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从良》 第一章 夜幕渐渐低垂,天上刚挂起一弯新月,地面上便掀起一层轻如薄纱的白雾,烟花巷弄里,华灯燃亮,莺声燕语此起彼落,往来恩客不绝。 一列马蹄声突然呼啸而至,纷纷停在“芙蓉苑”前。 领队的官员从腰问拔出一把亮晃晃的弯刀,振臂呼喝,“给我搜!” 其余衙役纷纷下马,横冲直撞的杀进妓院里。 此时芙蓉苑里,杨柳枝,烟桥畔,新月下,一双男女正卿卿我我的拥着彼此。 “公子,您先进房间等我,我去去就来。” 打发走来传递消息的丫鬟,芙曼偎在范含征怀里,玉手搭在他肩头上,螓首微偏,倾身轻吻,又勾魂夺魄的抛了一计媚眼。 范含征搂着美人纤腰,也是俊眉含情,朗目含春,依依不舍。 “你要去哪儿?难道还有比我高贵的客人要伺候吗?” “嬷嬷叫我去前厅站一会儿,有官府的人来查案,说是有个女贼跑进芙蓉苑了,个个房间都要搜索,每个姑娘也都要让官府的人验验脸面。公子就待在房间里喝杯水酒吧,官府里的人知道你在里面,不敢惹你的。”.“是吗?那你去了就跟官差说,我还等着你,叫他们先放你回来。” “嗯……”芙曼贴在他怀里,脸露哀怨,又似迷醉,喘吁吁地拿开腰间颇不安份的大手,“别再摸了,人来……嗯……人往的。” 的确,回廊上莺莺燕燕来回,思客穿梭,还有一票高头大马的衙役横冲直撞,只不过这一切丝毫不影响范含征逗弄女人的兴致。 “给你点甜头尝尝,你才记得早早回来呀!’,他偏头含住她的耳珠,轻轻吮了一口,又惹得笑曼一阵哆嗦。似是满意了,他扶着她的纤腰,轻轻往前一送。 “去吧!” 范含征笑颜灿烂,芙曼美眸含欲,哀怨地回头睇他一眼,这才失魂落魄似的飘走了。 范含征手掌灯烛,笑吟吟地推门入房,孰料房门才一带上,突然后颈感到一阵冰凉。 “别动。” 祖娉亭手持长剑,捏着剑诀,抵着他的后颈,冷冰冰地命令。 范含征嗤了一声,便抬起掌上灯火,徐徐转过身子。 烛辉闪烁,霎时映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美眸,美眸的主人一身英气,樱唇紧抿,明明是个粉雕玉琢、清丽无限的姑娘家,却怒眉腾腾的持剑抵着他的咽喉。 有趣! 不仅有趣,而且赏心悦目极了! 他眼底升起一丝兴味,视线便与她交缠起来。 祖娉亭见他竟然不听使唤的转过身子,不禁跺脚怒道:“谁叫你转过来了?看什么看?不准看!” 范含征兀自嘻皮笑脸的,俊眸在她恼怒的瞪视下,不但毫不退缩,反而仔细又繁复地梭巡过她姣好的身段。 “你、你……你还看。” 她紧张得口齿不清的说着,忍不住低头往自己身上瞥了一眼。 真是奇了,她从不知道光凭眼神也可以把人身上的衣服剥个精光……她明明穿戴整齐,却有种被他那双邪气的眼睛恣意凌辱的错觉。‘而他还在看,根本不把她的威吓放在眼里。 祖娉亭被他瞧得满面潮红,不禁又羞又气。 “你,把灯熄掉! 她咬唇娇斥,却不料这无心的一咬,反而引来面前男人一声血脉沸腾的叹息。 范含征悠然自得的随手把灯搁在桌上,便开始解下外袍。 “你做什么?”她吓了一跳,剑尖便往他喉头挪近半寸,“谁准你脱衣服了?不准脱,我叫你不要动你还动,你想找死吗?” 他俊俏的脸孔温润似玉,邪气的朝她露齿一笑,绽笑之际,美颜更是宛如明月拨云,光彩夺目。 祖娉亭看得心慌急乱,忍不住别开脸,双颊在烛光摇曳中烧得红艳如火。 “从来没有女人……舍得杀我的……” 沉厚的嗓音突然扬起,彷佛带有魔力一般,听得她浑身颤栗,惊喘一声,耳霎时火热发烫。、而范含征不知怎么闪到她身后去的,忽然揽住她的纤腰,一手抓住她使剑的皓腕,又朝她低头一笑。 这一笑,一道温热的气息便吹进她的耳朵里。 “啊!”不谙男女之事的祖娉亭不禁吓得花容失色,接着手臂一阵酸软,手腕忽然落空,长剑顿时不翼而飞。 她本能的螓首微偏,却没想到如此一来,正好接上范含征迎头‘落下的双唇。 他大掌倏收,便将她整个人密密实实的抱在怀里,热烈亲吻了起来。 范含征搂腰、夺剑、吹气、掠吻,一切动作皆在弹指间完成,一气呵成,绝无滞碍,他笑吟吟的品味着怀里的芬芳。说起诱惑女人的功夫,天下间若他排第二,只怕再电没有人敢排第一了吧怎么……这是怎么回事?祖娉亭惊骇得瞪大眼睛,只看得见一双不怀好意的笑眸。 她的嘴唇被吻得又麻又热,鼻尖到处都是男人温热的气息,无论把脸转向哪一边,他的舌尖始终和她纠缠不清。 她头昏眼花的软倒,本以为会摔在地上,没想到自己竟恰好倒在床上。她是怎么上来的?她也不知道,只觉得好晕,然后头发就垂到枕头上了。 “晤!‘? 身上传来一阵冷又一阵热,直到一片体温压下来,她才惊觉自已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抹胸和底裤,她混沌的脑袋里,登时升起一抹奇异的恐惧。这……这是什么邪术? ‘啊.!”胸前的蓓蕾突然被弹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痛感袭来,祖娉亭疼痛地弓起身子,男人的喘息吹在她颈项上,她的嘴唇又被封住了。 男人的体温,男人的抚弄,温热了她赤裸的娇躯,她努力摇头,可理智却离她越来越远。好热,好奇怪,她的身体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燥热?怎么会对陌生男人的逗弄起了反应呢? “舒服吗?” 范含征掀开她的抹胸。十指灵巧逗弄雪胸上的红梅。身下的女人气息狂乱,美眸失焦,摇头不止,两只玉手还抵在他的胸膛上微弱推拒着。 他笑着低头衔起她的纤纤十指,啧啧有声地吸吮起来,她的手马上软垂在床板上,再也无力举起。 他微微一笑,便好整以暇的使出各式各样风月手段,一样一样往她身上施展开来。这细致的功夫,别说她这样不识风情的小姑娘家,就算贞节烈女也要撕裙毁裤,弃械投降了。 不一会儿,身下的小姑娘果然渐渐失去理智,完全操弄在他的股掌间,再也无力抵抗…… 他是个英俊的男人,他很清楚女人眼中的自己是多么令人迷乱,只要是他想诱惑的女人,从来没有人能成功逃开过,不管他的手段有多么不堪。 祖娉亭勉力抬起如丝双眼,对上他的眸子,轻声叹息,双手软软的垂在散乱的发丝里,别开头去。 美人如此娇弱、无助、狂野又性感,看来是那么的放浪,又那么的清纯。 范含征痛苦的低喘一声,胸口好像被什么重物撞击似的,胯下更是炽热难当。 好丫头,真是诱人的女子! “想要吗?要,就说出来。” 她狂乱地摇摇头,秀发摇曳,右手手掌突然捏紧,掌中霎时银光倏闪,从发中抽出一支轻捷的匕首,她手腕一翻——以为她要对自己出手,他本能的伸手格挡,却不料她手腕急转,刀锋往她自己的咽喉刺去。 这一下变化太大?饶是范含征身手敏捷,也来不及在第一时间抢下匕首。 银光倏地飞向祖娉亭,她眼睛一闭,脸上居然露出微笑,接着颈问一阵刺痛,匕首便被范含征夺去。 她不禁眨眨眼,叹息一声。她还没死吗?还是快了? “你这是做什么?”.他抛下匕首,连忙扶起她。 祖娉亭脖子上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鲜血流向锁骨,又滑向赤裸的胸部。 范含征连忙翻身下床,从衣袍里取出金创药t仔细帮她止住鲜血。伤口有点深,不过幸好没划到颈脉,否则大量的血液冲出咽喉,她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范含征使劲搂住她,放声咆哮,“世上最笨的,莫过于挥刀自杀。 你若恨我,只要活着,来日有得是机会向我报仇,死了有什么用?我还不是在这个世上逍遥快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而且你没亲人没朋友吗?你一死,他们怎么办?” “我……就要死,你……救得了这次,救……不了下次,我……我爱怎样,轮……不着你……管。”喉头疼痛,几乎说不出话来,祖娉亭怒瞪着他,双眼滑下泪水。 她这回死不成,岂不是又要落在他手上? 任师兄……任师兄还等着她回去,若是没有人去救他,他就不行了,那怎么办?她真笨、真傻,怎么会躲到妓院来,莫名其妙变成别人的禁脔……“哼哼……”范含征冷笑,俊眸笼罩寒霜,狠戾之余,反倒邪气更盛,薄唇更是轻扬了起来。 “想死是吧?既然都要死了,我就让你享乐到最后一刻,好叫你死得其所。” 祖娉亭惊喘一声,霎时杏眼圆睁,瞪着他的嘴缓缓落到自己唇上,轻如蝉翼地浅浅一吻再吻,她不禁纳闷了起来。,他嘴上说得那么狠,举止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吻得好轻柔,彷佛蛛丝春雨般,她完全无法置信地软倒在他怀里,眼睁睁看他变了个人似的,像对待情人般的对待她。 过不了多久,她又细细的喘息起来,这次,他没有激越狂烈的激情,而是细密、珍爱的爱抚她每一寸肌肤,像是深恐怠慢哪一处敏感,每一个震颤都千万珍重的呵护着,好像全世界都在她身上似的。 而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子那么敏感,所有的肌肤都在发烫,随着他手指拂到哪里,哪儿就燃起丝丝火花。这回,她的快感不再像是烈火焚身,而是细火慢熬,几乎拙干了她的灵魂。几次睁开眼睛,这男人都悬在她眼前;柔情似水的看她,好像...…她是他唯一的女人。 “算我怕了你,做我的女人吧! .是幻觉?还是他真的说了这句话?祖娉亭迷惑地睁开眼,又徐徐阖上。不,就算是真的,她也不要……“嫁给我,一切就顺理成章,再没有失节的问题,你也不必寻死。” 范含征吻着她汗湿的脸,又在她的耳畔低喃,“嗯?跟我说好。” “不啊!”她迷乱的摇头,随即惊叫一声。 他加重了双手在她身上的力道,锲而不舍地追索,说好,快说。” “不、不……”祖娉亭的身子软如烂泥,快感一波接着一波,令她轻颤不止。 范含征的额头上也都是汗。情欲是一种双向的折磨,她的快感有多强烈,他的饥渴就有多深,眼看仅存的理智已经濒临崩溃,她还不肯合作,他就越来越心急。 该死的,她为什么这么倔?为什么不大家一起快活?她一摇头,颈子上的血珠汩汩而流,才刚上过金创药的伤口又被扯开。 “你别动。” 他心急如焚的瞪着她的颈项,眼看鲜血沾满掌心,他终于低咒’一声,放倒她的身子,迅速点了几处穴道,祖娉亭于是晕了过去。 “该死——”范含征这下严重挫败,忍不住重拳打在床柱上,沾满手心的鲜血印上床柱,整座床都跟着剧烈摇晃起来。 他恨恨的下床拾起地上的金创药,仔细的为她重新上药。 范含征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鼻腔盈满她的气息。 他又爱又恨的轻抚她的脸庞,不由得恨得牙痒痒,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低语,“不管你是哪家的闺女,我都要得到你! 第二章 隔天~早,范含征在芙曼的房里醒来,芙曼端来净水供他梳洗,笑吟吟地从他身后环住他的颈项,侧头亲了一记。 “怎么脸色这么差,我昨晚还没满足你吗?” 范含征横她一眼,伸手抓住她的手,十指交缠,徐徐领她到桌边芙蔓见他一脸抑郁,又心浮气躁的,不禁微感嫉妒。 他心情不好,莫非是为了昨晚那个丫头?那丫头美则美矣,但也称不上什么绝色,范公子竟然就这样放过她,又一脸失魂落魄,莫非是对她动了心? “你怎么放过那丫头了?” 芙曼勾着桃花眼,若有似无的轻笑起来。 她笑得无害,两颊各有着一个小酒窝,看来美艳又无辜,媚眼里却暗暗藏着杀机——如果他的理由不够顺耳,小姑娘只怕再也走不出芙蓉苑了。 范含征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朝她苦笑道:“你的人没告诉你吗? 她昨晚在自己脖子上开了一条沟,鲜血淋漓,一口气要断不断的,还能怎样?难道不管她,继续玩,玩到出人命为止吗?” “哗,好顽强的姑娘。”她噗哧一笑,眼底杀气倏收。 这就难怪了,难怪他昨天三更半夜突然爬上她的床,二话不说扒开她的衣服就来个饿虎扑羊,害她早上差点儿下不了床……啧啧啧,原来是这么回事。 “想不到你也有吃瘪的时候,她本事挺大的嘛!就不知道她这样娇滴滴的小丫头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昨天官府把芙蓉苑翻了一遍还不够,附近所有的客栈、酒楼、茶馆全搜遍了,这会几,街上到处都有人在找她呢!” 范含征一听皱眉,抿唇又问:“她犯了什么罪?杀人?劫狱?强盗?” “不知道。”芙曼玉手托着香腮,眨着无辜的杏眼,连连摇头。 “不像是犯罪,倒像是惹上什么天大的麻烦。我问过几个衙役,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抓人,只是奉命搜寻而已。上头给他们的指示是“抓不着,格杀勿论”,好像……背后还有京城的官员指挥着,你说,这样算不算大麻烦?”’ 他听得剑眉聚拢,心中又是一阵天人交战。京官在找她?她该不是什么落难的权贵干金、王族小姐吧?-范含征正心烦,房外又有丫鬟来报,“美曼姐,公子房里那位姑娘沐浴完毕,要了=一套男装,刚刚更换衣服走了。” 芙曼闻言便往他脸上看去,掩嘴笑道:“风流鬼,要不要追去瞧?” 范含征嗤了一声,随即搂上她的香肩,戏谑的说:“瞧什么瞧? 你也说她麻烦了,我干么去招惹她这样天大的麻烦。要找她的可是京官呢,我怕死了!” “最好是真的!” 芙曼推开他的手,咯咯笑着,脸容灿如春花,脑子里却不禁盘算着:既然是个不重要的小丫头,那就报官抓她好了,说不定有赏金可领呢! 不晓得那丫头走远了没有?现在报官还来得及吗? 祖娉亭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一早醒来,居然什么事都没了。 昨夜彷佛春梦一场,她幽幽醒来,身上衣物竟然完好如初,长剑比横放在侧,除了颈项上多了一道伤口,什么都没有改变,连臂上的守宫砂也还在。 那淫贼就这样放她离开?他最后收手了?为什么呢?莫非……还有什么阴谋诡汁等在后头? 罄到这里,她不禁拢紧领口,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就掉他真的从此放过她,但她承受过的耻辱还在,那样磨人的记忆,无论如何也难以抹灭,以后若有机会,她还是要杀了他。 她寻思半晌,论武功,自己是打不过他的,昨晚他夺剑制人的手法,至今还搞得她莫名其妙。而且眼前还有正事等着,只好等任师兄平安无事了,再回头找那淫贼报仇。 “小公子,你站了好久,到底要不要买啊?” 包子铺的小贩朝她叫喊,这才把祖娉亭的三魂七魄呼唤回来。 “两个包子,谢谢。” 她压低声音,道了声谢,双手接过热腾腾的肉包子,刻意低调的闲步走在人群里。 喧闹街头上,官府人马四处穿援,她如果越显急切。就越容易露出马脚。她小心低着头,却又不过份低垂,行止合宜,慢吞吞的走。 虽然她行走江湖的时日尚浅,阅历不深,但遇到生死关头,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直待顺利的走出城门,祖娉亭这才疾步奔驰起来,但路上一听见马蹄声,便又放慢脚步,佯装成不会武功的寻常百姓。 行路不便,又容易引起注目,她便随其它旅人一样,问了间客栈投宿。 “老板,还有房间吗?” “有有有……’’柜台里的掌柜笑脸迎人,转头喝着t“小二,来带这位公子过去。” “是,公子请。”小二勤手快脚的跑来,殷勤的走在前头带路。 祖娉亭随他拾阶而上,听见外头马蹄急响,转头看见门外有一列人马呼啸而过,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察觉到她的停顿,小二回头对她笑道:“小公子,他们都是官府的人,找人而已,不会生事的。您晚上说不定会被打扰一下,不过也没什么,他们找的是女人,往您房里顶多看看就走,不会为难小公子的。” 她随口应了一声,便装作若无其事,随他走进一间房间。 “小公子,您请休息。” 小二退出房门,祖娉亭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床头放下行囊,对着铜镜梳洗一番,又把头上的男子发束重系一遍。她这一路得把自己彻底当作男人才好,即使睡梦之中,也该如此,一来走避官兵,二来省得再遇上淫徒。 整装完毕,她便在床铺睡下,阖上眼眸。 客栈里人来人往,总是比较吵杂,她闭目躺在床上,略事休息,却不敢完全睡去,心头始终留着三分警戒,留意房外的举动。 “小姑娘……” 啊!”伴随着一声销魂蚀骨的呼唤,一张邪气的俊脸陡然悬在眼前,祖娉亭美眸圆睁,呼吸霎时一滞。只见男人优雅的翩然落下,睡倒在她身侧,手指几个起落,又制住她周身大穴,再次令她动弹不得。 范含征笑吟吟地支起俊脸,深深瞅着她瞧,眼底带着兴味、戏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你怎么进来的?”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双唇微微发颤。她明明时时刻刻留神,竟还不能察觉他的逼近。’ 范含征眯起俊眸,低头笑道:“那有什么重要?反正我都已经进来了,要紧的应该是……我进来干么呢?” “你……”祖娉亭闻言不禁双颊涨红,恐惧的倒抽一口凉气。淫魔脑子里还装得下什么?自然是昨天还玩不够,今天又来凌辱她了。 “你错了,我今天不碰你。” 范含征看穿她的心思,笑得阖不拢嘴。 “那你来做什么?” 祖娉亭恨恨的抬眼瞪他,他含情脉脉地摸着她的脸蛋,却又轻薄、狂肆的笑说:“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闺女?你昨晚忘了交代,我心头记挂得很,所以跟来问问。哦,顺带一问,你究竟惹了什么麻烦?得穿得这么不伦不类的赶路?”说着捏捏她的俏脸,啧啧有声的赞道:“瞧你这细皮嫩肉的,长得比我还俊俏,官府抓你这小姑娘做什么呢?” “关你屁事。” 祖娉亭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她又不是笨蛋,这淫贼只会是敌人,绝不是朋友,她如实说来,岂不是害惨了任师兄? 她一个人倒霉也就够了,不能拖师兄下水。 她朝他啐了一口,默不作声。 反正要杀要剐都随他,她反抗不了,但要叫她多说一个字,可比一刀杀了她还痛苦。 “小姑娘,本公子好意问你,你就快说,搞不好我能帮你呢!”范含征凑上来,亲了她的脸颊一口。 祖娉亭动弹不得,只能又气又苦的忍受他不断的非礼。 见她可怜兮兮的,小脸涨红,泫然欲泣,他忍不住心中大乐。 “咳咳,如果你坚持不说,我只好对你用刑哕……” “什么意思?”她又惊又怕的看着他,眼见他的魔掌就要伸入自己的衣服里面,不禁狂吸了一口气,急得连连摇头。“不要这样,你说今天不会碰我的。”’ “谁叫你不老实:我只好碰了。”他隔着衣料抚摸她的胸脯,拇指绕着蓓蕾打着转,邪气地笑道:“算了,我不要你说了,咱们乐一乐就好。” “不要,哇——”祖娉亭闻言,立刻放声大哭起来。她好可怜啊,处境艰难,又被这个淫魔缠上,眼看也不可能有人来救她……没想到她这一哭,反倒吓住了范含征。 她哭得惊天动地,涕泪齐喷,过去从无哪个姑娘在他眼前哭得像个三岁娃儿,范含征不禁傻眼。 她这震耳欲聋的哭声,可是传说中的狮吼功? “不要哭了!”他暴喝一声,伸手按住她的嘴。.外头忽然骚动起来,响起几声马嘶,并有刀枪碰撞的声响,接着是一道雄浑的男声扬起,“来人,通通给我搜!” 范含征立刻翻身下床,抓着祖娉亭的行囊,又回头抱起她,正色道:“先躲开官兵,咱们的烂帐再来慢慢算。” 猜测外面的动静必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吸吸鼻子,想想目前的处境也没别的选择,只好乖乖点头,低如不闻的说了声“好”。 不等她答应,他便推开窗户,抱着她飞出窗外,再旋身一踢,把窗户关上,接着两人双双落在外头一株枝叶茂盛的大树上。 “等他们搜完,我们再回房去,他们绝对料不到我们还在里头,今晚就找不到你了。” 范含征解开她的穴道,稳稳揽住她的腰际。祖娉亭垂首不答,只是瞪着他的手臂,又从怀里取出一条帕子,把自己脸上的眼泪、鼻涕擦干净。 躲在树上,正好可以观察四周动静,范含征往树底下约略一数。 客栈外停了二、三十匹马,留守在外的有十余人,这阵仗可不小啊! 客栈里碰撞叫嚣声不绝,肯定是搜得人仰马翻了。 不一会儿,又有马蹄声响起,带头的是一个身披红裘的英飒美女,只见她手上抓着长鞭,身后跟着十几个人。美女在客栈前拉起马缰,马儿嘶呜~声,便乖乖的停蹄止步。 “有人看到她走进这家客栈,她已经换了男装,所有人给我仔细搜。” 听见耳边传来吸气声,他低头瞧去,只见祖娉亭怒瞪着那名女子,脸上有恼有惧。 “她是谁?你怕她?”范含征瞅着她,不禁奇道。 她俏脸微赧,点头说:“她叫庞雪练,我臂上的鞭痕就是拜她手上的家伙所赐。” “是吗?!范含征闻言,立刻勃然大怒。 她手臂上的鞭痕,他昨晚也看见了,那鞭痕长约十寸,深不足半寸,血痕犹红,当初一定痛死了吧? 可恶! 他越想越气,便把祖娉亭转到身前,两人一前~后站定,接着双手从背后执起她的手掌,他嘿嘿冷笑。“小姑娘,我帮你报仇“怎么报?’’祖娉亭莫名其妙的偏头瞧他范含征阴恻恻的扬起嘴角,低声笑道‘‘待会儿我带着你,咱们到她面前,你再使劲的打。” 什么? 祖娉亭听得更胡涂了,只感觉身后的男人抓着她的手,身形一晃,两人顿时来到庞雪练眼前。她顿时惊骇莫名,心中不禁暗忖,这淫魔的身手,只怕任师兄也不能胜他,那……以后要怎么报仇呢? 打!范含征抓着她出手。 …他的身手快得如风似电,简直匪夷所思,庞雪练只觉眼前一闪,又听到一声暴喝,脸上登时劈劈作响,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连挨了十几个巴掌。 ‘走”范含征哈哈大笑,立即旋踵带着祖娉亭发足狂奔。 庞雪练兀自怔忡恍惚,摸着脸颊游目四顾,眼神茫然,连自己怎么被打的、被谁打了都没瞧见。 祖娉亭妙目闪烁,频频回首,脚下轻飘飘的,明明足不点地,身子却不断往前推移,好像身在梦中一样。 你武功这么好,干么要躲?她不禁又惊又喜的仰头看他。 范含征潇洒的回眸一笑,正色道,武功好又如何?难道要杀光他们?这些人都是奉命行事,跟你我无冤无仇,还是能避则避。 祖娉亭闻言一愣,不解地凝望着他,顿时迷惘了起来。 没想到淫魔也说得出人话,而且他为何要帮自己报仇?又为何帮助自己躲避官兵? 他对她不怀好意,又出手帮她,这下岂不是欠了他一个人情,这怎么可以?她以后还要杀他的。 范含征嘴角噙着笑意,黑眸意味深长的瞥她一眼。 为什么这样看我?对我有点意思了? 呸!祖娉亭听得头皮发麻,俏脸一变,立即使劲挣开他的手。 范含征哪肯放人,见她反抗,双臂锁得更牢,几个翻身,便带她躲进一条隐密的巷弄里,低头吻住她的唇。 她不禁暗暗叫苦。才走了豺狼就来了虎豹,这淫虫满脑子都装着什么呀?无时无刻都想着非礼女人吗? 她紧闭双唇,不让他的舌头有机可乘,范含征也不介意,嘴唇在她脸上徐徐啄吻,直把她的脸蛋当成了美味佳肴。 她无奈的低垂眼睑,盯着相隔咫尺的俊脸。 他吻得好专注,温暖的鼻息吹在她脸上,害她鼻腔里都是他的气味。 他仔细地吻遍她的唇、她的脸,又绕到她的耳朵旁轻吹慢咬,终于逗得她浑身发软,忍不住启唇低叹。他像是一直在等着这个时机,舌头立刻攻进她嘴里,和她甜蜜的舌尖厮缠起来。 她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迷醉的表情。他看起来……好像中了邪,又像吃了淫药,她的嘴只不过是湿湿软软的,一根舌头两排牙齿,真有这么可口吗? “你看什么!”察觉她的视线,范含征突然放开她,狼狈地大口喘息,退了几步,俊眸阴冷的瞪视着她。 一直以来,在男女情欲的角力中,他总是冷静沉着的一方,可她不知如何打破了他的优势,而他刚才沉醉的程度也让自己吓了好大一跳。 不该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 祖娉亭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范含征猛一松手,她便软绵绵的靠在墙上,幸好背后有这道墙,她才不至于虚软跌倒。 淫魔居然生气?他气什么?她是被非礼的那一个,她才该气呢! 祖娉亭厌恶的抹去唇上的口沫,从行囊里取出长剑,背上行囊,勉强绕过他,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儿?”范含征抓住她的手,太阳穴隐隐抽动,似是十分恼怒。 “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放开我。” 祖娉亭甩开他的手,刷的一声抽出长剑。 “你再跟过来,‘我就杀了-你。” 。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本事杀他,这么说,仅只能“强烈”表明自己的立场罢了。 范含征果然嗤的一笑,不疾不徐的尾随在她身后?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官府为什么要抓你?” “你不需要知道。” 他倏地闪至她身前,脸上的笑意不见了,态度变得严肃,俊俏的面孔竟有几分可怕。 “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哼。” 祖娉亭手上的长剑立即往他身上刺去,他侧身躲开,便负手和她过起招来。 她长剑挥洒,范含征顶多出腿格挡,并不出手伤她。数招之后,他忽然伸指急掠,稳稳的将她的剑尖夹在两指之间。 “你是风定海的弟子,还是冯凌岳的弟子?”他意味深长的瞅着她,脸色变了又变,霎时有些古怪、难堪。 “你说什么?”她闻言吓了一跳,不禁秀目圆睁。 范含征不等她回答,便白顾自的摇摇头,又自言自语道:“出手这么温软,绝不是冯凌岳教的,可身手这么脓包,又怎么会是风定海的徒弟?” ·.祖娉亭听他这么一说,双颊不禁尴尬涨红。他说她身手脓包,这比动手污辱她还令她觉得羞耻,她只是学艺未成,哪里脓包了? .。只见他犹豫一阵,忽然啊了一声,惊叫,“你师父……莫非是任呈璧?也只有这么脓包的师父,才教得出这么脓包的弟子了。任呈壁这臭小子,他有什么资格收徒?难道山中老虎全死光了,轮到他来做大王?” 祖娉亭闻言大怒,“呸,谁要你多事了,还不放开我的剑。” 她被污辱不打紧,但准敢污辱她的任师兄,她绝对不能坐视不埋。 …眼见长剑受制,她便伸手摸到头上,从发丝里拙出一把银匕首,恶狠狠的往范含征身上刺去。 范含征心念一动,随即放开长剑,又夺过匕首,绕在指缝间流转把玩着。 这银匕首做得十分精巧,刀身银光闪闪,刀柄设计成女人的钗饰,这是二把钗中刃,昨晚她就是用它来刎颈自尽。 “还我。” 见银刃被抢,她立刻心急如焚的上前夺取,范含征瞥她一眼,便把银刃收进袖子里,又反手弹去她挥来的长剑,再次制住她的穴道,把她抱在怀里。 “小姑娘,你的名字?” 祖娉亭气红了眼,恨恨地咬牙道:“我死也不告诉你。” 范含征脸露苦恼,一时间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他低头看看她,不意瞄见她颈项上的伤口,那伤口呈现鲜红色,虽然没有鲜血滴下来,但也不算愈合。她没有好好包扎它,以后恐怕会留下疤痕吧? 想起她昨晚差点死在自己手上,他登时遍体生寒,心头突然涌上一阵绞痛。 “算我怕了你,你不说……就算了。” 范含征轻柔的摸着她的伤口,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吻着它,像是在跟它说抱歉,又像是在安慰它,期待它赶快好起来。’ 祖娉亭被迫仰着下巴,恼怒的番刳着自眼。这淫魔又在她脖子上做什么怪? 他来来回回吻了几遍,抬头见她脸色颇不耐烦,苦笑道:“既然如此,我只好取别的了。” 他伸手一摸,便把她藏在发中的钗中刃的刀鞘拔下来,又取出收在怀中银刃,收刀入鞘。 “这个,就送给我当定情物吧!” 范含征摇晃着手上的钗中刃,冲着她咧嘴一笑。 不等祖娉亭回应,他便突然纵身远去,而他远去之际,她身上的穴道同时解开,终于重获自由。 “疯子,淫魔,等我救回任师兄,咱们走着瞧!”.祖娉亭愤恨不已,对着范含征消失的方向低咒几声。 除了诅咒他,她也没别的办法报仇了。 她收拾起羞耻的心情,拾起地上长剑,整理好衣裳,便愤愤不平的继续上路。 “翠玲珑…一” 祖娉亭抬头望着匾额上龙飞风舞的三个大字,伫足门外,不禁有些胆怯。任师兄怎么没告诉她,她要找的人出身富贵,住在这样、华美的大宅子里。 她难以置信韵抬头瞪着这座气派非凡的朱红大门。住在里面的,想必都是身份高贵的人吧?像自己这种山野村姑,怎能请得动他们? 祖娉亭叹息一声,脑海中顿时浮起临行前,任呈璧俊颜苍白如纸韵向她交代着一一“我受伤太重,走不了了,你去找范师兄来救我吧j” “范师兄?咱们还有师兄吗?”第一次听见这事,她大感讶异。 任呈璧微笑点头。“他很早就离开师门了。” 祖娉亭听了,不禁奇道:“那为什么……我从来没听师父或你提过昵?” 任呈璧身负重伤,思及往事,却忍不住面露微笑。 “范师兄行事乖张,作风轻狂,视礼教为无物,跟师父总是不对盘a师父受人请托,是不得已收他为徒,而范师兄心里……也未必真想拜师。可师父是耿直的人.就算不喜欢他,也不会藏私,而范师兄是天生奇才,才两、三年的光景就学成下山,再也没回来过。他们虽然是师徒,却斗得很凶.也许对他和师父来说,互不见面也是好事吧!” 昕他如此说来。她叉不免烦恼。。既是如此,范师兄肯来救我们吗?” 任里璧肯定的点头。“范师兄虽然跟师父不合,但和我交情倒不错。” “好!”祖娉亭闻言大喜,立即提起长剑,半虢在任呈璧身边,柔声阿遭:“范师兑在哪里?” 他身负重伤,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几乎喘不过气,体息片刻后,才~脸为难的抬起丧脸,对她说:“他名叫范含征,住在秦淮河畔一座;薪。苯玲珑”的宅邸,你去见他,有件事必须谨记,范师兄他……整体说来还算是个好人,只有一点非常不好,他……他对女人轻薄无行……” 任呈璧幽然长叹,‘‘你是女子,摹本不该让你接近他,可是眼前别无他法了。你要记住,天底下,他只有两种女人不碰,一种是官宦千金,因为他族人都在朝廷为官,他不愿令家人为难。 “而另一种就是兄弟、朋友的女.人,范师兄对朋友极为护短,基于道义,他绝不碰兄弟的女人。你一见到他,必须立即表明身份,告诉他你是我的师妹,也是我的未婚妻,他自会以礼相待……” 收敛心神,想起任呈璧虚弱的模样,祖娉亭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没想到她正要扣门,牟宅夫门就自行开启了。 门内亭亭立着一个清秀雅丽的姑娘,见她迟疑的站在门口,便客客气气地笑道:“小公子,你有事吗?” 好美的姑娘……祖娉亭呆看着她,因为那姑娘笑起来,宛如一朵荚蓉花开似的。 “小公子?,,美人又亲切的问了一次。 她赧然看着秀雅美人,这才支支吾吾的应道:“我……来找人,他叫范含征,是住这里吗?” 美貌少女温柔的点头,“是呀,你找我家公子有什么事呢?” “我……我是,我是他的师妹,是另一位师兄任号璧托我来找他的。” “师……“妹”?” 见美貌姑娘凝眸望着她一身男装,祖娉亭这才惊醒过来,卸下头上的男子发髻,露出原本的女子面目。 “我是女的。”她红着脸蛋,低声承认。 “原来如此……’’美貌姑娘笑靥如花,把大门又开启了些,“姑娘请进来吧!请问芳名是?” “我叫祖娉亭。” “祖娉亭?”美貌姑娘螓首微偏,似乎有些不解。 祖娉亭赶紧进一步解释,“祖宗的祖,娉娉婷婷的娉,不过是亭子的亭。” “我叫晓圳,破晓的晓,玉可的圳。”对方温文周到地微笑道。 住在这屋子里的人,果然高贵得很,又漂亮又斯文。祖娉亭心跳如小摩乱撞的珲在她身后,忍不住暗暗寻思。 范师兄对女人真的很轻薄吗? 这么美的美人,叫人一见就忍不住要对她敬重、客气,他怎么轻薄得起来? 呸呸呸,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简直污辱了晓珂姑娘。 晓珂领她走进大厅,便回眸笑道:“祖姑娘,请在这里稍待,我去请公子出来。” 祖娉亭点头答应,晓珂便旋身往内堂走去。 随后,又有丫鬟端来茶水,她低头道谢,看那丫鬟脸上挂着酒窝,笑得灿烂无邪,也是个美人胚子。 第三章 “祖娉亭?她说她叫祖娉亭,祖宗的祖,娉婷的娉,亭子的亭?” 范含征倒在床上,抱着肚子哈哈大笑,简直乐不可支。 那天他夺走银刃之后,其实并没有走远。 因为她身手如此“奇特”,又不肯透露来历,他只好不着痕迹的跟在她身后,沿途暗中帮她摆脱官兵,想着还有什么机会可以好好接近她。 当然啦,他是可以百般无赖的缠在她身边,不过小妮子脾气太倔,他怕弄个不好,说不定真要了她的命,那可就得不偿失。 .后来看她夜宿客栈也不敢安眠,这一路上躲避敌人又要提防他,孥翼滴的身子怎么受得了,他体恤佳人,才好心的暂时不z-骚扰她,兰篓有机会休养喘息,却不料她干里迢迢一路行来,居然是为了上门找他? 老天还真是和她开了个大玩笑啊! 竺说她是我师妹?风老头竞有这么脓包的女弟子?哈哈哈哈哈!”难怪她武功这么熟,哈! “这样……”晓珂皱眉道:“你怎么老叫自己的师父风老头呢?” 风老头和疯老头,只有一字之差,难听死了。 “哈哈哈哈哈……”范含征闻言更是乐上加乐,转头对身边丫鬟挤眉弄眼韵交代,“小娟,快把我的面具轻装取来,我这宝贝师妹脾气娇贵得很,我可不想再得罪她了。” “是,公子。”小娟乖巧的领命而去。 晓珂不禁秀眉微蹙。“再?莫非公子已经得罪过了?” “你且莫声张,否则我师妹可会提剑砍我的。”他忍着笑,对晓删眨眨眼睛,俊眸尽是淘气与顽皮。 见他这副眉飞色舞的模样,她心里有了底,便沉下脸来,怒而啐骂,“你这风流胚子,我不理你了!” 晓划转头欲走,却被范含征拉进怀里,柔声哄道:“晓坷,我好久没回来,你真要这样对待我吗?” 晓到冷冷的瞅着他,即便秀目凝怨,却也无可奈何。公子风流成性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早就死心认命了,还能怎样? 范含征正要再哄她几句,小娟已经回来了,两女便伺候他更换劲装,戴上面具,赶到大厅去。 祖娉亭在大厅里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两女伴着一名脸戴面具的男子进来。 那男子一身文质弱骨,身姿轻盈而潇洒,顾盼间悠然自得,举动真是说不出的风流倜傥,两位丽人往他身边一站,反而显得颜色黯淡。 此人脸戴面具,尚且如此,如若露出脸面,不知又是如何? ‘祖娉亭呆呆韵瞪着范含征,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行礼。“范师兄。” 范含征隔着面具笑吟吟的细看着她,清清喉咙,压低嗓音道:“好说好说,先别叫得这么亲热,我从来听说过你,怎知你是真是假?” “我带了信物。” 她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那是范含征送给任呈璧的,若不是任呈璧亲手交托,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情。 范含征点头收下玉佩,闲懒的往大椅上一坐。 “好,就当你是真的,任呈璧不是一直待在太华山上吗?山上有风老头在,还能有什么大事得劳动本公子?” 祖娉亭闻言,眼眶霎时泛红,低声道:“师父已经走了。” “哦……” 面具底下传来一阵长长的吐息,范含征静默片刻,笑意逐渐隐没,又想到祖娉亭一路被人追杀,满腔风月登时抛诸脑后,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任呈璧呢?” “任师兄困在太华山上,生死末卜。 范含征背靠在马车上,手指轻扣车窗,闭目暗暗寻思。 风老头死后不到三天,山下就集结兵马,可见冯凌岳时时都注意着太华山的动静,只等时机一到,就要对太华山下手。 。冯凌岳是风定海的师弟,为官多年,手握重兵,是朝廷一员猛将,因为作风狠毒辛辣,素与风定海不相往来。不过他们师兄弟感情虽然不睦,却也没有任何仇怨。不知冯凌岳为何要派兵扫荡太华山,连他师侄也不放过? 他这是图什么呢?难道太华山上,有什么他梦寐以求的事物吗? 看着袒娉亭偏头倚在马车壁板上,俏脸低垂,不知不觉睡着了,范含征不禁苦笑。先前她赶了几天路程,一路躲避官兵,又要提防他夜袭,这时应该是仗着有他这位“师兄”在身边保护,才敢放心睡去吧。 范含征黯然凝视着她,他脑子里回荡的都是她哀哀切切的低语任师兄是我的未婚夫婿,如果他有不测,我也不想活了。 她颈项上的伤口还来痊愈,乍看之下殷红可怖,她却似浑然不在意。也不包扎。范含锰长长叹了口气。 不知道她明不明白,任呈璧派她到翠玲珑,其实藏着两层用意——其~,他受伤虽重,但尚可支撑,因此把一切希望交付给她;其二则是他受伤太重,恐怕活不了了,与其让师妹陪他一起等死,不如哄骗她到翠玲珑,倬拙寄然待存他的羽受下.万一任呈璧盘算的是后者,那可就麻烦了!范含征头疼的按定额角。等她发现自己就是她痛恨不已的淫魔,只怕宁死也不肯接逆他半步。 如果是前者……他自当救出任呈璧,把祖娉亭送还给他,从删功成身退……反正这段日子他戴着面具,祖娉亭便认不出他,从前干下的彭涂事就此成为过眼烟云,以后大家避不见面,也就罢了! 凝视她疲累不堪的睡颜,范含征心头像压着千斤重担,压得租几乎喘不过气。.任呈璧,为什么偏偏是任呈璧呢? 这一路上,范含征坐在马车里,不再和她说话,祖娉亭几次醒幕偷偷瞥向他脸上的玄黑面具,只觉得那块面具冷硬无情,令人望了遍体生寒。 任呈璧性命垂危,救人本是十万火急之事,可他却交代马车一路慢慢磨蹭,不疾不徐的走走停停,傍晚太阳才刚下山,又令马夫寻找客栈投宿,祖娉亭不禁暗暗着急。 “祖师妹,下车休息吧!” 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范含征向她伸出手,她却迟疑不前。 “可是……” “我知道你心急,但我的马车宫府士兵都认得,我们如果走得太快,会引起冯老贼注意的。” 祖娉亭皱眉道:“走得慢,他们就不注意了吗?” “风老头生前和我斗得凶,我们谁也不愿见谁,这件事冯老贼心知肚明,该会料想我不关心太华山的变故,还不知道风老头的死讯,所以我们慢慢的走,冯老贼的手下必然不敢来惊动我。再说,明瑗没这么快到京城,咱们还要等冯老贼把兵马调走了,才好上山救人。 明瑗是翠玲珑的女子之一,她人面最广,范含征请她到大厅里商议救人之事,明瑷便爽快的说要上京设法将他调回京师,吩咐范含征等兵马彻走再上山救人,说罢她就领着举玲珑一对武功不弱的姐妹赶往京师了。 他如此说来,祖娉亭这才心服,安心的把手交到他手上。 “范师兄,你也是官府的人吗?” 他摇头,低声道:“我不是,但我的族人都是高官,冯老贼品阶不高,不敢明目张胆得罪我。” “原来如此。” 她不再多问,两人走进客栈,便要了两问房间,各自回房休息。 范含征回头把房门锁上,才卸下面具,露出满怀心事的俊颜。 鼯糖鼯之前出发时,应范含征的要求,祖娉亭换回了女装,因为他说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身边总是不乏艳丽女子相伴,而她以男装跟随在他身边,反而容易启人疑窦。因此小娟为她准各几套华美的裙装,又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害她一路上扭扭捏捏的,浑身不自在。 这下麻烦可大了!祖娉亭呆坐在镜台前,手足无措的瞪着头上繁复的发髻样式。头上这个……要拆掉吗?不拆怎么睡?拆了又怎么弄回来? 天,麻烦死了! “小姑娘……” 淫魔突然现身,毫无预警的制住她的穴道,她瞪着镜子,一见是他,不禁暗暗叫苦。 “小姑娘,几天不见,你变美了啊?啧啧啧……真是秀色可餐。” 秀雅的俊脸垂降下来,冲着祖娉亭露齿一笑,这勾魂夺魄似的灿烂笑颜,过去不知曾迷死多少女人,但她却是恶狠狠的怒视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你……我师兄就在隔壁,你若敢再来,我师兄必将你碎尸万段。““哈!”他闻言俊眸一变,冰冷邪气的目光顿时往她身上瞟,“好啊,俺不妨叫叫看,信不信你那个什么师兄,只要胆敢踏进房间一步,立剡横死在我手上?” “你……” 祖娉亭见他目光如狂,登时被他吓住了,几番张口,终究还是不傲呼辩.范师兄的武功如何,她并不清楚,万一当真死在这个淫魔手上,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他见她态度软化,便拉了张椅子,笑吟吟的在她身边坐下。 祖娉亭动弹不得,只得无奈的瞅着他,低声骂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很惦记你啊……”他伸手捏捏她的脸蛋,如以往风流轻佻的模样。 见他双手往自己的领口欺近,她无计可施,又气又苦的闭上眼睛。.没想到淫魔不急着侵犯她,只把她头上缠来绕去的发髻解开,全部顺到她身后去,又抬高她的颈项,鼻息喷在她脸上。 他……他要开始了吗? 祖娉亭害怕的深深吸气,一阵药气霎时扑鼻而来,她不禁讶异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瓶药膏。 范含征把药膏捻在指腹上,极其温柔的往她颈上抹开。 她惊讶的樱唇微掀,疑问停在嘴里,却怎么电吐不出口。 这个淫魔脸上,居然没有半点淫欲之色? 其实他原本就生得风流俊俏,这时收起轻佻口气,眉宇专注,目不斜视,反而更令人神魂颠倒……意识到自己突然冒出的怪异念头,祖娉亭秀眉一凝,立刻别开眼睛,静静等他擦完药膏,又把她的颈子稍事包扎后,才回过头来。 “弄好了?”她周身穴道还被制着,全身动弹不得。 范含征默默看着她,轻轻点了个头,便不再说话。 “你只是来包扎伤口,没别的意图?” “嗯。” 看着她张口结舌的模样,他便又冲着她淡淡一笑,这笑容不似方才那样灿烂,隐约还带着几分愁苦。 祖娉亭怔忡一下,便板起俏脸,冷哼一声,“既然包好了,那还不走?” 还是这么冷淡呐……范含征兴味盎然的看着她,忽然有些不舍,便柔声哄道:“你睡~会儿吧!”接着出手往她身上一点,她顿吖失去意识,沉沉的软倒在他怀里。 他把她抱到床上躺好,又坐在床沿上痴看她的睡颜,久久、久久移不开视线。 “祖师妹,你醒了吗?” 听见范含征在门外叫喊,祖娉亭限皮一跳,逸才从床上惊跳起来,想起昨夜的事,急忙检查自己周身。 她衣衫完好如初+身上也没什么异样……那淫魔昨晚来了又走,竟然没有动她? 祖娉亭才松了口气,范含征又在门外喊道;“马车已经备妥,等师妹出来,咱们上车就走。” “是,我马上就来——” 闻言把头发胡乱扎成~束,便背起行囊,开门追上范含征。 他体贴的为她准备了包子、馒头,她点头谢过,两人于是登上马车,继续赶路。 这一路,范含征的面目隐在面具底下,仍是不言不语。 祖娉亭低头吃着包子,却忍不住回想昨晚有惊无险的际遇。 那个淫魔昨天竟然没有动她?他点了她的穴道,就算碰了她,她也不会知道……不,不对,那淫魔就是要在自己身上取乐,她已昏睡过去,他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那……他又为何屡次放过她?而既然放了她,又何必再来烦她? 我很惦记你啊……他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她心头一颤,忍不住厌恶的暗啐一口。 呸!谁要被那种淫魔惦记? 她咬牙切齿的想着,脑海中又不禁浮现他专注照料自己的模样,发觉他昨晚跟往常有些不同,心里不知在挣扎什么,眼神无奈又痴迷。~他为什么对她那么温柔?为什么没有再侵犯她……唉,真是烦他是淫魔,手段自然层出不穷,自己一直想他做什么? 她为此气恼不已,可淫魔的身影却像在脑袋里生根,越想摆脱,他忧郁苦闷的模样就越加清晰,怎么甩也甩不掉。 “祖师妹,在想什么?你的脸色很难看啊!”察觉她的异状,范含征关心的问。 祖娉亭瞥他一眼,决定还是别把自己烦恼的事告诉他。 那淫魔除了戏弄她,倒还不至于要她的命,还是别轻举妄动,否则范师兄若和淫魔厮杀起来,后果不堪设想,还是先救回任师兄,以后再找淫魔算帐吧! “我没事。”祖娉亭黯然低语。 大概……是在为任呈璧担心吧!范含征苦涩的扬起嘴角,想起自己脸上戴着面具,便不再掩饰满身失落,垂首咬紧牙根。 她正要入睡,淫魔又来了,再见到他,她已不感到意外,甚至叫也不叫一声,连瞥他一眼也不愿意。 范含征失笑,落寞的坐到床沿上。“小姑娘,你这般冷淡,我瞧得真是……心痒难耐啊!” 说着,他忍不住伸手轻触她苍白如纸的俏脸。 祖娉亭极度不愿理会他,闭上眼睛,没想到脸上麻麻酥酥的触感更加敏锐。 范含征察觉她身上隐约的轻颤,赶紧缩手,从怀里取出药瓶,仔细为她上药。 她眉头皱了一下,感觉他温暖的指腹在自己颈项上来回抚触,肌肤便不受控制的火热了起来。 范含征目不转睛的注意着她的反应,不禁感到迷惘。 她明明恨不得杀他,可此刻脸颊却涨得通红、呼吸急促,难道……她对他动情了吗?他立刻摇摇头,甩开这个不可能的念头。 过不了多久,他忍不住痴痴的盯着她,身子像磁石相遇般,不由自主的慢慢朝她贴近,眼看就要碰到她了,祖娉亭却突然睁开双眼,对上他迷离难舍的目光,他低叹一声,再也不能自制,便低头吻住了她。 她没有拒绝他的吻,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吮着她的唇瓣,她并没有偏头躲开,而他撬开她的贝齿,她也顺从了,不知是因为明知无法反抗,干脆放弃,还是……她心甘情愿迎接他的吻。 这个吻,和他过去经历过的吻都不同,他的灵魂彷佛被她吸进嘴里去了,越想向她索讨回来,她就从他身上取走更多。 范含征辗转吮吻她的唇瓣,舌尖和她来回嬉戏,一时轻含慢吮,一时激切狂吻,他离不开她,也不想离开,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他终于拾回一丝丝理智时,祖娉亭的嘴唇已经红肿不堪。 她眨着湿润的美眸,直盯着他,虽然竭力控制呼吸,却喘息不止。 凝视她失魂落魄又娇弱迷惘的模样,噬人的欲望顿时化成深沉的痛苦,他只恨不能抛下一切,带她远走高飞。 “别、剐、别碰我。”她声音破碎的吐出这几个字。 范含征眼眸一黯,随即放下她,转眼消失离去。 之后,范含征在马车上更显沉默了,又黑又重的面具戴在他脸上,真有股说不出的冷酷阴寒。 而祖娉亭已习惯他的冷漠不语,她心头也烦乱得很,正好各自冷静,谁也不必理谁。 余下来几天,淫魔不再现身,但她心怀不安,夜里总是胡思乱想难以成眠,只有白天才在车上闭目休息。 马车停停走走,终于来到太华山下,这时山下集结的兵马已经撤离,范舍征令车夫驶进山路,循着祖娉亭的指示,终于在一处隐密洞穴中找到任呈璧。 任呈璧披头散发,闭限盘坐在山洞中,清秀的面目被尘土掩盖,整个人端坐于地,纹风不动,乍看之下好像一座泥人似的,真是死生难辨。’ “师兄……我回来了。’’祖娉亭:隋绪激动的走到他身边,掩不狂颤抖的柔声低唤。 任呈壁昕出她语气里的焦急,便缓缓睁开双目,温柔的凝视她。 “好小子,你还没死。” 孽含征揶揄的声音响起,任呈璧闻言,墨瞳移向洞口,目光炯炯注视着他的玄黑面具。 “是啊……还没,” 任呈璧但硬的嘴角终于弯起一弧笑意,接着……颓然倒去。 第四章 这晚不见月光。天上连片薄云也没有,夜幕越深,繁星越盛,星罗棋布,越加璀璨纷乘。范含徵闲倚在台阶上,晚风徐徐吹掠,轻拂在衣袍上,直是清凉如水。 房舍里走出一个容貌娟秀,穿着碎花粗布的年轻姑娘,沿着阶梯拾级而下,往他身边一坐。 “怎么样?”他低柔的嗓音飘荡在夜空中。 “没事的,祖姑娘在房里看顾着,等你师弟醒来,服下汤药,再仔细调养一个月,包管他完好如初。” “我师妹颈上的伤……” “伤势是没什么,可惜照顾不当,恐怕会留下疤痕。” “哦……” 范含徵轻喟一声,回过头来,仰望天际,不再言语。 此女名唤湖妍咏,从前曾是他的知心爱侣,如今两人断了情丝,她便躲到乡野间一心一意行医济世。范含微偶有来访,总是拎着个棘手病患当作伴手礼,平时无事,从来不来看她。 她双手叠在花布裙上,偏头问道:“里面那两个,是一对儿吗?” 瞧他俩情深意重的,真令人羡慕唰! 范含微睨她一眼,并不接话,她不禁微觉奇怪。 夜已深了,这儿又没有外人,他何必戴着面具? 说起他这对师弟妹,他的反应更是古怪,好像见不得人好似的,他自己红粉知己满天下,还需嫉妒人家恩爱吗? “还有酒吗?”范含徵不欲多谈,侧脸瞅者湖妍咏。 她瞥向台阶底下两个大大的空酒醇,樱唇一抿,回道:“全叫你喝光啦!” “那我帮你多打几斤回来。” 说着,他突然像只大鹏鸟似的飞纵起来,几个起落,身姿潇洒的范含徵这人,天生贵命,乐天逍遥,从不知忧愁为何物,怎么这一回,明明把脸面遮住了,还掩下去满身失落呢? 湖妍咏原本估计任呈璧约莫两、三天后才会醒来,没想到他只睡了一夜,天色微亮便苏醒过来。 祖娉亭累得睡倒在他身边,他睁开眼睛第一个见到的.不是祖娉亭,而是起床不久,碰巧过来查看情况的湖妍咏。 她垂着一头长发,笑容可掬的坐到床沿,执起手腕为他诊脉。 任呈璧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娟秀的脸庞,不觉茫然。 “我叫湖妍咏,是一名大夫,含徵把你送来我这儿医治。” “原来如此……” 他喃喃低语,另一只手臂突然被扯动,他转头望去,才发现祖骋亭蜷缩在床边一隅,像个小孩子似的抱着他的手臂睡得正甜。 “祖姑娘整夜守着你,你们师兄妹感情真好!” “是,祖师妹是我未婚妻,她从小就黏我。”任呈璧微笑看着师妹,抬头向湖妍咏请求道:“麻烦你帮她披上被子。” 她微微~笑,随即起身照办。 “再睡~会儿吧,天还没亮呢,我去煎药煮粥,稍晚回来。 .她走到门边,打开房门,清晨的寒风迎面袭来,她细致的脸颊似乎抵受不住,于是偏头躲开风势,哆嗦着拢紧领口离去。 门很快又被带上了,任呈璧见她脸颊被风吹得苍白,不禁暗矍袭些担心。晨风冷冽,她身上只有一袭简单的碎花布裙,如茈磊寒,该不会受凉了吧? 任呈璧醒来之后,又在床上躺了十几天,这期间范含微不曾走进房间来看他,他也没有多问。 依他猜想,以范含徵的脾性,救他下山,把他丢给湖妍咏照料,就算是仁至义尽了,何必傻傻的等他伤势痊愈,应该是回去继续享受风流快活的日子,因此当他在祖娉亭的搀扶下!来到外头走走,看见范含徵仍在,不禁十分讶异。 “原来他还没定,怎么都不进房间看我?”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前院,而祖娉亭的妙目也透着几分好奇。 “范师兄在忙什么呀?” 前院里,范含徵两手各抱着一堆药草,纵身而起,大掌一剁,手上药草纷纷落在一张大席子上,接着他又跳到另一张草席上,低头抄起药材,如法炮制-番。 前院里铺着几十张草席,席上药材各自不同,他在其间穿梭飞跃,不一会儿,身上、头上都沽满了草屑。 含徵说,你又不是什么大美人,有什么好看?”湖妍咏沿着长廊走来,对任呈璧嫣然一笑,又对祖娉亭解释道:“这些药剌每晒半天就要翻动一次,含徵手脚比我快,闲闲无事,就来帮忙。” 任呈璧恍然大悟,只见湖妍咏挽着药篮走出长廊,阳光洒落在她的笑脸上,梨涡泛起几分薄红,看来既有精神又妩媚。 “含徵,快回来!” 她抬起一只皓腕,向范含徵招手。 他闻言低应一声,随即纵身落在她身前。 她仰起俏脸对他笑了笑,又赞了声“乖”,便伸手把他头发上的草屑一根根取下来。 范含徵乖乖顺顺的站着,等她除完草屑,才转头迎上任呈璧和祖娉亭。 任呈璧别开了脸,祖娉亭朝他们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走吧,咱们到棚子里泡茶去。” 湖妍咏朝他们挥挥手,招呼着大家一起到草棚里休息。 任呈壁首次踏出病舍,环顾这片朴实粗犷的乡野风光,胸中不觉一阵舒畅。 湖妍咏生活极为清简,住的是普通农家的三合院,大院子里经常晒着各式草药,屋子里除了她的房间之外,早已通通改为病舍。 过去疫病发生时,屋里病舍不够,村中大汉便自动白发的携带术材来帮她扩充新舍,久而久之,她的三合院就变得奇形怪状,这边一幢木屋,那边一块车棚。 而三合院的屋檐底下纷纷搭起避雨的长廊,雨来便把院子里的草药堆在廊上。 尽管屋子的外观一变再变,终年飘摇不去的药草香味却是始终如一。 病人不多的时候,扩建的屋于就权充草药仓库,草棚就摆上村人搬来的旧桌旧椅,候诊的病人便围坐在草棚里泡茶聊天。 湖妍咏拉着祖娉亭去厨房张罗茶果,两个大男人便在草棚里坐下。 “我在山上,没看见风老头的遗体。”范含徵轻描淡写的问起。 任呈璧见他神情颇不自在,不禁淡笑。尽管斗得凶,师徒毕竟还是师徒啊! “我趁起大雾时把师父火化了,骨灰随风飘走,撒满太华山。” 他轻咳一声,点点头,随即又问:“冯老贼图什么?太华山上有他想要的事物吗?” 任呈璧沉默片刻,才道:“冯师叔……从前干过见不得光的事,这事要是传开,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师父知道了,想到无辜之人将会被牵连,便不忍心把此事公开,因此两人立不约定,只要冯师叔痛改前非,他就保留这个秘密,直到死为止。” 范含徵闻言冷哼,“冯老贼只是打不过风老头,不得不使出苦肉计罢了! “应该是吧!”任呈璧点点头,又道:“那件事发生的当时,祖师妹还未拜师,:你又已经下山了,因此只有我亲眼目睹。师父临终前把孽物转托给我,等他老人家仙逝后,冯师叔就派兵上山想斩草除根,这回他得不到证物,又杀不了我,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嗯。” 。。兰含徵正迳白沉思,却不料脸上突然一凉,原来是任呈璧突然伸手取不他的面具。 “这儿又没有别人,你何必戴着这玩意,” 范含徵瞪着他拿在手上的面具,脸上犹有错愕,耳畔忽又响起匡啷一学。巨响。 一转头,只见祖娉亭脚下碎了一地陶瓷碎片,脸色古怪的变了又变,一下子刷的惨自,接着又迅速涨红,樱唇轻启,似是难以置信,又觉羞耻难堪。 范含微不禁长长、长长的叹息起来,眼看着她的美眸霎时燃起熊熊火焰。 “怎么了?” 任呈壁迟疑地看着师妹,只见祖娉亭刷地一声抽出长剑,往范含徵身上疾刺而去。 “淫魔!” “哎呀呀……” “我的药材啊!” 祖娉亭厉声呼喝,范含微吓得起身跳开,湖妍咏看着院子里药草如雨纷飞,草席飞卷,不禁头痛起来。 任呈璧也被这突来的变故震慑住了,一时之间,竟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祖娉亭提剑追砍。 范含徵把席子一片片的踢飞起来,往祖娉亭身上拦去,而她长剑挥洒,草席登时裂成两半。 她气恼的追逐着他,范含徵不敢再任意轻薄,跑在她前头好声好气的陪罪,“祖师妹,我不是故意的……” “淫魔,我要杀了你!” “冤枉啊,那时我又不知道你是谁,我问你,你也不说……” “少废话!” 祖娉亭哪肯听他解释,听他说话心中只是更气,下手便越来越狠。 任呈璧在旁看得冷汗直流,强忍着身上的伤势,纵身飞到师妹眼前,一把夺下她自张剑,又一手揽住她的纤腰,急急问道:“师妹,先把话说清楚,范师兄到底怎么了?” 祖娉亭被任呈璧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好伏倒在他胸前,难堪的指着范含微,哭道:“他非礼我!” “啊?”他闻言一愣,难以置信的瞪着范含徵。怎么会? 范含徽见他脸色古怪,神色霎时一变,为自己辩解,“这也怪不得我,你不知道我范含徵是什么人吗?向我求援,怎不随便指派个男人来传话?再说当时我并不知她是你师妹,为何要对她客气?” “你……”任呈璧闻言心乱如麻,抱紧了祖娉亭,“你这么说,就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承认我非礼她?是啊,没错!”范含徵瞅着她,忽然毫无掩饰的笑道:“我是非礼了她,但只不过是摸了她几把,她又没失身。我素来轻狂,摸她几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之后她气得要命,我也说过要娶她了,明明是她不肯嫁我,以我平素的作风,这还不够负责吗?” “你胡说!”祖娉亭立刻大叫反驳。他对她做的事,哪里像他嘴巴说的邀么简单! “我哪一句胡说了?” 范含微笑吟吟的对她眨眨眼睛,惹得她又气又恨,只想一剑了结他的性命。 “师妹?”任呈璧狐疑地瞧着她.眼里又是担心:又是不舍,“你……你仍是完璧之身吗?” 祖娉亭昕他这么一问,怒火更炽,回眸瞪他,气得几乎要疯了。 她是完壁之身又有什么用?那淫魔把她欺凌成这样,她还能自称清白吗?什么“摸了她几把”,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被他摸逼、尝遍了,他还敬满口胡言。 “师妹?”任呈璧又唤了一声。 “对了!”范含徵突然大呼一声,拍扇笑道:“要不我把当初摸了你几回、摸哪里、摸几下、摸了多久,一五…卜的据实禀报你任师兄,咱们大伙儿再来讨论你究竟还是不是·清白之身,,你看如何啊?” “闭嘴,你敢再说一个字,我就撕烂你的嘴!”祖娉亭狠瞪着他,不禁急哭了。,如此不堪之事,她连想也不愿再想,何况是说给任师兄昕? 任呈譬听了范含徵肮脏下流的提议。也真的动怒了。“师妹,你苎不是完蜜之身,只需点头或摇头,无需一字赘言,师兄一定葛禄出头。 范含徽邪气地瞅着她,催促着,“快说啊!” 她目光怨恨的瞪着他,恨得仿佛要喷出火来,但在师兄的凝视之下,只得不情不愿的轻轻点了个头。 “看吧!”他兴高采烈地负手笑道。 任呈璧看着师妹,又看看范含徵,心中一阵拉扯,最后终于撇下长剑,横臂搂住祖娉亭,歉疚的说:“师妹,是师兄对不起你。” “什么?”她抬起泪眼,不解的看着他。 任呈璧愧疚的凝视她,陪罪道:“我明知范师兄的脾性,当初不该叫你去的。” “不是的,你警告过我了,是他——”她伸手怒指着范含徵,任呈璧却扳回她的脸,要她专心看着他。 “范师兄对你轻薄,固然是他不对,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撇开风流不谈,他还算是个仗义的朋友。这回若不是他千里迢迢赶来相救,师兄已经没命了,你……你能不能把这事忘了?师兄以后会加倍补偿你的。” “师兄?”祖娉亭难以置信的张大眼睛瞪着他。 这几天,她满脑子想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期待师兄好转起来,另一件,就是要师兄杀了淫魔为她报仉。 那淫魔如此污辱她,害她每天总是日’思夜梦,梦见他又在她身上寻欢取乐,梦见他那可恶又可怕的邪气容颜,她夜里不得安眠,清醒时都想着怎么杀他,可是……师兄这么说,是要她永远放弃仇恨吗? “他现在知道你是师妹,以后只会对你持重客气,不会再胡来了。”任呈璧安抚着她,转头对上范含徵,转而厉声喝道:“是不是?” 他拍着折扇,微微一笑。“如果她自愿,那就另当别论了。” “呸。”祖娉亭厌恶的转过头去。 任呈璧瞪了他一眼,才回头哄道:“师妹,看在我的份上,原谅他一次吧!” ‘饿不要,我最恨你了!”她气得推开任呈璧,也不管他身上还带着伤,便哭着跑开了。 “你真下流!”湖妍咏狠瞪范含徵一眼,便赶紧追上祖娉亭,免得她一时糊涂,出了什么意外。 他尴尬的干笑两声,俊脸便愁苦起来,不知所拮的望着任呈璧。 “以后怎么办?” “你走吧!"任呈璧冷冷地别开脸。 “啊?”他闻言一愣。 任呈璧没好气的说道:“师妹只要不看到你,时问久了,反正气就消了。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乐趣,不如回你的翠玲珑。” 范含徵不敢置信的瞪着他。“枉费我干辛万苦的救你出来,你把我利用完了,竟然就叫我走?” “谁叫你非礼师妹在先,怎么能怪我?” “那时我不知她的身份,怎么能怪我?” 范含徵气呼呼的跟在他身后,十分不服的辩解,“我放浪形骸又不是一天、两天韵事了,你既然派她来,自然要有心理准备,出了差错只怪我,对我公平吗?再说她那时躲官兵躲到妓院里去了,我范某人在妓院里看中女人,下手还有客气的吗?” “你还不闭嘴?”任呈璧不悦地皱起眉头。 范含徽掏掏耳朵,仿佛耳背听不懂似的,嘴里还滔滔不绝的抱怨,“闭什么嘴?之后要不是有我保护她,姬有本事走到翠玲珑吗?而且我一路上问她姓名来历,她死都不说,我能怎么办?” “你不走,我不能担保师妹会不会再动手,你好自为之吧!”任呈璧懒得再理会他,撂下一句话就加快脚步离开。 他朝他的背影吼道:“我就不走,看她能拿我怎么办!搞清楚,本公子不去动她,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她想杀我?再练一百年吧! 最后,任呈璧和湖妍咏好说歹说、软语相求,总算劝得祖娉亭答应不再对范含微拔刀相向。 祖娉亭答应罢手自是出于无奈,恨只恨她不是范含徵的对手,丽要任呈璧亲手杀死范含徵,又实在太为难他了,毕竟他们是感情深厚的师兄弟。 …于是她在自己房间里哭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湖妍咏劝她出来悲饭,她才噙着服泪不情不愿的踏出房门。 ….役想到一踏进大厅,看见范含徵也在,她不禁怒气陡升,咬牙切齿的骂道:。‘我才不要跟这个淫魔同桌,有他就没有我。 湖妍咏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高抬下巴,朝范含撕一抠.“喂.你走。” “为什么?”他不悦地抿起薄唇。 湖妍咏冷笑道:“不为什么,我是主人,我叫你走,你就得走。” “哼。”他闻言衣袂一掀,便毫不留恋的大步离开。 任呈璧站在一旁,只能无奈地闭目叹息,由着他去了。 范含徵并没有走远,只是到附近镇上的茶楼里吃饭喝酒罢了。 这晚他酒兴特别好,连喝整晚也不觉得十分酶,可惜乡下不比城里,店家打烊得早,他只好提着几斤酒回头继续喝。 没想到三更半夜回到湖妍咏的住处,却发现祖娉亭还提着长剑在院子里苦练,他不禁咧开笑颜,嘿嘿直笑。现在才开始练啊?练到八十岁就能打赢他吗? 祖娉亭一发现他,便捏紧剑诀,凝立不动,婀娴“自丽的倩影笼上一层杀气。 这个淫魔居然还在?她还以为他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范含徵见她眼中凶光大盛,嗤了一声,便掀唇挑衅道:“想杀我? 动手啊!” 你以为我不敢?’’祖娉亭不再废话,果然提剑往他身上刺去。 范含徵左闪右闪的,游刀有余的绕在她身边呵呵直笑祖娉亭不死心的连连出招,月光下,两道人影在地面上交缠不清。 范含徵陪她玩了一阵后,突然绕到她身后,拍掉她手中的长剑,又一把搂住她,拔腿飞奔而去。 “你想做什么?” 眼看着他们离湖妍咏的住处越来越远,范含徵又紧搂着自己不放,她不禁害怕起来。这淫魔,跟师兄说好了不会再碰她,这回不知又在玩什么把戏? 范含徵哈哈大笑,奔跑一阵,突然把她放倒在一处草丛里,身体压了上来,祖娉亭不禁吓得花容失色,倒拙一口凉气。 “我本来想要放过你的……” 他把脸贴在她身上,一股酒气喷进她的鼻腔里,她这才惊觉他喝醉了。瞧他喝得满面酡红,醉眼如丝,不知还剩下多少理智,她不禁暗暗叫苦,早知如此,就躲他躲得远远的。 “快放开我!” 祖娉亭反抗低叫,范含微恍若不闻,手脚却逐渐放肆起来,嘴唇在她脸上亲了又亲,失魂落魄的喃喃低语,“如果……呈璧没有揭开我的面具,本来我是打算安安份份当你的“范师兄”,等他伤势痊愈,你们安全无虞就离开,这样……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真面目,可想不到……嘿嘿……”他苦涩的抬起醉眼,痴痴凝视着她。 见祖娉亭僵直身子,樱唇紧抿,他便朝她傻气的笑了笑。 她好香……他低下头来,往她颈子深深一嗅,沉醉无比。 “这也……罢了,真面目揭开之后,你若骢明,就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让我当个安份守己的“范师兄”,但你偏扁要把事情闹开,把丑事搬上台面……” 范含徽开始不安份的舔吮她的喉咙,特别是颈项上的伤疤,他一再逗弄,终于把她逗得频频转头,轻颤不止,他不禁微笑起来。她的身体对他很有反应啊,这她知道吗? “如今任呈璧什么都知道了,我范含微调弄女人的手段人人皆知t你猜,你的任师兄有没有这个肚量,平平静静的娶你过门呢?不如……不如跟着我吧,反正范师兄、任师兄,还不都是师兄?我保证宠得你开开心心的,嗯?” 祖娉亭听他这么说,不禁难过得啜泣起来,她已经放弃和他争辩,所有气恨恼怒,通通转为害怕和委屈。范含徵喝得烂醉,她再也不敢出言刺激了。 “请你……放过我。”她苦涩地轻声道。 “什么?” 范含徵正要动手脱去她的衣服,闻言一愣,手上动作便停了下来。 “对不起……” 祖娉亭泪眼汪汪的抬眼看他,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似乎连她的表情也看不清了。 “你说什么?” “对不起,范师兄。”她这时是真的哭了,哭得伤心委屈,又别无他法。 “嗯?怎么了?”眼前模模糊糊的,范含徵努力眨着限睛。原来自已真的醉昏了。她的脸明明近在咫尺,怎么会这样模糊她哭跟他在一起,真有这么难以忍受吗? 我只想平平静静的和任师兄在一起,请你放过我。” 她在求他? 祖娉亭的声音忽远忽近的飘进他耳里,他好不容易听清楚了,却还有些茫然不解。这么低声下气的话,真是由她嘴里说出来的吗? 还是他听错了?是了,一定是他听错了。 “怎么不再倔一点?你这一路上,不都挺倔的吗?”范含徵努力对她绽开笑颜,却感觉心头苦涩,一点一滴,越来越苦。 “求求你……” 她兀自哭个不停,那拙抽噎噎的哭泣,声声重击在他的胸膛上,比什么利器宝剑还能刺伤他的心。 范含徵脸色惨白的瞥她一眼,终于翻过身子,大喝一声,“走,还不走!” 祖娉亭连忙翻身起来,狼狈的道了声谢,才急急逃开。 自此之后,祖娉亭变得沉静了。 范含徵在的时候,她只是淡淡的别开脸,再也不敢恶言相向a她认命了,这个男人,她一辈子也惹不起。 只是,认清这个事实后,她更不开心了。 任呈璧见她如此难受,范含徵又不肯离去,某日,只好当众宣布,“后天我就带师妹离开,这段日子承蒙照顾了。” “这么快?你的伤还要再调养一段时日啊!”湖妍咏讶然道。 任呈璧微微一笑。“我已经不要紧了。” 范含徵斜睨着他。“冯老贼怎么办?” 他回道:“我和师妹会找一块宁静的地方隐居起来,人海茫茫,天大地大的,冯师叔就是有通天本领,也难以找到我们。” “……也是。’’范含徵听他这么一说,便沉下俊脸,不再废话。 倒是祖娉亭忽然抬起头来,迟疑地看着任呈璧,问:“师兄,我们不回太华山收拾一下吗?” 伯摇摇头。“有什么需理的物品,以后再买过就是了。” “可是……”有些东西,有钱未必买得到啊!祖娉亭本菜;函欲言,偏头想了想,又抿紧嘴巴。任师兄主意既定,就不容易改变心意,任呈璧见她还有几分失落,便柔声劝道?这时回太华山,说不定还会遇上麻烦,咱们不必冒这个险。”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使不再反对。 嘴巴上不反对,并不代表真的下反对。 各自回房后,祖娉亭待在房间里左思右想,有点坐立不安。太华山上有样东西,她无论如何一定得取回,她快去快回,顶多花上两、想到这儿,祖娉亭便收拾包袱,在桌上留下一张纸条,趁着天黑,偷偷溜到马厩,牵了一匹马,摸黑溜了出去。 她以为没人发现,却不料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范含徵眼里。她前脚一走,范含徵立刻闪进她房里,又在字条上加了几个字,随即飞“含徵?” 。塑妍咏正好看见他从祖娉亭房间出来,叫他又不理会,心知有异,随即冲进祖娉亭房间,同时发现了字条。 我知道你一定会不高兴,可是我得回山上拿个东西,你就好好待在湖姐姐这儿休养吧! 我去追她,范。祖娉亭矗一塑望咏赶紧拿着字条去给任呈璧,任呈璧一看之下,不禁急得跳了起来。 “这不行,我去找她回来。” “来不急了,含徵会照顾她的。 “那我更不放心。” 磐篓理长剑,夺门欲出,湖妍咏却拉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去。 盘喃篓竺i,”她冷静的提醒道:“万一毫上冯凌岳,你身芏爵伤会躐为含徵的负担,他不可能同时保全你和祖姑;任呈璧闻言脚步一顿,霎时黯然不语。她说得没错,自己太心急了。 “就相信他这回吧!”她柔声劝道。 -任呈璧握着长剑,心头忽然浮上_抹不祥的预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含徵看师妹的眼神,跟以往对其他姑娘有些不同…… 第五章 两匹马儿疾驰在夜幕中,一黑一白,一前一后,不一会儿,落后的自马马鬃飞扬,斜窜而出,和前面的黑马并肩驰行。 范含徵笑吟吟的侧头瞅着祖娉亭,颔首微笑。“祖师妹。” 她夹紧马肚,秀眉一凝,不禁恼道:“你跟来做什么?” “三更半夜,你想去哪里?” “不关你的事。” “咳!”范含徵轻咳一声,真是个倔丫头,在他手上吃过那么多亏,怎么还没:学乖? “祖师妹,对我说话客气点儿,否则后果如何,你是知道的。” 要她客气点儿? 哼,她宁愿当个哑巴! 祖娉亭横他一眼,便紧抿樱唇,不去理会他。 “祖师妹,你该不是想回太华山吧?”他好整以暇的跟在她身边,又问:“山上有什么东西比你的小命还重要?怎么不等你任师兄伤愈之后,再回去收拾呢?” 祖娉亭只当没听见,专心驾着马,看也不看他一眼。 偏偏范含徵最受不了被人冷落,见她如此,嘻嘻一笑,便从自己的马儿上飞纵起来,跳到她的马背上,伸长手臂牢牢拥住她: “你……” 她转头怒瞪他一眼,正要开口斥骂,但一对上他邪气的俊眸,又即时住口,不再作声。她越骂他,他心里越乐,她才不上当呢! “唷……不说话了?”范含徽心下暗喜,双手环着她的腰,懒洋洋的低头笑道:“那敌情好,我最怕女人唠叨了。” 祖娉亭仍是充耳不闻,既不生气也没反应,只是默默石!i鬈嚣。 范含微便不再嘻皮笑脸,安份的待在她身后,身子挨着她,长叹一声。 祖娉亭一心想要奔回太华山,取完东西快快回来和师兄相聚,于是一路上披星戴月,策马狂奔,范含徵倒也没再进一步非礼她。 一到太华山故居,她追不及待的跳下马儿,往自己房间奔去。 范含徵站在屋外环顾四周,见山上被翻得东倒西歪,不禁思之黯紧。没想到,风老头连办个身后事也不得安宁! 不一会儿,见祖娉亭从房里出来,他左瞧右瞧,瞧不出她身上多了什么事物,不禁好奇问道:“东西找到了吗?,,“嗯。”她爱理不理的低应一声,又移步往任呈璧房问走去,心中念着,“我去看看师兄有什么该带走——”正说着,她打开房门,霎时停下脚步,倒抽一口凉气,“冯……冯……” 她惊得呆了,倒退了两步,竞连逃命也忘了,眼看冯凌岳凌厉的掌势就要往自己身上拍来,她只能呆呆的瞪着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身子;}然往后一飞原来是范含徵及时推她一把,于是冯凌岳的掌力就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身上,而也一手还拉着她,两人便一齐被这掌力击飞了去。 祖娉亭惊呼出声,身子还未落地,只见范含徽口中溅出一道鲜血,接着两人重重摔在地。 虽然身受重伤,但他反应奇佳,身子一碰上地板便弹跳起来,拉起祖娉亭发足狂奔。 他中汁了,真该死!冯凌岳那一掌,不是针对她,是要引自色上钩的,而自己为了救她,明知中计,也是非救不可。 见汁谋得逞,冯凌岳得意的摸着花白长发,不停的哈哈大笑。他俩奔跑逃命,冯凌岳还不疾不徐的跟在他们身后笑道:“范师侄,你也来了,好,好得很啊!风老头的尸身在何处?任呈璧又在何处?该禾是死了吧?’’ “走这里!”范含徵额上盗满冷汗,拉着祖娉亭,突然转进一条山路。 她见了,‘不禁惊呼一声,“你定错了,前面只有悬崖。” “没错。” 看范含徵似乎自有盘算,她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可是悬崖就在眼前,分明是条死路啊——祖娉亭急道:“已经没有路了。” “跳下去。”他低声道。 “啊?”她闻言一惊。 “相信我,跳。” 范含徵拉着她登上山壁。也不管她反抗,抱紧她便往崖底一跃。 身后一阵长啸声扬起,冯凌岳想不到他们真会跳下悬崖,这时才加紧脚步已经来不及揪住两人了。.范含徵单手紧抱着祖娉亭直直下坠,而她则是害怕的搂紧他,只觉得耳边风声虎虎,又时时撞过树枝、树叶,弄得她疼痛不已。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就要死了,居然还搂着这淫魔双双毙命,她真的好命苦啊!祖娉亭哭着把脸埋在他怀里,明明不甘愿,却没有胆量放开他独自死去。 这个淫魔真是害惨了她,若有来世,她一定要报仇! 她哭着哭着,突然,一切静止了,她感觉身子一顿,然后就不再往下坠落。 她不敢置信的睁开眼睛,范含徵惨白如纸的笑容登时映人眼帘。 他们没摔死码? “我们……怎么停下来了?” 她惊喜的抬头一看,只见他高举一只血肉模糊的手,牢牢抓住山壁上突出的一枝树干。 原来她刚刚闭眼就死的时候,范含徵可是一点也没放弃,他一直想办法攀住任何树枝、树藤,攀了一次不成,又试下一次,一次一次的失败,终于把手弄得血肉模糊,才攀住树枝。 “范师兄?” “你没事吧?” 他虚弱的朝她微微一笑,说话的同时,又有不少鲜血从齿缝间流出。 祖娉亭颤巍巍的看着他的手,忍不住惊呼,“你的手……” “先不管这个,咱们离崖底还有多远?你好重,能自己想办法站好吗?”。 被范含徵一语惊醒,她才环顾四周,找到一株从崖壁里伸展出来的粗大树干,于是慢慢放开他的颈项,跳上树干。 随后,范含徵也勉强跳了过来,低喘一声。“还好我以前掉下来过,知道崖壁能攀的东西很多,咱们搏命一试,未必会死。” 她这才恍然大悟。如果当初循着一般山路逃跑,他们哪跑得过冯凌岳?最后被他追上,他们仍是不免一死,如此看来,还不如跳崖碰碰运气。 崖底已经不远了,底下似乎还有一座深潭。祖娉亭目测一下距离,便安心慢慢攀着岩石、树枝来到崖底,才一站稳,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原来是范含徵身负重伤,又体力透支,爬到一半便从崖壁上捧落下来。她赶紧上前扶起他,循着山路离开。 “慢着,你会不会泅水?” “会啊,怎么了?” 他指着依傍山路的水潭道:“从这里下水,往那个方向游t游过潭水底下,会通到另一处山洞,那个地方连师父也不知道。” 何必这么麻烦?祖娉亭扶着他,急道:“前面有路,怎么不走山路?”.“冯老贼狡猾得很,很快就会追到这儿,咱们走不过冯老贼的,躲在山洞,正好让他沿着山路去找我们。” “好。”.听范含徵所言甚是,祖娉亭便和他一起下水,游过潭底,再从另一头浮上水面,水面上是一座巨大的山洞,她先爬到岸上,乍见这座山洞,不禁讶异的张大嘴巴。 -她在太华山多年,从来不知山上有这处地方。 范含徵随后露出水面,他原本已经重伤,还在水底下待上一阵,体力于是更加衰竭,勉强攀到岸边,再也无力上岸。 “师妹,可以拉我一把吗?” 祖娉亭闻言,赶紧拉他上岸,他颓然倒在岸边,身子一翻,怀里登时掉出一支银钗。这支银钗,便是范含徵之前从她手中夺走,说要拿来当定情物的钗中刀。 祖娉亭怔怔的捡起银钗,过去的新仇旧恨,顿时涌上心头。 范含徵喘息末止,忽然感觉一阵冰凉抵住喉间,不禁讶异的抬头看她。 “你……” 只见祖娉亭跪坐在他身边,眸光森冷,面无表情的道:“现在不杀你,以后就永远没机会报仇了。”任师兄下不了手,她也打不过他,除了趁他重伤之际痛下杀手,她还有什么办法? “是吗?”他先是一愣,接着一阵心碎袭来,便仰头倒在地上,黯然苦笑,“嘿嘿、嘿嘿……说得也是。” 范含徽看着她,心底突然升起_丝奇异的满足。 反正他伤重如此,未必能够活命,与其潦倒又难堪的死在回程途中,倒不如爽快的死在伊人刀下,说不定……日后她和任呈璧双宿双飞之余,一辈子也记得他,那不是挺划算吗? “你杀吧!”他平静的朝她一笑。想他范色鬼一生荒唐,虽后死在心爱的女人手上,岂不美哉? 祖娉亭手上高举银刀,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他,见他还痴痴凝望着她,像是在死前要把她的身影牢牢铭记于心似的。 该死的淫魔,他这样叫她如何不得了手? 她恨恨的看着他,心中不禁鼓噪起来。 要杀吗?可是如果不杀,怎么对得起自己? 杀了他……杀了他……她冷酷地举起银刀,突然刀锋急转,往范含徽的胯下疾刺而去——她这是为他好,废了他,她就算报仇了,而他也不用死了,将来也不会有别的姑娘受害,真是两全其美……不,是四全其美,没有取了他的性命,任师兄也不会太责怪自己,这方法真是太好了! “喂!”范含徵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脸色大变,拼着全身仅存的一点力气从她刀下滚开,大腿登时又多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看着胯下的腿伤,不禁咬牙痛骂,“傻姑娘,人可以杀,这儿却不能,我若死了,你改嫁便是:若没了这玩竟儿,你嫁给我也是白搭,以后漫漫人生,岂不是—舟乐趣也没了?” “哼,死到临头还耍嘴皮子。” 祖娉亭手执银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徐徐走向他,“这辈子除了任师兄,我谁也不嫁。” “是吗?”范含徵摇头苦笑道:“那天我顾及你的颜面,才在你师兄面前特意强调你是‘清白之身’,你自己也不想想,我们都这样、那样了,你还想和你师兄……一莫非真要一女事二夫吗?” “只要你死了,事情就全解决了。”祖娉亭听他又出言调戏,眸光一寒,这回不再心软,举起银刀便往他心窝刺去。 “哎呀……”范含徵又往旁边滚开,狼狈逃离她的快刀之下。呵,说到死,果然没几个人能真正洒脱。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再说这妮子半点旧情也没有,死在她刀下,好像有点冤枉……祖娉亭见他逃开,也不再坚持杀他,收起银刀,便向他啐了一口,“离我远一点,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言罢,她立刻转身出洞,不再理他。如果他能活下来,那就算他命大,如果活不了,那也是他的报应。 她走出洞外,只见外头一片树海丛林,不见一条山路。这样才好,没有路,就不怕再遇上冯凌岳。 祖娉亭摸索着下山的方向,越走越远,心跳就越剧烈,脑海里突然涌现范含徵的各种面貌。 他先在妓院里邪恶的羞辱她,又在客栈里不怀好意的逼问她姓。 名,可是一…后来他掌掴庞雪练为她报仇,也帮她躲避官兵追杀。 接着他面貌一换,变成脸戴面具的公子哥儿,白天坐在马车里不苟言笑,晚上却又变回淫魔,害她夜夜不得安宁。 但无论如何,他的确救了任师兄,在湖姐姐的住处也竭力和她保持距离,而且那晚他喝醉了,明明有借口侵犯她,最后却还是放她走了。.至于太华山是她自己要来的,他大可不子理会,但他还是毫无怨言的保护她,一路上也只是嘴上胡言乱语,并不是真的要非礼她······他身受重伤,还拼了性命保她安全无虞。 她反过来要杀他,他也没有怨言。 现在自己就这样离开,他肯定活不了了——祖娉亭突然感到脸上一阵湿热,伸手一抹,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小觉爬满7泪水。 罢了,他欺过她,也救过她,等这次事情了结,她就要和任师兄远走高飞,他们永远不会再见面,过去的恩怨就一笔勾消吧! 她轻啜一声,赶紧回头寻找范含徵。 “喂,淫魔……范师兄……” 好不容易赶回山洞,洞内却不见人影,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忙赶到洞外四处寻找。 “范师兄……范师兄……” 一只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祖娉亭吓了一跳,急忙转过来,范含徵就当着她的面颓然倒下,意识不清的喃喃低语,“祖师妹,你是回头来杀我的吗?” “你跑到哪里去了?受重伤还乱跑。”她蹲下来扶起他。 范含徵目光涣散,俊脸挂着一抹惨淡的笑意。“嘿……“笑什么笑?” “我……我……想追上你,可是你走得太快,我不知道你定哪个方向,只好随便乱走。” “那怎么还在这里?” “走不了多远……听见你的声音,就回来了。” 范含徵朝她笑了笑,突然出手点住她的穴道。 祖娉亭不可置信的瞪着他,身子霎时软绵绵的往他身上倒去。 范含徵被她压倒在地上,同样动弹不得。 “你这是干什么?快帮我解开穴道。” “好让你杀我吗?” “我是回头来救你的。” 他缓缓摇头,苦笑说:“我不信。” “我没骗你,快解开我的穴道。”祖娉亭急道。 他茫然的看着她,目光逐渐散涣,渐渐的,连呼唤的声音也仿佛越来越远,最后终于听不见了。 他居然昏倒了! “范师兄!” 祖娉亭怎么呼唤也叫不醒他.他一再受伤,身子早已承受不住,失去意识之后脸色越发苍白,呼吸也逐渐变得微弱。 过不多时,山中突然下起一阵细雨,雨水冰冰凉凉的打在范含徵脸上,他动也不动的,。所侧躺的地上逐渐积起一摊水,他的头颅正好垂倒在低洼处。 祖娉亭见状,心中越来越焦急。这场雨如果下个不停,他又不醒,水洼里的水一旦淹过他口鼻,他就非死不可了! “范师兄,你醒醒,你快醒来……” 她恐惧的拼命叫他,他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她不禁急哭了,伏在他身上,哭得好不伤心。 “范师兄,我不恨你了,你快醒来啊……” 雨水下个不停,冲刷着范含徵脸颊上的血水,小水洼逐渐被染成淡淡的红色。 眼看呼救无效,祖娉亭赶紧收敛心神,努力冲击自己被锁住的穴道。幸好范含徵在重伤之下点穴,下手并下重,她集中心力解穴,过了片刻,终于重获自由。 “范师兄!”祖娉亭欢呼一声,立刻一跃而起,拉起他脱离险境,背着他进入山洞。 看他昏迷不醒,恐怕只剩一口气了,她赶紧扶他盘坐好,运起内力为他疗伤。! 洞外的骤雨逐渐停歇,天色由明转暗,她全心全意救人,登时忘了时间流逝。 皇天不负苦心人,范含徵在她的努力之下,终于幽幽转醒,睁开眼睛。 感觉他体内的内力开始流动,已能自行运功疗伤,祖娉亭总算松了口气。 “范师兄醒了?” “是。” “你可以自行疗伤了吗?” “嗯。”范含徵仍是虚弱无比,说完便缓缓垂下眼脸,专心疗伤。 她欣喜若狂,立刻奔出洞外,随后找来一堆干柴、野果。 “喏,吃吧!” 她把野果洗净,放在他身前。 他看着面前的枣子,不禁苦笑道:“这些果子,我只怕还咬不动,师妹自己吃吧! 祖娉亭只犹豫了一下,便把枣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咀嚼几下,又吐出来送到他嘴前。 “这样就可以吃了吧?” 范含徵看着嚼碎的枣子,微微一怔,不禁抬起眼眸,默默看着她。 她不自觉的屏住呼吸,面无表情的淡然道:“活命要紧。” 他这才道了声谢,静默的接受她喂食。 祖娉亭喂了许久,野果毕竟冷硬,范含徵连吞咽都有困难,勉强吃完一、两颗枣子就吃不下了。 她站起来想了又想,忽然瞄见洞中的水潭,立刻有了个主意。 “范师兄,我去抓鱼上来,鱼肉软嫩,你就吃得下去了。”说着,她卷起裤管便抓着银刀下水抓鱼。 范含徵看着她在水面上低头捕鱼的模样,不禁喟然长叹。这妮子,前一刻还拿刀杀他,下一刻却又卖命救他,真是奇也怪哉,难怪人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其实祖娉亭心思单纯,天性善良,要她杀一个^、,她要千想万想,犹豫折磨:但若打定主意要救一个人,那就简单得多了,。 范含徵滨临死亡之际,她已经放下仇怨,从此只有全心全意的倾力救他,脑中再也没有别的念头。‘余下来几天,祖娉亭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范含徵跳崖时弄伤的手臂,便用她撕下来的裙摆包扎,大腿上的刀痕也上了金创药。他的衣物在泥水中弄得脏污不堪,她便帮他把衣服通通洗净、晒干……范含徵不分昼夜的运功疗伤,两人在山洞里住了十余天,他终于能够起身行走。 “祖师妹,我们下山吧!” 祖娉亭惊讶的抬头看他,迟疑的问:“真的可以吗?” 他点点头,道:“再不回去,任呈璧恐怕要急疯了。我们慢慢下山,我的体力应该还可以支撑。” “外面一片树海,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才不得了山,如果迷路了,体力又支撑不住,那怎么办?” “不会迷路的,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自然知道怎么下山。” 看他甚是自信,祖鹕辜佰不再反对。 两人下山之后,又走了好一段路程,才找到客栈落脚,第一件事就是叫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小二!”稍微止了饥,范含徵朝柜台招招手。 跑堂的小二赶紧跑过来招呼他,“是,客倌有什么吩咐?” “你们这儿的知府,是不是杜孟笙?” “是啊,杜大人是咱们的父母官。” “麻烦你帮我送个东西到杜府去,杜大人收到之后,会好好赏你的。”他从怀里摸出一把又破又烂的折扇,放到小二手中。 这破扇子……怎么看都不像值钱的玩意几啊!,左瞧右瞧,吞吞口水,迟疑了起来。专程送把破扇到杜知府那儿,不知会不会冒犯了杜大人? “还不去!”见他犹豫,范含徵喝斥一声,文秀气质一变,神态竟有几分严厉威猛。 那小二被他凌厉的眼神震慑住,再也不敢违背,立刻捧着扇子照办。 “你好吓人……”祖娉亭含着筷子瞧他一眼,美眸透着惊异。 “是吗?”他转向她露齿一笑,又恢复文质彬彬的面貌。 看天色也不早了,这两人又不像是本地人,掌柜的过来问他们是否要住宿,范含徵却摇头说不用。 祖娉亭忍不住奇怪的瞥他一眼,不知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杜孟笙一接到范含徵的扇子,马上派出八人大轿,亲自赶到客栈迎接他。 两人寒喧几旬,轿子里又走下来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一见到他就马上挨上来,亲热的娇嚷着,“范哥哥,你怎么来了?” “孟莲,你越来越漂亮了。” 范含徵对她微微一笑,随口夸她几句,杜孟莲便笑得灿如春花。 “范哥哥,你怎么这么狼狈……” “范哥哥,你要来我家住几天吗?” 祖娉亭跟在他俩身后,不禁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左一句“范哥哥”,右~句“范哥哥”,到底有完没完啊?这些干金小姐讲话简直像鹦鹉~样,烦死人了! 这晚,杜家上下竭尽所能的招待他们两人,隔天还奉上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必恭必敬的送他们离开。 杜孟莲泪盈盈的站在门口挥手道别,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 范含徵好不容易摆脱她,登上马车,就听见祖娉亭冷笑道:“淫魔就是淫魔,还装着文质彬彬的模槔,真恶心。” “你吃醋吗?” 范含徵经过一番细心梳理,又换上轻裘白袍,看起来神采飞扬,浑身是说不出的风流尔雅,此时他好心情的勾着唇角,朝祖娉亭灿然微笑,简直令人目炫神迷,不敢逼视。 “呸,少作梦了!”她别开脸不去看他,却不知自己脸上早已悄悄浮起两片红云…… 第六章 范含徵伸直双腿,手肘支在靠枕上,闲懒的看着窗外的风光。 杜孟笙出手豪气得很啊,这辆马车简直像张大床,坐也行,卧也可,车厢里还嵌着小柜,柜子里水酒零食样样齐备,连棉被.抱枕也下缺,改天他回翠玲珑,也要订做几辆这种大车玩玩。 祖娉亭缩在离他最远的角落,不知在气闷什么,就是不肯跟他说话。 他懒洋洋的瞅她一眼,忽然想到一件事。 “祖师妹,你回太华山到底是要拿什么?咱们一路逃命,那东西还在你身上吗?” 祖娉亭瞪他一眼,便从怀里摸出一块玉坠于,套到自己脖子上。 范含徵瞪着那块玉坠·俊脸不禁一寒。这坠子,不是任呈璧的随身之物吗? “你不顾性命,千辛万苦的回到太华山。只为了拿这玩意儿?” “你这淫魔不会懂的。”祖娉亭瞪他一眼,便别过头去,不理睬他。 他深深吸了口气,脸色越发难看。 左一句淫魔,右一句淫魔,他在她心里,真是连猪狩也不如,反观任呈璧,身上什么破烂东西都比他的性命值钱。 他就这么不堪,就这么低贱吗? “哈哈哈……” 他突然纵声长啸,啸声悠长悲切,绵绵不绝于耳,祖娉亭被他突如其来的啸声吓了一跳。 “我范含徵为了这块破烂玩意儿,搞得差点命丧黄泉,到头来,竟只落得一句‘你这淫魔不会懂的’,哈哈哈……” 祖娉亭听了,没好气的数落,“你本来就是淫魔嘛!“~她不说话还好,此话一出,范含徵更是护恨交加,狂性大作。“好个天真烂漫的蠢丫头。”下一刻,他突然欺上前来,嘿嘿冷笑道:“我如此为你卖力,你总该给我一点甜头吧?” 。他满脸邪气的搂抱着她,祖娉亭怎么挣也挣不开,不禁害怕起来。 “你又想做什么?”她努力抵着他的胸膛,颤声问。 范含徽眉飞色舞的大笑。“我是十恶不赦的淫魔,淫魔还能干什么?” “你、你……我可是任师兄的未婚妻,你……你已经答应不会碰我的。”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下碰也碰了,任呈璧看起来不痛下痒的,也不怎么介意,只要我保证你成亲初夜时还是‘完璧之身’,那不就得了?” “不要,你不要这样……” 范含徵薄唇落下,她抗议的声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隔日二马车的车轮还在辕辘转动着,窗外风云变幻,凉风徐徐吹进车窗内,祖娉亭抱着膝盖,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边彩霞,思绪飞远了,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身边范含徵的声音忽远忽近的飘在空气中,到底在说些什么,她也听不清楚。 “你不必觉得羞耻,那就好比刀子划开皮肉一定会痛,我那样对你,你一定会有如此反应,那不过是身体的本能罢了,并非你特别淫荡…一.—强既是淫魔,那些邪恶的手段自是比常人纯熟,从十五岁到五十岁的女人,就算是贞节烈女,落在我手里都是一样的……” 她听如不闻,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外,听马蹄声有节奏的起起伏伏,那声音真好听,听了心头一片平静,她只想听着马蹄声,什么都不去想。 过了不久,马车渐渐驶向湖妍咏的住处,她从窗口看见湖妍咏和任呈璧闻声出来相迎。 范含徵瞥了窗外一眼。“你武功太差,行走江湖还不足以自保,以后切记,一定要老实待在任呈璧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再也不要独自行动了。” 祖娉亭还是没有反应,乌车已驶到院子口停住了,他便揽住她的腰际,柔声道:“去吧!” 说罢,就把她推出马车外,在门外候着的任呈璧顺势接住。 “任呈璧,后会有期。”他只看了任呈璧一眼,便关上车门,继续赶路。 马车渐行渐远,范含徵回头向后看,只见祖娉亭抱着任呈璧的脖子,在他怀里哭个不停,这画面令他心绪浮动,竞哇的吐出一口黑血,他内伤未愈,之后又凭着一股护恨对祖娉亭用强的,其实快感没有多少,只有加重自己的内伤罢了。 他勉强收敛心神,运功疗伤,不料祖娉亭的倩影却如影随形,害他思潮起伏,几乎走火入魔。 他只得叹了口气,放弃疗伤,缓缓倒在车厢里睡去。 马车日夜兼程赶回南方,过了数日,终于回到举玲珑。 “公子?,,晓列出门迎接,打开车门,随即大惊失色连声高叫,“快来人啊,公子快不行了……” 不一会儿,众家姑娘纷纷迎上前来,七手八脚的把范含徵扶进房里。 “公平受了很重丽呙伤,恐怕……”武艳蓉采过范含徵的脉搏,不蘩荐容失每。 “如何?”武生涟皱眉低问。 武艳蓉看了她一眼,她们是双生子,心意互通,只交换了个眼神之后,两人的芳容不禁惨淡无比。 晓珂一看便知情况不妙,连忙催促,“武家姐姐,快帮公子疗伤吧!” 武艳蓉、武生涟一起点头,便扶起范含徵坐好,两人分坐其后,催动内力,将真气灌进他的四肢百骸,孰料他却脸色泛青,又吐了一口黑m,姐妹俩急忙收起内力。 翠玲珑里的众家姑娘大半都是文弱纤秀,不会武功的,见状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小娟急道:“武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武生涟对她摇摇头,便倾身攀住范含徵的肩膀,柔声劝,“公子,放下心中烦恼,集中心念疗伤吧!” “这可还真不容易,我试过几次,总是不成,你们也别费心了。” 他面露微笑,脸上却带着几分愁苦。他一闭上眼,祖娉亭的影像便像素命似的纠缠不休,一时张开玉腿,手握雪胸,浪荡的吟哦娇啼;一时怒眉腾腾,拿着匕首,往他心窝刺来……、武艳蓉一听之下,不禁皱眉。如此说来,公子是自行疗伤过,却心神恍惚,自疗不成喽?他天生贵命,一向逍遥,无忧无虑,若说心神恍惚,还能为了哪桩? 她狠狠的敲了他后脑勺一记,连声骂道:“你这无赖,又去犯了哪家姑娘,是不是?” 范含徵只得嘿嘿苦笑。 晓珂颇不忍心的看着他,柔声劝道:“艳蓉姐姐,你别打他了,总得先把他医好再来算帐。” 武艳蓉压抑着心头怒气,无奈的两手一摊。“他自己定不下心,我也没办法,如果勉强灌入真气,万一走火入魔,马上就会没命了。” 小娟闻言几乎急哭了,“那怎么办?” 武艳蓉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勉为其难的建议,“食补吧!去把库房里的千年人参、天山雪莲,什么能补的都拿出来给他好生补养着,再另请高明的大夫来治疗他的内伤。” 明瑗捏着手绢,擦拭范含徵额头上的冷汗,愁容满面,忧心忡忡的说:.“哪里还有高明的大夫?湖妍咏不晓得住在哪儿,公子一向不.肯说的。” 听众女为自己担忧,他勉强抬起头来,气若游丝的冲着明瑗一笑。“拿我的破扇子,去宫廷请太医吧!” 武生涟点点头,抬眼看着众家姑娘,吩咐道:“就这么办吧,熬汤的去熬汤,煎药的去煎药,明瑗结织的权贵最多,我护送她上京去请太医,艳蓉留下来保护公子。你们个个好生照看着,不要在这时候争风吃醋,枉送公子性命。” 众姐妹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忙碌起来。 “师妹,你好些了吗?” 祖娉亭回来后,就不说一句话,只是哭,哭累了便回房去睡,睡了三天三夜这才醒来。 “任师兄,我不能嫁给你了。”她把系在颈于上的任呈璧的祖传玉佩解下来,送还给他,“这还给你吧!” 望着她苍白的脸庞,任呈璧不禁心痛如绞。 “师妹,范师兄对你做了什么吗?” “不是的……不全是这样……”她扭着衣裙,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还是‘完璧之身’” “你……”任呈璧心知有异,又不便启齿相问。 “任师兄,对不起。”末了,祖娉亭只是抬头幽幽的凝视他,脸上满是歉意。 他见状,立刻摇头,“我们是好兄妹,无论成不成亲都无擐我俩的感情,你不必感到抱歉。” “师兄……你对我,有男女之情吗?” 看见她的眼里有些失落,他心弦一震,忽然茫然了起来。 “你是指……” “你看我的时候,心跳会不会跳得特别厉害?会不会浑身发热? 或者,有没有对我起过邪念?有没有哪一刻特别煽抱我、亲吻我,或是看着我看到失神呢?” 任呈璧听她问得如此直接,登时有些赧然,不知如何回应。 “师兄?” 他寻思半晌,才老实回道:“我答应了师父要照顾你一辈子,而男女之间说到照顾,自然是结成夫妻最方便。我对师妹疼麦有加,也不曾留意过别的姑娘,这样算不算男女之情,我也不大清楚。” “是吗?”祖娉亭黯然一笑,像是瞬间卸下什么重担,“那就好了,你没爱过我,我就不算太对不起你。” 他不解的凝睇着她,总觉得师妹好像变了,变得深沉起来,有了女人的心事,不再是过去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了。 任呈璧心疼不已,忍不住又问:“你和范师兄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祖娉亭咬着唇,侧头想了片刻,叹息一声,“我不想提了,可以吗?” 他不忍相逼,只好顺着她,柔声道:“好,以后你想说了,再跟我说。” 第七章 三年后,秦淮河畔——熙来攘往的街道上,突然窜出两道轻盈的身影,身影伴随银光,在阳光底下飞舞盘旋,闪闪发亮。 祖娉亭长剑一送,范含徵立即旋身闪避,笑吟吟的瞅着她道:“祖师妹,三年不见,你武功长进许多啊——” “要命就给我滚。” 她手捏剑诀,亭亭站在一片飞檐之上,雪白面庞镶嵌着一双冷冰冰的水眸,在冬阳照射下显得明艳无比。 他屏息看着她,满腔思念在胸怀里悠悠回荡,可惜……佳人心中并没有如他一样的渴念。已经三年了,她还恨他吗? “那可不行。”范含徵听着自己的声音缥缈的从嘴里逸出,他光看着她就觉得头晕脑胀,满口乱语,根本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任呈壁把你托付给我,我已经允诺他了。” “哼!”祖娉亭怒瞪着他,不屑的啐道:“我师兄是老实人,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把我交给你,岂不是羊入虎口?我才不干!” “真聪明。?面上嘻笑,但他心中不禁黯然。 祖娉亭冷淡无情的注视着他,又道:“离我远一点,营救嫂嫂是我们师兄妹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你也知道,湖妍咏以前曾是我的相好,虽然她嫁给任呈璧为妻,但我对她还是有旧情的,她被冯凌岳抓定,我理当出一份心力。“范含徵好脾气的朝她灿然一笑,“而不让你闯祸,增加任呈璧的麻烦,就是我的责任了。” “放屁。”她娇斥一声,提剑便往他心窝疾刺而去。 这一剑来势凌厉,迅捷精准,若是一个闪避不及,当场便气绝身亡了,看她对他下此狠招,可见一岛中确实半点旧情也没有……“祖师妹,我要出手了。” 范含徵忍着失落,一出手便打掉她的长剑,又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祖娉亭惊呼一声,妙目随着长剑坠落的方向瞧去,范含徵见她如此,立刻踢起_一片屋瓦,打在那柄长剑上。 长剑当的一声,在空中转了几转,又飞回他手里,他单手把剑收入祖娉亭的剑鞘中,微微好奇的问?垣长剑是你什么宝贝兵刀吗?” “是任师兄送我的。” “哦。”任呈璧不管给她什么破铜烂铁,对她而言都是极其珍贵的宝贝。 范含徵眼眸微黯,一把抱起她,奔回翠玲珑。 打从三年前,范含徵从外地负伤回来,就再也不和翠玲珑以外的女子牵扯下清,这天居然抱个陌生姑娘回来,除了少数两、三个从前接待过祖娉亭的姑娘,其他众女都觉得奇怪。 小娟第一个认出她来,俏脸不禁一沉。 “公子,她是谁呀?”其中一名女子问道。 “她是我师妹,祖娉亭。” 他话一说完,众女纷纷抬头,睁大了眼,又恨又恼地瞪着祖娉亭。 “她就是祖娉亭?”又一名女子讶然道。 “怎么?”范含徵奇异的看着她们。 众女面面相觑,个个心中五味杂陈。想当初公子负伤回来,口中直念着“祖娉亭”三字,心绪纷乱,无法疗伤,没想到害得他差点丧命,众女恨极的祖娉亭就是此女。 “小娟,帮祖姑娘准各客房。”范含徵随口吩咐。 不料,小娟横他一眼,却动也不动。 大概明白了她们的心思,他搔搔耳朵,叹道:“罢了,任呈璧要我好好照看她,干脆跟我睡在一块儿……” “我去整理。”小娟不情不愿的退下。 范含徵又转头对另外两名女子吩咐,“艳蓉,涟儿,请你们带我师妹回房。” 武艳蓉和武生涟对望一眼,便起身向祖娉亭拱手道:“祖姑娘,请!” 这对孪生子武功十分高强,两人联手,连范含徵也未必赢得过,他要她们“带师妹回房”,其实是暗示她们负责监视。 祖娉亭见她俩一身英飒,举止不凡,当下电不敢明着反抗,只好乖乖的跟在她们身后离去。武家姐妹领着她到一间客房,待她一进房门,便伸手点住她的穴道,把她推到床铺躺下。 “祖姑娘,好生待着吧!”武艳蓉恶意的朝她冷笑。 祖娉亭不料会受此对待,不禁大叫,“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犯人!” 武生涟不客气的回道:“对我们来说,你就是犯人。我们收留你照颐你都是不得已的,咱们园子里的姐妹谁也不欢迎你,谁也不想跟你说话,除非公子要来看你,否则你哪儿也别想去。” 岂有此理!祖娉亭恨恨的瞪着她们。她是哪里得罪她们了?真是莫名其妙! 武家姐妹不再理会她,转身带上房门,就此离开。 祖娉亭听见她们走远的脚步声,反而暗暗欢喜。如此一来,只要冲破穴道,她就能远走高飞了。 可惜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顺利,当她好不容易冲破穴道,正要夺门而出时;正好遇上前来探视的范含徵。 见她手上抓着长剑:一脸敌意,他不禁面露苦恼。 “你要去哪儿?” “我要跟师兄在一起。”祖娉亭毫无畏惧的仰头瞪他。 范含徵定定看着她,脱口问道:“既然你对他这么死心场地,怎么不嫁给他?” 开口闭口都是任呈璧,他还以为三年前他们师兄妹俩会远避红尘,到一处世外桃源隐居逍遥去了,想不到任呈璧却是和湖妍咏结为夫妻,而祖娉亭还是小姑独处,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她别开脸,冷淡如冰的说:“我没资格。” “什么资格?”范含徵一听此言,脸色霎时凝重起来,“湖妍咏和我在一起过,任呈璧都不介意了,何况是你?你一直是个好姑娘,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他说到一半,便被祖娉亭打断,“这是我的选择,用不着你管!” 范含徵几番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心头不禁五味杂陈,苦涩翻涌。 他没想到结果会这样,他一直以为她终究会和任呈璧成亲,然后心底偷偷恨他一辈子。当年他被嫉妒冲昏了头,只想在她心中搏得一席之地,根本管不了后果如何……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无颜嫁给任呈璧吗? “不如这样吧,我留在翠玲珑,你去帮我师兄。” ‘嗯?”祖娉亭幽幽的声音传来,他俊眉微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美眸紧盯着他,认真提议,“论武功,你比我厉害得多;论处事,也比我师兄精明。我留在这儿,你去帮他,,那比我独自上路强多了。” 如此,她也不必害怕他一直待在身边。 “想不到你武功精进,人也变聪明了。”范含徵温柔的朝她微微一笑,“可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你照顾我,又有什么好处?”祖娉亭秀眉微蹙。 他深深凝睇她,又笑了。“你就是好处。” “淫魔。”她不屑的怒瞪着他。 范含徵只是笑,笑中带着,雠午轻愁。 她还是不死心,偏头想了片刻,又说:“你对湖妍咏还有旧情不是吗?就算不帮任师兄,难道你对湖妍咏也要见死不救?” 他轻轻摇头。。‘任呈璧一个人已经够了,不必我去瞠这浑水。” 那只是你的猜想,又不是亲眼所见,怎么知道他一个人就够了?祖娉亭烦躁地别开脸,低声道:“不去就算了,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tr好吧……师妹好好休息,若有需要,武家姐妹就在门外守着。” 范含徵意有所指的说着,便退出房外,关上房门。。’ 祖娉事隔着窗棂往外一看,门外庭院的石椅上果然守着那对孪生姐妹。 想必是她们刚刚偷懒离开,被范含徵发现,才命她们回来的吧! 那又如何?她绝对不会放弃逃走的,走着瞧! 这晚,祖娉亭趁着夜深人静偷偷爬过窗户,又悄悄跃上屋檐,翩然离去。 等范含微发觉有异,飞上屋顶时,武氏姐妹早已在屋顶上亭亭而立,笑容满面的看着他。 范含徵呆若未酒的瞪着她俩,不禁苦笑。她们分明早就看见祖娉亭逃走,却木通报,也不阻拦。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武生涟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范含徵不禁迟疑,不晓得该不该信。 武艳蓉抚着长发,嫣然笑道:“我们已经拖得够久啦,不必再骗你。” 他微一颁首,便往武生涟所指的方向奔去,孰料奔至天色微亮,还不见祖娉亭的踪影,他不由得垮下脸来。 糟,真的被她们骗了!园子里的姑娘对祖娉亭敌意甚深,看来要她在翠玲珑待下去,恐怕真有些困难范含徵忧心仲忡的回头寻觅。 她要找任呈璧,一定是往京城的方向赶去,怪只怪他太相信武氏姐妹,否则焉能被骗? 冯老贼抓了湖妍咏之后,又派人到处理舅他们师兄妹,万一她在路上遭遇不测,那该如何是好? 范含徵越想越怕,脚程便越来越快,奔到半途,突然在一处林间听见兵器砍杀的声音,他心头一惊,提步追上,终于找到祖娉亭。 只见她手中长剑挥洒,面对一群士兵围攻,还算颇占上风。 三年不见,她武功真的长进许多了。 那群士兵的头儿,~身红裘,手执长鞭,正站在旁边观战。 范含徽认出她正是曾经挨他巴掌的庞雪练,心念一动,便飞纵到她面前,朝她灿然一笑。 庞雪练乍见范含徵,美眸霎时惊艳的为之一亮。 “这位公子想必便是范含徵范师兄了?家师经常提及你昵!’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庞雪练是冯老贼的徒儿,难怪难怪! “如此说来,姑娘也算是范某的师妹喽?” “师妹正要请教昵!”庞雪练春眸流转,笑看着他,下一瞬便甩开长鞭,毫不留情的往他身上挥去。 “真是俊美……”她一边和他过招,一边还情不自禁的赞叹着。 “师妹过奖了!” 范含徵启唇轻笑,又引来庞雪练一阵叹息。如此郎君,如何杀得? “庞师妹,冯师叔呢?他老人家可好?” “好啊,好得很,家师也很惦记你,直吩咐有机会要带你回去见他呢!” “这有何难?请问师叔人在何处?范某当亲自拜见。” “呵……” 他并不急着擒下她,只想从她口中多探问一些有关冯老贼的消息,可惜庞雪练狡猾无比,嘴里说来说去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浑话。 达不到目的,范含徵着急不已,而庞雪练本来有意下重手,但几番交手后,忽然觉得不舍,一招一式不禁挑逗了起来。 他颇觉不耐,便出手夺去她的长鞭,一把扼住她的咽喉,接连三喝,“冯老贼在哪里?湖妍咏在哪里?为什么要杀任呈璧?” 庞雪练被掐住要害,却不痛下痒似的呵呵直笑,并不回答。 范含徵把她扯近,手中加重力道,威喝道:“还不说!” 她吃吃笑着,樱唇突攥噘起,从口中吐出一口黄烟。 黄烟有毒!他大吃一惊,无奈两人距离太近,要闪避已经来不及他只闻到一阵香甜,庞雪练妖娆的笑声又银铃似的在耳边响起,。范师兄,你陪我一夜,我就什么都依你,如…庞雪练剩下一个“何”字还末说完,脖子便扭曲的垂软下来——颈子已被折断,从此香消玉殡。 其他士兵发现头儿死了,登时乱成一盘散沙。 范含徵于是趁乱带走了祖娉亭。 天色渐明,阳光洒满林问,范含微拉着祖娉亭的手,穿过无数林荫,眼看追兵越来越远,沿路只剩树影摇曳、鸟呜啁啾。 看来,他们已经安全了。 他突然甩开祖娉亭的手,痛苦的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她大吃一惊,立刻蹲下来扶起他。刚刚顾着逃跑,没发现他的异样,现在看他神色涣散,脸色潮红,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你先走,快……”范含徵推开她。祖娉亭见他如此,哪里肯走,问:“你脸好红,是中毒了吗?” “是……淫药。” “啊?”她一时回不了神,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范含徵双眸早己涨成血红色,自制力几近崩溃,朝她咆哮,“还不快走!” “可是……”祖娉亭迟疑地看着他。如果她走了,他怎么办?药效过了就好了吗? “快走啊!”他咬牙切齿的推着她。再不走,就迟了……看他这副模样,她终于理解他是不想在药力作用不侵犯自己,所以才要逼她走。她静默半晌,不禁想起从前那些疯狂、堕落的往事。 三年前,他在马车上对她那样,那些事到现在还深深折磨着她,可是看他被淫药折磨得神智下清,似乎生不如死……祖娉亭一咬牙,便脱下外衣,上前扶起范含徵。 他打着寒颤,失声叫道:“你做什么?” 事情是我惹出来的,如果不是我逃走,你也不会这样,所以……我不能就这样走掉。”她十指伸向领口,颤抖着解开单衣。 秀气的肚兜净浔:展露出来,范含徵匆匆一瞥,不禁痛苦的往后退去。 “傻瓜,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你忘了吗……还不快走“我不走。” 祖娉亭卸下单衣,心头忽然一阵平静。 反正她从未想过嫁人,等救回嫂嫂,处理完冯师叔的事,她再不会和他见面。 那么,她是不是“完璧之身”又有什么重要的?况且从前已经过那么多荒唐事,,她的身子也都被他碰过了,还能算什么“完壁之身吗? 她慢慢把脱下来的衣服仔细放好,便过来解开范含徵的外袍。 他还想反抗,频频挥开她的手,口齿不清的恳求,“我、我……不不……不想这样……糟蹋你。”‘“说什么废话!”祖娉亭闻言横他一眼。 他从前对她那样,难道不算糟蹋吗? 她拉起他的双手,滑入肚兜底下的粉嫩双峰。他的手好烫,账着她的胸口,那份灼热也烫着了她的一下。她实在不会什么狐媚的手段,所以……这样的挑逗,应该够了吧? 祖娉亭正在迟疑,范含徵便突然狂吼一声,像头疯狂的野兽,瞬间将她扑倒在地。她的肚兜很快就被扯掉了,裸背压在草皮上,小草一根一根细细的刺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快感。 她咬着唇瓣,呻吟着闭上双眼,任凭身上的男人恣意汲取她的体温。 说也奇怪,这一回,她竟然不再觉得害怕。 德糖嵇范含徵缓缓醒来,只觉浑身酸痛,身上穿着单衣,又披着外袍。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迷糊中仿佛记得祖娉亭拉下单衣,雪肩赤裸的模样……后来呢?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全不记得了? 他……他是不是、是不是……师妹?祖师妹呢? 他心头一惊,立刻一跃而起,到处寻找她的踪影。 当他沿着足印找到她时,祖娉亭正在附近的涧水中沐浴身体,她背对着他,头发湿淋淋的垂在胸前,露出一大片布满抓痕的裸背。 范含徵远远停下脚步,震惊的瞪着她的裸体。 这……这是他干的好事? 望着那片令人触目惊心的裸背,一股深沉的悲伤霎时淹没了他。 这是他最珍爱的女子,到头来,竟也是他伤害最深的女人。 他害她不能嫁给钟情之人,又用最粗暴的方式夺走她的贞节,而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些什么!天,她身子还痛吗?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怎么把她折磨成这样? 他真是罪孽深重,禽兽不如! 祖娉亭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便回过头来,怒瞪他一眼。 “看什么?不准看!” 他立刻转过去,不敢违背。 她穿好衣服,走到他眼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肃然道:“这件事,一个字都不准说。” 范含徵搂住她的双臂,黯然凝视着她。“嫁给我好吗?如果你愿意,我们……” 孰料祖娉亭居然仰头大笑。 “我才不要呢!又不是疯了,干么嫁给你!"他胸口一凉,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又冷冰冰的道:“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嗯?” 他只得点头顺从,接着伸手点住她的穴道,一把抱起她,柔声说: “你还是得跟我回去,我已经答应任呈璧,在他安全回来之前好好保护你。” “你……”祖娉亭气得横眉竖目,不知该骂他什么: 范含徵不敢多看她一眼,便专心的抱着她,直奔翠玲珑。 “祖姑娘,请你出来一下。” “嗯?”祖娉亭是迫于无奈才待在房里,这时听见有人叫她,门外又吵吵闹闹的,于是推门一看,不禁觉得奇怪。 谁也不届跟拙讲话吗?千么如此大阵仗的全挤到她的房门口,还小心翼翼的跟她陪笑脸? “什么事?”她瞪着眼前这票姑娘。 小娟站在最前面,期期艾艾的玩着手指,支吾半天,终于开口问: “祖……祖姑娘,你……你和我们家公子,在外头是不是……做过什么事了?”公子换下来的衣物,都是“那种味道”,袍子上还沾着些许“痕迹”,不会错的。 祖娉亭一听,俏脸登时涨得通红,气愤的低啐,“我干么跟你们说!” 眼看她就要关上房门,晓王可急忙出声呼唤,“祖姑娘,请你留步r祖姑娘第一次来到翠玲珑就是由她接待的,她一直对她很和善,她不会忘记了吧?“我们只是担心公子的身体,不是故意探你隐私的。” 祖娉亭横了晓珂一眼:才勉为其难的停下脚步。“他身体怎么了?在外头中的毒不是解了吗?” 晓到见她没有动怒,不禁松了口气,接着娓娓说道:“祖姑娘,你知不知道三年前我家公子受了很重的内伤·” “……嗯。”她闷闷的点了点头。 又道:“后来,公子内伤痊愈之后,身上却出现了隐疾……” 祖娉亭一听便皱眉。“什么隐疾?” “公子他……”晓列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她侧耳一昕,不禁气愤的骂,“不举?别说笑了!那淫魔活像几百年没碰过女人似的,解淫毒的这几天整得我死去活来,一直做做做,做足三天三夜药效全退了才停,我骨头都快摇散了,他怎么可能……”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掩起嘴,双颊涨得有如火烧。她是怎么了,这种事能挂在嘴上说的吗? 她眼睛往众女一瞟,又不禁吓了一跳。 这群女人个个张着小嘴儿,目光迷离,一脸神往,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祖妹妹,公子那晚吃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是啊是啊,要怎么买?去哪儿买?男人吃了,真的很持久吗?” 小娟忍不住又护又恼,瞪了祖娉亭一眼。“还说对公子没意思,既然没意思干么贱巴巴的帮他解毒啊?把人带回翠玲珑就好啦,这种毒咱们这儿谁不会解?” “就是说嘛!” 众女闻言纷纷点头,把矛头指向祖娉亭。 “有这种好处,竟然自己独占。要当我们的姐妹,总得依规矩来,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样算什么……” “你……你们……”祖娉亭被她们这一说,脸颊登时轰的热了起来,“这……岂有此理,我、我是为了救人,你们还……” “少假惺惺了!”武艳蓉嗤了一声,板起俏脸问道i“郝你扪心白问,那晚中毒的如果不是公子,换作随便一个男子,你肯这么好心好意的救他吗?” “就是嘛……” “我看你根本早就对公子图谋不轨,看来是谁下的毒,还不知道呢!” “嘘……大家静一静,祖妹妹,你这个药还有没有呀?” 众女一听,果然马上安静下来,期待地看着祖娉亭。 祖娉亭瞪着她们,霎时气得满面红霞,大声骂道:“呸,通通去死啦!” 第八章 若换了剐的男子……祖娉亭边哭边跑,边想着这个问题。 如果换了别的男子,她当然不肯,那为什么范色鬼就可以?为什么呢?她难道就真这么下贱,非要喜欢这种淫魔不可吗? 祖娉亭奔跑一阵,便停下脚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嘤嘤哭了起来。 “待在举玲珑真有这么痛苦吗?” 范含徽的声音好近,她吓得偏头一看,看见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坐在石头另一侧,脸上还是那副骗死人下偿命的可恶笑容。 “溜了一次又一次,你当真不要命了吗?”他垂头看着地面,话中带着无奈,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 祖娉亭匆匆瞥他一眼。他一直在笑,笑容里却违精披燕与萧索,养了这么多女人在家里享乐,他还寂寞什么? 她冷哼一声,语气坚定的说:“我要去京城找师兄,你抓我回去,我还是会跑出来的。你抓我一百次,我就逃跑一百次,你信不信?” 那群女人根本不希望她留在翠玲珑,她大摇大摆的提剑出走,她们拦也不拦,还求之不得呢! 范含徵微微苦笑,只好点头,“好吧,我陪你去。” “真的?”她喜出望外的跳不大石,美眸登时兴奋得闪闪发亮。 范含徵见她如此开心,笑意变得温柔起来。“那你不能再背着我偷溜了,这一路上要乖乖听我安排,你答应吗?” “哪好,一言为定。” 祖娉亭高兴的涨红双颊,满心欢喜的看着他。两人四目相接,都不由自主的别开视线。 “走吧!”范含徵轻咳一声,随即率先走在前面,和她隔着一小段距离。 祖娉亭瞪着他的背影,不禁微微皱眉。他是转性了?还是另有心事? 之后,他几乎不再和她说话,也不再轻薄调戏她。 当晚两人夜宿客栈,掌柜的说只有一间房间,他总算露出一丝喜色,却被祖娉亭一脚踹出门外。 “去妓院找姑娘睡吧!”她挤眉弄眼的抡起拳头,骂道:“顺便消消火,省得把歪脑筋动到我头上。” 范含徽被她淘气的模样逗得发笑,实在忍俊不住,便眨着俊眸,轻摇折扇,眉飞色舞的对她调起情来,“何必呢?咱们都有夫妻之实了,你长得还算不差,我愿意勉强凑合着用。否则我去外面找姑娘,既花钱又麻烦,赶明儿睡过头还耽误时间,好师妹,还是跟你睡吧!” 他果然还是淫魔嘛!祖娉亭拍掉他抵在门上的手,恶狠狠的威喝,“你敢进来,我就杀了你!” “好师妹……”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她转过身,不再理他,安心的去睡了。 范含徽落寞的站在长廊上,手按房门,笑容登时转为苦涩。 晚风徐徐吹过他的衣袍,他凝立片刻,才慢慢转头离开,到客栈前厅向掌柜的要了两斤酒、几盘小菜。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他看着自己的影子,饮下一杯苦酒,支头长叹。 温润如玉的俊脸,宛如皎洁明月,却笼罩愁云。 是夜,一宵无眠。。 隔天一早,祖娉亭精神奕奕的提剑来到前厅,一见范含徵,劈头便问:“你去找姑娘了吗?” “没有。”直觉回答完后,他愣了片刻,不禁莞尔。 祖娉亭闻言美眸微睁,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惊疑不信。“那……你昨晚睡哪儿?” “掌柜借我一问柴房。”他撒了一个小谎,其实他一直坐在这个位子上,从昨晚到现在。 她哦了一声,不疑有他,便挨在他身边坐下,又叫掌柜的准备一些早点。 范含徵平静的看着她吃吃喝喝,身子轻轻一动,突然觉得浑身酸麻,这才想起自己坐了一夜,几乎没起过身。 祖娉亭见他脸露痛苦,以为是睡柴房的缘故,不禁幸灾乐祸的开怀大笑。 他见状,立刻邪恶的眯起眼。“还笑?小心我晚上偷偷溜上你的床。” 她听了只是哈哈直笑。她才不怕呢,反正什么都做过了,她又不打算嫁人,就算被占占便宜也……她脑中一顿,猛地被自己的念头惊得掩住嘴巴。 她疯了吗?好好一个姑娘家,怎能兴起如此随便的念头? 所车范含微只是说笑而已,并不认真,往后的时光,多半只在嘴巴上讨讨便宜,实则连她的手也不敢稍碰一下。祖娉亭往往被他逗得又羞又气,夜里,却偷偷作起了春梦……“不知师兄人在何处?”接近京城时,祖娉亭不禁烦恼起来。京城这么大,人海茫茫的,要怎么找呢? 范含徵朝她微微一笑,似乎胸有成竹。 “跟我来吧!’’他策马一转,不进京城,反而沿着城外的小路缓缓离去。原来任呈璧在京城里所需的一切,他早就打点好了。 任呈璧需要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芤含徵想来想去,终于想起一个可用之人——书仲绮,这是他从小结识,一起长大的同窗挚友。 书家世代翰林,书仲绮更是一位才高八斗的绘画名家t如今和妻子隐居在京城城郊一处桂花林间,鲜少有人造访。 书仲绮深受皇上宠爱,其妻子苏淮雪,亦是极受宫廷赏识的名绣师,任呈璧藏身其中,冯凌岳就算找得到他,也得罪不起。 祖娉亭骑马跟在范含徵的身后,走过一段荒烟漫草的山路,转过一处山坳,鼻问忽然嗅到一股清爽的桂花香气,紧接着柳暗花明,山坳另一头流过一道小溪流,小溪旁建筑了几幢朴实雅致的房舍,房舍外桂花处处、鸟语花香,恍如人间仙境似的。 范含徽走到桂花林问,便把马儿随意系在桂花树上,又夺下祖娉亭的长剑,系在马匹上,低声吩咐,“里头那对玉人儿,是完完全全不会武功的,嫂夫人怀有身孕.你莫带着兵器在她眼前晃啊晃的吓坏了她,也千万别在他们面前砰砰磅磅的揍我。” “你嘴巴干净,自然不打。” 她低哼一声,便安静的跟在他身边。 微风袭来,桂花缤纷中,只见一名俊秀佳公子和一名清秀娇小的丽人,坐在亭子里相视而笑,似乎不觉有人来访。 祖娉亭呆呆看着他们,心中不禁暗道:好一对璧人! ‘‘仲绮兄!”范含徵出声呼唤。 书仲绮转头惊呼,“咦?你怎么亲自来了?” “终究放心不下,还是亲自走一遭,方能心安。” 范含徵带着祖娉亭,简单为他们介绍一下,便和书仲绮热络的交谈起来。 祖娉亭茫然看着他和他们应答的模样。这淫魔,分明是个轻佻邪气的浪荡子,怎么这会儿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 瞧他神态不似伪装,书仲绮夫妇也不觉有异,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呢? “师妹!” 熟悉的呼唤响起,她转头一看,只见任呈璧和湖妍咏并肩站在一块儿,笑如春风,温柔的看着她。 “师兄、嫂嫂……” 祖娉亭惊喜的瞪大杏眼,欢呼着奔向他们,一左一右拉起他们的手,兴奋的笑道:“你们都没事了?真的都没事了吗?”,任呈璧责怪的瞪她一眼,微微皱眉斥责,“不是叫你待在翠玲珑吗?怎么到京城里来了?” “我才不想待在那儿呢!”她撒娇似的跺了跺脚,三人相视而笑。 平安就好,团圆就好,其他都不重要了。 范含徵仔细打量任呈壁,忽然凝眉道:“你受伤了?” 他点点头,平静的解释,“师叔对我说,我若不死,他终身难安,既然如此,我们只好决一死战……最后,是我杀了他。” 祖娉亭闻言一惊,急忙问道:“伤势严重吗?” “还好,有妍咏照料着。”任呈璧微笑。 湖妍咏烦恼的看着范含徵,说出目前的困境“可是呈璧杀了朝廷武官,正被官府通缉着。” “是啊……”书仲绮不无遗憾的道:“可惜我只是一介文人,这种事,我真的使不上力。” 范含徵寻思半晌,便一口承担下来,“无妨,此事我来处理。” “可以吗?”湖妍咏满怀希望的抬起皓颈。 “小事一桩。”他摆摆手,衣袂一掀,随即转身离去。 斗得凶? “那……范师兄怎么会上太华山呢?”她忍不住转头问起任呈璧。 任呈璧解释道:“范将军死后,含徵的大伯收他为义子,范师兄执意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终于激怒了他义父。他义父一气之下,就抓他上太华山拜师,一来是希望他离开朝廷一阵子,再来,是希望师父引导他走回正途。结果师父没有成功,反而和范师兄斗得很凶。” 原来如此……祖娉亭黯然想着,师父越想改变他,他只会越叛逆而已。 “其实师父是心疼他的,”任呈璧无奈的笑着,“只是他不领情。” “皇上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年年赐给他黄金珠宝,和一辈子吃喝不尽的俸禄,当作一种补偿。”书仲绮补充道。 “这根本是在害他。”祖娉亭气愤的拍桌怒喝。 湖妍咏点头。“是啊,含徵所有的荒唐,都源自于此。” “如果范将军在世,含徵现在必是一代名将。”书仲绮感叹的说: “可惜含徵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范氏族人的英雄气概,使他成为一名游侠,而颓唐丧志,则使他成为一个浪子。他的自伤自怜,从翠玲珑里的女子亦可见一斑。” “啊?”祖娉亭闻言一愣。这跟翠玲珑的女子有什么关系? 只见书仲绮目光忽然落在湖妍咏身上。“湖姑娘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嫂嫂?”她疑惑的望向湖妍咏。 湖妍咏轻轻握住任呈璧的手,淡淡笑了笑。“这不是什么秘密,你听书公子说吧!” 书仲绮朝湖妍咏点点头,接下去道:“湖姑娘的父亲原本是范将军军营里的军医,范将军死后,新任主帅因湖大夫治疗敌营士兵而要将他处死。 “湖大夫为自己辩解说战争旨在保国,不在杀戮,他行医救人,乃是医者天性,范将军生前并不禁止。新任主帅不听,还是把他杀了,湖姑娘受到牵连,被押解往边关成为军妓。 “那时含徵根本不认识湖姑娘,只是在酒酣耳热之际听说此事,便连夜出关,追上押解她的士兵,将她赎回。” 从此湖妍咏也和范含徵有过一段纠缠不清的感情,但她最后选择离开他,离开翠玲珑,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之后才又在范含生的引见下结识任呈璧师兄妹,更和任呈璧结成夫妻。 “翠玲珑里的女人,身世都较一般女子惨烈,不是丧父丧母,裁是颠沛流离,或终日生活在棍棒之下。”想起那些女子,她就感触良多,幽然叹道:“含徵在各种机缘下遇上她们,可怜她们的际遇,就把她们一个个带回翠玲珑。 这群不幸的女人,也反应着含微自己的不幸,反正皇上给他的钱多得几辈子也花不完,他根本不在乎多几个人一起享用。他娇宠她们,就如同皇上娇宠他一样,都是一种麻痹。” “含徵对朋友仗义,浪漫仁慈,多情率真,因此在朝在野,都结交了许多愿意为他卖命的朋友,再加上皇上的厚爱……”书仲绮向祖娉亭笑道:“祖姑娘,现在你该知道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人愿意供他使唤了吧?”就算任呈璧真在天子脚下率性杀人,只要范含徵有心保他,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将他治罪吧! 始终坐在夫君身边,不发一语的苏淮雪,突然感伤起来。“原来范公子身世这样可怜,认识他许久,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书仲绮拍拍妻子的肩膀,安慰她,“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含徵早就有一套自处之道了,不必为他难过。” 苏淮雪愁眉不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那么……范公子不是从三年前就已经收心了吗?他不再留连女色,又是为了什么?”苏淮雪这么一说,任呈璧、湖妍咏和祖娉亭,都不禁惊讶的面面相觑。 范含徵收心了?这倒是天下奇闻,范色鬼也有收心之日吗? “这是因为三年前,含徵遇上一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女子……”书仲绮悠然笑看着眼前三位贵客,缓缓扫视一遍,最后,才把目光定在迷惘不安的祖娉亭身上,“曾经沧海难为水j含徵从此再也看不上其他姑娘。可惜他心仪之人似乎不太领情,含徵只好一直半死下活的过日子。” “范公子未免太可怜了……” 苏淮雪只是单纯的为范含徵感到难过,而书仲绮嘴里应和着妻子,眼睛却不怀好意的盯着祖娉亭,低语,“是啊!” 那些话是骗人的吧?书仲绮是淫魔的朋友,当然会为他说话啊! 那家伙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暗示她接受范舍徵,她才没那么傻呢! 祖娉亭站在小溪边,踢着水边的石子。谁希罕被那种淫魔喜欢啊! “要不要出去走走?” 范含徵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 “不要!”她回过头来,防备的斜瞪着他,后退一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他瞅着她,秀逸的脸庞透着几分不解。才一回来,她又开始躲他了?他什么时候得罪她了吗? “真的不要吗?”范含徵挑起一道俊眉,好脾气的提议,“京城里人来人往,我不会对你动手的。” “不要。”祖娉亭鼓着腮帮子别过头去,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倔些什么。 谁知道淫魔脑子里盘算什么?反正她只要离他远远的,那就一定错不了。 “是吗?”范含徵微感失望,于是拍着折扇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叹息,“过几天任呈璧伤势痊愈,就要带你们回乡下种田了,现在不去逛逛,以后还有机会吗?可惜啊可惜,难得来到京城,竟连京城的街道都没见过……” “呃……”听他这么一说,她不禁迟疑起来。 任师兄不喜欢热闹,肯定不会陪她逛街的,而嫂嫂要照顾任师兄,当然不会离开他半步,至于书仲绮夫妇……她又不熟,怎么好意思麻烦他们。 可是等师兄伤势痊愈,他们就要回乡下了,她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来,结果什么忙也没帮上,什么东西也没看过,这趟路不就白来了吗? 范含徵越走越远,脚步一顿,忽又回头笑问:“还是不要?真的不要?” “我……”祖娉亭恨恨的瞪着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登时着急了起来。 “好吧,那我走了。” “范、含、徵!”她急得跺脚。 范含徵霎时大笑起来,朝她伸长了手。“还不快来?” “等一下嘛……” 她飞快追上他的脚步,两人共骑一匹马,出了桂花林,一路进京城。 “任师兄的事,能解决吗?”她指着墙上一张通缉文告,上面还画着任呈璧的图像,可见通缉令还没撒下。 范含徵不以为意的瞥了文告一眼。“文告全部取不可能需要几天,不过官府已经撤销通缉了。” “是吗?为什么?”祖娉亭好奇的睁着美眸。尽管书仲绮把范;徵描述得无所不能,她还是心怀疑虑,毕竟死的是朝廷命官呢! “所谓江湖事江湖了,这你懂吧?”范含徵淡淡瞟她一眼,泰然f若的笑说:“江湖恩怨,朝廷不应干涉,冯凌岳是在公平决斗中死去怎能说是任呈璧刺杀武官?再说冯凌岳动用兵马处理私事,已经目了军法,认真追究起来也难逃一死,更何况三年前他还意图杀我,范含徵是什么人?能让他说杀就杀的吗?我不同他计较,他倒是越越嚣张了。” “是吗?”祖娉亭迟疑的看着他。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冯老贼平时作风如何,官场上大家心知肚明。任呈璧贵为一代宗师风定海的弟子,还是我的师弟,人品能差到哪儿去?我只要亏动嘴巴,这事就搞定了,上头根本连查也懒得查,就决定让这事不了了之。” 本是棘手案情,能获得如此明快的处置,当然跟他亲自出面有关系,但背后的真相才是任呈璧获赦的主因。 范含徵一手拉着马儿,一手拉着祖娉亭,悠闲的定在街道上。 她果呆的听完原委,不禁抬头偷瞧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这淫魔说起正事倒是人模人样嘛! 范含徵不知为何突然笑了,唇角的线条温柔的漾开,俊美得可可思议。 她情不自禁看呆了,脸颊忽然微微发热,她心头一惊,赶紧摸耄热脸低下头去。淫魔的脸,还是不要多看才好……“祖师妹,你难得来京城,我便来做个东道主吧!随你喜欢看什么、吃什么,要上瓦子看人唱戏,还是要看啥玩意、饰品,不用客气,尽管跟我……” 话没说完,手心突然落空。 他微微一怔,只见祖娉亭甩开他,一下子便冲到围观的人群里去。他仰头看去,里面正上演着藏人吞剑的幻术,而她混在人群里跳上跳下的看热闹,笑得灿如春花。 范含徵淡淡笑了笑,便拉着马儿走开。 “范师兄,那是……”祖娉亭一回头,发现他突然不见了,他们共乘的马儿也不见了,左右人潮如水,几乎淹没她的视线。 那么大一个男人,还拉着一匹马,怎么会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她慌了,赶紧从围观的人群里挤出来,她身后爆出阵阵喝采,幻术表演已来到最高潮,往这里聚集的人潮越来越多,她却失了观赏的兴致,游目四顾不停张望。 真讨厌,怎么才进城就走丢了呢? “在找什么?” 范含微突然在身后拍了她肩膀一下,吓得她急急转身,连问道: “你到哪里去了?” “我以为你看杂耍还要一阵子,所以去把马儿安置好。”他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这时幻术表演完了,人群逐渐散开,霎时万头钻动,你推我挤,祖娉亭被推了一下,便往他靠近一步,但脚步才站稳,又被推了一下。 周围的人太多了,她一直不断被推向范含徵,而他怕她被挤伤了,只好伸手把她圈在怀里,低声道:“还好吗?” 祖娉亭胡乱点着头,咬着唇,低头不语。 她才不好,怎么会好呢?范含徵搂着她,那独有的男子气息不断瓢进鼻腔里,害她闻得头都晕了……好晕,她发烧了吗? 不知不觉的,她把脸轻轻贴在眼前宽阔的胸膛上,感觉揽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几乎弄痛了她,可她并不觉得不舒服,她心跳得好快,范含徵也一样,她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得一清二楚。 “祖姑娘,公子三年前内伤痊愈后就……就不举了……” “范公子不是从三年前就已经收心了吗?” 晓珂的话、苏淮雪的话,突然闯进她的脑海里。 他才没有不举呢!他分明就是……祖娉亨被自己的念头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挣开他的怀抱,转开头去。 “人很多,小心走散迷路了,荷包看好。”范含徵拉着她的手往前走,语气平常的叮咛着。一“嗯。” 她眨眨眼,迷迷糊糊的跟在他身后。他的声音好远好远,她听不真切,但两只交握的手触感是那么真实,她第一次发现他的手那么厚实、那么烫。 一开始,她就不应该让他握住手的,她为什么没有拒绝呢? “你怎么了?”他奇异地看着她。 祖娉亭没回答,只是别开脸去。 范含徵忍不住拍拍自己的额头,低叹一声。 幻觉,又是幻觉。 越接近她,他脑海里的幻觉就特别严重。 最近他春梦连连,每晚都越睡越累,现在大白天里,居然幻想她情意绵绵,脸红心跳的对他微笑。 天…… 第九章 人的本质,真的会变吗? 祖娉亭凝视着范含徵,不禁狐疑起来。 他正闲倚在栏杆上,专注的目光落在远处溪边的水台上。那儿,书仲绮一边钓鱼,一边伸手揽着妻子。苏淮雪手里拿着绣框,偎在丈夫身边,两人时有笑语,看起来好幸福的样子。 祖娉亭看他们,又看看范含微,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挨着栏杆问道:“干么盯着他们?” 他淡淡一笑,视线始终不离水台上那对令人欣羡的夫妻。“每次看他们这样,就觉得人世间还有许多美好、单纯的事物,难道你币觉得赏心悦目吗?” “你也向往他们这样吗?”祖娉亭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淫魔也会有这种渴望啊! 他摇摇头,俊容突然涌上一丝落寞。“想找个相伴一生的伴侣,并不是这么容易……” “怎么会不容易?”她好笑的提议,“你可以一天换一个伴侣,那就永远都不厌倦了。” “说得也是。”范含徵没好气的睇她一眼,“既然大家都这么熟了,你要不要当我归隐后第一天第一号范夫人?往后可以留个纪念。” “呸。”她满脸不屑的啐了一口。 范含徵勉强挤出笑容,有些苦恼的回道:“瞧!你连当我一天老婆也不肯。” 祖娉亭耸耸肩,不知该回他什么,就干脆什么也别说。 “说真的,如果我邀你一起,学他们俩这样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再也没有别的旁人介入,你愿不愿意?” 范含徵语出惊人,她闻言愣了愣,心脏瞬间狂跳起来。他只是说笑而已,别当真! “你……你挥刀白宫,我就考虑。”她想了半天,终于乱七八糟的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一范含徵一听,忽然禁不住笑了,俊眸漾起一层邪气。“唉,小丫头就是这么不懂事,我白宫之后,咱们还有啥乐趣可言?就是外头那对神仙眷侣,你以为他们在床上脱光了衣服,还会规规矩矩的相公请了、娘子请了,客客气气、相敬如宾吗?书仲绮这小子也是一株污泥里长出来的莲花,以前他在香坡苑里闯荡闺房,花样只怕比我还多……” “闭嘴啦你!”祖娉亭没好气的伸手推他一下。 范含徵嗤的一笑,便乖乖闭上嘴,什么话都不说r。 他不再说话,身上倒真有几分忧郁。 她默默的看着他,真不知他这一身愁苦到底为了哪桩?是为了他的身世?还是为了寂寞呢? 祖娉亭的思绪飞远了,忽然想起昨天和湖妍咏的谈话——“你要跟我们回去吗?” “当然,不然还能上哪儿?” “你舍得下含徵吗?” “嫂嫂——” “不必骗我了.咱们都是女人,嫂嫂还不了解你吗?” “我才不要跟着他,这算什么?他家里养的女人还不够多吗?” “为了这件事,我跟呈璧也超过争执,呈壁认为含徵大风流,不值得托付终身,可是我的想法和他不一样,我觉得·…“含徵对你走不同的。” 真的不同吗?真的吗? 祖娉亭静静的陪在范含徵身边,一块几看着书仲绮夫妇。只见书仲绮突然夺过苏淮雪的绣框,招来一顿捶打,绣框很快又回到苏淮雪手上,两人相视一笑,又亲昵的偎在一起。 范含徵也笑了,笑得很温柔。 祖娉亭偷偷看着他,心跳又漏跳了一拍。 “你没留意过吗?翠玲珑的女人都喊含徵什么?” “喊他‘公子’啊,那有什么不对?” “你不觉得奇怪吗?既是知心爱侣,直呼其名就好了,为什么嘲他公子?” “她们喜欢,谁管得着!” “不走的,她们心里都很明白,含徵根本不爱她们,他们也许是相互取暖的伙伴,也分享了情欲,但他们的关系并不对等,含敬只是同情她们罢了!” 即便如此,那也不表示范含徵和她之间就是爱情啊! 像他这种淫魔,什么女人都能碰,她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含徵没绑住她们,也没限制她们不能离去,但过去生活太苦,已经逼得她们麻木不仁。那群女人习惯了物质享受,明知得不到他的真心,仍是甘愿留下,过着富裕而空虚的日子。”大群女子,就仰做一个男人,他们那样的情况,怎么能说是真正的爱情呢? “含徵是个可怜人,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很希望他得到幸福……我看得出来,含徵不走因为同情才喜欢你的,他对你,是毫无疑问的刻骨铭心唰!” “就算如此,那群女人怎么办呢?我才不要和她们共享一个丈夫,她们都已经依靠范含徵那么久了,现在才要他们斩断关系,不是太残酷了吗?” “不会的,她们能损失什么?只不过损失一个不爱她们的男人罢了!唯有离开含徵,她们才能去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祖娉亭困惑的摇摇头,努力挥去那些令她心烦意乱的对话,然而湖妍咏的声音却像紧箍咒似的困住了她。 怎么办呢?她该相信吗?能相信吗?就算她相信,跟着这样生活复杂的男人,能有什么幸福可言? “在想什么?想得好入神。”范含徵见她神情异样,忍不住伸手拍她肩膀。 祖娉亭如梦初醒似的退开一步,抬头对上他疑问的眼神。 他长得真好看!.她仔细地看着他脸上每一寸轮廓,每一个最细微的小地方。 范、含、徵,她这辈子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她永远都不会嫁人永远都会把他放在心里的。 祖娉亭平静的漾开一抹笑容。“范师兄,后天……我就要跟师兄、嫂嫂,一起回家了。” 他过惯了奢华的生活,不可能常常来乡不看他们吧! “哦……”范含徵没料到她会提起此事,喉咙登时像被掐住似的难受。 “还有……”她垂着脸庞,低声道:“以前你对我做过很多荒唐、过份的事,我现在已经不恨你了。” “嗯?”他诧异地望着她,不知她心意究竟如何。祖娉亭努力撑着笑意,宽容的说:“希望你从此以后收敛那些下流的行径,然后找个好姑娘安定下来,学书公子和苏姑娘那样,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承你贵言,多谢。”范含徵僵硬的点点头。原来她还是不肯接受他……她猛然抬起俏脸,忽然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没有。”他两眼直视远方,摇了摇头。 祖娉亭认真盯着他,见他像是真的没话要说了,便耸耸肩,转头离开。 “那我走喽!” 范含徵见她越走越远,不像要往自己房间,便忍不住叫住她,“你去哪里?” 她回头答道:“到处去走走啊,买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以后回乡下,可就没机会了。” “我陪你去。” 他大喜过望,立刻追上她的脚步。 她摇头道:“不用了,你赔过我一次,我知道怎么走了。” “我们一起去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 “为什么要买给我?”祖娉亭狐疑地瞪他一眼。 范含徵耸耸肩,不作解释。 她随即想起他有钱得要命,花在姑娘身上尤其不手软,才会在家里养了那么多女人。 她没好气的瞥他一眼。“算了,你想跟就跟吧!” 说不定这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光了,她没有理由拒绝,反正b后再也没机会一起逛街了。,.这一天,范含徵带她游遍了各式勾栏瓦舍,欣赏歌舞杂技,品差美食佳肴。 祖娉亭自是大呼过瘾,打从她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像今天翅样玩得这么开心、痛快。这都多亏了有个好的向导,说起吃喝玩乐纵情享受,谁比得过范含徵呢? “京城里还有许多闹市,尤其是相国寺附近,汴河北岸一带,瓦以买到许多国内外的珍奇异宝。另外还有许多通宵达旦营业的拐所,像是州桥夜市,还有朱雀门外的……” “好累喔……我走不动了。” 祖娉亭一喊累,他便带她上茶楼喝茶,歇歇腿儿。她一坐下来,就懒洋洋的不想动了。 “京师是个不夜城,难道你不知道吗?”范含徵的玩兴比她还高.指着楼下灯火通明的街道笑说:“待得越晚,越有许多有趣的事物你想不想见识?” 说不定这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光了……看他眼神闪亮亮的瞧着自己,她不禁微微一笑,点头道:“好啊!’ 她实在没法拒绝。 范含徵带她逛完州桥夜市,又一起去看人放水灯,他领着她,谬人坐在桥墩上,一起看着水面上灯花闪烁,好像一条璀璨缤纷的井河。 “很美吧?”他侧头看她一脸着迷的模样。 “这样真好……”她忽然感伤了起来,淡淡的低语,“我们以前乒有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如果一开始就像今天这样:我一定会很蔷欢你的。” 范含徽深深瞅着她,脸上的笑意登时不见了。“……你现在开始喜欢我了吗?” 祖娉亭抵受不住那样期盼的目光,于是低头避开他的注视。“我好累了……” “师妹?” 祖娉亭不欲多谈,便起身走下桥墩。 范含徵慢慢跟在她身后,过了一阵,才问道:“你还想去哪里?” 她没有回头,无情打采的声音传来,“我想回去休息了,之后还要赶路呢!” “哦……”范含微也沉默了。 既然早晚都要分开,他何必这么恋恋不舍呢? 这么不洒脱,未免太不像他了! “我房问到了。” “嗯。” 范含徵送她到房门口,天都快亮了,祖娉亭转讨头来看他一眼,看他垂着眼脸,似乎没什么话要对她说。 她等了一会儿,只好叹了口气,低声道:“我进去了。” “嗯。”他点点头。 她退回房里,掩上房门。范含徵站在房门外深深吸了口气,身子好像被定住似的,久久移不开步伐。 任呈璧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见他站在祖娉亭房门前凝立不动,便拍着他的侑头,语重心长的说:“想留下她,就赶快开口吧!” “什么?”范含徵诧异地回头看他。以自己风流成性的过去,他还以为任呈璧绝不会赞成师妹和他牵扯不清的。 “你以为我把师妹托付给你,是因为我真的照顾不了她吗?’任呈璧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范含徵,淡然道:“三年前,不是我不娶她,而是她根本忘不了你。她常常一个人躲着,以为没有人瞧见,偷偷摸着颈子上的伤疤发愣。这疤,是你给她的吧?” 范含微闻言,霎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她会想念他吗?一-他从前对她那样,难道她一点都不恨吗? “过去你俩有何恩怨,我可以不去计较。任呈璧剑眉聚酊认寒冰似的目光盯着他,“但,你若留下她,又伤了她的心,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范含徵茫然的看者任呈璧转头离去。 留下她?他根本没动过那种念头,因为他连想也不敢想。 自己对她如此恶劣,还有资格留下她吗? 第十章 起程之目,书仲绮夫妇到桂花林前送行,任呈璧和湖妍咏共乘一匹马,祖娉亭独自骑乘,眼看就要出发,范含徵却不见踪影。 “任兄,焉等含徵回来再走吗?”书仲绮蹙眉问。 任呈璧默默看了师妹一眼,祖娉亭只是低头不语。 “不了!”他回头向书仲绮颔首谢道:‘‘这阵子多谢书兄款待,来日请到寒舍,好让任某尽地主之谊。” “一定。”书仲绮微微一笑。 苏淮雪依依不舍的拉着湖妍咏,细心叮咛,“路上小心。” 湖妍咏拍拍她的手,柔声道:“你也保重身子,一定要顺利生产。 话别一阵,任呈璧等人终于策马离去,一路穿过桂花林,绕过山坳,缓缓来到进京的道路上。顺着这条绵绵不绝的道路回南一直走下去,京城就越来越远了。 “师妹,你真的不留下来吗?’’ 任呈璧勒马停步,回头看着师妹,湖妍咏同样秀眉深锁。 祖娉亭黯然摇了摇头。又没有人拉着她不放,她有什么理由留下来?留下来做什么? “好。”他也不再废话,这就策马上路。 祖娉亭默默跟在师兄、嫂嫂身后,听着马蹄声达达的起落交错,看着路上尘沙滚滚。 她和范含徵,天南地北,就此别过了……其实这样的结果也不错,想想以前自己是多么痛·肥他,现在,连那些恨意也变成了难忘的回忆,那不是挺好的吗? 一行眼泪突然无声无息的滴在于背上,祖娉亭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抹去。万一被人看到,脸可丢大了! “祖师妹!”身后突然扬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急切的马蹄声,祖娉亭肩膀一震,转眼间,范含徵已来到她身边。 他看她一眼,见任呈璧回过头来,便对任呈璧说道:“你们先走,我有话跟师妹说。” 任呈璧点点头,马腹一夹,便飞驰而去。 “想说什么?”祖娉亭淡淡的瞥他一眼。 他神态困倦,脸色苍白,文秀的身形似有几分虚弱,只见他张口欲言,又转为叹息,眉宇间尽是愁苦。 “你不说话,我可要走了!” 她作势拉起马缰,不料范含徵突然一跃而起,拦腰抱着她双弼滚落到旁边的草地上。她来不及挣扎,惊呼一声,便吓得赶紧抱住他,两人翻转几圈,终于在花丛中停下。 “你做什么啊?” 祖娉亭被压在范含徵身下,晕眩的脑子还未清醒,他滚烫的嘴唇随即攫住了她。 这家伙果然还是个淫魔!她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软软的放松妄子。 范含徵捧着她的后颈,缠绵的吻着她的唇、她的脸、她颈子上雕疤痕,来来回回吻个不停,害她呼吸越来越不稳,身子不断发热发烫他又来占她便宜了!她脑中昏乱的想着,却又忍不住吐出舌尖雨他纠缠起来,而范含徵越吻越深,像要把她整个人生吞入腹似的。 这个可恶的男人……更可恨的是,她怎么会根本不想抵抗啊? 范含徵突然放开她,不可置信的捧超她的脸庞,低问:“你…“你真的爱上我了?” 看他的表情像是喝醉了酒,祖娉亭不禁咬着唇,别开脸去。 废话,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 任师兄知道,嫂嫂知道,连书仲绮夫妇也看得出来,这有什么虫惊讶的? 不喜欢他,怎么会和他一块儿出游呢? 你……可不可以留下来……留在我身边?”他执起她的柔荑支支吾吾的问道。 “我才不要!”她瞟了他一眼,便绝情的推开他起身。 范含徵不禁呆愣地看着她,一脸不解。“为什么不要?”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要!”祖娉亭整整身上的衣物,转身走向马儿。 “好,那也没关系。”他无奈的跟在她身后,佯作潇洒的哈哈一笑,“既然你不肯留下来,那我跟着你便是。天涯海角,你走到哪儿,我便跟到哪儿,结果还不是一样?” “你……” 祖娉亭气得急转过身,怒瞪着他,而他则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两人僵持半晌,她突然冷笑道:“好啊,你说得倒容易,等我们回到乡下,我看你住不到十天就受不了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看范含微嘻皮笑脸的,她不禁嫌恶的白他一眼。 “你是无赖吗?”’ “我是不是无赖,你不是最清楚了吗?”他扬眉取笑道。 “哼,总之……我才不要这样呢!”她跺了跺脚,就要上马离开。 范含微见她真的恼了,才收敛玩笑态度,正正经经的拉住她的手,柔声道:“我的心意,你三年前不就很清楚了吗?既然你已经爱上我了,为什么不肯跟我在一起?” 祖娉亭叹了一声,偏头不语。 他于是又把她拉近了些。“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接受我?” “我说什么,你都答应吗?”祖娉亭满怀心事,惴惴不安的望着他。 他目不转睛的瞧着她,肯定的点头,“你说,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和我在一起,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照办。” 他说得诚挚认真,可祖娉亭听了,却忙不迭的甩开他的手,又气又恨的啐道:“也不想想你从前作恶多端,想叫我留下来,哪有那么简单口!” “嗯?”范含徵不解的皱起眉头。 他“作恶多端”?这是指……十天后,翠玲珑——范含徵拉着祖娉亭的手,脸色苍白的坐在大厅的主位上,底下数十名女子听完他宣布的事,顿时青天霹雳,个个如坠深渊。 厅里一片愁云惨雾,几名女子暗自饮泣着,更有几名姑娘差点昏厥过去。 过了片刻,武艳蓉踏上前一步,率先说话了,“从前咱们园子里的,公子个个都爱,从不偏心,可现在为了她,居然把我们全割舍了,由此足见公子对她的一片真心。我武艳蓉向来激赏专情男子,今日也不跟公子为难。 “公子信誓旦旦此生非此女不可,那很好,我们武家姐妹认了。 不过以后若是让我知道,公子又抛弃了她,另结新欢,或是坐享齐人之福,那就是对不起翠玲珑所有姐妹。武艳蓉、武生涟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剖出公子心肝喂给狗吃,请公子好生记下了。” 范含微轻咳一声,低如不闻的涩声应道:“我知道了。 武艳蓉掉头就走,武生涟本来尾随其后,忽然脚步一顿,又飞过身来劈哩咱啦甩了范含徵四个巴掌。 “两掌是为我自己打的,两掌是帮姐姐打的,公子保重。”武生涟双眼含泪,依依不舍的道别之后,这才转身追上武艳蓉。 武氏姐妹一走,厅里登时有几个女子也跟了出去。 接着,明瑗阴沉沉的走上前来,手上捧着一只小瓷瓶。 范含徽见她一脸壮烈,不禁暗自害怕起来。明瑗是翠玲珑里嗣聪明、手段也最激烈的女子,要她心甘情愿的离开他,可不是件容易之事。 “公子,把这瓶于里的东西喝下去,我就不再为难你。” “这……这是毒药?” 明瑗冷冷的看着他,轻声道:“是又如何?” “这…·-.我……” 范含徵偷偷瞧了祖娉亭一眼,只见她惨自了脸,瞪着那只瓷瓶,动也不动一下,似乎无意劝阻。 一旁的小娟见状,不禁着急起来,“明瑗姐姐,公子喝了这东西,还有命在吗?” “你喝不喝?你不喝,我就不走。”明瑷秀面凝重的捧着瓷瓶,走到范含徵眼前。 见他没有动作,祖娉婷随即板起俏脸瞪着他,厉声喝道:“你答应过我什么?还不喝吗?” 她这一喝,让他想起十天前挽留她时,她也这么恶狠狠的瞪着他……“你要跟我在一起,这辈子就只能有我一个女人,你答不答应?” 范含徵柔情的道:“我心里,本来就只有你而已。” “翠玲珑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办?”祖娉亭冷冰冰的看着他。 范含徵呼吸一顿,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变了脸色。 她就知道抛见状不禁冷笑。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就算他没真心爱过那些女人好了,大家毕竟纠缠多年,能够毫无感情吗? 范含徵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古怪的变了又变,仍是不能做出答覆。 祖娉亭好整以暇的等着,等他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 他想了半天,脸色越发苍白,最后,终于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苦涩的道:“难怪你不肯留在我身边,难怪……是我活该,这是我的报应。” “你不肯放弃她们吗?”祖娉亭小心翼翼的侧头看他,生怕听见令她失望的回答。 范含徽绝望的喃喃道:“不是不肯,而是…···我不能……” 不管爱不爱,他的确和她们都有肌肤之亲,也共同生活了许多年,如果他和祖娉亭一走了之,她们不是太可怜了吗? 这是他自己造的孽,还能怪谁? 祖娉亭黯淡的点点头。既然如此,他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一转身,脑中又响起了湖妍咏的声音——那些女人也有错啊! “她们若有一点点自尊,就不该留在翠玲珑里,她们这样,不但误了自己,也误了含徵。她们从不为含徵设想,若有一天他有了真心相爱的对象,那她们的存在便会耽误含徵的幸福。可这些自私的女人若是爱上别人,舍徵却不会阻挡她们,所以我看不起她们,也不觉得她们有何可怜,她们从含徵身上已经榨取太多太多了。” “也许不是这样,她们只是太爱范含徵罢了!” “所谓爱情,应该是双方面的不是吗?不属于她们,她们就不该取。依你所言,难道含徵一辈子只能拖着这群不爱的女人过一辈子,他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吗?” 祖娉亭跃上马儿,仰头长叹一声。 就算不是她,将来范含徵遇上别的女子,相同的问题还是存在着,如果自己不能原谅他,那么别的女子也不会原谅的。 那他不就真的永远和幸福无缘了? 她回首望去,范含徵没有跟上来,孤单单的颓坐在草地上。她静静的看着他,心中顿时柔情满溢。 换个方向想,如果他毫不犹豫的-=_脚蜴开翠玲珑的女人,那不是更绝情、更可怕吗? 好吧,既然他拿不定主意,她就帮他一次吧! 心意一定,祖娉亭便滑下马背,走向范含徵,提议道:‘你…只要诚心诚意的请求她们原谅,让她们心甘情愿的离开你,我就留在你身边。” 他闻言苦笑着仰起头来,深深瞅着她。“如果她们要我的命呢?” “那也是你活该!”她皱眉骂道。 范含徵笑而不语,祖娉亭便幽幽的在他身边坐下,按着他的手,说:“反正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就算是地下黄泉也无所谓! 祖娉亭低下头,她嘴上没说的,范含微岂能不懂,于是惊讶的注视着她。 想不到师妹竞对他情深巨此,即使现在想起,他仍是难以置信。 既然如此,他至少该回报她相同的决心吧! 范含徵硬着头皮,接过明瑗手上的瓷瓶,慨然道:“明瑗,是我对不起你,我喝就是。” “公子……”小娟惊叫。 他仰头正要一口饮尽,不料就在紧要关头,祖娉亭忽然夺过瓷瓶一饮而尽。 “师妹,你做什么?” 范含徵惨白了脸,只见她掐着喉咙,痛苦的弯下腰来,他赶紧扶着她,不知所措。 “祖姑娘…-”” “明瑗姐姐……” 厅上惊呼声不断。 明瑗见状,幽幽叹了口气。公子不惜犯险,欲饮下毒药,已证明他悔过的诚意:祖姑娘在最后关头抢下瓷瓶,代他喝下,亦是见她情意深重,无人可比。 事已至此,她就算强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师妹……师妹……”范含徵摇晃着祖娉亭,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祖娉亭难过的频频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明瑗心平气和的看着他俩,莞尔笑道:“公子不必紧张,瓶子里不过是一些酒醋罢了,明瑗走了,公子保重。” 明瑗离开了,又有几个姑娘跟她一起退出。 目睹刚才一幕,晓珂冷冰冰的看着他俩,终于死心了。 “我们走了之后,至少需要一笔钱来过活。“公子为了她,连死都不怕,她们还能说什么呢?既然感情已经不再,那么就谈点现实的好了! 其余女子大多也是同样的想法,于是求财的、求屋的、殴打泄愤的,各式要求纷纷出笼。范含徵无一不允,终于令她们全数甘愿离开。 至于翠玲珑,他本来要将它送给小娟,小娟服侍他多年,和他感情最为深厚。 不料小娟始终哭丧着脸,依依不舍,不肯离开,经他好说歹说,总算劝服了她,两人结为异姓兄妹,由她代为打理翠玲珑。 这天晚上,范含徵和祖娉亭回到房间,并肩坐在床沿上,看着空空如也的房子,不禁相视微笑。 “为了我一个,放弃一大票姑娘,家里被洗劫一空,还被打成猪八戒似的,值得吗?” 她笑嘻嘻的掐了他红肿的脸颊一把,范含徵登时痛得龇牙咧嘴。 “我也只能认了。”他苦笑道:“三年前咱们分别之后,我在床上休养了大半年才从鬼门关绕回来,从此每个姑娘的脸7l在我眼里都模模糊糊的。翠玲珑里的姑娘,是我平素看惯的,倒还不那么严重,可一走出家门,满城都是祖娉亭,睁大眼睛细看,却又个个都不是,你知道那有多苦吗?久了,我就谁也不看了。”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脸上肌肉微微吃痛,范含徵轻轻摸着自己的脸。 分明一脸猪头样,还含情脉脉地凝视她,祖娉亭看了直想笑,又见他态度诚挚认真,愁苦无比,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不说话?”范含徵推她一下。 她伸伸舌头,调皮的取笑他,“你的话如果能信,狗屎都能吃了。” “你不信,怎么肯让我拉你的手?” “别耍嘴皮子了,我来帮你擦药吧!”她挖起一团药膏,温柔的往他脸土推开。 “嘶——” 看范含徵越是痛得咬牙切齿,她笑得越灿烂、开怀。 缘份真是奇妙,谁会想到呢? 这个耽误她一辈子的淫魔、曾令她痛不欲生的男人,最后竟把自己的一生赔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