纸放到柜台上. “夏哥,这条路线很不错耶!”看完公告,阿翔兴奋地喊。夏哥会在平日发掘没被人发现的新路 线,昨天找到的路线斜度够,路况佳。还有极具挑战的发夹弯。很适合老手去试。 “到时候骑不上去,可别要我等你。”夏繁波低哼,确认公告上的时间,路线无误后,交给阿翔 。“可以公告了。” “好”阿翔走出店门,先在撑放画架上的小黑板写下简要的活动内容,然后再把纸贴到落地窗上 的公告栏。 正张贴时,他从落地窗的反影看到一辆名车在路旁停下,一男一女下了车往店的方向走来。 男的他认识,是店里的客人,一个有点自大的电子新贵,女的他没见过,迅速判断出客人的身分 ,阿翔弄好公告后回头招呼。“嗨,吴先生。” 吴先生连应也就应,注意力全放在一旁的女孩身上。“纪小姐,要买单车问我就对了,每间店我 都很熟。这一家的服务还可以,你来这里买比较不会被坑。” 阿翔僵笑地站在一边,被当成隐形人的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么奥客全集中在今天出现啊? “嗨,你好。”没想到那位气质优雅的小姐却对他点了下头。弯扬的唇畔流露出甜美的气息。 她的亲切对已经闷到不到的阿翔简直是场及时雨,立刻让他打从心里扬起了笑。“你好请问是你 要买车吗?是平常要骑,还是有什么用途。?” “进去再说,外面热死了。”她还来不及回答,吴先生已带着她走进店门,完全没将阿翔看进眼 里。“纪小姐,因为你是打算健身有的,我建议买登山车。有几款专门为女性设计的车款,我帮 你介绍。” 纪向暖勉强回以微笑,不断地回头看去,对被视若无睹的店员觉得很不好意思。 姊姊昨天一听到她想骑单车,原本力持反对,在她找来许多报导佐证单车是项老少咸宜的运动之 后。姊姊终于接受,还派公司热衷此道的下属带她采买行头。 她很感激,可是也很苦恼,因为吴先生根本不听她说话,也没针对她的问题回答,一路上自顾自 地拚命说,像在炫耀他有多厉害似的。她实在不会应付这种人。 “这辆车很适合你,白底小花很衬你高贵的气质,这辆也不错,不过像纪小姐没预算限制,也可 以考虑这种顶级车,调整高度就可以了。”吴先生俨然以专家自居,但听在真正的专家耳里,全 都是些没用的屁话。 不希望她被人导入歧途,阿翔锲而不舍地跟了过来,“纪小姐,你是想骑一般自行车道还是山路 ?” “这两种有差别吗?”纪向暖流很好奇,她昨天有上网做功课,但一堆专用名词,让她看得一头 雾水。“ ”当然有差……”阿翔正好好好向她解释,又被打断。 “哎,这辆车拿出来让我们看看。”性急的吴先生甚至自己动手搬车。 “我来我来,”阿翔吓死了,怕他粗手粗脚会刮伤商品,那辆车要十一万啊! 那无礼的举止让纪向暖困窘不已,恨不得能马上离开现场。为什么她没勇气拒绝吴先生的陪伴? 她宁可自己毫无经验地慢慢摸索。也好过现在。 “这辆车是碳纤维的吧?重量?前叉?后变?speed?”急于在佳人面前表现的吴先生根本没留意 到她的确良表情,自以为是地不断提出问题。 阿翔一边回答,一边在心头交战。怎么办?夏哥刚开导过他,他应该顺势把这辆车推销出去,反 正吴先生都说没预算了,可是他真的很想帮这位小姐介绍一辆真正适合她的车啊。…… 他求救地朝柜台看去,却发现夏繁波低头专心地打电脑,萤幕完全把他挡住,别说对上眼了,连 脸都看不到,他只好调回目光,继续和讨厌的吴先生奋战。 “去帮阿翔把客人打发掉。”另一边,夏繁波的视线没离开萤幕,却突然对一旁的小叶低声下了 指示。 小叶怔了下,怀疑自己听错“打发?”夏哥从没赶过客人,因为他将此视为挑战,再怎么刁难无 理的客人他都有办法做成生意。 “对,别让他们买任何东西。”夏繁波把话说得更明白,低垂的眼眸有抹难以察觉的隐色一掠而 过。 “哦。”虽然有满腔疑问,但碍于客人在不方便多谈,小叶只好先依令行事,朝他们走去。“吴 先生,我觉得这辆车不是很适合耶……”看出局面掌控在男客身上,他极具默契地和阿翔夹攻他 。 三个男人讨论得激烈,被晾在一旁的纪向暖完全插不上话,只好自己在店里逛了起来。她环顾四 周,宽敞明亮的陈设方式让她感觉到惊奇,每一辆车也都很美,这里漂亮得像是百货公司里头的 专柜。 铃……电话铃声响起,她听到有人接电话。 “您好。”那声音像是刻意压低,“对,早上是我们打的没错,你预定的车款已经到期想跟您确 认取车的时间。” 话说得多,声音就听得越清楚,也越……耳熟。纪向暖讶异地循声望去,但碍事的电脑萤幕却完 全挡住了那个人。 不可能吧……她轻咬着唇,心跳因紧张而逐渐加快。 她会选上单车这项运动,有大半是为了昨天那位骑士,因为她刚好需要一项健身的运动。又刚好 他给了她灵感。所以她直觉地下了这个决定。 她承认,她曾经闪过一个念头,想说或许有一天他们会碰巧在某条单车道遇见也不一定,不过她 没虚幻到以为这种事真会发生,她很清楚这机率有多渺茫。 但这声音真的很像。 她试着否决这个可笑的猜测,身体却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不断移动位置想看见那人的长相。 察觉到她的举止,夏繁波侧过身体,藉由翻找资料的动作完全背对她。 该死的,他们在门口和阿翔讲话时他就已经认出她了,一样素雅的穿着,一样略带羞怯的笑容, 只差少了把遮阳伞,没错,他昨天帮她修过车,但不代表他想再见到她。 太受到女客人青睐的他,早被锻炼出敏锐的直觉,说他自信过剩他也认了,他敢肯定这种不知户 外运动为何物的大小姐突然想骑单车,绝对和他有关! 快走吧,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别再看了,他在心里不断地祈祷小叶能赶快完成驱赶客人的任务。 “不好意思,可以请问一下吗?”纪向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近在身后的声音让夏繁波肩头一僵,此时线上的客人刚好结束电话,要他假装依然通话中一个人 在那里自言自语,那倒不如杀了他还比较干脆。 他暗叹一口气,不爱拖泥带水的他只好选择下面迎战,他放下话筒,直接站起身看向她--“什么 事” 第三章 纪向暖不敢相信,竟然是他! 因为太过惊喜,一时之间她只能傻傻地看着他,怔愣了半响,好不容易才找到声音开口,。“昨 天、昨天真的很感谢你!” 姣美的脸庞因为兴奋染上红晕,眼中闪动的灿光像她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笑得夺人神目。 夏繁波心头一悸,还来不及辨别那是什么情绪,烦躁已取而代之。只不过是修个车而已,别这样 看着他! “小姐,我不懂你的意思,”他掩饰得很好,冷淡的脸上只有困惑。 纪向暖怔住,水眸轻眨了好几下,迷惘无助的神情足以勾起所有人的怜惜之心。 “昨天我们的车抛锚了,你说是高压线的问题,还、还分我水……在山上……”她想唤起他的记 忆,但他那像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眼神,让她语无伦次的诉说越来越微弱,终至无声。 “你认错人了,那个人不是我。”夏繁波断然否认,看到她原本散发光芒的笑厣转为震惊苍白。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不然他能怎么办?他早已经看多那种眼神、痴恋、着迷、崇拜、英雄救美太容易让人倾心,所以 他修好车就立刻离开,没留下任何让她有后续发展的机会。没想到她竟然能追上门来。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他的,刻意也罢,凑巧也罢,这种意外让他觉得火大。昨天就不该一时同 情心范滥停车帮了她,但她可怜兮兮地蹲在树底下,再怎么冷血无情的人也没有办法视见不见地 弃她远去。 “但、但是……”她的视线在他脸上搜寻。 不,她没认错人,她记得他那双眼,虽然现在的他穿着polo衫和牛仔裤,和昨天的穿着打扮完全不一样,她还是认得出他。纪向暖很想以驳回去,但看到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板表情,想说的话全梗在喉头。 不想再被她用寻种眼神看着,夏繁波绕过柜台朝争论不休的三人走去。打算速战速决。 “……是怎样?每一辆车都不适合就是了?”吴先生已经被连番的否定惹得恼火。 “并不是不适合,而是您没有提供给我们正确的方向。”夏繁波适时切讲话题。“真正懂车的人会知道怎么表达需求,我这两个员工可能太常接触行家,忘了不是每个人都具备专业知识,我替他们向您道歉。” 充满礼貌的歉语其实全在暗指对方不懂车,他很清楚这种半瓶水的人最恨被人揭穿底细,这意有所指的一番话会比任何无礼对待都来得有效。 果见吴先生脸色大变,气得七窍生烟。 “明明是你们不会介绍,还怪到我头上?纪小姐我们走,别在这里买了!”他转身就走,直走到门口才发现纪向暖并没有跟上来,不禁错愕回头。 “对不起,我对单车真的一点也不懂。”纪向暖即时心里忐忑,仍是鼓起勇气爷首看着高她快一个头的夏繁波,低声道歉。“我是想要骑单车健身,不要太大台,要好骑,嗯……不用很贵没关系……” 看得出来她觉得无助,不知道要怎么选车,却依然扬着笑,试着说出她的需求。夏繁波不悦地紧抿着唇。以往遇到这种有心求知的客人,就算对方问的问题再怎么外行,他都会不厌其烦地详细解释,但她只惹得他心情愈加浮躁。 他气她没跟着那男人离开,也气她的努力。她干么不走?这种待客之道她忍得下去?还跟他道歉? “纪小姐,不用跟这种人废话。”吴先生回来阻止她。 “我想在这间店买。”纪向暖摇头,轻柔的语调里充满坚持。 “我知道更好的店,走啦!”吴先生伸手就要拉她。 还没碰到人,就被一只打横伸出的手硬生生挡下,他正想开骂,一抬头却对上一双冷冽的目光,冻得他瞬间僵在原地。 “没听到她说的话吗?还是你想妨碍我们做生意?”夏繁波丝毫没扬高音调,那震慑感却比怒声咆哮还要有力。 他是不想卖她车没错,但他更没办法忍受这浑蛋碰她。没看到他自大的态度造成她多少困扰吗?居然还敢伸手拉她? “我,我……我到那里等。”吴先生不敢再造次,溜到另一边假装看车,完全不敢回头。 纪向暖松了口气,他的出手相助让她一直下坠的情绪总算染上了开心。“谢谢你。”她对他扬起感激的笑。 可恶!夏繁波在心里低咒。他出手做什么?直接让那男人把她带走不就得了?这下好了,不卖她车都不行。 “要越野车还是公路车?”他别过视线,口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越野?公路?纪向暖傻住。这两种有什么差别? “……公,公路车吧?”她偷观察他的脸色,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昨天他骑的是一般车子走的道路,选这个应该没错。 夏繁波不发一语,走到一旁抬出一辆由白、金色组成的脚踏车,摆到她面前。 “帮她介绍,我去仓库盘点。”丢下话,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店后的入口。 看着他的背景消失门后,纪向暖很难过。他觉得她很烦吗?很讨厌她吗?别说是笑了,他面对她的神情只有冷漠,仿佛她连站在他面前都会碍了眼。 “夏哥吃了炸药啦?”阿翔悄声地问小叶。夏哥是他们里头耐性最好的一个,就算对象是百讲不听的老伯伯都能以笑容应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夏哥这样对待客人。 小叶耸肩,好奇地打量纪向暖。从夏哥要他去打发掉他们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后来夏哥连串异常的举止,更是看得他瞠目结舌。 看来,他得好好探究原因了,而首要之务,是要先让她成为他们的客户。 “纪小姐是吧?我为你介绍这辆车的性能,它是专为女性设计的平把公路车,不但有优雅的外型,功能上也针对女性的身高,肌力做了不少调整,采用较小的车架与轮圈……” 坐在温度舒适的车里,纪向暖看着窗外来往的车辆,无声地叹了口气。 单车买了,现在正安静地躺在后车厢里,白金色的涂装很有质感。帮她介绍的小叶和阿翔人也都很好,为她解答了不少疑惑,但她的心情还是快乐不起来。 “向暖小姐,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吴先生惹你不高兴?”杨叔开口问道。 幸好送吴先生回公司的路上,他没再像去的时候那样员哩呱啦讲个不停,不然他铁定把他踢下去叫他自己搭计程车。 纪向暖摇摇头,迟疑了会儿。才轻声开口:“我好像遇到昨天那个人了。” “真的?”老杨替她感到高兴,但再看到她的反应,眉头皱了起来。“那不是很好吗?” “可是他说我认错人。”她咬着唇。“我觉得是他没错,但我不懂他为什么要否认。” 她确定是他,那浓眉、挺鼻,及刚硬的下颚线条,组合在一起有种性格的味道,只要一笑,就会瞬间柔化他与生俱来的强悍气焰,但今天他完全没对她笑过。 “他是用什么反应说的?”老杨想更了解状况。 “就……淡淡地说我认错人了。”纪向暖有所隐瞒,她怕说出事实会破坏了他的形象。因为,他今天的态度真的很差。 他不仅无礼,还一点也不友善,那种待客之道任谁见了都会摇头。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即使他的表情和口吻都让她觉得害怕,她还是希望能再跟他多说几句话,他却从进入仓库后就没再出来过了。 他是觉得把车卖给完全不懂单车的她是一种糟蹋吗?还是觉得她提起昨天的事是一种困扰?偏偏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用冷硬的态度对她,让她心慌又难过,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这样啊……”会不会是真的认错人了?不然又不是杀人放火,干私不承认?怕向暖小姐已经差透的心情更雪上加霜,这个想法老杨打死都不敢说出口。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纪向暖接起。“喂?” “向暖吗?我是小叶啦!”刚刚在店里聊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已熟到直接以名字相称。 “喂,小叶,怎么了?”纪向暖笑着回应,心思却忍不住飘离。夏老板离开仓库了吗?她买了他推荐的车,他知道吗? “我刚想到,你只买安全帽和水壶架其实不太够,你明天有没有空,要不要再来买些配备?” “这样啊……”纪向暖怔了下,分不清蓦然笼罩心头的是喜悦期待,还是胆怯踌躇。 “只是建议啦,如果有需要你再过来吧,先这样。bye。”小叶挂上电话。 握着手机,纪向暖犹豫不已。要去吗?她很想再去找他,但她也很怕再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厌烦不耐的表情。 “向暖小姐,谁呀?”老杨关心地问。向暖小姐在台湾没多少朋友,除了家人应该不会有人打电话给她。 “单车店的人,他希望我明天再去一趟。” “好啊好啊,我明天跟你一起去,顺便帮你确认是不是他。”老杨拼命鼓吹。就算他不知道那人的长相,至少也可以从对方的反应看出一些端倪。 如果明天又去,他会觉得她是在纠缠他吗?纪向暖陷入两难。但她不是啊,她是真的想骑单车。需要一些配备,或许没了那些配备。她就骑不好单车了。 发现自己像在找借口,她脸一红,急忙将那些想法全都抹去,最后还是抵不过想再次见到他的念头,于是她接受了杨叔的提议。 “嗯。” 她不是想烦他,而是疑问太多了,包括他的否认,他的态度,一直梗在她心头,挥之不去,如果不找到解答,她的心没办法静下来。 她看向窗外,开始觉得惴惴不安。明天,他会依然冷淡以对,还是能拨给她一个笑容呢? 在上午较为清闲的时候,夏繁波会上部落格发表网志及回覆问题,纯粹是为了经验分享,不以广告宣传为目的。 小叶坐在柜台前的高脚椅上整理单据,突然开口:“昨天向暖买了那辆freeda回去不知道骑得如何?” 直呼其名的熟稔让夏繁波略微皱眉,他没动,视线仍紧盯着萤幕,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应了声,像是没住址将他的话听进耳里。 瞄他一眼,小叶又继续说:“现在已经很少看到这种女孩子了,漂亮又不高傲傲,文静又不失亲切,柔柔弱弱的让人很想保护她,夏哥,你觉得咧?” “你说谁?你朋友?”夏繁波抬头,装傻装得很彻底。 “我才想问是不是你的朋友呢!”小叶嗤笑,干脆直接把话挑明。“你干么不卖她车?她不啰嗦,还懂得虚心求教,这种客人不是你的最爱吗?结果你对她的态度简直像她欠了你八百万没还似的。” 知道瞒不过他,夏繁波靠向椅背,双手交叠颈后,唇畔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是欠了债没错,人情债。”只不过债主是他,而他一点也不想讨回。 “你欠她人情债还那么凶?”小叶轻啧了声。 夏繁波拧眉瞪向他。他有逊到需要向人求助的地步吗?就算有,他也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混蛋。 “前天我去勘察路线时帮了她一点忙,我连名字都没留,没想到她竟然能找到这里。”他简单说明状况。 小叶总算懂了,以为萍水相逢的人却突然找上门来,难怪夏哥会起了防心。 “向暖不像是心机深沉的人,不可能单凭这样就能找到你,而且她还是吴先生带来的,我想这真的是巧合。”他忍不住帮忙说话。 “巧合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所以我不想卖她车。”夏繁波淡淡地回道。 巧合又如何?他看得到她眼中隐含的情愫,他很清楚,只要他稍微和颜悦色,都足以让她怀抱满满的希望,既然不可能发展下去,倒不如一开始就粉碎她所有的幻想,简单省事。 “可是你对处理这种状况不是很驾轻就熟了吗?你昨天对向暖真的太凶了。”小叶不甚认同地说道。 夏哥被女客纠缠的经验丰富,只要一察觉情况不对,就会立刻和对方保持距离,手段之高超,完全不会伤了和气,结果他昨天采用的方法却比当面拒绝还拙劣。 想到她昨天受伤的表情,夏繁波紧绷下颚,心情又开始烦躁了起来。 没错,方法很多,他却不晓得该怎么对她。 她不像那些信心满满的成熟女子,大肆张扬自己的性感及魅力来吸引他的注意,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带着羞怯倾心的笑,像只无害的小白兔全心信赖地看着主人。 要他怎么和她虚与委蛇?要他怎么她顾左右而言他?光被她用那种眼神盯着,就是一种凌迟,只要稍一失防。就会缓缓地,难以察觉地将他的自制与理智逐渐摧毁。 “就是要凶她才不会再找上门。”明明心里有一丝懊悔,夏繁波仍态度强硬地回道。 把他的失常全看在眼里,小叶突然然语出惊人。“我还宁可她会再找上门呢,向暖这女孩很不错,你可试着和她交往看看。” “你疯啦?”夏繁波一怔,立刻驳斥回去。“光看外表就知道她和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她出入都有司机,名车接送,连买个车也要有人跟在旁边呵护。你以为我真会对这种公主感兴趣?” 他没发现他反驳的速度太快。反而显得欲盖弥彰,那急切口吻仿佛只要他稍一迟疑,这个提议就有可能成真。 厚厚,被他抓到了吧。小叶暗笑。夏哥虽然不是什么商业钜子,好歹也是个灸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自信优越的他向来就没将身分地位这种虚名放在眼里。这一听就知道是自欺欺人的借口嘛! “那又怎样?又不是每个公主都很讨人厌的。”还好他特地留了一手让向暖有机会再到店里来。真期待这两人会擦出什么火花。 夏繁波蹙眉。小叶是怎么了?干么拼命说那女人的好话?他正想问个清楚,推门而进的客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夏老板,救命啊,我的前变怎么都调不好,一直卡到链条!”打着单车的客人急得都快哭了。 “我来看看。”夏繁波立刻上前检查。 调整很费心神,加上他同时必须安抚客人的情绪和回答客人突如其来的问题,所以他的注意力完全专注在这上头。 弄了近一个小时,总算修好了。 “夏老板谢啦!”客人欢天喜地骑着单车走了。 微笑送走客人,夏繁波一回头,年垤坐在柜台关的纪向暖,原本朗笑的表情瞬间蒙上冷凛的寒霜。 他知道刚才有客人来,但他忙着修车,所以完全交由小叶去招呼,他没想到竟然是她。 看到他顷刻转换的态度,纪向暖像被狠狠地打了一拳,她轻咬下唇,难过得好想哭。 她昨晚一直在说服自己,或许他本来就是这种冷僻个性的人,那时会出手帮她只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法,她不该怀抱太大的期望,免得失望越大。 她知道这样像在诋毁他。但她不得不如此,因为她必须先做好心理建设,不然她怕,怕每见一次面。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就更薄弱一分。 结果她却看到让她出乎意料之外的他!他刚刚好有耐心。不管那人问什么。他都回答,还会微笑给予安抚。让她更加确定他就是帮她修车的人。那凡事掌控在手的沉稳,那不见犹豫的果决气势,就像那里他让她定下心的感觉一样。 杨叔一直夸这年轻人好,听得她的心微微扯痛。因为她清楚明白他的冷漠只针对她。他的烦躁只因她而起。为什么?她不也是客人吗?为什么不能对她一视同仁?难道接受过他的帮助后,就没资格再看到他的笑容了吗? 这也太明显了吧?小叶暗叹一口气,帮忙缓和气氛。“向暖有些配备没买,我建议她来补购。”他指了指柜台上堆叠的商品。 “结帐了吗?”夏繁波面无表情地问。 纪向暖置在膝上的手变得冰冷,她只能紧紧地抓住裙摆,强抑着激动的情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坐在这儿,他那句话等于是在下逐客令了。她真的那么讨人厌吗?他连好言好语跟她说句话都做不到? “夏哥!”小叶低喊。他没看到向暖的表情已经不太对劲了吗? “向暖小姐,真的是他!”一声大喊打破了僵局。 杨叔兴冲冲地从外奔进,手上还扬着一张纸。他在外头等得无聊到处乱晃。结果看到外头公告栏上的活动行程,立刻冲进来跟向暖小姐报告。 “我们前天去的地方,就是这纸上写的地方……”说到一半,他顿时没了声息。楞站原地。因为夏繁波正冷冷地瞪着他。 老杨心一凛,楞站在原地。怪了,刚刚这男人不是还跟客人有说有笑的吗?怎么变脸变得那么快? 知道已经无法再隐瞒,夏繁波抽过那张行程表,转身直视纪向暖。视线又冰又冷。 “没错,是我。得到你想要的答案,这样满意了吗?” “我……我只是想道谢而已……”纪向暖嗫嚅地开口,他冷漠的态度让她很难受。 “ok,我收到了。”夏繁波轻扬唇角,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如果单车只是一种工具,不用勉强买,我会派人去把车收回来,全额退费。” 纪向暖不敢相信他竟然说得出这种话。原来他在心里是这样看她的?觉得她意有所图?觉得她居心叵测? “我是真的想骑单车!”她只不过是刚好来到他的店而已,需要将她想得这么不堪吗? “我不这么认为,我甚至怀疑你是否真的会骑单车。”夏繁波的回答证实了她的猜测。 不断累积的难过已到了临界点,那些指责等于是将她最后的自持震碎,纪向暖试着深呼吸,却制止不了狂鼓的心跳,伤心逐渐转变成另一种汹涌的情绪。 医生总是叮咛她要保持心平气和,维持平静的心情来保持自己已变成她的本能反应,她不动怒,不哭泣,不去强求,而幸福淡泊的日子也让她鲜少破戒。 但现在她根本控制不了,他真的让她好生气! “我会骑,而且还骑得很好。”虽然八岁以后她就没再骑过单车,但她相信那只要学会就忘不掉。 “是吗?”他挑眉低笑,摆明了不信。 “当然,而且我还要参加你们的活动!”气他的轻蔑,突如其来的冲动让她脱口而出。 “别闹了。”夏繁波倏地沉下脸,看向她的眼神只有冷厉,连讥诮的笑意都敛得不留痕迹。“这段路连小叶他们都不一定骑得上去,你只会增加麻烦。 “但那是下个月才约骑的路线吧?”小叶觉得该是他开口的时候了。“这礼拜的行程还满适合新手挑战的。” 他从柜台底下拿出活动说明交给纪向暖。微笑给她鼓励。 夏繁波脸色乍变,下颚绷得死紧。“已经额满了!” “我早上刚接到一通取消报名的电话。”小叶立刻拆了他的台。 “她骑不上去的!”夏繁波生气地挑明,额上的青筋隐隐抽动。小叶到底在搞什么鬼?对她有好感孔洞是这种讨好法!“她会拖累所有车友的速度,把整个活动毁掉,我不能让她参加。” “我可以。”即使有些心虚,不愿在他面前示弱的纪向暖没有表现出来。“我绝对不会造成你们的麻烦。” 她的身体虽然比人家差,但适合新手骑的路线应该不会难到哪里去吧?而且离礼拜日还有四天,她可以好好地锻炼,她要证明自己不像他说的那么没用。 她的坚持和小叶的窝里反都让夏繁波气得火冒三丈,要是再待在这儿,他可能会克制不了将她扔出去的欲望。 坚持要骑是不是?就让她亲自去尝尝苦头,看谁才是正确的! “好。”黑眸因怒意而略微眯起,夏繁波冷冷地提醒。“记住你这句话,如果你到时候出了什么状况,别妄想我会停下来等你。” 恶狠狠地撂下话后,他走向后头,不一会儿,就看到骑着单车的他从店前快速掠过。 纪向暖和老杨都认出他骑的就是前天那辆车,但此时,那已经不是重点了。 “这夏老板……脾气很不好啊!”杨叔咋舌。对向暖小姐这么讨人喜欢的女孩居然还凶得起来?亏他刚刚还觉得这小子不错哩! 小叶闻言,一脸忍笑的古怪表情。托向暖的福。他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夏哥可以和火爆浪子扯得上边。认识夏哥近十年,他看过他真正动怒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 夏繁小一离开,纪向暖就后悔了。满满的自信在愤怒褪去之后,只剩下懊恼及自责。想到刚才自己所说的话。她不禁闭眼无声呻吟。 这种容易超出体力负荷的事是她向来避之唯恐不及的,她怎么会冲动地说要参加行程呢?自己的身体她再清楚不过了,即使那路线再怎么适合新手,对她而言依然会难如登天。 说出的话没有脸再收回,她只好转向专家求救。“小叶,我该怎么练习?” 她根本不敢幻想自己能让他刮目相看,但至少她必须尽量准备,好让下场别太难看。 “顺其自然就好,第一次骑,得失心别太重。”小叶笑得很和蔼可亲。“而且那条路线真的满好骑的。没问题的啦!” “那就好……”纪向暖松了一口气,心总算稍微放了下来。 陷在懊恼和担虑的她,完全没发现小叶的笑容里隐藏着难以察觉的狡诈。 那条路到底有多好骑?只有天知道了。 第四章 装潢典雅的欧式餐厅里播放着钢琴乐曲,营造出使人放松以的悠闲气氛。 一身干练套装的女子走进,挺直的背及快速迈开的步伐都说明了她的积极与忙碌,跟周遭的宁和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服务生正要上前接待,她扬手阻止,因为她已经看到她所要找的人,立刻快步走去。 纪向暖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进的光线在她姣美的容颜洒落光芒,看见来人,她扬起了笑。“姐--” “向暖,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纪向晓坐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谁知道他们居然在今天给出纰漏,害我走都走不开。” “很严重吗?”纪向暖担虑地问。“你忙没关系,我们可以改时间。” “再改我就该死了。”她叫来服务生点菜。本来礼拜三的约会被她一延再延,好不容易想说礼拜六会比较空闲,结果又被突发状况困在公司分不开身。 “真的没关系,反正我没什么事。”怕造成姐姐的困扰,纪向暖急忙说道。 “乖,别为我担心。”纪向晓宠溺地拍拍她的手。“为亲爱的妹妹拨出一、两个小时,没问题的。” 纪向暖扬笑,看着眼前的她:心里觉得好骄傲。姐姐和她完全不同。她勇往直前,做事干脆俐落。仿佛什么问题都难不倒她。不像她,只会带来麻烦和担心。让爸妈永远放不开。 服务生送上沙拉和面包,他们开始边吃边聊。 纪向晓端详她的脸。“你的气色好像有好一点哦,骑单车真的有效?” “……嗯。”纪向暖轻轻回应,藉着低头吃沙拉的举止掩饰了心虚。 想到明天即将面临的挑战,她就想叹气。 这几天她都没再去单车店,而是和杨叔到附近的大安森林公园练骑车,为了她,杨叔连他闲置多年的老铁马都拖出来陪骑,她的表现却完全辜负杨叔的好意。 第一天最惨,好不容易骑完一圈,她几乎喘不过气,把杨叔吓个半死。后来她不敢再逞强,不求快,能骑多少算多少,昨天她已经能绕公园两圈了。待会儿她还要再去练习,朝三圈的目标迈进。 虽然她的体力有好转的趋势,但她依然忍不住担心。明天要骑的路线也会像大安森林公园客以好骑吗?如果她能证明自己的努力,他对她的评价也会提升吧? “运动是好事,但可别过头哦。”纪向晓叮咛。要是向暖在她的保护下出了什么问题。爸妈绝对不会饶过她。 “我会的,妈已经交代过我了。”纪向暖点头保证,想起母亲来电的内容,不禁皱鼻轻笑。“她和爸啊,居然跑去爱德华王子岛二度蜜月,真是的,当初还不让我回台湾,其实他们应该很高兴少了我这个电灯泡吧?” “……是吗?我倒不知道这件事。”纪向晓顿了下,微笑地淡淡带过。 察觉那语气好像有点不对,纪向暖心头一紧,很怕自己说错什么话。 她对姐姐一直觉得很歉疚,从小到大爸妈的心思都被她占据,姐姐该气她的,但她没有,反而对她呵护有加,这些年的聚少离多并没有淡化她们之间的感情,在她回到台湾的这段时间,姐姐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不仅把得力的司机杨叔借给她,也会常常拨空用手机和她聊天,关心她的状况。 姐姐对她越好,她越抑不住浮上心头的愧疚。她想穷尽所有去弥补姐姐。但无能的她,甚至还被保护在家人的羽翼之下,什么也做不到。 “怎么不说话了?”纪向晓微笑问,就和平常一样疼爱地看着她。“你气他们没带你去吗?” 纪向暖摇摇头,水眸轻眨了下,低声开口:“对不起,如果我能再健康一点,爸妈也不会被我绊住了。”如果易地而处,她也能对这么讨人厌的妹妹如此宽容吗?越是深思,她越觉得姐姐真的很伟大。 纪向晓莞尔,伸手轻捏她的脸颊。“我才要感谢你呢,没人管的日子有多自由你都不知道。” 从小到大,她就不是那种会让人烦恼的孩子,也就是因为太过独立,让爸妈从放心到自然而然冷落她,即使她们待在台湾的时间,也是忙于公事,而不是补偿她所缺乏的关爱。 还好向暖实在太讨人喜欢了,否则她应该没那么容易释怀。受尽疾病折磨的向暖不但不骄纵,还会设身处地站在她的立场着想。这么可爱的妹妹,她不好好保护怎么可以呢? “这鸭胸好香,我切一块给你。”主菜上来,纪向晓把话题带开。 “谢谢。”看到姐姐心无芥蒂的笑容,纪向晓跟着愉悦扬笑,飘浮不安的心踏实了。 时间及空间的分隔及造成她们的疏离,两个个性,外型截然不同的女子,开心地分享着美食,话题,在姐妹共有回忆中增添了一笔缤纷的色彩。 青天高高,白云飘飘,正是适合出外游玩的好天气。 新北投捷运站前的广场聚集了近十名的单车骑士,里头有男有女,庞大的阵仗及拉风的装备引来不少游客侧目。 “哗,居然用宾士接送,太猛了吧?”有人发出惊呼。 夏繁波还没回头,就已经猜到来者何人。 众车友不是直接骑到这里,就是搭捷运到北投站再骑过来,也只有娇嫩嫩的纪大小姐会让司机直接送到集合地点。 他轻啧了声,转身看去,果然看到司机帮她把车从后车厢搬下,动作迅速地装上轮子。刀子站在路旁,忙着扣上安全帽带,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夏繁波迅速收回视线,低头戴上手套,目光却又不自觉地朝她飘去,打量着她的模样— 她的肤色白皙,纤细的身躯不见代表力量的肌肉,她是个纯粹的女人,柔柔弱弱的纯粹女人,即使合身的车衣及齐全的装备也无法增加她的分量,反而更加映衬出她的娇柔,给人一种快将她压垮的错觉。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骑完全程?黑湛的眸略微眯起,夏繁皮莫名地觉得浮躁,他把一切归咎到炎热的天气。 “向暖,这里这里!”负责支援这次活动的阿翔拼命挥手。 纪向暖朝他扬了笑,看到站在后头的夏繁波,原本就紧张的心更是忐忑不安。怎么办?他的脸色好像还是很难看…… “如果撑不住,马上打手机给我,千万别逞强哦!”老杨在旁边不断重复路上已讲了几百次的叮咛。 如果我出了什么状况,这样你才能开车来接我。都怪赂暖小姐不让他陪骑,还用这个理由说服了他,他只好留在原地待命。真是的,用不着等向暖小姐上路他就开始担心了。 “嗯,杨叔我过去喽。”道别后,纪向暖深吸口气,朝那一群人走去。 约骑团的成员本就男多于女,奇货可居加上还是个人见人爱的温柔小女生,不管老的、年轻的,大家都围过来打招呼。 “新同伴啊?” “欸,欸,别吓到她。”阿翔负责当起护花使者,维持秩序顺便帮彼此介绍。 “她是向暖,这位是小杰,还有伍哥,芬芬……” 纪向暖紧张到无暇分神,她只能强撑出笑,任由那些名字在耳边流过。冷静点,冷静。她不断安抚自己,不然还没真正踏上行程,心跳就已经跳到让她受不了了。 夏繁波远远地看着,看到她被众星拱月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更差了。 可恶,今天真的很热。他不禁暗暗低咒。看到最后一名成员正从另一端骑了过来,他抑下浮动的情绪,朝他们走去。 “人都到齐了,准备出发。”他必须对她视若无睹,才能露出大家熟知的夏老板表情。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纪向暖差点跳起来,小脸不由自主地窘红。 这几天她只要一想到他们上次闹得不欢而散的情景,羞愧感就布满整个心扉。虽然他也有一部分责任,但她怎么想都想不懂,为什么那时候的她会变得那么难以沟通呢?害她现在不晓得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其他车友纷纷去牵车子,感觉他还站在身后,纪向暖犹豫了下,深吸口气,打算先释出善意。 “夏老板,您好。”她回头对她漾笑,绽放的甜美中带着动人羞怯,会将所有的冰霜冷漠尽皆融解。 她却不晓得,这种会引人心悸的表情,正是引发夏繁波怒意的主因,果然,一对上她的视线,夏繁波脸上专为其他人而起的亲切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那么久没出现,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他冷睇她一眼,明白告知刀子的出现是个意外,而不是惊喜。 示好反而被泌了桶冷水,纪向暖的嘴角缓缓降了下来,她垂下眸光,不想被他看见眼中的泪花。 “我不是那种人。”为什么他老是要挑剔她?去他店里说她别有用心,不去又暗指她容易放弃,好好地对她说句话真那么难吗? 夏繁波爷头看向远方,要自己对她那惹人怜惜的神情视而不见。“最好是,我再说一次,你要是跟不上,我绝对不会管你,要放弃现在还来得及。” 扔下警告,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扬手朝其他人喊道:“我领骑,阿翔压队,出发。” 夏繁波带头骑出后,各车友们接连一一跟上。 纪向暖愣在原地:心头的郁闷介于发怒及懊恼之间。 真希望她的个性能再强悍点,这样她就可以追上去怒斥要他注意自己的礼貌,可惜她唯一能做到的是,低着头,默默地跨上车,跟着车队前进。 才刚出发没多义,纪向暖就发现她实在太天真了。 当他们转了个弯,发现出现眼前的是个长爬坡时,她睁大了眼。为什么不是自行车的专用道?为什么是斜坡路?小叶明明说这段路线很好骑的啊…… 眼看大有都毫不迟疑地骑了上去,骑虎难下的她只好硬着头皮跟上,踩得气喘吁吁,好几次她都停了下来,全靠殿后的阿翔不断鼓励她,教她如何调整变速,她才能继续前进,但他们与前方车友的距离已经越拉越远。 “我……我不……行了……”纪向暖再一次停下,趴在车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这几天她所谓的练习勉强只能算是热身程度,难怪夏繁波要鄙夷她了,她真的把骑单车看得太简单。 “向暖,加油,过了这段斜坡就好骑了,撑着点。”阿翔停在她后面拼命打气。 她的呼吸仍调不过来,但怕拖累阿翔,她只好直起身子,再努力往前骑。 前方完全看不到车友的身影,足见他们落后多远。纪向暖边踩踏板边用力地呼息,氧气却进不到心脏,缺氧的胸腔像要炸开一样,小腿的肌腱痛得像要断掉了似,她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正当她准备要放弃的时候:心门开始阵阵绞痛,这状况吓得纪向暖脸色发白。 她的心脏病虽然已经许久不曾发作,但她永远都忘不了那种感觉。死亡的恐惧永远都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她赶紧停车蹲坐路旁闭眼休息,大口大口地呼吸。 “向暖,再撑一下嘛!”误以为她只是单纯地体力不支,阿翔一直劝。 “站起来,不要坐在那里!”突然夏繁波的斥喝加了进来。 纪向暖虚弱地张开眼,看到是他,累到头昏脑胀的她完人反应不过来。他不是骑很远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起来。”夏繁波干脆下车伸手拉她,迫使她跟着他走,全身无力的她等于是挂在他身上。 即使贴着他滚烫的肌肤,纪向暖也没有力气害羞了:心门的疼痛和想到她落在他眼中的不堪,让她好想哭。为什么不让她坐着休息?为什么还要逼她走?他是在气她的拖累所以故意惩罚她吗? 走了一段路又折回原处,夏繁波才放开她,早已虚软的纪向暖立刻跌坐在地,低着头不断地喘气。 夏繁波拧眉看着她,眼中冒出熊熊怒火。从激烈的运动中突然静止下来,只会让身体更加负荷,该死的她竟连这一点都不懂! “其他人呢?”阿翔惊讶地问。 “在第一休息点,你先追上去。”把车友带到那儿后,他立刻回来寻人,果然如他所料,她根本撑不下去。 “好。”虽然担心向暖的状况,但有夏繁波在,阿翔总算放心离开。 “这就是你一意孤行的结果。”直到阿翔走远,夏繁波冷声开口。“你知道你骑了多远?这里还在我们行程的起步路段,为了你,其他车友的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他没有嘶声咆哮,但话语里的冷漠和句句指责都像鞭子一样抽在她的心上,纪向暖不禁红了眼眶。如果这时候她再说她有以及病,他只会觉得她是在找藉口吧?她咬唇强忍住泪水,不愿在他面前哭泣示弱。 夏繁波看到了她眼中的红潮,唇抿得死紧。她的脸白得像鬼,像是下一秒就会昏倒路旁,还有那强自忍泪的脆弱表情更是狠狠地绞拧他的心。 他该觉得火大,气她一意孤行不听他劝告,可是盈满胸口的愤怒却都在痛斥他自己。为什么他会让她陷在这种状况里?她不懂是应该的,但经验丰富的他早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不是吗?当初他应该要坚持己见,无论如何都别答应让她参加! “我说过,别想我会为了你拖累大家的速度。”可恶,这明明是她的错,为什么当他说出这些话时心里会有罪恶感?夏繁波无视心头隐隐扯痛的情绪,逼自己说出冷绝的话。“体力恢复后你自己顺着原路下山,别再跟来了。” 只是体力透支,且这里又不是什么荒郊野岭,她不会有事的。他必须一再强硬说服自己,才有办法狠下心实践他说过的警告。 纪向暖身子一僵,不自觉地屏住了气息,须臾听到他离去的声音,她没有抬头,因为她的泪已决堤而下。 她早有心理准备,知道他说到做到,但当他真的丢下她头也不回地离去时,那种被遗弃的孤独感还是让她难以承受。 心越来越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赶紧起身从坐垫包里拿出药含在舌下,然后环膝坐下,等着药效发挥作用。 想到自己虚弱的身体,再想到他的无情,汹涌的泪忍不住又夺眶而出。 她很清楚,在他眼中她只是个要世界绕着她转的富家女,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一直对她不假辞色。 可,她不是啊,她不是需要人哄,也不是要求每个人都要把她捧在掌心,她只是希望他的口气别那么冷,对她何以再温言软语一点,这样就够了。 问题是他有什么义务要如此对她?突然闪过的念头猛地揪住她的心。 从头到尾都是她的错,希望他能接受她的感谢,不顾她的劝阻执意参加活动,最好她意还怪他的态度不够和善,她的作为和骄纵任性有什么两样? 难怪他会那么讨厌她了……她埋头哭得更凶。这个认训让她极端厌恶自己,心痛已经获得舒缓,她的泪却没有办法止住。 “小妞,要不要一起去喝咖啡?”有辆轿车在她面前停下,轻佻的搭讪手法老套到爆。 纪向暖心一凛,忙不迭摇头,脸仍埋在膝上,悄悄抹去泪水。她不能一直坐在这里。她得赶快打电话给杨叔请他来接她。 “那么不给面子啊?至少抬头看一下嘛!”那人说到后来不禁噗哧笑了出来。 这一笑,纪向暖才觉得这声音耳熟,连忙抬头,却看到小叶在对她招手,让她惊讶不已。 没给她问的时间,小叶迳自开门下车,帮她把单车的轮子拆掉,放进后车厢里。 “走了,这里岛不生蛋的。”他催促她上车。 纪向暖抹去脸上残存的泪痕,摘下安全帽坐上车,须臾,整理好情绪后,才有办法说话:“小叶,谢谢你。”小叶八成是不放心她,才会开车跟来看看状况,不然今天的活动是由阿翔负责支援,他根本不需要出现。 “要谢就谢夏哥,要不是他通知我,我怎么会知道你在哪里?”小叶低笑,知道她误会了。“真是的,活动办在住家附近就有这个坏处,会被临时call来英雄救美。” 纪向暖惊讶地睁圆了眼。 “可是……”怎么会是他?他明明说得很冷硬,头也不回地丢下她啊…… “铁汉柔情嘛,说出来就不酷了,别怪他。”小叶对她眨眼笑道。 他早料到夏哥不可能会对她置之不理,即使他也觉得向暖不适合这条路线,仍拼命在旁边瞎起哄,看吧,真的就流露出一些端倪了。 发现他仍和第一次相遇时那般体贴,强烈的喜悦让纪向暖抑不住唇角的笑,原本低落的心迅速从谷底飘上了云端。 原来他还是默默地关心着她,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她紧咬着唇。不知道为什么况有种想哭的冲动。 但一想到她对他所带来的困扰,心又落回了谷底。他对她已经够好了,她不该再一直烦他……纪向暖拨弄着膝上的安全帽扣带,那动作透露出她的无措与挣扎。 “小叶,我……我以后不去你们店里了。”说出这句话,她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拧住,痛得她就快要掉下泪来。 这样他就不用再看到他讨厌的人了,应该会觉得开心吧?而她也会真的就和他断的交集…… 小叶瞥了她一眼,突然冒出一句—“你喜欢夏哥?” 这句话震住了纪向暖,她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他说的是外星语言。 “我没有!”等反应过来,纪向暖的双颊瞬间赧红,想也不想立刻摇头。 小叶怎么会归纳出这样的结论?她才见过夏老板几次面?连话都没说上几句,甚至还起了争执,这怎么会是喜欢? 小叶在路旁停下车,好笑地挑眉看她。“你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只是想谢谢他帮我修车而已,真的没别的意思。”怕这些话传到夏繁波耳里会引起误会,她急忙解释。 “说完谢谢,然后呢?” 然后呢?然后就这样结束,各过各的生活,把那次偶然的相遇,当成只是生命中微不足道的小意外? 不,她不希望是这样的结局!强烈的反驳猛然扑上,纪向暖被那心思吓到了,一时之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以为她只是想表达感激而已,直到被小叶当面揭开,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要的并不只是如此。她希望能看到他笑,希望他能再跟她说些话,说什么都好,至少不是对她视若无睹……天呐!她真的是别有居心! 他们会怎么想她?才见第一次面她就喜欢上人家,还像打不死的蟑螂,任夏繁波再怎么冷言以对都驱赶不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直伯不会再去了……”她慌乱地低哺,将脸深深埋进掌中,窘得抬不起头来。 “不准!”一声大吼吓得她抬头看向小叶。“给我来,每天来!夏哥好不容易才对一个女孩动心,你怎么能这样摧毁他的梦想?” 他的话让纪向暖再一次地瞪大了眼,只能摇头,拼命摇头。 “你弄错了,他……他很讨厌我的……”她被自己的话伤到了,一涌而上的哽咽让她没办法再说下去。她终于明白之前的她在想什么了,她怕看到他的冷漠,却仍然找着藉口不想就此斩断与他的交集。 即使只是冷冷一眼也好,至少她还是看得到他,明明不愿奢求,但心里总忍不住怀抱希望,期待下一次或许能看到他对她缓和了面容,然后再一次伤了心。 原来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心情,失望与希望不断交错,直到她真的认清自己的在他心里的评价,痛下决定不再造成他的困扰,却扔抑不了漫然淹没胸口的痛。 那痛,比真正的疾病更痛,无药可缓,无药可解。 “你认识他久,还是我认识他久?”小叶轻哼。“夏哥平常干脆得很,对于回避女孩子向来很有一套,不喜欢就绝不会拖泥带水,只有你,惹得他失控连连,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纪向暖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小叶用来安慰她的说词,但她的心却无法克制地狂跳了起来。喜欢一个人,不是会想尽办法对对方好,想多些时间和对方相处吗?他却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如果他真的……喜欢我……”她赧红了脸,就算是假设性的说法也让她觉得很害羞。“应该不会对我那么凶。” 小叶敛了笑,沉默片刻,才语重心长地开口:“我觉得,那是因为他不敢放任自己拥有幸福。” 为什么?他遭遇过什么事吗?纪向暖的眼中盈上担虑,直觉就想追问。 “别问我,这一点必须靠你自己去挖掘。”小叶抢先截断她的话,随即一笑,又恢复平常轻松的表情。“所以,明天记得到店里,知道吗?”他重新开车上路。 纪向暖开始犹豫,她很想相信小叶的话,但更怕一旦弄错,她会更难过。 他对她的不耐真是独一无二的吗?如果被杨叔知道肯定会惹他捧腹大笑了,那天从店里离开后,杨叔对他的无礼一直颇有微词,直到今天还挂在嘴上。 “再告诉你一点,小男生不是都会欺负自己喜欢的小女生吗?这毛病啊,长再大都还是存在的。”小叶扬起笑,看向她。“怎样?明天来不来?我可以教你怎么锻炼长骑的技巧哦!” 看进那双笑眼里,不想就此放弃的念头在喧腾着,纪向暖不敢相信从坡道到平地这段短短的距离,况让她的心情从绝望到充满希望。 她想试,想知道他真正的心情,就算最后发现是小叶误会了又如何?再坏也坏不过现在了。 一思及时,她翻腾不安的心定了下来,逐渐冒出的兴奋取而代之。 “嗯,我明天会过去!” 第五章 “可恶!我的轮子好像有破洞,向暖,你不是说刚学补胎?想实地操作吗?” “真的可以吗?阿翔谢谢,我会小心别伤到车子的。” “向暖小姐你要不要戴手套?我怕你的手会受伤……” “哈哈,杨叔,你就放心让她弄,补胎比处理脱链更不容易受伤,向暖没问题的。“ 夏繁波一个人坐在柜台后,听着前头传来和乐融融的对话,俊傲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他以为在那次约骑活动之后,她应该就不会再来了,毕竟在她需要帮忙时他不但没伸出援手,反倒还冷言嘲讽,掉头走人,这种没血没泪的行径只会让人唾弃,任他之前的评价再高也会立刻被扫成负分。 结果她隔天居然又来了! “我,我是来找小叶的,他说我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过来,这是你们的售后服务。” 当他扳起脸意有所指她碍事时,她低头看着地板,脸红怯懦地说着让他无从反驳的话。没错,这是他们售后服务,只要有心想投入单车世界的人他都大张手臂欢迎,但不包括她! 厚重的烦闷梗在胸口,又不能直接轰她离开,他只好用行动表示。瞪她的厉眼省了,要她别来的警告也省了,他对她视若无睹,彻底把她当隐形人。 他以为时间一久她就会放弃,毕竟有所翼求的女人绝对受不了被人冷落,她却出乎他意料之外,仍然每天报天,从不间断,和小叶他们聊天时,话题都绕着单车转,那闪闪发亮的眼神,仿佛她真的热爱单车这个运动,而不是因为他。 要不是偶尔被他逮到她在偷看他,他几乎快被说服了。 她从什么都不懂的新手,进步到会跟阿翔他们讨论要怎么改装变速器,那双原本流露茫然无措的眼,如今散发的是坚定自信的光彩,她的进步绝对有目共睹,也让他……为之惊艳。 他真的没想到她能够做到这种程序,害他越来越无法扳起脸,在她遇到疑惑时,就会忍不住想给她建议,昨天他还真的不小心脱口而出。发现是他在说话时,她睁大了眼,激动得唇都微微颤抖。 那表情烙进了他的心坎,明明呆傻得可爱,却……好美,眼中闪耀的灿光像是她此生已经获得满足,那神情让他永远都忘不了。 他只不过是对她说了几句话罢了!她过于无求的温柔更加映衬出他的所作所为有多恶劣。真是!他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惹上这么棘手的状况?夏繁波扒过额发,得重地叹了口气。 “对对,把内胎绕在横杆上撑开,用锯片磨--”热心的阿翔在一旁指导。 “闭嘴啦,你让向暖自己弄。”小叶扯住阿翔的领子把他拖开。 “向暖小姐加油!”一旁看着老杨比她还紧张。 即使身边已经吵成一团,专注的纪向暖根本没听进他们的话,她努力将记得滚瓜烂熟的步骤实践到动作上,手脏了、衣服也沾上些许污渍,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心思全然凝聚。 藉着看向外头的动作,夏繁波把她的身影敛进眼里,那柔弱中带着坚强的美,使他的眸光因蒙上情感而显得有些迷惘。这样教他怎么能再对她凶得起来?光是要做到对她视而不见就已经是一项极具难度的挑战了。 看到一辆警车缓缓靠路旁停下,夏繁波收回视线,朝前喊道:“警察来了。” “啊,啊!”老杨弹跳起身,边朝外冲去边大声嚷嚷:“夏老板谢啦!”矮壮的身子冲上停放店前的宾士,在警察拍照存证前抢先一步开走。 那像弹簧一路跳出去的动作,让夏繁波忍俊不禁地微扬唇角。 原本只待在车上等候的杨叔叔越来越不甘寂寞,老用要买单车的理由陪主人杵在店里,爱凑热闹又放心不下他那辆宾士,明明店门口画的是红线,仍总是把车停在那儿,每天和取缔违规的交通警察玩着你追我跑的游戏。 “好了。”纪向暖站起,抹去手上的脏污,小脸交杂着期待和担心。“阿翔你要不要看看?” 阿翔蹲下,这里压压,那里按按,然后咧了笑,对她竖起大拇指。“第一次就扑得这么成功,不错哦!” “真的吗?”满满的喜悦让她好想又叫又跳,纪向暖拼命忍住,不敢让自己太激动。“我好高兴哦!” 她做到了,她不仅挑战了自己,也证明了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真的得到了正果!纪向暖觉得好骄傲,抑不住地嘴角直往上扬,弯成漂亮的弧度。 她喜欢夏繁波,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那次和小叶谈过之后,她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光凭喜欢,是无法改变现状的。她体力差到无法参加活动,甚至以为绕完三圈大安森林公园就已经足够,他们的领域相差太多,想到自己居然敢喜欢上这样的他,她就觉得很心虚。 两情相悦的情侣都不一定能长久包容差异了,更何况是根本没办法确定心意的他?她必须改变自己,就算做不到和他并肩而骑,至少,至少也要能跟在他后头迎向终点,共享那种完成目标的喜悦。 在小叶的建议下,他参加原厂举办的diy讲座,了解自行车的结构,学会如何善用性能,同时也参加体适能测试教室,锻炼她的骑乘技巧及体力。 她不逞强,不躁进,只要觉得负荷不了就不再虐待自己,以身体健康为主要前提。她没再参加他们的约骑活动,因为现在的她只会成为负累,她改和杨叔去骑河滨自行车车道,从最基础的路线开始尝试。 虽然进展很慢,但她确实地,一点点地追上他了。他知道吗?看到了吗?纪向暖朝夏繁波的方向望去,他正低头翻看着商品目录,仿佛他们这里的吵闹全不传进他的耳里。 可惜,这么好的表现可使世间少有的呢!纪向暖偷偷对他扮了个鬼脸,好心情完全没受到影响。 可能是小叶的说服有用,也或许这真是他隐藏心情的假象,现在看到它的冷然神态,反而会让她有点高兴,因为不管是喜欢或讨厌,都代表他对她另眼相看。 而且昨天他居然跟她说话了,让她喜出望外,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却让她做完兴奋得差点睡不着。 再多一点好吗?不知是老板和客人的关系,不只是平淡交谈的车友关系,再多一点,让她越过那条界线,成为能和他并肩而行的伙伴。 她期待着,期待那一天的来临。 夏繁波盯着电脑荧幕,脸色凝重。 纪向暖从踏进店就发现了,除了对象是她时,她没看过他露出这种表情。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忍不住担忧,一边穿围裙一边悄悄地朝他走去。 这印有店明的工作围裙是小叶给的,她和杨叔一人一件,俨然把他们当成店里的一员,那时夏繁波看到并没有说什么,等于默允了他们的身份,这个进展让她好高兴,每次穿上这件围裙都有这种被肯定的感觉。 再度把车停在店前的老杨随后走进,也拿起围裙穿上,“夏老板午安,小叶,阿翔你们也午安。”他热络地打招呼。 “午安,今天也很准时哦!” 小叶和阿翔都活力十足地回应,而夏繁波只扬了扬手当回应,视线没从萤幕上调离。 “夏老板怎么啦?”老杨偷偷问。夏老板平常虽然不理向暖小姐,但对他这个老头还算是有说有笑的,今天好象有点反常。 “学术研究发表日,头痛日。”小叶摇头叹气。 “这时候我们就很庆幸自己不是老板了。”阿翔扬笑的表情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什么意思?”纪向暖好奇的问。 “夏哥会定期注意国外网站,只要看到什么最新消息,他都会在部落格上分享给其他同好,但他总不能把整篇英文转载过去吧?鬼才看得懂。”小叶爱莫能助地双手一摊。“所以夏哥得先负责翻译,如果是新产品发表,那种简单的东西他还不放在眼里,最恐怖的是学术文章,会让人烦到想把头发扯光光。” “阿翔,翻译机呢?”夏繁波突然站起身问道。 “我借回去用就忘记带来了。”阿翔嘿嘿干笑。“你用网络字典查嘛!” “查,不,到。”不然他何必找翻译机?夏繁波不耐地吐了口气,强抑满腔的烦闷,准备坐回去继续努力。 纪向暖犹豫了下,怯怯地开门。“我想。。。。我应该可以帮得上忙。”见他停住动作看她,她再补充“我英文不错。” 那双黑遂的眼没有任何波动,依然静静地看着她,可能只是一,两秒钟的时间,但对她而言,却像整个世界那么久,纪向暖揪紧围裙,觉得手指冰冷。 夏繁波想决绝,但是她那时和他对上话的惊喜表情,一直说服自己保持距离的心就狠硬不下来。只是个小忙,就让她帮吧,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的。。。他妥协了。 “拜托你了。”夏繁波总算敛回视线,他坐回原位,而是往旁一让。 他愿意让她帮忙,而不是将她俳拒在外!纪向暖掩不住笑,快步跑去,一进到柜台后,她才发现虽然这里仍是同一个开放式的空间范围里。但高超的柜台区隔出隐秘的氛围,仿佛前头的人及谈笑声都离得很远。 想到这几乎等于他们两人独处,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来,她不敢看他,赶紧坐下竭力专注在文章上,否则她怕她会紧张得语无伦次。 “这上面说关于逼震系统的设计有了突破性的发展。。。。” 她的声音不大,夏繁波必须靠近了才能听的清楚。一边拿着纸笔记下她所说的重点。她的语调像篇好听的乐章,逐渐地,他的心思游离了,被她身上的淡淡馨香完全缠绕。 她是如此娇弱,几乎被他的身形掩没,他的臂膀是她的两倍粗,还有那与他古铜肤色截然不同的白嫩肌肤,这些强烈的对比让他新骤然地漏跳一拍,又急促地跳动起来。 如果他伸手环住她,光是手臂的重量她可能就挣脱不开。。。。想到娇小的她在他怀中的感觉,夏繁波全身顿时有如火烧,想到她的欲望灼伤了他。 该死!他在想什么?他该做的是避开她,不是反而让情况变得更加难解!他在新里怒声驳斥,连忙聚集所有的意志力克制自己别做出不该的举动。 但她的存在还是严重地撩拨了他,他不由自主地朝她越靠越近,听不清楚全然变成一种借口,因为他早已失神到没把她说的内容听进耳里,只有她轻柔的嗓音滑过心底,不断鼓噪着要他伸出手,将她环拥入怀。 他好想知道当他吻住那红嫩的唇瓣时,那么容易害羞的她会有什么反应。她会无助地任他子取于求?还是青涩地回应他?光是想像那个画面,他体内的烈火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字我不确定。。。。”她回头问他,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近,她的唇瓣不小心刷过他的脸颊。 那感觉轻得就象是微风若有似无地拂过,却让两人狠狠一震,纪向暖捣唇低下头,连耳根子都羞红了。 夏繁波前倾的上身急速后仰,背脊窜上冷汗,呼吸变得沉重不已。天!要不是这个以外,他真的差点对她伸出手了! 那感觉似乎还残留颊上,虽然只是轻拂而过,影响却是无可比拟,瞬间狂燃的火苗几乎将他焚毁,本能的避开后,随之而起的是浓烈的失落无法满足的渴求在他脑中激狂呐喊,这不够,他想要更多,更多。。。。。。 发现自己的心神又脱了缰,夏繁波懊恼不已。他是怎么了?他早过了那种精虫冲脑的青少年时期,不该为了这根本称不上吻的意外心猿意马!他狠狠的暗斥自己,全身肌肉绷得死紧,只能用更加强悍的意志去禁锢自己的心思。 这以外让她不晓得该说对不起还是说没关系,纪向暖好尴尬,她克制不去胡思乱想,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和每一丝感觉都在清楚地告诉她,他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的体温正将她紧紧包围,逼得她的心狂跳。 “那是个专有名词,不用去翻没关系。”夏繁波握紧拳头,强抑情绪,才有办法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些话。别看她红透的小巧耳朵,别看她嫣红的双颊,他就像只鸵鸟般要自己对她的清纯诱人视而不见。 他平稳的反应让纪向暖稍稍松了口气,心跳逐渐稳定下来。应该是她的错觉吧,她并没有碰到他,否则他早就跳开了,不会还冷静地站在这里跟她讨论文章。 她如果再害羞下去,反而显得奇怪。纪向暖深呼吸,摒除所有的杂念,继续专心翻译文章。 夏繁波强迫自己专注在文章上,总算逐渐将躁动的心平抑下来。 翻译到最后一句,纪向暖停下,偷偷睇他,他正弯身靠在桌上快速记下她所讲的内容,握住笔的手臂脉络浮现,衬托着他强而有力的气势,狭小的空间几乎被他散发的热度填满,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他的脸,又开始红了起来 夏繁波问了她几个问题,记下缺漏之处,他看着手中抄下的重点,视线锁在纸上,思绪却飘离到她身上。 到了这地步,他如果再对她不闻不问,简直就是个只会利用人的王八蛋了。经过短暂的心理挣扎,夏繁波开门了-- “你的英文怎么练的?”因为太紧张,导致声音有点过于低哑,怕被她察觉,他赶紧无声清了下喉咙。 “我八岁就去加拿大了,上个月才回来。”纪向暖光是要压抑开心都来不及了,哪有心神再去注意到他的异状?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她聊天,聊的还是她个人的事,她好高兴! “移民吗?”这是否代表她只是短暂停留台湾?这个蓦然窜国的念头让他的胸口一阵窒闷。 “。。。。恩。”纪向暖迟疑了下,还是点点头。 她没有告诉他们她有心脏病的事,也交代杨叔不能透露,她不想因为这样让他们变了态度。尤其是他,她不希望他因此软化,这样会让她觉得这是她以病胁迫所得到的怜悯,她反而没办法看到他真正的感觉。 “你的教育等于是在加拿大完成,严格来说英文才是你的母语吧?讲得好也是应该的。”夏繁波无关紧要地聊着,思绪却总是绕着她会不会离去打转。 为什么?他该觉得高兴才对,但为什么浮现的感觉却近平。。。。不舍?他惊奇地发现他竟然不想让她离开。他疯了不成?他最该做的是大力对她鼓吹加拿大的好,劝她早日远离罪恶的台湾! “我中文也讲得很好啊,如果我不说你也听不出来吧。”纪向暖轻笑,掩饰了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 如果可以让她选择,她希望能不要离开台湾,在这里接受教育,全家人都住在一起,但她的身体却不允许。搬到加拿大后,爸妈怕她的身体负荷不了,加上她平时常进出医院,上学成了一种奢望,她只能靠着家庭老师学习她所需要的知识。 其实她是寂寞的,她没体会过大学生活,没有可以谈心的朋友,她渴望友谊。渴望有一个能让她试着独立自主的地方。 她会迷上单车,不仅只是因为他,同时也是因为在这个领域里,她必须自己努力,没办法依赖他人,这里没有小心翼翼的呵护,没有旁人为她做好一切的安排,她一点一滴积累出属于她的成就感,没有人可以夺定。 “你什么时候回加拿大?”这个问题盘旋心头许久,夏繁波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不是想做什么,反正他一直都很清楚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只是想知道这样的纠缠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他擅自为心头的那抹浮动找到了理由。 但为什么他都已经这么明白地告诉自己,他的心还是扯痛着?想到这里可能只有她短暂停留之地,想到他可能在某天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她,那种空虚的感觉几乎让他无法承受。 他是希望她能持久一点,还是希望她能早点离开?一直低着头的纪向暖突然很想看他的表情,她骤然回头,看到一丝穹色在他的脸上闪过,虽然顷刻间他已恢复自若的神色,但她确实看到了! 他对她真的有感觉,不是厌恶,不是烦腻,而是。。。。不舍。这个发现让她心里好甜,甜得让她扬起了笑。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一直留在台湾,我喜欢这里。” 那双澄澈的眼直直地看着他,仿佛在告诉他,那柔声的倾诉不是针对这片土地,而是他,她喜欢他,所以她希望能一直留在这里。 夏繁波迷眩了,任由她深深的望进心坎,让她眼底耀动的热切燃至他身上,紧紧攫住他的心,陷在她揉合了柔弱与坚韧的独特气质中无法自拔。 不,这只不过是一时迷失罢了,他只是被色欲冲昏头罢了,现在随便一个女人站在眼前他都可能会有相同的感觉,他不喜欢她,他对她一点好感也没有!夏繁波不断地自我告诫,手紧握成拳,像是这样就可以捉丰那急欲挣脱的心。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她的注视中别开。 “谢谢你的帮忙,你可以出去了。”他直起身子,让出通道,难得缓和的脸部线条又变得面无表情。 纪向暖不懂,她刚刚真的看见了他的心,但只是一瞬间,他又筑起防备,退到了冷硬之后。 他不敢放开自己拥有幸福。 小叶曾说过的话浮现脑海,她想问。她想知道真相,但向来习惯抑压的她下意识地退缩了。别急,他能和她聊这段话她已经很满足了。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更何况她还疑似亲了他。。。。。想到那不确定的轻触,她赶紧起身,螓首低垂,怕会被他发现她赤红的脸。 “不客气,以后有需要可以再找我。”仓促地丢下话,她快步走出柜台。 “哇,向暖你很行哦,这么短的时间就搞定了耶!” “卡玩笑,向暖小姐从小就住在加拿大,英文当然呱呱叫。” 那端传来嬉笑声,隔于柜台之后的他,虽在同一个空间里,却像有堵无形的墙,将喜悦的气氛和他划分开来。 他很好,他不是在作茧自缚,他只是像以前一样,没遇到能让他动心的女孩子而已。夏繁波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直到他真的坚信如此。 “奇怪……奇怪……”老杨揠着下巴走进店里,嘴里还不住念念有词。 夏繁波正在组装今晚要交给客人的单车,抬头睨了他一眼。 “怎么了?”他顺口问道。今天杨叔停好车没立刻进来,不知道在忙什么,结果进来后又是这无限苦恼的模样。 “对哦,我可以问你,”老杨拍掌大笑,咚咚咚地跑到他身边蹲下。“我那辆车在空档时踩油门,殷勤都会出现嚏啦嚏啦的声音,可是我怎么检查都找不到原因。” 那声音很小,不认真听根本听不到,行驶时也没什么异状,但发现后却没办法把它排除,就像有根刺梗在喉咙,说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夏繁波手中的动作未停,思忖了下开口问:“你最近有换过正肘皮带吗?”见杨叔点头,他又问:“声音时在换之前还是之后出现的?” 老杨拧眉苦思。“嗯……好像是换了之后才出现的。” “那应该就是皮带调整过紧,你要不要去试试?”夏繁波下了结论。 “好,我去试。”老杨立刻跑出去。 正坐在高脚椅上和阿翔聊天的纪向暖听到,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从事司机工作多年的杨叔对车子相当熟,但他却可以找出杨叔无法解决的问题,这表示他应该是常常碰车的人。 可是自从认识他以来,她不曾看过他开车。店里有一辆公务车,都是小叶和阿翔在开,而他不管去哪里,全靠单车,最多只会依远近及路况更换不同的车款而已。 他爱骑单车,她可以理解,但他拥有的修车经验,这就让她无法想通了。 不一会儿,老杨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夏老板,你真的很厉害,我把正时皮带调松后就没声音了!”他拼命夸奖。“你应该也是玩车的行家吧?你开什么车啊?交流一下吧!” “为了响应环保,我现在都骑单车。”夏繁波淡淡一笑,眼中有抹几不可见的情绪一掠而过。 “再怎么环保也是有需要车子的时候吧。”难得可以大谈他热爱的车经,早已听腻单车经的老杨不想结束话题。“你这么内行的人会选什么车,我很好奇耶!” “我真的没车。”审视组装完成的单车没有任何问题,夏繁波站起身,拿出干洗乳液除手上的油污。 “可是……”老杨还是不死心。 “别问了,杨叔。”在一旁摆放商品的小叶开门。“夏哥热爱地球的程度无人能及,他真的不爱开车,要是你硬逼他开车,他搞不好还会和你打起来咧,是不是啊,夏哥?” 对上小叶投来的目光,夏繁波眸色转深,随即用脸上的笑成功地抹去了那些细微的变化。 “说不定哦!”他戏虐地附和,转身对阿翔交代。“先把这辆车放到仓库,晚上客人回来牵。” 阿翔应是,把车打走。 纪向暖看看小叶,再看看夏繁波;心里的不安在逐渐扩大。 为什么她会觉得那轻松的气氛之下,似乎隐藏着一触即发的张力?小叶的玩笑话有点挑衅的意味,而他的回覆也有点像在粉饰太平。 “杨叔,要不要赌?赌一千元,看你能不能让夏哥开你的车。”小叶不让他把话题带开,仍绕着开车这件事。 “好啊好啊,夏老板我分你五百,这场赌注我们赢定了。”没察觉到诡异气氛的老杨还很兴奋地答应。 “夏哥,如何?”小叶挑眉睇他。 纪向暖发现夏繁波虽然仍扬着笑,但他的颈背绷得僵直,那是她从不曾看过的他。她心头一紧,想叫杨叔别再起哄,却又不知道要怎么阻止才不会太突兀,此时,店外闪烁的蓝红灯光解救了她。 “杨叔,警察来了!”她急喊,从来没像这一刻如此高兴看到取缔的警车出现。 “烦不烦啊他们——”老杨赶紧奔了出去,边跑边嚷:“我马上开走,马上走……” “可惜,没办法得到你的回答。”小叶嘲讽一笑。“不过,就算你不回答,我也猜得到。”他定定地直视着夏繁波,半晌,才转身走到柜台找东西。 瞥了身旁的小叶一眼,纪向暖觉得害怕又困惑。今天的小叶好奇怪,他平常都是笑脸迎人,而且对他也一直都很尊敬,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像在逼迫他的举动? 她望向夏繁波,他也正在看她,但一对上目光他随即别开了眼,彷佛怕被她看见眼中的波动。 他不敢放任自己拥有幸福。不知道为什么,她脑中再次浮现这句话。 “向暖,你不是很想去参观原厂厂房?一起去吧!”拿出车钥匙的小叶转头对她笑,泰然自若的表情和平常一样。 “我……”纪向暖犹豫,不知道该留下来还是跟他去。 “走啦,来回只要两个小时而已。”小叶勾住她的手臂,把她带向门口。 “叶,放开她。”夏繁波出声阻止,语调里有着低沉的警告。 不悦小叶把她拖下水,尤其是拉住她手的亲昵举动,他很清楚那没什么,却刺眼得让他已经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差。 “不然换你开车去吗?”小叶哼笑,拿着钥匙的手一甩一甩的,脚下未停地往前走。 纪向暖心里陷入挣扎,不断回头,那张眉宇纠结的脸庞让她好担心,因为那里头不仅只有担虑,还有更多让她无法看透的复杂情绪。 她为难地咬唇,最后,她决定跟小叶走。 她有种直觉,今天他们之间这股莫名而起的僵持,一定和小叶之前说的那句话有关! 第六章 “待会儿你钱包要顾紧一点,否则你会想把所有看到的东西都买回去。”小叶笑着说,他的脸上已完全看不到刚才在店里的表情。 “小叶……”纪向暖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问出心头的疑问。“你说过夏老板不敢让自己拥有幸福,是不是和他不开车这件事有关?” 小叶没马上回答,眼睛一直注视前方良久才开门;“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不是那种会乱开玩笑的人。”小叶不像阿翔有时会玩过头,好相处的他对分际向来都拿捏得很好。 尤其是他和夏繁波的相处模式,她可以清楚感受那种亦师亦友的深厚情谊,然而今天突然僵凝的气氛彷佛碰触到某祥禁忌,夏繁波想回避,小叶却想逼他正视,这下像会出现在他们之间的状况。 “你心思挺细腻的嘛。”小叶轻笑,撇了撇唇,戏虐中带着些许的沉重。“这证明阿翔真的很呆,从开始玩单车就在我们店里混了,却什么也没发现。” “夏老板不开车,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若单单只是为了环保及热爱单车,他眼中不会出现那种近平伤痛的情绪。 “既然你都察觉到,我再隐瞒就说不过去了。”小叶叹了口气,用平静的语调缓缓开门。“夏哥在接触单车之前,玩的是跑车,他有一个大学同校的好朋友,两人志同道合,一起开了修车厂,他们对跑车的热爱简直跟着魔没什么两样,他们的技术也真的很棒,很多人都会找他们帮忙改装。” 难怪他对车子那么熟悉,但为什么又会从热爱变成痛恨呢?纪向暖置于膝上的双手因忐忑而紧紧交握,隐约觉得那段过往将会是个把世界全然颠覆的残忍梦魇。 “改装完的重头戏就是试车,他们最爱去北宜高,那里的弯够多够弧,最能试出车子的平稳及速度,有一次,他们出了车祸。”听到纪向暖倒抽一口气,小叶停了下才又继续说:“那次是夏哥开车,对向车道有辆砂石车违规超车,他们根本没办法闪,夏哥重伤,他朋友当场死亡。” 泪涌上眼眶,纪向暖无法呼吸,想到那惊心动魄的情景,想到他心里所背负的懊悔和自责,她就心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从此之后,夏哥再也不开车了,他甚至不搭计程车,单车成了他的代步工具。” “多久了?”她好不容易才有办法开门,声音破碎颤抖。 “六年了。”小叶长长吁了口气。 他就这样困在魔障里六年?纪向暖泪潸然而下;心疼他的自我折磨。“是他的错吗?” 小叶摇摇头。“他们试车绝对会以安全为第一考量,保持再速限之内,肇事原因是那辆砂石车违规超车引起的,法院的判定也证明确是如此没错。” “他朋友的家人呢?会不会是因为他们对他不谅解,所以他一直没办法原谅自己?”她急切地问,想找出他自我拘限的原因。 “他们一点也不怪他,因为这根本不是夏哥的错!但夏哥却把所有的责任往身上揽,怎么说都没用,妈的!要是我哥还活着绝对会狠狠揍他一顿!”小叶用力地捶了下方向盘。 纪向暖惊跳,不只是被他的动作吓到了,还有他的话。“那个人是你哥哥?” “所以由我来评论夏哥有错与否,再公平不过了。”发现自己太激动,小叶深呼吸抑下情绪,回以苦笑。“这个问题我跟夏哥谈过很多次,夏哥都说是我想太多,不开车是因为他现在太热爱单车,他早就已经走出来了——骗鬼!他那样叫走出来,我的头就剁下来给他当球踢!”越说越生气,小叶还是忍不住低吼。 纪向暖总算明白刚刚小叶为什么会那样对他说话了。因为担心,因为无计可施。却又怕说得太直接再次揭开他的伤痛,所以知恩那个用意有所指的话逼着。 刹那间,她也明白小叶那句话的意思了。他懊悔自己夺走好友的生命,所以他不敢拥有幸福,因为他的好友已永远都无法接触到幸福。 如果可以选择,她相信,他一定会以自己的命去换回好友的命。他怎么那么傻?活着的人竟此死去的人过得还痛苦! “其实我一开始也差点被夏哥瞒过了。”想到夏繁波的苦,小叶语气专为低落。“他就跟之前一样,会和爸妈聊天说笑,提到我哥的事也毫不避讳,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把罪恶感凝聚成旁人看不到的点,将自己关在里头,那些正常的态度是为了让我们放心所表现出来的。” 纪向暖咬唇,强忍着不让哽咽逸出喉头。她终于相信夏繁波对她是有感觉的,所以他必须把她吓走,好让他能继续维持孤单,但这层认知并没有带来丝毫的喜悦,反而让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她宁可他是真的讨厌她,也不希望他困在这样难解的心理障碍里,六年了,他都走不出来,她好怕他会一直困在里头…… “向暖,靠你了。”小叶按着她的肩头,认真地说“我尽了力却没办法改变,但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不一样的夏哥,他越是抗拒,表示他越在乎,他真的很重视你,别被他表现出来的假象吓到。” 那些话,让纪向暖终究还是忍不住低泣出声。 她懂,他这段时间的改变她都感受得到,他对她不再那么视若无睹,大家闲聊时偶尔也会和她对话几句,幸运的时候甚至还会对她轻勾下唇角。 而最让她感到开心的,是他在下礼拜安排了一个堪称幼幼班的初级路线,以中,高高级约骑活动为主的他们向来不曾将那种单车步道列入考虑。 面对阿翔的询问,他回答那是为了造福入门的新手车友,但她知道,有打扮的因素是为了她——他知道她的努力,想让她有机会能参与活动,所以特地安排了这个她可以负荷的路线,这不曾言明的鼓舞是她永难忘怀的礼物。 加上她现在明白这样的呵护,是他必须受尽多少挣扎才能允许自己稍稍流露出来,够了,她可以不用听他亲口说出,他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得了他?”纪向暖哽咽地问。她很想把他拉出泥沼,却又怕弄巧成拙。 “要是我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拖了六年这么久。”小叶叹气,然后对她扬起笑。“放心吧,凭你的直觉去做,真爱无敌,你一定可以敲开夏哥的心防的!” 真的吗?纪向暖觉得很没自信,但对上小叶信心满满的眼神,她只好回以笑容,即使……那僵硬的笑容根本就是把她的心绪昭然若揭。 她该怎么做呢?一路上,纪向暖一边听着小叶回忆他们以前的点点滴滴,一边怔怔地陷入深思。 纪向暖手支着下颌,视线远远地落在店的那一头,夏繁波正在那儿和小叶研究单车问题,她静静地看了一会,不禁轻叹口气。 男人之间的友谊她实在搞不懂。 那天他和小叶从原厂回来后,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有说有笑,表现得好像没发生过那件事一样。最厉害的是他们不是虚假敷衍,而是真的把那段不愉快忘掉,这种就事论事的处理方式让她叹为观止又难以理解。 不过换个角度想,要是他们任何事都必须扯进那件过往,这六年来他们也不会成为工作和私交上的好伙伴了。 但是她没他们的好本领,她怕自己会掩饰不了心思,一直回避不敢看夏繁波,那不自然的态度超级明显,甚至连阿翔都来问她怎么了,她只能随便照个藉口搪塞过去。 她知道她这样很容易引起他的疑惑,但她控制不了,她的心思全被该怎么帮他填满,已经没有余力再去维持若无其事的神色。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她依然想不到解决的方法,甚至抓不到适合的开口时机,拖越久,她的心越慌,也就越不敢看他,不断地恶性循环,她相信他也察觉到了,因为有好几次他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只能故作不知,尽量别和他对上眼神。 唉,怎么办呢?纪向暖觉得很懊恼,眼一瞥,看到有个年轻小姐静静的站在角落翻看商品目录。 刚刚这位小姐进来时,小叶他们就去招呼过了,被她用想要自己看的说词拒绝,为了不造成客人的压迫感,他们也就没再缠着她,结果那位小姐已经在店里绕了二十分钟,却一点也没想找人服务的意思。 纪向暖踌躇了一下,起身定向她。 “嗨,你好。”她对那位小姐扬起和善的笑。“我叫向暖,你是想看车吗?” 小姐有点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她灿烂的笑容,僵硬的表情才稍稍缓和下来。 “我……我只是……看看。”她有点手足无措。 纪向暖可以体会她的心情,因为不久以前她也是如此。想接触单车这个领域,却什么也不懂,又怕问出可笑的问题,即使看不懂哪辆车好,哪辆车不好,也不敢找来店员,只好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 帮客人介绍不是她该做的事,但她不忍心看她毫无头绪地站在那儿,最后只能黯然离开,她想帮她,至少可以让她知道单车所带来的乐趣。 “别紧张,我不是店员,我也是他们的客人。” 发现小姐狐疑地看着她身上的围裙,纪向暖轻笑。 “只是他们借我的,怕我保养单车时弄脏衣服。”因为是实话,所以她说得很坦然。“我买的是这辆freeda-白金色的,才开始骑不到一个月。”她指着展示车说道。 “真的吗?”听到她和自己一样是个新手,那位小姐放下防备,对她打开了话匣子。“你为什么想买这辆车?它很好骑吗?其实我还在考虑要不要买,因为有人说骑车会有萝卜腿,我很怕会越骑越粗,而且我的朋友里面没人骑单车,一个人骑很无聊唉!” “只有骑的方式对,不会有萝卜腿的,而且下半身会更紧实哦,至于同伴的部分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厂商有开办女性的体适能教室,在那里会认识很多朋友……”纪向暖兴奋地分享自己的经验,两个女孩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聊得起劲的她,没发现一旁的夏繁波目光正凝视着她的方向,将她光彩耀眼的笑靥敛入眼里。 “女孩子啊……”小叶啧了一声,充分表达了他对女性话题的棘手。什么萝卜腿,什么没有伴,男人才不会管那些。 “可不是?”夏繁波挑起一眉,微扬的唇畔勾着淡淡的宠溺。“也只有她能跟女客人聊那些了。” 有时候专业并不一定是客人的首要要求,他们更希望有同理心,能懂得他们问题的人。当他看到她朝那位小姐走去时,他并没有阻止,因为他很清楚那位客人需要的是她感同身受的温暖,而不是他们授予知识的帮助。 “你现在还会觉得向暖来店里很碍事吗?”小叶故意问。 “我应该很久没说过这种话了。”夏繁波淡淡地堵了回去,这句话等于默认她的重要性。 她的存在柔和了这间店过重的阳刚气息,一些常客和车友把和她聊天当成来这里的额外乐趣,每次看到她被那些人逗得脸红轻笑,他的心情都很复杂。 她对单车的投入,让他觉得赞赏,她的魅力使得店里的气氛变得热闹,他也很高兴,但只要那些男人靠她靠得太近时,他就想皱眉,直想将他们推离她三公尺远。 虽然知道他们没恶意,只是逗逗她,聊聊天,他……就是觉得不爽。发现到自己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波动情绪,他就更不爽自己,恶性循环,害他只要看到她被包围太久时,就会忍不住插进话题,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引到身上。 “既然如此,就对她和颜悦色一点嘛,别让她老是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事似的。”小叶撇唇说道。 夏繁波一怔,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是吗?这几天他觉得她有些怪异,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因为他太凶了?一思及此,他的胸口有些沉窒,罪恶感油然而生。 服原本就是想用刻意冷板逼走她,如果她真的因此对他疏离,他该觉得高兴,但此刻横亘心头的却是交杂失落及懊悔的情绪。 她的努力不该换来凶这些对待,他有权利不喜欢她,却没任何权利去伤害她,夏繁波依然不愿承认对她有感情,却不自觉地对她心软了。不想再用这么残酷的方式对她。 纪向暖突然冲到他们面前,一双水眸睁得又圆又大。 “她,她也要买freeda……”抑低的嗓音微微轻颤,除了惊喜之外,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我只是和莉洁分享我的一些心得而已,她就说她要买了。”意外卖掉一辆车,她才是最感意外的人。 卖出单车对夏繁波而言,早已平常到不会造成他的心情波动,但主角换成她,那激动和狂喜却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心。不是因为那辆车的价值,而是他知道从中获得的成就感会让她多快乐,他亦感同身受。 连客人的名字都叫得那么熟,怕是早已经易地对方的心全然掳获,她的表现让他好骄傲。夏繁波抑下内心的澎湃,只有勾扬的唇角微微泄漏了他的情绪。 他将手擦干净,准备过去处理后续,见她还愣站在那儿,他挑起了眉。 “过来啊,你想丢她一个人?” 看到他眼中的笑意,纪向暖知道他没怪她的意思,心开始激动鼓噪。共同为客人介绍是小叶和阿翔他们才有的殊荣,现在他却邀她一起过去,他真的把她当伙伴了!她强抑嘴角别笑得太明显,急忙过去,陪伴客人蝗他补充更详细的说明。 整段过程她都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直到客人付完款离开。她还是无法相信,整个人像踩在虚浮的云端。 “恭喜向暖完成第一笔交易!”阿翔拍手大声吆喝。 “向暖小姐好棒!”老杨也在一旁疯狂拍手。 纪向暖很不好意思,掩不信唇畔开心的笑。“我只是跟她聊聊,我没想到她真的会买……”想到她的分享可以让一个原先裹足不前的人毅然决然地买下车,那种虚荣又愉悦的满足感让她难以言喻。 “夏哥你要怎么谢向暖啊?她不算是我们的员工,加薪没用哦!”小叶天乘机起哄。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纪负暖窘得直援手。 夏繁波只是淡淡地扫了小叶一眼,迳自走到柜台后打电话给原厂下订单,对小叶挖好准备让他跳的坑完全不发表意见。 “真是的,至少讲句谢谢嘛!”老杨见了忍不住咕哝。 “杨叔,别这样。”纪向暖微笑地安抚他。“夏老板肯放心让我跟客人聊,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们又兴备地聊了一陈,后来有客人来,小叶、阿翔各自忙碌去了,杨叔瞥见拖吊车经过,赶紧冲出去,剩下无事可做的她,踱回柜台前坐下,独自回味刚刚的喜悦。 “你想要什么谢礼?” 蓦然冒出的低沉嗓音让纪向暖怔了下,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是真的有人在对她说话,或者只是错觉。 “你需要时间考虑?”那声音又响起了。 纪向暖这才意识到是夏繁波在跟她说话。她慌忙回头,看到他手枕在脑后,靠着椅背凝视着她。 “加上上次请你帮我翻译文章的分,你一起开吧。”他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这种无法用金钱衡量的谢礼,他竟任由她开价。 他该做的是去挑份礼物送她,减少可能衍生产意外——如约会这种过分的要求,但想到稍早之前和小叶的那段对话,他就不由自主地想为她多做些什么。这不是在讨好,而是……而是让她的付出能够得到应有的回报,仅此而已。 她得到的快乐已经满满的了,她一点也不在乎什么谢礼。纪向暖正想婉拒,但一闪而过的念头顿住她的话。 或许,她可以藉着这个机会央求他开车也说不定……心念一动,在她还没来得及深思之前,话已经脱口而出。“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原本还带着点笑意的夏繁波眸色转沉,平净的表情让人读不出思绪。 “有杨叔在,这个任务轮不到我。”淡然回应的语调已没了刚刚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察觉的紧绷。他已大概猜到她这段时间为什么会不敢看他了,他没想到小叶竟然会把那件事告诉她。 “杨叔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我刚好,想到……有急事、要、在回家……”从小没说过谎,短短的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的,纪向暖低头揪着围裙,很怕会被拆穿。 “我借你单车,陪你一起骑回去,明天再载回来还我。”夏繁波的声音更冷,边说边起身。 “我家很远,要开车才到得了……”怕真就此定案,纪向暖急着补充,一抬头,却对上他那双冷寒至极的眼,她心一凛,未竟的话顿时消散在空气中。 关键词出炉,他果然没猜错。顾虑到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夏繁波不发一语,直接起身走向仓库。 怕他真的去牵要借她的车,即使心里惴惴不安,纪向暖还是鼓起勇气跟了进去。 “骑车真的到不了……”她想说服他,轻声关上的门打断了她的话。 纪向暖的心漏跳了一拍,看到他倚靠门板,双手环胸冷冷地凝睇着她,高大的身形散发出几乎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她下意识地退烧了一步,却避不开那排出倒海而来的气势,她的心跳得好快,快超乎她所能负荷的范围。 “你凭什么?你以为你跟我多熟?默允你待在这里,不代表你可以窥探别人的隐私。”夏繁波一字一字地轻吐,他仍让在原地,但那些柔缓的字句却像一把把锐利的刀,凌厉地朝她射去。 他才刚觉得可以对她缓和态度,结果下一刻她就做出这种让人反感的举止。那仿佛被人背叛的打击,连同被碰触禁忌的痛一起朝他扑来。使得他的反弹及愤怒更加剧烈。 “我只是……只是……”她慌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却刻意沉默,用森冷的眼神看她,只余呼吸声的尴尬空间让她好想逃,她只能不断地深呼吸,强迫自己打破僵局。“我……只是想帮你……” “帮?”夏繁波冷笑。“你帮得了谁?吃住花用全靠父母,不懂民间疾苦,你连自己都帮不了,你还妄想帮谁?” 被人突然踏进内心让他措手不及,小叶擅自透露的背叛也重创了他,强烈的愤怒让他语出攻诘,完全不顾这些话是否会伤到她。 那些话,真的伤到她了。依赖别人而活一直是她无力改变的痛楚,无法和常人一样的生活方式也是她的遗憾,但现在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事! “我是自不量力没错,但你是,你没有错,他的死不是你造成的,已经六年了,你必须走出来……”纪向暖开始哽咽,仍用尽全力强忍着。别哭,一哭她就没办法好好说话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别在这里大放厥词!”她碰触到了他最深沉的阴暗角落,夏繁波倏地朝她逼近,狠戾的眼直勾勾地锁住她。“他那时候有在车上吗?你能确定小叶说的全都是事实吗?你根本没有权利去论断一切!” 纪向暖被逼到墙角,她想批驳回去,想比他更大声地咆哮,但长久以来习惯压抑自我的个性,让她只能瑟缩着肩头,禁不住的泪滑落脸颊。 他愤怒地发现,在这么气她的时候,他竟还想吻住她的唇,不让那粉嫩再继续颤抖下去!但他只能吼,只能用咆哮发泄他的不满。 “别只是哭!有本事你说啊!”夏繁波要自己对她的眼泪视若无睹,心却连连抽痛。指责他的狠绝。 她吧咬着下唇,不断地抹泪,泪抹了又落,怎么也停不了。他说的对,她凭什么?她自以为是地擅闯他的心灵禁区,这对他何尝不是种伤害?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她说不出品,怕再多说一句都只会造成更无法挽回的破坏。 “你根本没有勇气,你太习惯接受,根本不懂得怎么去争取,被骂成这样都不会反驳,你有什么能力帮人?”夏繁波刻意漠视她大受打击的模样所造成的影响,说出更多对她的批评。 纪向暖震惊地捣唇,觉得她好不容易站稳的地正在一寸一寸地崩毁。她体力变好了又如何?她懂得单车又能证明什么?她离正常人还是好远,她独立不了,永远都只能是家人的负累…… “要是我发现你再有任何企图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再让你出现在我眼前。”夏繁波丢下严厉的警告,用力拉开门走出仓库。 已经虚软无力的纪向暖靠着墙滑坐下来,纤细的肩膀不住地颤抖,环膝任由泪水奔流而下。 她凭什么帮他?她连自己都帮不了,她只是幸运环拥着幸福,若剥夺了这一切,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累积的信心被击得溃不成军,这不残酷的认识让她只能退回自我保护的壳里,不强求,不奢望,继续告诉自己她改变不了什么,更不敢妄想可以拯救他。 老杨在车库里擦着车,朝主宅望了一眼,不由得叹了口气。 向暧小姐已经两天没去夏老板的店了,不仅如此,连晨骑都停了,这状况让他很担心。 手机响起,他以为是纪向暖打来要他准备出门,心里正高兴着,但一看到来电显示,心顿时沈了下来。 “总监早。”他接起电话,恭敬地招呼。 “杨先生,向暖在你旁边吗?”纪向哓的声音传来。 “她在主宅里,我们还在家中,今天没有出门得”老杨报告。 每次和总监说话,他都会忍不住喟叹两个姐妹的不同。向暖小姐会软软柔柔地叫他杨叔,而多年来,总监一直都叫他杨先生,有礼却保持适当的距离。 “她前一阵子不是跑单车店跑得满勤的吗?”纪向晓觉得有异。 “是的,可是这两天都没去,可能是兴头过了吧。”没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老杨维持一贯恭敬的语调。 他所被赋予的任务,不只是保护,还必须担任总监的眼线,如果有什么异样之处,必须在第一时间向总监报告,这也是他最不愿做的一件事。 其实他大概猜得到,向暖小姐这两天足不出户的原因,应该是出在夏老板身上。向暖小姐那掩不住的爱意,就算瞎了眼的人都看得出来。但小俩口现在好像有点问题,如果他再把总监拖进来搅局,不是反而让向暖小姐多难过吗?所以他只能帮忙瞒着,能瞒多久是多久。 “向暖不是那种三分钟热度的人....”纪向晓沈吟一阵,突然提问:“你之前说单车店里有三个年轻男人?” “是的。”老杨冷汗直冒,总监不会猜到感情那边去吧?“老板跟两个员工。” “我会再观察看看。”纪向晓丢下这耐人寻味的一句话。“如果你有什么新发现也随时跟我说,先这样。”她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老杨憋着的气才敢吐出,觉得背整个湿透。太恐怖了,他一直很小心别太常提到夏老板的名字,免得引起总监注意,没想到她还是察觉到了。 手机此时又响,把他吓了好大一跳,看到是向暖小姐的赤电显示,他才抚着胸口,把手机接起。 “向暖小姐,你要出门吗?”他每次都会故意 这么问,这样就算向暖小姐不是为了出门才打电话,被问那么多次,也会因为不好意思拒绝而答应他。 “嗯,杨叔麻烦你,我十分钟后下去。”纪向暖轻应,给了他期待的回答。 “好,十分钟,没问题!” 老杨开心地挂断电话,手脚俐落把车子擦好,准备出门去也。 第七章 “夏老板,怎么今天没看到向暖姐姐呀?” 可恶,这是今天第三个这么问的人了。 “她可能有事吧。”没让烦躁显露脸上,夏繁波耸肩淡淡一笑,随即把话题带开。“你确定要只换大盘不装中变?这样在变速时很容易造成链条脱落的状况。” “是哦?那装中变要多少钱.......”一讲到爱车,客人的注意力马上被拉走。 解决掉这个客人之后,夏繁波干脆进仓库盘点存货,他不想再面对小叶谴责似的眼光,也不想再有第四个人问他。 他没错。他一直这么坚定地告诉自己。 是她太擅作主张,为他预先设定立场,以为他是悲剧中的男主角,而她妄想成为拯救英雄的女主角。他不想随她的游戏起舞,所以狠狠地骂醒了她,他并没有错。 但,真的没错吗?有股心音,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昌了出来。 即使她真的踰越了,他有必要骂得那么风吗?怯懦温和是她的缺点,但也是她的优点,就是如此包容无害的独特气质才能轻易地亲近人群,使得不管男女老幼都喜欢她,他却刻意将之放大,对她人身攻击。 但他不得不,那是本能而起的防御反应,因为她闯进了他最不想被人窥探的禁地,他只能捍卫守护。 该死的!小叶为什么要跟她说?他开不开车根本与她无关! 想到她昨天哭泣的神情,他的心就被自责感用力撕扯,既怒她介入太多,又怒自己伤到她,还有往事的痛再次被揭开,各种烦杂的情绪不断地煎熬着他,尘封多年的画面变得历历在目。 那个山弯,那迎面而来的车灯......他已从一开始要闭上眼就会浮现脑海的挥之不去,做到现在可以将之遗忘的不以为意。 但在一些辗转难眠的夜里,他决会忍不住想--如果他那时候没试着闪避,或是方向盘能再更往旁打,让车头再偏一点,被正面撞上的人就不会是他...... 发现自己竞在不知不觉间越探越深,那状况让他悚然。 不,他不开车和这件事完全无关,他只是不想开车而已,他一直是这样跟小叶说的,这就是事实,他没错,是她做得太过火,在他好不容易觉得她可以成为同伴的时候,她又做出这种把信任全然毁去的举止。 不愿承认那是恐惧,也不愿再去面对那段过往,夏繁皮只能煽动怒火藉以焚去一切蛛丝马迹,不让任何人察觉他真正的心思,包括他自己。 “夏哥,王小姐来牵freeda了。”阿翔站在仓库门口喊。 “我马上出去。”把所有情绪敛得不留一丝痕迹,夏繁波扛起那辆组装好的车离开仓库。 一走出仓库,他就看到她了,她站在那里和王小姐说话,脸上带着笑,却不像以往那么开朗。虽然她没朝他的方向看来,但他知道她已经察觉到他的存在--因为她刻意偏侧了身体,变成整个人背对着他。 发现到她的出现竟让他有一丝喜悦,夏繁波暗暗咬牙,用更强大的怒火覆盖过去。既然要消失不会消失得更彻底吗?背过身去是什么意思?这是愧疚还是赌气? 他毫不回避地大步走过去,把车放在客人面前。“王小姐,这是你的车,你要不要检查看看?” “哇,好漂亮哦!”客人立刻靠了过去。 听到他的声音,纪向暖明显地瑟缩了下,如果再维持原来的姿势,等于会背对车子和莉洁,她只好转过身,低垂着头把视线紧锁在单车上。 要不是之前和莉洁约好要陪她来取车,她并不想来的。 她很想找个理由推掉,但想到莉洁是因为她才会买下这辆车,即使一踏进店里她就紧张得手脚冰冷,她还是必须强忍着想夺门而出的欲望,继续站在这儿。 她不是生气,也不是难过,而是认清了事实。他的话把她点醒了。不管怎么努力,她依然是她,一无是处的她。就算她喜欢他又如何?他对她有感觉又如何?她和他还是差得好远,她只会成为他的负担。 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他需要的是一个真正能和他匹配的人,而不是只会增添麻烦。就这样吧,离开他是最好的方式,回归原点,他可以遇到更好的人。 “向暖,你觉得呢?白蓝色和我很搭吧!”王小姐跨上车,兴奋得询问她的意见。 “嗯”纪向暖点头。觉得勉强扬起嘴角好沉重。她一直克制着不去看他,思绪仍不受控制的萦绕在他身上。咫尺相思却必须强抑的苦楚把她的心拧得好痛。 “这个高度可以吗?踏板踩起来会不会太紧?”夏繁波同样没将视线投到她身上,专心为客人调整到最适合的程度。从容自若的神态仿佛不曾国为她的存在而牵动思绪,但那过分紧握扳手的掌指却透露了些许的迹象。 “可以,不会。”忙着观看商品的王小姐完全没发现两人之间僵凝的气氛。 “夏老板,后天是在店前集合对吧?”她突然问。 纪向暖闻言一怔,懊恼地咬唇。她以为只要熬过今天就可以了,却忘记还有礼拜日,那时她还热心地邀莉洁一起参加,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后悔。她可以陪莉洁去体适能教室。也可以陪她去参加其它活动。但她不想再有和他见面的机会。 就当是最后一次的纪念吧……带着些微期待的声音蓦地冒了出来。 跟着他骑完全和,一直是激励自己努练习的目标,就让她用这个活动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之后不管是要去要留,她都没有遗憾了。她筐下眼帘,隐藏去眼中的不舍己救人与难过。 “是的,这个行程很适合新手入门,你不用担心。”夏繁波微笑地点头,同时想到她也有参加这个活动。“如果有事没办法来,要及早告知,不然当天无故缺席的人会被禁止参加活动一个月哦。” 这些话他是刻意说给纪向暖听的,想要以此逼她出现,不让她再像这两天一样消失无踪。他却不知道,她已经决定参加完这个活动就不再踏进这里。那些警告全是多余。 “我们一定会到的。向暖是吧。”王小姐看向他。 “嗯。”纪向暖胡乱的点了下头,好怕他的视线顺着话题带到她身上。‘莉洁要走了吗?我怕杨叔会待太久。”她请杨叔在车上等,不然要是杨叔和小叶他们一聊起来,她就很难走掉了。 “嗯,夏老板谢谢你。”王小姐道别,牵着车子出了店门。 “……再见。”纪向暖几不可闻的丢下这两个字,低着头快步跟着离开。 夏繁波望着她离去的背景,黑眸微眯,分不清横在心里的情绪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她会提到那天的确良事,结果她却这么干脆的走了。 很好,既然她要故意当成没他的存在,他也可以做工到对她视而不见,反正从她第一次踏进店里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夏繁波要自己硬起心肠,把她当丰一个普通客人,然而她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她咬唇啜泣的脸庞,却像是深烙在脑海里,怎么样都无法磨灭。 人真的松懈不得。纪向暖悲惨地发现这一点。 她只不过是近一个礼拜停止骑车而已,她的体力就衰退好多,加上这次活劝是她最后一次允许自己见他,只要一想到就严重破坏她的心情,每一次踩踏她都觉得好沉重。成了心理影响生理的最佳印证。 等骑完整个行程回到单车店,她只觉得筋疲力尽。结束了……她以后不会再到这里来了。最近妈开始催她返回加拿大,或许,这才是她真正该过的生活。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拨手机通知杨叔来接她,莉洁体贴地留下陪她聊天等杨叔来。 “夏老板,今天谢谢你byebye——”大家纷纷道别,只想赶快回去休息。 夏繁波挥手,送走众车友后,开幕门走进店里。 礼拜日是店休日,不对外营业,所以他没开灯,外明内暗的落差让他可以藉此悄悄地看着她,不用再闪闪躲躲。 虽然他整段路程都在前面领队,和她隔很远,但每一次回头关心队友的动作,其实都是留意她的状况,怕她体力不支,敢怕她脱队迷失方向。他知道她好几次都快撑不下去了,仍技巧地调整节奏,努骑完全程。 他该给她喝采的,比起第一次,她真的进步太多,然而犹豫许久,他却还是把那些鼓励给了其他人,连个眼神也不给她。 幼稚!小家子气!夏繁波暗骂自己,懊恼地扒过额发。 透过落地窗看到那辆熟悉的宾士在路旁缓缓地停下,他的心开始浮躁,该不该去跟她说些话的挣扎不断地在脑海里拉扯。 “杨叔来了,我先走了喽!”看到杨叔的车一以了,莉洁道别离开。 突然有样东西从她的身上落下,纪向暖看见了,上前拾起,发现原来是莉洁塞在口袋的头巾不小心掉了。 “向暖小姐,不好意思,我肚子痛,得去夏老板借个厕所,你等我一下。”此时停好车的老杨表情痛苦,对她丢下话后就冲到店里去了。 她也无瑕和杨叔多说,骑马着单车就赶紧去追莉洁,谁知一出发就遇到红灯,怕会失去莉洁的踪影,她心里更急,绿灯一亮便立刻拚命地踩踏板,终于在下一个路口追到她。 “莉洁……头巾……”把头巾递过去,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谢谢,谢谢。”莉洁开心接过。没发觉她的异样,挥手离开。 纪向暖调头往回骑,才骑一小段距离她就感觉不对——她的胸口在阵阵绞痛,心跳声变得好清楚却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击着,糟了,她刚刚骑得太急了。 她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含在舌下,放慢前进的速度,仍然没办法缓和状况,她的呼吸困难,开始晕眩,冷汗直冒。 她不能倒在这儿……她强忍着不适,好不容易终于骑到店前,一停下来,她连跨下车的力气都没有,便连人世间带车地往一旁倒去。 “向暖……”夏繁波早已注意到她去而复返的身影,一见她虚软倒下,立刻从里头冲出,将她抱起“向暖,你听到我的声音吗?”他不断地呼唤她,语气里满是焦急,刚刚看到她摔到的那一刻,他的心几乎停止跳动。 纪向暖试着回答,但她的心口却痛得让她说不出话,只能虚弱地点头。 她痛苦纠结的丽容惨白得可怕,急切空洞的喘气声仿佛只要再多廷迟一秒,她就会窒息。夏繁波又手变得冰冷。几乎慌了心神,他用心所有自制强迫自己镇定。 医院离这里很近,叫救护车反而是浪费时间,想起杨叔冲进厕所前丢下要他帮忙看车的交代。他抱走纪向暖来到车旁。果然看见钥匙还插在车上。 一靠年轿车,强烈的抗拒顿时油然而生,但欲救她的迫切已经让他无暇面对其它的情绪,他拉开后车门,将她放进后座,随即绕到前方。 深呼一口气,他坐进驾驶座,身体立刻反射性地绷紧起来,沉重的压迫感将他紧紧包围,他还记得那时候,砂石车迎面撞来,将他们夹在车里的感觉。…… 不,现在不是让他陷在梦魇的时候,他一定要撑下去,把向暖送到医院,夏繁波发动车子,咬牙忍着那想要呕吐的感觉,紧紧握住方向盘,即使双手冰冷颤动抖也不放。 分踩下油门,在事隔六年之后,他终一地有勇气面对他一直逃避的恶梦。 “向暖,撑着很快就到医院,你可以的撑下去。” 他的声音不停地温柔拂过耳际,纪向暖蜷曲着,知道现在是由他开心,她不禁眼眶发热,不能哭,哭了她会更喘不过气。他为了救她正勇敢地与心摩对抗着,她也必须努力,绝不能让他的付出白费。 她想起医生教过她的自救方式,她深深吸气,再用力咳嗽,像是要把胸腔深处的异物咳出来似地用力,她不间断地做着这个举动,好让心脏可以继续鼓动脉搏。 车子一在医院急诊室停下,夏繁波立刻抱起她冲了进去“她呼吸困难,差点昏倒,快点,快点救她。!‘ 医护人员急忙过来,安排他将她放到病床上。 “她以前曾经这样过吗?怎么发生的。”护士一边帮她罩上氧气罩,一边询问。 “我不清楚,”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对她的了解有多么地少。“我们大概半小时前刚骑完单车,那时候她还好好的,后来有人东西掉了,她追上去,过程很快,不到五分钟,再回来时她就这样样子了。”他详细补充,怕只要稍有遗露就会影响 ‘我明白了,请你先到外头等好吗?”护士下了指示。 夏繁波很清楚,他继续待在这是城,只会妨碍医护人员救治,他只能强忍担心,退到长廊外等候。 护士把布帘拉上,对纪向暖说“小姐,你有心肝病史吗?” “我做过……室间隔缺损的……修补手术……别告诉我……我朋友……拜托……”纪向暖抓住护士的手,虚弱断续地说。 “既然知道自己心肝不好,运动时应该更要当心才对啊!”护士忍不住骂。然后赶紧离开去通知医生。 纪向暖闭眼,听着呼吸声和心跳起在耳旁回荡,深进肺叶的氧气和渐渐平稳的心跳清楚地告诉她,她已再次被留在人世。 感谢老天爷,在最后一次的交集里,他终于突破了心理障碍,这样好就可以放心的回加拿大了。……她微微勾起唇。笑容里却隐藏着些许的苦涩。 夏繁波出了急诊室后,虚软地坐在椅上。弯身手肘靠着膝盖,向来流露自信的阳刚脸庞如今只有茫然。 他的手在抖,就连双手紧紧交握着还是在抖,他忆起六年前他刚从昏迷中苏醒,着急地询问好友状况的时候,那盈满心头的不安及担虑,就和现在的感受一模样/ 为什么老天要把这些责任系在他手上?他只是个凡人,他情愿把命交还给它,也不愿再一次面对有人从他手中逝去的痛苦。 “先生,你可以先和那位小姐填下基本资料吗?”一位护士递来单子和笔。 夏繁波接下,在写完她的名字后,他停住了。 生日?不知道,电话、地址?不知道。血型、有无遗传病史、有无重大疾病?他全部不知道!猛地懊恼震得他眼前一片空白,他低头将脸埋进臂弯里,痛苦抱头。 这些日子他对她做了什么?除了一再地无情对待,他给过她什么?他甚至不曾真正地认识她!他指责她缺乏勇气。他双何尝不是?至少她还有承受挫折的效力,他却是连面对都不敢去试。 如果他在那次就答应她坐上驾驶座,他们刚刚就会更快抵达医院,他好怕因为这些年生疏所耽误到的时间,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影响。 拜托,让她平安无事,要是她有什么万一,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急诊室一直有人来来去去,夏繁波问过护士小姐几次,得到的回答都是要他先在旁边等候,他只能安慰自己,这样至少代表她并没有到生命垂危的地步,否则院方应该会要他尽快通知家属前来。 家属!直到此时他才想到他该通知杨叔,仓促间没出息带手机的他正想向柜台借电话,刚好看到纪向暖走出急诊室,缓步来到他面前。 “你没事了吗?可以下床吗?”他握住她的手,关心急切的神情全然表露无遗/。 当他温厚的大掌覆上她的手,那暖间从指尖直透心坎。将她好不容易做好的抵御几乎全数崩溃。纪向暖连忙咬唇忍住,小心不让心里的情绪透露一丝一毫。 “看吧,你还是做得到的。”她抬头看向他,所有波动已经全然掩下,略显苍白的脸上只有鼓励的笑。“这是我收到最棒的礼物了。” “……你什么意思?”夏繁波愣了下,微眯起眼,原本握住她的手缓缓松开。 “我本来只是有点累过头而已,但看到你那么紧张,想说干脆试试看这个方式能不能让你面对过去……”她再度低下了头,因为如果看着那双眼,她永远都没有办法把这段话说完“真的有用,太好了。” 她骗他的。??他刚刚受尽煎熬的自责与担心,全都毫无意义,就因为她做了一个该死的,将计就计的测试。? 夏繁波屏住呼吸,所有歉疚与关怀像潮水般急速、退去,激滔天巨浪的愤怒正酝酿着朝他扑来。 “不可能,刚刚你全岙冒冷汗,脸色发白,喘不过气,还一直咳嗽,那不像装出来的。”他顽强抵抗那波怒潮,不让它轻易摧毁他的理智。 “脸色苍白是因为真的有点虚脱,其它的……我也没想到我可以装得那么像,”别再问了,就相信她吧,她快撑不下去了。“刚刚被护士知道也骂了我一顿,你因为这样生气了吗?” “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夏繁波怒极反笑“当我发现我在外面紧张得要死的时候,始作俑者却在里面得意窃笑,我气什么?当我恐惧又有一条人命会葬头在我手上,那个人世间却完全没有生命危险时,我气什么?” 他所说的情况让纪向暖心头一紧,好不容易缓和的心仿佛又痛了起来。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她都要远离他了,根本没必要再多让他担心。 一时之间她只想得过且过到用这个理由来掩饰,即使这样会使他厌恶到极点,那都无所谓了,不要成为他的负累,让他再也不想她这个人,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这是在帮你啊。”她知道,这种自以为是的言词会让他更加失望。 果然夏繁波已濒临界点的怒火整个爆发。 “我只气我是个白痴,竟然会被你那高超的演技给骗了!”他倏地咆哮,声音里满是伤痛与狂怒。“手抖得像半身不遂的中风患者还坚持坐在驾驶座上,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瞪向她,眼中的冷绝与阴犯让人不寒而栗。 “纪向暖,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你要是再敢到我店里,就算连夜搬离我也在所不惜。”用力将车钥匙朝她脚边扔去,夏繁波怒气腾腾地离开。 纪向暖怔站原地,连旁边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都恍若未觉,良久,她才弯身拾起钥匙,紧紧握在掌中,即使钥匙刺痛了掌心,她仍紧紧地握着。 就这样吧,他继续过他的日子,她回到加拿大,继续呆在爹妈的保护下,当作她从来不曾出现过……她想笑,想为他挣脱过往的阴影感到开心,但止不住的泪却慢慢涌上了眼。 “纪小姐,我让你下床是为了让你打电话通知家人,不是让你在这里发呆的。!”护士小姐看到她,不禁语出责备,“你的心跳才刚稳定下来,最好还是再多躺着休息一会儿。” “我马上打,”把眼泪逼回去,纪向暖走到柜台借电话。 “杨叔吗?麻烦你搭计程车到医院的急诊室……先别问好吗?来了之后我再跟你解释。,把我的单车一起带过来,麻烦你了,拜托、拜托……” 面对杨叔连珠炮似的着急询问,她都没有回答,只是不住地软语央求,她希望杨叔赶快离开,别遇到他,这样好的谎言就不会被拆穿了。 终于说服杨叔,她挂上电话,缓步走回病床上躺着。 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眼前浮现的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景象,她不禁哽咽,泪无声的滑下脸夹 第八章 盛怒地回到店里的夏繁波气得只想把眼前所见的事物全都毁去,他拉出他的单车,绕骑北海岸,奋力发泄他无处排解的满腔怒火。 他近乎自虐地挑战自己的极限速度,一直骑到夜幕低垂、全身酸痛无比,才返回家中。 淋完浴,他瘫躺在床上,以为一沾枕头就能沉沉睡去,疲惫的身体却像和脑袋断了线,他的思虑清晰,一点也没有想睡的迹象。 她应该回家了吧?他回到店里时,她的车和杨叔已经都不在了……停!心念甫动,他立刻喊卡,强硬地把她的身影从脑中屏除。 什么都不要想了,赶快睡!他闭着眼,拧眉绷紧下颚,逼迫自己尽快入睡。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可恶,发现心思又游离了,夏繁波气得翻身,把脸埋进枕头,开始用数羊来对抗。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数不尽的羊。 夏繁波叹了口气,肩头无力地垮下,决定停止抵抗,任由纷杂的思绪把他 的脑海完全占据, 他抬起手,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芒看过每一根指节,想起下午握住方向盘的手感,他缓缓收器掌指,下意识的重复握与放的动作。他以为这一生他都再也不可能开车,他恨那场车祸,恨自己的反应不够迅速,没办法带他的同伴一起逃离危险。 没想到,他却那么轻易地跨越了藩篱,虽然痛苦,虽然想逃,他还是跨国了,因为她,他没方法忍受失去她的绝望,所以他宁可选择面对逃避了六年的噩梦,只为了救会她。 他气什么?气她的设计?还是气被逼到不得不面对的妥协?经过沉淀,当满腔的怒火逐渐消退,他竟不知道自己该气些什么。他跨出去了不是吗? 夏繁波倏地坐起,抓起手机,那下小叶的号码。 一接通,不等小页开口,他立刻劈头就问?“你觉得你哥怪过我吗?” 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小叶塄了好一会儿。 “如果角色调换,你会怪我哥吗?”须臾,他才骂道,语气里却有着难掩的欣喜。 蒙住眼前的迷障顿时豁然开朗,夏繁波发现原来紧紧捆缚着他的心结,其实全都是侮辱好友的人格。为了这种天外飞来的横祸怪到别人身上?若对方是这种小心眼、胡乱牵拖的人,他们的交情也不会维持那么久了。 难怪小叶一提这件事就会发火,这六年来,他真的失心疯了。 “我明白了。晚安。”他微微一笑,切断通话。 明天拨电话去道个歉吧。虽然她的做法实在是有待商榷,但……再怎么说他都是受益者,该骂的都骂过了。该补的也该补回来了。 他再度躺下,心思仍然缠绕,却是只想着该怎么向她表达歉意,这些年的痛苦自责,他已真的释怀了。 倦意直至此时才爬上眼帘,他放任自己沉入梦乡,期待明天的到来。 被夜色笼罩的房间一片静默,突然间,他又猛然坐起身,膛大的眼在黑暗中闪耀着精光,有着震慑、惊觉以及不可置信。 她怎么会相信她那篇鬼话引他早看透她是什么样的人了不是吗?她连说谎都能说得面红耳赤,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真伪难辩的假装?她真的有病,而且是严重到不想让他知道的病! 他找到手机。再次拨给小叶。 “向暖怎么了?”和刚刚一样,电话一接通劈头就问,只不过这次的口气更急。 小叶楞得更久了。“……就,眼睛瞎了喜欢一头大笨牛。” 看来她连小叶都瞒着,夏繁波不理会他的揶揄,急切地追问下一个答案,“给我她的电话。” 小叶念了一串手机号码。 抄下后,夏繁波直接结束通话,快速按了她的手机号码,正要拨出时,一连串的急速动作倏然停住。 这么重要的事,他想用电话就解决掉吗?这不够,只听她的声音根本不够,他想看者她,拥着她,确定她真的依然安好无恙! 亟欲见她的心在胸口冲撞着,但顾虑到她的状况,他只能把满腔的冲动先狠狠浇熄。时间晚了,她今天也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他会到店里翻找出她的顾客资料,这样他就可以直接找上门了。 他把号码存进电话簿,然后躺下闭眼,逼自己入睡。 想要弥补一切的渴求不断地澎湃着,延续到梦境,梦中的她对他百般刁难,他仍锲而不舍,因为这是他应得的惩罚,他甘之如饴。 即使这算是个恶梦,他的唇角却不自觉地勾扬起,洋溢着幸福。 纪向暖坐在房间里,怔怔地看向窗外,空洞茫然的视线漫无焦距地涣散开来,全然没把眼界里的事物看进心里,她只是坐着,任由时间流逝。 她不能再继续发呆了,她要打电话给爸妈,然后订机票,整理行李,她有好多事要做,但从昨天回来后她的力气和心神就像被人抽走了,完全提不起劲。 昨天上床后,她一直闭着眼,却神智清醒地躺了整夜。医生曾说睡眠不足或过度烦虑对她的病情会有不好的影响,但她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的心不会痛了,空空的,缺了好大一块,什么感觉也没有。 某种声音响起,纪向暖眨了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声音又响她才发现那是敲门声。她起身缓步走去,打开门,看到管事阿姨站在那儿。 “有位先生来找您,他不肯说名字,只说有关单车的事,您要见他吗?还是要我请他离开?”管家问道。 单车?纪向暖困惑地微拧眉头。会是小叶来问她最近为什么都不去店里吗?想到小叶一定会询问她有关夏繁波的事,她蓦地有种想逃的冲动。 不过……总是得面对的,而且她回加拿大之前也得向小叶他们道别。想到此,她咬唇忍住那股念头,勉强挤出微笑。 “我下去好了。” 跟着管家来到一楼,才刚踏进客厅,她就愣住了,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夏繁波—— 他就坐在那里,即使是轻松靠着沙发椅背的悠闲姿态,仍隐隐地散发着力量,瞧见她,他笑了,灿亮的眼眸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他对她笑了,除了第一次见面以外,他就没再这样对她笑过了……纪向暖不敢相信。紧锁着他的视线不曾稍瞬,连管家退出客厅把门关上都没发现,她只顾着贪恋地将他的笑容敛进眼里。 为什么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夏繁波心疼地看着她。她变得憔悴,脸和唇都没了血色,虚弱得像是连站着都会耗去她所有的力气。 他起身朝她走去,一步一步,视线坚定地直视着她,从头到脚,再缓缓绕她的唇、她的鼻、她的眼,深深地望进她的瞳眸里。 纪向暖无法别开目光,空洞的胸口开始感觉到心的存在,用力跳着,跳得越来越快。他不曾这样看她,毫无掩饰地,像要将她焚烧般地注视着她,那眼神既温柔又激狂,紧攫住她的心神与呼吸,她逃不开,她也不想逃开。 夏繁波在她面前停下,轻轻托起她的下颔。“昨天怎么了?说实话。” 他以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脸颊,那温柔无比的碰触,以及他充满怜宠的醇厚嗓音,都和他全身刚强的气势形成对比,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当他在面对心爱的人儿时,他会倾尽所有,给她独一无二的专属呵护。 在他魅力全开的诱哄下,纪向暖根本无力招架,她眼眶红了,喉头哽咽了,说出了一直埋藏心里的秘密。“我……我有先天性心脏病。” 虽然夏繁波心里多少已有了底,但听到她亲口说出,心仍不由自主的抽痛了下。 “严重吗?”他口吻有些漫不经心,手沿着她的脸颊及颈际轻柔地来回滑动。 依她的体贴个性,他猜测她会隐瞒这件事,有大半的因素是怕他担心,如果他把心头的焦灼不安表现出来,只会更让她难过,所以他只能强忍着,用若无其事的态度探问,天晓得,他现在只想紧紧地将她抱进怀中! 他的体温及抚触把他的力量带到了她身上,纪向暖闭眼,惴惴不安的心逐渐平稳了下来。她贴着他的掌心,身体下意识地寻找安全的倚靠,些微地前倾,前倾,终至靠上了他温暖的胸膛。 纪向暖觉得迷惘,她知道自己该说严重,但她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在怕什么,他的沉稳给了她满满的安全感,好似她的病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麻烦,她的小心翼翼,她的如履薄冰,都只是她在杞人忧天罢了。 “我不晓得。”她抬头看他,无助的眼神令人心折。“它……有可能致死,但我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 夏繁波唇角半勾,低头在她额上印了一吻。“这样会有影响吗?” 纪向暖摇摇头,即使她的脸开始红了。 “这样呢?”他的唇吻上她的颊,原本轻抚下颔的手悄悄拂过她的耳际,来到她的颈后。 现在的他,已经和她贴得很近了,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及心跳。纪向暖的脸更红了,星眸半垂,怕一抬眼就会对上那近在眼前的眸子,却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夏繁波低笑,托起她的后脑,缓缓地覆上她柔软的唇,极尽轻柔地吻她,满腔的欲望几乎将他的自持冲溃,他仍不敢放肆,怕只要稍一用力她就会碎了,消失了,那会将他的世界整个毁灭。 纪向暖分不清这一吻到底是长还是短,因为她的心跳得好快,让她无法思考,只感觉到他的气息将她完全包围。 夏繁波强迫自己停下,他怕再继续吻着她,他会没办法克制地想要更多。第一次而已,别吓到她,让她慢慢习惯不再那么紧张后,他们可以做更多的事。他安慰自己,下刻却痛苦地发现,这种满怀绮想的安慰反而只会让他更加难熬。 “对不起。”深吸口气,他开口。对她的愧疚总算成功地消灭了欲火,余下的心疼和自责沈穿了他的呼吸。 “不、我不讨厌啊!”以为他在针对刚才的吻道歉,纪向暖急急地说。“我很喜欢,真的……”望进他染上笑意的眼眸,她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双颊瞬间赧红。噢,她好希望有个地洞能让她钻进去…… 夏繁波将她揽靠在怀中,不知道该笑她的可爱,还是该感动她的倾心给予。 他从不曾对她好过,冷淡、斥喝、漫视他都做遍,在对她极尽伤害之能事后,昨天甚至还把她一个人丢在医院里,她竟然都不曾对他失望…… “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伤害你。”直至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之后,夏繁波才有办法开口。“或许我早就明白自己的心思,却一直闪身回避,以为只要你不再出现眼前我就不会动摇,所以故意对你冷淡,还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其实……我很在意你,你没出现的那几天我的心根本定不下来。” 他对她说了,他真的亲口对她说了!纪向暖想跟他说没关系,但急涌而上的喜悦却让她哭了出来,埋首他的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如果你现在不想原谅我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先别回加拿大。”夏繁波轻抚过她的发丝,继续柔声诉说。“让我有机会弥补,就算觉得我不值得原谅,至少你也该糟蹋我一顿,把怨气出完再离开。” 怕他误会,纪向暖抬起头,拚命摇着头。“我不气你,我只是讨厌我自己,如果我可以再健康点,再果决点,再能干一点,我就可以帮得了你,而不是只会惹你生气……” 夏繁波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恨自己迁怒所做出的攻诘伤她伤得那么深。 “你已经够好了,说给十个人听,有十一个人会说是我的错。”他为她抹去眼泪。“是我太胆怯,明明困在心魔里却死不肯承认,还恼羞成怒地把你拖下水,那些并不是实话,你有多好,我再清楚不过了。” “你……你还在意那件事吗?”对他的担忧使得她忘了哭泣。她好怕昨天只是他情急之下所做的决定,怕之后他还是不愿再去碰触那块禁地。 夏繁波微笑,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到窗边,纪向暖向外看去,看到车道上停着单车店的公务车。 “太久没开,技术变得很差,我需要有人帮我加油打气。”握住她的大掌变成和她十指交握,将她的手完全包覆。“你愿意冒着生命危险,陪我一起开回店里吗?” “嗯!”纪向暖忙不迭地点头,想到他竟一个人开车来找她,泪又泛上了眼眶。 夏繁波爱怜地捧住她的脸,缓缓地低下头,却在近得只有一指之遥的距离突然停住,笑容整个敛去。 “强悍点,纪向暖!”他沉声低喝。“别那么容易放弃,我说不想再见到你,你应该大声吼回来啊,说[老娘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这王八蛋是什么态度?]用力吼,能拳打脚踢更好,把我这个猪头狠狠打醒,而不是只会自己默默地承担一切!” 还以为他是想吻她,害她还害羞地垂下了眼,没想到竟是连串的低咆,纪向暖吓了好大一跳,傻愣愣地看着他。 “知不知道?”夏繁波又喝,炯炯双眼瞪着她。 纪向暖的水眸不住轻眨,只能点头。要不是他眼中的笑意和怜宠是那么地明显,她真会以为他生气了。 夏繁波吁了口气,忽地扬起了笑,那抹凌厉全然消失无踪。 “我只气你这点,居然那么轻易就放弃我了。”他用醉人的语调低喃着,然后低头吻住了她。 温醇嗓音里没有责备,只有淡淡的无可奈何,倾诉着隐于话里的真挚情感——因为爱她,所以恼她不多加挽留。 别放弃,别退缩,陪他一起走下去。她仿佛听得到他这样对她呐喊着。纪向暖笑了,紧紧回拥他。 感觉自己又欲火焚身了,夏繁波只好再度停下。 想吻她,又怕太过放肆会一发不可收拾,更怕不适当的行为会影响她的心跳,他必须先把底限定出,不然总有一天会擦枪走火。 “告诉我需要注意什么好吗?”接下来换他来呵护她了,他要极尽所能地宠她、疼她。 “我……我是个麻烦。”想到自己的身体,纪向暖原本绽放光芒的眼神一黯。“动过手术后我就变得体弱多病……你还是……” “嗯哼?我刚说过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夏繁波用警告的闷哼截断,眼眸微眯。“体弱多病又怎样?这证明了你来到这世界上是要让人疼的,你要更理直气壮一点,别老是替别人想。” “可是……”纪向暖想反驳,但看到他故意装得凶恶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我看上的人不会差的。”他环着她的肩,用力一握。“你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你有多坚强,别再看轻自己,大胆放手去追求你想要的!” 纪向暖从他那稳恒的环抱里得到了信心与勇气,他的爱将她的自卑缓缓融化,横亘心头许久的芥蒂释去,她开始觉得她真的有能力去达到那原本以为遥不可及的目标。 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即使羞得手足无措,也毫不退缩地笔直望进他的眼里。“我爱你,我要待在你身边!” 夏繁波被她直接的告白感动得心狂跳,虽然里头的强悍程度仍有待训练,但这已经够让他满足了。 “你别后悔,一旦让我爱上了,我不会那么轻易放手。”他反将她的手敛进掌中,举到唇边一吻,扬笑的表情转为温柔。“你昨天没睡对不对?” “……嗯。”纪向暖点头。 “有两个选择,你想到我家,还是要回房间睡饱了再让杨叔载到店里?”话一说完,立刻见她睁大了眼,夏繁波不禁低笑出声。“我家离店里近,你可以先在那里睡。睡完后再骑车到店里来找我。”他解释。 他比她更希望能和她一起窝在他的床上入眠,但怕进展太快会吓到她,也怕他的自制力禁不起挑战,他今天真的只是纯粹想让她补眠而已。想到他的床单会沾上她的味道,就已经够惹他心神荡漾了。 “……哦。”看到他眼中的促狭,纪向暖羞红了脸。“我要跟你去……你家。”她小小声地说。 她想搭他的车,想去看看他住的地方,想再跟他多相处一些时间。所有的机会她都想把握住。她真不敢相信稍早之前的自己。况真的舍得放弃他回加拿大。 “等我,我去拿东西,马上下来。”她急急交代,很怕他会改变主意,不让她去了。 “慢慢来,我会等你。”夏繁波微笑地望着她,坚定的眼神安抚了她。 是呵,她急什么?别让多余的担虑和心思造成无谓的影响。惶然的心定了下来,纪向暖朝他嫣然一笑:心里盈满了甜意。 他会等她。有他的允诺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她可以慢慢来,不用急、不用快,只要量力而为地追上他的脚步,这样就够了。 因为,他会等她,一直在前方等着她。 第九章 纪向暖一直以为她已经够幸福了,直到和他陷入热恋。她才知道生命因为有了他变得更加完整。 早上他会陪她去晨骑,然后他去店里,她在他家稍作休息,洗去一身疲惫后,再骑车去店里会合。等到晚上结束营业,有时他会直接开车送她回家,有时她会再到他家待一下,然后才离开。 他们有好多时间都在一起,却怎么也不会腻,话永远说不完,他的脸永远都看不够。 他宠她、呵护她,所用的方式却和爸妈他们差好多,他鼓励她去做很多事,教她开车,引导她一天比一天骑得更远,让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他不是不担心她的身体,那次病发她已经感受到他有多在乎她,但他并不想就此将她拘限,而是用他的能力圈起一个安全的世界,让她可以在里头尽情徜徉,只要回头,她会发现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张开手臂守护着她。 纪向暖蜷缩在沙发上,靠着身后那强壮的身躯,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腰际,像在宣告他的占有,那种属于他的感觉让她扬起甜笑。 “笑什么?”夏繁波发现了,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她想把这甜蜜的感觉自己收藏,所以她提了另一件好笑的事。 “笑……笑杨叔跟我抱怨你抢了他的工作。”她调皮地咬住他的指尖。 感觉身后的身躯瞬间僵直,加上没听到他的回答,她困惑地回头,却对上一双熊燃烈火的眼,在她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前,她已被吻住了。 他的吻已从一开始的止于礼,到会诱哄、品尝她,他的手也从一开始的环住腰际,逐渐地一寸一寸挪移,用他的掌心记忆她的曲线。 虽然她感受得到他的渴望,他们也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入,但离真正的全然给予,还是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像现在,他强烈的需索已排山倒海地朝她扑来,他却硬生生停手,深吸口气,将她凌乱的衣服拉好。 “以后别再做这种举动,知道吗?”夏繁波轻揉额际,隐带恼怒的语调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心思单纯的她只是觉得好玩,但对长久以来欲望无法获得纡解的他根本就是点燃炸药的引信,他差点就克制不住了!该死了,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心受这样的折磨多久? “为什么?”纪向暖眼中盈满不解,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的举止。他的臂膀肌理紧绷着,显示他正在强忍某些冲动,他却不愿碰她。 “……因为我思想龌龊。”夏繁波重重地叹了口气,尽快把话题转移到会让他熄火的墙无害闲聊是最保险的方式。“杨叔跟你抱怨什么?” 杨叔说他薪水领得很心虚,开车出来只是当幌子,每天的工作变成陪她待在单车店里,根本都没有接送她,但为了不成为他们的电灯泡,他也只好忍痛把载她的殊荣让给他。 这些她原本要对他说的,但此时已经全被抛到九霄云外,现在她只想问出他真正的心思。 “你为什么不要我?”他明明想要她,不是吗?但为什么每次要再更进一步时他就停止? 没料到她会问出这句话,夏繁波差点岔了气,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还以为她刚刚是在问为什么要叫她别再做那个举止,结果她却是单刀直入地问出这个问题。 被她用那种若有所求的眼神看着,再吐出那种像在邀请的呢软词汇,这有多折腾人?要不是顾虑到她的身体,他真的会忍不住扑上去。 夏繁波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才语重心长地开口:“我不确定你是否能承受得住。” 情绪激动:心跳过快都很容易引她发病,但做那档事谁不会脸红心跳,气喘吁吁?一想到再继续下去很可能会冲破她心跳值的安全界线,他就只能急踩煞车。 纪向暖咬唇。她很想告诉他她承受得住,但她没试过,也怕真的会超出她所能负荷的范围,那句不负责任的话她说不出口。 她并不是担虑自己的身体,而是知道如何因此发生了什么状况,他一定会责怪自己,她不希望因为她害得他再一次陷入心障里。 “它会比骑单车还激烈吗?”她只能用比较法的方式来推测。 “……看情况。”他可以草草了事,也可以欲罢不能……发现自己的心思开始朝不该想的地方去,他霍然起身。“时间晚了,我该送你回去。” “你说过我够坚强的……”纪向暖低下头,觉得好沮丧。 被自己说过的话打了回来,夏繁波苦笑,在她面前蹲下。 “不够坚强的是我。”他握住她的手,温柔低语。“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确定怎么做对你最安全,我保证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本来还为他的倾诉而感动,听到他语末隐含的挪揄时,纪向暖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她竟主动缠着男人要求发生关系?如愿以偿?说得好像她有多欲求不满似的! “你在取笑我,我、我……我要回去。”羞窘的她只丢得出这句毫无威胁性的话,快步朝门口走去。 夏繁波笑得开心不已,那赧红了脸的可爱表情让他百看不腻。他拿了钥匙追上,帮她打开门。“英勇的骑士要送公主回家了。” 上了车后,纪向暖本来打定主意整路都不理他,但才一下下就守责尽失,和他开心地聊了起来,到了家门口,还觉得依依不舍。 “早点睡。”夏繁波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晚安。” 纪向暖舍不得放开那抹温暖,但时间真的很晚了,他忙了一天已经够累了,别耽误他休息。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松手。 “晚安。” 她开门下车,走上门前的矮阶时被他叫住。 “向暖。”他靠向车窗,深邃的黑眸深情地看着她。“我想要你,比你所能想像的更想要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很快,我保证。” 她怔了下,然后扬起了笑,美得令人倾心。 “嗯。” 直至进了家门,纪向暖脸上还挂着幸福的笑。 他的心意和体贴的忍耐,都让她觉得好感动。她不会再催他了,她会乖乖等待,等着那一天的到临。 “向暖。” 她回头,看到姐姐向晓站在那儿。 “姐,你今天好早!”纪向暖惊喜地低喊。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姐姐了,虽然她们每天都会通电话,但那感觉就是不一样。 “是你太晚,都十二点半了。”纪向晓微笑。“你最近很忙哦?都没约我一起吃饭了。” “对不起……”纪向暖不好意思地道歉。她每天只想飞奔到他身边,几乎都忘了姐姐的存在。“这几天你有没有空?我中午去找你好不好?” 纪向晓没回答她的话,而是突然冒出一句:“你交男朋友了?” 被问得措手不及,纪向暖的脸蓦地红了起来,不想对姐姐有所隐瞒,她害羞地点了点头。 纪向晓眼中有抹思绪一闪而过,她将之掩下,没有显露脸上。 “难怪你一直不想回加拿大。”她故意叹气。“通常女孩子一谈起恋爱,第一个都会先告诉姐姐或妹妹的,结果你完全没想到要跟我说。我知道,可能是我这个姐姐太见不得人了。” “不是这样,我只是怕打扰到姐姐的时间,因为你真的很忙。”怕她难过,纪向暖急忙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把他的事全部都跟你说的。” “别紧张,我开玩笑的。”纪向晓轻笑。“后天晚上约他到家里吃个饭吧,让我认识认识他,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们约会?” “不会。”纪向暖当然摇头。“他人很好,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纪向晓几不可见地顿了下,随即用温柔的笑掩饰过去。“那我后天等着评监你的眼光喽,好了,快去睡吧,明天我们再聊。” “姐姐你也早点休息哦,晚安。”她迫不及待想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了。纪向暖开心地走上二楼。 看着她的背景消失在楼梯口。纪向晓唇畔的笑缓缓褪去。 向暖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早已将对方查得透彻— 夏繁波,三十二岁,单车店老板,没有前科,属于高收入层级。她甚至见过他,那天她先透过杨先生确认向暖不在那间店里,然后再假装成买车的客人上门。如向暖所说的,他人很好,但她却不喜欢他。 那双眼太会放电,很容易招蜂引蝶,而他看上向暖的动机也让人猜疑。向暖一无是处又体弱多病,热爱户外活动的他应该只会觉得她很棘手,怎么可能会看上这类型的女孩? 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是向暖的家世背景占了太多优势,让他甘愿屈就。虽然他经济不虞匮乏,但只要是人都不会嫌钱多的。 向暖太纯真,不懂人心险恶。她必须保护她,别让她被有心人给骗了。 这是她的责任。 到了聚餐的那一日,纪向暖整天都坐立难安,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就忍不住催促他回家准备,紧张得仿佛要见公婆的丑媳妇是她,而不是他。 知道他很在乎家人,夏繁波早早就把店交给小叶和阿翔看顾,回家好好地打理自己一番。洗澡、刮胡子、擦皮鞋,为了她,他费尽心思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当他抵达她家门前时,她盈满爱恋的眼神毫无保留地告诉他--她深深爱着他,就算家人阻止他们的恋情,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追随他而去。 晚餐气氛相当融洽,她担心的尴尬场面不曾出现,她害怕的隔阂不曾发生,姐姐和男友有说有笑的情景,让纪向暖提悬镇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愉悦地加入话题。 用完餐后,他们到客厅聊天。 “姐,骑单对身体真的很好,我的体力比起刚回来时好了很多呢!”纪向暖不断鼓吹骑单车的好处。 “我老了,骑不动了,而且没什么时间。”纪向晓笑道。 “别为难向晓了,她要忙公司的事,不像你是无业游民。”夏繁波宠溺地拍拍她的手背。 “我是职业义工,不是无业游民。”纪向暖微嗔地嘟起了唇。“你不想想我在店里帮了你多少忙,好几辆车都是我卖出去的呢。” 纪向晓被炫眯了眼。她从没看过妹妹这么漂亮,脸庞散发光采与自信,仿佛从怯懦无助里破茧而出。蜕变成绚烂的彩蝶,如此耀眼。 “再说下去向晓会以为我在压榨你,不怕再让你到我店里了。”夏繁波低笑。 “姐,你放心,他一直很小心不让我太累,在他店里帮忙真的很轻松。”怕姐姐当真,纪向暖连忙保证。 “我晓得。”纪向晓勉强微笑。无法理解心头漫然而起的沉闷所为何来。 “对不起,我失陪一下。”纪向暖离开去上洗手间。 “谢谢你帮我隐瞒。”她低声开口。 “举手之劳。”夏繁波微微一笑。 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认出她了。两个礼拜前她曾来看车,百般挑剔,最后什么也没买地离开。那时他就觉得这个客人怪,但他并没有想到是向暖的姐姐。 她就是讨厌他这种眼神,明明看穿了她,却不揭破,还用轻松自若的神情回答她每一个问题,让向来习惯掌控局势的她变得好无助:心慌不已。 纪向晓深吸了口气,冷冷地看向他。“时间不多,我就直说了。我希望你离开向暖,你们不适合。” 夏繁波并没有太感到讶异,因为他看得出她今晚的谈笑都是强撑出来的,他早有心理新准备,但最让他感到忧虑的,是她眼底深处那抹熟悉的光芒,他很希望是自己看错。 “适不适合,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夏繁波斟酌词句,并小心地把表情维持在不见笑容却有礼的客套范围。“向暖不像你们想的那么柔弱,只要给她机会,很多事她都可以做得到。”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才发现向暖的个性的退让其来有自。 家人把她当成金丝雀豢养,过重的关爱压得她喘不过气,也形成了她的自卑情结,她深信自己是个麻烦,渐渐地就变得不懂得如何要求,只想别再成为别人的负担。 他语气里不容动摇的坚定激怒了纪向晓“你才认识她多久?她的能力、她的极限在哪里,从小看她长大的家人最清楚,你别自以为是地指责我们有错!” “我没这个意思。”不想和她正面冲突,夏繁波说得婉转。“我相信向暖的改变你应该也看在眼里,这对她是好是坏,你很清楚。” 再把她留在这个充满束缚的小小天地里,只是将她的美丽与独特白白抹煞掉,她值得更广大的世界,更璀璨的人生。 “她不需要改变,本来的她已经很好了。”纪向晓嘴硬。“我想你应该会很想知道她的身价,虽然她摇晃有一部分股权,但公司是挂在我名下,如果你以为可以从她身上挥得好处,劝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向暖的改变让她羡慕,她辛苦了那么久,得到的只是疲累,向暖却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幸福,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 她不在是妨碍,也不是嫉妒,她只是怕这不过是他有所贪图而下的工夫,一旦他决定离去,向暖绝对会承受不住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向暖还没将感情放得太深前,尽快将之斩断。 “我不在乎那些。”看到门把转动,夏繁波把敛下的笑挂回脸上,凝望着向暖推门走进。 “我离开时你们聊了什么?”纪向暖坐回他身旁,注意力全被他的温柔眼神紧紧攫住,让她无瑕留意到纪向晓来不及隐下的情绪。 “聊你小时候的事,我答应向晓会好好照顾你。”夏繁波将她揽近,那句话是保证,也是在宣示——他不会放弃向暖,即使她再多的阻挠他还是不会放弃她。 纪向暖害羞地低下头,笑得好甜蜜。 够了,她看不下去了,纪向晓愤怒地抿唇,想找藉口离开。 看出她心思的夏繁波抢先一步开口—— “时间不早,我该走了,今晚谢谢你们的招待。”他不是顾全她的颜面,而是想保护向暖,他不希望向暖察觉到任何异状。“你想送我到门口吗?”他转头朝向暖笑道。 “嗯。”纪向暖点头,陪他一起走出客厅。 她没发现留在原地的纪向晓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有着妒羡、失落,还有一丝丝的悲哀。 “太好了,我姊姊好像很喜欢你耶。”纪向暖掩不住笑。 小傻瓜,他只希望她姊姊别太喜欢他,夏繁波苦笑,关于这方面他的直觉太准了,准到让他苦恼。 在想出解决之道前,他暂时还不想告诉她,其中也包括了纪向晓打算阻止他们继续交往的这件事。 “送到这里就好了,你进去吧。”要她出来,只是想将她从那个气氛中带离而已。 “我好想跟你一起回去哦。”将额头靠向他的肩膀,她轻喃了声,随即振作起精神,漾起灿烂的笑。“不过这样你就还得送我回来,会让你太累,你回去吧,路上小心哦。” “我会的。”夏繁波揽住她的后脑,索取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吻。“今天都还没有机会亲你。”他不禁埋怨。她整天都紧张得要命,根本没心情和他躲在仓库暗渡陈仓。 纪向暖轻笑,对他说了声晚安,在他的注视下,进入屋内。 她本想问姊姊有关于对他的想法,却发现她已经回到房里,而里面并没有亮着灯。 姊姊可能忙到累坏了吧,难得可以放松,所以就早早上床睡觉了。反正还有时间,并不急于一时啊,纪向暖并没有多想,转身走回房间。 第十章 这一天,纪向暖坐在柜台,心情觉得有点闷,因为……他不在。 他说有商品的事要处理,不方便带她去,要她留在店里。她不喜欢自己这么黏人,所以笑着要他放心去忙,结果从他一踏出店门口她就开心不起来。 不行啊,她要独立自主,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她太依赖他了。她皱皱鼻头,拚命鼓励自己。 别一个人坐在这儿,去跟小叶、杨叔他们说说笑笑一阵,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她正准备行动时,手机铃声响了。 “向暖,我是妈。”一接起,母亲高兴的声音立刻传来。 “妈,什么事?”自从上礼拜和姊姊一起吃过饭后,她一直想要把他的事告诉爸妈,却找不到适合的时机,尤其是妈每次打电话来都会问她什么时候回加拿大,更是让她开不了口。 “太好了,你终于愿意回来。”纪母兴奋地自顾自说道:“后天就要搭飞机了,你东西整理好了吗?如果整理不来,就请姊姊找人帮你,没必要的东西就不用带,家里都有……” 纪向暖越听越惊心,好不容易才找到空隙开口。“妈,谁跟你说我要回去的?”后天的飞机?她怎么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向晓昨天跟我说的啊,她说机票都订好了。我和你爸会去机场接你,如果你怕的话,还是妈叫姊姊陪你一起坐飞机回来……” 母亲又叨叨絮絮地说了什么,纪向暖完全没听进去,她只想尽快找到姊姊问清楚。“妈,我晚点再打给你。”她急忙把通话结束,转拨姊姊的手机,却没人接听。 以前的她可能会束手无策地怔坐原地,但现在的她已经懂得如何为自己争取想要的事物——她不想回去,至少不是这样匆匆忙忙,不明不白地与他分开! “杨叔,麻烦你载我到公司。” 一路上,她仍试着拨向晓的手机,但还是都没人接,她勉强按捺忐忑的心。不懂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姊姊明明见过他了,她也有跟姊姊说过她的心情和想法,姊姊应该知道她不想离开台湾,却又为什么瞒着她做出这样的安排? 一到公司,她直接上到纪向晓的办公室楼层。 “请问我姊姊在吗?”她问秘书。 “二小姐,总监有访客,要请您先稍候一下。”秘书安排她到旁边的小会议室,端来咖啡和杂志后离开。 纪向暖根本看不下杂志,突然想到应该先通知夏繁波这件事,而且她也想征询他的意见。 她拨打他的手机,须臾,却听到熟悉的音乐铃声从隔壁的办公室隐约传来。 怎么会……她切断通话,那铃声也跟着停止,他不是去厂商那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要确认的强烈欲望驱使她朝门走去,她的心跳逐渐加快。颤抖着手,将门找开—— 夏繁波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耐性已经快被消磨殆尽。 纪向晓打来电话说有要事要和他谈。他知道绝对与向暖有关,也觉得事情必须做个解决,于是他找理由支开向暖,独自赴约。 结果他来了之后,她却是拿出一大又叠病历资料,把向暖从小到大的症状一一详述,说得好像向暖应该永远躺在床上,让他听了忍不住火大。 “够了。”他出声阻止,纪向晓不理,依然继续念。 “我说够了!”他略微加大音量,她还是不停。 他倏地探身过去一把将她手中的资料全都抢下。 “这些都只是死板的文字。能证明什么?向暖每天都在我面前,她的健康状况我看得再清楚不过,如果你想用这招来吓跑我,没用的。”他用力将资料扔到一旁的椅子上。 “一时好转不代表永远,如果她又病发你负担得起吗?心脏手术需要金钱和照顾,一般人根本承担不起。”后来她就要安排向暖回加拿大,在这之前,她必须先说服这个男人,要他放弃向暖,这样向暖才会死心回去。 “我可以,就算必须把一切都放弃,我也会留住她。”夏繁波微眯起眼。“同时我也希望你记住,她不像你所说的那么命在旦夕,即使是假设也别再那样说她。” “你在她身上得不到好处的!”为什么这男人就是不懂?向暖不值得!“权力和金钱全都掌握在我手上,她甚至不懂得经营公司,她只会拖累你!” 此时夏繁波的手机响了,从铃声听出是向暖拨来的,他忍着不接,因为他看得出纪向晓已经有些过于激动,倒不如先全心把她解决后再打电话和向暖解释。 幸好,手机响没多久就停了。 “那你的言下之意是,你才适合我吗?”夏繁波讥诮地扬笑,毫不留情地揭开她隐藏的心思。“很抱歉,我喜欢的是向暖的人,不是她的身世背景,就算你比她多出色更优越的利基我也不可能会选择你。” 他看得出她只是对他稍有好感而已,会变得如此执着,有绝大部分是掺进了从小累积的怨念。父母的偏爱不只是压迫了向暖,也伤害到她,他对她的遭遇寄予同情,但一再包容,回避并没办法解决问题。他必须直接攻入她的心防,让她正视自己。 “为什么?”她嘶喊,他毫不留情的拒绝狠狠地刺进纪向晓的心。长久以为的武装全然崩溃。“为什么你们都选择她?我那么努力,结果什么都得不到,她只不过是因为有病,就轻易抢走了一切。这不公平!我恨她,我希望她不要存在!” “姊……”哽咽的轻唤震住了她。 她回头,发现向暖眼眶泛红地站在敞开的门前,她顿时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自己不但想抢妹妹的男友,甚至还诅咒她死……天!她抱头趴在桌上,脸色惨白如灰。 纪向暖很难过,她竟都没有看出姊姊一直活在痛苦的阴影里,只是迳自把伟大的枷锁套在她身上,还傻傻地享有姊姊给予的关爱。 夏繁波知道现在是他该退下的时候了,他只是个引爆点,事情的症结完全系在她们姊妹俩身上。她们必须自己解开心结,外人不空置喙。 他朝纪向暖走去,在经过她身边时,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强悍点!别再用你的怯懦伤害她。”他错身而过走进她原先待的小会议室,把门关上。 强悍点!他的话给了她力量。 她之前就是因为只顾着缩在自我保护的壳里,才会害得姊姊必须强迫自己挺身而出,隐瞒了她也需要被关爱的事实,现在立场该换过来了,她能帮得了姊姊,她可以的! 纪向暖走过去,自后环抱住她,紧紧地、用尽全身力量地抱她。 趴伏桌面的纪向晓浑身一震,怒声拒绝。“走开!我不想看到你!”在说出那些话后,她要怎么面对她?向暖根本没有错…… “我不走,除非你说出你有多恨我,否则我不放开!”纪向暖用同等大声的音量吼回去。“还是你只想当好人,没勇气当面对我说?你只会当乖宝宝,要爸妈夸奖你对不对?”为了逼她,她说出违心之论。 “我真后悔对你那么好!”原本的歉疚被怒意取代,纪向晓用力挣扎,想把她的环拥挣开,但向暖加上身体的重量压制,她挣扎得一身狼狈,火也逐渐上来了。“对,我恨你!你什么都不用做,爸妈就开口闭口都是向暖,你在加拿大时,他们打电话来只会问我公事;你在台湾,他们打电话来只会问你,在他们眼中根本没我这个女儿!” “我才恨你!谁叫你要那么优秀,让他们那么放心?”纪向暖继续激怒她。“你活该!” “我是活该!”纪向晓悲从心中来,一直以来不敢面对的真实心思,完全浮现眼前。“我应该吵着要跟去加拿大,吵着要爸妈留在身边陪我,而不是一个人强忍寂寞躲在棉被里偷哭!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你凭什么骂我?你才是仗着身体病痛为所欲为的人,你根本好得很,还能交男朋友,每个人都被你骗了——” 她越说越生气,最后愤然用力往后一撞,把纪向暖撞得踉跄扑跌在地。她一愣,急忙冲过去将她扶起。 “向暖你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她着急审视,早已忘了刚刚气到只想给她一拳。 “姊,你终于都说出来了。”紧紧抓住她的手,纪向暖哭了,流下的却是高兴的泪水。“我不想要你只是对我好,我要你跟我吵架,就像普通的姊妹一样,我撑得住,我不像你想的那么虚弱。” 纪向晓全身力量都被抽离,滑坐她身旁,怔坐了会儿,苦笑起来。“我刚刚像个疯婆子对不对?” “嗯。”纪向暖用力点头。“我也是。” “我不知道刚刚自己怎么了,但……好快乐。”她觉得她吼得筋疲力尽,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常常吵。”纪向暖握住她的手。“别把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要说出来我才听得见。” “夏繁波真的改变你很多。”要是一个月前,向暖连反驳都不曾有,更别说是这样跟她对吼了。 “我不会把他让给你的。”纪向暖坚定地宣告,如果不是他教会她要懂得自己争取,她真的会谁也帮不了。“我喜欢他,我爱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就只有他不行。” “我也不要。搞什么?我怎么会对肌肉男动心?我明明喜欢奶油小生的……” 她蒙脸呻吟。原本只是一点点的欣赏,却让妒意扩张成无边无际的掠夺,等事过境迁再回头去看,才发现那全都是迷障。 “他很帅的!”纪向暖捍卫自己的心上人。 “去、去、去,去找他,那些恶心的话别对我说。”她无奈地挥手。 纪向暖扬笑,在这一刻,她感受到姊姊是真的把她放在同等的地位对待。 “姊。”她敛去戏谑,只余真诚。“我想留在台湾,爸妈如果跟着回来,你要帮我分去他们的心思好吗?让他们知道你也需要他们。” “好——谁不知道这样你才能有更多的时间跟夏繁波约会?”纪向晓微笑。她开始期待全家团圆的那一天了。“你快走吧,我要工作了。”她站起,伸手拉向暖起身。 “姊,谢谢。”纪向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转身走向小会议室。 那一眼中,有感激、有期待、有鼓励、有深情,但已没了愧疚,她们都明白,自责并不会改变什么,而是不断地前进,才会让彼此更快乐。 听到开门声,夏繁波回头,看到她眼红发乱,脸上还残留泪痕的狼狈模样,微微勾起唇角,朝她伸出手。 她扬笑凝睇着他,走到他面前。 “都解决了?”他抹去她的泪痕,抚顺她的发丝。“谁赢?” “双赢。”纪向暖投进他的怀抱,紧紧地环住他。“我跟姊姊说,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夏繁波笑得更开心了。“她说什么?” “她说她喜欢奶油小生,不爱肌肉男。” “唔,这句话可以省掉。那你呢?爱不有肌肉男?” “我只爱夏繁波,不管他是肌肉男还是奶油小生,我都爱。” “嗯,很中听,再说一次。” “我只爱夏繁波,不管……唔……” 未完的话被他用吻吞噬,庆祝她真正摆脱过去的自己,迎向崭新的未来。 从公司离开后,纪向暖忙着打电话跟加拿大的父母报备她坠入爱河的事,并取消她会回去的假通报。 纪母从震惊、失望到兴奋,当然也少不了担心,怕她会被人骗,纪母拚命追问关于夏繁波的一切。甚至还要她把电话交给他,两人一聊就聊了将近半个小时。 纪向暖听得出来他将母亲哄得很开心,因为电话最后没交到她手上就直接挂断了,只由他转告——他们两老会尽快赶回台湾,亲眼瞧瞧让心爱女儿动心的男人到底长得什么样。 然后,纪向暖还偷偷做了一件事——她打电话跟向晓说,她要外宿,今夜不回家! “好、好热哦……流了……流了一身汗,我想……冲个澡……再回家……”唉,她说的说谎技巧真的有待加强,每天晨骑完她都会在他家沐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为什么她就是没办法说得自然呢? “去吧。”夏繁波没说什么。 进了浴室,纪向暖洗完澡后,心里好紧张,他知道后会不会赶她回去?要是她把可以换穿的衣服都弄湿,那他就算要赶她离开也没办法了吧? 心念一动,她立刻开始洗衣服,洗好后才想到没衣服穿的她,连浴室都走不出去。犹豫许久,她只好心一横,裹着浴巾踏出浴室。 客厅没人。厨房没人。阳台没人。纪向暖找进卧室,看到里头也没人时,脸上的兴奋期待转为失望,怕浴巾滑落而一直揪紧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 人到哪里去了?她本来还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怎么那么久?”突然出现的他自后环住她,微湿的发触着她的肌肤,沐浴过后的清新香味将她环绕,和她身上的味道完全融合。 纪向暖惊讶地回头,发现他穿着浴袍,额发半垂,挑笑凝睇她的神情诱惑又性感。他竟自己跑到另一间浴室去洗澡了! “我……我的衣服洗掉了……”他的意图已昭然若揭,她根本不需要再说那蹩脚的理由,但她紧张得手足无措,只能尽量找话来分散心思。 夏繁波轻笑,温醇的笑声在她耳畔拂动。他环住她,像跳舞般用着徐缓的小旋步将她带到床边,和她一起躺下。 “我找到一个方法,想不想试?”他侧躺着,让她背对他,自后将她拥住,低头以唇轻拂过她颈背的肌肤。 那若有似无的触碰引起她的轻颤,她的心开始狂跳,她的声音却是如此地虚软无力。“什么……方法?” 夏繁波没有回答,而是轻勾起她的下颔,吻住她的唇,一点一滴地逐渐加重,汲取了她所有的气息。他的手,拉开了她的浴巾,大掌覆上她的胸口。 感觉到他全身的火热将她团团包围,无法抱他的空虚也让她感到害怕无助,纪向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音,夏繁波停了下来。 “不要怕,你就在我怀里,我的手臂环着你,胸膛贴着你,你不是孤独一人。”他在她耳畔不住低喃。 他的声音带有魔力,平稳了她的心跳,他又像是察觉到她的和缓,再次用吻和爱抚在她身上点燃火苗。 浴巾已经拉开,浴袍已经褪去,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阻挡,每一分线条起伏都是那么地契合。她感觉他贴住她的身后,缓缓地进入她。 每一次律动,他都极度缓慢,近在耳畔的呼息变得粗重,环住她的臂膀绷起了脉络,他却仍然维持那磨人的速度,不愿放松自己分毫。 那温暖的感受像涟漪,一圈套着一圈,不住地往外扩大,从小小的热度化为狂大却温柔的情潮。将她的心紧紧包围。 等结束时,他们都汗流狭背,筋疲力竭,尤其是夏繁波,累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直到此时纪向暖才发现,他的右手一直按着她的心口,他用这种方式留意着她的状况,决定何时该进,何时该退,完全把他自己的感受放到最后。 她心一悸,覆上他的手背,让他的掌心能更加贴着她的心。 “我很快乐。”本来觉得疏离的姿势,其实是最亲密的姿势,不只将她完全地纳入怀中,还给了她满满的安全感。 “我也是。”他收紧怀抱,让她更加紧密地贴着他。“这方法真的有用,对吧?” “可是我还是想看你,抱你……”只能攀附住他的手臂,还是有一点点的不满足。 “等我再累积多一点的经验,可以从看你的表情就能判断出状况时,我会让你看得见我的。”夏繁波在她肩上轻印一吻。“我本来还想叫你跟着我的心跳调整呼吸,后来发现我的心跳也跳得太快,就……算了。” “你也会紧张?”纪向暖惊喜地回头看他。 “怕会伤到你,期待要拥紧你,不敢相信我能抱着你,每一个理由都会让我的心跳得飞快。”夏繁波深情地注视着她。 纪向暖感动不已,转身紧紧抱住了他。 经过了淬链,他们都重生了,那么坦然,那么勇敢,他们真正拥有了幸福,原来幸福就是全然付出。拥有彼此……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