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上逃夫》 第一章 一辆银白色的轿车,从下午四点,便停在这栋老旧的五楼公寓对面。 车里坐着一名男子,很有耐性的从三点一直等到现在。他早上刚下飞机,下午便迫不及待的驱车前来这里,只想再看故人一眼。 只要一眼就好,只要确定她过得很好,他就会离开。 四点后,附近返家的学生与上班族,陆陆续续的定进这栋公寓,五点后,公寓内的灯光一盏盏的亮了起来。 随着夜色愈来愈黑,男子表上的时针也由六点、七点,无声无息的来到八点。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下车,抬头望向位于四楼某间仍一片阗暗的公寓。 “先生,你要找人吗?”看到他从车上下来,一名注意他很久的欧巴桑从一楼的屋子里走过来采问,她下午四点多就留意到他的车一直停在那里。 男子抬目再朝上睐去一眼,这才启口问:“请问住在这栋公寓四楼,姓任的……” 他话还没说完,欧巴桑便接腔道:“你是要找任老师噢?她搬走了哦。” “她搬走了,什么时候?”男子讶道。 “啊就今天呀。” “今天?”怎会这么巧。 “她妈妈过世后,心岚一直很伤心,搬走换个环境也好。” 闻言,男子震惊的问:“她妈妈过世了?” “嘿呀,啊就半年多前,她妈妈突然中风,送到医院急救后,没几天就走了,唉,还那么年轻说,才刚五十岁呢,走得真的太早了点。你没看见心岚那孩子,为了她妈妈的死,哭得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咧。”欧巴桑又是叹气又是不舍的说。 “她搬到哪里去了?”男子沉敛的眼神微露一丝关切的追问。 “她……咦,跟你说这么多,啊你是谁呀?”欧巴桑突然有些警戒的盯着他。 “我是……心岚的朋友。” “是吗?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欧巴桑狐疑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他清俊的五宫面无表情,修长的眉目之间透着一股淡漠的清冷,感觉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很不容易亲近的样子。 他神情淡然的解释,“因为我这一年多来都在美国,今天才刚回来。可以跟我说她搬到哪里去了吗?” “是这样哦,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搬到哪里去了,她搬走的时候我没遇到她,只知道她调去的那间学校好像是叫雅什么的国小,啊,对了,叫雅心国小啦。” “雅心国小?谢谢。”男子道谢后,上车,驱车离开。 午后三点,原本明媚晴朗的天气,忽然变得阴暗,清蓝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一片灰沉沉的乌云所掩蔽。 任心岚放下手边的行李箱,站在一栋两层楼的洋房前,拿出钥匙,打开大门,一手牵着半年多前收养的流浪狗棒棒,一手拖着行李箱进屋。 屋里的家具下多,全都罩上了防尘的白布,从地板上累积的厚厚一层灰尘,可以看得出来这里有好一阵子没人住了。 听说这户人家去年移民到美国,所以房子便空了下来。由于以前任教的国小有一位老师认识这房子的屋主,便以很便宜的租金,替她租下这栋位于雅心国小附近的房子。 屋里宽敞的格局与陈设,令她很满意,因为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让棒棒活动。 “听说这里有三间房间,棒棒,我们去看看哪问房间比较适合。”她弯身解开棒棒的绳子,先打开左侧的一间房门,从里面的陈设,发现这里应当是间小孩睡房,不适合她睡。 只是当她正要关上房门退出时,棒棒然对着房里摆在角落处的那张单人床,龇牙咧嘴的发出狺狺嘶吼的声音。 “棒棒,怎么了?”她下解的上前,棒棒猛然朝单人床扑了过去,仿佛那里有着什么。 此刻阴暗的窗外,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天际,紧接着遽然响起一串轰然雷鸣,惊人的声势震得任心岚冷不防的吓了一跳。 一瞬后,等她回神,就看到棒棒扑上床,莫名的乱窜嘶咬着。 “棒棒,你在做什么?”窗外还在持续发出惊人的雷声,再配上棒棒脱序的行径,令她背脊不禁涌起一阵寒栗。 “呜,汪汪汪汪……”棒棒惊怒的皱拧鼻子,露出尖锐的犬牙,没有理会主人的叫唤与制止,它拱起了背,背上的毛发全都竖了起来,宛如面对着什么无形而凶恶的猛兽。 “棒棒!”任心岚不愿往那方面联想,但收养棒棒半年多,它一直很温驯,从未有过如此异常的行为,现在这样……她不禁浑身毛骨悚然,睁大眼仔细盯着床铺的方向,意图想看出那里究竟有什么。 但在棒棒面前,根本什么都没有。 她吞咽了下口水,再仔细环顾一遍房内,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正准备上前拉走棒棒时,突然问,轰地一声,一道巨大的响雷劈来,吓得她脸色一白,不由自主的缩向一旁的桌子,紧紧掩住双耳。 片刻,待惊人的雷声过去后,她侧首眄向窗外,看见外面降下了哗啦啦的大雨,拍拍胸脯安慰自己。 “没什么,只是打雷而已,任心岚,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没事、没事。”她轻吐一口气,调回眼神,不经意的瞥见搁在桌上的一张相片。 相框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她好奇的伸手拿起,轻轻吹开落在上面的尘埃,这才看清相片上是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他坐在草地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真可爱。”她一向爱极小孩,忍不住脱口说。 “真的吗?” “真的呀,眉目清秀,浓眉大眼,将来长大一定是……呃……”说着,任心岚脸色陡地一僵,慢慢转动脖子,望向方才那道声音的出处。 刚才……是谁在跟她说话? 映入她瞳仁里的,是一个小男孩凌空站在棒棒的头上,笑咪咪的对着她。 “我……一定是眼花了!”她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接着用力揉了揉眼,再深深吸足一口气后,望过去。 还在! 空气瞬间凝结,仿佛有一阵阴恻恻的寒风吹来,室内的温度陡然下降,冻得她两臂爬满鸡皮疙瘩。 她想出去,但脚仿佛被钉住了似的动弹不得:她想尖叫,但声音忽然问全都锁在喉咙深处,发不出来。 刚刚明明没有人的,只有她跟棒棒……但现在她却看得很清楚—— “呜,汪汪汪……”棒棒仍在发出愤怒的吠叫声,甩动着头,想甩开头上的那名淘气男孩。 任心岚的脑袋霎时飘过了三个字:见鬼了! “阿姨,你可以看得见我吗?”小男孩笑得很开心,“飘”到她面前。 “我我我我……”看着刹那间来到她面前的小男孩,她结巴得说不出话来。妈呀,她不会是真的遇到阿飘了吧? 谁来告诉她这是梦,是她突然问睡着了在打盹? “阿姨,你真的可以看到我吗?我好高兴哦,你是这一年来第一个可以看得到我的人耶!”小男孩快乐的又叫又跳。 “……我我我……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惊惧的后退了好几步,惶的瞪着那笑容可掬的小阿飘。 “因为这里是我家呀。”他腾空飘浮在她面前,直视着她说。 “这里是你家?”任心岚愕道。 “对呀,我死了之后,我妈咪和把拔他们就移民到国外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住在这里。阿姨,你怎么会来我家?你是小偷吗?”他扬起天真的笑脸问。 被误会成小偷,令任心岚忘了害怕,急忙澄清,“我不是小偷,我租下了这里。” “这么说,阿姨以后要住在这里吗?太好了,这样就有人陪我了。” 等等,不对,他刚说什么,他说他死了,这么说他真的是……鬼! “啊——”任心岚放声尖叫,再往后退了一大步。 “阿姨,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小男孩关心的“飘”到她面前,没再理会继续对着他狺狺嘶吼的狗儿。 看着那张透明的小脸靠得她极近,她倒抽一口凉气,屏住了气息。 “阿姨,你没事吧?”见她张大眼,只是瞪着他不说话,小男孩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任心岚立时觉得好像置身在冰库里,从头麻凉到脚,不过听到他稚气的话,再看着那可爱的小脸蛋,一向喜爱小孩的她心生下忍,忍不住脱口问:“小弟弟,你几岁了?” “七岁,啊,不对,我死后又过了一年,今年应该八岁了。” 才八岁,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哪! “那么……你是怎么死的?”注视着他那小小的身躯,童稚的容颜,任心岚对他的惧意陡然减少了不少,反而油然生起一抹怜惜。 “我是出车祸死的……阿姨,你是在为我难过吗?没关系,我已经不痛了哦,被车撞到的那时候,是痛得快死掉,但后来真的死掉后,就不再痛了。” 听到他带着童稚的语气,对自己的逝去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再想到他小小年纪就枉死了,任心岚忍不住鼻酸。 情不自禁的想将他小小的身躯抱入怀里,好好的疼惜,却扑了个空,他的身子穿过了她的身躯。 “阿姨,你忘了我是鬼吗?你没办法碰到我哦。”小男孩飘回她面前,说得天真无邪,眼里却隐隐流露出一丝感然。 任心岚心疼的瞅着他,纵使他是个幽灵,但他还只是个孩子呀,最初的惧意此刻已消失大半,她柔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崔若梵,我妈咪和把拔都叫我小梵。” 回台两天,桑吏皓大概整理好家里与公司的事后,想起好友的请托,便拨了个空来到这个传统的社区。 “不要跑,给我站住!” “被我逮到,非把你的狗皮给扒了不可!” “你这畜生,不宰了你我不姓王!” 听到一阵杂沓的怒斥声传来,他没有理会,他一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前面要去的地方,巷口有点窄,他在路边停下车,打算步行过去。 这时吵闹叫骂的声音离他愈来愈近,他举目看去,就见一群人怒气腾腾的追打着一只黑色的狗儿。 忽然间,那只狗猛然朝他飞奔而来,一靠近他,便抬起前肢扑到他身上,一脸亲昵的对着他汪汪吠叫着。 他还来不及反应,那群追打着拘的人里,便有人怒气冲冲的上前质问。 “它是你养的狗?” “不是。”他吃惊的瞪着狗儿亲热的伸舌舔着他的手,尾巴还兴奋的摆动着,前腿则拚命巴着他,一副跟他很熟络的模样。 “不是?那它为什么会跟你这么亲,不只对你猛摇尾巴还舔你?”那群人愤怒的围住他,摆明不信。 扫一眼那群怒不可遏的人,他淡声开口,“在今天之前,我没有见过这条狗。” 闻言,众人不齿的怒喝。“你麦骗肖,看这个样子就知道这只该死的狗绝对是你养的!” 桑吏皓蹙眉,回头瞟一眼躲到他背后,两条前肢还紧紧缠抱他大腿,跟他装熟的狗,它热情的朝他吠了两声,无辜的狗眼骨碌碌的看着他。 现在是怎样,它认错主人了吗? 旋即,他便否决了这个想法。不可能会有小狗认错自己的主人,就算他的外表长得像它的饲主,但身上的气味也不一样,不可能会闻不出来。 所以,它之所以巴着他是……故意的? “没错,你休想赖,赔钱!这死狗撞烂了我的水果摊,既然是你的狗,所有的损失你要负责赔偿。” “还有我的菜摊,它把我的菜全都踩烂了。” “还有我的鱼也全都被它给踩死了。” “他把我的金孙给撞伤了。” “还有我……” 一群人七嘴八舌,忿忿的索赔。 他睐向那些愤怒的人,知道不论再怎么解释,他们也不会相信他的话,除非它的饲主出现。 包围着他的那些人愈骂愈激动,若是他敢说出拒绝赔偿的话,他们恐怕就会群起而上给他一顿痛殴。 而“肇事狗”还巴着他的腿,在跟他装熟。此刻任他说破嘴,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真的不是饲主了。 这是只很有心机的狗,居然懂得找他当替死鬼,替它收拾烂摊子?他不可思议的这么想着。 “好,我赔,带我去看它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他懒得争辩,索性伸手抓住狗的颈圈说。待会他倒要看看它的饲主是谁,竟然养出这么一条懂得栽赃嫁祸的狗。 看见手里拉着的黑色大狗在一间两层楼的洋房前停下,桑吏皓看清门牌上的地址后,讶问:“你住在这里?” 这间房子是他一位朋友的,去年朋友夫妇在爱子过世后,便移居美国,得知他要返台,托他过来看看房子,因此他才会特地跑这一趟。 朋友夫妻希望住在这里的人能爱惜这屋里的一切,所以才会以很便宜的租金租给人,希望对方能替他们好好维护这栋房子,因为这房子里有他们和早天的儿子生活了七年的回忆。 “汪汪汪汪!”狗儿猛摇尾巴。 他低首觑向,“我们就来看看你的主人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养出你这么有心机的狗。”正要按下门钤,狗儿的鼻子却突然往前一顶,顶开了那扇只是虚掩着,没有落锁的银色铁门,进到小庭院里,用前肢推开纱门,直接跑进屋子。 “汪汪汪汪……” 客厅里,站在梯子上正在换灯管的任心岚,听到声音,低头看见爱犬,脸上漾开宠溺的笑容,爬下梯,摸摸它,一边叨念着,“小梵,你带棒棒到哪里去玩了,怎么玩到现在才回来?” 狗儿热烈的摇着尾巴,不停用嘴巴蹭着她,跟她撒娇。 “好了,小梵,你还不出来?”她摸着爱犬的头笑骂。 倏怱问,一道透明的小身影从棒棒的身上飘了出来。 “岚姨,我好想你哦。” “哼,少来,出去玩了半天才回来,还好意思说想我。”她跟棒棒搬进来的第二天,小梵便在无意问发现,他可以附身在棒棒身上,于是,原本无法在白天出去的他,便开始附身在棒棒的身上出去玩耍。 也许是太久不曾在阳光下嬉戏,所以他每天都带着棒棒出去玩。 陡然察觉到一旁有人在注视着她,任心岚抬首朝门口处望去,当目光看到那道修长身影时,她霍然一震,原本噙着浅笑的脸庞登时凝结,怔了一瞬后,明秀的水眸燃起怒焰。 “你来乾什么?”前几天不小心着了凉,此刻她原本就因为厩冒而有些潮红的脸庞,在激动的恚怒下,涨得更加通红。 桑吏皓没有立刻答腔,他先是垂下长睫,遮掩住此刻眼底浮起的激动情绪,须臾才抬眼,眸光深沉的注视着她。 他没有预料会在这里见到她,原本已托了一位开徵信社的朋友帮忙调查她的住处,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她那宛如面对着仇人的憎怒眼神,令他胸口处漫开一阵刺痛。 “我叫你滚,听到没有?”见他竟然还杵着不肯定,任心岚沉下脸,厉声撵人。 即使亲眼见到他劈腿已经事隔一年多,她依然无法忘记这个男人曾经带给她的伤痛。 他的出现又再提醒了她,当年那种仿佛被人狠狠揉碎心脏的疼痛。 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那段下堪的往事,甚至想过,如果哪一天在街头巧遇,她应该不会再对他有任何的感觉了。 但她没有想到,真的再见面时,自己竟还会如此的怨怒与……心痛。 不是都已过去一年多了吗,为什么还会如此? 桑吏皓置若罔闻的徐缓开口,“听说你母亲过世了?” “那跟你无关,出去!”她寒着脸大吼。 他转移话题,看向此刻乖乖趴在地板上的黑狗。 “我没想到你住在这里。”这么巧,原来租下朋友房子的人竟然是她。 “什么意思?” “……”他没说出这间房子的屋主是他朋友的事,相信以她的个性,若是知晓他跟屋主的关系,必然会立刻搬定,故而改口问:“这条狗是你养的?”一年多前,他离开时,她还没有养狗。 “是又怎样?”她望向他的眼神冷冽冻人。 他缓缓取出一叠纸条递给她。“你看看这些。” 任心岚没有接过,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睨觑着他。“那是什么?” “我刚才赔钱给那些受害者的收据。”他淡淡的说。 “什么受害者?” “你的狗刚才在外面闯了祸,撞翻了小贩的水果摊、菜摊,踩死人家要卖的鱼,还撞伤了人家的孙子,还有……”他细数了一串狗儿的罪状。 还没听完,任心岚便气愤的拧眉怒斥。 “棒棒才不会做这种事,你不要诬赖它!” “你仔细看清楚这些字条上所写的内容,里面详细载明了它闯的祸,上头还有受害者留下的电话和地址,如果你不信,不妨亲自去问。”在赔钱给那些人后,他便要他们写下收据,以便来向狗儿的饲主索讨。但他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就是狗儿的饲主。 听他说得如此言之凿凿,任心岚不禁有些动摇了,接着想到棒棒平常是很温驯,不会做出这种事,但刚才是小梵附在它身上出去的,他是个活泼淘气的小孩,这。。…。她回头睐向一脸心虚,低垂着头的小梵。 “小梵,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自那天搬进来,无意中拿起他的相片,她便一直能看见没有形体的小梵。 经过了几天的相处,棒棒也不再对着小梵龇牙咧嘴的狂吠了,一鬼一狗还整天玩在一起,常常把她整理好的客厅弄得一团乱。 小梵仰起脸,一脸无辜的说:“我不是故意的,岚姨,我刚才在市场看到一只青蛙,然后……” “菜市场怎么会有青蛙?”不等他说完,任心岚便问。 他睁着大眼描述,“我也不知道那只青蛙是从哪里来的,我一看到它,一时好奇,忍不住想抓住它,结果它跳到了菜摊上,当时我顾着追,一时忘了自己附身在棒棒的身上,也跟着它跳到菜摊上,接着它跳到水果摊,后来又胞到一个小孩的脚边……”看见她脸上的怒容,他的声音愈来愈小,“对不起,岚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听到这里,任心岚已经能想像出,附身在棒棒身上的小梵在菜市场闹出了什么样的骚动,然而看着他可怜兮兮认错的小脸,她又不忍再骂他。 看见她转头对着空气质问,桑吏皓狐疑的问:“心岚,你在跟谁说话?” 任心岚回头正要开口,就听小梵出声道:“他看不到我啦,岚姨。” 如果告诉他,她是在跟一个小鬼说话,不知他会不会相信? 旋又思及,她与这男人早在一年多前已成陌路,所以她根本不必告诉他任何事。 朝他横去一眼,她冷冷的回答,“我在自言自语不行吗?”说着,接过他手上拿的那些字条,一张一张看完,本来就因为发烧而头昏的脑子,觉得更晕了。 她没有想到小梵闯的祸,居然得赔人家这么多钱,算一算竞要十几万块。 暗暗盘算了下自己仅有的存款,全部加起来差不多只有十万,根本不够赔。 “这些钱我会还给你,不过可能要分几个月。” “不用了。”既然她是饲主,他就不会跟她计较这些钱。 不接受他的好意,鲁心岚坚持,“不行,我一定会还给你,给我你的帐号,” 她算了下表示,“这笔钱我会分五个月还给你。” 教书也有两三年了,她不是个挥霍的女孩,按理说该有一些存款才是,但半年多前为了母亲的病,除了健保费外,她额外花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请医生开昂贵的药给母亲,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都不愿意放弃。 然而即使如此,依然挽救下回母亲的生命。 见她一脸激动,桑吏皜沉默了须臾,才淡淡说:“随便你吧。”瞥了一眼搁在桌上的灯管,再抬头望了眼已拆下灯管的灯座,他迳自拿起灯管爬上木梯。 “你要乾么?”她不假思索的拉住他的手。 “你不是要换灯管?”她手上的温度令他蹙了下眉,定睛细看她略透着潮红的双颊。 “我会自己弄,不需要你帮忙。”见他陡然伸手探向她的额,她嫌恶的拍开他的手,“你想做什么!” “你在发烧?”指下碰触到的肌肤,透着不太寻常的温度,令桑吏皜蹙拢了俊眉。 “不乾你的事。” “去看医生了吗?” 鲁心岚下甚在意的说:“只不过一点小感冒,没必要看医生。”自母亲因中风病死在医院,她便很讨厌上医院,因为每次一到那里,就会令她回想起母亲住院时的情景。 桑吏皜不由分说的扣住她的腕往外定去。 “你要乾么?放开我!”她想甩开他的手,但他握得太紧了,一时挣脱不开。 “去医院。” 她怒喝。“我不要!”努力煞住脚步,下跟他走,“我的事不需要你管,钱我会还给你,你把帐号给我,我再汇去给你。”她跟他早已没有任何关系,就算病死也与他无关。 见她不肯走,桑吏皜索性拦腰抱起她。她刚才莫名其妙对着空气说话的情况,令他担心她是不是烧昏了神智,才会出现如此怪异的行为。 “放我下来!”她气怒的捶打他的肩膀。 瞥向她愤怒的表情,他冷不防俯身轻啄了下她的粉唇,成功阻止她的挣扎。交往多年,他一向很清楚,当她生气的时候要怎么平息她的怒火。 鲁心岚愕然一震,顿时红了眼眶。 “你这算什么?这么欺负我很有趣吗?” “我没有想欺负你,只是想带你去看医生。”他接着说,“你不是说要还我钱,若病死了,要怎么还?” 听到他的话,鲁心岚咬唇不语。 原本她还以为、以为……他是因为关心她,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第二章 从医院回来后,任心岚恼怒的在客厅里来回走着,静不下心来。 原本平静的心,因为那男人的出现,被搅得一团混乱。 他凭什么,凭什么敢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还一点愧疚都没有,仿佛当年在结婚前夕移情别恋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再见到她后,还那么心安理得,一句对不起的话都没有? “岚姨,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闯了祸害你要赔人家钱,所以在生气?”看着她烦躁的在客厅里乱转,小梵怯怯的问。 他附身在棒棒身上,被那些人追打时,看到那个大叔,直觉他应该是个有钱的人,所以才会故意赖上他,让人家以为棒棒是他养的狗,以为这样,那些人就会放过他和棒棒。 没想到那个大叔居然在赔了钱后,硬是拉着棒棒,叫它带他回来。 “不是。”直到走得脚酸了,任心岚才坐下下来。 她抬手,按在仍然乱烘烘,无法平静下来的胸口上。 她好恨,恨桑吏皓为什么还能这样轻易的牵动她的情绪,悸动她的心扉。 她好没用,为了一个伤害她的男人,弄得思绪全乱了。 “岚姨,不要再打了,会痛的。”小梵飘了过来,伸手想阻止她掌掴自己的面颊,但他的手穿透了她,无力阻止她的自虐。 甩了自己几记耳光后,任心岚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一脸担忧的小梵,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我没事,只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岚姨,你很难过吗?”小梵盯着她,看到她脸上流露出一抹忧伤。 她只是轻轻摇头,什么都没说。大人感情世界的纠葛,不是一个小孩能懂的。 “是因为今天我闯的祸,害岚姨要赔钱吗?如果岚姨没有钱,可以打电话给我妈咪,告诉她我的事,她一定会给你钱的。” “傻孩子,这种事只怕我告诉你妈妈,她也不会信的,还会以为我是哪里的诈骗集团想骗她的钱呢。”失去小梵,想必他的母亲定是心痛无比,她怎么忍心再告诉她,她儿子成为了一缕幽魂,还独自徘徊逗留在这里,那只会让一个母亲更加的痛苦。 “可是……” 见小梵还是一脸担心的望着她,任心岚心头一软,坦白告诉他。 “岚姨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岚姨以前认识那个家伙,他曾经做了一些伤害我的事。”那件事,让她每次想起,胸口总是一阵揪痛—— 结婚前一个星期,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靥,站在一扇大门前,手里捧着一个蛋糕和一只袋子,袋子里装着她特别为男友准备的礼物,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庆祝。 她提前两个小时过来,想为他煮一桌好吃的料理,给他一个惊喜。 想到再过一个星期,两人即将步上红毯的那一端,成为夫妻,她脸上的笑就更甜如蜜。 拿出男友给她的钥匙,她打开大门。 走进玄关,望向客厅的那一瞬,她的笑容僵凝在脸上,怀疑是自己走错了,于是匆匆道了个歉后,又再退了出去,只是查看门牌后,她颤抖着,不敢置信的再度踏进屋里,面对客厅里衣衫不整的那对男女。 她直勾勾的瞪着他们,说不出话,手在发抖,身上的血液像瞬间被抽光,脸色苍白若纸。 客厅里那名清俊的男子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个不相干的路人甲,慢条斯理的扣上衬衫的扣子。 “讨厌——”依偎在他胸前的那名女子不悦的噘起粉唇,娇嗔,“皓,你叫她出去啦,别这么不识相,还杵在这里看我们亲热。” “你先回去。”男子神色淡漠的说。 女子不满的轻哼了声,娇声道:“那你要跟她把话说清楚哦,要不然以后人家都不要再理你了。” “我知道。” 女子满意的起身,离去前还亲密的在他颊上落下一个吻,接着示威般的斜睨了僵站在门口的她一眼,这才款摆着蜂腰走出去。 “既然你都看见了,我们就把话说清楚吧。”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桑吏皓抬目眄向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蹙拧秀眉,身子在颤抖,努力克制着愤怒的情绪,好让自己维持冷静。 她还期待着他的解释,只要他说得合情合理,她会原谅他的,她相信真相一定不会是她看到的这样,一切一定只是个误会。 “我要取消下个星期的婚礼。”他移开目光,走向窗边。 没有得到她期待的解释,等到的反而是这样决然的一句话,她愕然震住,颤着声问:“为什么?” “你都看到了不是吗?因为我爱上了别的女人,所以不想跟你结婚了。” 亲耳听到他说出这样残忍无情的话,宛如有人拿刀狠狠砍向她的心,她的胸口痛得无法呼吸,唇办轻颤着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能勉强挤出几个字。 “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在骗我,不可能会这么突然…。。。”她还怀着一丝希冀,不愿相信他会突然说变心就变心,几句话就抹去他们两人之间过去三年多来的感情。 他一定是在跟她开玩笑,一定是的。 没错,不可能的,他是这么的宠她爱她,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下爱? 然而当她猛然思及他这阵子来的异常,以及好几次欲言又止的神情,信心又忽然间消失了。 “并不突然,我和她已暗中交往了几个月,我最近发现她比你更适合我。”桑吏皓的语气满不在乎,窗外投射进来的金色夕阳照在他身上,掩去他脸上的神情。 听到这样的回答,她再也按捺不住胸口汹涌袭来的愤怒与撕裂般的心痛,怒声质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求婚;:你是在要我吗?既然爱上了别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看我傻傻的答应你,你很得意是不是?”说着,她愤而将手里的蛋糕朝他砸过去。 他没有闪躲,任由装着生日蛋糕的盒于砸上他的额头,再掉落地板,低眸觎了一眼,缓缓说:“当时我只是一时兴起,才会跟你求婚,我没想到你会答应,更没想到你会那么热烈的投入其中。你没发现吗?这几天来我一直有话想跟你说,就是这件事。” 她的心在这一刹那问被他无情的话给绞碎,咬牙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她悲愤的怒吼,“你太过分了!”眼泪在她旋身夺门而出的瞬间,倾泻而下…… 都过去了,任心岚再次告诉自己,不值得再为那个人黯然神伤。 然而她脸上流露出来的痛心和难过,明显得连小梵都看出来了,他气愤的替她抱不平。 “这么说那个大叔是个坏人喽?没关系,岚姨,等他下次再来,我一定替岚姨报仇!” 天真的童言童语霎时温暖了她的心,她摇头说:“不用了,小梵,我跟他的事都已经过去,是我自己太傻,还无法放开。”她张开双臂想搂住他小小的身子,却抱了个空,想起他年纪小小便早天的事,眼神一黯,心疼的问:“倒是你,小梵,为什么你会留在这里没有去投胎呢?” “我跟一个人约好了,要一起过生日,可是我失约了,我想跟她说对不起。” “那个人是谁?”任心岚讶道。 “她叫雅婷,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哦,我们的生日在同一天,所以从小就一起过生日。” “小梵,你喜欢雅婷对不对?”看见他提到雅婷时那腼腆的表情,任心岚会心一笑,接着突然明白了什么。“我想,也许就是因为你还有这样的心愿未了,所以才会一直逗留在这里,没有去该去的地方。小梵,她住在哪里,要不要我找她来见你?” “她在我出车祸前就搬家了,不过她搬定前,我们约好了要一起过七岁的生日,可是我却下小心死掉了。” 听他这么说,任心岚心都揪了起来,“没关系,你知道她搬到哪里去了吗?岚姨帮你打电话给她。” “真的吗?她新家的电话,妈咪有记在电话簿上。”小梵一脸开心,“电话簿就在电话旁边。” 然而当任心岚,好不容易查到雅婷家的电话,打过去,却发现电话是空号,而电话簿上头也没有记下雅婷新家的地址。 “任老师,要不要我送你回去?”黑色房车在路旁停下,一名中年女子采出头热心的问。 用了,我就住在附近,可以自己定回去,谢谢你,林主任。”任心岚微笑谢绝了教务主任的好意。 “好,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一点。”扬扬手,林主任驱车离去。 逞强的代价是,原本只要花七、八分钟就能定到的路,程心岚足足花了二十几分钟还没走完,还走得满头大汗。 早上因为来不及,她是到巷口搭计程车来学校的,所以她没有想到走起来会这么吃力,短短的路程,让她觉得像跑了五千公尺似的,累坏了。 撑着拐杖,她低头看着打了石膏的左脚,叹了口气。最近的运气真背,又是发烧,又是见那个负心汉,现在则成了石膏脚。 几天前为了救一个差点被机车撞上的小孩,让她的脚受伤了,但她一点也不后悔,用一只脚换来一个小朋友的命,她觉得很值得,况且她的脚只是骨折而已,治疗一、两个月就能痊愈。 令她比较困扰的是,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刚巧被一个路过的新闻台记者看见,所以就大肆报导出来,把她捧成舍身救人的女英雄。 那天她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后,那家电视台还特地来采访她,访问她当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居然能够不顾自己的安危扑上去。 什么样的心情?那种情况下哪容得了她多想,眼见那辆蛇行的机车就要撞上在路旁玩要的小孩,她想也不想的就立刻冲了过去抱住小孩,结果却让自己被机车撞倒。 而那名小孩因被她护在怀里,所以只是受了点轻微的擦伤和惊吓。 这件事传到了学校,校长在今天的教务会议上,还特地当众褒扬了她一番,说什么她树立了一个为人师表的优秀典范。 拿出手帕擦着额头渗出的汗珠,任心岚不由得再回想起受伤的那天中午,桑吏皓闯进病房的事,那时她的脚刚打上石膏,正躺在病床上休息—— “心岚!” 她微讶的睁开眼看向他,发觉深邃的双眼里流露出掩藏不住的担心,快步定到她病床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诧问。 “我刚在午间新闻上看到你受伤的事。” “新闻这么快就播出了?”她蹙了下眉,有些吃惊。记者离开都还不到两个小时。 他望向她的左脚,“除了脚伤,还有哪里受伤?” 她讶异的注视着他脸上那抹关注的神情,片刻才说:“只有左脚骨折比较严重,其余的都只是擦伤。” 桑吏皓仔细打量她的神情,发现她的精神似乎还不错,才敛去适才赶来时忧急的神色,恢复淡然的表情。 “我叫护士帮你换到单人病房。” 她冷淡的拒绝,“不用了,这样的病房我住得很习惯,况且今天先观察一天,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跟他既然已分手,而且还是在那样不堪的情况下分的,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纠缠。 然而她住院的两天,他都亲自为她送来三餐,第二天出院时,也过来接她出院。 在家休养的这几天,他同样为她叫外卖送过来,对她的照顾,就宛如回到两人之前相恋时那样无微下至。 “他到底在想什么?”任心岚狐疑的低喃。 想起那时他刚进病房,脱口叫出的那声“心岚”,那低沉又带着着急的嗓音,仿佛透着深浓的感情,乍听到那句呼唤,她的心为一之颤,有一瞬间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深爱着她的桑吏皓,而不是后来移情别恋的负心汉。 再思及他后来得知她的伤除了左脚之外,没有其他大碍后,那种放心的表情,以及发现到她在注视他后,几乎在顷刻间便隐藏起脸上所有情绪的举动,任心岚愈想疑窦愈深。 “他那时明明一脸担忧,为何随后又全部收敛起来?就像是不想让我知道一样。” 一边想着,她一跛一跛的终于定回住处,在巷口就看见一名男子提着便当杵在门前。 她瞥见他时,桑吏皓也见到她了,快步朝她走来,很自动的想接过她手里提着的那袋沉重敦科书。 但她把袋子握得紧紧的,不肯松手。 “你去哪了?”见状,他也没再坚持,只是面色无波的注视着她。 “关你什么事?”她冷淡的回了一句,不想跟他说今天是到学校开教务会议。 他的瞳眸微微流泄出一抹下明的情绪。 “心岚,就算当不成夫妻,难道我们不能当朋友吗?” “……朋友?”闻言,她扬眉睨觑着他,唇边浮起一抹嘲弄与愤怒,“在你那样伤害我之后,你以为我们之间还能成为朋友吗?”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有些事是无法勉强的。”他清冷的眼神,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痛楚。 他是想告诉她,他的感情是她无法强求的吗?所以她就该心平气和的接受他移情别恋的事,然后再若无其事的跟他继续当朋友?任心岚怒极反笑。 “没错,有些事确实无法勉强,所以请你也不要勉强我再看到你。” 沉默半晌,桑吏皓看着她脸上嘲讽的笑,轻声说:“……等你的脚伤好了,我就不会再来。”说完垂目望着地上,不想看见她脸上憎恨的表情。 记忆中的她,一直是个开朗善良的女孩,以前她每次望着他,脸上总是带着温柔开心的甜笑,不像现在这样,一见到他便咬牙切齿的怒目相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没有资格怪她。 听到他的话,任心岚一愕之后,再看到他落寞的望着地上,似乎微露一丝歉疚,胸口的怒焰微微消散了些,但话语仍旧绝情。 “如果你是出于对我的愧疚,大可不必,我只是脚受伤而已,并没有可怜到需要人家照顾。你走吧。”说毕,她开门进屋,将他阻在门外。 处理完手上的一份公文,桑吏皓放下笔,倚靠在牛皮椅背上,打开抽屉,缓缓取出几天前好友张文听交给他的一份调查报告,敛眸低看着。 回台前,他不知道心岚的母亲已在半年多前已病逝。她父亲在她幼年时便已过世,所以她一直跟母亲相依为命,如今她母亲也离开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淡漠的眸底微露一丝心疼,倘若当年他不知道那件事,也许他早已与她结为夫妻,偏偏让他知道了…… 他闭上眼,幽幽陷入回忆中—— “怎么喝这么多酒?”看女友醉得都站不稳,他连忙将她搂进怀里,免得她跌倒。 任心岚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带着醺然的眼神,笑容可掬的说:“她们知道我们要结婚了,所以一直猛灌我酒,桃桃和小雅她们还争着要当我的伴娘哦,你说要选谁比较好?” “桃桃吧。”他耐心的扶着她坐进车里。 “为什么?”她憨笑,脸被酒气醺得通红,令她俏丽的脸庞添了几分柔媚。 他指背轻抚着她嫩红的脸,替她系上安全带,简单的回答一句—— “她比较适合。”小雅太艳,在婚礼上一定会抢走她不少的光彩,桃桃则较为坦率朴实,但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那就桃桃吧……咦,呵呵呵,你怎么突然变成好几个,哪一个才是真的呀?”她眯着眼伸手在他脸上乱摸。 “你醉了,来,喝点水。”他抓下她的手,拿了瓶矿泉水喂到她嘴边。 她饮了两口,便昏沉沉的闭起眼睛。 在她额心轻落下一吻,因她醉了,他直接载她回到自己的住处,方便照料。 抱她进屋后,他轻轻摇了摇她。“心岚,先洗澡再睡。” “不要,人家想睡觉……”她含糊的咕哝了声。 他怜爱的轻揉她酣醉的睡容后,走进浴室,在浴缸里注满温水,接着出来替她脱下衣服,再抱她进浴室,为她洗澡。 这不是他第一次为她洗澡了,交往三年多,两人早有肌肤之亲,每次结束后,总会一起共浴。 他们会互相为对方清洗身子。 他还记得第一次时,她很害羞,整张脸红透了,双手慌张的想遮住身子。 当他拉开她的双手,沾着沐浴乳的手滑上她的肌肤时,她紧张的咬着唇办,连耳朵都涨红了。 但几次之后,她便爱上了与他一起洗澡,她喜欢他的双手穿梭在她柔腻肌肤上的感觉。 她曾说,每次当他那样抚摸着她时,她就会感觉到被他深深的爱着,很幸福。 他不是个会将情感宣之于口的人,交往以来,也不曾对她说过我爱你,可是他相信,她明白他的心意。而且他从不认为说出那三个字,就代表一个人真的爱另一个人。 抱她坐进浴缸后,他沾了沭浴乳的手轻柔的替她搓洗着身子。 沿着她的颈子往下,滑到她的锁骨,接着来到她的乳峰,他轻轻揉捏了她浑圆的胸脯几下,再滑向平坦的小腹,接着隐没至她的双腿私密处。 撩惑人心的美色裸裎在眼前,令他下腹猛然绷紧,但他忍了下来,他不会为了自己的欲望,在她昏睡的时候强要她。 为她仔细清洗干净后,他摊开一条大浴巾,包住她诱人的胴体,细心擦乾后,再抱她回到房间,为她穿上睡衣,让她安稳的躺在床上。 坐在床边,他凝目望着她甜美的睡颜,伸指轻描她睡着的五官,想像着结婚那天,她穿上婚纱时的模样。 她终于要成为他的新娘了。 认识她五、六年了,却直到三年多前才开始跟她交往。 他是个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人,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乏味冷漠又无趣,他曾以为,像她这样开朗爱笑的女孩,只怕连跟他做朋友都不愿意。 没想到她竞主动接近他,向他示好。 他俯下脸,轻吻着她微张的粉唇。“我的天使,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新娘。”他的鼻子轻蹭她的,发誓般低语。 然后,他走回客厅,提起公事包走进书房,他还有事要处理。 拿出文件时,他顺便将手机取出来要充电,却发现手机里有一通留言。 “……桑先生,你的报告出来了,明天有空你可以过来看。” 此时的他还没有料到,这一通留言,将改变他整个人生的计划,同时摧毁他对心爱女子的承诺。 时光无法逆转,曾经发生的事无法抹灭。 “心岚,对不起,我给不起你最想要的……”他神思幽幽的望向窗外,低声说着。 第三章 结果任心岚的脚还没好,桑吏皓就下来了。 但是三餐却仍替她叫外卖送来。 “吃、吃、吃,我吃垮你!”任心岚像在发泄什么似的,大口吃着午餐。 看到他,她一肚子怨火,然而当他不再出现后,却感到难以形容的失落,她好厌恶自己每天这样魂不守舍的暗暗期盼着什么。 正午时分,阳气最烈,小梵早已飘回他的房间里睡大觉,所以客厅里,只有她一脸烦躁的敲着额头,再捏自己的脸颊。 啾——陡然听到门铃声响起,她眼睛蓦然一亮,忙不迭的起身,撑着拐杖,脸上透着下自觉的笑容前去开门。 来到门前,及时察觉到自己微扬的嘴角后,她又轻拍脸颊,敛去脸上所有的表情,摆出一副冷淡的模样才打开大门。 “你……咦……怎么是你?” 林子桃没有漏看好友在看见她时,脸上闪过的那抹失望的神情,好奇的问: “心岚,你在等什么人吗?” “没有。”任心岚立刻摇头否认,挤出微笑,“桃桃,你不是说晚上才要过来,怎么会在这时候来?” 好友昨天才从欧洲旅游回来,昨夜两人通电话时,她说累坏了,要好好补眠,不睡到今天下午不起床。 “我本来是想睡到下午,没想到十点醒来就睡不着了,所以就想先过来看看你,喏,你看,我还买了两个便当,我们一起吃。” “我吃过了,进来吧。”她一跛一跛的领着好友走回屋里。 当林子桃看见桌上的餐盒时,有些意外,“哇靠,心岚,你舍得吃这么好的便当啊?”餐盒上印着的是某家知名餐厅的名字,一个这样的便当要价起码三百元起跳,她很纳闷,一向节省的心岚,为何竟会反常的去买这么贵的便当。 “不是我买的。” “那是谁买的?”林子桃讶问。 “是……”任心岚迟疑了下才说:“桑吏皓叫人送来的。” “桑吏皓?他从美国回来了吗?”林子桃吃惊的瞪大了眼。她很清楚好友与桑吏皓之间发生的事,当年他毁婚后,就携着新欢一起出国,心岚为了他的背叛,伤心憔悴了好几个月才恢复。 任心岚将棒棒闯祸的事,简单的告诉好友,“所以他就找上门了。” 听毕,林子桃不敢置信的张大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任心岚很认真的回答,“我说的是真的,棒棒之所以闯下那些祸,就是因为小梵的魂魄附在它身上的缘故。” 仔细睨着好友的表情,发现她一点也不像在说笑,林子桃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神畏惧的环视屋内。 任心岚能体会她惊恐的感觉,她当初乍见到小梵也是一样的反应。 “小梵现在不在这里,他在房间里睡午觉。” “你真的不是故意吓我?”搓了搓手臂,林子桃盯着她的脸,想再次确定。 “这种事我不会骗你的。”任心岚正色的说。“他差下多睡到下午三点多会醒来,不过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得到他。” “我的天哪!”一想到这屋子里居然住了一只鬼,林子桃就背脊发凉,鸡皮疙瘩爬满手臂,“心岚,既然这里不干净,你要不要再找一问房子?” “不用,小梵是个很可爱的小孩,我很喜欢他,也很喜欢这里的环境。” “你喜欢他?”看她气定神闲的模样,脸上半点恐惧也没有,林子桃不可思议的惊呼。 “你若是能看见小梵,一定也会喜欢他的,他真的很可爱。” 只见林子桃用力摇头,一脸敬谢不敏。“no、mo、no,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他。” 任心岚不觉莞尔,“小梵不会害人,没什么好怕的,而且我答应要帮他完成他生前的愿望。” “他生前的愿望?” “嗯,他在找一个女孩,我答应要帮他找到。对了,桃桃,说这么久,你买来的便当都要凉了,先吃吧。” 林子桃这才打开便当吃了起来,想到刚才的话题,又好奇的问:“那桑吏皓看到你都说了什么?他有向你忏侮以前伤害你的事吗?” “没有,不过……”她犹豫了下。 “不过什么?” “我觉得他的态度很奇怪。” “哪里奇怪?” 于是任心岚将这几天发生的事约略告诉好友。 听完,林子桃思忖了下,“听起来是有点怪,唉,他该不会是想跟你重修旧好吧?” “是吗?我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个意思。”如果是这样,他又何需掩饰对她的关心? “那你认为呢?”嘴里含着饭,林子桃含糊的问。 “我觉得他好像想隐瞒我什么事。”皱着眉,她不甚确定的回答。 细汗布满她娇裸的身躯,细滑的肌肤上泛着一层玫瑰般的嫣红色泽。 一双手轻柔的来回爱抚着她,那双微眯的深瞳里,燃烧着灼烈的情焰,他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她唇角轻轻弯起,有种得意。 她爱极他为她失控的模样,她的手插入他被汗水濡湿的发里,轻吻着他性感的唇办。 “你还不累吗?”他沙哑的声音问着,眼里有怜惜,有眷宠,更有掩不住的欲望。 她轻摇螓首,撒娇般的说着,“不累,你累啦?”她的双手滑下他的俊颜,环住他结实的肩膀,身子挑逗的轻蹭着他,意图再挑起他的情欲。 唯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厌受到他冷淡的表情下,隐藏在心里深处那炽烫如火般的热情。 她的挑逗成功的突破了他刻意压抑住的欲望,他粗哑的低吟了声,翻转身子将她压在身下。 他封住她的唇,近乎粗暴的吮吻,恨不得要将她所有的一切都吸进自己的身体里,与他融为一体。 他用他的唇、他的手,狂烈的爱抚眼前这副诱人的娇躯。 她修长的双腿紧紧环住他劲瘦的腰部,纳入他健硕的身躯。 她着迷的看着他因为她而被挑起的狂野表情,这样迷人的他,只有她一个人才能看见,是她独享的权利。 他们都是彼此的初恋,今后也将是人生中唯一的伴侣,她一直如此深信着。 “嗯啊……”当他没入她的幽秘处,背脊瞬间泛起一阵说不出的酥麻快感,令她忍不住张唇轻吟。 他猛烈的律动起身子,取悦她。 看着她为他而意乱情迷的娇媚模样,他心荡神驰得难以自己,低喘着,暂时蛰伏不动,脱口说:“心岚,我们结婚吧。” 乍听到他突如其来的求婚,她先是一愣,接着震惊的瞠大眼注视着他。 “你说……什么?” “嫁给我好吗?”他停下动作,取出放在枕头下的一只红色锦盒,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一对戒指。 瞠眸瞪着那对银白色的戒指,她惊讶的张大嘴,很想答应他,但思及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寡母,又迟疑了,“可是我妈……” “结婚后,我们接你妈一起住,她不会一个人的,你放心,我会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奉养。” “……我。…。。”太突然了,她惊喜的同时,脑袋一片空白。 “心岚,我想每天睡前都能在你的枕旁跟你道晚安,早上醒来时,能第一个跟你说早安。”他沙哑性感的嗓音透着诱人的蛊惑,眸里注满要将她燃烧的情感,紧紧的凝睇着她。 他眼里的深情打动了她,不再犹疑,她轻轻颔首。“嗯。” 他动容得俯唇深吻,同时猛然挺腰深深贯穿她。 “啊——”她粉唇逸出低呼,仿佛瞬问从人间攀上了天堂,一股颤栗的快威顷刻问窜过她全身,悸动着她的灵魂—— 金色的光束从窗外斜射进来,照亮了阗暗的房间。 “嗯唔啊……”睡梦中的任心岚唇办逸出轻浅的嘤咛,眉问轻拧,不是痛苦的表情,反而像是沉浸在某种愉悦之中似的。 半晌,她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迷茫的眼神隔了好一会儿,才完全从旖旎的梦境里苏醒。 甩甩头,瞥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 平常她习惯六点半就起床,今天晚了半小时,该不会是因为作了场春梦的关系吧? 今天学校开学,不能迟到。匆匆起身梳洗后,她替棒棒准备了饲料和清水,打开大门,有些傻眼的看着停在大门附近的两辆房车。 车上同时下来了两名男子,异口同声的开口—— “心岚,上车。” “任老师,我送你到学校。”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晃了圈,本来走向桑吏皓的脚步,在思及什么时改而走向另一名魁梧阳刚的男子。 桑吏皓眉峰微蹙,定过去握住她的腕。“我送你去学校。” 她横他一眼,对他的霸道有丝不满。“不用麻烦了,我想搭汤先生的车。” 汤宗翔是她前几天救了的那名小孩的父亲,之前在医院时,他曾特地前来答谢她,并说开学后愿意负责接送她上下课,直到她脚伤复元为止。 当时她已经婉拒了,没想到他今天会再过来。不过他来得刚好,她不想搭桑吏皓的车。 见状,桑吏皓扬声对那高大的男人说:“心岚坐我的车,不需要麻烦你。”接着,便不由分说的将她塞进车子里,关上车门,驱车离开。 “你这是乾么,我又没说要搭你的车!”对他的擅自作主,她很生气。 “以后每天我都会来接送你上下课,你不需要搭陌生人的车。”桑吏皓眸光专注的直视道路前方,清冷的嗓音淡淡说道。 怕她动气影响复元速度,他憋了几天都不敢出现,却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行动不便的她会不会在生活上有困难,所以最后他还是来了,只有看见她好好的,他才有办法做事。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有别的男人想负起照顾她的责任,这让他非常不舒服,即使他早没了下舒服的权力。 “不需要,我不想坐你的车。”她直接拒绝。“何况汤先生也不是陌生人,他是我救了的那个小孩的父亲,还是个警官。”她出院后,他有再来探望她一次,连同这次算起来,已见过三次面了,不算陌生人。 “我说过等你脚伤痊愈,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那个男人你跟他毕竟不熟,没必要搭他的车。”也许是因为那男人的孩子令她受伤,所以他对那个男人多少有些不谅解。 气恼下,任心岚想也没想的脱口说:“你没必要对我这么殷勤,这样会让我以为你想跟我重修旧好!” 桑吏皓直视着前方道路的双眸疾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沉默须臾,略显低沉的嗓音淡淡开口。 “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的事早已成为过去,我只是希望还能跟你成为朋友。” 闻言,她胸口一窒,怒斥,“那是不可能的,我没有办法忘记你以前伤害我的事。” 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桑吏皓却无言以对,他无法否认,自己确实曾经伤室口了她。虽然那是因为…… 他没有想到那件事对她的伤害会如此深,他以为以她的开朗,顶多两三个月就能走出情伤,没料到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了,她依然还恨着他。 车里弥漫着一股窒人的静默,任心岚索性将视线转向窗外,想到今天醒来前所作的梦,又蹙眉心。 已经过了一年多,她不懂为何会再梦见他求婚时的那幕,回想起他当时所说的话,对比着他日后的行径,他,无疑是个大骗子。 漫不经心的看着飞逝而过的街景,她迳自陷入无解的思绪,车子不知在何时已停了下来,她却没留意到,还在昔日的回忆里浮沉,找不到出口。 “心岚,到了。”桑吏皓低唤了声,等了片刻,见她还是没有反应,这才伸手搭上她的肩,在她耳边再说了一次,“学校到了,心岚。” 温热的气息拂向她的耳里,令她身子微微一颤,猛然回神。 “哦,谢谢。”她慌张的要下车,一时忘了左脚打着石膏,身子顿时失去平衡,险些跌出车外。 桑吏皓及时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拉回她。“小心。” 她猛然撞进他怀里,他也反射性的张开双臂将她搂近胸膛。 鼻端嗅闻到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男性气息,任心岚的脸微微一热,胸口的心顿时鼓动得好快,一时紧张得忘了要将他推开。 她失神的忆起这具厚实的怀抱曾经带给她怎样的温暖,他的双臂又是怎样温柔的环抱着她,无言的呵护眷宠着她…… 见她意外的没有马上挣开,桑吏皓眸里隐隐掠过一丝激动,拥得更紧,却也因此令任心岚回神。 她伸手推开他。头也不回的下车,拖着受伤的脚,匆匆忙忙定进学校。 任心岚努力深呼吸,以平息此刻过于激烈的心跳,同时在心里暗骂自己。刚才是怎么了,竟傻傻的让他抱着? 一年多前当他那样无情的对待她后,她应该早已将对他的感情消灭得不剩下一丁点,不该还眷恋他温暖的胸膛,更不该被他那样抱了一下,便心旌动摇。 “任心岚,你给我争气点!”她低声警告着自己。 “等一下。”桑吏皓追上她。 她沉下脸,慢慢转身。 “还有什么事?”语气里明显的有丝不耐烦。 “你忘了袋子。”他神色平静的将她忘了的手提袋递给她。 闻言,她尴尬的放缓语气。“谢谢,快上课了,我要进去了。” “嗯。”他淡然目送她走进学校,转身离开。 坐进车里,将头靠向椅背,桑吏皓半阖的眼里才浮起难以解读的痛楚思绪。 钤—— 被床头突响的闹铃声吓醒的任心岚,从床上弹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后,按掉闹钟,勉强睁着还爱困的眼下床盥洗。 走进浴室,不经意的瞥见镜子里自己眼下两道明显的黑眼圈,哀怨的轻叹一声后,默默刷牙洗脸,接着回到房间换下睡衣,来到客厅。 饮了一杯温水,她爱怜的摸了摸走到她脚边,对着她摇尾巴的棒棒,再取来狗饲料和清水,倒进它的碗里。 “棒棒乖,妈咪要去学校了,你要乖乖看家哦。”跟爱犬玩了几分钟后,她看一眼腕表,表上的时间显示着六点,她扬了扬秀眉。 “哼,我就不信今天你还堵得到我。” 连续几天,桑吏皓都不顾她的反对,坚持要送她到学校去,不想与他在路上争执不休,所以最后她都妥协的坐上他的车。 为了避开他,这几天她特地设定了闹钤,把每天起床的时间提早,但神奇的是,不管她提早几分,每次当她出门时,他的车却总是等在门前。 今天她狠下心,把起床的时间设成五点半,准备在六点出门,就不信还会再见到他。 但在打开大门的那一刹那,她嘴边得意的浅笑却瞬间僵住。 不会吧,都提前这么早了,竞还会被他给堵到,他该不会一整个晚上都守在这里没回去吧? 这么一想,心头顿时滑过一抹感动,随即便又警告自己—— “任心岚,你不要这么没用,这么一点小事就被打动了?你不要忘了,他当年是怎么对你的,比起那些,这根本就微不足道!” 看他走到面前,她没好气的拧眉瞪眼,“喂,你都不用睡觉的吗?” 桑吏皓没说什么,只是打开车门,“上车吧。” “你……”她气结,忿忿的别开头不想上车,却听到几声轻咳,不由得移回目光看向他,这才发现他的气色有点苍白,眼下跟她一样有着黑眼圈,而且看起来比她还深。“你感冒了?”她忍不住脱口问。 “嗯。”他轻应一声,站在车门边,执意要她上车。 迟疑了须臾,任心岚终究还是坐进了车里。她有些不忍,他恐怕是为了来等她,才会弄得睡眠不足染上了感冒。 桑吏皓发动车子,驱车上路,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默的车内流泄着轻柔的音乐,那仿佛能够催眠的音符,令任心岚听着听着,不由自主的阖上了眼。 他平稳的将车子开到学校附近,找了个僻静的路旁停下来。 侧首睇望她片刻,看着她安稳的睡容,桑吏皓的眸底微泄一丝温柔。 他没有办法阻止自己想要亲近她的念头,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的。 但他高估了自己,回台湾再见她,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便逐渐溃堤瓦解,累积了一年多的思念,有如洪水猛兽般倾泄而出,一举冲垮他卒苦筑起的堤防。 他压抑自己太久了,如果不回台湾,也许还能勉强忍住,但他的心早已忍受不了这一年多来那种蚀骨的思念,所以才会得知公司有意在台湾成立研发中心时,自动请缨回来。 如果…。。。当年他没有去看那份报告,或许这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但既已得知实情,他又怎么能假装自己不知道? “为什么……你当初选择的不是我?”他低哑的嗓音满溢着苦涩,伴着很轻、很轻的叹息。 在住处前下车后,任心岚冷漠着脸,正色警告。 “你明天开始不要再来了,就算你来,我也不会再搭你的车。”不论她怎么拒绝,他依然每天跑来接送她,仿佛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她受够了,今天是最后一次,她不希望再见到他。 因为她发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好怕,怕自己会忘掉过去的伤害,再次沦陷进去,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桑吏皓黠然垂眸,“我们真的……不能成为朋友吗?” 站在门前,刚好来找好友的林子桃听到他的话,不平的破口大骂。 “桑吏皓,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要心岚跟你成为朋友,这就像拿刀捅了人家一刀,还无理要求人家要假装若无其事一样,太可恶了!”她满腔怒火的替好友不值。 “你在结婚前一个星期说毁婚就毁婚,有想过心岚的心情和她的处境吗?你知不知道这一年多来她是怎么度过的,她痛苦了多久你知道吗?在她好不容易终于可以从你给她的伤害中走出来时,你居然又跑回来找她,还该死的说什么要跟她成为朋友?” 愈骂愈气,林子桃下齿的啐了声。“我呸,像你这种负心汉,连替她提鞋擦马桶都不配,滚啦!别再出现污染她的眼睛。” 听好友劈哩咱啦的臭骂一顿,任心岚赶紧拉住她。 “桃桃,别再说了。”知道桃桃是在心疼她,但事情都已过去,此刻再怎么责备他也没有用。 对于林子桃的辱骂,桑吏皓什么都没有辩解,只是看向任心岚,徐徐启口。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了。”说毕,便驱车离开。 如果这几天来接送她上下课,真的带给她这么大的困扰和厌恶,那么他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看着他的车绝尘而去,任心岚的心揪痛了下。 “桃桃,我们进去吧。” 进屋后,林子桃摸摸鼻子问:“唉,心岚,我刚才是不是骂得太过分了?” 她轻摇螓首,“我知道你是在替我抱不平。”想到以后他将如她所愿,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失落不争气的爬上她的胸口。 “我刚才一听到他说的那句‘我们真的不能成为朋友吗?’一把火就窜起来。 他真的太过分了!那样伤了你后,居然还有脸说出这种话,难道以为你的心不是肉做的,而是铁打的,所以不管怎么伤害你,你都没有半点感觉吗?” 她并非认为每个分手的情人都不能成为朋友,但那要视分手的情形而定,好聚好散的情况下自然没问题,然而在一年多前,他以那样恶劣的态度向心岚提分手,任谁都没办法忍受的。 “算了,桃桃,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任心岚黯然的阻止她再说下去。 “好好好,不提。咦,奇怪,怎么没看见你家棒棒?平常你回来,它不是马上就会摇着尾巴跑过来迎接你吗?” 心岚是在她母亲过世后,收养了那时还是流浪狗的棒棒的,当时它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心岚将它带回家悉心照顾,才渐渐让它恢复了健康,毛色也变得又亮又黑。 后来,他们一人一狗就这样相依为命,因此感情特别亲密,心岚几乎把棒棒当成了自己的小孩在养。 经好友一提,任心岚也觉得奇怪,扬声唤道:“棒棒、棒棒?” 等了片刻,还是不见棒棒的身影,她拄着拐杖在屋里找了一递,没找到,再扬声叫了小梵,也不见他飘出来。 “我想可能是小梵又附身到棒棒的身上,胞出去玩了。” “要不是我知道你不会说谎,真的会怀疑你在骗我。”林子桃环顾了下屋里,怎么都感觉不出这里像是住了一只小鬼。 “你是指小梵的事?” “嗯。” 她笑,“我叫你摸他的相片你又不敢。” “我才不要咧!有些不该看的东西,还是不要看见比较好。” 原本以为小梵是附在棒棒身上出去玩,但之后任心岚一直等到入夜,林子桃都离开了,棒棒还是没有回来,她开始有些着急了。 拄着拐杖到附近去找,但她找逼了小梵有可能去的地方,却都找不到。 她急了,打电话给好友。“桃桃,棒棒不见了!” “不见了?你不是说小梵附身在它身上带它出去玩?”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可是平常小梵一定会在入夜前回来,不会在外面玩到这么晚,桃桃,你说棒棒会不会是被别人抓走了?” 自母亲过世后,棒棒代替母亲成为她唯一的亲人,虽然它只是只狗,但她真的把它当成家人看待,着急得都快哭了。 “你先别担心,我现在过去帮你一起找。” “好,谢谢你,桃桃。” 第四章 两人分头在附近寻找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看见棒棒的影子。 任心岚吃力的撑着拐杖,来到和林子桃约好碰面的便利桑店,林子桃已经在那里等她。 “桃桃,你那边也没找到吗?” “嗯,而且我问过住在这附近的几个人,他们都没有看过棒棒。” “我这边也是,棒棒会不会真的被抓走了?”任心岚倏地红了眼眶,找了这么久,还是找不到棒棒,她快急死了,就怕棒棒和小梵出了什么事。 林子桃抱了抱她,安慰道:“也许小梵带着棒棒跑到比较远的地方玩,又或者现在已经回到家了,我们先回去看看。” “嗯。”抬起头,她撑着拐杖正要走,蓦然顿住了脚步,愕然的瞠眸注视着前方刚经过的一双男女。 “怎么了,心岚?” “那个人……” “谁呀?” “汤先生旁边的那个女孩……”任心岚说着,脚步已不由自主的追了上去。 见状,林子桃也连忙跟过去。 “汤先生,请等一下。”拖着受伤的脚,任心岚叫住前方不远处的汤宗翔。 听到有人叫他,汤宗翔回头,见是她,有点意外。 “任老师,这么巧。” 她朝他微微颔首,眼睛望的却是站在他身边,亲昵挽着他手臂的女孩。 “你不是跟着桑吏皓到美国了吗,为什么现在会跟汤先生在一起?” “桑吏皓?”女孩先是一愣,想了下,恍然想起了什么,讶道,“咦,你怎么知道我要跟桑吏皓到美国的事,我好像不认识你?” “你忘记我了?” “……很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你是谁。”乔蕾仔细的想了下,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眼前人。 任心岚抿着唇,神色沉郁的注视着她,缓缓开口。 “也许那时在桑吏皓家只匆匆见了一面,所以你下记得我了。”然而她对她却是刻骨铭心的记得,即使隔了一年多,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女孩!”经她这么一提,乔蕾才想起来,“当时桑吏皓要我配合他演一出戏给某个人看,所以就先找我过去排练。”说着,她忆起了整件事的经过。 “谁知道那时你就突然闯进来,桑吏皓便叫我继续演下去。对了,我离开之后,你们有发生什么事吗?那出戏他是为了要演给你看的吗?”她好奇的问。 任心岚一脸愕然。“什么意思?他要你演戏给我看?这是为什么?”难道那天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都是演的? “咦,你也不知道吗?”乔蕾睨着她,一脸不解。 任心岚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他的新欢吗?当时跟他已交往了三个月?” “我?你说我跟他交往三个月?”她大笑了起来,“谁跟你说的?我跟他完全不熟。他透过网路要找一个演员帮他演一出戏,所以我才会到他家去。那天排演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她是个兼职舞台剧演员,正在打工筹前往纽约游学的费用,看在他提出的报酬还颇优渥的,所以才会接下这个case。 “桑吏皓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充满疑惑的话,是出自林子桃的嘴,因为听到这里,任心岚已经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 乔蕾耸了耸肩,“谁知道,不过有一点我倒是看得出来,当时他整个身体都很紧绷,尤其在你进来后,我那时还以为你们俩是在闹脾气,所以他才故意找我来想气你呢。”现在看起来,情况似乎并不是她之前所想的那样。 “莫非他有什么隐情?”一旁不知始末的汤宗翔都听出不对劲之处了,脱口说道。 “他会有什么隐情?当时他跟心岚都已经要结婚了,好端端的,他乾么突然这么做?”林子桃下解。 乔蕾也认真的猜测起来,“会不会他其实爱的是另一个人,找我来骗你,是怕你跑去伤害另一个女孩?” “心岚才不会做这种事,桑吏皓应该很清楚心岚的个性,没必要这么做。”林子桃立刻替好友辩驳。 “那会不会是他家里的人不同意你们的事,所以才迫不得已用这种方法,想逼你死心,知难而退?”汤宗翔也加入臆测。 任心岚缓缓摇头,否决他的猜测,“不可能,他的家人都已经过世了。”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任心岚却还出神的想着乔蕾刚说的话,没有听到,林子桃轻轻拍了拍她。 “心岚,你的手机在响。” “噢。”她心不在焉的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喂,你说什么?棒棒跑到你那里去了?嗯,那明天再麻烦你送它回来。” “棒棒在哪里?”见她阖上手机,林子桃连忙问。 “它跑到桑吏皓那里了。” “怎么会?” “棒棒好像是钻到他车子里,跟着他一起回去的。”因为乔蕾刚才说出的那番话,委实太令她震惊了,所以此刻任心岚的心绪很紊乱。 如果事情真是如乔蕾所说这样,那么一年多前他究竟为什么要毁婚? 为何要精心筹划这场戏来欺骗她,让她误会他? 她很想立刻冲过去质问他,但她的理智告诉她还不可以,有些事情她必须再仔细想清楚。 送任心岚回家后,桑吏皓反常的没有回公司,也没有返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漫无目的的驶上高速公路。 他泛白的指节紧握着方向盘,任由横溢在胸口的苦涩啃蚀他的心。 他无法再待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即使卑微的想以一个朋友的身分都不允许。 其实每次见到她,她那憎怨的眼神,就宛如拿着一把刀在凌迟着他,但只要能亲近她、多看她片刻,这些他都甘愿承受。 没错,原本他只期望偷偷看她一眼就好,只要确定她很好,他便不会出现乾扰她的生活。 可是……她过得并不好,她相依为命的母亲过世了。 当他再见到她时,她在发烧,却又不懂得照顾自己,接下来又为了救人而让脚受伤骨折,这样的她,要他怎么放得下心? 还有,他的毁婚带给她的伤害,也远远超出预期。 曾经以为,失去他,她或许会很难过,但顶多两、三个月就能振作起来,将他遗忘,去寻找属于她的幸福。 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一年多来,她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 看了张文听交给他的那份调查报告,他很心痛,是因为他伤了她,所以她才不再相信爱情吧。 桑吏皓一路开到苗栗,再从苗栗开回来。 他停在一家便利桑店前,买了几瓶酒,才返回住处。 他想用酒精麻痹此刻充满在胸口的那股苦涩,要不然今夜恐怕别想睡了。 将车停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后,他关上车门,没有发现后座上有条睡到翻肚皮的黑色狗儿,直接搭电梯回到住处。 偌大的屋里,他一个人看着昔日两人的相片默默独酌,无法排解的愁绪,随着酒气弥漫在屋于里。 猛然间,沉静的房子里传来一阵鸣叫声。 微醺的他聆听了须臾,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是他车子的防盗器在响。 有人想偷他的车? 拿起钥匙,他立即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查看。 远远地就看见他的车在晃动着,隐约还听得到狗吠声。 桑吏皓狐疑的走近座车,解开锁,打开车门,猛然从里面跳出一条黑色的狗。 “棒棒,你怎么会在我的车子里?”他讶道,看着那只一出来就对他狂吠不停的狗儿。 “汪汪汪——”你这个坏心叔叔,居然把我关在车子里,太可恶了。 小梵愤怒的吠叫着,完全没有反省是自己趁着他送岚姨回家时,附身在棒棒身上,偷偷溜上他车里的。 本来他是想像孙悟空大闹南天门一样,一到他家后,就把他家给闹个鸡飞狗跳,好替岚姨报仇,谁知道坐上车后,没多久他居然睡着了。 直到刚刚醒来,才发现他跟棒棒被关在车子里,车门被锁住了,无论他怎么用狗爪子用力抓也扳不开车门,他好害怕又好生气,因此又吠又跳的。 看着朝他咧着嘴凶狞狂吠的狗儿,桑吏皓蹲下来,轻声的安抚它。 “棒棒,别怕,我不知你怎么会跑到我车里,你乖,我马上送你回家,你不见了,心岚一定也急坏了。”但他随即想到自己方才喝了不少酒,早已有了几分醉意了,遂再改口,“我刚喝了酒,恐怕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送你回去。” 他不是怕酒后驾车会被开罚单,而是担心因此发生事故。 他知道心岚很疼爱棒棒,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受伤。 听到他的话,明白他不是故意将他跟棒棒锁在车里,小梵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先跟我上去,我要打电话通知心岚,要不然见你一直没有回去,她一定急得到处找你。” “汪汪!”听他这么说,小梵立刻同意的吠道,乖乖的跟着桑吏皓搭电梯上楼。他出来时忘了跟岚姨说,看不到他跟棒棒,岚姨一定会很担心。 回到住处,桑吏皓拿起电话。 “心岚,是我,棒棒在我这里,他不知道是怎么溜到我车上的,因为我喝了酒,不方便现在送他回去,我明天一早再送它回去,可以吗?好,再见。” 挂上电话后,桑吏皓望向跟在他脚边的黑色狗儿。 “好了,棒棒,你可以安心在这里过一夜了。”他注视着狗儿的眼神很温柔,蹲下身轻抚棒棒的头。“你还没吃饭吧?我这里没有饲料,我炒饭给你吃好吗?” 他的眸光有些醺然、有些缥缈,似乎透过它在凝视着某人。 小梵仿佛被他的话给催眠了,柔顺的任由他抚摸着。 “你等一下,我现在就去炒饭。”说着,桑吏皓踩着有些虚浮的脚步走向厨房,不久便做出了一盘炒饭,盛在瓷盘里,端过来给棒棒吃,另外还用一只碗准备了清水。 闻到食物的香味,饿坏了的棒棒用力摇晃身子,把附在它身上的小梵弹了出去,低头猛吃。 “臭棒棒,你居然把我弹出来!”小梵不满的嘟囔。 须臾,棒棒就将一大盘的炒饭给扫光,朝桑吏皓亲昵的摇着尾巴示好。 一旁的小梵看见棒棒竞对敌人摇尾巴示好,抗议的说:“臭棒棒,你不要这么笨好不好,他欺负岚姨耶,你怎么可以对他这么好?”见棒棒没有理他,他又飘到桑吏皓面前,握起小拳头,一脸认真的说:“喂,坏叔叔,我是来告诉你,不准你再欺负我岚姨,她叫你不要再到我家去,你就不准再去,岚姨每次看到你,心情都会很不好。” 桑吏皓无法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有一阵寒风吹来,他瑟缩了下身子,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棒棒,羡慕的开口。 “棒棒,你好幸福,可以跟在心岚身边,而我却。。…。连想当她的朋友都没办法。”红酒的后劲开始发作,他觉得头好晕,揉揉太阳穴,他坐到沙发上。 瞥到先前取出来的相簿,他伸指依恋的抚摸着相片上的那抹倩影,接着拿起夹在相簿里的一张纸,哑声低喃。“为什么?为什么你最想要的我没办法给你?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残忍的对我,让我拥有你,又不得不放开你……” 他喃喃呓语着,不久便醉倒在沙发上。 知道棒棒平安的在桑吏皓那里,任心岚总算放心了。 然而躺在床上,她依旧翻来覆去,脑袋里一片乱烘烘,毫无头绪的臆测着桑吏皓毁婚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 她是在高二那年,与母亲一起搬到桑吏皓住的社区才认识他的,不过那时候,他们只是偶尔会在电梯里相遇,并不熟。 开始有交集,是发生在她大二以后的事,那一天,她的脚踏车坏了—— “脚踏车不能骑吗?” 蹲在地上,她正苦恼的瞪着无法转动的车轮,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她抬起头,发现是住在同栋大楼的男生。 “嗯,轮子没办法动。”任心岚有点讶异他竟会主动跟她说话,因为搬来这里几年,即使在电梯里相遇,这人顶多也只是向她点个头而已,鲜少主动开口说话。 “我看看。”放下手里拿着的纸袋,桑吏皓蹲在她身边,伸手转动车轮,没多久就看出问题所在。“轮子卡到绳子了。” “在哪里?”她凑过去想看清楚,因此不小心与他的脸靠得很近。 他的身子微微往后退了点,指着轮轴间的一条灰黑色绳子。 “在这里,看见了吗?” 由于地下停车场的灯光不够亮,所以她细看了须臾,才看出那条绳子。 “有,看到了,原来是这条绳子在作怪。”她伸手想抽出绳子,却发现它绞在轮轴上,紧得没办法取下来。 见状,他说:“我来。”便从纸袋里拿出一枝笔,然后取出笔盖,用尖端的部分伸进轮轴里轻轻挑弄了几下,片刻后就弄松了绳子,没多久就把绳子抽了出来。 她试着转动踏板,“可以转了,谢谢你!”她眉开眼笑的道谢。 “不客气。”他起身。 看见他的手因为帮她修理脚踏车而弄脏,她连忙取出面纸,抽了一张递给他,“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手,擦一擦。” “谢谢。” 见他要走,她连忙叫住他,“唉,我叫任心岚,你叫什么名字?”他帮了她,她想知道他的姓名。 他停住脚步,淡淡开口,“桑吏皓。” 接着,以后在电梯里相遇,她开始会找话题与他攀谈。 渐渐地与他有些熟了之后,当她得知他的父母与一位姊姊在几年前的一场意外中过世,家里只剩他一个人时,忍不住爱心浥滥,开始将母亲做的卤味以及点心分送给他吃。 她总觉得他的双亲都已不在,而他的性格看起来又满孤僻的,自己似乎有义务要多关心他一些。 就在大二下学期,她母亲带着她要搬离那个社区,因为那间房子是表叔家的,表叔他们全家移民到国外去,所以暂时将房子借给她们住,但由于表叔不适应国外的生活,所以又再回到台湾,因此便要收回房子。 离开前,她特地去向他告别。 “我跟我妈明天就要搬走了,以后你自己多保重哦,我可能不方便再来看你了。”说毕,见他似乎没有话要跟她说,她有些难过的转身要走,忽然问,他拽住了她的手臂。 “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她错愕的回头,迎上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不敢置信的问:“你刚说什么?” “你愿意跟我交往吗?”他直视着她的眼,郑重重复了一次刚说的话。 “……”望着他黝黯深邃的双眸,她屏住了气息,胸口顿时涨满一股惊喜,腼腆的轻咬着唇办。 见她迟迟不出声,桑吏皓的手暗暗握紧,握在里头的尖锐之物刺痛了他的掌心,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似是怕漏看她任何的表情。 “你不愿意吗?”他的嗓音显得有丝紧绷。 “不,我、我没说不要。”她情急的开口。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就在不知不觉问喜欢上他,陡然听到他这么说,她激动得心跳得好快。 她一直以为这可能只是自己的一相情愿,因为他从来没有表示过什么,而自己又羞于主动向他告白,怕被他拒绝,没想到现在他竟会向她提出交往的要求,看来她并非自作为情,她好开心。 见她答应了,他的唇角往上扬起,露出一抹笑,接着打开握紧的掌心,递给她一串钥匙,“以后如果我不在,你就自己开门进来。” 她欣喜的接过钥匙,他毫不迟疑的将他家钥匙交给她,这代表他早就准备好要向她告白了,她好高兴,激动得一时只能傻傻的笑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们要搬去哪里?把地址写给我。” “好。”她跟他走进屋里,写下新家的地址,也展开了与他三年多的相恋。 曾经,她以为谁都会变,唯独他不会改变,曾经,她以为他们两人会一起相爱到老,他会疼她爱她一生。 但在他毁婚后,她所有的信赖都崩盘了,她再也不相信爱情。 可是今晚听到乔蕾的话后,再仔细回想,他毁婚前几天有好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却什么都没说。 虽然那天她到他家,撞见他和乔蕾的事时,他曾说欲言又止便是他爱上别的女人的表现,但乔蕾今晚的话无疑戳破了这段谎言。 那么他当初究竟为何要毁婚?事情的真相必然不是他所说的那般,他到底隐瞒了她什么? 一夜没睡,早上七点多,任心岚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吠叫,连忙撑着拐杖一跳一跳的前去开门。 原以为会看见桑吏皓,然而开门后,只见到棒棒。 看见她,棒棒兴奋的摇着尾巴,她摸摸棒棒的头,朝左右张望了下,都没有见到桑吏皓的车子,看样子他一放下棒棒就定了。 莫非……是因为昨天他送她回来后,她对他说不想再见到他,所以他才会这么快便离开? 旋身进屋前,她忍不住回头再望了一眼,才怅然的带着棒棒走进大门。 “岚姨,我回来了。”进屋后,小梵飘出棒棒的身体,撒娇的道。 “小梵,你跟棒棒怎么会跑到桑叔叔的车子里去?”她下解的问。 “我、我想替岚姨报仇呀。”小梵有些心虚,伯她责备他。 “替我报仇?” “嗯,桑叔叔欺负你,每次都让你生气,所以我昨天才会附到棒棒身上,趁岚姨下车时偷偷溜到他车上,想到他家大闹一场,替岚姨教训他。” 闻言,任心岚又气又怜的叹息一声,“你这孩子……”一方面是生气小梵太过任莽,做事下顾后果,一方面则是咸动于他的用心。 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心疼她,让她好不舍。“以后别再这样了,知道吗?岚姨的事岚姨自己会处理,何况桑叔叔也不是坏人。对了,你真的把桑叔叔家弄得一团乱吗?”说到这,她有些担心。 “没有,我看桑叔叔好像也不像坏人,他昨天还炒饭给棒棒吃,后来看着岚姨的相片,还一脸难过的说…。。。” 来不及等他说完,任心岚便吃惊的追问:“他看着我的相片?小梵,他说了什么?” 小梵回想了下。 “他跟棒棒说,它好幸福,因为可以跟在岚姨身边,可是他却连想当你的朋友都没办法。”他将桑吏皓昨夜所说的话记了个七八成。 “他只说了这些?” “还有,他后来看着一张纸,一直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对他这么残忍,让他拥有你又放开你,还说什么你最想要的他没办法给你。” 听毕,任心岚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意思?”她完全无法理解这段话里的含意,但从这番话里听起来,他似乎明明还深爱着她。 既然如此,当年为什么要安排那一场戏,彻底伤了她的心? “我也不知道。”小梵摇摇小脑袋。“可是我觉得桑叔叔好像很痛苦。” 若是连小梵都看得出来,可以想见桑吏皓那时是用着什么样的表情在说这些话了。 她连忙再问:“你说他在看一张纸,那上面写了什么?” “那上面的字很多,我只认得最上面有‘检、查、报、告’这几个字。”他过世前才读小一,认识的字并不多,这几个字还是因为妈咪教过他,所以他才认识。 任心岚一凛,“检查报告?是什么检查报告?” 第五章 “唉,心岚,听你这样说,你想桑吏皓会不会是得到了绝症呀?”小梵回来后,任心岚便打电话找好友桑量,在听完她从小梵那里得知的事后,林子桃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便是这个。 “绝症?”闻言,任心岚心头一紧。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她不愿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没错,因为不想拖累你,所以他才会找乔蕾来演那场戏逼你离开他,小说里面很多都是这样写的。因为不忍心让女主角为他伤心,所以男主角就假装爱上别人,让女主角对他生气失望而离开他。” 林子桃说着前几天才刚看过的一本罗曼吏小说剧情,愈想愈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不、不会的,他的身体一向很健康……”忽然想起他这几天气色不太好,黑眼圈还比她深的事,任心岚胸口一震。 她宁愿他是真的负了她,也绝不愿意他是因为身染不治的恶疾。 “心岚,这种事我们在这里胡乱猜测也没有用,你何不干脆直接问他?”林子桃忽然有点后侮前几天对桑吏皓破口大骂的事,如果他真的身患不治之症而用心良苦,那她岂不是错怪了他。 她摇头。“不行,如果真有这种事,以他的个性,一定死都不会承认的。”所以才会宁愿用那种差劲的方式跟她分手,也不愿意让她知道。 “那你有什么打算?”既然知道桑吏皓毁婚是另有原因,她相信心岚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 撑着拐杖,任心岚一跛一跛的来回踱步,陡然思及一事,连忙拄着拐杖定进房间,翻箱倒柜的寻找某样东西,半晌,终于被她找到,她开心的走出来。 “桃桃,帮我一个忙好吗?” “好呀,你要我怎么帮你?” 约略告诉好友她的想法后,任心岚拿起电话拨给桑吏皓。 “喂,是我,谢谢你送棒棒回来。呃,我昨天考虑了一夜,我想,你说得没错,既然我们当不成夫妻,也没必要变成仇人,我们就当朋友吧……为什么我会改变心意?因为我想通了,宽恕比怨恨一个人要来得轻松。” “心岚,怎么不走了?”见她在距大门前几步忽然停下来,林子桃奇怪的回头。 “没事,走吧。”她轻轻摇首,举步继续往前走。 她仍然牢牢记得一年多前,桑吏皓生日那天,她兴匆匆提前过来,想为他煮一桌菜让他惊喜时,打开大门所见到的情景。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宛如被千万伏特的电流给贯穿,连心都被烧焦了。 然而那些令她震惊得心痛如绞的情景,却全是演的。 她取出昔日桑吏皓交给她的钥匙,缓缓插向锁孔。 现在她要弄明白,那场谎言的背后究竟隐瞒了什么?她要找出小梵所说的那张印着检查报告的纸,厘清事情的真相。 如果不幸……他真的得了绝症,在他仅剩的生命里,无论如何她都不要再缺席。 见她的手竟微微在颤抖,怎么都对不准锁孔,林子桃轻叹一声,接过她手里的钥匙,“我来吧。” 她可以理解心岚此刻的心情,她要她陪她来桑吏皓家,找出那张小梵昨夜看到的检查报告,却又矛盾的害怕面对残酷的真相。 林子桃俐落的打开大门,然而当大门开启的瞬间,映入两人眼里的却是与一年多前相似的场景—— 桑吏皓亲昵的在替一名女子扣上胸前的衣扣。 任心岚不敢置信的眸光定在两人暧昧的身影上,心脏仿佛再次被人狠狠拧碎,痛得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屋里的两人看到大门怱被打开,有人闯了进来,也是一脸错愕。 “桑吏皓,你这个王八蛋!害我还以为自己错怪了你,觉得很不好意思,想向你道歉呢,原来你是这种混蛋!”林子桃忿忿不平的快步走过去,用力推了他一把,很想痛扁他一顿。 从那女人衣衫不整的情形,怎么看两人都很像已经有了一腿的样子。 猛然被她一推,原本双手正拉着那女子身上黑色紧身洋装拉链的桑吏皓,不禁松开了手,两丸东西立即自那件洋装裙子底下掉了出来。 林子桃投去一眼,捡起那用布包成的球状物,愣了愣,还来不及开口问,耳边便飘来不耐烦的怒斥。 “喂,看你这女人干了什么好事?害我又要重塞,你知不知道这种要命的衣服很难穿?” 听到他低沉的嗓音,林子桃愕然的瞪大眼伸手指住那名“女子”。 “你是男的?” “哼,要不然本大爷会是女人吗?”张文听忘了自己此刻的打扮一点都没有说服力,没好气的吼。 若不是他出声,恐怕没有人看得出来眼前这名脸上化着淡妆,一脸娇丽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见他吼她,林子桃也不输人的吼回去。 “拜托,你这副德行根本就是活脱脱的女人,有哪点像男人了?厚,我知道了,你是人妖对不对?” “你才是人妖咧!丑八怪!”他火大的骂回去。 他居然骂她丑八怪?林子桃气得跳脚。 “你不是人妖乾么扮成女人的样子,有病呀!” 两人的战火就这样热热烈烈的开打了,你一言我一句的进行人身攻击。 任心岚却置若罔闻的走向桑吏皓,一脸震惊。 “你是……同性恋?” 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桑吏皓蹙眉澄清,“我不是。” 她质疑,“可是你跟他刚才明明……” “我只是在帮文听拉拉链。”文听借来的这件洋装略小了些,而他胸前还要再塞两坨布包当成胸部,变得更紧,没办法自己拉上背后的拉链,所以才来找他帮忙。 见她脸上还透着狐疑,桑吏皓索性再说得更清楚一点。 “文听接下的一个工作,需要变装成女人。” 听到他的解释,任心岚的心才在这刹那间复活,想到自己方才的误会,尴尬的挤出一抹笑,“对不起,我以为你们……” “你怎么会过来?”见她松了口气,桑吏皓这才问出自己的疑惑,而且她还是擅自开门进来的。 “我、呃、那个。。…。”就像被当场逮到的小偷,她的俏脸登时涨红,支支吾吾的解释,“因为我想那个……你帮我把棒棒带回去,所以我才会过来谢谢你。”她在说什么呀,这样还是无法说明她为何会拿着他家的钥匙,偷偷打开他家的门呀! “我记得半个小时前在电话里跟你说过,今天我会到公司。”所以她来这里只会白跑一趟。 他并没有骗她,本来他已经要出门了,是文听突然跑来叫他帮忙,所以才延误出门的时间。 “这……”情急中,她想到了一个理由,连忙说,“我以为那是因为你不想见我的藉口,毕竟今天是周末,你没道理还去上班,所以才会拿你以前给我的钥匙,打开你家的门,想见你一面。” “咳咳咳咳……”桑吏皓掩唇咳了数声后,若有所思的深睇她一眼,隐隐觉得她似乎在说谎,但又想不出她这么做的理由。 听到他的咳嗽声,任心岚关心的问:“你还好吧?”打量着他的气色,她发现他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嗯。”这阵子为了筹备公司在台湾设立的研发中心,他忙到每夜都十点多才回家,回到家还得继续工作到深夜,如此忙碌中,他还腾出时间,每天不到六点就出门准备接她到学校,在睡眠不足下,才会导致免疫力降低,染上感冒,而昨夜的宿醉,显然让病情更严重了。 “你看过医生了吗?” 他含糊的轻应一声。其实他根本忙到无暇去看病,不过以后不用再接送她上下课,他应该可以挪出时间了。 瞥了下腕表,已经迟到了,于是他回头朝刚跟林子桃吵完一轮的好友说:“文听,现在有心岚她们在,你请她们帮你吧,我要到公司去了。”说毕,也不等他回答,拿起公事包便出门了。 任心岚心头沉甸甸的目送他离开,沉重的想着他的病是不是已经…… “妈的,被你这女人一乱,我也要来不及了!”见好友出门,张文听也注意到自己没时间了,“快点帮我穿上这件该死的衣服,我要迟到了!” “那关我什么事呀,我为什么要帮你?”林子桃高傲的扬眉,双手横胸,斜眸睨他。 “因为是你们突然跑进来,打断了我跟桑哥,所以你们有责任帮我把这该死的衣服穿好。”说着,他将手上的驾照放回皮夹里。那是刚才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他取出来给她看,证明自己确确实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放好皮夹,他接着将那两坨布包塞进林子桃的手里,催促道:“动作快点,我要来不及了。” 原本林子桃还想反驳,但及时想到陪心岚来此要做的事,只好不甚情愿的接过那两坨布包,粗任的塞进他衣服里,“给我深呼吸、收小腹,扣子才扣得上。” 为了赶时间,张文听听话的吸气、收小腹。 林子桃用力的拉拢两片衣服,替他拉上拉链。 “我的妈呀,我快不能呼吸了!”张文听惨叫一声,觉得自己快缺氧了,怀疑是她存心恶整自己。 “没办法,这种紧身洋装穿起来本来就很贴身,你又硬塞了两丸布包,当然会很憋。”话虽这么说,林子桃看着他的眼却闪过一丝惊艳。 他肤色偏白,穿上这袭黑色丝绸的紧身洋装后,整个人看起来修长有致,再配上那张清丽的脸孔,活脱脱就像是个名媛淑女,靓丽动人。 张文听没空再跟她吵嘴,连忙取来一旁披在椅子上的一件白色针织罩衫穿上。 另一边,趁着两人说话间,任心岚悄悄环顾客厅,梭巡着小梵说的那本相簿。 很快地,就在角落的茶几上发现到疑似相簿的东西,她快步走过去,翻开内页,发现里面装的果然是相片。 有一部分是她和桑吏皓的合影,另一部分则全是她的独照。 随着一页页快速翻过,过去相恋时甜蜜的情景,也如跑马灯般掠过她的脑海。 终于,在最后一页时,她看到小梵说的那份报告,停住手,她气息一凛,仔细浏览上头记载的内容。 阅毕,她震惊的蹙拧眉心。 原来,他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毁婚。 “钦,我说你们两个,桑哥到公司去了,我也要走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定?” 打理妥身上的衣服后,张文听一边问,一边从一只女用的皮包里取出镜于,检查自己的头发和妆容有没有乱。 林子桃望向好友,见她坐在沙发的角落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便定过去轻拍了下她的肩。 “心岚,要走了吗?”刚才来的时候跟桑吏皓撞上,而他已经出去,她们两个人好像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嗯,我们定吧。”快速阖上相本,她吸吸鼻子起身。 “咦,你是任心岚?”三人一起要离开时,张文听忽然盯着她脱口说。 “你认识我?”印象中她并没有见过他。 “呃、那个……我听桑哥提起过你。”张文听赶紧解释,刚才差点口快的说出好友曾委托他调查的事。 “他是怎么说我的?”她好奇的追问。 “桑哥说你是他认识很多年的一个朋友。”这句话倒是下假,当初委托他调查她的下落时,桑哥确实是这么说的。 只是回话时,他又多心的瞄了她一眼。 她刚才在哭吗,眼角怎么湿湿的? “桑先生就在里面。”秘书将任心岚领到桑吏皓的办公室前。 “谢谢。”道谢后,她敲了下门,旋开门把走进去,微笑对着埋头在办公桌前的男子说:“我买了便当过来,一起吃。”她扬了扬手里提着的便当。 搁下手里的笔,桑吏皓深思的睇向她。方才她来电说正巧经过这里,想上来跟他一起吃午餐。 “乾么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脸上有什么吗?”她神色自若的在他办公室里那组会客沙发上坐下,从袋子里取出便当。 他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你突然改变态度,我很惊讶,这是为什么?”从原本一见他便大怒,变成笑容可掬,怎么想怎么让人不解,她的转变太突然了。 “我早上在电话中不是跟你说过了?我想通了。”她唇边还是噙着浅笑,替他打开餐盒,连同一双筷子递给他。“有些事情确实不能强求,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如果下放开对你的恨,我就没办法再去拥抱下一段感情。”她云淡风轻的说。 闻言,他沉默须臾,问:“你有对象了?” 任心岚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说:“我的行情可是不错哦!以前有几个人追求我呢,只是因为一直放不开我们之间的那段感情,所以才拒绝他们,不过现在出现了一个人,我想我应该可以尝试看看。” “是吗?”他低头拿起餐盒默默吃了起来,然而吃进嘴里的食物,全都透着一种难以下咽的苦涩滋味。 “那个人还不错,只不过已经有了一个小孩,是个单亲爸爸,对了,你也见过他的。” “你说的是……汤宗翔?”桑吏皓霍地抬起头。 “嗯。” “你跟他……已经在交往了?”他涩然的启口,因发炎而肿胀的喉咙感觉更痛了。 她浅笑吟吟,“还下算啦,只是谈得来而已。”捕捉到他眼底浮起的那抹情绪,她眸光微凛。 “我只见过他一次,还不了解他的为人。” “这样呀,以后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你再帮我监定一下他的人品,好不好?”她脆声央求。 简单一个“好”字,就是锁在桑吏皓的咽喉里说不出来。 她能从对他的憎恨中解脱,是他最期望的事,如今看到她释怀,原谅他对她的伤害,他该感到欣慰才是,为何他却觉得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掐住,痛得无法呼吸? 片刻,他才强迫自己点了点头。他无法给她的,别的男人可以,所以他只能祝福她。 “咳咳咳咳咳……”咽下那无法说出口的痛苦,他突然掩唇剧烈的咳起来,咳得好像连心肺都要一起咳出来似的。 “你吃药了吗?”她走过去想拍拍他的背,让他舒服一点。 他摇头,阻止她靠近自己。 “你先回去吧,我伯传染给你,你的感冒才刚好没多久,再染上就不好了。” 她蹙眉,非要走近他,“我不怕被你传染。你到底吃过药了没?看你咳得这么厉害,为什么周末还要跑来加班,不在家里好好休息?”说着小手轻拍向他的背。 身上只穿了件白色衬衫的桑吏皓,被一碰,她手心的掌温仿佛一把火,瞬间烫到了他,他身子微震,退了一步,掩唇再咳了几声后才解释,“研发中心刚成立,很多事情还没上轨道,所以这阵子会比较忙。” 敛下眼,心头陡然热了起来。既然这么忙,忙到连假日都得来加班,他之前竟然还能抽出时间接送她上下课…… 桑吏皓,你还敢说你不爱我吗? “定吧。”她不由分说的握住他的手。 “做什么?”他愣住。 “你一定还没有去看医生对不对?只会说我,自己的身体却不会照顾。”她不满的叨念着。 “心岚,我……” 他刚要开口,任心岚便打断他的话。 “你如果去过了,药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看,我就相信你。” 他默然无语。 “我就知道。”撑着拐杖,她一手拖着他往外走。 “心岚,现在是中午,不管是医院或是诊所都没看诊。”他提醒。 “说的也是。”她停下脚步,“那你先休息一下,我下午两点再过来接你去医院。” “我会自己去,我先送你回去。”她自己脚伤都还未痊愈,需要在家休息的人是她吧。 “不行,我不相信你会去,我要亲眼看到才行,要不然我就在这里等到两点好了。”说完真的走回沙发上坐了下来。 刚才看他咳得那么剧烈,她觉得自己的胸口也被他给咳痛了。 “咳、咳,我保证我真的会去。” 可任心岚摆明了就是不相信他的保证,赖在沙发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渴了,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睐她一眼,桑吏皓无声的叹口气,按下桌上的分机,没有人接听,想必秘书出去吃饭了,他只好走出去替她倒水。 接过杯子,她一口气喝了半杯。“对了,你是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的?”她闲聊般的问。 “上个月六号。” “在这之前你一直待在美国?”她暗付了下,他回来的时间正是小梵闯祸遇到他的前几日。 “嗯。” “为什么忽然间想回来?”她再问。 “……公司要在台湾成立研发中心。”他说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所以你就调回来了。”她忽然凑近他,抬手探向他的额。 对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他略略吃了一惊。 “还好没发烧。”任心岚放心的收回手,“你的黑眼圈好深,这几天一定都没好好休息吧?难怪感冒会这么严重。”她的脸突然又再靠近他几寸,明秀的水眸盯着他的唇。 桑吏皓的心顿时失控的漏跳一拍,呼吸也下稳的失去了平常的节奏。 她靠他太近,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窜进他的鼻翼里,那曾经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令他的身子蓦然一僵。 她的唇办慢慢移近他,他胸口一震,感觉理智处于绷断的危险边缘。 该推开她才是,不该任两人继续以这种暧昧的态度相持下去,但是他的情感却狂烈的骚动着,想将她就这样拥进怀里,深吻那张甜美的樱唇。 离开她这一年多来,他几番在梦里魂萦梦系、心心念念的人,就近在眼前唾手可及之处,他实在难以再把持住自己。 失控的搂她入怀,他吻上了她的唇。 四片唇办相触的瞬间,宛若有一道强烈的电流贯穿两人,他们同时一震,各自分开。 桑吏皓厚实的胸膛下,心脏鼓动得很快。该死的,刚才他居然、居然……他怎么能这么做? 任心岚双颊微红,瞟向他,见他蹙拢眉峰,退开了好几步,仿佛当她是什么毒蛇猛兽,她先是不悦的凝起水眸,随即不动声色的开口。 “好吧,既然你说会去看医生,那我就姑且相信你。”这次就先这样,看他还能再撑到什么时候! 第六章 在半夜两点多被电话铃声吵醒,张文听没好气的对着话筒吼。“喂,你最好有重要到非半夜打来吵醒本大爷的原因,否则等着被本大爷踹到太平洋去喂鲨鱼!” “是我。我要的东西,你调查好了没有?”沙哑的嗓音没有受到他的火气影响。 张文听磨牙道:“抱歉,你是哪个鬼,我听不出来!” “桑吏皓。”握着话筒,对方淡淡吐出三个字。 听到这个姓名,原本被吵醒而一脸怒容的张文听陡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咦,原来是桑哥。”方才话里的怒气瞬间消失无踪。 “我请你调查的事,还没好吗?” 揉揉眼睛,他爱困的打了个呵欠。 “拜托,桑哥,你今天中午才委托我调查,没这么快啦,至少还要再几天。” 他有点吃惊,这件事有这么急吗?急到他半夜两点打来扰他清梦。 若是换成了别人,为了这么点小事打来吵他,他老早给对方一顿好骂了。 但因为半年前在美国时,他与当地的黑道发生一些纠纷,大干了一架,路过的桑吏皓将受了重伤的他送到医院,后来还找人替他摆平这件事,所以对桑吏皓,他一直心存感激。 “还要再几天?”桑吏皓问。 “差不多还要两、三天,这已经是最快的了。桑哥,这件事很急吗?要不要我先把调查到的一些资料传给你?” “好。抱歉,吵醒你了,我以为你这个夜猫子应该还没有睡,咳咳咳咳……” 说完,桑吏皓剧咳了几声。 “桑哥,你感冒好像很严重,去看医生了吗?”前两天见面时,他的声音似乎还没这么沙哑,所以刚刚他才会一时没听出是他。 “看过了。” 为了确定他是真的看过医生,今天一早心岚又来找他,检查过他的药后,她也没有立刻离开,还坐下来与他聊天,就像朋友般,完全没有芥蒂,神色自若的问他—— “当初和你一起到美国的那个女孩呢,怎么都没有看见她?” 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他微怔了下,冷静的回答,“她还在美国。” “是吗?”任心岚眉目微扬,依旧不动声色的望着他。“这么说你跟她还在一起?” “嗯。”他淡应一声,垂下眸。 她笑容很甜的再说:“我待会要跟汤大哥出去约会,你觉得我们去哪里比较好?” “咳咳咳咳咳……”他猛咳了好几声才开口,“你问错了人,我一年多没有回来,你们应该比我还清楚哪里好玩。” “说的也是,真的问错人了,”见他穿着衬衫西裤,一身准备上班的打扮,她又皱眉,“今天周日,你不会还要到公司加班吧?” “事情没做完。” “你都病成这样,还挂念着公司的事?”她有些不悦。 “我是这个研发中心的负责人,责无旁贷。”是他自动请缨回台湾,无论如何必须让才刚成立的研发中心上轨道才行。 明白他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不论怎么劝他也没用,于是任心岚改口问:“那你药吃了吗?” “嗯。” “中午我会替你送便当过去。”她说。 他诧异的望住她。“你不是要去约会?” “我打算叫他来我家,约会又不一定要出去,我想跟他一起做菜,应该也满有趣的。” 结果,中午她果然来了,提着的餐盒里,装的都是她亲手煮的菜,很清淡可口,但她说的话却让他食不下咽。 “我跟汤大哥约好下个星期周末要一起去宜兰的农场度假。” “只有你跟他?”他沙哑的声音有丝紧绷。 “本来是啦,但是我告诉桃桃后,她也要一起去,你要不要也一起来?两男两女比较刚好,免得夹在我跟桃桃之间,汤大哥会不自在。”她贴心的说。 “好。”研发中心的工作让他忙得分不开身,原该拒绝的,但他听到自己的沙哑嗓音竞如此回答。 “好了,桑哥,我把资料传过去了,你收一下mail,其他的我过两天再一起给你。”张文听呵欠连连,准备要再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谢谢。”收线后,桑吏皓立刻开启信箱收信,将报告逐一细看后,瞬间沉下脸。 一早便降下秋雨,整日没有停歇。 在住处前下车后,任心岚朝车里的人扬手道再见,一回头,才看见悄然伫立在门前屋檐下的人。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看见他,她有些意外。 “我有事跟你说。”桑吏皓戴着口罩,清冷的嗓音因为感冒而显得瘩瘂低沉。 “好,那先进去。”她开门,穿过小院子,领他走进屋里。“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几天都是汤宗翔接你上下课?” “嗯,他很坚持要接送我到脚伤痊愈为止。”原本她拒绝了,但拖着打石膏的脚来回一趟确实很累,因此这几天桑吏皓没再来接送她后,她便转而请汤宗翔帮忙。 “明天开始我来接你,不要再跟他来往了。”他闷哑的嗓音说道。 什么?”她诧问,接着眼里亮起一丝喜色。莫非他…… “咳咳……”他咳了几声,说,“因为他的私生活很乱,不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他的私生活很乱?”看着他被半张口罩遮住的脸,任心岚知道他是为了不想把感冒传染给她才戴上口罩的。以前他就是这样,当他感冒时,他一定戴着口罩,也绝不在感冒期间吻她。 “我透过某些管道知道的,总之,你不要再跟他接近。” “我不相信汤大哥是那样的人。”她蹙凝起秀眉,故意说。 “心岚,相信我,他真的不适合你。”桑吏皓捺着性子劝她。 “那么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适合我?”她眸光熠亮的注视着他。 他无言的。要能无条件宠她、爱她、懂她的人才适合她,但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片刻后他才挤出一句。“他不是个用情专一的人,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在张文听的调查报告里,汤宗翔的前妻就是因为受下了他的外遇,所以才跟他离婚的。 “你是指他离婚的事吗?汤大哥向我解释过了,他确实曾经因为一时糊涂犯了不该犯的错,所以他的前妻才会跟他离婚。有了这一次教训,他发过誓以后再婚绝对不会再犯错了。”在这几天的接送中,她从汤宗翔的口中约略得知了一些事。 “你相信他说的话?”桑吏皓微揽眉心。 “为什么不信?正因为知道错了,也受到了教训,所以我相信他一定会很珍惜下一次的婚姻。” 见她对汤宗翔如此信赖、毫不怀疑,桑吏皓黯下眼神。又思及她是以结婚为前提在跟汤宗翔交往,他忍不住又狂咳了好几声。“咳咳咳咳咳……”咳到胸口痛得让他怀疑自己几乎要咳出血来了。 见状,任心岚赶紧倒来一杯水,取下他的口罩,将温水递到他唇边,“来,先喝点水。” 待咳嗽稍止后,他喝了半杯温水。 她责怪的问:“你是不是都没有按时吃药?” “我有。”事实上今天咳嗽已较少了。 “那都过了几天了,怎么还咳得这么严重?”她拧眉质疑。 他解释,“今天好很多了,喉咙已经消肿了。” “真的吗?你张开嘴我看看。”为免他骗她,她这么要求,毕竟他有过说谎的纪录,他的话下值得再毫无条件的相信。 “真的好很多。”他别开头,不肯照做。“汤宗翔的事我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不要为了报复我做傻事。” 她的态度转变得太突然,所以他不得不怀疑她是为了气他,才坚持要跟汤宗翔交往,还不停在他面前提起他。 她凝眸正色的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我早就说过我们过去的事我已经不在乎了,跟汤大哥交往,纯粹是因为我很欣赏他。” 握住她的手臂,桑吏皓沙哑的嗓音因为激动而扬高。 “心岚,不要逞强,那对你没有好处。”一夕之间她就从恨他变得不在乎,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样的说词,太牵强了。 “我才没有逞强,你放手。”她想甩开他的手,但他却握得很紧,仿佛非要她亲口承诺不跟汤宗翔交往不可。 “不要为了气我而跟汤宗翔在一起,你会后悔的。” 闻言,任心岚不禁有些动怒。怎么他还不说真心话?“我不会后悔,你放手!”会后悔的人是他,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或许是两人的拉扯让棒棒有了误会,只见它突然朝桑吏皓扑了过去,张嘴一把咬住他的大腿。 陡然被狗儿用力咬住,他闷哼一声,放开了任心岚,想推开棒棒,但这只黑色的大狗却像把他当成敌人似的,咬得很紧,不肯松口。 见状,她连忙轻拍棒棒的头,哄道:“棒棒乖,快放开他。” 但棒棒仍是紧咬着桑吏皓的大腿没有松口,一双狗眼骨碌碌的望着她,似在邀功。 那双淘气的眼神,像是小梵,而不是温驯的棒棒,任心岚一愣后,说道: “咦,小梵,你是不是附身到棒棒的身上了?快出来,别闹了。”她轻拍着狗儿的脑袋。 狗儿这才松开了口,“岚姨,他欺负你,我替你教训他。”小梵从棒棒身上飘了出来,一脸兴奋的说。 明白小梵是想保护她,任心岚心窝一暖,温言道:“没关系,我没事。” “可是他刚抓着你不放。”小梵悻悻然的瞪向桑吏皓。 凝目打量那只在松开他的腿后便温驯坐着的黑色狗儿,再朝四周扫视了片刻,桑吏皓很清楚的听见任心岚所说的话,她要那个叫小梵的人,不要附身到棒棒身上。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说了,上次是因为她在发烧,现在她已经完全痊愈了,为何又…… “我们只是有些意见不合。”任心岚解释,知道小梵是护她心切,不忍心责备他,然而担心小梵以后会再做出同样的事,所以她正色的告诫,“小梵,这次就算了,以后不准再随便附到棒棒身上咬人哦。”万一咬伤了别人,可不是一两句道歉就能了事的。 “我知道了啦……”嘟起嘴,小梵闷闷的跑到棒棒身边逗它玩。 她接着才望向桑吏皓的大腿,“你有受伤吗?” “没有。”他摇首,棒棒并没有咬得很用力。“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正迟疑着要不要将小梵的事告诉他,却又听到他说:“心岚,你是不是出现幻视之类的情况?” “幻视?才没有!”任心岚脱口说,“他叫小梵,是这间房东的儿子,他在一年前过世了。” 过世了?换言之她是在跟鬼说话?想起一事,桑吏皓讶问:“你说他叫小梵? 是屋主的儿子?”从美国返台前,朋友夫妻的确跟他提过这个名字。“他是不是只有七、八岁?” “对呀,你怎么知道?”换她有些意外。 “我还知道这问屋王姓崔,他们在一年前儿子过世后便移居美国了。” “咦?对,没错,小梵就姓崔,他叫崔若梵。” “你真的看见了那个小孩?”闻言,他半信半疑的瞟向四周,但除了她和棒棒,其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真的。”她把当天的情况约略告诉他,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还特地走到小梵的房间,取出小梵的相片递给他,“喏,你看,他就是小梵。” 接过相框,桑吏皓垂目望去一眼。他在朋友家中也见过这个小孩的相片,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但他再次举目环顾屋里,却依然什么都没有看见。 “小梵在哪里?”据她方才所言,她是因为触摸到相片,所以才能看见小梵,但他却没有和她一样的际遇。 “咦,你还是没看到吗?小梵就蹲在棒棒旁边跟它玩呀。” 他望过去,看到的只是棒棒时而张嘴做咬物状,时而左右移动,看那样子,确实很像在跟谁玩似的,但它的面前明明空无一物。 “我什么都没看到。” “是吗?怎么这么奇怪,我是摸了相片就看得到小梵,你为什么不行?对了,你为什么会知道小梵姓崔,还有他家人移居美国的事?” 略一沉吟,桑吏皓坦白的告诉她。 “我在美国认识了这间房子的屋主,这次回来,他托我过来替他看看房子。” “你认识屋主?”任心岚一愕,“等一下,那么你那次来之所以遇到棒棒,就不是巧合了?” “没错,我是为了来替他看房子,所以才被棒棒缠上。” “原来如此。”思及一事,她喜道,“啊,既然这样,你能不能问问小梵的父母一件事?” “什么事?” 她马上将小梵的心愿告诉他,“我询问过附近邻居还有学校的老师,没人知道雅婷搬到哪里去了,也许他的父母会知道。” “你要我告诉他们小梵的事?”他的目光看向棒棒,不论怎么看,还是看不见它究竟是在跟谁玩。 任心岚连忙说:“不,你先不要跟他们提小梵的事,我想他的爸妈若知道小梵死后一直在这里徘徊不去,一定会很伤心,你就随便找个藉口问他们。” “好,我回去再打电话问。”语气微顿了下,桑吏皓重提方才的话题,“站在朋友的立场,我不希望你再次受到伤害,汤宗翔他……” “我们别再为这个问题争执好不好?我有眼睛,自己会观察判断他是不是适合的人。”她语气淡淡的接着说,“如果你周末不想跟我们一起去农场度假的话……” 她话还未说毕,他便闷闷的插话,“我没有说下去。” 闻言,任心岚必须努力忍住才能不让嘴角的笑意溜出来。 “放下休闲农场”位于宜兰,农场主人将农场命名为“放下”,是希望所有来此游玩度假的人都能放下手边的工作、烦恼和执着,尽情徜徉在大自然的怀抱里。 农场保留了大片原始山林地的原貌,配合地形,开辟出几处地区种植各种水果、蔬菜,西边还有一整片茵绿草原做为牛羊放牧区,算是一座很自然的休闲农庄。 四人分乘两辆车前来,任心岚与汤宗翔和棒棒共乘一辆,而桑吏皓则与林子桃一辆。 抵达之后,桑吏皓突地从车上搬下一辆轮椅。 “你这是要乾么?”林子桃很不解。 “麻烦你推去给心岚。” “推这去给心岚?为什么?”她一时没想到拄着杖拐的好友要逛遍这片占地甚广的农场会十分辛苦,微愣了下才想通,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细心,连这个都替心岚设想到了。 桑吏皓只是淡淡开口。“我担心她的脚会受不了。” 注视着他,林子桃意有所指。“唉,看样子你还是很关心她嘛,那乾么不去把她追回来?” “我跟她不可能了。”他摇头,面无表情的回答。 “你根本是……”及时打住差点要脱口而出的话,林子桃耸耸肩,“算了,随便你。”她推着轮椅走到好友身边,笑嘻嘻的比了个请的手势,“任心岚小姐,请上座。” “这是乾么?”任心岚愕然的看着好友不知打哪推来的轮椅。 林子桃眼神飘向后面的桑吏皓,促狭地眨眨眼。“有人担心你在这么大的农场里走得脚酸,所以特地带来给你的。不要辜负人家一片心意,快点坐上来吧,我推你。” 顺着桃桃的目光瞥去,她迎上桑吏皓投来的目光,一瞬,他便别开了眼。 汤宗翔也附和道:“桃桃说得没错,坐在轮椅上,你的脚负担会比较会轻,这点我倒是没想到,真多亏他这么有心。” 望着轮椅,任心岚微笑着坐了上去。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点,他却替她考虑到了,他还是以前那个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桑吏皓。 两个男人先到农场的服务中心办checkin,拿了房间钥匙,再到房间把行李放下。 而林子桃则推着任心岚带棒棒先在附近闲晃,附身在棒棒身上的小梵一来到农场,便兴奋的带着棒棒四处乱窜。 “心岚,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他,你已经知道那件事了?” “看情况再说,等我跟汤大哥感情更‘稳定’一点。” “等你跟他的感情更稳定一点?唉,你不会是玩真的吧?”听到她的话,林子桃瞠大眼。 “桃桃,你忘了,我跟他已经在‘交往’了不是吗?”她回头朝好友眨眨眼。 林子桃立即会意的点头,“嗅,对,没错,你们是在交往了。钦,他们过来了。一待两人走近,她很自动的将推轮椅的事交给汤宗翔,接着拉过桑吏皓说: “我们两个到那边去看看吧,别当电灯泡了。”说完悄悄朝好友使了个眼神,便和桑吏皓走向另一边用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径。 桑吏皓只能默默跟着她过去,满山的绿意却怎么也入不了他的眼,他压根无心欣赏眼前这片山林美景。 “唉,你觉不觉得心岚跟汤大哥很配?”林子桃觎向他问,满脸笑意。 “他结过婚,还有一个小孩。”他的感冒已复元得差不多,只剩下轻微的鼻音。 林子桃不以为然的挑眉反驳,“那又怎样?有过婚姻经验的男人,以后才会更懂得怎样疼爱老婆。” 想不到她跟心岚的说法竞如出一辙,桑吏皓沉默着没有再答腔。 见他不出声,林子桃只能没话找话说,“对了,你抛弃心岚另交的那个女朋友呢,怎么都没看到?” “……她留在美国。” “是吗,远距离恋爱,你不怕她移情别恋?”她语带揶揄。 “心若要变,跟距离的远近无关。” “说的也是,即使同床都可以异梦了。不过说真的,你后悔过吗?” 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桑吏皓沉默着没有答腔。 “你不说话是表示你后悔了?”她咄咄进逼。 他终于缓缓开口,“我没有后悔。” “那你为什么不赞成心岚跟汤大哥在一起?”她紧迫盯人的问。 他回避了她的问题,“我想先回房休息。” 为了方便游客欣赏农场的景色,所以住房区是盖在山势较高之处,回到房里,桑吏皓站在阳台上俯瞰底下的农场,眸光没有焦距的随意移动,不期然映入眸里的一双身影却令他定住了视线。 只见汤宗翔推着心岚在一处小池塘边,两人坐着似乎在闲聊什么,那亲昵自在的态度,犹如一把闪烁着锋芒的利刀,令他看了刺眼,却又不想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也许我不该来的。”他喃声说。 也许他的担心全是多余的,汤宗翔真的能全心全意对待她。 也许跟他在一起,心岚会更快乐。 也许心岚真的已抛开了过去,将有关他的一切从心头全都剔除干净,空出心里的位置,准备接纳汤宗翔的进驻。 若是事情真的能这样,那该是他最期盼的,但为何他的胸口却又如此闷痛? 也许是因为,真正放不开过去的人……是他,他希冀她能展颜而笑,却又嫉妒那个令她露出欢笑的人不是他。 第七章 黄昏时分,农场的服务人员推荐他们到西边草原的放牧区欣赏晚霞。 坐在草原上,看着红澄澄的天空,有一种温暖却又带着些许惆怅的感觉漫上心头。 不远处有一些牛羊低头在吃着草,草原上吹拂而来的凉风很舒服,任心岚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悄悄回头睐了一眼坐在好友身边的桑吏皓。 他本来独自留在房间,是她拖着他出来,不愿让他错过这样的美景。 在佣懒闲散的风景下,四人偶尔闲聊几句。 “……所以孩子是跟着你前妻,你只有每个月任选两天接她回来跟你住?” “嗯,离婚时她坚持要小孩,我不愿再让她失望,所以就将孩子的监护权让给她。上次雅棠差点被车撞到,她把我骂死了。” “这也难怪,妈妈总是比较心疼孩子嘛。” “还好你及时救了雅棠,要是让雅棠有个什么,我看她准会跟我没完没了。不过倒是让你因此受了伤。” “只是一点小伤,等石膏拆了,脚就没事了。对了,你前妻前阵子还特地为了这件事亲自胞来向我道谢呢。” 听见他们两人竞轻松自若的谈论着汤宗翔前妻的事,仿佛彼此都很坦然,没有任何隐瞒,桑吏皓微微蹙凝眉心。 也许……这个男人确实适合心岚。他心里这么想,然而眼神看起来却透着一抹说不出的惆怅。 直到天色渐暗,四人才起身准备回去用餐。 “小梵、棒棒,我们要回去喽。”任心岚唤道。 可是等了片刻,却不见棒棒黑色的身影,林子桃三人也一起帮她呼唤棒棒,叫了半晌,仍不见它回来,任心岚有些着急了。 “奇怪,棒棒和小梵胞去哪里了?平常我一叫,他们就会过来的。” “你别急,它可能跑到别的地方玩,我看我们分头去找好了,你在这里等我们。”汤宗翔提议。 说着,他与林子桃、桑吏皓分头去找狗,而任心岚也没有闲着,她从轮椅上拿起拐杖,在附近不停的呼唤棒棒和小梵。 没有光害的农场,在日落后,逐渐暗沉的天边亮起了几颗星星,弦月也悄然升起。 但她却没有心情欣赏,因为四人找了好半晌,依然一无所获。 “棒棒、小梵,你们跑到哪里去了,快点出来呀!” “岚姨、岚姨——” 夜风中忽然飘来一道细微的呼喊,任心岚连忙凝神望过去,看见小梵从远处匆匆忙忙的飘了过来。 “小梵,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棒棒呢?” “棒棒它跌到山坡下了!”小梵边说边哭,二风姨,你快去救它。” “怎么回事?棒棒为什么会跌到山坡下?” “我跟棒棒跑到另一边玩,突然有一个人拿着木棍打棒棒,棒棒就跌下去了,它好像受伤了,爬不上来。”因为天还亮着,他不能从棒棒身上出来,直到日落后才能出来求救。 “它在哪里?你快带我去。” “在那边。”小梵指了个方向。 “心岚,怎么了?”桑吏皓刚好回来,见她拄着拐杖匆匆要离开,连忙阻止她。 听到棒棒受伤,她急死了,抓着他的手慌张的说:“小梵说棒棒跌到那边的山坡下了,你跟我一起去救它好不好?” “好。”说着,他拦腰抱起她,“我抱你走比较快。” “嗯。”她没有拒绝,明白自己受伤的脚确实无法行走太快。 一手拿着拐杖,一手环住他的颈子,她任由他抱着她,依偎在他厚实的胸膛前,刚才着急无比的心,便莫名的安定下来了。 以前相恋时,有一次也是这样,她弄丢了朋友寄养的一只猫,到处都找不到,他耐心的陪着她几乎找遍半座城市,后来终于在一座公园里找到它,它正跟一只刚认识的母猫厮混,舍不得回家。 最后他去买来了鱼,引开那只母猫,她则趁机逮住肥猫。 想到往事,她唇办轻漾起浅笑。 她呼吸的气息不时拂向桑吏皓的耳朵,仿佛轻柔的羽毛在搔弄着他,令他耳根开始泛红,不由得忆起与她刚相恋时,也曾有过一次类似的情景。 那时他们两人去登山,她下小心扭伤了脚踝,他背着她下山。 她温软娇柔的身子贴熨着他的背,随着他下山的脚步,胸脯不时磨蹭着他的背脊,加上她微热的呼吸轻吐在他耳边,那轻轻浅浅的气息搔弄着他,令他忍不住起了生理反应。 当时他的两只耳朵也是不由自主的红透了。 那时是下午,天色很明亮,被她看见了,她还呐呐的问:“唉,我是不是很重?” “不会,你很轻。” “可是你耳朵好红,我看你还是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好了。” 他笨拙的解释。“我一热耳朵就会红,不是因为你的体重。” “是吗?那我帮你扬凉。”她说着,两只手弯成小扇子状,不停在他耳边扬着,把风都扬进他耳朵里,让他的耳根更加通红。 “奇怪,怎么愈来愈红?”她很纳闷,脸庞凑近他,柔软的唇就那样扫过他的脸颊,让他的心弦一震,身子僵硬的绷紧,不得不先找个阴凉的地方放下她。 但现在急着要救棒棒,他不能停下脚步,所以他努力稳住心绪,沉稳的大步朝着她说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各自想着自己的事。 直到来到小梵所说的地方,桑吏皓才放下怀中人,望向山坡底下。 暗沉下来的天色令他无法看清底下的情况,但耳边隐约可以听到有狗儿的呜鸣声从山坡下传来。 “你在这里等我,我下去看看。” “等等,天这么黑,你要怎么下去?” “用这个。”他取出手机,利用它散发出的微弱萤光,走下去。 “那你要小心一点。” “嗯。” 鲁心岚在山坡上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他却一直没有上来,她忍不住朝山下大喊。 “皜,你到山坡下了吗?”她不自觉的脱口唤出以前对他的昵称。 听到她的呼喊,桑吏皜抬头朝上方觑望一眼,眸底扬起的情绪被昏暗所掩盖,他扬声回答。 “到了,我看到棒棒了,不过还要等一下才能带它上去,它跌倒在藤蔓里。” 得到他的答覆,她紧绷焦虑的心这才稍微放松。 “嗯,你要小心哦。”她再次叮咛。 等着等着,天色愈来愈暗,他还是没有上来。 正要张口再呼唤,就看见山坡边有人爬了上来。 她连忙走过去,待看清他的模样,不禁脱口惊呼。“你怎么弄成这样?”他白色的衬衫上染了好几处的血迹,连脸上也划了一道血痕。 “那些藤蔓里有很多刺,我在把棒棒弄出来时,不小心被刺到了,棒棒的伤比较严重,我们先带它回农场处理,我记得农场主人似乎是个兽医。” 看他这副模样,她几乎要哭出来了,“我来抱棒棒。” “我抱就好,我们走吧。” “可是你的伤……还是我去叫汤大哥过来帮忙?” “不需要,都只是皮肉伤而已,快走吧,棒棒的伤不轻。”怀里的狗儿呜呜呜微弱的呜叫着。 她咬着唇,安抚的摸了摸棒棒的头,“棒棒,你乖,我们现在就带你去看医生。” 跟在他旁边,鲁心岚橕着拐杖尽量让自己走快点,泛红的眼眶在看见他那血迹斑斑的白衬衫时,忍不住噙着泪。 当农场的主人程蝶在替棒棒处理伤口的同时,鲁心岚也没闲着,她眉头深蹙,小心翼翼的拿着碘酒替桑吏皜清理脸上那道被棘刺划出的伤口。 “伤口好深,搞不好会留下疤痕。” “无所谓。”他满不在乎的说。 “可是这样就破相了。” “没关系,我又不靠这张脸吃饭。”发现她眼里的心疼,他的眼神一柔。 “那个把棒棒打到山坡下的人,若是让我找到,我一定饶不了他,他太过分了!”她好生气,都是因为那个人,让棒棒和他受了伤。 “我也饶下了他,竟敢在我的农场里虐打动物,不可饶恕!”闻言,替棒棒清理好伤口的程蝶突地抓起电话,朝话筒吼道:“小欧,你明天去把那疯子给我抓来,他这次竟敢闯进农场,打伤我客人的狗,我不能再姑息他了!” “程小姐,你知道是谁打伤了棒棒吗?”听到她的话,鲁心岚讶问。 “嗯,应该是他做的,我之前已经警告过他很多次,这次他又犯,我不能再原谅他。”程蝶削薄短发下的秀美脸孔,因为愤怒而显得异常剽悍。 瞬向心岚,她歉然的接着说:“你们放心,你的狗在我的农场被人打伤,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谢谢。”鲁心岚打量着她,她看起来年长她没有几岁,但清秀的脸庞和明亮的眼里却刻划着一股风霜与沧桑,宛如经历了很多的事。 见她已替桑吏皜的脸上完药,正要叫他脱下上衣,程蝶笑着提醒。“不是只有衣服,长裤也要脱掉。” “为什么要脱长裤?”鲁心岚纳闷的问。 “你看不出来吗?他脚上的伤比脸和身上的更严重,八成是因为直接踩进那些有刺的藤蔓里了。” “你的脚也受伤了?”闻言,她一惊,想卷起他的裤管,查看他的伤口,却被避开了。 桑吏皜轻描淡写的摇头。“不要紧,只是皮外伤,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 “你还想骗我?你身上那件白衬衫都染了那么多处血渍,直接踩进藤蔓里的双脚怎么可能不要紧?”鲁心岚气昏了,动手就要解开他裤头的皮带和扣子,好脱下他的长裤检查伤势。 他皱眉拉开她的手,“脚上的伤我会自己处理,药给我。”说完便拿过她手上的消毒水和碘酒起身离开。 “你……”她张嘴正要叫住他,程蝶却莞尔的阻止了。 “让他走吧,他在害羞呢。” 害羞?她一愣,这才想到这里是农场大厅,不禁羞红了脸。她刚才竟然当众要脱他的裤子,她怎么这么没脑子! “程小姐,你待会可以帮我把棒棒先抱回我房里吗?” “ok。” 见她答应,任心岚才安心的往桑吏皓的房间走去。 “刺伤的部位我可以自己处理,你应该也累了,先回房间休息吧。” “不行,你是为了救棒棒而受伤,我有责任和义务帮你擦药,快点把衣服和长裤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来到他房间,为了上药的事,任心岚与桑吏皓僵持下下,一个不肯让她擦,一个非要帮他擦。 弄到最后,桑吏皓索性说:“我想先冲个澡,你先回去。” “嗯,也对,你应该先把伤口冲干净,才方便上药。”她终于赞同的颔首。 以为她同意离开了,桑吏皓立即走进浴室,但冲完澡出来,却看见她还坐在他房间里,他连忙拉拢敞开的白色浴袍,绑上腰带。 “你洗好澡啦?快过来,我帮你擦药。” “你怎么还没回去?”他停在浴室门口,没有走向她。 见他迟迟不过来,她索性走过去,握住他的腕,拉他走向椅子。 “没为你擦好药,我怎么可能离开?快点把浴袍脱了。”说着,她拿起棉花,沾上消毒水,等着要为他上药。 他有些头疼。“我说过可以自己处理。” “钦,你又不是女生,在矜持什么,叫你脱就脱!”见他下动作,她直接动手要脱下他的浴袍。 他赶紧避开她的手。他引以为傲的定力一旦到了她面前,永远都只有俯首称臣的份,他不能让情况失控。 见他排斥她的碰触,任心岚黯下眼。 “如果不是为了救棒棒,你也不会受伤,你要我什么都不做,叫我怎么安心? 你希望我今晚因为歉疚而失眠睡下着吗?” 安排这趟两天一夜的农场之旅,原意是为了让他好好放松休息,不要整天都忙着工作,却反而让他受伤,她是既心疼又过意下去。 瞥见她受伤的眼神,桑吏皓不得下放缓语气。 “这只是一点小伤,你不需要记在心上。” 她红了眼眶。“我不相信!你永远都是这样,即使是很严重的事,在你嘴里也都说没什么,除非让我亲眼看看,我才能放心。” 见她委屈的模样,桑吏皓认输了。坐下来,拉起浴袍的下摆,让她查看小腿上的伤口。 一手拄着拐杖撑住身体,她弯身看了一眼,不舍的捂住唇斥道:“这么多伤你居然还说没有什么,你这个人是没有神经,都不会痛的吗?”虽然他冲过澡,冲掉了血渍,但刺到的伤口还隐隐在渗着血,那遍布他小腿处一点一点的血珠,令她又疼又不舍。 她拖来一旁的另一张椅子坐下,抬起他的腿搁在自己大腿上,拿起棉花沾了消毒水,她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他,小心翼翼的替他消毒伤口。 但即使她再轻柔,伤口一碰触到消毒水还是泛起一阵刺疼,可是桑吏皓一点也不以为意,因为此刻身子涌起另一种更强烈的感觉,早已掩盖了痛觉。 那是一种情不自禁的悸动,只是这样静静看着她,任由她替他上药,就已像嗑了春药,令他心旌动荡。 一边上药,任心岚一边垂着头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原本是希望来这里能让你放松心情,好好休息,没想到却害你受了伤。” 他柔了眼神,不自觉的抬起手揉着她的发。 “没关系,还好找到了棒棒。”原来她找他来这里,是为了要让他休息。 她诧异的抬眸瞬向他,刚才那一瞬,两人仿佛回到了相恋时,当她觉得难过,他总会这样安慰她。 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桑吏皓迅速缩回手,别开眼,回避她的眼神。 知道他又在逃避,她没有进逼,默默替他上完小腿的药,这才开口。 “谢谢你。以前你就是这样,总是会帮我解决所有的事,所以后来失去你,才会让我那么痛苦,因为我已经习惯依赖你了。”说着,她站了起来,动手要脱下他身上的衣物。 他措手不及,猛地被她扯开浴袍。 “心岚,你做什么?”他拧眉。 她揪着他一边的浴袍,失笑的看着他戒备的眼神。 “你乾么用那种眼光看我,好像我想侵犯你似的。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擦药,不脱下浴袍,我要怎么帮你擦?” “这样就可以了,身上的伤并不多,我自己来。”他气息微乱,抽身想退开,但她的手里揪着他浴袍的另一端,随着他的后退,她的脚步被迫往前移,来下及撑起拐杖的她,冷不防往前倾倒。 只是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他温热结实的胸膛。 她在他怀里微笑,她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接住她的。为了救棒棒,他不惜弄得浑身是伤,又怎会舍得让她跌倒。 她双手亲密的揽在他的腰上,将自己身体的重量放心的全交给他。 桑吏皓想扶她站好,但她根本就赖在他身上,推不开来。 “心岚,没事吧?” 脸偎着他的肩窝,任心岚偷偷笑得好开怀,这是他们相逢后,第一次这样亲密的相拥,所以不想太快放开他。 “我头突然有点晕,你先让我靠一下。” “你头晕?下如先躺到床上休息一下。”她的颊枕在他赤裸的肩上,鼻息就那样拂在他肌肤上,凉凉痒痒的,让他的体温陡然剧升,再下扳开她,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体内的那头兽,做出失控的事。 “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一下下就好。”她贪婪的汲取他身上的体温和属于他的气味。她知道情况有些失控,但她不想管,只想放任自己做想做的事。 桑吏皓眉峰深蹙,推不开她,只好屏住气息任由她抱搂着,从下腹开始蔓延起的一股热气,急剧的扩散到全身,可他下动声色的忍着。 但她却得寸近尺的轻蹭起他的身体。 “心岚?”他怀疑这是自己的错觉,她在挑逗他? “嗯。”她轻哼,嗓音微透一丝娇柔的妩媚。 他一凛,“你还是到床上休息一下。”说完便像火烧眉毛一般火速横抱起她,走到床边,将她放到床上。 只是当他想退开时,她却抓住他的衣领,让他冷不防的跌在她身上,他的唇因此触到她的,她毫不犹豫的张开樱唇吮住他的双唇。 她的唇办甜美诱人,宛如罂粟,令桑吏皓的理智在瞬间绷断。 快点放开她!桑吏皓,趁现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推开她,不要让她日后怨你! 不,桑吏皓,拥抱她吧,你还等什么,你不是渴望她很久了吗?尽情的沦陷吧…… 两种声音在耳畔激烈对峙着,桑吏皓仅存的一丝理智与情感陷入矛盾的挣扎,然而他的肉体却脱出这两者的控制,被原始的本能驱使,叫嚣着想要占有她。 这不在任心岚的预期中,但她愿意让事情顺着这样的意外去发展,她明白以他的个性,一旦他再要了她,他就很难再逃得了。 桑吏皓忘情的深吻着她,手解开她的衣扣,热烫的唇沿着她的粉颈吻上细致的锁骨,眷恋的往下移,隔着胸罩,轻啮着她的浑圆酥胸。 她不禁嘤咛出声,眸底染上情欲。 伸指挑开胸罩,露出她莹润雪白的胸脯,桑吏皓发出一声赞叹的叹息,低头吮住那诱人的红蕾。 “嗯哼……皓……”她动情的呢喃着他的名字,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肩,已经准备好要为他敞开自己,但这时,房外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心岚、心岚,你是不是在桑吏皓房里?听说棒棒找到了是吗?”随后响起的是林子桃的叫唤声。 两人顷刻间从意乱情迷中回神,只见桑吏皓脸色丕变,倏然起身。 “对不起,我刚才……” “没关系。”她有些遗憾的穿好自己的衣物,两颊染着薄红,扬声朝门口的好友说:“对,我在这里,桃桃。” 拉整好身上凌乱的浴袍,桑吏皓在见到她也整理好衣服后,这才过去开门。 “咦,你怎么穿成这样?心岚呢?”林子桃看见他身上穿的浴袍,讶问。 “她在里面。”他解释。“她刚在替我擦药。” “有点。” 见他脸上真的露出一丝疲色,任心岚才没再坚持,“好吧,你休息,我不吵你了,记得先把身上的伤擦好药再睡。” “嗯。” 她们离开后,他躺上床,也许是方才的自我挣扎耗费了他太多力气,他真的有些疲倦了。 床上犹有丝她留下的余温,伸出双手,佯装她就在自己身边,桑吏皓环抱住空空如也的另一侧,痛楚的低哺。“你就像是我的罂粟,让我难以戒掉……” 第八章 “你老实说,刚才你跟桑吏皓两个人在房间里,有没有‘那个’呀?”两人一起走出房外,林子桃立即调侃的揶揄。 任心岚坦白的回答,“本来是快要了。” “啊,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所以才打断你们的好事?”她一脸抱歉,“那你要不要再回去?这次我保证绝对不会吵你们,也会叫汤大哥识相点,不要去打扰你们的。” 听她说得这么白,任心岚笑拍好友一下。 “不需要啦,我们是有点擦枪走火,不过我想你来得刚好,他受了不少伤,应该让他好好休息才对。” 两人边走边说,回到房间,一开门,看见棒棒正窝在一张椅子上睡觉。 任心岚轻声走进去,不想吵醒它,今晚一定让棒棒吓坏了。 “咦,小梵呢?”之前急着救棒棒,后来又忙着替桑吏皓上药,让她一直忘了小梵,她左右张望没见到他,又担心了起来。“难道小梵没有回来吗?桃桃,我出去找找-” “岚姨,我在这里。”小小的声音从衣橱里飘了出来。 任心岚一跛一跛的走过去打开衣橱,看见小梵小小的身躯缩在角落,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被虐待的孩子,无处可以诉苦。 她看得好心疼,“怎么了,小梵,为什么自己躲在这里呢?” 小梵眼眶含着泪,抽抽噎噎的开口道歉。 “对不起,岚姨,都是我不好,我若不带棒棒跑到山坡那边去玩,棒棒就不会遇到那个坏人了。” “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个人不该打棒棒的。”如果可以,她真想捧住他哭得惨兮兮的小脸,亲亲他。“岚姨没有怪你,真的,而且棒棒也被救起来了,它虽然被藤蔓刺了不少伤口,还好都只是外伤,没关系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岚姨没有骗你,你过来让岚姨抱抱。”她好抱歉,是她疏忽了小梵,才会让他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难过。 “岚姨抱不到我的。”抬起脸,小梵不懂她明明知道,为何还要这么说。 “你像岚姨这样张开双手。”她温柔的说。 小梵听话的张开短短的双手,好奇她想怎么做。 只见任心岚轻轻的环住他小小的身躯,把没有形体的他包围在自己的怀里,突来的一阵寒意让她从头凉到脚,但她不在乎,只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小梵那颗受了伤的心灵。 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的温暖,小梵渐渐破涕而笑。 “谢谢岚姨。”他张开的手,也学她一样假装抱住她。 “等桑叔叔那个侦探朋友从大陆回来,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雅婷了,你再乖乖的等几天好不好?”她温言道。 桑吏皓那天回去后,打电话到美国给屋主,可惜的是,他们那边留下的电话也是错误的,因此无法连络到雅婷。 但后来桑吏皓告诉她,那天她跟桃桃在他家遇到的那名扮成女装的男子,开了家徵信社,也许可以请他帮忙,不过他接了桩委托到大陆去了,可能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好。”小梵乖巧的点点头。 这时房间里的分机突然响了起来,林子桃接起电话。 “喂,咦,真的吗?好,我跟她说。”挂上电话,她看向好友,“程蝶说抓到那个殴打棒棒的人了,叫我们下去。”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明天吗?” “岚姨,我可以去吗?”听到她们的谈话,小梵怯怯的问。 “当然可以,走吧,我们一起下去。”小梵也算是间接的受害者。 显然程蝶也通知了桑吏皓和汤宗翔,她们走出房门后,就看见他们从各自的房里出来。 几人一起下楼,被一名服务人员领到会议室,走近时,便听到几声斥责传来—— “你都没了一只手,为什么还学不会教训?为什么还要虐待动物,这样让你觉得自己很像英雄吗?”虽然尽量压抑着音量,仍能从话里听得出程蝶非常生气。 他们开门进去,看到她面前站了一个断了一只手臂的男子,他的头发凌乱,脸上的胡碴也没刮,看起来很迈遏。 男人狰狞的说:“我下止要打,还要杀光那些该死的畜生!” “只不过失去了一只手,就让你这样自暴自弃,你真的疯了!”程蝶怒斥。 “只不过失去一只手?”男人咆哮起来。“你知不知道失去一只手对我来说比杀了我还要痛苦?我再也不能当医生了,什么事都没办法做,甚至连穿衣服、洗脸、洗澡都很困难,我变成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了!” “你为什么不想想,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以前你那么爱打猎,死在你枪下的那些动物有多少?今年初要不是你又跑到非洲去违法打猎,怎么会被反扑的野狼咬掉一只手臂?” 看到自己的大哥从一个志得意满的医生,变成如今这副愤世嫉俗的模样,程蝶很痛心。 但程刚显然下认为自己有错,挥动着仅剩的左臂,愤怒的驳斥。“那些低贱的畜生本来就注定要死在人类手上的,我杀它们有什么错?世界上的屠串场里,每天被杀的鸡鸭猪丰牛何止成千上万,难道你要说那些人也错了吗?” “至少你胡乱殴打别人的狗就是不应该,你没有权利那样做!”任心岚严肃的开口。 林子桃也出声说:“没错,你这样违反了动物保育法,我们可以告你。” “告我?哼,好呀,你们想告就去告呀,在我的手断了之后,老婆跑了、工作也没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还怕什么?” 林子桃不齿的冷哼。“你没了一只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根本是在装可怜,想博取同情,没了一只手又怎样,你还有另外一只手可以用呀,但是你却拿那只好好的手来虐待动物,你知不知道你很可耻?” 刚看到这个殴打棒棒的男人,任心岚也很生气,但现在她眼里看到的,只不过是个因为不敢面对现实,而懦弱得只敢拿小动物发泄的软弱男人,所以她同情他。 “这世界上比你还可怜的人多得是,虽然你少了一条手臂,还因此失去妻子,可是只要你振作起来,下一个遇到的女人一定会更好。” 这番话没有鼓励到程刚,反而使他更加恼羞成怒,她这番苦口婆心,在他耳里全都成为了一种嘲讽,他抬目愤恨的瞪向她,下意目光却突然在瞥见桑吏皓时愣了下,接着突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说得对,这世界上可怜的人是不止有我一个。”说着伸手指向桑吏皓,“你也是个可怜虫,在做婚前健康检查时发现自己不孕,你有坦白跟你老婆说吗?还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一阵错愕,目光纷纷投向桑吏皓,只见他倏地一震,而后几乎是狼狈的闪避起众人目光。 只有任心岚没有看他,她气急败坏的叱道:“你在胡说什么?你以为攻击别人就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吗?” “我才没有胡说!我认得他,因为他的检查正好是我做的,当他来看报告,得知自己不孕,这辈子都无法生育时,那种绝望的眼神让我印象很深,所以我才会记得他,我还记得他姓桑,对吧?因为这个姓并不多见。” 她不敢想隐私被赤裸裸公开的桑吏皓会有多难过,只能怒声大吼,想叫眼前人闭嘴。“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样随便把别人的……” “够了。”说出这句话的是桑吏皓,他阴鸶着双眼望向她,漠着嗓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方才那个男人脱口说出他不孕的事,她竟然一点也不吃惊,这只意味着她事先已得知这件事。 “我、我……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我只是……”事发得太突然,任心岚一时变得结结巴巴的,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我明白了,原来这几天来的一切,都是你刻意安排的。”敛起所有情绪,寒着双眸,他冷冷说毕便旋身离开。 “皓——”她想追上去,汤宗翔却拦下了她。 “让他冷静一下,你现在追过去,他什么也听不进去的。” 林子桃也附和。“心岚,汤大哥说得没错,还是晚点再过去好了,你先想想要怎么解释比较好。” 任心岚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明秀水眸中燃起两簇怒焰,她无法原谅这个失德的医生,竟然当众揭穿求诊患者下欲告人的隐私。 她一步步朝他走去,扬起手用力的甩了他一记耳光。 “你真是太无耻了!你不配做一个医生,只因为自己的不幸,就想让所有人跟你一样不幸,这样心胸狭窄的人凭什么当医生?你连当人都下配,你以为自己缺了条手臂就是世界上最凄惨的吗?你太无知了!” 程刚被她散发出来的气势震慑住,一时竞说不出话来。 她眼眶含泪,心痛的再说:“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小孩,他才七岁就因为车祸死了,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而你侥幸活了下来,却不知道感恩,你连一个小孩都不如!” “什么……小孩?”她的声量明明就不大,但是听在他耳里,却有着无比的震撼力。 “你傍晚打的那条狗,它身上就附着那个小孩的灵魂,你不只伤了我的街,也伤到了一个小孩的心。” 听到这里,程刚回神怒道:“我不信,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灵魂,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她凛声道:“那个小孩现在就在这里,他就站在我旁边。” 闻言,会议室里的程蝶、林子桃、汤宗翔都不约而同的瞄向她身边的位置,但是没有见到任何人。 陡然轰地一声,阕暗的窗外忽然劈下一声响雷,同时一道闪电在天际亮起紫色的光芒——这一带山区,在这个季节,常常会在晚上出现这样的雷鸣。 那一瞬间,四人的眼里浮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会议室里突然一阵鸦雀无声,在雷声过后,那道虚影又立刻消失无踪了。 “心、心、心岚,我、我、我刚才好像看到小、小、小梵了。”林子桃骇然的抓着好友的手,抖着嗓音说。 “我好像也是。”汤宗翔附和,背脊泛起一阵麻栗。 “我也看见了。”程蝶道。她的手臂爬满鸡皮疙瘩。 只有程刚一直呆若木鸡没有说话,像被吓傻了。 “你们都看到了?”任心岚有些吃惊。 “嗯!”林子桃用力点头,形容出刚才看见的小孩模样,“他留着一头短发,穿着一件白色上衣,蓝色吊带裤,长得浓眉大眼,模样清秀可爱,对不对?” “我看到的也是那模样。”汤宗翔和程蝶纷纷附和。 “嗯,桃桃说得没错,小梵身上穿的衣服确实就是那样,这么说你们真的看到他了。”睇向小梵一眼,她又瞬向程刚。 “你是不是也看到了?现在你应该相信我的话了吧,这世界上比你不幸的人多得是,你还要继续这样愤世嫉俗下去吗?如果你真的不想活,希望你能把剩下生命让给小梵,让他有机会长大。”她沉痛的说出这句话。 程刚终于从刚才的震骇中回神,表情一变,复杂的情绪在他脸上交错出现,有气愤、狼狈、懊恼,末了,他怱地一旋身,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程蝶眼角泛泪的望着任心岚。 “谢谢你,相信我大哥这回应该会想通了。” “不是我,是小梵点醒他的。”淡淡的丢下一句话,她便跟着离开。为了他们兄妹,却令桑吏皓面对如此难堪的事,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走向他的房间,她还想不出该怎么向他解释,只希望他们之间,也能有个圆满的结局就好。 “戴,我想调回去。” “你说什么?你要调回来?你才刚调到台湾不满两个月耶!”视讯那端的男人闻言,吃惊的皱拢剑眉,“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桑。” “我是说真的。”桑吏皓面无表情的说。周末晚上,他走出农场会议室后,便回到房间收拾行李,直接离开农场。思考了一天,他下了这个决定。 “你在搞什么?当初可是你自动请缨要回台湾成立研发中心的,还没多久你就不想玩了?你这样让我很困扰,桑。” “我很抱歉,如果造成你的不便,我愿意辞职负责,一个月内,希望你能派人来接手我的工作。” 戴崎气得很想咬他,“你这是在为难我,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让你辞职!好吧,你只要告诉我原因,我就调你回来。”他退让一步。 桑吏皓可是他们赫威公司研发设计部的第一把交椅,他顶尖的研发能力被公司列为一级保育类动物,必须严密列管,像他这样的人才一旦放出去,其他公司绝对抢着延揽,所以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放他走人的。 “无可奉告。”他冷淡的吐出这几个字。 “桑,你很过分,又拿这句话敷衍我。还记得一年多前你要结婚时,我本来打算亲自前往台湾参加你婚礼的,谁知道你却突然取消,还要求说要调来美国,我问你原因,你也这么说。”戴崎不满的抱怨。 “那是我个人的私事,与公事无关。”桑吏皓还是冷淡,不愿意多透露什么。 戴崎只手托着下颚,深邃的黑眸透出睿智的眸光,深思的望着萤幕前的他,缓缓开口。 “你又想逃了,对不对?一年多前你逃来美国,一年多后,你决定回去,现在又打算要夹着尾巴逃走?桑,难道你要一辈子这样逃来逃去的吗?”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从一年多前他突然取消婚礼,王动请调到美国,便能窥出端倪了。这家伙想逃避的,恐怕是感情。 被一针见血的说破心情,桑吏皓脸色一僵。“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沉怒的低吼。 “没错,因为你什么都没告诉我,不过我至少可以看得出来,你在逃避某个人,对吧,桑?站在朋友的立场,我想劝你,逃走不是处理事情的最好办法,面对它、解决它,才是唯一的方法。” “我……”他想说自己没有逃避,但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了,要怎么说服戴崎? 在农场被那个男人当众揭穿他无法生育的事,固然令他觉得难堪羞辱,但更教他不堪的是,原来心岚早已得知这件事。 他无法再面对她,或许,更加无法面对的人是自己,他无法接受自己竟拥有这样的缺陷,无法给她她最想要的孩子。 他至今仍没有忘记当时心岚是怎么回答他的—— “你也知道我妈只生了我一个女儿,从小我就很孤单,很羡慕那些有兄弟姊妹可以一起玩的朋友,所以呢,等我们结婚后,我想要生四个小孩,他们可以一起玩、一起长大,你说好不好?”她笑得很甜的问。 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她再问:“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四个太多,那三个好不好?” 他凝视着她,缓缓出声,“如果……我是说假设,我和小孩,只能让你选择一个,你会选择小孩还是我?”他怀着一丝希冀。 他知道她有多爱小孩,当初选择在国小任教,也是因为那些孩子,在她眼里,所有的小孩都是可爱的天使。 “什么意思?”她愣愣的,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要小孩就没有我,要我就没有小孩,你会选择哪一个?” 她怔了下,直觉的答道:“可是我两个都想要耶,孩子是生命的延续,如果没有孩子,我会觉得人生好像有一种缺憾、无法圆满,若是没有你,我想我会很难过。皓,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听到她的回答,他有一瞬间觉得眼前一黑,胸口紧涩得几乎无法喘气,“……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 短短几句话,她已经作出了抉择,而他,在做了两次检查都得到相同的结果后,只能成全。 见桑吏皓在听了他刚才的话后脸色更冷,戴崎叹了口气。 “算了,当我多事。如果你真的要调回来,没问题,我安排一下,但你要给我一些时间,好寻找适合接手的人选,可以吗?” “嗯。”结束视讯后,桑吏皓将脸埋进双掌问。 从农场回来至今都已过了几天,任心岚仍无法见到桑吏皓。 他不接她的电话,也不见她。 为此,她急得快疯了,她下停的责怪自己,当初若下找他去农场,也不至于让他面对那种不堪的景况,他是自尊心那么强的男人,却被当众揭破自己无法生育的事,她不敢想像他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传了无数封道歉的简讯,然而每一封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她在电话里留言给他,他也没有回,仿佛想要彻底切断跟她之间的连系。 汤宗翔去接她下课,见她眉头深锁,一脸心事重重,便提议道:“要不要我去跟他谈谈?” “那样有用吗?”她无精打采。 “我也不确定,不过我们都是男人,也许说的话他多少会听得进去。” “那就麻烦汤大哥了,还有,谢谢你这阵子的帮忙。”她感激的说。 那次在便利桑店前巧遇她时,从她和表妹乔蕾的谈话中得知她和桑吏皓的事后,他便表明如果有什么需要,他很乐意帮忙,所以她才会找上他,佯装与她在交往的样子,想藉此刺激桑吏皓。 “你救了我女儿,我只出点力,下算什么,只是很遗憾没有帮到你跟他。”汤宗翔爽朗的说。 “不,这样已经够多了。”这阵子他配合她,还特地抽出时间陪他们到农场,虽然最后是那样的结果,但她还是很感谢。 送她回去后,汤宗翔直接到桑吏皓的公司找人。 “小姐,麻烦你,我找桑先生。”他递出一张证件,这张证件应该会满好用的。 果然,柜台的接待小姐接过证件后看了一眼,便慎重的拨打内线请示,须臾,挂上电话后说:“汤警官,桑先生请你直接上去,他的办公室在七楼。” “谢谢。” 汤宗翔上楼后,被秘书领进办公室。 “你找我有什么事?”坐在办公桌前,桑吏皓拾目,神色无波的望着他。 “聊些男人之间的事。”他不请自坐,“你应该知道心岚这几天一直在找你吧,甚至每天晚上跑到你家等你,你却夜不归营。” “如果你想谈的是私事,很抱歉,我没有空。”他冷淡的语气透着不耐烦。 “哎,别急嘛,听我说几句话好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跟我前妻离婚吗?” “你的私事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乾么说得这么冷漠,好歹我们也算相识一场,听听我发发丰骚会怎样。”不让他有赶人的机会,汤宗翔紧接着说,“其实雅棠不是我亲生女儿,雅棠就是心岚救的那个女孩,她是我前妻跟别的男人所生的小孩。” 这样的话题果然引得桑吏皓投来一瞥。 很可怜,他居然沦落到必须出卖自己的痛处,才能换得他的注意。汤宗翔在心里哀叹一声,启口再说:“你一定以为我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跟她离婚的吧? 但并非如此,事实上,早在我们结婚前,她肚子里就有了别的男人的骨肉,因为他们分手了,而她的肚子又大得不能堕胎,所以我便娶了她。” 见桑吏皓虽一直没有答腔,但显然默默在聆听,所以汤宗翔也自顾自的再讲下去。 “你可能以为我是同情她,所以才娶她的,错了,我是因为爱她才娶她的。当时她的心里只有那个男人,根本没有我,但因为这样能娶到她,我很高兴,所以我把她生下的女儿当成自己亲生的在疼。” “既然如此,那么你又为何会外遇?”桑吏皓终于出声。那天在农场时,他听到了他与心岚的对话。 “我就说我一时糊涂嘛,婚后我们相处融洽,但她一直没有回应我的感情,我愈来愈觉得烦躁苦闷,这时候刚好有别的女人在倒追我,我一时想不开,居然想报复她,就跟那女人开始暗中交往,而且我还刻意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希望她能发现,我是想看到她吃醋的表情。” 听到这里,桑吏皓看了下腕表说:“我五分钟后要开会。”换言之,他只剩下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讲古了。 “好吧,我尽量在五分钟内说完。结果她真的如我所愿的发现了,然后她递给我一张离婚协议书,对我只有一个要求,女儿归她。我很蠢对吧?更蠢的是,我一直不知道结婚后她便爱上了我,对于我的出轨,她很心痛。” “你没有告诉她原因吗?” “怎么可能没有,我解释了,她却说,如果彼此的感情需要靠出轨来证明什么,那样的感情也未免太脆弱了。” 终于说完了自己的故事,汤宗翔扬眉说道:“我来找你不是想向你说教,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不能生育又怎样,这世界上有很多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可以领养呀,像我,不就养了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你们彼此相爱。不要否认,我看得出来你还爱着心岚,何必为这点小事钻牛角尖,伤害彼此呢。” “……你说完了吧?” “还剩下最后几句。”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汤宗翔正色说,“因为这种鸟原因而错过自己心爱的人,不止有你,心岚也同样痛苦,尤其你当初用那种烂理由逼她对你死心,真的是很差劲,这一年多来,她承受的痛苦与伤害,是你无法想像的,你若还有良心,应该用余生来好好补偿她。” 在他说完最后一句时,桑吏皓倏地起身,拿起桌上的卷宗,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汤宗翔啐了声站起来,咕哝的说:“这家伙的脸不会是用冰糊成的吧?冷得不近人情。” 不过他相信自己刚说的话,他一定多少听进了些,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第九章 自从那次在农场看见小梵后,林子桃也开始很积极的帮他寻找那名青梅竹马的小女友,因为亲眼看到小梵,比起只听好友说还要来得让她震撅。 因此只要一有什么消息线索,她就会立刻打电话给任心岚。 不久前,任心岚接到她的电话后,便匆匆赶来。 林子桃望了棒棒一眼,问:“小梵来了吗?”自那次在农场看过小梵一次后,她便无法再看到他了,她一直很纳闷,为什么心岚就可以一直看得到呢? “来了,他附在棒棒身上,你说的人在哪里?” “就在前面巷子里,我们进去吧。” 两人带着一只狗走进巷内,来到一户门前,林子桃按了电钤。 “找谁?”对讲机传来一道女声。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张雅婷的女孩?” “你找我女儿做什么?” 任心岚赶紧出声,“是这样的,听说以前你们住在福心街那一带,后来搬定了,请问你们认识一个叫崔若梵的小孩吗?” “不认识。”扣的,对方挂上了对讲机,把他们当成诈骗集团,理都不想理。 “怎么这样,态度这么差!”林子桃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对讲机。 “应该不是这一户。”望向附在棒棒身上的小梵,任心岚温言安抚,“没关系,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她的。” “汪。”棒棒吠了一声,似是在说没关系。 “我看干脆叫徵信社帮忙找好了。”林子桃建议。 闻言,任心岚幽幽启口,“我打电话询问过一家徵信社了,不过他们说没有雅婷的出生日期,或者是她父母的出生日期和正确姓名,很难找人。” 说着,她突然想起不久前桑吏皓曾说过,等他那个开徵信社的朋友从大陆回来,要委托他找人,可现在她已经有十几天没见到他了,她没有把握他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踢踢脚下的石子,林子桃叹了一口气,“说的也是,线索真的太少了,而且张雅婷这个名字实在太普通,大学放榜的成绩单上,随便一找就有好几十个咧。” 两人一边说着,姗姗地带着棒棒走出巷口时,棒棒忽然横越马路,猛追一个人,狂吠不已。 那男子奇怪的回头瞄来一眼,看到一辆计程车经过,他招手坐了上去,棒棒又追了一会,但它的速度哪里追得上车速,很快就被远远抛开了。 “小梵,你在做什么?乾么突然发神经追着人家又吠又跑的?”林子桃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下接下气,双手撑在膝盖上。因为任心岚脚上还打着石膏,所以只好由她来追回突然跑定的棒棒。 “汪汪汪汪汪汪……”附在棒棒身上的小梵激动的吠叫着什么。 但是它的吠声林子桃完全听不懂,只好拖着它走回任心岚那边。 “心岚,你看小梵啦,一直在叫,也不知道在叫什么。” “怎么了,小梵,刚才你追的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弯下身,她耐心的询问。 “汪。”棒棒的狗头用力的点了好几下。 见状,任心岚温声说:“好,那么我们快回去,你再跟我说是什么事好不好?” “汪!” “就是他,麻烦里长伯把画面定格。” 里长伯依照任心岚所说的定住画面,并将影像放大给她们看。 看完后,她说:“里长伯,可以帮我们把这张相片列印出来吗?我好方便拿着去找人。” “好。”热心的里长伯马上帮她们列印了下来。 “谢谢里长伯。”道谢后,任心岚跟林子桃走出里长服务处。 一个小时前,回去后,小梵很激动的说:“刚才那个人就是雅婷的叔叔,只要找到他,就可以找到雅婷了!” “小梵,你确定没有认错人?”任心岚讶问。 “我没有看错,他真的长得跟雅婷的叔叔很像,我小时候,他还常常跟我和雅婷一起玩。” 因为这样,所以她们才会跑来找里长伯帮忙,调出拍下的影像。几年前,这一带的社区和几条大马路都装设了监视器。 只是拿相片,任心岚却仍不知该从何找起。 “桃桃,你说,如果凭这张相片,徵信社能不能找到人?” “相片给我看一下,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咦,真的吗?” “嗯,让我想想。”她一路想着,与好友一起回到住处。 任心岚递给她一杯果汁,林子桃还在眯着眼认真回想,突然手一滑,杯子掉在地上,里面的果汁洒了一地。 “啊——”她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你受伤了吗?我看看。”任心岚关心的走过来。 “不是啦,我想到在哪里看过这家伙了!就是那天我们俩一起去桑吏皓家,要找那份检查报告时,不是遇见那个扮成女人的人妖吗?” “嗯。”她一时听不出来这两者有何关系。 “就是那个人!” “那个人?他化成那样你还认得出来?”拿过相片,仔细回想当时那名男子的模样,那张娇丽的脸孔,令她无法跟眼前这张相片上的男人联想在一起。 “不是,我哪那么厉害,我那时候不是跟他吵起来了吗?他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男人,就拿出驾照给我看,那上头的相片跟这张很像。”因为相片上的他眉清目秀,所以让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真的,你没有记错?”任心岚讶道。 “嗯,因为没看到本人,只看到相片,所以我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不过我真得觉得他们很像,你可以找桑吏皓问问看。”说着,瞥见好友沉默了下来,林子桃又问,“他还是不肯接你电话?” “嗯。”她黯然颔首。 “说真的,心岚,你真的完全都不介意他不能生育的事吗?你那么爱小孩,以后若是你们在一起,都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孩了,你想清楚了吗?”当她们还在读书时,心岚就曾经说过,以后若是结婚,她想生很多个孩子。 “比起要我从此失去他,这件事已经显得微不足道。我介意的是,他居然完全没有跟我桑量,就自己做了那样的决定,还用那种方式来逼我对他死心,这才是最伤我的。”她不能谅解的是这点。 “你想清楚就好。这样吧,我去找他问那个人的电话,再帮你带话给他。” “不,我想先留话给他,若是他还是没有回我的话,再麻烦你,桃桃。”既然好不容易有了雅婷的线索,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希望他……会愿意帮这个忙。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这件事很重要,上次在你家遇见的那位扮成女装的朋友,他极有可能是雅婷的叔叔,为了小梵,希望你能代为连络他。 看完手机上的简讯,桑吏皓没有迟疑的立刻拨出电话。 “喂,文听,是我。” “咦,桑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提前从大陆回来?”前几天他们曾通过电话,桑哥提起想委托他寻找一个人的下落,他告诉桑哥明天才会返台,不过因为事情顺利完成,他便提前一天回来,原本是打算晚一点过去找他,没想到他倒先打电话过来。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是有人在路上看到你。”淡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谁看到我?”张文听有些好奇。 “上次在我家,你遇到的那两个女孩。” “桑哥是说任心岚她们?” “嗯。你马上打电话给心岚,我给你她的电话,你记下来。”他随即念出一组数宇。 “为什么要我打电话给她?”记下号码后,张文听一头雾水的问。 “她有事找你。” “什么事?” “你打过去自然就知道了。”关于小梵的事,还是由她来说会比较清楚。 见他没明说,他也没再问,“好吧,我待会拨给她。对了,桑哥,你不是说要托我调查一个人的下落,那个人是谁?” “就是她找你要谈的事,待会你打给她就会知道了。” “好。”结束与桑哥的通话,张文听看了下手机,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桑哥方才在提到任心岚时,语气似乎有些怪怪的。 他接着拨给任心岚。 “喂,我是张文听,你是任小姐吗,听桑哥说你有事找我?” “对,没错,我有事找你,请问你认识一个叫雅婷的女孩吗?”电话那端的任心岚很意外,她简讯才传过去不到十分钟,张文听就回电了。 握着手机,她有些激动,这表示桑吏皓有将她托他的事放在心上。 她突然好想好想立刻见到他。 “我认识好几个叫雅婷的人,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位?”这个名字,据说在菜市场名排行榜上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她愣了下才道:“我想找的人是你的侄女,她是不是也叫雅婷?” “你要找我侄女,为什么?”张文听不解。 “因为小梵想见她。”她接着再解释,“小梵的全名叫崔若梵,以前他跟雅婷是邻居,两人的生日还是同一天。” 他翻了下白眼,“哈,任小姐,你真幽默,莫非你能通灵,把一个已经死掉的人从地府里给调上来?”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小梵的灵魂一直没有离开,还在他原来住的房子里逗留,我想也许是因为他一直惦记着想见雅婷一面,所以魂魄才会一直在这里留连下去,请你安排雅婷来见他一面好吗?”任心岚捺着性子解释。 “心岚,那家伙是不是不信?我来跟他说,对付这种人你不能太斯文!”林子桃从好友的话里听出张文听不相信她说的话,便一把拿过手机,劈头便说:“喂,死人妖,刚才心岚说的话都是千真万确的,她没有骗你,因为连我也见过那个小孩了,你立刻告诉我那个叫雅婷的女孩住在哪里,还有她的电话,我们自己跟她说,不用你连络了。” 一听她说话的语气,张文听便认出她是当日在桑哥家,跟他吵得不可开交的女孩,也很下客气的吼回去。 “你这男人婆,你以为你是谁?你叫我把电话、地址给你,我就得给你吗?” “快点啦!不要拖拖拉拉像个女人一样,你不是想证明自己是个男人吗,那就爽快点,乾么这么鸡肠鸟肚计较这么多。” “你这女人真的很欠揍,我本来就是男的,乾么再向你证明什么,别忘了现在可是你有求于我,给我搞清楚一点!” 见好友居然跟他又杠上了,任心岚无力的叹口气,“桃桃,别这样,你好好跟他说,拜托他把连络的方式给我们,他应该不会不肯的。” 林子桃磨磨牙,这才下甘愿的放缓声调,“好啦,算我拜托你,可以了吧。” “这还差下多。不过你们真的看到小梵的魂魄了?” “要不然你以为我们吃饱闲着没事乾,编出这种故事呀。” 沉吟了下,觉得她们确实没必要这么做,张文听便将侄女家的电话地址告诉她们。 “我今晚七点会到你家,请你不要再逃避,我们当面把话说清楚。” 桑吏皓低着头,将手机贴在耳侧,聆听语音留言,这是自那日从农场回来后,她留给他的第二十通留言。 你又想逃了,对不对?一年多前你逃来美国,一年多后,你决定回去,现在又打算要夹着尾巴逃走?桑,难道你要一辈子这样逃来逃去的吗? 戴崎那天说的话没有错,他确实一直在逃,当年得知自己不孕后,他无法面对心岚,所以逃走了,现在心岚已经知道真相,他觉得自己更无颜面对她。 闭了闭眼,他确实不能这样逃避一辈子,他该给心岚一个交代。 因为这种乌原因而错过自己心爱的人,不止有你,心岚也同样痛苦,尤其你当初用那种烂理由逼她对你死心,真的是很差劲,这一年多来,她承受的痛苦与伤害,是你无法想像的。 汤宗翔那日说的话突然跃进脑海里。 他承认,当时用那种方式让她对他死心,确实错了,返台后,看见她眼里那抹强烈的憎怨,他就已经明白自己伤她有多深。 不再犹豫,桑吏皓起身离开办公室,决定回去面对事情,把话说清楚。 回到住处,当电梯门开启,映入他眸里的是任心岚拄着拐杖,倚着大门而立,一脸落寞的样子,他眼底顿时闪过一丝心疼与歉疚。 “你终于肯回来了。”看见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男人,任心岚轻抿着的唇扯开微笑。 “你有这里的钥匙,为什么不进去等?”他睇着她问。 “我伯你生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资格随意进入你家。”她轻轻咬唇。 这番委屈的话仿佛利刃,在桑吏皓心头割了一刀。他沉默的打开大门,领她进去。 在她还没开口前,他便先说:“心岚,我们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为什么不行?”她渴盼的注视着他,“你明明还爱着我,而我也爱着你,为什么不能再回到从前?只要你愿意打开心结,我们还是可以像从前那样恩爱的。” “所有的事情都下一样了,我早已不再是原本的那个我,要怎么回到从前?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在一年多前走到尽头了。”他涩然启口。 听他说得这么绝然,任心岚急得红了眼眶,拚命摇头。 “没有,我们之间没有到尽头,我们还有无限的未来,只要你别钻牛角尖就好,无法生育又怎样,我们还是可以过正常的生活呀,你为什么要这么死脑筋?” 桑吏皓背转过身,不忍见她此刻泫然欲泣的神情。 “你不需要为了我而委屈你自己,我很清楚你有多爱小孩。” “没错,我是很爱小孩,可是我更爱你。你当年不该什么都不跟我说,就一个人做出分手的决定。”她哀怨指控,“你自以为是为我好,可是你知道那样的行径伤我有多深?你知道这一年多来我是怎么过的吗?每次想到你,我的心就没办法呼吸。那时候我好恨你、好恨、好恨,因为这样,我失眠了好几个月。” 她的指责如针一般扎进他的耳膜,令他蹙紧眉峰,他嗓音一沉,旋过身反驳。 “当年我曾问过你,如果让你选择,孩子与我你会选择哪边,那时你说孩子是生命的延续,如果没有孩子,你会觉得人生好像有缺憾、无法圆满,可若是没有我,你只会很难过。当时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他不是没有询问过她,当年她说过的话,他至今一字一句都清楚的记得。 “我做了什么选择?”她怔愣了下,这才省悟,原来当年他会突然那么问,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选择了孩子。失去我,你只会觉得难过,可是若是没有孩子,你的人生却是无法圆满的缺慽。这样的话,已经清楚表达出,在你心中孩子比我还来得更重要。”也因此他才会在思考几天后,做出了跟她分手的决定。 “我……当时那样说是……我不知道你……”她结结巴巴的不知该怎么解释。 难道就为了这样,他便定了她的罪,决意跟她分手? 她说不出口的话,他替她说。“你当时还不知道我无法生育的事,所以才会坦白的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我……可是我现在改变想法了呀!”总觉得他好像要离她远去,她好慌。 “你只是在同情我,所以才会那么说,心岚,我不要这样的怜悯,那对我是一种侮辱。”他凝沈的道。 “我没有这样想过,真的!”她大声否认,急得哭了。 “也许你现在可以接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小孩,可是以后,你还是会忍不住羡慕别人。”桑吏皜的眸光隐隐透着痛楚的压抑。 他想将她拥进怀里,想抹去她脸上滑落的泪水,可是他不能自私的这么做,既然无法给与她一个完整的人生,就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耽误她,她还年轻,将来还会再遇见一个比他更值得爱的男人。 “我……”见他就是不相信她的话,一味的认定她以后一定会后侮,鲁心岚焦急得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向他证明自己,情急之下脱口说:“我知道无法生育的事对你的打击一定很大,你因为无法接受自己有这样的缺陷,所以才会选择逃避我,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实际上是因为你自卑,因为这件事伤了你的自尊,对不对?” 闻言,桑吏皜脸色遽变,狼狈的否认。“不是这样!” 她这番话仿佛一根刺,刺中了他心里最隐讳也最不愿意承认的那部分。 没错,被医生诊断为无法生育,他最无法面对的人其实是自己,他无法接受自己拥有这样的缺陷,所以才逃开她。 因为他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我都不在乎了,你在乎什么?” “……”面对她的咄咄追问,桑吏皜觉得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赤裸裸的摊在她的面前,难堪得无法再面对她,掉头就朝大门走去。 见他想离开,鲁心岚橕着拐杖想追,然而她受伤的脚却绊倒了她,她跌扑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板上,仰起脸,哭喊着叫住他。 “皜,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知道当年我失眠睡不着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吗? 我那时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么爱我的你,会说变心就变心,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话里没有丝毫的指责,眼里除了泪花,溢满的尽是说不出的深情。 “失去你的这一年多来,我过得很不快乐。再遇见你,老实说,我刚开始还是无法原谅,可是小梵的事让我明白,人要在活着的时候,去珍惜自己所爱的人,否则一旦死了,就什么事都没办法做了。” 见他依然无动于哀的背对着她,她沉痛的吼出最后一句—— “难道你要等到我们像小梵和雅婷那样生死相隔后,再来后悔吗?” 沉默须臾,他徐徐转身,走过来扶起她。 “给我时间,让我再想想。”沙哑的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举步离开。 刚才,她的感情如同泛滥的潮水,那样毫不保留炽烈澎湃的朝他席卷而来,他胸口处也涌起一股灼烈的感情,仿佛在回应她,让他的思绪乱成一团。 他不知该怎么办才是对她最好的决定,必须要找个地方安静的想想,要怎么做才不会再伤害到她,怎么做才能让事情圆满解决。 第十章 “桑,你可以开始收拾行李,我找到人了。”视讯那端,显现出赫威公司执行长戴崎那张英俊的脸孔。 “戴……” 见他罕见的欲言又止,戴崎挑眉,“怎么了,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又不想离开台湾了吧?” 静默片刻,桑吏皓沉重的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发生什么事了?”他一副准备洗耳恭听的表情,可等了一会儿,见桑吏皓依然什么都没说,便受不了的摇头,“桑,把你的心事和困扰对老朋友说出来,没那么难吧?” “我……”他试着开口,但一向内敛,从不向人倾诉心事的他,还是无法将自己私密的事,告诉这个认识多年的上司兼好友。 见他蹙着眉,久久不语,深知他个性的戴崎也不再逼他。 “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可以问一下吗?这件让你如此痛苦挣扎的事,是否跟一年多前,你突然取消婚礼的事有关?” “……嗯。”他淡应一声。 戴崎伸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推敲的再询问,“换言之,这件事跟那个原本快成为你妻子的女人有关?” “嗯。”他依然只是一声轻应。 得到回答,戴崎吸了一口手上的烟,徐徐吐出烟圈,另一只手轻敲着下颚。 “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倒是可以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 “是什么?” “感情的事顺心而为就好,你的心想怎么做,你就放手去做,过多的考虑,只会让你错过最心爱的人,然后,你就等着悔恨终生。”见萤幕上的桑吏皓闻言后垂眸下语,似乎在思考他的话,他再出声说,“这样吧,桑,人事命令我暂时压着不发,再给你几天的时问考虑。” “……谢谢。”桑吏皓这才抬目望向他道谢。 ,他确实还需要时间仔细想想,那日心岚的那番话早已动摇了他的决心。 这两天来,她凄楚的眼神一直出现在他眼前,揪痛着他的心。 若问他的心想怎么做,那么毫无疑问的,他的心只想留在她身边,守着她、爱着她、宠着她,不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他渴望每天醒来都能看见她灿烂的对他露出微笑。 但,真的可以自私的这么做吗?不顾以后他一个小孩都无法给她,自私的将她占为己有? 一早,任心岚便跟林子桃忙着布置客厅,在屋里到处装饰上各式彩带和各种形状的气球。 小梵则兴奋的在屋里飘来飘去,不时翘首望向窗外,棒棒也似乎感染到他的快乐,跟着他走来走去。 “心岚,你没跟他说今天的事吗?”站在木梯上,将吹好的红色气球挂在天花板,林子桃一边问。 明白好友说的人是桑吏皓,任心岚很平静的回答,“我传简讯告诉他了。”她手里忙着折纸鹤,然后串成一串串,垂挂在窗边和天花板。 “那他要来吗?”林子桃再问。 “我不知道。”今天是小梵的大日子,她不愿想太多。“对了,桃桃,张文听那边安排好了吗?” 由于雅婷的父母搬到了南部,平时又都有工作在忙,所以无法立刻过来。那天为了要让他们带雅婷来见小梵,她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说服他们。 而之所以会选在今天见面,是因为今天刚好是小梵和雅婷的生日,这样一来,应该能让小梵了无遗憾了。 “我昨天跟他连络过,他说ok。唉,心岚,你跟小梵提那件事了吗?” 她轻轻摇头,“还没有,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看差不多布置完成,小梵飘过来问:“岚姨,雅婷她什么时候来?” 任心岚微笑的看了下腕表说:“他们应该差不多要到了,再耐心等几分钟好不好?” “嗯。”小梵乖乖点头,“岚姨,我好紧张哦。” “小梵,等一下你看到雅婷,想跟她说什么?”她柔声问,想安抚他的焦躁。 “我想跟雅婷说……”摸摸鼻子,小梵羞涩的小声说,“我喜欢她。” “还有呢?”任心岚温柔的望着他。 “还有……唔,跟她说对不起,我不小心死掉,以后都不能跟她一起过生日了,叫她要照顾好自己。” 听到小梵稚气的话,任心岚强忍着鼻酸建议,“如果你想抱抱她的话,附身到棒棒身上就可以摸到她了。” “好,可是岚姨,到时候她会不会看不到我?”小脸上有些担忧。 “这……”她也一直担心这点。 那次她将小梵的相片拿给桑吏皓摸,他并没有见到小梵,后来反而是在农场时,因为打了个雷,所以桃桃和汤大哥他们都看到小梵了,不过也只是一瞥而已。 她颦起眉,努力回想她第一次见到小梵的情况,那次屋外也是在打雷。 可是为何在雷声过后,桃桃他们又看不见小梵了,而她却还是可以?难道是因为她跟小梵缘分特别深? 后来她也曾拿过相片给桃桃摸,但就跟桑吏皓的情况一样,什么都没看到,连张文听在得知小梵的事后,特地跑过来想见小梵,也是无法看见他。 走到敞开的窗边往外看,蔚蓝无云的晴空映入眼帘,令她皱起了眉心,看样子今天是不太可能打雷了。 从厨房拿出蛋糕,林子桃看见好友突然对着窗外跪了下来,吓了一跳。 “心岚,你在乾么?” “我想祈祷。既然有灵魂,那么就一定有神吧?我想祈求天上的神明,帮助小梵完成他的心愿。”任心岚跪直了身子,阖起双掌一脸虔诚的放在胸前。她脚上的石膏已在前天拆掉,可以行走自如了。 闻言,林子桃想了下,也走过来跪在她的身边,学她一样闭上眼,双手合十。 见她们为了帮他而跪祷,小梵也飘了过来,在岚姨身边跪下。 刚默祷完,外头便传来张文听的声音。 一到了,我们快进去吧。” 一行人走了进来,其中的五双眼睛,一进屋里就四处张望着。 “叔叔,没有看到小梵呀。”小女孩睁着大眼问。 “呃,这个……”想起那天自己摸了半天的相片,还是什么鬼影子都没瞧见,张文听抬目瞬向任心岚,“你自己来解释吧。” “这……”看见五人的视线全都投向自己,任心岚有些为难的看向小梵。 而刚才一直兴奋浮躁的小梵在见到眼前的五人中,除了有他很想见的雅婷之外,竟然连他父母也来了,不禁咬着嘴巴,眼泪浙沥哗啦的掉下来。 “呜呜呜,妈咪、把拔、雅婷,你们都来了,我好高兴哦,呜呜呜呜……一他像个渴求怜爱的小孩飘到双亲面前,想要他们的拥抱。 但是他伸出的手却穿透了母亲的身体,无法碰触到她。 崔母在他碰到她的瞬间,震了一下。 “小梵、小梵,你在这里吗?快出来给妈咪看一下,小梵,你知不知道妈咪好想你!”她泪流满面的望着四周。 “呜呜呜呜,妈咪,我就在这里呀。” 眼见崔母无法看到小梵的形体,任心岚不忍的含着泪告知,“崔太太,小梵就站在你面前。” “可是……我什么都没看到?”她惊疑的望着眼前,试着伸出手,但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你们不会是骗人的吧?”雅婷的父亲下耐烦的质疑。 “不,我没有骗你们,小梵真的就在你们面前。”她连忙拿起搁在桌上的相片递给崔母,“要不然你摸摸这个,看看是不是能看见小梵?” 崔母接过相片,摸了摸,再抬头望向屋里,依然一无所见。 “还是没有看见吗?”崔父低声问妻子。 “嗯。” “妈咪,我就在这里呀!”小梵见母亲始终看不见自己,忍不住扑了上去,然而没有形体的他,接着便穿透她的身躯而出。 崔母轻颤了下,隐隐有股寒意袭身,然而母子心心相连,她若有所感的震了震,急切的大叫,“小梵、小梵,是你对不对?刚才是不是你?” “对,小梵想抱你,但是他……没有办法碰到你。”任心岚替小梵说。她好希望能让他们见到小梵,着急的在心里不断祈求着。 “我看她们根本是在胡谵,这里根本没有小梵的灵魂。你看,我就跟你们母女俩说不要来了,你们偏偏要过来一趟,这下你们看到什么了?”雅婷的父亲不满的对着妻子和女儿发丰骚。 要他相信小梵的灵魂在这里,除非让他亲眼所见他才信。 “可是……”雅婷张目四望,还是怀着一丝期待。 忽然间,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阴云密布,苍天仿佛应许了任心岚的祈祷,轰隆隆的遽然响起雷鸣,一声连着一声。 陡然,一道金色的光束瞬间从上方穿透天花板,罩住了小梵。 屋内所有人顿时都瞠大了眼,看到一个小男孩哭花了一张可爱的小脸蛋,站在崔母面前。 “小梵!”崔母激动的拥住爱子。这一刻,小梵像是有了形体,被母亲深深的环抱住了。“妈妈好想你!”她登时泪流满面。 小梵的父亲也流下了泪,抱住母子俩。 “小梵,爸爸也好想你,原来你一直都待在这里,没有离开。” “都怪妈咪,妈咪不知道你还在这里,所以才会搬走,对不起,小梵,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里,对不起、对不起……”思及儿子的亡魂这一年来都孤单的在这栋房子里徘徊着,崔母哭得心都揪拧成一团。 “妈咪,是我不好,我不小心被车撞到死掉了,让妈咪和把拔哭得那么伤心,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看着崔家三人拥在一起哭成一团,其他的人也红了眼眶,连雅婷的爸爸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任心岚早已泪流不止,下经意的瞥见门边不知何时竟悄悄站了一个人,她讶然的走过去。 “你还是来了。”她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看见了。”桑吏皓低声说。 “你看见小梵了?” “嗯。”他的五指回握她的手。“对不起,心岚,我想通了,请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一生来照顾你。”他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而为。 在刚才亲眼见到小梵的那一刻,他更加坚定了这样的想法。 闻言,任心岚又哭又笑的拚命点头,泪水交织在她含笑的脸上,闪烁着璀璨光芒。 他动容的搂她入怀,发誓这一生再不放开她的手。看到小梵,让他醒悟,要趁活着的时候尽情的去爱自己想爱的人,不要在死后徒留遗憾。 见完父母,小梵看向雅婷。 “雅婷,谢谢你来看我。” “小梵……”小女孩还不是很明白死亡究竟是怎么回事,却隐隐知道,这次以后,真的再也看不到小梵了,因此早已哭红了一双眼。 “对不起,我们约定好要在一起过很多很多个生日,可是我却没办法做到了。” “没关系,小梵,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哽咽着说。 “今天刚好是小梵和雅婷的生日,我们来吹蜡烛吧。”任心岚与桑吏皓并肩走过来,他拿起打火机点燃插在蛋糕上的蜡烛。 一碰头就吵个没完的林子桃和张文听,这次却很有默契的一起带头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祝你们生日决乐、祝小梵和雅婷生日快乐、祝小梵和雅婷生日快乐、祝你们生日快乐……” 在泪水中,其他的人也附和着,一抹忧伤和威动在屋里蔓延开来。 唱毕,小梵和雅婷一起吹灭烛火,许下生日愿望。 “我希望爸爸和妈妈永远身体健康,没有烦恼;我希望雅婷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每天都开开心心;我希望岚姨和桑叔叔能相亲相爱,桑叔叔以后不要再让岚姨伤心难过。”小梵说出了生日的三个愿望。 感觉到他即将要离开,任心岚哭得不能自己,最后桑吏皓不舍的将她拥进怀里。 “小梵,以后你再投胎来当妈咪的小孩。”看着儿子,崔母泪眼泣道。 “小梵,我跟你妈咪会努力再把你生回来的,你放心的定。”崔父也红着眼说。 “小梵,我会永远记得你的。”雅婷哭着叫喊。 终于达成了心愿,小梵破涕为笑的朝任心岚说:“岚姨,谢谢你帮我见到了爸妈、还有雅婷。” 金色的光束中似乎有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将他小小的身躯托在光芒中,缓缓地往上升起。 “妈咪、把拔、雅婷,还有岚姨、桃桃姨、桑叔叔、张叔叔、张妈妈,大家再见,我要定了。”脸上还挂着两行眼泪,小梵依依不舍的朝他们挥着小手。 “小梵——”崔母哭倒在丈夫怀里。 在大家不舍的呼唤声中,他的身影逐渐模糊,然后随着光芒一起消失在半空中。 “小梵!”看着他消失,雅婷再也忍不住的嚎眺大哭起来,“妈、爸,小梵不见了!” “宝贝,乖,小梵去当小天使了。”张太太擦擦眼角,搂着女儿安慰。 任心岚蹲下来,抬起雅婷的小脸,温柔的说:“雅婷,让我们一起祝福小梵好不好?” “……好。”小女孩大眼里含着泪,似懂非懂的点头。 “那不要再哭了,小梵在天上看见也会舍不得,他好喜欢你呢,他希望以后你每天都能快快乐乐。”她从桌上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这是他要我替他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这是什么?”接过盒子,雅婷动手拆开,从里面取出一个漂亮的天使雕塑,那天使有着一张笑吟吟的可爱脸庞,张开洁白的翅膀站在云朵上,手里弹奏着竖琴。 “他祝你以后每年的生日都开开心心。” 雅婷的眼睛又红了,但是低头看着小巧的天使雕像,却觉得好像是小梵在对她微笑。 送走大家,任心岚一回头,就看见桑吏皓的眸光凝睇着自己。 “你介意以后我们无法拥有自己的小孩吗?”他轻声问。 她用力摇首。“不,我不介意。” “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的嗓音好温柔好温柔。 闻言,她忍不住掩唇而泣,感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下停点头。 上前拥住她,他歉疚的说出迟来的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傻、太自以为是,罚我用一辈子来宠你疼你爱你,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偎进他怀中,她知道他对于不能生育的事终于释怀了,激动得眼眶又蓄满了热泪。 “以后如果你想要小孩,我们可以去领养,只是那孩子会没有我们两人的血缘,无法延续我们两人的生命。” “没有关系,我不在乎,真的,我这辈子最在乎、最想要的只有你。” 此话一出,桑吏皓眼眶不禁湿了,他将脸埋进她的发丝里,暗自责备自己的愚昧和自以为是,让他和她白白浪费了这些时光。 他拥紧她,不再放开。 尾声 “马麻,我们今天要去哪里?”三岁的小女孩午睡刚醒,揉着眼睛问。 “小悠,我们今天要去看梵梵弟弟哦。” “哦,那梵梵弟弟可爱吗?”抬起两只细小的手臂,她让母亲为她换下睡衣。 “嗯,很可爱哦。”任心岚微笑着回答,俐落的替女儿换上外出服后,接着再替女儿将一头幼软的发丝绑成两个小发髻。 “那有比小悠可爱吗?”她稚气的再问。 “梵梵弟弟跟小悠一样可爱哦。”耐心回答完女儿的问题,任心岚抬目便瞥见丈夫倚在门边,轻扬的嘴角带着一丝柔笑望着她们。 小女孩看见他,立刻张开两手朝他走过去。“把拔抱抱。” 桑吏皓一把抱起女儿,柔声询问妻子,“心岚,准备好了吗?” “好了,我们走吧。”挽住丈夫朝她伸来的手臂,她的眉眼间漾着愉快的笑意,一家三口一起出门。 坐上车后,她侧眸睇着身旁驾车的丈夫,弯起的唇办噙着一抹心满意足的浅笑。 他们结婚两年了,一年前,他们领养了一出生就被遗弃在医院的小悠。 两人的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小小孩,刚开始,着实让他们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 领养小悠时,她已经一岁多,由于之前在育幼院时没有受到妥善照顾,所以她很瘦小,还有自闭倾向,不像一般的小孩会吵闹,她可以安静得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 让她像现在这样会撒娇,像个一般的孩子,花了他们不少的心力与精神,不过,看着她此刻健健康康、会说会笑也会稍微任性的模样,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马麻,我忘了跟你说我爱马麻了。”坐在后座的小女孩突然开口。 “我也爱你,小悠。”她回头笑望女儿。 “小悠也爱把拔。”小女孩再对着桑吏皓稚气的说。 “把拔也爱小悠。”桑吏皓眸里漾着柔光回答。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会来上好几次,当小悠睡前及醒来后,便会对两人这么说。 爱不再难以启齿,而是随时可以开口倾吐。 桑吏皓伸手握住妻子的手,一股宁馨的氛围漫溢在车里。 不久,他们驱车来到一栋两层楼的洋房前,任心岚率先下车,站在门外,怀念的看着这栋房子。 “我们进去吧。”桑吏皓牵着女儿的手来到她身边。 “嗯。” 按下门钤后,一名男子前来开门。“崔先生,你好。” “任小姐,欢迎、欢迎,请进。”男子热络的领他们进屋。 随着他的脚步,走进曾经住了好几个月的屋里,任心岚脸上的表情是既欣喜又期待。 穿过小院子,有一双小手拉开了落地窗的纱门,一名小男孩睁着骨碌碌的大眼望着他们。 “梵梵,她就是爸爸妈妈跟你说的那个岚阿姨哦。”一名少妇站在小男孩身后笑吟吟的说。 “岚姨姨。”才一岁多的小男孩口齿不清的唤着,明明妈妈并不是这样教他的,他却这样叫了。 心岚激动的在他面前蹲下身子,那张稚嫩的小脸,长得跟小梵有些神似,令她忍不住脱口叫道,“小梵!” “不是小梵,是梵梵哦。”他小脸上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纠正她,接着朝她张开两只小手臂,主动抱住了她。 任心岚动容的抱起他,他温热的小手环在她的颈子上,让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次,她终于实实在在的抱到了他。 “对不起,岚姨叫错了,你是梵梵,不是小梵。”她语气有丝哽咽。 那天送小梵的魂魄离开后,返回美国不久,崔母便怀孕了,翌年产下了梵梵,崔氏夫妻因此将他取名为崔再梵,他们都相信,这是小梵再来投胎成为他们的儿子。 前几天,他们准备返台探亲时,打了一通电话给任心岚,约好今天见面。 梵梵亲昵的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下。 “岚姨姨不哭哭。”他小手笨拙的想为她擦去眼里的泪。 “岚姨不哭,岚姨是太高兴了。”她眨掉眼泪,凝目笑望着眼前这个宛如天使的可人儿。 这时,一只小手突然抓住她的衣服。 “马麻抱抱。”小悠张开双手讨抱。 低头一望,她脸上荡开柔笑,“好,马麻两个一起抱,好不好?”她一手各抱了一个孩子在胸前,温柔的告诉他们,“小悠,他就是梵梵弟弟哦,梵梵,她是小悠姊姊,以后你们要成为很好的朋友哦。” 桑吏皓在妻子身后轻拥着她的肩。 屋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孩子天籁般的笑声,在这乍后的时光里,成为最美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