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妻》 第一章 【第一章】 白卿卿仰头看着不远处那漆雕匾额的三个大字——丞相府。 朱红的大门,庄严的石狮,再加上门前傲然站立的八个家丁。 自己跋山涉水,不远千里从临安县日夜赶来京城,所要找的,就是这里了。 「几位大哥,请问秦子正秦相爷,可是住在这座府邸之内?」 负责把守丞相府的几个年轻家丁挑高眉头,待看清和自己讲话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穿着一袭粗布衣裳的丫头时,眸底立刻闪现一抹不屑的光芒。 离她最近的那个年轻家丁笑了一声,「没错,这的确是丞相府,你是谁啊?」 「麻烦几位大哥替我通传一下,告诉秦相爷,临安白卿卿奉师命到访。」 「临安白卿卿?」 对方用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丫头,只见她个头不高,身材瘦削,倒是五官样貌长得还算不错,肤白眼大,翘鼻小口,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只是她这一身穿着打扮却太过寒酸,肩上背着的灰秃秃小布包上,还打着一层厚厚的补丁。 自古以来,嫌贫爱富之人比比皆是,眼前这个叫白卿卿的姑娘虽然模样生得还算养眼,可一看那身打扮就知道是个乡下丫头。 只见那家丁趾高气昂道:「姑娘,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家相爷可是大燕国一品大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是你一个小村姑想见就能见得到的?」 另一名家丁冲她挥了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别挡在这里碍了爷的眼。」 被当成苍蝇一样驱赶的白卿卿不怒反笑,「这位大哥,你刚刚是不是没听清我的话?临安白卿卿,奉师命来京城拜访秦相爷,这就意味着,在我来京城之前,我家师父已经和你家相爷互通过书信了。如今你问都不问一声就把人往外赶,不怕你家相爷知道你们自作主张之后,会革了你们的职吗?」 别看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姑,这番话却说得振振有词,霸气凛然。 几个家丁被一个丫头片子给教训了,脸上自是挂不住。 为首的那个家丁忿忿地叫道:「我家相爷整日忙得天翻地覆,别说你一个乡下来的小村姑,就是朝中手握实权的各大官员,想见相爷也得排队等候。」 白卿卿冷笑一声,「所以这位大哥是在嘲笑我身分低微,不配拜见你家相爷了?」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如果我没记错,相爷在没入京为官之前,同样出身贫寒,是个身无分文的穷书生吧?你嫌我出身低微,是不是意味着,你根本就没把你家相爷放在眼里?」 「你……」 那家丁被她气得火冒三丈,要不是顾忌眼前这人只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他早就一拳挥过去揍得她满地找牙了。 白卿卿环着胸,不客气道:「我怎么了?难道我不能说实话?你倒是去问问,有谁不知道相爷在为官之前不是出身贫寒的乡巴佬。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一方面是靠自己的努力,另一方面,靠的是天下老百姓的支持和爱戴。如果让相爷知道,他养了一条瞧不起乡下人的看门狗,小心他下令扒了你这张臭狗皮!」 「你……你这个该死的丫头……」 那家丁正想痛骂,就见白卿卿撇过目光,望向不远处一顶藏青色的软轿,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说秦相爷,您热闹要是看得差不多了,就快些现身吧,再不露面,小心你家门口这条狗被本姑娘给活活气死。」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轿内传出,不多时,就见轿帘一掀,一个六、七十岁的白面老头从轿子内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一袭深紫色的官袍,下巴上蓄着一把白花花的胡子,生得慈眉善目,仪态雍容,额头正中还长了一颗大黑痣,冷眼一看,倒是和画上的老寿星公有七分相似。 那几个家丁看到此人,急忙上前行礼,口呼相爷。 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大燕国当朝丞相—秦子正。 他抚着胡须,笑着对白卿卿道:「丫头,你怎么知道坐在轿子里的就一定是老夫?万一是别人,你不是闹笑话了?」 白卿卿哼道:「秦相爷,您老人家还真把我当成无知妇孺了?第一,大燕国三品以上官员所乘的轿子,轿帘上都会用金线绣上两只老虎;第二,在我来京城之前,师父曾耳提面命告诉过我,秦相爷的样貌非常好认,只要看到额前有一颗大黑痣的白胡子老人,那就一定是秦相爷了,您方才掀着帘子偷瞧,我早看见您了。」 「丫头,你师父是……」 「圣手医仙,莫守德!」 秦子正闻言一惊,「你就是老莫头在信里提过的那个又机灵又刁钻又厉害的小徒弟?」 白卿卿嘴角一抽,不卑不亢道:「机灵我不否认,刁钻勉勉强强,厉害看要对谁。」 「哈哈哈!」秦子正被口齿伶俐的她给逗得大笑不止,「你这脾气秉性果然对老莫头的胃口,难怪他行了一辈子的医没收过徒弟,结果黄土埋半截了,却把你这么个丫头片子给领进师门。来来来,别在外面傻站着了,咱们进屋去聊。」 那几个守门的家丁看相爷不但没教训那出言不逊的丫头,反而还把人给请进丞相府,立刻意识到这丫头的来头定是不小。 在经过那几个家丁身边的时候,白卿卿还不忘冲众人嫣然一笑,只是那笑容里,却被气死人不偿命的挑衅所占满。 几个家丁敢怒不敢言,他们就不明白了,相爷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做啥对一个小丫头如此礼遇? 最可气的就是,这丫头横看竖看,分明就是一个乡下来的村姑,而且还是一个嘴巴恶毒,性子刁钻的村姑。 一进到大厅,秦子正便迫不及待地向白卿卿打听她师父的行踪。 「什么?老莫头又出门远游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秦子正的胡子都被气得翘了起来。 他拍桌子瞪眼道:「我在信中明明写得很清楚,让他无论如何来京城与我会上一面,没想到这老东西居然如此不守信用,真是气死我也!」 「秦相爷,您老有什么事,和我说也一样。」 坐在紫檀椅上喝着清茶的白卿卿抽空看了怒发冲冠的秦子正一眼,见对方眼底不认同的神色,皮笑肉不笑道:「怎么?难道秦相爷觉得我代表不了我师父?」 秦子正哼了一声,「丫头,你可知我这次写信叫你师父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我师父既然被人喻为圣手医仙,千方百计想要寻他的人,自然是为了治病救人。」 「你也知道是为了治病救人,那为何他居然避不见面?」 「秦相爷,这您可就冤枉我师父了。您也知道,自从五年前我师母过世之后,我师父就对老天爷发下毒誓,今生今世,他要远离尘世纷扰,再不会亲自出手去救任何一个人。」 秦子正眉头一皱。 关于老友在五年前发誓再不出手治病救人这件事,他的确是略有耳闻。 莫守德一生痴迷于钻研医术,其治病手法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 据说,只要还残留一口气的病人,无论身患多么可怕的恶疾,只要莫守德出手,阎王爷就别想从他手中将人命抢走。 可偏偏他的妻子,在他被请到别处救人之时,突然身患恶疾,毙命家中。 莫守德出诊回家的时候,发现心爱的妻子咽气多时,悲从心生,大哭不止,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从悲伤中走出来,甚至还对天发下毒誓,既然连自己的妻子都治不好,他又有什么脸面继续行医,从今而后不再出手救人。 从那以后,圣手医仙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无踪了。 大概是两个月前,秦子正无意中从别人口中得知,失踪多年的莫守德居然出现在临安一带,他立刻派人去寻莫守德的踪迹,果然发现了那老东西的落脚处。 当下想也没想,给对方送了一封书信,信中郑重表明,他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求对方无论如何都要亲自来京城一趟。 结果,人是来了,却不是莫守德本人,这让他怎么能不窝火? 「总之,有些话我和你一个小姑娘说不明白,你能不能写信向你师父求求情,让他无论如何亲自来京城一趟?」 白卿卿突然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子正一眼。 秦子正被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目光一打量,顿觉如芒在背,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第二章 「秦相爷,您头痛的老毛病,应该至少有三年之久了吧?」 「啊?」秦子正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有头痛的毛病?你师父告诉你的?」 「您不是在五年前就和我师父断了联系吗,我师父的医术就算再神,也不可能神到隔着千里之遥给您把脉吧?」 「那……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头痛症的?」 「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虽然我没给您把脉,不过从您的气色来看,有气血不足之态。另外,您眼底发青,说明您睡眠不好;唇色发暗,说明心脉虚;瞳仁带浊,说明肝气不足,至于您头痛的病因,如果我没看错,应该和中过毒有关,然而中毒症状不像新发,看来已有段时日,至少是三年以上,那毒性已深入脏腑,才会引起头痛。」 这下,秦子正瞪圆了双眼,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白卿卿。 眼前这丫头只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没想到她只是瞧了自己几眼,居然把自己的病症看了个八九不离十。 四年前,他的确遭奸人谋害,差点命丧黄泉。 虽然最后老命捡了回来,却因为中毒太深,留下了头痛的后遗症。 这些年,他前前后后找了不少大夫治病,却始终不见成效。 久而久之,他便认了命,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他也就无所谓了。 白卿卿见他被自己一席话说得目瞪口呆,便笑着从那只破旧的小布包内掏出一只通体发绿的小玉瓶递到他面前。 「秦相爷,您打开瓶塞,闻闻里面的味道。」 秦子正先是一呆,随后接过小玉瓶慢慢揭开瓶塞,瞬间,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便迎面扑来。 他贪婪地用力嗅了好几下,惊喜地发现原本有些发胀的脑袋,慢慢变得十分清朗。 「丫头,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白卿卿笑道:「这是养神香,专门针对您这种头痛症的,因为您曾经中过毒,虽然毒被清了,可仍有少量毒素残留在您的身体里。至于我给您的这瓶养神香,里面含有一种叫做忘忧草的药物,专门克制各种毒素,您只要按每日三次闻上一炷香的时间,不出七日,纠缠您多年的头痛,就会慢慢消失。」 「这药真有这么神奇?」 「有没有这么神奇,您亲自试过不就知道了吗?」 虽然秦子正对老友莫守德颇有微词,但对方收的这个小徒弟却十分讨他喜欢,于是安排她在丞相府暂时住下。 一方面,他要磨着这丫头,想办法把莫守德骗来京城;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丫头给他的那瓶养神香,究竟有没有她说的那么神? 别看丞相府宅子不小,人口却并不怎么兴旺。 秦子正五十几岁的时候,夫人就因病过世了,他膝下有两儿一女,两个儿子在军中担任重要职务,一年到头难得回京几次,女儿远嫁外地,极少回来。 偌大的丞相府,只有他和一大家子家丁住着,看着热闹,实则冷清。 白卿卿的到来给他解了不少闷,别看这丫头是个乡下姑娘,口才、能力却是不在话下。 她今年十八岁,六年前,她住的村落遭了一场大灾,村民几乎全部死光。 莫守德正好途经灾区,将差点咽气的她收在身边亲自抚养。 别看白卿卿年纪不大,却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短短几年,就从莫守德身上承袭了绝妙的医术。 她住在丞相府的这些日子里,府里的下人得知住在家里的小客人懂医术,便三三两两来求她帮忙看病。 这些下人抱的心思非常简单,在他们眼里,白卿卿只是一个乡下来的村姑,就算略懂医术,搞不好也是皮毛罢了。 那些发了烧,有轻微头疼脑热的下人,最初的目的只想向她讨些免费的药来吃。 结果老管家患了十几年的老寒腿,居然被这丫头给治好了。 最让人不敢相信的就是,纠缠了丞相整整四年多的头痛,居然也痊癒了。 至此,再也没人敢小觑白卿卿的医术。 本来还想让她写信给莫守德,逼他赶紧来京城的秦子正,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天傍晚刚吃过晚饭,他一本正经地对白卿卿道:「丫头,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医术究竟有多厉害,不过既然你是老莫头手把手教了六年的徒弟,相信你也是真有几分能耐的。 「不瞒你说,这次我写信让你师父来京城,的确是有个十分重要的病人,希望由他来帮忙救治,如今他不来,我只能求你随我走这一趟了。」 意识到他的口吻十分凝重,白卿卿道:「那个人是谁?」 「他的身分我暂时不方便透露,总之,对我大燕来说,他的存在非常重要。」 白卿卿微微一怔,知道他之所以不肯说出对方的来头,定是有什么隐情。 既然人家不想说,她自然不会没完没了的打听。 「他的病情是什么?」 「眼盲。」 「先天还是后天?」 「后天。」 「多久了?」 「六年。」 「其他大夫怎么说?」 「无解!」 「秦相爷信得过我?」 「不管有治没治,总要试过才知道。」 「既然我这次是代我师父来京城赴秦相爷的约,这个忙,我自然会帮。」 隔天一早,白卿卿在秦子正的带领下,乘着软轿,晃晃悠悠地被抬到了京城东郊。 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经过一片密密麻麻的紫竹林,一幢外观奢华的大宅近在眼前。 待软轿被抬到那大宅院门前,她清清楚楚看到朱红色的大门正中的门匾上,写着「墨园」两个大字。 把守在墨园门前的守卫对秦子正的轿子似乎并不陌生,见轿子停下,立刻就有人上前问安。 不多时,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踩着急切的步子从院子里迎了出来,态度恭敬地深施一礼,「老相爷今日怎么有空来此做客?」 秦子正步下软轿,笑着回道:「明昊,七爷今日在家吧?」 被叫做明昊的男子穿着一袭青灰色的侍卫装,腰间别了一把长剑,容貌俊朗,气质干练,讲话时的语气神态也是落落大方。 「回秦相的话,您来得还真是赶巧了,前些日子七爷去普陀寺住了小半个月,昨天傍晚才回到墨园落脚。您要是早来一天,属下还真不敢保证您能看到我家七爷。」 「哈哈,这就叫做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秦子正的笑声十分朗亮,这让那个叫明昊的男人心底生出些许惊讶。 「秦相,不知是不是属下看错眼了,您的气色比起从前,似乎好了不少啊。」 「你这小子不愧是七爷培养在身边多年的菁英,眼睛居然如此毒辣,才一眨眼的功夫就瞧出老夫的变化。不瞒你说,这就是我今日来墨园拜访七爷的目的。」说着,转头对另一顶轿子里的白卿卿道:「丫头,快出来吧。」 坐在软轿里的白卿卿听到秦子正的召唤,轻轻掀开轿帘,出了轿门。 当她的视线不经意落到明昊脸上的时候,眸光一闪,嘴角微微抽 动,就连脚下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僵滞几分。 这转瞬间的变化,并没有引起旁人过多的关注。 在明昊看来,眼前这身穿粗布衫的小丫头,横看竖看,不过就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小村姑而已。 不过,这小村姑既然能得当朝一品大员秦子正亲自引荐,他自然不敢轻忽怠慢。 「秦相,这位姑娘是……」 「这是老夫专程为七爷请来的大夫。」 明昊面色一怔,眼底顿时闪过一抹不认同。 他很想说,老丞相您是不是糊涂了,找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给七爷看病,那不是存心给七爷找不痛快吗? 就算七爷的眼疾令诸多宫中御医束手无策,您也不该随便找只阿猫阿狗来滥竽充数吧。 秦子正几乎一眼就瞧出明昊的心思,他伸手在明昊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有什么话,咱们见到七爷再说。」 明昊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驳了老丞相的面子,象徵性地向一声不吭的白卿卿点了点头,这才将两人引进墨园之内。 别看墨园坐落在京城东郊,地势并不繁华,可偌大的宅子之内却是别有洞天,奢华美丽。 这是一幢七进的大院落,里面的布置可以用应有尽有、美轮美奂来形容,宅子里的家丁仆役明显是接受过正规的调教,一个个进退有度,温顺有礼。 不多时,一行人在明昊的带领下,踏进一间散发着龙涎香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非常宽敞,装饰得也十分奢华考究。硕 大的白玉屏风伫立在屋子正中,四周墙壁上挂着各种书法字画。 第三章 屋子里摆放的那套红檀木桌椅价值连城,各类古董花瓶也是世间少有。 房间右侧有一间内室,两个房间正中挂着一副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 明昊走到那珠帘处便停了脚步,姿态谦卑地对里面的人轻声道:「七爷,秦相来了。」 内室传出一个年轻而又低沉的嗓音,「赐坐,奉茶。」 「是!」 明昊不敢怠慢,急忙招呼秦子正落坐,又吩咐两旁伺候的丫鬟去准备点心茶水。 吩咐完毕,明昊很有眼色地退出房门,守在外面等候主子差遣。 秦子正并未因为宅院的主人没立刻出来接见自己而感到不自在,他仿佛习惯了这样的待遇,恭恭敬敬地坐在红檀椅内,隔着珠帘,对内室避不见面的人道:「七爷的身体近日可好?」 「蒙秦相惦记,还算不错。」 「听明昊说,七爷前些天去普陀寺住了些时日。」 「和慧净大师探讨了一些佛法。」对方简单说了几句,随后懒声道:「秦相今日来此,可有什么要事与我相商?」 秦子正先是看了一言不发的白卿卿一眼,这才道明此番来意,「不瞒七爷,老臣今日登门拜访,的确有事想和七爷商量。不知七爷可曾听过当年名震一时的圣手医仙莫守德?」 「略有耳闻。」 「这个莫守德,是老臣年轻时结交的一位老友,医术非常高明,当初七爷初患眼疾时,老臣曾想去寻他帮七爷治病。没想到莫守德的妻子突然离世,给他造成巨大打击,心灰意冷之时,他决意正式隐退,自那以后,便在世间消失无踪。直到两个月前,老臣无意中从旁人口中得知他的下落,所以立刻写信请他来京城治疗七爷的眼疾。」 「他来了?」七爷声音轻缓,听不出是喜是怒。 「呃……」秦子正话头一顿,「老臣无能,没请到莫守德,不过……」话锋一转,又急切道:「老臣今日将莫守德的徒弟给带了过来,她姓白,名卿卿。别看她只是一个芳龄十八的小姑娘,精湛的医术却让老臣打心底佩服。 「七爷记不记得,四年前,老臣遭奸人暗害,差点丢了性命那件事?虽然后来保下一命,却落下头痛的后遗症。皇宫里上百个御医都拿老臣的病情毫无办法,没想到卿卿不但一眼就看出老臣的隐疾,居然还在短短七日之内,替老臣除掉了这个纠缠多年的旧病。」 秦子正连夸带捧,将白卿卿的医术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就是不想让里面的那位轻慢了这个被他亲自带来的小丫头。 结果,他苦口婆心说了不少,却没有让内室的七爷动容。 他淡淡地笑了一声,「秦相的心意我领了,至于我的眼疾,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治与不治,分别不大。」 言下之意,对于秦子正请来的这位大夫,他压根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七爷……」秦子正听了这话立刻急了,「您最好还是再考虑一下,卿卿虽然只是一个小姑娘,可是……」 「秦相,我累了,如若无事,便退下吧。」 这天底下敢用这么嚣张的语气对当朝丞相下逐客令的,身分必是非富即贵。 就算里面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曾露面,白卿卿也意识到对方的来头一定不小。 见秦子正还想再做挣扎,一直没吭过声的她站起身,不卑不亢道:「秦相爷,您别怪我多嘴,我这个人行医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第一,罪大恶极之人我不治;第二,丧心病狂之人我不治;第三,一心求死之人我不治。 「虽然我不知道您口中这位七爷是何来头,但从字里行间不难听出,他对自己的病情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这刚好犯了我的第三个大忌。既然他无心求医,相爷又何必强人所难,反正病在谁身,痛在谁心,作为旁观者兼外人,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 这番话说得不疾不徐,铿锵有力,既表明自己的态度,又在无形之中警告对方,你有脾气,我也同样有傲气。 秦子正被白卿卿这番大胆的言论吓得不轻,急忙冲她使眼色。仿佛在说:里面那位身分特殊,连我一个当朝丞相都不敢忤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可不要头脑发热,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白卿卿并没有把老丞相的警告放在眼中,自始至终,她一直保持着倨傲淡漠之态,好似那些来自外界的身分之差,对她来讲只是过眼云烟。 别说秦子正被她的气势给惊得不轻,就连一直守在门口处的明昊,也被她给吓了一跳。 要知道,他家七爷可是万人之上之尊,这天底下,从来没有人敢在七爷面前如此嚣张。 可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穿着土气的乡下姑娘,不但没把七爷放在眼里,居然还敢用那种大逆不道的态度和七爷讲话,她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但不得不说,白卿卿刚刚那无礼的一番话果然奏了效。 只听珠帘一响,一支玉拐杖从里面探了出来,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也随之从内室走了出来。 白卿卿抬眸一看,那男子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生得甚是俊美,剑眉星目,挺鼻薄唇,虽然他身上只穿了件月白色的家居长袍,可浑身上下所迸发出来的气势,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必身居高位,来历不凡。 看清对方容貌的那一刻,白卿卿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利物狠狠戳了一下、钝痛不已,脸色忽变,眼底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当她试探地和对方四目相对时,一眼就看出对方的目光并没有和自己对上。 她轻轻抬起手指,试探地在对方眼前晃动几下,事实证明,他的眼睛果然什么都看不到。 他……瞎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子正见白卿卿神色大变,以为她是畏惧于七爷的气势,急忙起身,上前恭敬道:「七爷,卿卿只是一个乡下姑娘,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如果她不小心得罪了七爷,绝非是有意而为之,您可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 被叫做七爷的男人倨傲地站在众人面前,用冷漠到让人心寒的语气道:「没见过大世面吗?我倒不这样觉得,这天底下敢用这种态度和我讲话的,至今为止,她还是第一个。」 白卿卿忙不迭收回烦乱的心绪,故作镇定道:「七爷,您这话说得我可不爱听,我虽然是个乡下姑娘,可自幼也上过几天学堂,识得几个大字,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些道理我都懂。如果您没失忆的话,应该记得我刚刚说过的那番话,并没有任何不敬之处。若仅仅因为我讲话的态度过于直接,就定我一个大不敬之罪,我只能说,七爷您外表看着尊贵非凡,实则心胸狭窄。」 「卿卿……」 这下,秦子正真是被这丫头的快言快语给吓死了。 虽然他欣赏这丫头的直率,却不赞同她将这份直率如此毫无顾忌的表现出来。 要知道,这天底下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将「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这两句话参透在心的。 秦子正刚要开口试着帮白卿卿解围,就见七爷抬起手臂,朝着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你叫白卿卿?」他询问道。 「正是。」 「圣手医仙的徒弟?」 「没错。」 「你可知我患的是什么病症?」 白卿卿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不卑不亢道:「眼疾。」 「有把握治吗?」 白卿卿被他咄咄逼人的语气激得牙根一咬,「有没有把握,治过才知道。」 对方冷笑,「也就是说,我只是你的试验品?」 「你非要这么认为,我自然无话可说。」 「白卿卿,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什么赌?」 「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月内,你若治好了我的眼睛,金山银山、滔天权势我都许你;如若治不好……」 那七爷表情变狠,轻轻抬起手中的玉拐杖,指向白卿卿的位置,「你这条命,归我发落。」 霎时,房间的气氛瞬间降了下来。 秦子正心头一紧,刚要开口解围,就听白卿卿回道:「金山银山我不希罕,滔天权势对我没用。如果七爷真想赌,不如咱们换个赌法。」 她的话引得七爷眉头一挑,饶有兴味道:「说!」 白卿卿向前走近几步,紧紧锁住对方那没有焦距的双眼,发狠般道:「治不好你的眼睛,我这条命任你发落,若治得好你的眼睛,我要你当着我的面,亲口对我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白卿卿咬得极狠。 不但秦子正被白卿卿的气势震到了,就连什么都看不到的七爷,也被她那发狠的语气震得眉头一皱。 第四章 不知情者,还以为白卿卿和七爷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 可秦子正清楚的知道,七爷和白卿卿之前根本就没见过面,为何这丫头一看到七爷,就像看到了杀父仇人一样,处处在言语上刺激啊? 见众人不语,白卿卿冷笑着对七爷道:「怎么,您不敢赌吗?」 对方扯唇一笑,淡声道:「好,这个赌局,我接下了!」 直到脚步踏出墨园,秦子正的意识还是飘飘乎乎,仿佛脚踩云端,完全没有任何踏实感。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他的初衷明明只是带着卿卿去给七爷治病,根本没想到还扯出一个赌约来。 回到丞相府后,他急得在屋子里直转圈。 先不说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卿卿这丫头,就冲着她是莫守德手把手教了六年的徒弟,他也不能让这丫头在京城出半点纰漏。 可是,住在墨园里的那一位,身分来头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得罪得起的。 如果卿卿医术不精,真的被对方夺了小命,他岂不是等于间接害了这个讨他喜欢的小丫头。 「秦相爷,您别再转圈了,转得我头晕眼又花。」 此时的白卿卿就像个没事人似的抱着一颗大苹果啃得正香,完全没把秦子正的紧张放在眼里。 秦子正被她那一脸不在乎的态度气得胡子直翘,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可知道墨园里住着的那一位……他究竟是什么人吗?」 白卿卿抬眼笑道:「难不成他是玉皇大帝?」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知不知道,如果你真的医不好他的眼睛,这条小命搞不好就会交代了去?」 「秦相爷,您听话怎么只听一半呢,那位七爷只说我若治不好他的眼睛,我的命归他发落,可没说一定会要了我的命。再者,您怎么就知道,我医不好他的眼睛?」 秦子正眼神一亮,疾步走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丫头,难道说你对这次的赌局很有把握?」 啃完一颗大苹果的白卿卿,顺手将光秃秃的苹果核丢到外面,笑着道:「我还没有正式给他把过脉,所以能否治得好,现在还是未知数。」见秦子正的脸色又垮了下来,她安慰道:「秦相,当年我师父收我当徒弟的时候就说过,我面相好,福气厚,无论去哪儿都能遇到贵人。您担心我得罪那位七爷会给我招来杀身之祸我能理解,但也请您稍微信任我一下,说不定我真的能治好他的眼睛,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向我赔礼道歉呢!」 听了这话,秦子正不由得皱起眉头,略带好奇道:「卿卿啊,从出墨园那刻起,我就有件事一直想问你,你和七爷之间,应该没有多大仇恨吧?」 正端起茶杯准备喝茶的白卿卿不禁五指一紧,捏在茶杯上的力道加大了好几分,她强迫自己按捺住心底的烦躁,笑着回道:「秦相爷这话问得可怪了,我和那七爷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会对他有仇呢。再者说了,他身分高贵,我身分低微,这种尊卑有别的道理,小女子我还是懂得几分的。」 「哦,你知道七爷的身分?」 白卿卿不紧不慢地笑着道:「他是什么身分我不晓得,我只知道,连当朝一品大员都对其礼让七分,这样的人物,绝非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小村姑能随意触犯和折辱的。」 这句话说得可谓是滴水不漏,让秦子正完全挑不出半点毛病。 秦子正也觉得自己是过于多心了,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发现白卿卿这丫头年纪虽然不大,可懂的道理却是不少。 以他对老友莫守德的了解,那就是个乡野老匹夫,根本调教不出白卿卿这样知书达礼,落落大方的性子。 怎么说呢,别看她穿着简朴,来自乡下,可她的教养和学识却比那些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还要出众几分。 还有,这丫头也不知是不是偷了他肚子里的蛔虫,短短相处几日之后,便对他的喜好和生活习性了解个八九不离十。 比如她居然知道他喜欢喝用清晨露水煮出来的雨前龙井,还知道他下棋的时候习惯在棋盘边放一碟切好的水果,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好几次秦子正都怀疑,这个白卿卿以前是不是认识自己? 所以当他亲眼看到她见了七爷之后,不断和七爷呛声的那一幕,心底才会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白卿卿与七爷,以前到底是不是旧识? 「秦相爷,我瞧着那七爷年纪也不小了,可今天您带我去那座墨园的时候,好像没有在那幢府邸里看到女主人,不知七爷的夫人……」 秦子正这才拉回自己的思绪,苦笑一声,「不瞒你说,七爷的夫人在六年前去世了。」 听到去世两个字,白卿卿的心再次被震了一下。 一股难言的痛意在心中蔓延开来,个中滋味,想必这人世间除了她,再也没人能够体会。 见她面色发白,神色恍惚,秦子正道:「卿卿,你是不是在担心和七爷之间的那个赌约?」 「呃,当然不!我只是在想,那位七爷看上去出身不凡,颇有权势,他的眼睛之所以会瞎,是被何人所害?」 秦子正苦笑着摇了摇头,「七爷的眼疾乃积郁成疾所致,并非是被人陷害。」 「积郁成疾?」 「唉!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不瞒你说,七爷只是表面霸道张狂,内心却是极细腻温柔的。这次他突然提出这个赌约,多半也是负气成分居多,如果你真的没把握治得好,我可以去向七爷求情,解了这个赌约。」 白卿卿道:「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可以说解就解。再说,在没亲耳听到他向我说对不起之前,我是不会轻易甘休的。」 这一刻,她眼底的执着和霸气,令秦子正异常心惊。 【第二章】 「探子回报,凤阳一带最近很不平,虽然暂时还抓不到凤阳王暗中招兵买马,花重金笼络军中要员的证据,但他在凤阳所做的诸多举动,已经引起朝廷部分官员的注意。七爷,您看这件事……」 躺在软榻内闭目养神的赵御辰听明昊说到此处,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老九是个人精,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提高警觉。在我们可以全盘控制他之前,静观其变才是上上良策。」 明昊急忙点头称是。 「另外,李公公早上的时候派人过来送信,说皇上想念七爷,想在明日早朝之后,来墨园拜见七爷。」 赵御辰缓缓睁开双眼,虽然对于一个瞎子来说,睁眼和闭眼,所见的世界并没有任何不同,可表现出来的气势,却让旁人无法不心惊胆颤。 「御书房里的摺子他已经批完了吗?」 明昊笑道:「各省各县的官员每天送进宫里的摺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皇上再怎么殚精毕力,那摺子也不可能有批完的一天。」 「既然他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就该乖乖留在宫里做个英明的君主,有事没事就出宫,成何体统。」 明昊轻咳了一声,小心劝道:「李公公说,皇上近日情绪不佳,不知何故心情低落。属下猜想,他已经有数日不曾见到七爷,所以心生想念,这才拜托李公公送信,希望明日早朝过后,能亲赴墨园与七爷小聚。」 「告诉李达发,别总由着赵睿胡作非为,既然他坐上了帝王之位,就该认清自己身上所肩负的职责。至于墨园,不是他一个皇帝该来的地方。」 明昊见主子摆出拒绝之态,自然不敢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不过有件事他却必须如实汇报,「秦相前些日子带来的那位白姑娘,今儿个上午已经住进了墨园。七爷,如果您暂时没有其他安排,属下稍后就带她过来给您看看眼睛。」 「一个丫头片子而已,你还真把她的能耐当回事了。」 不能怪赵御辰看不起白卿卿。 他的眼睛自六年前开始就彻底失去视物能力,除了宫中那些自诩医术高明的御医对此束手无策之外,就连天底下叫得出名号的江湖神医也拿他的眼睛没有办法。 整整六年的时间,赵御辰在不计其数的希望和失望中度过。 事到如今,他早已经慢慢淡了那份心思。 看得到又如何,看不到又如何?早在当年他因为多疑而酿下大错时,上天就已经将这份报应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七爷,虽然白姑娘年纪不大,可她却是师承圣手医仙,况且秦相也说她医术高明,就连纠缠了他四年的头痛症,如今都已经彻底痊癒了。反正她已经来了墨园,之前又和七爷立了赌约,料想她不是个傻瓜,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既然她敢和七爷打赌,说不定真有办法能将七爷的眼睛给治好。」 第五章 明昊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那个白卿卿,倒是让他打心底对她刮目相看。 一方面是因为她小小年纪就有这份魄力,敢在七爷发怒的时候表现出不卑不亢,淡定自如的样子;另一方面,据秦相讲,她住在丞相府的那些日子里,确实解决了旁人不少疑难杂症。 主子嘴里说不在乎看不看的到,其实心中又何尝不苦? 盲人的世界是寂寞的、恐惧的、悲伤的,主子之所以不信任白卿卿,无非是害怕再经历一次从希望走向失望的过程而已。 赵御辰并没有因为明昊的话而动摇,他的心确实已经冷了。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白卿卿每天吃饱睡,睡饱吃,小日子过得倒是十分惬意安详。 这样的日子持续没几天,被管家安排到她身边当使唤丫头的两个婢女就不乐意了。 这两个婢女一个叫彩儿,一个叫玲儿,对白卿卿来墨园白吃白住的行为很是不齿,在她们看来,这个从乡下来的丫头就是个典型的江湖骗子,根本就没有半点本事。 这倒不能怪彩儿和玲儿低看了白卿卿。 自古以来,在世人的眼里,大夫的年纪越大,就说明其医术越是精深。 白卿卿今年只有十八岁,穿着打扮又和乡下来的村姑没两样,横看竖看,众人实在没办法将这样一个小丫头和大夫两个字扯上关系。 当然,赵御辰不召见她,白卿卿也不恼恨。 她每天按时起床,按时睡觉,就算那两个丫头时不时冲她翻白眼、在背地里偷讲她坏话,她也满不在乎,由着旁人将江湖骗子的罪名砸到她的头上。 就这样在墨园一连做了三五日的闲人,她终于等来了赵御辰的召见。 这日早上刚用过早膳,管家就奉主子之命,将她带到了赵御辰所居住的盘龙阁。 一踏进盘龙阁的院落,白卿卿就觉得眼前一花。 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男子,手提长剑,姿态潇洒地在宽敞的院子里舞剑。 虽然她不懂剑术,却不能否认对方无论是姿态还是剑法都华丽得让人眼花撩乱。 院子两旁各站四个丫鬟,有人手捧汗巾,有人手执脸盆,看那模样,都是候在一旁伺候舞剑那位主子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白卿卿愣神时,一柄长剑直往她的咽喉刺来。 她本能地向后倒退一步,还没等她尖叫出声,剑尖便在她喉咙前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赵御辰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却不代表他的耳力也不好,早在白卿卿踏进院门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 不得不说,他这个下马威确实厉害,同时,也激起白卿卿的怒意。 她轻轻捏住赵御辰刺过来的剑尖,向旁边用力一甩,冷声道:「七爷,这么急着要夺走我的性命,您该不会是连赌都没赌,就想直接认输吧?」 赵御辰微微一怔,随后收回长剑,对着白卿卿戏谑道:「放心,在你心甘情愿认输之前,你这条小命,我暂时会留着的。」 说话间,他将长剑用力向后一丢,站在不远处的明昊眼疾手快地接过主子丢来的长剑,小心翼翼地插进剑鞘之内。 很快就有两个小丫鬟上前替赵御辰擦汗洗手,将他给伺候得周周到到。 白卿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会摆谱,在院子里舞个剑,也要搞出这么大一个排场。 折腾了好一阵子才踏进内宅,赵御辰终于大发善心,对白卿卿下令,从今天开始,他们之间的赌约将会正式实行。 一个月内,她若治得好他的眼睛,她赢;若是治不好,她就活该由他发落。 「七爷,咱们丑话可是说在前面,既然这个赌约我应下了,那么在治疗的过程中,一切就得按着我订的规矩来。也就是说,我让您往东,您就不能转西,我让您喝粥,您就不能吃菜。」 「这是什么道理?」 「自然是我白家的道理。」 赵御辰俊脸一沉,「你胆子倒是不小。」 「这事您不是从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发现了吗?」 赵御辰被她那无比臭屁的语气给气得哭笑不得,「好,既然应下这个赌,治疗的过程自然由你来安排。」 白卿卿起身,走到他面前,「那么,咱们现在就正式开始吧。七爷,请把您的手放到桌子上,我先替您把把脉。」 她的突然靠近,令赵御辰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眼盲之人,对周遭的变化最是敏感。 他可以从对方的气息、脚步声和说话声判断这个人对自己是否有威胁。 或许和常年练武有关,对于那些身上带有杀气的人,他几乎一下子就能从对方的气息中嗅到危险。 可白卿卿身上的气息,却让他产生了一种……怎么说呢,熟悉感?亲切感?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就在他愣神之时,她的手指已经轻轻搭到了他的手腕上。 突如其来的触感,让他的心怦然一跳。他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几乎是想都不想,便一把将白卿卿拉到怀里。 这个动作,不但把白卿卿吓着了,就连他自己也惊得一愣。 他这是怎么了?自从心爱的女人过世之后,他已经有整整六年的时间没再近过任何女色。 庞大的墨园养了几百个妙龄婢女,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产生这样的冲动。 这白卿卿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两人肌肤接触的当下,他真的从她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就好像两个契合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 这一刻,赵御辰既心惊,又迷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七爷,我可以好奇的问一下,您此番举动,究竟有何目的?」 被揽进对方怀里的白卿卿,本能地抗拒着他的手臂束缚在自己腰间的力道。 和这个男人如此亲密接触,让她感觉很不自在,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面颊和耳根子瞬间发热发烫。 值得庆幸的是,紧紧抱着自己的男人双目失明,所以他看不到她面颊上绽放出来的红晕。 被提醒的赵御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突兀,他怎么可以对一个陌生丫头做出这么冲动的行为? 想到此处,他一把将白卿卿推至一边,仿佛他推开的,是一块烫手山芋。 「今天我心情不好,你先退下,治疗之事,明日再说。」 被他一把推开的白卿卿踉跄了两下,待站稳之后,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好,如七爷所愿。」 直到她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赵御辰才隐隐生出一股连他自己都形容不出来的焦躁。 麻辣水煮鱼、麻辣肉片、麻辣豆腐、麻辣棒棒鸡、麻辣鲜虾…… 色香味倶全的麻辣大餐被厨房的下人一一摆放到餐桌上,这让两旁伺候的丫头纷纷瞠目结舌。 其中一个梳着双髻的粉衣女子是赵御辰的贴身婢女,名叫怀月。 此人生得明眸皓齿,机灵干练,因为从小就在赵御辰身边伺候,所以在墨园里绝对占有一席之位。 当她看到厨房的下人将一盘盘辣气冲天的菜肴摆到主子面前时,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你们这些奴才全都糊涂了吗?七爷从小怕辣,饭菜里更是容不得出现半点辣味,可你们看看这些菜,几乎全是辣的。你们是不是嫌命太长活腻了,把墨园里的规矩全都忘了吗?」 那几个被指着鼻子骂的下人连忙回道:「怀月姑娘,这事可怪不得奴才们,那位白姑娘说,打从七爷同意让她治眼睛的那刻起,七爷的起居饮食及生活习惯就得按照她的吩咐来。今儿个大清早,她特意去厨房吩咐奴才们,从今以后,七爷每日三餐必须吃辣。奴才也曾向白姑娘提醒过七爷的飮食喜好,可白姑娘却说,让奴才们按照她订的菜单把菜做出来,至于后果如何,她会一力承担。」 「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有什么能力和本事承担后果?」 就在怀月厉声教训下人的时候,拄着玉拐杖的赵御辰从里间走了出来。 众人看到主子驾临,全都跪地请安。 「发生什么事?」质问的声音清淡冰冷,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满地跪着的奴才中,只有怀月胆子稍大一些,她轻声细语地将事情的情况如实叙述,心底则对那个乡下丫头生出了诸多不满。 那丫头打着圣手医仙徒弟的旗号混进墨园,本事不见得有多少,折腾人的能耐却让旁人不敢认同。 要知道七爷身娇肉贵,可不是她一介小老百姓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的人物。赵御辰的眼睛虽然看不到,嗅觉却比正常人还要灵敏,怀月在一边小声抱怨的时候,他已经被那满桌子的麻辣大餐给呛得眉头直皱了。 第六章 「七爷,奴婢虽然不懂医术,却也知道辛辣之物吃多了,对身体并没有太多好处。那白卿卿口口声声说要给七爷治疗眼疾,可依奴婢来看,她根本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庸医,跑到咱们墨园骗吃骗喝来了。」 未等赵御辰回应,门口处便传来一道嘲讽的讥笑,「这位姐姐,医术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你不了解其中奥妙就不要胡乱下定义。有句老话是这样说的,对症才能下药。既然七爷将他的眼睛交给我来医治,那么他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做什么就该按着我的规矩来。」 怀月虽然只是一个使唤丫头,却因为跟对了主子,身分地位就连朝廷里那些大臣都要礼遇三分。 如今被一个乡下丫头当面斥责,她顿时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怒目圆睁道:「你所谓的规矩,就是让厨房做这些辛辣之物逼着七爷吃进去吗?」 「谁说辛辣之物就一定会对身体有害?」 「七爷从小怕辣……」 「世人多怕吃苦,比如黄连就是苦中极品,难道生病之人仅仅因为害怕黄连味苦就拒绝服药?」 「这……这两者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怀月自诩自己一向口齿伶俐,反应及时,没想到却被一个乡下丫头给顶得无话可说。 白卿卿见怀月吃瘪,微微笑道:「能不能混为一谈那可不是你说了就能算的,世间之物讲究的是相生相克的道理,比如生葱和蜂蜜,这两样东西都是对身体有益的食物,但搭配到一起吃,就会导致腹泻。还有狗肉和绿豆、羊肉和西瓜、蟹子与柿子,诸如此类,比比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见识短,就将所有人都视为是你的同类。」 「你……」 怀月被她气得七窍生烟,浑身发抖,若不是顾忌着七爷在场,她真想一巴掌抽过去,撕了白卿卿那张刁蛮的小嘴。 「怀月!」一直没吭声的赵御辰冷声道:「这里没你的事,下去。」 怀月心有不甘道:「可是七爷……」 「下去!」 他的声音不怒自威,吓得怀月再不敢在此多留片刻。 白卿卿在一旁笑道:「七爷,您该不会真的如她所说,怕吃辛辣之物吧?」口吻中尽是掩饰不去的嘲笑和挑衅。 赵御辰的眼睛虽然看不到,可脸上的神情却是僵硬无比。 他的确对辣食十分排斥,因为只要一接触辛辣之物,他浑身上下就会汗水直冒,皮肤也会变得通红无比。 年少的时候曾出现过几次这样的情况,自那之后,他便对辣食敬而远之了。 没想到这白卿卿给自己治疗眼疾的第一步,居然是逼自己吃辣,这简直比逼着他喝黄连水还要让他不能接受。 白卿卿似乎看出他的排斥,皮笑肉不笑道:「没关系,如果七爷实在受不得半点辣,或是觉得我的治疗方式让您为难,只要您肯认输,这场赌局我就当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赵御辰冷冷一笑,「洗乾净你的脖子,等着一个月后人头落地吧。」说完,摸索着坐到饭桌前,吩咐两旁伺候的婢女服侍用膳。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赵御辰对辣食依旧没有半点好感,只硬着头皮吃了几口,额角便流出一层薄汗。 不多时,就皮肤发红,脸上燥热难耐。 他正想将筷子丢到一旁不吃了,就听白卿卿阴阳怪气道:「如果连这么点苦都熬不过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在黑暗的世界中了却残生了。」 这话说得非常气人,让赵御辰不由得有种错觉,这白卿卿好像从踏进墨园的那刻起,就带着报复和敌意而来。 虽然杀掉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可现在杀了她,并不足以泄他心头之恨。 既然两人之间有赌约,他会很有耐心地陪她玩上一个月。 一个月后,他倒是要看看,她会如何跪倒在他的脚边,哭着哀求他饶恕她一条小命。 赵御辰脸上的狠意并没逃过白卿卿的双眼,若是换成旁人,定会被他身上所迸发出来的冷意给吓得汗毛倒竖。 可白卿卿对此却是不以为然,赵御辰越是发怒,她便越是开心。 正式接受治疗之后,在墨园里被当成神一般敬仰的七爷赵御辰,确实嚐到了被整的苦果。 那小村姑不但每天逼着他吃不喜欢吃的东西、喝不喜欢喝的苦药,就连他平时不喜欢做的事、不喜欢听的话,包括喝多少酒、什么时候睡觉、几点起床这种琐事都被她完全掌握在手中。 有时,赵御辰会有一种感觉,白卿卿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清楚的知道他讨厌什么、喜欢什么。 最可恨的就是,但凡他讨厌的事情,她就一定会逼着他去做,但凡他喜欢的东西,从此都与他无缘。 要不是他脑海中还残存一丝理智,他真想立刻就将那该死的小村姑给活埋了。 秦子正三不五时就会亲赴墨园来打听治疗情况,当他得知连皇上都要忌惮三分的七爷被白卿卿整得凄凄惨惨时,心底顿时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七爷,听说卿卿那丫头前些日子正式给您治疗眼疾,到现在为止也有些日子了,不知七爷的眼睛较从前是否恢复了一些?您要是觉得卿卿那丫头没什么大本事,不如就此把人放了,也免得让她留在这里继续惹七爷您不快。」 老丞相这番话听上去是为了赵御辰着想,实际上却是为白卿卿解围。 要知道,七爷身分与众不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惹得起的。 卿卿年纪尚小,为了一时之气和七爷签下赌约,若真丢了性命,要他如何向老友交代。 想必七爷不念僧面念佛面,看在他老头子这些年在朝廷上立下无数功劳的分上,这点颜面还是会给的。 赵御辰闻言之后淡笑了一声,「莫非秦相是怕我伤了那个丫头?!」 「呃……七爷向来有容人之量,自然不可能真的和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的。」赵御辰自嘲道:「如果我真有容人之量,当年那场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 秦子正猛然抬头,就见他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懊悔和自责,心底微微一酸,「七爷又何必这样说呢,当年皇……当年夫人离世之后,七爷为了惩罚自己,在夫人灵前跪了七天七夜没阖眼,最后竟生生熬瞎了眼睛。为了当年那个错误,七爷不但落下了眼疾,甚至还放下了手中的权势,将自己关在墨园隐居向夫人赎罪,此等行为,连上天都感动了,更何况是九泉之下的夫人……」 门外正端着熬好的中药准备给赵御辰送过来的白卿卿,在无意中听到这句话后,脚步猛然一顿。 她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七爷为了惩罚自己,在夫人灵前跪了七天七夜没阖眼,最后竞生生熬瞎了眼睛…… 他生生熬瞎了眼睛? 是这样吗?那个人的眼睛,竟是因为他逝去妻子而瞎?他手中那滔天的权势,竟是因为他逝去妻子而弃? 这些问题从她踏进墨园的那一刻开始,就在她心底生了根、发了芽,她想去探知,却又害怕听到真正的答案。 如今答案轻飘飘地落入她的耳中,她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惊讶?是愤怒?是难过?还是痛苦? 情绪大受撼动的她一时之间愣了神,捧在手中的药碗差一点摔落在地。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眼前闪出,待她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一把接住药碗的竟是赵御辰的侍卫明昊。 「白姑娘,你没事吧?」 她傻傻地回应,摇了摇头,「没,我没事!」 两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还是惊扰了屋子里正在说话的赵御辰和秦子正。 「是卿卿来了吗?」秦子正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这一刻,白卿卿有一种逃跑的冲动,双腿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随后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分。 她捧着药碗,硬着头皮跨进房门,就看到秦子正面带笑容地看着自己,而眼盲的赵御辰虽然看不到她,一双仿佛能将人看穿的双眼,还是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明知道他的眼睛不能视物,她还是被那凌厉的视线逼得有一刹那的退怯。 前阵子她一直仗着自己是大夫,发了狠的整他,而他无论被自己逼到什么地步,都一声不吭的死忍着。 他的隐忍,为的或许并不是什么赌约,而是一种对光明的执念,在心里,他把她视为救星,希望能等来奇蹟。 而她呢,却因为记挂着心头的不满,一次又一次给他脸色看,甚至用幼稚可笑的行为来报复他当年…… 第七章 想到这里,白卿卿心头一窒,急忙避开赵御辰那好似在探究她的双眼,将手中的药碗放在桌上,说了一句「趁热喝掉」,便寻了个自己还有事的藉口,转身走了。 「咳!」秦子正轻咳了一声,「卿卿这丫头还真是一只难服管教的小皮猴子,见了我这老人家居然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亏我还一门心思地在这里为她脱罪,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赵御辰虽然眼不能见,可是刚刚他却隐约从白卿卿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对劲。 往日那丫头每次见了自己都要调侃戏谑几句,今天倒有些出人意料,似乎把他视为毒蛇猛兽,躲避得那么明显。 就算他口口声声说要杀她,也没真的对她做出什么伤害之举吧?她的躲避又是为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天色阴霾,细雨绵绵,以至于十月中旬的京城,渐渐有了冬日的气息。 赵御辰最近的情绪变得有些喜怒无常,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保持多年的习惯被白卿卿恶意打断,另一方面,每到雨季降临,就会引得他旧疾复发。 十五岁那年,他为了驯服一匹烈马,不幸摔断了右腿。 虽然骨头后来接了回去,可每到阴天下雨时,伤口就会隐隐作痛,酸胀难忍。这天夜里,被旧疾折磨得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的他,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一股热 流在腿间来回游动。 那股热 流的出现,让原本酸胀难忍的患处得到了缓解,慢慢的,不适感越来越轻,心底的焦灼也得到了舒缓。 他猛地睁开双眼,虽然面前是一片漆黑,他却能感觉到身边有人。 凭着直觉,他往虚空一抓,一条纤细的手臂被他紧紧揪在掌间。 「啊!」黑暗中,一道娇呼破喉而出。 赵御辰眉头一拧,厉声道:「什么人?」 「放手,你抓痛我了!」 仔细一听,那个被他抓住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卿卿。 「怎么是你?!」他的声音既冰又冷,完全不带半点温度。 这时,他才感觉到腿间好像缠着一个东西,顺手一摸,先是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接着,便感觉到了一股灼热。 白卿卿没好气地将他的大手掰开,厉声警告,「别乱碰,我给你绑在腿上的是一块被火烧过的玉石,上面缠着一层厚厚的绒布。你的腿受过重伤,阴雨天时必会疼痛难忍,虽然这个方法不能将你的毛病彻底根治,却可以暂时缓解。」 赵御辰闻言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的腿曾受过重伤?」 虽然明知道他双眼失明,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白卿卿还是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小声解释道:「是明昊告诉我的。」 「着种治疗方法也是明昊教你的?」 「答案很重要吗?」 赵御辰很想大声对她说,答案当然很重要。 因为很多年前,那个被他当成心头宝般珍爱的女人,就是用这种方法在他每次旧疾发作时,帮他化解疼痛。 他曾对她说,他腿上的隐疾就像一只恶鬼,将会如影随形的纠缠他一辈子。那个女人却对他说,他是她的夫、她的天,即使有朝一日他残了,她也会无怨无悔,做一辈子扶持他的拐杖。 这六年来,每到阴天下雨忍受旧疾困扰的时候,他都会告诉自己,那个肯为他缓解疼痛的女人已经被他给逼死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黑暗里,慢慢承受上天所给予他的各种折磨。 没想到事隔六年,这个他讨厌至极的白卿卿居然用他心爱女人的方式,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给他送来了这样的「温暖」。 「晴儿……」 他下意识地唤出这个埋藏在心底整整六年的名字,声音带着颤抖,眼角不受控制的涌出湿意。 白卿卿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当她看到他眼角溢出的泪光时,整颗心仿佛在瞬间撕成两半。 她缓缓抬起手,想要抹去他眼角的晶莹,可手悬在半空,又慢慢放了下来。 「今晚的药我放在你床边了,记得一会儿把它喝光。」冷声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脚步快得像身后有鬼在追。 赵御辰抬手一抓,却抓了空。 她走了…… 那一刻,他心底突然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寂寥与落寞。 「白卿卿我警告你,如果你今天还让厨房给七爷做辣食,本姑娘就跟你没完。」 开口讲话的是赵御辰的贴身婢女怀月。 自从七爷点头答应让白卿卿给他治眼睛之后,这些日子,这个姓白的就像跟七爷有仇似的,每天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尽一切办法来折腾七爷。 就算她只是七爷身边的一个婢女,对于主子的决定完全没有说话的资格,也忍 不只跳出来为七爷抱不平。 午膳之前,她特意跑到厨房准备吩咐下人,绝对不可以再由着白卿卿的性子来,没想到一进厨房,就见那个她恨不能一巴掌拍飞的白卿卿,躲在厨房一角正在忙着什么。 此刻她也不管七爷和这丫头之间那什么见鬼的赌约,一头冲到对方面前,叫嚷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正往锅里加料的白卿卿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垂下头,继续拿勺子搅拌着锅子里的东西。 「喂,我刚刚说的话你究竟有没有听到?」 「听到了如何,没听到又如何?」 怀月被她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得咬牙切齿,「我说你这丫头真是不识好歹,我家七爷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用卑鄙手段对七爷下毒手?」 白卿卿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道:「下毒手?」 「哼!你明知道我家七爷不能吃辣,可你却一连四五天都让厨房给七爷准备辣食,这不是存心跟七爷过不去吗?」 「没错,我就是存心跟他过不去,就是存心想整他,怎样?」 「你……」怀月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承认了,气得她有火无处撒,像自己狠狠挥出一拳,最后却砸到了棉花上一样。「我……我警告你……」 没等她警告完,就见白卿卿拿过一只小盅,轻手轻脚地将锅子里炖好的粥盛了进去。 怀月鼻子一嗅,只觉得那粥香气逼人,卖相也是十分不错,不知放了什么,红红绿绿颜色各异,煞是好看。 她一时放下对白卿卿的仇视,好奇道:「你熬的这是什么东西?」 「粥!」 怀月差点没被这个答案给气死,当下涨红了一张小脸,愤愤不平道:「我当然知道这是粥,我是问你,这粥是干什么的?」 「吃的!」 「我当然知道这粥是吃的,我是问你,这粥是给谁吃的,里面放的都是啥?」 「给人吃的,放的都是补身的。」 说话间,她已经将粥盛好,将盅盖盖好。 怀月挡在她面前,不依不挠道:「这粥是要给七爷用的吗?」 白卿卿这才认认真真看了怀月一眼,点了点头,「针对他的眼疾,我在粥里放了几味活血化瘀的药材,对眼睛复明很有帮助。」 怀月没想到白卿卿居然会向自己解释,心底微微诧异,却还是问出自己心里的疑问,小声道:「你……你今天不整七爷了?」 白卿卿忍不住在心底叹气,她不否认前些日子确实是在整赵御辰,可自从昨日无意中听到秦相爷和他之间的那段对话,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行为非常幼稚。也深深意识到,这些年来痛苦的不仅仅是自己,那个让她陷入痛苦中的混蛋,也跟她一样,在无助着、痛苦着,甚至是自我惩罚着。 「怀月,我以后不会再整你家七爷了,我也想尽快医好他的眼睛,然后离开这里。」 「呃……」 「所以现在请你让开,我要去给你家七爷送药粥了。」 怀月下意识地侧过身子,眼睁睁看着白卿卿从自己面前离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有那么一刻,她似乎从白卿卿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和无奈。 她好像在隐忍着什么,又在一瞬之间,决定放弃了什么。 白卿卿自然是没功夫理会怀月心中的想法,她迳自来到盘龙阁,却被明昊给挡在了门外。 他略带歉意道:「白姑娘,七爷说,今天他不想见任何人,还请白姑娘留步。」 白卿卿有些意外道:「不见人?为什么?」 「这是七爷的命令,属下只有服从的分。」 「可我说过,每天午时,我都要为他把一遍脉象,这样才能确定他的治疗已经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这……」明昊略显犹豫,最后还是挡在门口,无奈道:「今天对七爷来说是个非常特殊的日子,还请白姑娘见谅。至于诊脉的事情,拖一天应该无碍。」 第八章 对明昊来说,白卿卿的医术并没有惊艳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当日秦相引荐她,说不定只是想给七爷一点点希望。 事实证明,这白卿卿给七爷治了十来天,七爷的眼睛依旧不见任何好转。说她在此混吃混喝吧,倒也不像,说她真有几分本事吧,却未见成效,时间久了,他难免对白卿卿的医术感到失望,所以得了七爷的命令之后,才会这么尽忠职守的将她挡在门外。 白卿卿岂会看不出明昊的想法,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粥盅递到对方手里。 「既然你主子已经放弃治疗,我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替我转告七爷,稍后我就收拾行李,离开墨园,让他另请高明吧。」 「呃……」 没等明昊答话,屋里便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第三章】 白卿卿如愿以偿地踏进房门,却发现偌大的盘龙阁里除了赵御辰之外,竟空无一人。 他坐在桌子前,左手拿着一块巴掌大的木头,右手拿着一柄匕首,正认认真真地在雕刻。 定睛一看,他手中的那块木头已经被雕刻成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头美人。 他眼睛虽然看不到,却摸索着用匕首在细节处做着最后的润饰。 只见那个木头美人头戴珠钗,身穿罗裙,虽然只是一块不起眼的木头,但被雕琢成形之后,却风姿绰约,让人爱不释手。 再仔细一瞧,圆形的桌子上也摆放着其他姿态不同,却有着相同面孔的木头人。 待她看清那木头人的面孔之后,眼睛瞬间睁大,捏在粥盅上的力道也在无形之中加大了几分。 赵御辰听到她的脚步声,但没有抬头,只是轻手轻脚地将手中那尊即将完工的木头美人放在桌子上,随后将手向她的方向伸了过去。 「不是说要诊脉吗,半炷香的时间应该够了。」 白卿卿走到他身边,轻轻将他伸来的手推了回去,「诊脉前,先把这碗粥喝了。」 赵御辰挑了挑眉,「辣粥?」 她没有回答,而是把粥放到他面前,慢慢揭开盖子,一股夹杂着些许药味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赵御辰眉头一紧,闻了闻粥的味道,「好像没有辣。」 白卿卿将一把银制的汤匙递到他手里,掩下心底的酸意,小声道:「喝吧。」 不知为何,赵御辰似乎从她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一些不同。 这丫头前几日还把他当成仇人来对待,怎么一夕之间,竟变得这么乖巧顺从?「你……该不会是在粥里下了什么药吧?譬如让人拉肚子、起疹子,或是喝完后会浑身上下痒的那种……」 白卿卿被他的话气得面色一白,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汤匙,骂道:「要是怕死,你就别吃。」 赵御辰被她那气极败坏的语气逗得一笑,抢回汤匙,「就算我死了,还有你陪葬,我怕什么?」说着,盛起一勺粥,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感觉到这粥的美味,他接二连三又喝了好几口。 也不知是粥太热还是喝太急,他呛了一下,汤匙里的粥洒了出来,烫得他手背一痛。 「别动!」 白卿卿一把按住他,用帕子轻轻帮他拭去手上的热粥,小声抱怨道:「你都多大的人了,喝个粥居然也能把自己烫着。」 她一边擦,一边骂,语气中流露出一股让人窝心的亲昵。 赵御辰浑身一滞,不知为何,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动作,竟让他生出一种熟悉感。 那个让他深深爱慕着的女人,也喜欢用这样亲昵娇嗔的语气,抱怨着对他的种种不满。 白卿卿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轻轻咳了几声,抽回帕子,假装找话题道: 「桌子上的这些木头人,都是你雕的吗?」 赵御辰也从那奇怪的感觉中回神过来,点了点头,「今天是内子的忌日,这些木头人,都是按着内子的样貌雕琢的。」 「可是你的眼睛明明看不到。」 「只要我的心里还记着她的样子,就足够了。虽然她已经去世整整六年,可她的样貌至死我都不会忘记。」 他无比爱怜地用手指抚摸着桌上几尊栩栩如生的木头人,白卿卿这才看清,这些木头人表情各异,或嗔或痴,或喜或怒,或站或卧…… 木头人的样貌既让她觉得熟悉,又让她倍感陌生,与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意和酸涩。 赵御辰陷入了沉思之中,喃喃自语道:「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她都走了六年了。当年她嫁给我时,我曾答应她每年生辰都会陪她一起度过,没想到我非但不能和她一起过生日,还独自在这里年年过她的忌日……」 说到这里,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滑下一滴泪水,神情看上去也是十分的哀伤。 白卿卿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拭乾他眼角的泪水,当手臂抬至半空,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眼前这个人对她来说,代表的不仅仅是深深的回忆,还有……无尽的痛苦。 赵御辰,你可知道,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伤心的? 她慢慢放下手臂,语带哀怨道:「既然人都死了,还做这些有什么用?」 「是啊,人都死了,再做这些确实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他轻轻抚摸着掌心中的木头人,「我只是希冀着,有朝一日当我双眼复明之时,还能通过这些木头人看到她的模样。她死之后,我不是没想过跟她一起死,我不过是在等,等她托梦给我,说她已经原谅我了,到那时,我再下去陪伴她……」 「你……你说什么?!」白卿卿无比震惊。 赵御辰无所谓的笑了笑,「有时候活着也是一种痛苦,我还苟且活着,不过是在赎当年的罪孽,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等哪一天她在梦中告诉我,说她原谅我了,我就下去……」 「胡说八道,人都死了,她怎么可能还会托梦于你!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一切很没意义吗?早知道今日有这个结果,当年又何必将人逼死,你真是个混蛋王八蛋!」 白卿卿吼出的这句话中,竟夹杂着委屈的哽咽声。 莫说赵御辰愣了,就连她自己也为之一愣。 伸手一抹,脸上全是泪水。她自觉失态,虽然他的眼睛看不到,可她还是不想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狼狈和脆弱。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妻子,是被我……」 他想说「逼死」二字,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来。 白卿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吸了吸鼻子,「我……我是听别人说的,他们说你霸道多疑,独断专行,冷血无情,总之,你就不是一个好人。」 一口气说完,她浑身像是脱了力,不甘不愿地瞪了他一眼,抹了抹不断涌出的泪水,提着裙摆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赵御辰被白卿卿突然闹的这一出给搞傻了。 她刚刚那气极败坏的语气,分明就是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上在申冤。 受害者? 难道说这白卿卿她…… 「白姑娘的祖籍在南安省洛河县,之所以会成为圣手医仙莫守德的徒弟,是因为莫老先生当年途经洛河的时候,当地刚好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山洪,巧合之下救 了白姑娘。洛河县的居民在那场浩劫之中死的死,伤的伤,幸存下来的居民为数不多,白姑娘刚好就是其中一个。」 讲话的人正是明昊。 两天前,他接到主子下达的命令,让他去调查白卿卿的底细。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发生在白卿卿身上的怪事还真不少。 十二岁以前的白卿卿,不但内向又胆小,还是当地出了名的笨丫头。 据说她爹活着的时候是个很有名的教书先生,虽然这是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但姑娘家若是能习字作诗,舞文弄墨,传扬出去也能给自己换个好名声。但十二岁以前的白卿卿,任凭其父如何耐心教导,就是斗大的字也写不出来。就这样一连过了十二个春秋,直到六年前那场山洪爆发,洛河县死了无数村民,白卿卿也差点命丧黄泉。 也许是她命不该绝,被途经那里的莫守德救了下来,待她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居然变得聪明伶俐,机敏过人。 这件事在当地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小的奇闻。 听明昊讲得绘声绘色,一直没吭声的赵御辰则眉头深拧,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刁蛮泼辣的小村姑,居然曾经是有名的傻姑娘。 六年前一场变故,使得她性情大变,从一个小傻子变成了一个机灵鬼。 六年……想到这个时间,赵御辰的心不由得狠狠一窒,他的亡妻苏若晴,也同样是六年前病逝的。 第九章 当年所发生过的那些往事,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无法轻易淡忘。他之所以被称为七爷,是因为他在兄弟姐妹之中,排行老七,他下面还有一个和他同样出色的弟弟,排行老九,名叫赵御庭。 赵御庭十七岁那年,和苏若晴订了亲,两人的婚事本来是板上钉钉的,没想到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见到了她,并且不顾一切地爱上了自己未来的弟媳。 他知道夺妻之恨不可恕,可他对苏若晴是一片真心。 为了将她据为己有,他不惜与兄弟反目,利用自己是嫡子的身分,强硬地将本该嫁给九弟的她抢到自己身边,做了他的新娘。 两人成亲的第三年,苏若晴怀了身子,十个月后,产下一个男婴。 这本来是一桩喜事,却没想到,这桩喜事最后却演变成了一桩丧事。 忆起当年的往事,赵御辰的面容像在无形之中苍老了几岁。 那时有人在暗中跟他透露,说苏若晴心心念念爱着的是赵御庭,对他根本无情,就连她生的那个儿子,也是和九弟暗结证生下来的野种。 得知此事,他自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当下不顾一切地逼问苏若晴,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九弟的? 苏若晴极力否认,他一怒之下,嚷着要滴血验亲。 结果令所有人大为震惊的是,他和孩子的血液根本没有融合到一起,这个事实,可真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被指为不贞的苏若晴哭着向他解释,她根本没背叛两人的感情,可他完全听不进去,被逼无奈的苏若晴在愤怒之时,竟用死来明志。 结果苏若晴刚断气,那个坑害她和赵御庭有染的罪魁祸首便按捺不住良心的谴责,坦白说出滴血验亲的那碗水里,被他做了手脚。 那个孩子,确确实实是他的种。 那人诬陷苏若晴,也是受人所迫。至于是何人所迫,他没交代一声就咬舌自尽,一命呜呼了。 忆到此处,赵御辰的整个心全部被伤心和难过所占,他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能理智一点、冷静一点,对自己和晴儿之间的感情再信任一点? 如果他肯停一停、想一想,也许六年前的那场悲剧就不会发生。 思及此,他突然问明昊,「你可知道,六年前洛河县的那场灾劫,发生在几月几日?」 明昊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却还是恭敬答道:「是六年前的十月十五。」 「十月十五……」赵御辰轻声重复着这个日期。 猛然间,他脑海中宛如青天霹雳,他的晴儿,刚好也是在六年前的十月十五日离开人世的。 「哐啷!」 一声脆响在宽敞的房间中猛然响起,不但把明昊吓了一跳,就连赵御辰也没想到自己在情急之时,会不小心将桌上的茶杯碰落在地。 不过,这声脆响却让他想起六年前亡妻故去之时,他心灰意冷,双眼失明之际,普陀寺的慧净大师曾开解过他的,句话。 情未断,缘未了,天意降,再聚首! 虽然只有短短的十二个字,却好像在冥冥之中提醒他,他和苏若晴的缘分,并没有因为对方的离开而彻底断掉。 如果这番话是别人说的,他未必会往心里去,可普陀寺的慧净大师却非等闲之人,他可以窥天机,测人命,知世人所不知之谜,解世人所难解之事。 这六年来,若不是靠着慧净大师当年赠予的这十二个字来支撑自己的信念,想必他早已断了留在世上的念头,随亡妻而去了。 「七爷……」看出赵御辰的不对劲,明昊的语气有些忧心。 在他的印象里,七爷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人物,根本不可能会在他这个属下面前流露出这么冲动的一面。 更何况,那个让七爷为之动容的,居然还是完全没什么身分来头的白卿卿。 莫非,七爷对那位白姑娘,生出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想法? 深拧眉头的赵御辰突然起身对明昊道:「立刻去通知周管家,让他把落锁多年的梅亭阁打开。」 明昊闻言一怔,因为梅亭阁是主子的书房,里面装着的东西几乎全部都与逝去的夫人苏若晴有关。 虽然主子的眼睛已经失明六年,但对主子来说,那间书房却装满了他对夫人的无限回忆,所以就算他眼睛看不到,平日也不敢轻易踏足那里。 当然,他也绝对不允许外人接近那里半步,久而久之,梅亭阁就成了墨园里人尽皆知的一块禁地。 没想事隔多年,主子居然命人重开梅亭阁,这……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明昊搞不明白的事情,白卿卿自然也搞不清楚,而且她也不想搞清楚。 自从那天她失态地从赵御辰房中跑出来后,心情一直很复杂,这份复杂的心情已经让她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理智,甚至让她对他产生了一种逃避的念头。 当她按照往日惯例来盘龙阁给赵御辰送药的时候,被房里的丫头告知,七爷不在盘龙阁,他去了书房梅亭阁。 那一刻,白卿卿很想说,他一个双眼失明的瞎子,去书房能干什么? 但当她端着药碗来到梅亭阁时,便被里面的摆设给震惊了。 整间书房四周的墙壁上都挂着同一个女人的画像,有花间起舞的,有梅下伫立的,有敛眉抚琴的,有凭栏而坐的。 每张画里的人物都栩栩如生,恍如真人一般。 白卿卿端着药碗的手忍不住一抖,就在她转身想要离开之时,忽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既然已经来了,为何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要离开?」 随着这道声音的扬起,白卿卿看到赵御辰拄着那根玉拐杖,缓缓从书房的里间走了出来。 他虽然看不到她,但视嫌却敏感的向她所站的地方投射过来。 不知是不是她心生错觉,有那么一刻,她仿佛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即逝的精睿和算计。 要不是她清楚的知道他的眼睛确实什么都看不到,此时真的会被他那带着探究的眼神给吓到。 缓了缓受惊过度的心神,她将药碗放到书房的桌子上,「我只是尽自己的责任过来给你送药而已。」 言下之意,她没兴趣和他交谈更多的话题。 赵御辰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迳自落坐道:「知道墙上挂着的这些画,画的是谁吗?」 「抱歉,我不太感兴趣。」 赵御辰笑了笑,「她就是我的妻子,名叫苏若晴,是不是和那天我雕刻的木头人很像?虽然我的眼睛看不到,可凭着脑海中的记忆,我还是能将她的样貌,一点不错的在木头上雕刻出来。」 那一刻,白卿卿的脸上锭放出一抹阴郁的色彩,赵御辰看不到,却能察觉出她身上气息的变化。 「我和我的妻子相识在一场赏荷宴,第一次看到她,我以为我看到了荷花仙子,清丽脱俗,秀美可人,即使伫立在成千上百人之中,也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存在……」 提起自己的妻子,他紧绷多年的俊颜突然浮现出一抹明艳。「你永远不会知道,当我第一次看到她,就对她生出了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将其占为己有的慾望。就算明知道她是我弟弟未过门的妻子,我也不在乎被天下人指责,受舆论耻骂。」 「可惜这个被你用强取豪夺方式夺来的妻子,最后却因为你的多疑和不信任,惨死在你的手中!」 赵御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这就是为什么从你见到我的那刻起,便对我怀有敌意的原因,你是在为我的妻子打抱不平吗?你……是不是认识她?」「不认识!」她答得太快,反而失去了说服力。 赵御辰紧追不舍道:「虽然我的眼睛看不到东西,可我从你的身上却感觉得到你对我似乎并没有好感。既然没好感,为什么还要答应和我赌?你明明可以一走了之的。」 「我不想让秦相爷失望。」 「所以你给我治眼睛,是为了秦相?」 「没错!」 「白卿卿,你在说谎。」 「我有没有说谎,还轮不到你一个瞎子来评价!」白卿卿突然甩开他的掌控,「别用你自以为是的判断,去评价别人心中的想法,既然知道自己不是神,就别总自以为是的论定他人。有些错,犯一次就够了!」 赵御辰神情猛地一震,急切道:「你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一刻,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一个大胆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怒极的白卿卿这才发现自己失了言,在赵御辰继续追问之前,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即使过去了整整六年,她却忘不了临死之前,赵御辰给她带来那些足以让她崩溃和绝望的伤害。 第十章 没错,现在的白卿卿,就是重生之后的苏若晴。 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当她的魂魄从苏若晴身体里剥离出来的时候,为何会附到白卿卿的身上。 然而直到今天,她都忘不了赵御辰对她所做的一切。 他怀疑她和他弟弟旧情复燃,更是将那个才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孩子赐死在平安殿。 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却因为奸人陷害,硬生生被他的亲生爹爹送进了阴曹地府。 如果说赵御辰不信任她对他的感情,给她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那么,当他亲手了却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时,她和他之间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转园的可能。 这是一个她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秘密,即使重生后,老天爷安排她和他以这样的形式重新相遇,她也会三缄其口,将脑海中有关苏若晴的记忆彻底抹去。 现在的她,名叫白卿卿,今年十八岁,是圣手医仙莫守德的徒弟。 至于苏若晴,那是她的上一世,魂魄和肉体分离的那一刻,两者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重生之后,她唯一做错的,就是那个暴风骤雨的夜晚,因为对赵御辰那个狠心的男人生出一丝恻隐之情,在亲眼看到他被旧疾折磨得眉头紧拧、疼痛不安时,将那块烧灼的玉石轻轻敷在他的腿上。 她是白痴,是笨蛋,是傻瓜。 明明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居然还傻傻的看在他为她不眠不休守了七天,守瞎了眼睛的分上,对他生寄悲的怜悯。 甚至在看到他亲手为她雕刻的那些木头人时,差一点再次沦陷到他的柔情之中。 她知道当年的悲剧两人都有错,他霸道固执,而她却倔强任性。 明明自己是被冤枉的,她不肯和他好好沟通,反而用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来惩罚他的无情。 重生之后,她无数次问自己,她当年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恨他,可这六年来,即使她顶着白卿卿的身分,却仍旧忘不了他。 这种矛盾的心情纠缠了她整整六年,即使一再努力坚定对他的恨,当再次看到他,又了解了当年自己死后,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的心终究在瞬息之间被瓦解得彻底。 赵御辰,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对我的伤害和深情,已经让我这个傻瓜无从去选择了。只是孩子死去的事是她心中永远的痛,更永远无法弥补…… 当天夜里,赵御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猜测着白卿卿和苏若晴的关系。 虽然心底已经有了六成的把握,可他不敢贸然去追问事情的真相。 一方面怕把白卿卿那个小丫头给吓着,另一方面,又担心是自己思念亡妻成狂,妄下判断,最后空欢喜一场,毕竟这事太过玄妙,谁也无法确定。 就在子时临近的那一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候在门外守夜的怀月压低了声音道:「白姑娘,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七爷早就更衣睡下了,你这个时候突然闯到这里,就不怕七爷动怒,治你一个惊扰之罪?」 「让开,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 「我不让……」 赵御辰并没有睡着,所以外间传来的交谈声他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白卿卿这个时候来了,他心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猛地起身,对外面扬声道:「怀月,让白姑娘进来。」 怀月听到主子被吵醒了,没好气地瞪了贸然上门的白卿卿一眼。 白卿卿根本就没把怀月的不满放在眼里,她踩着急促的步子进入赵御辰的房间,厉声对在房间外伺候的几个下人吩咐道:「现在,我要给你们主子治眼睛,马上去准备毛巾热水。怀月,你按照之前我开的那个药方去抓药,然后用中型药锅煮半个时辰,煮乾之后再添一次水,最后煮成一碗的童给我……」 她乾脆俐落地吩咐完毕,便将随身带着的小破布包放到桌子上轻轻打开,当着众人的面,从里面抽出七根闪着寒光的银针。 怀月等人被白卿卿的行为搞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因为在众婢女的眼里,这白卿卿自从答应给主子治眼睛之后,除了每天逼着他一日三顿吃辣死人的食物外,就是逼着主子按一天五次喝呛死人的苦药汤。 虽然众人心里被她嚣张的行为气了个半死,但一想到她和主子的赌约结束之时,就是她小命葬送在阎王爷手里的那一刻,所有的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没想到这白卿卿今日突然来了这么一招,可真把她们给杀了个措手不及。坐在床上的赵御辰虽然看不到现场的情况,却从白卿卿刚刚那番条理分明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端倪。 「怀月,按照白姑娘的吩咐去做。」 如果白卿卿真的就是苏若晴,他相信她刚刚所下达的命令一定不是在开玩笑。怀月见主子发了话,当下也不敢怠慢,急忙差遣身边的几个丫头赶快去做事。待房间里所有的人各司其职前去忙碌之后,白卿卿藉着房间里的烛光,将那七根银针放在烛火上一一烫灼消毒。 赵御辰见她一直没和自己讲话,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似乎说过,让我必须吃二十天的辣食,我的眼疾才能初见成效。」 白卿卿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既然你对辣食这么排斥,继续逼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赵御辰挑了下眉头,「你该不会是想要告诉我,之前天天逼我吃辣,其实是在故意整我吧?」 「没错,我就是在整你。」 赵御辰被她的直率给狠狠噎了一下,同时,也对她那有如小女儿般向他撒泼的语气感到震颤。 没错,就是撒泼。 就好像他在她心中,并不是陌生的七爷,而是一个可以任意发脾气使性子的亲人。 这种感觉很微妙,同时也加深了他心底的肯定。 此刻,他更加确定,白卿卿和苏若晴之间必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为有了这层认识,以至于他的心跳狂跳了好几下。 白卿卿不理会他脸上流露出来的复杂情绪,只是公事公办的陈述,「你的眼睛之所以会失去视力,是因为血不顺,再加上你曾七天七夜不睡觉、不休息,以至于气血逆流,在你头部慢慢形成瘀积,最后导致你彻底失明。我之前逼着你每天喝的那些苦药汤,里面有银杏叶的成分,银杏叶的主要效用就是疏通经脉,将你体内残留的瘀块一一排出。」 说到这里,她将七根消过毒的银针放到他面前。 不管他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她迳自道:「我手里现在捏着的这七根银针,叫做七星银针,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无价之宝,每根针都细如牛毛,可是每根针的中间都有一个星星形状的小孔,这个小孔是专门排毒用的。接下来,我会按照穴位将这七根银针插到你的眼部周围,针尖没入的时候,可能会让你觉得很痛,我的要求只有一点,就是在我拔针之前,你不能随意乱动,能做到吗?」 见她说得如此正经,赵御辰也收回激动的心神,轻轻点头,「没问题。」 「既然这样,我就正式给你施针了……」 「等一下!」赵御辰突然抬起头,循着她的声音望过去,「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问!」 「为什么突然选择在这个时候过来给我施针?」 白卿卿被他问得心一抽。 虽然知道他的眼睛看不到自己,可站在赵御辰面前的她,却像一个急于逃脱他追捕的罪犯。 原因很简单,继续留在这里和他相处,她不敢保证沉寂了整整六年的心,会不会被这个害了她和她儿子一条命的男人给重新撼动。 她恨他,恨了整整六年。 就算他为她瞎了双眼,放弃了权势,甚至这六年来他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为她所付出的一切,她还是接受不了。 只要一想到无辜儿子,她就没办法原谅他所犯下的一切过错。 心,只要伤一次就好。 情,只要断一次就够。 想通了这一切,她便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和他朝夕相处。 好吧,她不否认自己是个胆小鬼,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心,唯一的办法,只能灰溜溜的从他身边逃走。 就在赵御辰以为白卿卿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就听她道:「虽然你的眼睛暂时失去了光明,可身子骨却是不错。连续多曰服用我给你配治的苦药汤,已经排出了大量的淤血,所以现在给你施针,算得上是最佳时机。」 「真的只是这样?」赵御辰明显不信。 「随你信不信,如果你没有其他问题,就请闭上眼睛,我要施针了。」 第十一章 赵御辰虽然不了解白卿卿的脾气,可他却了解苏若晴的脾气。 那个他深爱至骨髓的女人虽然温婉可人,知书达礼,却是个说一不二的刚烈女子。 否则,当年她也不会因为他一句不贞,在冲动之下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思及此,赵御辰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多说半句。 不管今日她治不治得好他的眼睛,一旦他确认白卿卿就是苏若晴,她都别想再从他的身边逃开了。 有些话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很不易。 白卿卿之所以会被从来不肯收徒弟的圣手医仙看中,是因为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行医奇才。 圣手医仙之所以会被世人用一个「仙」字来形容,不仅因为他医术了得,还因为他会运用气来救治病人。 所谓的气,就是在施针的时候,通过银针,将体内的真气疏到患者的身体里。 当年莫守德无意中发现白卿卿不但看得懂他写出来的一本医书,还能融会贯通的将医书里的字字句句通过实践结合在一起。 从那以后,他便决定收白卿卿为徒,一边教她行医的知识,一边又教她如何提高自己的内力,并通过这种方法去为病人治疗。 这次,莫守德之所以放心让这个爱徒来京城赴秦子正的约,就是因为他相信自己徒弟的能耐。 当那七根银针被白卿卿插到自己的头上之后,赵御辰明显感觉到一股热 流,透过小小的银针被送进了他的体内。 热 流在身体里运行了几个来回,不但让他觉得周身上下的血脉慢慢畅通,就连原本沉积在他体内的郁气也仿佛因为这股热 流的灌注而渐渐消失。 「啪嗒!」 一滴温湿的液体掉落到他的手臂之上,他心底一颤,下意识道:「你怎么了?」 「别说话!」 白卿卿的声音显得十分虚弱,这让他立刻心急起来。 只是没等他说话,她便警告道:「如果你不想自己的眼睛因为你的冲动出问题,就放松身体,别再有任何情绪波动。」 赵御辰不敢再轻举妄动,慢慢调匀气息,尽量让自己放松心情,不过心底却隐隐开始担忧她的身体情况。 他知道,她这种治疗方法属于内功疗法,如果处理不当,很有可能会伤及她的身体。 不管她是白卿卿还是苏若晴,他都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对方遭受到任何损伤。可此时的他,却对所有的事情都感到无能为力,他不知道这场治疗还要持续多久,身体越来越疲惫,意识越来越模糊,终至一片黑暗。 当他从睡梦中一觉醒来的时候,隐约感觉到眼前有一团光亮在晃动。 慢慢睁开双眼,他看到了桌子、椅子、屏风、婢女,还有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伺候的怀月,以及四岁那年被他收到身边效命的明昊。 那一刻,赵御辰猛地被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给吓傻了。 他看到了! 他真的看到了! 如果眼前所出现的画面是一场梦,他真的希望这场梦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在他反覆睁眼闭眼,甚至偷偷狠掐自己一次之后,终于确定他没有在作梦,这是真的,他的眼睛终于恢复光明了。 见他这边有了动静,候在一旁多时的明昊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道:「七爷,您感觉自己的身体还好吗?」 赵御辰的视线和明昊对上,直到对方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向后退缩几步,他才缓缓开口道:「明昊,六年不见,你终于长大成人了。」 明昊闻言,顿时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 「七……七爷,您的眼睛,真的恢复光明了?」 其他人听闻此言,全都面带惊喜的围了过来。 赵御辰借着明昊扶持的力道坐起身子,目光向人群中扫了一眼,「谁是白卿卿?」 【第四章】 恢复视力的赵御辰,劈头就问谁才是白卿卿。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明昊给他解了惑,「七爷刚刚睡下没多久,白姑娘就说她有一些东西放在秦相那里忘了拿,临走前她还留了一个药方……」 「她走了?!」 明昊没想到主子的情绪竟会这么激动,急忙劝道:「她只说暂回丞相府,稍后也许就会回来。」 话刚说到一半,就见主子腾地从床上跳了下来,随便套了件外袍就向门外走去。 明昊等人全都跟了过去,担忧道:「七爷,白姑娘临走前吩咐您醒了之后一定要把药喝了。」 赵御辰哪里听得进去,他现在满心满脑想的都是白卿卿,不,更确切来说,他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苏若晴。 他的亡妻,他的至爱,他此生此世最对不起、也最牵挂的女人。 如果白卿卿真的是重生后的苏若晴,无论如何,他不会再让她从身边逃开半步。 带着这种急切的心情,赵御辰飞也似的带着紧跟其后的明昊来到丞相府。 秦子正被赵御辰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当他得知赵御辰的眼睛已经恢复光明时,激动得当场就哭了出来。 「这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赵御辰知道秦子正是打心底担忧他的身体,不过他更想知道的是白卿卿现在在哪里。 「白姑娘一大早就离开墨园,说是要回丞相府取些东西。秦相,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正抹泪的秦子正被他问得一愣,「您说卿卿回丞相府取东西?可是,她并没有回来过啊。」 这时,赵御辰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如果他没猜错,白卿卿在治好他的眼睛之后,就拎着包袱开溜了。 想到这里,他转身对明昊道:「马上下令封锁城门,将白卿卿的画像送到城门守卫那里。另外再调遣皇城侍卫队寻找她的去处,不管她现在在哪里,给我抓活的回来。」 「啊啾!」 背着一只破旧小布包正准备出皇城的白卿卿,突然觉得鼻子一痒,紧接着,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伸手揉了揉鼻子,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希望她的预感千万不要成为现实。 她对赵御辰这个人了解颇深,此人精明可怕,又是城府深沉,腹藏乾坤之人。就算魂魄重生这种玄奇之事让人难以置信,也难保两人相处久了,他不会从她身上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如果她没估算错,这个时辰,他应该已经清醒过来了。 至于他的眼睛,她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圣手医仙亲自教导出来的徒弟,就算资质再差,也绝对不会给他老人家丢脸。 更何况她还是带着前世记忆重生的苏若晴,身为内阁大学士的千金,她三岁能作诗,五岁能作画,就连当年的老皇上都夸她是世间不可多得的才女。 所以她有十成的把握,赵御辰瞎了六年的眼睛,此时已经恢复光明了。 想到这里,她原本已经淡漠的心情不由得一紧。 若她早知道秦相爷拜托她治的人是赵御辰,这场浑水,她未必会蹚。 早在重生的那一刻,她就暗暗发誓,前世记忆里所有的一切,都将和她彻底说再见。 至于苏若晴的家人,她曾经用很隐晦的方式向秦相爷打听过,原内阁大学士苏青云早在几年前就辞官归隐,带着妻妾儿孙回老家定居。 苏家是个人口兴旺的大家族,不过在那个大家族里,唯一和她有深厚感情的娘亲已经在她十岁那年过世了。 她娘是苏青云名媒正娶的正妻,可惜她父亲是个花心种,娶了正妻之后,又接二连三纳了数房妾室进入家门。 而她这,谓的嫡长女并不受她父亲的喜爱,即使后来嫁得无限风光,但对苏 氏一族来说,她也只不过就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丝毫感觉不到亲人对她的半点关心。 重生之后,明知道父亲苏青云还健在人世,也激不起她半点去认亲的念头。就在白卿卿一边走一边回忆过去的时候,不远处的城门口传来一阵骚乱。 按常理来说,城门重地的守卫自古以来就非常森严,像今天这种骚乱的场面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只见守城的官兵比往日多了整整两倍,进城出城的老百姓也受到官兵的严厉盘查。 白卿卿好奇地拦下一个刚刚被盘查过的大婶,询问城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大婶倒是个热心肠,见她一身村姑打扮,又是个不满双十年华的少女,便绘声绘色对她说,京城里出现了头号通缉犯,无论男女老少,在过城的时候都要接受严格的审查。 「通缉犯?是杀人放火还是打家劫舍?」 「我听那边一个小夥子说,他刚刚无意中看到了守城官兵手中拿着的画像,被通缉的似乎是个妙龄姑娘。唉!也不知道那姑娘到底犯了什么事,连皇城军都出动了,想必她的罪名不小了。」 第十二章 白卿卿原本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当她听到皇城军这几个字时,脑海中猛地响起一道响雷。 大燕国有权力调动皇城军的人物并不多,更何况被通缉的还是一个不满双十的妙龄少女。 妙龄少女?通缉犯? 不会刚好就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吧?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脚步已经随着出城百姓的队伍来到官兵面前。 只见一大群精明干练的皇城军牢牢把守在城门边,负责盘查老百姓的是两个年轻的官兵。 当他们将视线移向白卿卿时,眉头微微一皱,其中一人厉声对她道:「你叫什么名字?出城后要去哪里?」 白卿卿眼睛一转,顺口编了个名字,「我叫王小翠,出城后要去漳县十里坡。」 那两个官兵似乎并不太相信她的答案,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就见其中一人从衣襟里抽出了一张画像。 展开一看,那画像虽然只是粗粗画了几笔,却将大致轮廓展现了出来。 白卿卿偷眼一看,待她看清画像之后,险些没一口气被气晕过去。 画像上的少女除了她还会有谁? 可她一没做奸,二没犯科,三没杀人,四没放火,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通缉犯? 两个官兵在看完画像之后,神色猛然一肃,厉声道:「朝廷要抓捕的人就是她。」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就连四周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大跳。 白卿卿虽然不是绝世美女,那一脸俏生生的模样也绝对和通缉犯搭不上边。守城官兵突然将朝廷通缉犯的罪名,安到一个毫无威胁性的小姑娘头上,这让众人一时之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白卿卿被那两人的话气白了一张俏脸,她紧紧抓着肩上的小布包,厉声质问:「这位官兵大哥,我到底做了什么逆天之事,你们要将通缉犯这个罪名冠到我的头上?」 「你做了什么逆天之事,只有你自己心里有数,至于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来人啊,把她给抓起来……」 「慢着!」白卿卿突然大喝一声。 别看她只是一个身穿粗布衫的小村姑,骨子里那倨傲的气势却让在场的众人吓了一跳。 她敛着眉头对那些要上来捉捕她的官兵道:「你们今天若说不出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就别想将我从这里带走。大燕国律法森严,我却不记得哪条律法有说,朝廷可以无缘无故乱抓无辜老百姓。 「我活了整整十八年,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对得起教我养我的父母和师父。如果朝廷毫无理由的将我一个弱女子以通缉犯的方式逮捕,一旦传扬出去,朝廷的名声势必会受到巨大影响,你们也不想让天下老百姓将滥杀无辜、冤枉好人这样的罪名冠到朝廷头上吧?」 那几个官兵没想到这小丫头的嘴皮子居然这么厉害,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被她一番话给堵得无言以对。 「想要罪名是吗?」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道低沉邪魅的嗓音。 在场众人纷纷向声音发源处望去,就见一匹黑色骏马上,坐着一个二十五六岁身穿绣金锦袍的年轻男子。 此人容貌俊美逼人,浑身上下迸发着上位者的气势,仅是一眼,就让两旁百姓不由自主的生出畏惧。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白卿卿的脸上,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白卿卿仿佛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闪即逝的戏谦和玩味。 「如果我没记错,咱们之间似乎还有一场未完成的赌约。」 白卿卿不客气地回道:「你既然能一眼看到我,足以说明,这场赌局已经结束了。」 「只要期限没到,就不算结束。」 「你根本就是强词夺理。」 「虽然我的眼睛重见光明,却并不代表你的责任已经完成,你凭什么保证,在赌约期限正式结束之前,我的眼睛不会出现其他问题?你话都不留一句,就像做了坏事的老鼠一样准备偷偷溜走,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在我的药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所以才趁这个机会逃之夭夭?」 白卿卿险些没被他这番话给活活气死。 她好心好意给他治眼睛,结果这该死的男人居然以怨报德,扣了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在她头上。 坐在马背上的赵御辰突然扯唇一笑,「既然你无话反驳,就证明这个罪名已经被你给坐实了。」 说话间,他策马上前,长臂一捞,一把将呆愣中的白卿卿捞到自己身前,稳稳抱在了他的怀里。 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不但两旁围观百姓被这一幕搞得一头雾水,就连白卿卿也没想到这男人居然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吓得低叫一声,为了避免从马背上摔下去,双手本能地紧紧握住马鬃。 腰间探过来一条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固定。 耳后,传来他略带魔性的嗓音,诅咒般对她道:「这次,你逃不掉了!」 说完,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他扬起马鞭,消失在人群之中。 隐匿在众多老百姓中有一个身穿黑袍的年轻男子,硕 大的斗笠下,一双如鹰般的眼睛紧紧追随着消失在街头的那队人马。 直到那些人马消失在眼前,他才眯起双眸,露出一脸的若有所思。 白卿卿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行得直、走得正的她,居然会以朝廷通缉犯的身份被赵御辰这该死的男人抓回墨园。 什么是以怨报德?这就是典型的以怨报德。 她费尽心力治好他的双眼,他不说一声谢谢也就算了,竟然还把她当成犯人,堂而皇之的抓了回来。 整个墨园现在可谓是陷入了一阵混乱之中,不过,这种混乱还夹杂着几分喜庆。 因为失明了整整六年的主子,如今终于能够重见光明,这让伺候在赵御辰身边多年的下属和奴仆们打心底为他感到高兴。 而造成墨园混乱的第二个原因,自然和白卿卿有关。 众人没想到,这个从前被他们轻视的乡下小村姑,居然比皇宫里的御医们本事还要大。 不但在短短数日之内医好了主子的眼疾,就连一向冷情的主子,也因为她而重新拾回喜怒哀乐。 不管别人心里存了怎样的想法,白卿卿是被赵御辰这霸道又不讲理的行为给气了个半死。 「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实在找不到理由在你的眼睛上动手脚。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咱们可以将秦相爷找来,由他做担保人,你不信我,总不至于连秦相爷也不相信吧……」 被当成囚犯抓进墨园的白卿卿,逮到机会就想用摆事实、讲道理的方式,准备说服赵御辰这个死蛮子不要得寸进尺。她的耐性很有限,真把她逼急了,她可是什么狠事都能做出来的。 可任凭她愤慨激昂地说了半天,赵御辰却始终用高深莫测的目光打量着她的周身上下。 如果晴儿还活着,今年应该有二十四岁了。 眼前这个白卿卿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难怪明昊和怀月在他眼盲的那段时间里,经常将白卿卿形容成乡下小村姑。 她仿佛在刻意掩饰自己的美丽,穿着满是补丁的衣裳来迷惑旁人的视线。 但忽略那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衫之外,小丫头的模样倒是生得俏丽可爱,虽比不得当年名震京城的苏若晴那般妖娆美丽,却也是十分讨人喜欢的。 这个女孩,真的就是和他朝夕相处多日,并且还医好了他一双眼睛的白卿卿吗? 这一刻,赵御辰的心情既复杂,又酸沥。 冥冥之中,他将她当成是重生后的苏若晴,因为她们身上有太多的相同点,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每次和白卿卿相处,他都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普陀寺的慧净大师并非是口出妄言之人,既然他当年亲自赠予他那宝贵的十二字预言,说不定他的命运真的会出现巨大的转机。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白卿卿被他不言不语的态度给气着了。 「我姓赵,名御辰。御是御驾亲征的御,辰是良辰美景的辰。」 就在白卿卿发火起身之时,赵御辰突然郑重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让白卿卿的眉头狠狠一皱,思绪不由得拉到上一世。 那一年,十五岁的她随父亲入宫去参加赏荷宴。 皇宫西北角在几年前建了一座大型的荷花池,每到荷花开放的季节,皇帝都会召集四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入宫赏荷。 第十三章 那虽然不是她第一次进宫,却是她第一次和赵御辰见面。 参加赏荷宴的名门淑媛数不胜数,当时身材瘦小的苏若晴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官家千金推了一下。 就在她差点掉进荷花池时,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掌紧紧抓住她柔软的小手。 紧接着,她被一股蛮横的力道卷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里。 当她惊慌无措的抬起双眼时,看到了一张俊美中略带邪气的面孔。 那个身穿华服的少年在稳稳地将她抱进怀里时,投给她一个魅惑又勾人的浅笑。 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就是那个名震京城的苏家才女,苏若晴吗?我姓赵,名御辰。御是御驾亲征的御,辰是良辰美景的辰。」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次短暂的接触,竟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见白卿卿露出一脸呆愣失神的模样,赵御辰忍不住抬起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戏谵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介意说出来和我一起分享分享吗?」 白卿卿这才拉回思绪,她本能地向后退开一步,试图躲开他手指的碰触。结果她撞上身后的圆形椅子,由于向后退去的力道过大,被椅子一绊,整个身子就这么向后仰倒了过去。 赵御辰眼疾手快地将她拦腰抱了个满怀,这才避开她臀部和地面接吻的恶运。白卿卿因两人突然拉近的距离产生了危机感,虽然她对自己紧贴着的这具胸膛并不陌生,可阔别六载,她早就决定将心里那份对他的痴恋彻底遗忘。 待脚步刚刚站稳,她便迫不及待地挣出他的怀抱。 怀中突然失去记忆中的柔软,这让赵御辰的心生出一股空落落的。 但他很快就从这种失落中回过神,不管白卿卿到底是不是他等了六年的苏若晴,他都不能轻举妄动,把眼前这个好不容易寻来的人给吓跑了。 「白姑娘让我的眼睛重见光明,这自然让我感激不尽。但丑话我必须说在前面,咱们一个月的赌期现在还没过完,在我无法确定复明的双眼是否真的好全之前,我希望你能留在墨园,直到我确定眼睛不会再出现其他状况,再来商议你下一步到底是去是留。」 闻言,白卿卿气极道:「这就是你大张旗鼓的将我当成朝廷通缉犯抓回这里的最终目的?」 赵御辰笑着回道:「用那种极端的方式把你带回这里,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哼!好个不得已而为之!」 「白姑娘,其实这件事你也不能怪我。如果我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你觉得自己还会被当成通缉犯被人四处追捕吗?」 「说来说去,你是觉得真正错的那个人是我了?」 「不然你要如何解释,为何连话都不留一句就带着包袱偷偷溜走?」 「我……」白卿卿被问得无言以对,见他嘴角噙笑,满脸志在必得的样子,她真是有气无处撒,有苦无处诉。 赵御辰自然没有继续刁难她的意思,毕竟真把人给刁难了,到头来心疼不忍的还是他自己。 折腾了这么一整天,想必小丫头定是又气又怒,又累又饿。 他便吩咐门外的婢女,赶紧让厨房准备晚膳,不可怠慢了这位贵客。 起初,白卿卿对赵御辰独断专行的行为非常排斥,她也很想逆着他的意思不吃不喝,一个人躲在房里生闷气。 可墨园厨子的手艺实在是太过精湛,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一一摆到桌上的时候,她肚子里的馋虫立刻没志气的狂叫起来。 赵御辰被她小脸上那纠结的模样给逗得偷笑不已,但脸上并未泄露出半点的心思。 他好言好语地哄着白卿卿,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也不迟。果然,小丫头脸上的那层防备慢慢破功,虽然嘴巴还高高嘟着,小屁股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到椅子上准备大快朵颐了。 折腾一整天的白卿卿确实饿得不轻,待饭菜好之后,她将满桌子丰盛的菜肴当成了赵御辰,狠狠咬、狠狠嚼,恨不能抽他的筋,拆他的骨。 赵御辰本就是个精明之人,自是一眼就看出她心底的想法。 对她这种孩子气的行为,他既觉得有趣,又觉得好笑,拚命给她夹菜的时候,还不忘亲自给她倒了几杯醇香诱人的梨花白。 白卿卿被他伺候得十分坦然,几杯醇香的美酒下肚,脑袋发沉,两腮通红,视线迷离,就连话也慢慢多了起来。 「早知道秦相爷让我治的那个人是你,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踏进墨园的大门,管你这个闲事……」说到这里,意识有些迷乱的白卿卿突然抬起纤纤玉指,不客气地指着赵御辰的鼻子。 「你……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和你立下的那份赌约?」 赵御辰被她那迷醉的眼神看得心神一荡,知道她现在正处于半清醒半迷惑之中,所以由着她的话微微点头,「当然记得。」 「记得就好,你可不要忘了,你还欠了我一句对不起!」 这话说完,白卿卿只觉得身子一软,脑袋晕晕的,整个人就要向饭桌趴过去。 赵御辰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地将她娇小的身子打横抱在胸前,轻声在她耳边道:「你醉了。」 「我没醉。」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愿赌就要服输,你……你快跟我说对不起。」 赵御辰看着埋在自己胸前的那张诱人娇颜,发自内心地在她耳边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说得很重也很真,语气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愫。 六年前,他发誓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守候的妻子,因为他一时糊涂,竟被他给逼上了绝路。 他哭过、喊过、怨过、恨过,却终究改变不了已成定局的事实。 晴儿死了,连同他的一颗心也被带进了阴曹地府。 他知道自己欠了晴儿一句对不起,如果白卿卿真的就是晴儿的重生,那么这充满诚意的一句道歉,她绝对是受之无愧。 被酒气冲昏头的白卿卿并没有因为他亲口说了对不起这三个字而动容。 此时的她,头晕脑涨,神志不清。 迷乱的思绪被乱七八糟的回忆所占满,一会儿忆起身为苏若晴时,和赵御辰相识相处、相恋时的点点滴滴。 一会儿又猛然想起,现在的她已经是白卿卿了,她一定要严守这个秘密,不让任何人知道她心底的想法。 酒液的剌激让她浑身上下燥热不已,她双手死死抓着赵御辰的衣衫,脸颊在他宽厚的胸前蹭来蹭去,就像是一只在闹脾气的小猫,拚命寻求主人的怜恤。 赵御辰知道趁人之危并非君子所为,可眼前这小女人明显就是在勾引他犯罪。如果说之前他还对白卿卿是否是苏若晴心存几分怀疑,此时此刻,他已经有八成的把握相信,慧净大师的预言怕是成真了。 因为刚刚在陪她用膳的时候,他亲眼看到她吃到嘴里的饭菜皆是晴儿的心头好,包括她吃东西时的姿态……就连她喝醉时与他求欢的方式,都和晴儿一模一样。 是她,就是她! 他的晴儿,他清楚的从白卿卿的身上,感觉到了苏若晴的存在。 就在他为了这个答案而感到惊喜的那一刻,忽听耳边传来一阵乾呕声。 没等他回过神,一股夹杂着冲天酒气的饭菜便从白卿卿的口中吐了出来,污了他满身。 隔天一早,从睡梦中醒来的白卿卿发现自己头痛欲裂,胃胀难忍,如果她没猜错,现在的情况,就是宿醉后的结果。 宿醉?难道说她喝酒了? 零零散散的记忆里,隐约记得昨天和赵御辰同桌吃饭时,的确是被他灌了几杯酒,难怪她此时头疼得厉害。 就在这时,房门「咿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走进来的正是赵御辰身边的大丫头怀月。 自从怀月见识到白卿卿的医术后,便抛开往日对她的成见,将这个之前自己看不顺眼的小村姑奉为神医。 要知道,自从主子眼睛失明之后,被请来的大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那些自视甚高的所谓江湖神医对主子的眼疾根本就无能为力,没想到白卿卿这个从乡下来的小村姑居然让主子重见光明。 这让怀月打心底对白卿卿生出了一股敬意,更是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不已。 所以当主子吩咐自己,待白姑娘醒来之后定要好生伺候的时候,她便带着满腔尊敬推开房门,做小伏低地向白卿卿说明她的来意。 坐在被子里的白卿卿并没计较怀月当日对她的不敬,她抚着眉心,虚弱无力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怀月轻声答道:「回白姑娘的话,现在已经临近午时了。」 「午时?」 白卿卿惊叫一声,一向习惯早起的她,居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第十四章 仔细一瞧,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并非她之前住的院子。 似乎看出她眼底的疑虑,怀月解释道:「这是盘龙阁,七爷的卧房。一大早七爷便出门了,临走时让奴婢好生伺候着白姑娘,若白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对奴婢说。」 听说这里是盘龙阁,白卿卿的脸色顿时变得通红不已。 虽然她和赵御辰上一世是夫妻,甚至还给他生过一个孩子,但重生之后的白卿卿,可是一个未出阁的妙龄少女,若是她随便睡在陌生男子床上的事情传扬出去,她这辈子就别想再嫁人了。 想到此处,她一把掀开被子,这才发现身上所穿的里衣并不是她自己的。 当下,白卿卿的脸色立刻变了。 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怀月见她露出满眼惊惶,急忙解释道:「白姑娘您忘了吗?昨晚您因为贪杯,结果一个没控制住,不但吐了七爷一身污秽,就连您自己也没能幸免。」 听她这么一说,白卿卿的脸色顿时红了,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 怀月见她面露红晕,笑着继续道:「没想到白姑娘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喝多之后却是极不老实。七爷昨晚为了照顾您,可是整整一夜都没能入睡呢。」 这下,白卿卿是彻底糗大了。 她慌慌张张给自己套了件怀月送来的外袍,随意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脸都没洗,转身就要向外走。 怀月大惊,追过去道:「白姑娘,您要去哪里?七爷留下口信,说他回来之前,您最好哪都不要去……」 此时的白卿卿只想早点逃出这里,逃开赵御辰的掌控。 但正当她头也不回地向外冲时,忽觉鼻头一痛,迎面竟撞入了一个坚硬的胸膛里。 抬头一看,被她一头撞上的,除了赵御辰还会是谁? 他拦腰将她抱住,这才避免她向后摔倒。「白卿卿,别告诉我你又准备逃跑?」 「我又不是你的囚犯,你凭什么管我去哪里?」 「谁说你不是我的囚犯?难道你忘了,在你被抓进墨园之前,你身上已经被冠上了朝廷通缉犯的罪名了?」 白卿卿冷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是不是欲加之罪,一个月之后才能见分晓。」 「好吧,如果你真的信不过我的医术,我可以答应你继续留在京城不回临安。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要住回丞相府,在赌期正式结束之前,若你的眼睛有隐患,只要差人去丞相府送个信,我立刻赶过来承担后果。」 「这么急着从我身边逃开,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怕被我知道?」 白卿卿被他那充满探究的眼神盯得心底一颤,难道说,这个男人已经在她的身上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 不可能! 魂魄附身对大多数世人来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除非亲身经历,否则换作是她,也不会相信世间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想到这里,她底气顿时足了几分,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你觉得我能有什么秘密怕被你知道?」 赵御辰投给她一记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并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白卿卿,有些秘密,你不说出口,并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 白卿卿被他逼得心里渐渐没了底,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个精明的男人,但他应该不可能精明到这么可怕的地步吧? 未等赵御辰答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走进来的正是明昊。只见他脸上挂着凝重的表情,低声在赵御辰耳边说了几句话。 闻言,赵御辰眉头一拧,沉声道:「病得严重吗?」 「李公公说,宫中的御医对此都束手无策。」 赵御辰将目光移向白卿卿,「咱们之间的事情稍后再议,现在有一点麻烦,需要你帮忙处理,希望你不要拒绝。」 白卿卿怎么也没想到,赵御辰居然将她带进了皇宫。 对于这里,她并不陌生,因为赵御辰真正的身分,就是大燕国的第六代君主,仁宗皇帝。 他是英宗皇帝的第七个皇子,母亲是已故多年的孝祯皇后,真正的皇族嫡传血脉。 据她所知,大燕国皇嗣血脉并不繁盛。 英宗皇帝膝下共育有六子三女,除了已经远嫁的几位公主之外,如今还存活于世的,只有次子赵御靖,七子赵御辰,以及九子赵御庭。 赵御靖的母妃是英宗皇帝身边的一个婢女,在他出生之后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 赵御庭的母妃虽然是贵妃,但她活着的时候喜欢和后宫嫔妃争宠,所以并不受英宗皇帝喜爱。 唯有孝祯皇后所出的赵御辰,是整个皇族中最尊贵的存在。 从出生那天他就被立为太子,十八岁登基为帝,短短几年间,就将大燕国治理得井井有条。 而上一世的苏若晴之所以会从九皇子未过门媳妇,一跃成为太子妃,乃至最后被册封为大燕国的皇后,正是因为她嫁了一个完全不把世人舆论放在眼里的夫君,才有了她后来的命运。 大燕国赫赫有名的仁宗皇帝,的确有资格让天下苍生为之臣服。 当年苏若晴死掉之后,魂魄在距京城万里之遥的白卿卿身上重生。 对于自己死后朝廷里的变故她了解得并不多,只隐约听说大概三年前,仁宗皇帝宣布退位,新帝登基。 至于这个新帝究竟是何许人也,姓啥名谁,一心要远离朝廷是是非非的白卿卿并未深究。 于是当赵御辰将她带进皇宫,并且在她亲眼看到当今皇帝的长相时,顿时震惊不已。 只见那个躺在龙床上的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生得粉雕玉琢,精致可爱。 仔细一瞧,那孩子的长相有七分像赵御辰,三分像苏若晴。 不,不可能!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在她的记忆里,苏若晴和赵御辰唯一的儿子赵睿,在他出生之后没多久,就被他亲爹怀疑并非自己亲生,一怒之下赐死了。 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儿子的屍体,但赵御辰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可眼前这个躺在龙床上一脸虚弱模样的小皇帝,他又是谁? 看见白卿卿脸上的震惊疑惑,赵御辰再次在心里确定她的身分。 如果她只是一个乡下来的村姑,在被他带进守卫森严的皇宫时,不可能表现得如此镇定。 他们一路向鸣和宫走来的时候,奴才们纷纷向他跪地请安,口称圣帝万安。圣帝,正是赵御辰退位之后,百官给他的另一个专号。 做为大燕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太上皇,他并没有选择留在宫里居住,而是在京城东郊建了自己的宅院,取名墨园,免了宫中一切繁文缛节,并要求所有的人以七爷来称呼自己。 而白卿卿对此并未感到惊讶,由此不难推断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的真正身分。 龙床上虚弱的小皇帝在看到赵御辰的身影出现之后,原本落寞的一张漂亮小脸,顿时染上了几分神采。 候在鸣和宫里的宫娥太监以及众御医在看到太上皇大驾光临时,也全都撩袍拜倒,跪地迎接。 当然,最让众人意外的自然是太上皇失明了整整六年的眼睛,终于重见了光明。 小皇帝挣扎着从龙床上坐起身子,一双眼紧紧盯着被众人簇拥着踏进鸣和宫内室的赵御辰。 「父皇……」他眼底带着对亲人的期盼,对父亲的依赖,软软甜甜的语气中仿佛还夹杂着几分哽咽和委屈。 而他的那声父皇,让呆怔之中的白卿卿再一次激动起来。 他果然是赵御辰的儿子。 那么,这孩子的母亲,又是谁? 【第五章】 「白姑娘,既然你能让我长年失明的眼睛重见光明,你的医术自然是得到了我的认同,所以能不能麻烦你看一看这孩子究竟生了什么病,到底严重不严重?」 赵御辰这番话说得非常有技巧。 首先,他告诉在场的众人,白卿卿就是治好他眼疾的妙手神医。 其次,他用了非常肯定的语气告诉大家,他对白卿卿的医术非常信任。 至于第三,他并没有用皇上这样的尊称来称呼龙床上的小皇帝,而是用那个孩子来做代替,就是要告诉在场的人,白卿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重要到连小皇帝都不如。 能在鸣和宫里伺候的全都是人精,他们一下子就听出太上皇口中的含义,所以看向白卿卿的目光中,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尊重。 要知道,能被太上皇以这样隆重方式介绍的,肯定不是普通人物。 而被赋予神圣使命的白卿卿,则踩着轻飘飘的步子踉踉跄跄地走到赵睿床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眼前这小娃娃的面孔。 第十五章 如果她没记错,儿子出生的时候,颈间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浅棕色椭圆形胎记。 眼前这个孩子会是她的儿子吗? 此时此刻,她既激动又忐忑,一边期待着奇蹟出现,一边又害怕梦境破灭。当她屏着呼吸,慢慢走到龙床边,亲眼看到眼前这小娃娃颈间有着一块棕色胎记时,她差一点就要破口尖叫出来。 睿儿,这孩子果然是她的睿儿。 眼底瞬间被一股湿润所占满,她的儿子,真的还活着? 白卿卿脸上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赵御辰的一双利眼,赵睿是他手中最后一张底牌,只要让白卿卿看到这个孩子,积压在他心底的疑问就会迎刃而解。 果然不出他所料,赵睿确实让那个在他面前拚命伪装的女人破了功。 事实上,此时心情激动的不仅仅是白卿卿,赵御辰也同样激动不已。 他的眼睛自六年前就失去了光明,就算明知道自己的儿子在皇宫中被照顾得很好,却也因为他的双眼看不到,而忽略了儿子的成长过程。 此时,看到龙床上那粉雕玉琢,结合着他和亡妻苏若晴相貌特徵的小家伙,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慧净大师不愧是得道的高人,当年若非得到他倾囊开解,他也不会苦苦支持了六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只是现在并不是表现激动的时候,有句话说得好,小不忍则乱大谋。 赵御辰心底正翻江倒海的同时,白卿卿也在极力抑制内心深处的狂乱。 为了避免引起旁人的疑虑,她迅速收回心神,偷偷抹去眼角的泪痕,坐在赵睿身边,拉过他白白嫩嫩的小手臂,将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脉象之上。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她轻声对众人道:「皇上只是受了些风寒,并没有什么大碍。」 候在鸣和宫中的几个老御医忍不住出言道:「老臣给皇上诊脉的结果也是受了风寒,并无大碍。可皇上服了两天药,却始终不见任何好转的迹象……」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御医也对白卿卿道:「老臣听说白姑娘师承圣手医仙,既然你能将圣帝的眼疾治好,相信医术一定不在圣手医仙之下。既然如此,白姑娘可知皇上为何在服药之后却迟迟不见效果呢?」 这老御医之所以会问出这番话,一方面是想试探一下白卿卿究竟有几分本事,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让皇上和圣帝小瞧了他们这些御医的医术。 御医们给皇上诊断的结果,和这位白姑娘诊出的结果一模一样,这就说明,白姑娘的能力并没有比他们这些老头子高出多少。 白卿卿对这说话的老御医并不陌生,知道此人虽然急功近利,却也是颇有些能耐的老御医。 如今赵御辰的眼疾被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给医好了,他们不服气也是情有可原。 「有些病症病在表面,而有些病症则病在心底。皇上明明患的是风寒,可服药之后却不见半分好转。在我看来,是因皇上心存积郁多时,一时之间找不到良好的方式去舒缓,所以久而久之才会出现如此状况。」 「依白姑娘之见,皇上这种病要如何调理?」 「自然是对症下药,找出郁结所在。」 见众人还想继续缠着白卿卿不放,隐约意识到几分端倪的赵御辰对众人道:「皇帝的病情你们暂时不用插手,先退下吧,一切交给白姑娘负责就好。」 「可是圣帝,老臣等人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左右,突然将皇匕交给外人照顾,这……这怕是有些于理不合吧?」 赵御辰面色一沉,冷声道:「难道你们觉得,我会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众人皆被他所迸发出来的凛烈气息吓得浑身一颤,这才意识到,圣帝虽然退位三年,却依然威势不减。 而且圣帝的眼疾真的是被这年纪轻轻的白姑娘所医好,就算他们心中对此存有疑虑,此时也不敢在圣帝面前继续说三道四。 待众御医陆陆续续离开鸣和宫后,赵御辰才来到赵睿的床边,叫来伺候在他身边的御前大总管李达发。 李达发今年五十多岁,一共跟随过三代皇帝。 他是赵御辰亲自任命的御前大总管,在皇宫大院之内,也算得上是他的心腹之一。 李达发得知自己服侍过的前主子眼睛恢复了清明,自是打心底为他感到开心高兴。 「说说吧,好端端的,这孩子为何会突然染了风寒?」 「回禀圣帝,万岁爷终日操劳国事,忧心百姓疾苦,每天晚睡早起,再加上前些日子天气始终不好,万岁爷不小心沾染寒气,伤了龙体,这让老奴等人也是万分忧心。」 赵御辰闻言眉头一皱,「风寒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为何他服了两天的汤药,却不见半点成效?」 最后一句话带着明显的质问语气,这可真把李达发吓得不轻,急忙跪倒在地,口称老奴有罪。 做为皇宫内院中服侍过三任帝王的御前大总管,李达发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圣帝一进宫门就对皇上摆出严父的架式,这摆明了是要在小皇上面前立威。 赵御辰则回了对方一个冰冷的眼神,语气不善道:「不知李总管何罪之有?」 跪在地上的李达发偷偷抹了抹额角的薄汗,小心翼翼道:「是老奴照顾不周,让万岁爷身受病痛之苦。」 「当日我退位之时,亲手将皇帝交给你们来照顾,就是因为我相信你们一个个都是忠心的奴才,定会尽心竭力将皇帝照顾得安枕无忧。没想到我所托非人,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不但害皇帝身染风寒,甚至服药几日都不见任何成效。既然你们如此轻忽主子的身体健康,想必你们也不必留在这里继续当差了。」 「圣帝恕罪……」 李达发一头跪倒在地正要请罪,久未吭声的赵睿突然起身跪在床上道:「父皇,不关大总管的事,请您不要责罚旁人。」 旁边不明所以的白卿卿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最让她心疼的就是小皇帝,年纪小小,身体虚弱,却还要跪在床上哀求父亲对那些下人网开一面。 要不是害怕她身分暴露,她早就一头冲过去,将那可怜兮兮的小皇帝搂在怀里安慰了。 赵御辰偷偷看了白卿卿一眼,见她看赵睿的眼神那般灼热,心头不由得浮现一个绝妙的想法。 「既然不关李达发的事,你倒是说说,你的病为什么一直不见好转?」 赵睿被父皇看得有些心虚,犹豫了好半晌,才小声道:「是儿臣为了见父皇一面,才在生病了之后,故意不喝药,拖着自己的病,引父皇回宫见儿臣一面。」 赵睿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思父心切。 他自幼便失去娘亲,唯一让他产生依赖的只有赵御辰这个父亲。 可是太傅在传授他治国之道的时候,不只一次对他说,想在皇家这样的地方寻求亲情并不现实。 做为上位者,他首先要学会的是如何治理大燕的天下,至于亲情、友情、爱情,那些不过是浮云而已。 这些道理赵睿虽然都懂,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对父皇的想念。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父皇还是很疼爱他的,不仅会耐心教他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也会在他遇到困难时,给他讲解一些人生的大道理。 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就知道父皇双眼失明。 他年纪虽小,却是时刻记挂着有朝一日,定要为父皇寻到神医,治好父皇的眼睛,让他重见光明。 可是在他被扶持到皇位上之后,父皇便搬出皇宫,从此入住墨园,害他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父皇几面。 他虽然是大燕国的第七代君主,却也像天底下所有的孩子一样,渴望父母的疼爱,渴望被自己的亲人所关心。 直到从秦老丞相口中得知父皇失明多年的双眼重见了光明,他内心雀跃,恨不能立刻飞去墨园,让父皇亲眼看看他这个儿子长成了什么模样。 结果李总管说,父皇那边派人传来口讯,没得到允许,不准他随意出宫。 赵睿急得不行,这才想到用生病的方式引诱父皇进宫探望。 这话一说出口,不但李达发等人震惊,就连白卿卿也没想到,她的宝贝儿子为了见他父亲一面,居然使出这样的苦肉计。 想到这里,她无比哀怨地瞪了赵御辰一眼,仿佛在责怪他对儿子漠不关心。 赵御辰也被儿子给出的答案吓了一跳。 明昊的确是提过睿儿希望能得到他的批准,去墨园探望他,只是那时他因为眼疾,外加每次听到睿儿的声音,都会想起过世的妻子,所以打从心里他对这个儿子有着本能的抗拒。 第十六章 这些年,他故意冷落儿子,却并非全然不关心,他只是害怕,怕睿儿问起他的母亲,他会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这世上,他最不想辜负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就是他的儿子。偏偏这两个人因为他,全都过得不幸福。 想到这里,赵御辰走上前,将面色虚弱的赵睿揽进自己的怀里,语带歉意道:「你这傻孩子,想见父皇,又何必使出这样的手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作践自己,让父皇于心何忍?」 赵睿哽咽道:「儿臣一直以为父皇讨厌我,迫不得已,才想出这个法子……」 「父皇不是讨厌你,父皇只是……」赵御辰将小小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父皇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这是实话,赵睿或许听不懂,白卿卿却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原来这些年,赵御辰过得的确不如意,甚至卑微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如果说进宫之前她对他还存在几分怨慰,此时看到他在儿子面前流露出无助和悲伤的神情,她的心仿佛也受到了感染。 一夕之间,过去那六年的恩恩怨怨,在这一刻,慢慢化为乌有,留下的,只是对命运的感叹,以及对人生的无奈。 白卿卿的心一向很软,当赵御辰试探地问她,可不可以留在宫里为赵睿诊病时,她几乎是想都没想,便点头同意。 对她来说,能和儿子朝夕相处,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愿望,岂有不答应之理?既然她决定留下来照顾儿子,赵御辰自然不可能独自回墨园。 赵睿得知父皇也会留下来陪伴自己,别提心里有多快活了。 至于赵御辰,虽然留白卿卿住进宫里是他亲手设下的一个局,但他对自己的儿子却是真真实实的生出了愧疚心理。 想起这些年他逃避世俗躲进墨园,对儿子来说,他确实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前六年没看到他的成长,如今眼看着儿子从当年那个小小软软的婴儿,长成粉雕玉琢的男孩,他心底自然是开心的。 最让他欣慰的就是,儿子生得像他与苏若晴,俊俏讨喜的小脸让他怎么看怎么喜欢。 至于白卿卿,他目前没办法直接告诉对方儿子和她之间的关系。 按常理来说,白卿卿只是一介草民,见了皇上自然要行跪拜大礼。 但赵御辰不可能让她这当娘的给儿子下跪,所以回宫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高调宣布,她是他赵家的恩人,在宫里居住的日子里,她有权力不向任何人跪拜行礼。 这不仅仅是对白卿卿的尊重,也是圣帝对她的一种肯定。 当然,有心人自然一眼就看出圣帝对她的与众不同。 连圣帝都要礼遇三分的女人,想必不久的将来,圣帝身边那空置多年的位置,也要有人来坐了。 事后,白卿卿试探着向赵御辰打听赵睿的情况。 对于这种皇家秘史,换做旁人,赵御辰肯定不会有兴趣说,但他心底确定白卿卿就是苏若晴,所以很是认真的告诉她,赵睿会活着,是因为当年他受奸人蒙蔽 时,虽然生气亡妻对他的背叛,却并没有真的下狠手杀害那无辜的孩子。 之所以会骗苏若晴儿子被他赐死了,也是怒极之时撒下的一个弥天大谎。 对此,白卿卿有一种想要暴打赵御辰一顿的冲动。如果当年不是他骗她儿子已经死了,她也不会在伤心之下,了却了自己的人生。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此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陪在儿子身边,来弥补他缺失多年的母爱。 赵御辰此番回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怡太妃的耳朵里。 怡太妃,全名柳香怡,是赵御辰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纳进太子府的侧妃之一。 提起赵御辰在位期间的后宫状况,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人口单薄。 当时还是太子的他,对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并无太多好感。 可以说,当今世上,能让他动了凡心的女人,从头到尾,只有苏若晴一个。当年他强行将弟弟未过门的媳妇纳为己有,曾遭英宗皇帝和孝祯皇后的严厉责骂,可他天生就是我行我素的性子,他想做的事情,如果做不到,便誓不甘休。 在他迎娶苏若晴进门的时候,曾大肆扬言,此生此世,有资格陪在他赵御辰身边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只有苏若晴一个。 道样的誓言对皇家来说,是反骨的、不被接受的。甚至是大逆不道的。 英宗皇帝被儿子我行我素的行为气得龙颜大怒,最后,两父子私下妥协,他迎娶苏若晴为太子妃可以,但有朝一日他登基为帝的时候,后宫绝对不能空虚。 大燕国后宫将来若只有一个女人存在,这件事传扬出去,还不笑掉天下人大牙? 赵御辰虽然是满心的不乐意,但为了能顺利将苏若晴娶进家门,只能妥协父亲的决定,在正式纳苏若晴为太子妃的时候,顺便将礼部侍郎和工部尚书的千金也一并迎进太子府。 在他正式登基为帝之时,苏若晴被册封为皇后,而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陈月蓉,和工部尚书家的大小姐柳香怡,则分别被册封为蓉贵妃和怡贵妃。 两位贵妃娘娘本以为后宫妃嫔稀薄,少了与她们争宠的女人,便可以趁机多摘几颗龙种,日后留作上位之用。 没想到赵御辰这男人格外专情,他除了正宫娘娘苏若晴之外,其他两位贵妃的宫殿根本连进都不进,就连六年前皇后死后亦是如此。 多年的冷落,使得心胸狭窄的蓉贵妃身体每况愈下,几年前,她不幸染病,一命呜呼。 至此,大燕国偌大的后宫之中,柳香怡便成了真正的女主人。 可惜,她这个女主人当得实在是太过窝囊,不但没有妃嫔美妾让她欺负,就连她的夫君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一面。 自从赵御辰退位之后,她这个昔日的怡贵妃,也顺理成章坐上了太妃的位置。眼下她听着下人来报,说圣帝回宫,昨天夜里正式入住昭阳宫。 闻得此讯,她忙不迭让宫女伺候她梳洗打扮,直到铜镜中出现一个美丽妖娆,花枝招展的倩影,她才带着雀跃的心情来昭阳宫给圣帝请安。 要不是柳香怡的突然出现,赵御辰几乎快要忘了后宫里还住着这么一号人物。 「恭贺圣帝,臣妾听闻圣帝的眼疾已经不药而癒,心中甚是开怀。不知圣帝这次回宫,会在宫里留上多久?」 不得不说,柳香怡能在后宫里屹立不倒,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 她懂得礼让、懂得分寸,也懂得揣摩赵御辰的心思。 只是对赵御辰来说,任何人都是打扰他和白卿卿单独相处的第三者,就算柳香怡表现得再怎么得体,他此时也觉得对方是个非常碍眼的存在。 最让他不痛快的就是,坐在不远处喝茶的白卿卿,嘴角噙着几分冷笑,摆出一脸看热闹的样子。 那一刻,他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报复的想法,便笑着对柳香怡:「爱妃此言差矣,我的眼疾并非不药而癒,失明六年,今日之所以能重见光明,要感谢的不仅仅是秦相,还有圣手医仙的徒弟,白卿卿白姑娘。」 柳香怡这才发现大殿里还有第二个人存在。 她早就从小太监口中听说,圣帝此番回宫,身边带了一个据说医术很高明的大夫。 在她的印象里,所谓的大夫,应该都像太医院里的那些老头子般,蓄着胡须,头发花白。 可是圣帝如今郑重介绍给她的姑娘,年纪不大,容貌秀丽,就算穿着打扮看似普通,但那一张小脸却绝对有本事令正常男人为之倾倒。 那一刻,柳香怡的心底顿时生出了几分防备之意,但碍于圣帝在场,她只能强颜欢笑道:「没想到白姑娘小小年纪,医术居然如此了得。」 面对柳香怡那满脸虚伪的笑容,白卿卿只是象徵性地跟对方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不能怪她表现得这样淡漠,实在是因为她对柳香恰这个人没有半分好感。 即使时间过去了整整六年,她依旧忘不了上一世临死之前所发生过的那些事。 当时赵御辰怀疑赵睿是她和赵御庭私通所生下的孽种,柳香怡便唯恐天下不乱的出言指责,说她和赵御庭在很多次皇家宴会上眉来眼去,勾勾搭搭。 她不是傻瓜,早就看出柳香怡对她心怀不满,嫉妒她夺得帝王专宠,所以才在赵睿身分遭到质疑时,无所不用其极的对她落井下石。 第十七章 有了上一世并不美好的回忆,一向嫉恶如仇的白卿卿,实在没办法对柳香怡心存好感。 想到此处,她突然起身,冷着面孔对赵御辰道:「既然七爷忙着和妃嫔团聚,我这个外人也不好留在此处多做打扰。两位先聊,我去鸣和宫探望一下皇上的病情可有好转。」说罢,不再理会旁人的目光,直接起身,扭头就走。 那嚣张狂肆的态度,摆明了是没把柳香怡放在眼里。 眼看着那个乡下小村姑甩都不甩自己一眼就这么扭头离去,让柳香怡很是恼怒。 「圣帝,这白姑娘好大的脾气啊,她没把臣妾当回事也就罢了,没想到竟连圣帝也同样不放在眼中。」 如此明显的挑拨,赵御辰不可能听不出来。 不过,他此时的心情非常不错。他敢确定,白卿卿在看到柳香怡后之所以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肯定是吃醋嫉妒了。 「圣帝……」 柳香怡还想继续挑拨,就见赵御辰沉下俊颜,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怡太妃,你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应该知道,被我当成救命恩人一样来看待的白姑娘,如今在皇宫中的地位,是连皇上都要礼遇三分的神医。既然她被冠了一个「神」字,就说明她有嚣张狂傲的本钱,至于她为什么会看你不顺眼,你不如从自身找原因,她怎么就没看别人不顺眼呢?」 柳香怡没想到赵御辰竟会将话说到这种地步,就算他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自己,可对他来说,她却是他的妃子,他名正言顺的女人。 如今他却为了一个不知是什么来头的丫头如此侮辱她,这让她如何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圣帝,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白卿卿只是一介草民……」 「怡太妃,你来昭阳宫,究竟所为何事?」 柳香怡没想到他会突然转换话题,她不敢怠慢,讨好地答道:「臣妾听闻圣帝回宫,所以前来给圣帝请安。」 「那么你可知皇帝生病的事?」 「呃……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为何我回宫之时,并没有在鸣和宫看到你的身影?」 「这……」 柳香怡满心满脑关心的都是赵御辰的消息,至于那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皇帝,她根本连问都懒得问。 这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会大度到对别的女人给自己丈夫生下的孩子有好感的。就算赵睿是当今天子那又如何,一旦她得到机会怀上圣帝的骨肉,赵睿就会成为一步死棋,彻底在这个世上消失。 当然,这番话她自然不敢当着赵御辰的面说出口。 所以面对他的责问,她只能小心赔不是,说自己没尽到做母妃的责任,连小皇帝生病了都没能及时关心抚慰。 但她在心底则将赵睿骂了个半死,那死小孩表面看着温吞无害,却是个不好招惹的小阴谋家。 她也曾想过从赵睿身上下手,讨好对方,再利用他接近圣帝。 结果赵睿每次面对她的刻意讨好,都会摆出一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死人样子。以至于她对那个小贱种越来越没好感,也更加坚定看有朝一日,她一定要从圣上偷种的决心。 这时,明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殿外,他轻声唤了一句,「七爷……」 赵御辰和明昊在一起多年,自然看得出他这是有话想对自己说,于是抬手打发了柳香怡和殿内的太监及宫女。 明昊这才压低声音道:「七爷,凤阳那边似乎出了状况,凤阳王不见了。」赵御辰眉头一皱,「可探查到他的下落?」 明昊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属下已经派人四处寻找他的消息,尚未有结果。」 「哼!看来这不安分的家伙,在凤阳困了那么多年,终于要开始行动了吗?」他说完,又抬头对明昊道:「多加留意点,老九那家伙精明着呢,他既然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消失,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七爷放心,大局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不会出大乱子的。」 「嗯,继续追查老九的踪迹,说不定,他已经进了京城了。」 「是!」 与此同时,来到鸣和宫的白卿卿,早将满腔心思全都放到了小皇帝赵睿的身上。 对于这失而复得的儿子,她心底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滋味。 既想在短时间内得到儿子对自己的认同,又怕过于冲动会把儿子吓着。 对世人来说,苏若晴已经是个死人,没人会相信魂魄重生这种事,她也没办法对儿子说,她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白姐姐……」 软软甜甜的嗓音在白卿卿耳边响起,让她原本迷乱的意识,立刻给拉回了现实。 「他们都说是你医好了父皇的眼疾,在朕看来,白姐姐如此年轻,似乎还不到二十,却能有这么厉害的医术,着实令朕感到惊奇。不知白姐姐几岁习医,师承何处?」 到底是受过皇家正规教导出来的皇嗣血脉,即使赵睿今年只有六岁,却因为所身处的位置与旁人不同,一言一语中都染上几分成熟和世故。 白卿卿可以对天底下所有的人没耐心,却唯独舍不得对自己的儿子没耐心。她投给赵睿一记温柔无害的笑容,轻声答道:「我师父名叫莫守德,在我十二岁那年,他正式教我学习医术,至今为止,我一共学了六年。」 「白姐姐真有本事,只学了六年,就比宫里那些行医几十年的御医都要厉害。」 白卿卿笑道:「皇上不是更有本事,只有六岁而已,就已经登上皇位,指点天下江山了。」 这个话题让小皇帝原本神采奕奕的小脸,瞬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可是朕并不喜欢做皇帝。」 白卿卿心头一紧,「为何?」 「因为做皇帝一点都不好玩,每天有学不完的课业、批不完的奏摺,一举一动都要受人监视掌控,稍微做错了事,就会被一大群人指责。最让朕不开心的就是,自从朕做了皇帝,父皇就搬离皇宫,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 说完,他委委屈屈地垂下头,嘟起粉润的小嘴,就像个得不到大人肯定的别扭孩子。 不知是白卿卿面相过于和善,还是赵睿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亲切的母爱,刚刚这番话,他对着旁人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可对于这个只见过几面的白姐姐,他却是不由自主地信任着、依赖着,无形之中,就把积压在心底多时的想法说了出来。 从小到大,他的记忆里只有父皇,并无母后。 李大总管曾告诉过他,他的母后在他出生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他多多少少也从旁人口中听闻一些关于他母后的传言,当年父皇曾怀疑母后对他感情不贞,母后为表对父皇的忠诚,一气之下结束自己的性命,父皇痛失母后,悲痛欲绝,哭瞎了一双眼睛。 当然,这些宫闱秘闻他并不敢直接去向父皇求证,所以这些年来,他只能将对母后的思念埋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偶尔看到那些大臣家的孩子被母亲抱在怀里时,才会偷偷怀念一下自己那没见过面的母后。 白卿卿闻得此言,一颗心顿时揪成一团。 她当然知道皇帝这个位置并不是那么好坐的,更何况她的睿儿今年只有六岁。 普通六岁的小孩子,正是爱玩爱闹,享受父母关心疼爱的年纪。 可她的睿儿却每天被束缚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听朝中大臣讲一些他可能根本就听不懂的国家大事,还要被这样或那样的条例所约束。 这对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都是你爹不好,那个位置分明就是他的责任,可他却丢给别人去承担,要我说,这世上最自私的人就是他了。」 白卿卿这番话里带着对赵御辰的诸多怨气,这不仅仅是为了儿子打抱不平,就连她当年所受的种种委屈,也全都包括在内了。 「不要这样说父皇,其实他也不容易,当年他为了母后,不小心伤了自己的眼睛,这份苦,旁人根本就无法替他承担。」赵睿急忙为自己的父亲辩解,生怕他很喜欢的白姐姐会对父皇心生成见。 「你父皇那样对你,你也不生气吗?」 赵睿摇摇头,「自然不气。父皇虽然很严厉,可他是真心疼朕的,就是他平日里总是不愿意回宫,让朕心中甚是想念。」 「所以皇上逼于无奈,才用生病的方式,引诱你父皇回宫?」 「嗯。」 那一刻,白卿卿被赵睿那可怜的眼神和软甜的语气给撩拨得心头一颤,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母爱也在瞬间泛滥。 第十八章 虽然她将过错全都归罪到赵御辰的身上,可换个角度试问自己,这六年来,她又何尝对儿子尽过母亲的责任? 一个人躲在远离京城千里的临安,像个不敢面对现实的驼鸟一样封闭自己的心。 但凡她再多长个心眼,留意一下当今皇帝究竟姓啥名谁,也不至于让宝贝儿子一个人孤伶伶的生活在偌大的皇宫中独自受苦。 如果说赵御辰不是一个好父亲的话,那么,她也绝对不是一个好母亲。 想到这里,白卿卿心底被满满的愧疚所取代,恨不能在一夜之间,将积压了整整六年的母爱全部施加在赵睿的身上。 夜色渐深,到了赵睿就寝的时间。 白卿卿亲自给赵睿熬了药,又细心地给他更衣洗漱,像天底下所有母亲照顾自己儿子那样,伺候着他躺在床上,哄着他入睡。 「白姐姐……」临睡前,赵睿迷迷糊糊轻唤着她,「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你很像我娘。如果……你是我娘就好了……」 那一刻,白卿卿的眼眶顿时湿了。 而躺在床上的小皇帝,也在说完这句话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白卿卿隔着被子,紧紧抓着赵睿那软软嫩嫩的小手,她的儿子刚刚亲口对她说,如果……她是他娘就好了。 睿儿,你知不知道?我就是你娘。 虽然我换了一副身体,可是这副身体里的魂魄,却是你的亲娘。 这六年来,娘无时无刻都在作着同一个梦,梦到睿儿没有死,梦到你长大成人。 娘真的以为那样的事只会出现在梦中,没想到老天怜我,有生之年,竟真的让娘又看到了睿儿。 此时的白卿卿已经被泪水花了双眼,直到一只大手轻轻拍在她的肩头,她才像受惊的小鹿一般,从恍然中回过神。 「卿卿,你还好吗?」 声音既轻又柔,夹杂着让人心动的体贴和暧昧。 白卿卿这才看清,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居然是赵御辰。 她忙不迭用衣袖拭去满眼的泪痕,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我……我就是觉得皇上有娘生没爹养,太可怜了,所以才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哭了出来。」 赵御辰当然知道她为何而哭,只是她不愿说实话,他也不会主动去点破。 他体贴地替她拭去眼角未乾的泪痕,柔声道:「睿儿命苦,他娘早早离开人世,他爹还瞎了一双眼睛无法亲自照顾他。如果……」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起来,「如果睿儿的娘还活着,他爹就不会在伤心过度之下瞎了双眼,睿儿也就不会被逼着坐上皇位,去承受那本不该由他来承担的责任了。」 有那么一刻,白卿卿差点就脱口承认,苏若晴虽然死了,可她的魂魄还在。 话至嘴边,又被她狠狠咽回肚子里。 这一切的转变太过突然,她需要时间重整心绪,好好消化。 即使知道他仍深爱自己,可她却不敢保证这一世的白卿卿,会不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想到此处,她下意识地推开他轻触在脸上的手指,准备起身离开,不料刚起身,感觉头量,身子晃了一下。 这才意识到,自进宫之后,她因为接收了一连串的惊喜和诧异,不但情绪过于激动,就连晚饭也忘了吃。 难怪身体会这样空虚无力,就连双腿都快要站不稳了。 赵御辰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忙不迭将她揽到身前,体贴道:「卿卿,你怎么了?」 「我没事……」 她想要推开他,却被他蛮横地打横抱起。「你……你要做什么?」 「瞧你脸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明摆着就是身体不舒服的症状。亏你还是个大夫,连自己的身子都照顾不好,拿什么去照顾别人?最好不要告诉我,你没吃晚饭。」 被赵御辰一路抱出鸣和宫的白卿卿,在他怀中拚命挣扎道:「有什么话你先放开我再说!」 鸣和宫两旁伺候的宫娥太监可都看着呢,她只是一个大夫,又不是他后宫里的女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他用如此亲昵的姿态将她抱在怀里,他不怕别人说嫌话,她还怕呢。 「如果你不想摔下去的话就不要乱动。」 赵御辰在她的娇臀上轻轻拍了一记,语气中全是威胁和警告。 白卿卿的确是老实了,可一双杏眼内却燃满怒火,「如果我没记错,你后宫里的妃嫔不是去昭阳宫找你共续夫妻情分了?你不在昭阳宫陪着自己的妃子,跑来鸣和宫捣什么乱?」 她这一口酸不溜丢的语气,把赵御辰逗得直乐。「白卿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语气有多酸?」 白卿卿这才发现这个死男人一脸促狭,唇边荡漾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心头一怒,抡起粉拳,对着他的胸口用力捶了一下。 虽然不痛不痒,可赵御辰还是忍不住调侃,「想当年晴儿和我闹别扭的时候,也喜欢用她可爱的小拳头来砸人。」 白卿卿脸色一变,想要解释,却发现此时无论她说什么话,都有越描越黑的嫌疑。 更何况,她虽然因为赵御辰单独和柳香怡相处有些不是滋味,可她心里却非常明白,当年苏若晴离世之后没多久,他便搬出皇宫,放弃了宫里的莺莺燕燕,仅凭这一点,她就知道他心里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 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只是她向来嘴硬,就好面子,所以才故意说那番话气他。 赵御辰很懂得适可而止,连忙转移话题道:「想打想骂,等一会儿吃饱了才有力气。还有,今天晚上可不准你再喝酒了。」 被他这么一提,白卿卿整张脸立刻涨得通红,像怕被别人笑话一般,她将小脸埋在赵御辰的胸口,逃避上次醉酒事件给她带来的尴尬。 她不知道,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对赵御辰来说,究竟是多么大的鼓励。虽然早就在心底确定白卿卿就是苏若晴,可两人自相处以来,她一直用抗拒和排斥的态度来面对自己。 如今她肯对他放下防备,主动亲近,这让他心底怎么可能不开怀? 就这样,在鸣和宫和昭阳宫当差的下人,几乎有幸目睹到他们冰冷而又无情的圣帝,居然会对一个乡下来的小大夫如此重视在意。 难道说,属于圣帝的春天,就要来临了吗? 【第六章】 「什么?你说圣帝真的对那个白卿卿做出那样的举动?」 锦瑟宫内突然传出一声娇吼,发脾气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在昭阳宫内受了赵御辰一肚子气的怡太妃柳香怡。 一大清早,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的婢女秋怜,便将昨晚发生在鸣和宫的事情告到她面前。 很显然,圣帝当着众多宫娥、太监的面,对白卿卿做出那番亲密举动,就是在张扬宣布,那个看起来和村姑没有任何区别的乡下丫头,在圣帝心目中所占据的地位,连她这个掌管后宫的太妃都不如。 圣帝此番行为,等于在她的脸上重重挥了一巴掌。 要知道,自从孝烈皇后和蓉贵妃相继去世之后,当今天下唯一有资格被称之为 圣帝之妻的,除了她柳香怡外,根本没第二人。 圣帝久不回宫,独守空闺数年的她早已经对他心存不满。 如今好不容易等他踏进宫门,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不料对方不但对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妃不闻不问,反而还把一个乡野村姑带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 怒极之下的柳香怡很想冲进昭阳宫问问赵御辰,他究竟置她于何地? 可是冲动之后,她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不行,在她没确定圣帝对白卿卿究竟抱有何种感情之前,她不能贸然行动,坏了自己在圣帝心目中的形象。 当年整个大燕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知道,圣帝痴情于内阁大学士的嫡女苏若晴,甚至还要为她荒废六宫。 若不是英宗皇帝以死相逼,这偌大的后宫之中,也没有她柳香怡的位置。盼星星盼月亮,她总算将苏若晴那个碍眼的女人给盼死了,结果圣帝却在悲伤之时瞎了一双眼睛,更是在不久之后,为了那个女人放弃皇位,隐居墨园。 这六年来,圣帝不近任何女色,始终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他这明摆着是在对世人宣告,亡妻巳故,他将用余生来悼念对亡妻的思念。 结果六年之后,圣帝突然对一个乡野村姑产生兴趣,这其中所隐藏的内幕究竟是什么,不得不引人深思。 假如圣帝对白卿卿只是玩玩倒还好说,一旦他动了真情,她就不得不在白卿卿身上寻找原因了。 第十九章 「秋怜,你可查清那白卿卿的来历究竟为何?」 秋怜是柳香怡从娘家带来的使唤丫头,自幼就受她精心培养,对她这个主子自然是忠心不一一的。 「回禀娘娘,据奴婢打探所知,那白卿卿之所以会出现在圣帝身边,是秦相亲自引荐的。原本圣帝对白卿卿并无任何好感,可自从她医好了圣帝的双眼,圣帝对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前些日子,白卿卿原本要出城,没想到圣帝为了拦住她的去路,居然动用皇城军,以通缉犯的名义将她强留在墨园。」 柳香怡听到这里,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 她没想到,圣帝为了一个乡野丫头,竟会花费这样多的心思。 秋怜又道:「另外,奴婢从鸣和宫那边还打听到,那白卿卿不但让圣帝对她另眼相看,就连一向不喜欢亲近人的皇上,也对她十分依赖。」 这番话可真把柳香怡气得不轻。 对于赵睿那个死小孩,她心中可谓是怨言颇多。 当初为了能让圣帝对自己另眼相看,她也曾花费了许多心思去讨好他,没想到那小贱种任她如何讨好献媚,就是不肯与她亲近。 结果这白卿卿刚进宫没多久,就成功将小贱种给俘虏了,其心机之险恶,倒真是让她不得不防。 想到这里,她拉过秋怜附耳几句。 秋怜闻言,立刻喜上眉头,脆声答道:「娘娘此计甚妙,奴婢这就着手去办。」 此时正在鸣和宫里和小皇帝说话的白卿卿忽觉背脊发凉,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冥冥之中,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白姐姐,这个香囊真的有你说得这么厉害吗?」 下了早朝的赵睿,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寝宫,美其名曰是最近龙体不适,不能过度操劳国事,需要好生调养,实际上却是巴不得每一时每一刻都能留在寝宫和父皇相聚。 可惜父皇一大清早就被秦相以有要事相商为由请走,回到鸣和宫的赵睿虽然扑了个空,在看到白姐姐耐心在宫里等他回来的那一刻,心头立刻泛出几分甜蜜。 连续两日调养,赵睿的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真应了那句话,心病还需心药医。 赵睿的病原本就没什么大碍,之所以迟迟不见好,一方面是他拒绝吃药,故意拖着病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思念父皇过度,积郁成疾。 如今父皇在他的苦肉计下终于现身,顺便还给他带回来一个真心疼爱他的白姐姐,赵睿一时心宽开怀,病情自然也是痊癒得快。 就在刚刚,白卿卿将一只巴掌大的天蓝色香囊递给他,据说里面装了不少珍稀药材,经常带在身上,不但可以安神明目,还有助于睡眠。 她认真对小皇帝道:「我见你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会皱眉头,外面稍有动静,就会让你心神难安,这都是因为你的精神长时间紧绷,日积月累,早晚会拖垮身体。别看这香囊不大,里面装的药材可都是我这些年精心搜集来的宝贝,把它带在身边只有益处没有害处。另外……」 她拉着小皇帝的手,让他摸摸香囊的底部,轻声在他耳边道:「这底下有一个小小的夹层,里面装着我独家配制的迷幻粉,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救你于危难之中。」 赵睿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这迷幻粉要如何使用?!」 没等白卿卿答话,门外便传来李大总管的声音,「万岁爷,怡太妃来了。」 赵睿和白卿卿一听,面色皆是一怔。 没等两人回神,扑鼻的香风便伴随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只见她披金戴银,满身的雍容华贵,生怕旁人不知道她的身分有多尊贵似的。白卿卿原本就对柳香怡没好感,后来又听儿子说,赵御辰不在宫里的日子,柳香怡这个太妃娘娘经常因为个人喜怒,责打后宫里的婢女太监,让人很难亲近,以至于她对柳香怡更是摆不出好脸色了。 赵睿也在听到怡太妃驾临的那一刻,原本带着笑意的小脸顿时染上一抹阴郁。他象徵性地给柳香怡问了个安,看似带着几分谦恭之态,实则对柳香怡充满了排斥和抗拒。 柳香怡也不是傻瓜,自是一眼就看出那两人对自己的不欢迎。 不过,她并没有将不满表现在脸上,而是笑意盈盈道:「听说皇上近日染了风寒,龙体欠安,本宫甚是忧心,所以亲自下厨给皇上熬了一碗蔘鸡汤补身。」 说着,冲着秋怜使了个眼色,只见秋怜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只精致的玉盅。柳香怡道:「这里面放了不少养身的食材,希望皇上不要嫌弃才是。」 赵睿皱了皱眉,似乎对那碗鸡汤并无半分期待。 白卿卿立刻猜到他的心思,皮笑肉不笑地对柳香怡道:「太妃娘娘一番心意皇上领了,不过皇上刚刚喝过药,一个时辰之内不宜再吃任何东西,所以这碗鸡汤,皇上怕是无福消受。」 秋怜并没有因为白卿卿的拒绝而露出不悦之色,她好脾气道:「白姑娘既然是圣帝亲自领进宫门的大夫,奴婢自然相信您的医术。至于这碗鸡汤,是太妃娘娘亲手所熬,既然皇上现在不方便喝,就待皇上什么时候想喝了,着宫里的下人用小火热一下便可食用。」 说着,她无可奈何地想要将玉盅放回食盒里,结果手抖了一下,一盅鸡汤「砰」地落地,发出巨响的同时,里面的鸡汤也随之洒了出来,溅脏了离她最近的白卿卿的衣摆。 在场之人无不惊呼,尤以柳香怡叫声最是尖锐。 「你这该死的奴才,做事怎么粗手粗脚的?」 秋怜自知惹下大祸,急忙跪倒在地,「皇上恕罪、太妃娘娘恕罪、白姑娘恕罪。」 赵睿没有理会秋怜,他急忙上前打量那碗滚热的鸡汤有没有烫到他的白姐姐,鸣和宫里其他的奴才也全都上前询问。 柳香怡最是夸张,她上前抓住白卿卿的手,用十分自责的语气道:「真是抱歉啊白姑娘,都怪本宫这奴才一时手抖,不小心打破盅碗,你有没有烫伤?来人啊,还不去太医院请御医过来,再把这不长眼的奴才拖出去,打她二十板子。」 白卿卿被这突发状况弄了个措手不及,虽然不知道柳香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也知道这女人之所以会来这么一出,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阴谋。 「我没事,不必去请御医。至于娘娘身边的宫女,我相信她也不是故意的。」哼!对方就是故意的,只是她很多事情还没弄清楚,加上她现在的身分让她一时之间不宜有什么大动作,所以才对柳香怡一忍再忍没有发作。 「可是白姑娘的衣裳都脏了。」柳香怡露出一脸自责的样子,急忙吩咐跪在地上的秋怜,「虽然白姑娘没有怪罪于你,你也要将功赎罪,莫失了礼数。还愣着干什么,快带白姑娘去换一身乾净的衣裳,小心伺候着,别让白姑娘着了凉。」 「是!」 秋怜不敢怠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扶着白卿卿去更衣了。白卿卿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起初,她本以为柳香怡来意不善,问题会出现在那碗鸡汤里,没想到对方居然打翻鸡汤,难道说,柳香怡搞出这么一出闹剧的真正目的,只是想借一碗鸡汤弄脏她的衣裳? 可是,她的衣裳应该没有那么值钱吧? 只见柳香怡的这个宫女带着其他几个宫娥,将她引到鸣和宫东北角的一个温泉池,很是细心地伺候着她更衣。 那副小心翼翼、卑躬屈膝的样子,仿佛真把她给当成主子一样来看待了。 当白卿卿终于逃出那群宫女的魔掌,踩着轻盈的步子从里面走出来时,候在外面的小皇帝忽觉眼前一亮。 此时的白卿卿身穿一袭粉色绣金长袍,袍摆拖地,广袖翩翩,那股飘逸之美,仿佛九天玄女突降人间。 虽然赵睿早就知道白姐姐容貌生得讨喜,却没想到被人精心打扮一番后,竟是如此绝色美丽。 只是,当他看清白卿卿身上所穿的那件粉色外袍时,原本的惊喜顿时被恐惧所取代。 「白姐姐,快去换掉这身衣裳……」 没等他把话说完,坐在一边等着看热闹的柳香怡忽然起身,语气恭敬道:「臣妾给圣帝请安。」 众人回眸一看,出现在门口处的俊朗男子,可不就是圣帝赵御辰吗? 身穿一袭粉色衣袍的白卿卿,美丽的倩影落入赵御辰眼底的那一刻,众人清楚的从他眸中看到一闪即逝的诧异和深思。 赵睿满脸紧张,柳香怡则是满脸算计。 白卿卿忍不住在心中冷笑,柳香怡还真是抱着陷害她的目的而来啊。 第二十章 她抬起目光,不经意间与赵御辰四目相对。 只见他沉着俊脸,一双厉眸紧紧盯着自己不放。 「圣帝……」柳香怡适时打破房里的尴尬,用充满歉意的口吻道:「臣妾得知皇上龙体不适,心中甚是牵挂,本想亲自熬碗鸡汤给皇上补身,结果下人手忙脚乱之际打翻鸡汤,竟不小心污了白姑娘的衣裳。臣妾正准备和白姑娘赔不是呢,没想到圣帝这就回来了……」 说着,偷膘了一眼赵御辰的脸色,果然不出她所料,圣帝在发怒。 原因很简单,白卿卿身上所穿的这身衣裳,正是孝烈皇后还活在人世的时候经常穿的衣裳。 应该说,粉色,是孝烈皇后最喜欢的颜色之一。 过去但凡进贡到宫中的丝绸,只要是粉色,就会被赵御辰下令送到苏若晴面前去讨她欢心。 久而久之,大燕的后宫便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有资格在后宫穿粉色衣袍的,只有皇后苏若晴一人。 她永远都忘不了,当年和她一起做为侧妃被迎进太子府的陈月蓉,正式封为贵妃之后,因为不满皇上只宠爱皇后一人,便三番两次挑衅皇后的权威。 最让她记忆犹新的,就是在一次皇家盛宴之上,陈月蓉故意穿了一袭与苏若晴款式颜色都很接近的凤袍,顿时引起众人譁然。 可想而知,当时还身为皇帝的赵御辰龙顔大怒,皇家宴结束之后,便治了陈月蓉一个大不敬之罪,命人狠狠责罚她二十记板子。 自那以后,赵御辰更是直接下令,除了皇后之外,所有后宫中的女子皆不允许再穿与粉色接近的衣裳。 粉色,那是他心爱的皇后最喜欢的颜色。 苏若晴穿,就是美若天仙,旁人穿,就是亵渎了他的皇后。 不管这道圣令曾引来多少人的不满,总之从那以后,偌大的后宫之中再也不见任何人有胆子将美丽的粉色穿在身上。 柳香怡就不相信,此时的赵御辰还能冷静得下来。 赵御辰的确是不够冷静,在他亲眼看到白卿卿穿着苏若晴的衣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整颗心都乱成了一团。 虽然早猜到白卿卿就是苏若晴的转世,可她身上所穿的这袭粉色衣袍,却是在瞬间勾起了他对亡妻疯狂的思念。 六年的想念、六年的等待、六年的惩罚,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折磨,让他一时之间不敢相信,梦中的人儿就近在咫尺,而且还触手可及。 他大步上前,缓缓抬起手,用冰冷的指尖轻轻碰触白卿卿娇嫩的脸颊,清晰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恨不能将她用力拥进怀里,感受她身体的柔软。 白卿卿被赵御辰那火热的眼神盯得心神难安,下意识地躲开他的手指,轻声道:「我的衣裳脏了,临时换了这么一件袍子……」 「颜色很漂亮,非常适合你!」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不但把小皇帝吓了一跳,就连正等着看好戏的柳香怡也是为之一惊。 是她听错了吗?圣帝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赞白卿卿? 他不是应该在震怒之下大发雷霆,然后厉声指责白卿卿胆大妄为,将她逐出宫门永不再见吗? 为什么会这样? 她精心策画的这一切,完全没有按照她预想的结果上演。 最要命的就是,圣帝在看到白卿卿的那一刻,眼底不但没有愤怒,反而还流露出浓浓的情意。 就在柳香怡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赵御辰投给她一记冷淡的眼神,皮笑肉不笑道:「怡太妃,你真是有心了。」 柳香怡闻言,心情猛地一沉。 圣帝口中的这句有心,绝对不是夸赞,而是在无形之中给她施了根本无法招架的威胁。 他……他居然看出来了! 这让柳香怡的背脊忽生一股凉意,面孔也瞬间惨白得毫无血色。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鸣和宫的,踉踉跄跄回到锦瑟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从里到外的衣裳不知何时被流出的冷汗给浸透了。 这起换衣事件并没有给鸣和宫带来什么影响,但白卿卿却因为这件粉色的衣袍而勾起了对从前的怀念…… 若不是柳香怡的陷害,她几乎忘了好多年前,在她还是苏若晴的时候,整个后宫的确只有她一个人有资格穿粉色。 赵御辰对她的爱过于执着、过于霸道、过于沉重。 同时,她也不能否认,她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的丈夫是大燕国天子,妻以夫荣,她因此成了大燕国最尊贵的女人。 在丈夫给予她无上权力和地位的同时,还给了她独宠一身的荣耀。 可以说,如果当年不是赵睿的身世成了两人之间最大的障碍,今时今日的自己,说不定可以继续享受那份荣宠,被世人所敬仰,被天下女人所嫉妒。 入夜时分,外面下了一场冬雨,给整个冬日蒙上了一层寒冷的气息。 用过晚膳,白卿卿以赵睿龙体未癒为由,留在鸣和宫陪他叙家常。 直到小皇帝躺在温暖的被子里安稳入睡,她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 藉着室内朦胧的烛光,白卿卿垂下头,在赵睿恬静漂亮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不管她在睿儿心目中占据着怎样的地位,对她来说,睿儿都是她的儿子,她的骨血,她一辈子都割舍不掉的牵挂。 悄悄起身准备离开鸣和宫,刚来到外问,就见李达发急匆匆地从外面闯了进来,一看到她,便急切道:「白姑娘,可找到你了……」 「嘘!」白卿卿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皇上刚睡,别吵醒他。」 李达发立刻捂住嘴巴,用力点头,随后压低声音道:「白姑娘,大事不好,圣帝病了。」 「啊?」 白卿卿被李总管送来的消息吓了一跳,下午的时候赵御辰人还好好的,才几个时辰的功夫,他怎么就生病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卿卿随李达发踏出鸣和宫,直奔昭阳宫,途中,她向李达发询问事情的原由。 李达发不敢怠慢,连忙回道:「今儿个傍晚时分,圣帝突然去孝烈皇后以前住的凤鸾宫,说他当年和皇后娘娘在院子里一起种了几株海棠树。到了凤鸾宫才发现,那些海棠树不知被宫里的奴才怎么养的,有好几株都已经枯萎死亡了。」 圣帝大怒,将那些负责照管凤鸾宫的奴才全都打了板子,他自己则向宫人要来铲子,非要将还活下来的那几株移到昭阳宫的院子里。 「没想到今夜突降大雨,圣帝不顾老奴等人苦苦哀求,冒着冬雨将那几株海棠移走。结果回到昭阳宫没多久,圣帝就感觉浑身发冷,一连喝了两大碗姜糖水也没缓和过来。老奴本想差人去太医院叫御医过来诊治,可圣帝却说他最烦太医院的那些老头子们一看到他就罗唆个没完。老奴无计可施,这才想到白姑娘还在皇宫里住着……」 一路上,李达发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白卿卿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则是酸甜苦辣五味倶全。 这赵御辰还真是个能折腾的主,好端端的跑去凤鸾宫做什么? 就为了那几株半死不活的海棠树,他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 面上虽然气恼,她却按捺不住心底的焦躁,生怕他再病出个好歹、有了闪失,到头来伤心、难过着急的还是她。 此时的白卿卿,完全忘了重生之后曾发过的那些誓言。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赵御辰再次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他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她就不受控制的为他担惊受怕。 昭阳宫里,伺候的几个宫娥见白卿卿终于来了,紧吊着的心也全都放回了肚子里。 白卿卿快速上前打量赵御辰的情况,他的确这受了寒,双颊通红,浑身发热,就连意识也有些模糊。 她仔细为赵御辰把过脉象之后,皱着眉头骂道:「病得这么重,怎么不早些叫我?」 李达发小声解释,「圣帝说,怕打扰了白姑娘休息。」 「哼!这话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既然他真的怕打扰我,这种天气就该乖乖留在宫里哪都别去,这么折腾自己,他明摆着就是和我过不去。」 李达发等人全都被白卿卿的怒气给吓着了。 就算这位白姑娘是圣帝的恩人,她也好歹审视一下自己此时所处的地方吧? 圣帝,那可是当今皇上的亲爹、名正言顺的太上皇,不仅手中握着滔天的权势,只要轻轻跺一跺脚,就可以撼动大燕国的江山。 第二十一章 这么一个被天下人所敬仰的人,在白姑娘眼中却是不足为惧,这让旁人如何冷静视之? 「李总管,麻烦你派人去把我随身的那只小布包拿来,再吩咐宫娥准备一盆热水,待会儿我给你写个药方,你着人先去御药房抓药,熬好了之后马上送过来。」 就这么一直折腾到夜里,高烧不止的赵御辰在挨了白卿卿几针之后,热度终于退了下来。 只是当白卿卿要喂汤药给他喝的时候,他闻到呛人的药味,顿时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般,说什么也不肯喝。 白卿卿轻声细语劝了好几次,最后脸色一沉,怒道:「不喝药身体就不会好,你是不是想折腾死自己?」 赵御辰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哑着声音小声道:「药太苦。」 「好,嫌苦你就不要喝。」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像个小可怜一样哀求道:「你喂我喝。」 白卿卿起身要走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真把人扔在这里不闻不问,她是说什么也狠不下那个心的。 见他敛去往日嚣张的光芒,露出一脸脆弱的模样,白卿卿一时不忍,轻轻扶起他的身子,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拿过药碗递到他的唇边。 赵御辰从她怀中仰起面孔,用无赖至极的表情道:「我是说,用你的嘴巴来喂我……」 闻言,白卿卿脸色顿时一红,眼底瞬间积满怒意,一巴掌拍向他的肩膀,怒骂道:「你爱喝不喝,随便你。」说着,就要把他用力推开。 赵御辰哪肯让她轻易脱身,死死赖在她的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用委屈至极的语气道:「别走,我喝就是。」 他将嘴巴凑到她面前,示意她喂自己喝。 白卿卿被他无赖的样子气得没招,为了他的病情着想,她还是耐着性子,哄着这难伺候的男人把一整碗的药全都喝了下去。 当最后一滴药汁灌到肚子里时,赵御辰拚命咳了起来。 白卿卿见他脸都咳红了,急忙给他倒来温水,伺候着他喝下去。 「嘴里还是很苦……」 「过一会儿就好了。」 「你帮我。」 「怎么帮?」 朦朦胧胧的烛光下,赵御辰一把将白卿卿拉到自己怀里,捏住她的下巴,在她惊恐万分的眼神中,突然用舌尖撬开她的嘴巴并长驱直入。 「唔……」 白卿卿拚命想逃的时候,被他紧紧压在身下,贪婪地吸吮着她唇内的每一个角落,满足般道:「嗯,好甜……」 白卿卿被他亲得无处可逃,很想一巴掌将他推开,可他却像只八爪鱼一样紧紧 将她禁锢在怀里,不顾一切地汲取着属于她的芬芳。「晴儿,别走,别再离开我……」 梦呓般的低语,让挣扎中的白卿卿慢慢安静下来。 这一刻,她不知道他口中喊的到底是晴儿,还是卿儿,但不管他喊的那个人是谁,她都无法抗拒他对她的吸引力。 阔别六年的生死离别,并没有让她遗忘他身上的气息。 这人是她的夫君,她深爱的男人,她儿子的亲生父亲。 有些感情她以为可以轻易放下,可事实上,她根本就忘不了两人之间曾经共同拥有过的美好回忆。 她爱他! 即使在他害得她死过一次之后,藏在白卿卿身体里的这个魂魄,仍旧无法自拔的爱着这个男人。 虽然她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可当两具躯体紧紧纠缠到一起的时候,她知道,她严守的那最后一道防线,已经彻底坍塌了。 隔天一早,当白卿卿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时,看到一条横亘在她胸前的手臂,紧紧拦着她的肩膀。 昨晚的一切,瞬间涌入脑海,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居然……和赵御辰有了肌肤之亲。 虽然夫妻房事对她这个过来人来说并不陌生,可……可她现在名叫白卿卿,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还没出阁就和男人做出这种事,若被旁人得知,肯定会被浸猪笼、扔进海里去喂鱼。 都怪昨晚一时意乱情迷着了他的道,居然糊里糊涂的被他骗上床。 她既懊悔,又恼怒,趁身边的男人还在沉睡时,轻轻移开他修长的手臂,想要不着痕迹地逃开这里。 结果她上半身刚刚离开床铺,身后就伸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抱进一具温暖的胸怀中。 「话都不留一句就想逃吗?」 头顶传来一道非常不满的声音。 白卿卿从他胸膛前抬起头,正好对上赵御辰那双略带指责的眼睛。 她忍不住小声辩解道:「谁说我要逃,我……我只是内急,想去小解。」 赵御辰的唇边顿时染上一抹性感的笑意,「也就是说,你小解完了,还会再回来?」 「我……」 白卿卿语气一顿,猛然意识到她根本就没必要对他解释。「你先放开我,有什么话等我把衣裳穿上再说。」 「衣裳只不过就是一个遮蔽物,穿与不穿有什么关系?况且,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最是好看,任何衣裳都无法修饰你的美丽。」说着,他还故意用食指的指尖,在她柔嫩的肌肤上轻轻划动。 白卿卿被他挑逗得浑身一颤,一巴掌拍开他的大手,转身就要逃跑。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赵睿的声音,「听说父皇昨天夜里生了病,白姐姐在他房间里一直伺候着,不知父皇身体现在可好些了?」 候在外面的李达发回道:「圣帝还睡着……」 「李总管,你不必通传,朕进去看看父皇的情况……」 接着,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白卿卿顿时吓白了一张小脸,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对赵御辰道:「别让皇上知道我在这,快把他打发走。」 赵御辰被她那孩子气的行为逗得直乐,坏坏道:「为什么不敢让睿儿知道?」 「你儿子看到他父皇床上睡着他母亲以外的女人,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或许他已经把你当成母亲一样来看待了……」 被子里的白卿卿闻言一愣。 这时,赵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猛然回神的白卿卿在被子里用力拍了他一掌,厉声警告道:「总之,我不要让他知道我昨天晚上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 「父皇……」 此时的小皇帝已经踏进了寝殿的房门。 幸亏赵御辰的床垂着两层帘子,就算赵睿进来了,如果不掀开帐帘,也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赵御辰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儿子他已经醒了。 赵睿立刻上前道:「听说父皇昨天夜里发了高烧,现下身体可有些好转?」 「已经无碍了,睿儿刚下早朝吗?」 「是!儿臣刚下早朝就来探望父皇。咦,白姐姐不在这里吗?」 躲在被子里的白卿卿脸色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这次她可真是糗大了。 虽然赵睿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娃,可现在对赵睿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大姐姐。 得知她上了他父皇的床,他不知道会怎么想。 赵御辰一双魔掌在被子里细细抚触着白卿卿细嫩的肌肤,她被他挑逗得微微喘息,却害怕帐外的赵睿听到声音,而不得不拚命隐忍,由着那混蛋对她为所欲为。 面对儿子的询问,赵御辰脸不红气不喘地答道:「白姑娘昨天在这里伺候了一夜,身子过度劳累,如今已经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你不要过去打扰,等她睡醒了,自然会去鸣和宫看你。若没有其他事情,就去御书房看摺子吧。」 赵睿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见父皇并没有多留他的意思,只能乖乖应一声,不情不愿的离开。 赵睿前脚刚走,埋在被子里的白卿卿便跳起来,急不可耐地想要逃走。 赵御辰将她拦腰抱回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睿儿已经走了,你不用再害羞。」 「谁说我害羞,我只是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 「可是我们之间要谈的话题还没谈完。」 「我们之间有什么话题好谈?」 趟御辰蛵轻扳过她的身子,一本正经道:「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难道这么快 你就忘了?不过没关系,既然你忘了,咱们就先来做点别的,等你想起来后再继续谈……」 说完,轻轻捏住她的小下巴,对准那张娇艳欲滴的粉唇,慢慢亲了下去。 当白卿卿从呆怔中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待宰羔羊,被赵御辰这头色狼给拆吃入腹了。 第二十二章 【第七章】 随着赵睿的病逐渐好转,白卿卿这个所谓的「御用大夫」也该功成身退。 不过,她舍不得现在就离开儿子,所以找了一个「皇上还需继续稳定病情」的藉口,厚着脸皮留在宫里,整天跟在赵睿身边。 赵御辰父子对此自是乐见其成,对赵御辰来说,一家三口能够这样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的梦想。 至于赵睿,他从小就缺乏父母的关爱,如今他爹和白姐姐整日留在宫中陪伴他,他觉得自己幸福得都快要冒泡了。 这名副其实的一家三口着实在一起过了几天好日子,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天,赵御辰带着白卿卿和儿子赵睿正坐在一起吃晚膳,李达发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说宫里不少下人无故昏倒,有几个身子弱的还口吐白沫吐,一命归西了。 听到这话,白卿卿蹙着眉,放下碗筷,起身问李达发,「那些宫人都是些什么症状?」 自从李达发知道圣帝的眼疾是被眼前这位白姑娘给医好的之后,便在心底尊她为神医,对她很是恭敬。 「回白姑娘,起初是浣洗房那边有几个宫女嚷嚷着肚子疼,奴才以为是厨房做给她们的饭不乾净,正派人彻查此事的时候,厨房那边便接二连三有人口吐白沫,不治身亡,除此之外,御马监和尚宝监也纷纷有人来报,说今天在宫里当差的奴才,全都染了重疾。奴才已经让御医过去瞧了,几个御医都说是中了毒,不过究竟是什么毒,他们一时之间还没查出来。奴才怕事情闹大,这才斗胆来禀报圣帝和皇上,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赵御辰面色凝重道:「现在宫里已经死了多少人了?」 「回圣帝,目前一共有十五个人。」 「着人好生安葬,再拨笔银子给他们的家人做补偿,另外,将所有的太医都召集过来,让他们全力彻査究蔻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还有,厨房所有的太监、奴婢,都先把他们关起来,着人仔细审问。」 「是!」 李达发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跪倒在地道:「奴才见过圣帝、皇上……」 赵御辰拧着眉头冲对方挥了挥手,「何事禀报,快说。」 那太监惊惶失措道:「圣帝,大事不好,那些中毒身亡的太监和宫女屍体发生明显的腐烂,有几个负责抬运的太监原本还好好的,结果不知是否给传染上,竟接二连三倒了下去。李御医和张御医上前瞧过,说宫里可能有疫情蔓延!」 这下,赵御辰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好端端的,宫里怎么会出现瘟疫? 「白姐姐,既然你能将父皇的眼疾医好,宫里的瘟疫应该也没问题吧?」 赵睿自从当上皇帝之后,一直顺风顺水,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变故。 他到底是个孩子,就算从小接受帝王教育,知道遇事不该慌乱,此时也有些害怕,并将全部希望都放在白卿卿的身上。 白卿卿原本就没打算袖手旁观,在接收到赵睿那殷切又期待的目光后,心头更是一软。 她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赵睿的肩膀,安慰他道:「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到你的。」 虽然事情的起因究竟为何她不知道,但直觉却告诉她,这起突如其来的疫情,背后说不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卿卿,宫里有上百个太医,你一个姑娘家,不方便暴露于人前,更何况这场疫情来得太过突然,到底是什么瘟疫现在还没有结果,你若贸然露面,不小心染上病……」 赵睿原本还想着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白卿卿身上,此时听父亲这么一说,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担忧。 他紧紧拉住白卿卿的手,「父皇说得对,等太医查出结果再做定夺也为时不晚。」 白卿卿知道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在关心着自己,心上流过一抹暖意,笑着对两人道:「放心,别的不行,在医术上,我对自己还是颇有信心的。」 瘟疫不比其他,她必须尽快查出病源并解决,才能对症下药,抑制疫情,否则疫情一旦爆发,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别人的生死或许与她毫无关系,眼前这两个男人,却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她必须尽全力地守护他们。 赵御辰仍旧不放心,可他知道自己的固执和强硬非但不会换来她的感激,还会让她对自己心生嫌隙。 想当年,他就是因为独断专行,才会硬生生将她逼离自己的身边。 如今上天给他重新与她相识的机会,他当然不会再犯当年的错误。 很快,白卿卿便在赵御辰和几个资深御医的陪同下,亲自去检验屍体。 那个前来汇报疫情的太监并无夸大其辞,这些人刚刚死亡不到两个时辰,身体就迅速腐烂。 为了避免停屍房有病气蔓延,白卿卿在临来之前,给自己和赵御辰还有随行的几个御医都服用了解毒丸。 这解毒丸能解百毒,这样也就避免了他们这一行人会被染上疫情的可能。 「白姑娘,您可查出这些人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其中的李御医在宫中有着很高的地位,他曾经自诩医术高明无人能及,偏偏圣帝的眼疾患了六年,他对此却束手无策。 没想到圣帝的眼疾居然被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小姑娘医好了,这让他对白卿卿生出了好感和敬佩。 白卿卿拧着眉头沉思半晌,「这种毒,我以前似乎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如果我没记错,这毒的名字应该叫做「绝杀」!」 在场的众人听到「绝杀」这个名字,后背陡然生出一股寒意,这毒究竟有多厉害,他们可是见识到了。 人染毒之后不到半个时辰便腹痛不止,口吐白沫,一个时辰后就会气绝身亡,两个时辰之内屍体就会腐烂到让人不忍卒睹的境界。 饶是赵御辰见多识广,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得无言以对。 「卿卿,这毒可有解决之法?」 白卿卿面露犹豫,「据那本医书记载,绝杀是无药可解的。」 众人听了这话,脸上皆露出失望的神色。 「李御医,除了这几个已经中毒身亡的宫人之外,还有多少人受了牵连?」李御医忙道:「据老夫初步估计,目前染病的大概有三十七人,其中宫女是二十人,太监是十七人。这三十七个人之中,有十九个病症较轻,目前只出现呕吐和腹痛的症状,至于剩下的那几个人,情况有轻有重。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服用了太医院开的方子,虽然不能解清体内的毒素,性命却是暂时保住了。只是……」他敛起眉头,「太医院开的方子只能占时缓解,一旦毒气攻心,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恐怕也无能为力。」 白卿卿点了点头,随后对赵御辰道:「我觉得这毒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解毒,而是查找毒素的来源,以免有更多宫人受牵连。」 「放心,这些事情我自会处理。」 很快,赵御辰亲自拟下旨意,吩咐各宫各院全部动员起来,彻查「绝杀」的来源,在厨房工作的相关人等连夜接受审问,却毫无半点结果。 白卿卿也没闲着,行医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束手无策的情况,她不甘心那一条条生命在她眼前陨落,从停屍房出来后,便一头冲进宫里的御用藏书阁,让人将和医学有关的书籍全都搬出来,她要试着从中寻找解决之道。 「卿卿,你已经不眠不休地熬了整整一夜,再熬下去,眼睛就要废掉了。」 赵御辰无比心疼地看着坐在烛灯下翻着一本本医书的小女人,熬了一夜,她面色苍白,眼睛里全是血丝,浑身上下都透着疲惫之态。 此刻,赵御辰非常憎恨自己的无能,做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受苦受累,半点忙也帮不上。 白卿卿坐在烛光下认真地翻看着医书,可是眼睛实在是不争气,她只觉得书上的字迹越来越模糊,两只眼睛痛得仿佛要冒血。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轻声回道:「不找到解决之法,我总是难以心安。」 「可是你的眼睛……」 「没关系,以前我跟师父学医,比这更累、更难熬的时候都有,那个时候不但要背下所有草药的名字和功效,还要试着自己制药、熬药,甚至是亲自尝试药性。好几次我都差点被自己做出来的药给毒死,能安然无恙地活到今天,说明老天爷还是很厚待我的。」 第二十三章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赵御辰只知道她医术高明,却不知她学医的那些年中,竟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 如果不是自己当年对她生出怀疑之心,她也不必经历这许多痛苦。 想到这里,他走到她身后,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懊悔般道:「对不起,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 白卿卿只觉得身子一暖,熟悉的味道瞬间闯进她的鼻腔,让她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感动。 她当然知道赵御辰这句对不起是为了什么。 他说他对不起她,这些年来,她又何尝对得起他了? 两人身处异地,心中却彼此记挂着对方,虽然她的记挂夹杂着丝丝恨意,却改变不了他们彼此相爱的事实。 时间是冷漠而又无情的,随着宫里中毒的人越来越多,太医院的太医们也越来越紧张。 如果这场疫情再继续蔓延下去,整个皇宫恐怕都会陷入巨大的危难之中。 疫情发生的第三天,不知是谁散播出消息,说民间有一位观星先知发现一颗灾星落入皇宫方向,因此皇宫才会发生这样巨大的灾难。 很快,这个消息就如星火燎原一般传遍京城上下,同时也引起了朝廷的恐慌。灾星落入皇宫?这到底是指什么? 难道说,因为这颗灾星的出现,宫里才会接二连三的死人吗? 这个消息爆发没多久,那观星先知便将灾星的生辰报了出来,在众人的大力盘查之下,这所谓的灾星,居然就是圣帝不久前带进皇宫的白卿卿。 「岂有此理,到底是哪个浑人在胡说八道,连这种谎言也编造得出来?!」 「圣帝息怒,虽然皇宫上下都知道白姑娘是医好您眼睛的有功之人,可如今她已经危害到皇室的安危,还请圣帝明监,切莫因为私人感情,影响了我大燕国老祖宗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 开口讲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掌管着后宫大小事务的柳香怡。 她的意圆非常鲜明,除掉白卿卿,毁掉这颗所谓的灾星。 而且做为掌管后宫的负责人,她有责任也有义务为整个皇宫的安危着想。就算赵御辰权倾天下,身分高贵,在万民性命面前,他也要做为表率,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害得皇宫遭逢大祸。 「所以你是在建议我,将医好我双眼的恩人就地正法吗?」 虽然只是轻飘飘的几个字,却蕴含了无限怒意,若非赵御辰够理智、够冷静,他真想将眼前这个不怀好意的女人一把掐死。 柳香怡被他那阴狠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抖,不过想到自己将来的前程,她还是壮着胆子道:「臣妾并非要圣帝做忘恩负义之人,只是那观星先知已经测算出来宫中有灾星出现,偏偏这颗灾星正好就是白姑娘。自从她进了皇宫,宫里便发生这场大灾难,目前已经死了将近二十人,还有上百个宫人命在旦夕。圣帝若是不想让皇宫遭受更巨大的损失,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灾星,只有这样,老天爷才会降下福泽,还我朝一个安宁。」 「你……」 赵御辰刚要发怒,就听一道冷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所以怡太妃的意思是,只要我死了,天下就能太平了吗?」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白卿卿。 柳香怡回头一看,就见年轻貌美的白卿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清丽脱俗的气质。 她明明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小村姑,可眉宇之间所流露出来的贵气,却让她这个在皇宫里生活数年的女人自惭形秽。 难怪圣帝将一颗心全放到了这个女人身上,这白卿卿,果然有勾引男人的好本事。 柳香恰强行按捺住心底的嫉妒,装出一副得体的态度,认真道:「还请白姑娘见谅,本宫也是为了顺应民意,才不得已求圣帝下此旨意。毕竟,本宫做为后宫之主,代表的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如今皇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就连一向自诩医术高明的白姑娘都束手无策,这足以说明,宫里的这场灾难,的确是上天所降。」 白卿卿冷笑一声,「怡太妃这理由找得果然不错,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太妃口中所说的那位推测出我是灾星的观星先知,目前人在何处?」 「据说那位观星先知来无影,去无踪,像这种高人,本宫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他目前人在何处?」 「那也就是说,有关于我是灾星一说,只不过是人云亦云,做不得准了?」 「白姑娘又何必苦苦挣扎,若非事情真是如此,宫里这场疫情你又做何解释?」 「这世上每天都有各种灾难发生,难道怡太妃觉得,只要我一死,天下就真的能太平了?」 「天下会不会太平本宫不予置评,本宫只知道,我大燕国的皇宫本来平安无事,自从白姑娘入宫来,便接二连三发生各种灾难。除非白姑娘能解释清楚个中原由,不然的话,本宫也只能跪求圣帝和皇上按章程来办事了。要知道,现在朝中不少大臣都相信灾星之说,灾星一事闹得人心惶惶,圣帝与皇上若真心为百姓和天下着想,就该尽快做出决断,切莫让疫情继续蔓延下去,害死更多无辜的生命。」 不得不说,柳香怡的确是有些脑子,知道利用众人之口,来消灭白卿卿这个敌人。 就在赵御辰被气得要发火之际,白卿卿突然道:「如果我能阻止这场疫情呢?」 她话一出口,赵御辰和柳香怡同时惊怔。 她微微一笑,「不知怡太妃能不能和我打个赌,请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我阻止了疫情,则我赢,若我阻止不了,再说我是灾星也不迟。」 柳香怡道:「如果三天之后疫情仍持续,白姑娘是否甘愿接受灾星的惩罚?」 「是!」 「卿卿……」 赵御辰想要出声阻止,白卿卿对他摇了摇头。 「怡太妃说得对,现在已经不是个人问题了,不管灾星一事是真是假,它影响的是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面对悠悠众口,我不能因为个人恩怨而一意孤行,还请圣帝成全。」 那一刻,赵御辰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不安。 他明明发过誓,要将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小女人护在怀里好生保护,没想到他的宠爱,却给她带来这样的灾难。 再次看向柳香怡,他的目光里生出杀气。 柳香怡并未退怯,她相信,这场赌局,她赢定了。 她倒是要看看,三天时间,白卿卿到底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柳香怡前脚刚走,赵御辰便一把将白卿卿拉到自己面前,面色凝重道:「你是不是傻子,连赌约这种话也说得出口,难道你看不出来,柳香怡是摆明了在陷害你吗?」 到底是在宫里生活了数年,柳香怡在打什么小算盘,赵御辰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柳香怡这些年在后宫中树立的形象还算公正,如果他贸然处置了她,难免会留下诟病。 「我当然知道姓柳的是在陷害我,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好好的和她斗上一斗!」 「你有把握?」 白卿卿粲然一笑,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赵御辰闻言面色大惊,随后惊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验证一下便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奇蹟果然发生了。 白卿卿虽然找不到治疗绝杀的解药,可她最终却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办法,她让太医院的那些大夫们按照她提供的方子,熬了好几大锅汤药,汤药里加了几味清 肠胃的药材,其中有一味便是巴豆。 众所周知,巴豆的作用就是腹泻,再配上几味清毒和养气的草药一起熬,然后让那些中了毒的宫人喝下去。 每天早午晚各三次,宫人们喝完药,一个个虽然拉得不成人形,但残留在体内的毒素却随之被排放出去。 不出三天,那些命在旦夕的宫人病情全都得到了好转。 与此同时,白卿卿终于找到关于绝杀的记载,这种毒虽然能致人于死地,却可以帮助植物生长。 得了这个结论,白卿卿让人去菜圔子里采了几把菜来验,验出的结果让人们大惊失色。 他们查了好多地方始终没查到绝杀的根源,没想到毒居然被下在了菜园子的土壤里,难怪那些宫人们在吃了菜之后,全都身中剧毒,甚至还为此付出了生命。 值得庆幸的是,皇宫一角这个小菜园子里种的菜,只是提供给下人来食用。 至于主子们,则有专门的地方为他们提供新鲜的蔬菜,这也是赵御辰和赵睿等人没有中毒的主要原因。 随着绝杀疫情渐渐停止,有关于灾星的传言也在赵御辰的安排下,被斥为无稽之谈,最后不了了之。 第二十四章 输了赌约的柳香怡没想到白卿卿果然有几分本事,居然在短短三天之内,化解了这场灾难。 最让她气不过的就是,原本被冠上灾星之名的她,如今竟然成了皇宫里的大英雄,那些得到救治的宫人们私下都说她是小神医。 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白卿卿的形象逐渐被捧得神奇,让柳香怡气结难平,却又无可奈何。 事后,柳香怡在锦瑟宫中大发雷霆,一气之下摔了不少杯杯碗碗,任凭两旁宫娥、太监如何劝阻,也没能消停。 她怎么也没想到,多年痴情于苏若晴的赵御辰,到头来居然会为了一个乡野村姑破了例。 难道说,他已经忘了当年和苏若晴的山盟海誓,移情别恋白卿卿了? 可是,那白卿卿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虽然容貌看上去还算不错,但她没身分没背景,就连性格也呛辣得完全不讨人喜欢。 这样的女子,真的能让赵御辰对她动心?还是说,这其中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一刻,柳香怡突然觉得有太多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握。 她在狠狠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打发了下人,躲进书房秘密写了一封信,随后将信绑在一只信鸽腿上。 直到亲眼看着信鸽飞远,她才慢慢静下心去琢磨下一步行动。 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之后,赵御辰以「还愿」为由,调遣了一批暗卫,带着白卿卿前往京城北郊三百里开外的普陀寺。 他这个理由找得可谓是天衣无缝,因为在此之前的六年,他因为双眼失明而无法看到半丝光亮,便经常来普陀寺上香请愿,希望佛祖开恩,有朝一日能还他光明。 诚心向佛整整六年,他终于盼来重见天日的一天,所以亲自来普陀寺还愿,这理由再正当不过。 「你上你的香,还你的愿,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被他强行带出宫的白卿卿对此非常不满,原因很简单,她现在一刻也不想从赵睿身边离开。 「你治好了我的眼睛,还帮着宫里解决了那么大的一个难题,我当然要在佛祖面前歌颂你的功德。」 「哼!如果我没记错,我此时的身分好像是朝廷要缉拿的通缉犯。」 赵御辰被她那记仇的小模样给逗乐了,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喃道:「通缉犯还分很多种,像你这种可以直接拐到床上来疼爱的通缉犯,与那些被扔到大牢中,把牢底坐穿的通缉犯可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幸亏两人坐在宽大的车轿中无人旁观,否则白卿卿要如何面对他人的目光。她气恼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可身边这该死的无赖男人根本就不把她的怒气放在眼中。「那个在菜园子里投放剧毒的幕后黑手,现在还没有眉目吗?」 虽然绝杀的事情解决了,可对白卿卿来说,一日不逮到凶手,她便觉得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大网,随时都有可能将她套入其中。 「放心,法网恢恢,早晚有一天,那个人一定会落网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赵御辰的眼底闪过一抹精明。 虽然还没找到确切的证据,不过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他已经有了大概的目标。 晌午时分,一行人马终于抵达普陀寺。 让赵御辰感到诧异的是,秦子正居然也在这里。 原来普陀寺的住持方丈慧净大师,与秦子正自年轻时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除此之外,这两人与白卿卿的师父莫守德也都是旧识。 「细算下来,老衲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没看到莫守德了,没想到他无子无女,晚年的时候竟收了这么一个小姑娘为徒。」 说话间,慧净大师一双利眼在白卿卿身上细细打量,那精明的目光,让白卿卿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危机感。 就在这时,又听慧净大师高深莫测道:「因者能生,果者所生,有因则必有果,有果则必有因,是谓因果之理。」 众人皆被他这番话给弄糊涂了。 秦子正皱着眉头道:「慧净,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因因果果,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赵御辰也是疑惑。 至于白卿卿,则有一种被人狠狠看穿的感觉。 如果慧净大师真如外界传闻那般可以算天机、测生死,那么,潜藏在她体内那属于苏若晴的魂魄,是否也被他一眼看出? 这个猜测让白卿卿心底没来由地一突,目光本能的瞟向不远处的赵御辰。 所谓「还愿」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这男人今日带她来普陀寺的真正意图,莫非是想借慧净大师之眼,证实他心里的猜测?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这个乡野村姑产生兴趣,甚至还不只一次唤她「晴儿」。 就算可以用喝醉酒或是意识不清楚来解释当时的情况,但清醒之后的他却并没有对她产生抗拒。 再来她也知道自己总会在无形之中表现出过往的习惯和本性,包括她与他初见面时,对他表现出来的敌意和愤怒。 即使他一时之间无法确定心中的猜测,相处久了,肯定也会在她身上发现些蛛丝马迹。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次普陀寺之行,可就真不仅仅是上香还愿这么简单了,只是那样离谱的事有人会相信吗? 白卿卿脸上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慧净大师那双利眼,他轻抚着胡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老衲在看到白姑娘的时候,心中突然生出颇多感慨。正所谓缘来则聚,缘灭则散,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起起落落,抓得到那是你幸,若抓不到便是你命。」 「所以大师是想告诉我,要学会珍惜眼前人吗?」 慧净大师闻言,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满意笑容,「莫守德的运气果然不错,竟可以收到这样一个奇才当徒弟,这就是冥冥之中所说的因果轮回之理,看似走进了一个绝境,却是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慧净大师字字珠玑,旁人或许听不懂,赵御辰和白卿卿却从这番话中听出了端倪。 这个话题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 众人难得聚在一起,除了阔谈佛法之外,也聊了一些当今局势。 期间,精明透顶的秦子正从赵御辰对白卿卿的态度中不难猜出,这位大燕国的太上皇,对白卿卿似乎有着势在必得的信心。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两人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彼此之间却存在着一种让旁人为之惊叹的默契。 不过,在感情上沉寂多年的圣帝,如果真的能和卿卿这样开朗的姑娘开花结果,对大燕国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离开普陀寺之前,赵御辰寻了个机会,和慧净大师单独说了几句话。 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让大师给他一个答案,白卿卿和苏若晴,是否是同一个人? 面对他期待的目光,慧净大师微微一笑,「既然有些答案施主已经心知肚明,又何必向老衲多此一问?是也好,不是也罢,一切全凭自己的心意而定。老衲还是那句话,缘来则聚,缘去则散,能否抓住手中的缘分,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闻言,赵御辰向慧净大师深施一礼,「多谢大师这些年来的点化,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那两千多个难熬的日日夜夜。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全靠佛祖庇佑,上天恩赐。」 临别前,慧净大师又送了他一句话,「心中有佛,则所见皆佛。」 赵御辰认认真真地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从普陀寺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十二月的京城,气温已经彻底降了下来,赵御辰将一件厚厚的白裘斗篷披在白卿卿的身上,并轻声嘱咐道:「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一句看似简单的关怀,却让白卿卿鼻头微酸,眼眶湿润。禺车之后,她情不自禁地将身子埋进他宽厚温暖的怀里。 她突如其来的亲近,令赵御辰微微精神一振。 直觉告诉他,白卿卿既然肯对他做出如此亲昵的行为,足以说明,她已经在心底接受了他。 不,更确切来说,她是在心里,原谅了他曾经对她所做出的一切伤害。 赵御辰本以为这次普陀寺之行,对他和白卿卿来说会是一趟甜蜜之旅。 没想到就在一行人赶回京城的途中,竟遭到了剌客的围堵。 此次赵御辰秘密出宫,身边只带了明昊和四个暗卫。 虽然这些人都是武功高强的大内高手,却招架不住几百个刺客的轮流攻击。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卿卿很明显成了赵御辰等人的负担,为了保护她不受到剌客的伤害,赵御辰和明昊紧紧将她护在身边。 第二十五章 无法放开手脚和刺客对搏的情况下,他们立刻处于劣势。 「七爷,此地不宜久留,您带着白姑娘先行离开,属下等人给您掩护。」 明昊眼疾手快地挡开剌客射来的利箭,心底则暗叫糟糕,几百人围困他们一行六人,看来此番回程他们是凶多吉少。 赵御辰自幼习武,功夫自然不在明昊之下,可身边还有一个不会武功的白卿卿,一旦贸然涉险,很难保证心爱之人不遭受池鱼之殃。 一番权衡之下,他只能妥协于明昊的提议,顺手拉过一匹黑马,抱着白卿卿坐稳之后,调转马头朝反方向疾速而去。 白卿卿两世为人,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要说没吓到那是骗人的,可眼下的情况根本不容她考虑其他。 她后背紧紧贴在赵御辰的胸膛上,双手死死抓着马缰,身后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稳妥地拥在怀里。 赵御辰安慰道:「放心,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不会让你受到半分的伤害。」 她的心陡然一颤,黑暗中,她厉声吼道:「错!你要保证的是,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你都要保证我们两个能活着回到皇宫。」 虽然她并不畏惧死亡,但是这一刻,她却感受到一道可怕的死亡黑影正一步步向他们紧逼而来。 隐约察觉到怀中人儿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赵御辰忍不住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束的更紧,「好,我保证。」 「御辰……」她的声音低微而又无助,隐隐透着一股绝望,偏偏这声低唤,瞬间勾起身后男人很多年前的回忆。 已经有多久不曾听到心爱之人用这么娇柔的声音轻唤他的名字了。 御辰…… 当今天下,唯有苏若晴最有资格和胆量直呼他的名讳。 他心头猛然一颤,语气凝重道:「我在!」 「如果我们有幸都活下来,回到京城之后,我就答应再嫁你一次。」 当她用承诺般的语气,说出「再嫁」两个字的时候,赵御辰突然觉得鼻头一酸,整颗心顿时被兴奋和期待所填满。 她承认了!她终于承认了! 那一刻,他无法形容心底的激动,就为了这句承诺,他也一定要和她一起活着回去。 可惜那些剌客并不想如他所愿,他们轻易突破明昊等人的阻截,没多久就蜂拥赶上。 就算白卿卿没有回头去看,也知道两人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 混乱之中,她突然发现紧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不知何时竟慢慢松开。 心底顿觉不妙,就在她转头之际,只听耳边传来一道闷哼。 下一刻,就见赵御辰身形摇晃了一下,整个人就这么摔落马下。 她吓得尖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胯下的马儿就像发了狂般疾驰了好一段路,之后突然抬起两只前蹄厉声嘶鸣,她整个人就被发了狂的马儿甩了出去。 娇小的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直到额头受到一阵痛击,脑海中所有混乱的意识,也在那一刻瞬间静止了。 【第八章】 白卿卿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当她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有桌有椅,有门有窗,粗略打量周围一圈,发现这里的环境看起来非常讲究。 这是什么地方? 她这是怎么了? 她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痛,最让她意外的是,整个右手腕完全使不上力。 她试着动了几下,最后得了一个她完全不想面对的结论,她的右手腕似乎有骨折的迹象。 「姑娘,你终于醒了?」 一道好听的年轻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白卿卿猛然回神,顺着声音一看,差一点就尖叫了起来。 刚刚过于投入检查伤势,她根本没注意偌大的房间中居然还坐了一个人。 更确切来说,坐在她不远处的,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 当然,这都不足以让白卿卿尖叫。 真正让她不敢相信的是,那个年轻俊美的男人她认识,而且就算对方化成了灰,她都不会忘记他的长相。 赵御庭—— 大燕国的凤阳王,她以前的未婚夫,上一世她含冤自杀之后,此人便被赐了封地,赶出京城。 现在,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她现在所身处的地方是他的王府? 如果她没记错,赵御庭当年被赐予的封地叫凤阳,而凤阳距京城却有千里之遥。 赵御庭见她一脸惊怔地看着自己,唇边勾出一道浅笑。他慢慢放下手中的长剑,起身走到她的床前,蛵膂道:「姑娘,你还好吧?」 白卿卿下意识地向后躲闪了一下,神态之中有着非常明显的抗拒和逃避。 虽然这个男人是她上一世的未婚夫,可她对他的印象并不是那么美好。 她上一世之所以会成为赵御庭未过门的媳妇,主要原因是她的娘亲和赵御庭的娘亲有些亲戚关系。 在她很小很小,小到根本不记事的时候,娘亲时常会带着她进宫探望表姐。 她娘亲的表姐,就是赵御庭的母妃。 赵御庭比她年长一岁,当年在皇宫之中也算得上是颇有些身分的皇子。 只是他这人看上去长得人模人样,英俊伟岸,却生了一肚子坏水,经常趁旁人不备,偷偷欺负年纪小小的苏若晴。 有一次,她不小心看到他因为发脾气,将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推进湖里活活淹死,就在她转身想逃的时候,却被他给发现了。 当时她被吓得不轻,哭着向他求饶,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把看到的一切传扬出去。 结果赵御庭却告诉她,让他相信她的保证很简单,就是长大之后,嫁给他当媳妇,只有两人结为夫妻,成为一家人,他才相信她不会出卖他。 虽然那时苏若晴一点也不想答应他这个条件,可因为她年纪太小,又被赵御庭、种种的威胁吓了个半死。 被他连威逼带利诱,最后不得不答应他的提议。 没多久,赵御庭便对他的母妃说,长大之后,要娶苏大人家的闺女当媳妇。不知怎么的,这句戏言就传到了仁宗皇帝的耳朵里。 仁宗皇帝对内阁大学士苏青云非常器重,得知幼子喜欢上苏若晴,当下便颁出圣旨,为两个孩子订下了这门亲事。 只是苏若晴并不想嫁给赵御庭为妻。 世人都以为赵御辰抢了弟弟的未婚妻,因此他受到多方的指责和咒骂,却从来都没想过,如果苏若晴真的喜欢赵御庭,当年又怎么会不顾世俗眼光,在赵御辰想要娶她为太子妃的时候,答应得那么爽快。 这件事她一直都积压在自己的心底,即使在赵御辰面前,她也不曾说过半句。如今想来,她当年要是肯将这件事告诉给赵御辰,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场悲剧了。 说一千道一万,赵御辰之所以会多疑,并逼得她命丧黄泉,她也要付一半的责任。 这些陈年往事过去了太久,久到她以为此生此世不会再有和赵御庭见面的一天,没想到重生之后,她居然以这样的形式,和这个男人再次相遇。 面对赵御庭殷切的问候,白卿卿尽可能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得正常一些。 「这位公子,请问这是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距京城三百里开外的鹤云庄,你受伤昏倒在路上,我见你还活着,便将你带到我家来养伤。你昏睡了整整两天,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让大夫过来替你检查过伤势,除了一些擦伤之外,最严重的就是你的右手腕和脚踝皆有骨折的迹象。不过你放心,大夫说只要按时服药调养,骨折的地方很快就会痊癒.」 如果不是从小就知道赵御庭有恶劣的一面,此时的白卿卿真的会把眼前这个容貌英俊,并对她绽放出一脸温柔笑意的男人,当成是绝世无双的翩翩贵公子来看。可惜,她太了解他,在她被迫成为他未婚妻的那些年里,他经常欺负她、捉弄她。 甚至,她还从旁人口中得知,年纪小小的九皇子经常便衣出宫,流连于烟花之地。 因为他容貌生得好,再加上出手阔绰,以至于那些烟花场所中的姑娘成群成群的往他身上扑。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她有的不是伤心难过,也不是嫉妒吃醋,而是对未来人生的绝望和无可奈何。 要不是赵御辰的突然出现,她想,她的人生未必会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思及此,她突然很想知道赵御辰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记得临昏迷之前,他好像受了伤才会坠马,可到底伤势如何,是生是死,她完全不知。 赵御庭虽然和赵御辰是亲兄弟,但兄弟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尤其当年赵御辰从赵御庭手中将苏若晴娶走时,更是注定这两人针锋相对的局面。 第二十六章 如果她此时向赵御庭询问赵御辰的下落,不但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反而还会让他对她生出防备之心。 可如果她不问,势必会让赵御庭生出疑虑。 他这已经被赐了封地的王爷,突然在这个时候回到京城,她不得不留个心眼,在没搞清楚他回京的真正目的之前,切不能将自己推向危险的境地。 所以思来想去,白卿卿故意露出焦急的神态,「请问公子,你发现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的同伴?」 他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了你一人。」 「是吗?」虽然答案早在预料之中,白卿卿的心中还是担忧和失望,也不知道御辰究竟有没有脱离危险? 见赵御庭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她才又开口道:「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赵御庭微微一笑,「我在家里排行第九,姑娘叫我九公子便可。」 白卿卿一脸恭敬有礼地对赵御庭道:「这两日给九公子添了不少麻烦,日后若有机会,小女子必定倾力报答。」说着,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却被对方给拦了下来。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白卿卿道:「我两日未归,家人必会担心。」 言下之意就是她要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想多留。 「可是你现在还受着伤,行动不便,我既然救下你,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再涉险。如果你想走,等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我自然不会继续留人。」 赵御庭这话说得虽然婉转客气,但态度却是强硬。 以白卿卿对他的了解,执意忤逆他的意思,不会有半点好处。 就算她此刻心急火燎的想要知道赵御辰和明昊等人的安危,也绝对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分一毫,这样一想,心底便生出一计。 「既然九公子如此为我着想,我自然不好拂了九公子的好意。不过,我因为受伤被迫留宿在外,家里人肯定会为我的安危忧心,不知公子可否容我写封书信向家人报一下平安?」 赵御庭闻言之后微微一笑,「当然!」说着,便吩咐门外的婢女准备笔墨纸砚。 当小丫头将笔墨送来之后,白卿卿才发觉困扰,因为她的右手受了伤,别说写字,就连毛笔都拿不起来。 最让她愤恨的就是,赵御庭明明知道她右手受了伤,居然还装无事的让人将笔墨送来,这不是明摆着要看她出丑吗? 「姑娘,你不是说要写信给家人报平安吗?」 白卿卿在心底翻了一个大白眼,一脸懊恼地道:「我的右手受了伤,怕是提不起笔。」 「如果姑娘不介意,我可以替你写这封信。」 「那真是太谢谢了。」 说着,白卿卿将笔递了过去。 赵御庭看着眼前的毛笔,眉头一皱,「姑娘,你怎么知道我是左撇子?」 「呃……」白卿卿这才发现,她递笔的方向,可不就是赵御庭的左手边吗? 苏若晴知道他擅用左手写字,可白卿卿和他是完全不相熟的两个陌生人,她这个举动,不是明摆着在告诉对方,她对他的习惯十分了解吗? 想到这里,她后背突然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都怪她一时大意,竟忘了自己此时的身分。 面对赵御庭咄咄逼人的目光,她急中生智道:「我刚刚看到九公子左手拿剑,掌心有茧,便私下猜测,九公子平日里定是习惯用左手写字、练剑,所以一时自作聪明,才将毛笔递到了你的左手边。」 这个解释虽然拙劣,却也不是无理可循。 就算赵御庭心底仍存有怀疑,可表面上也接受了她的回答。 他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语带赞赏道:「没想到姑娘年纪不大,观察力倒是敏锐得很。不知姑娘姓啥名谁,将要写信给何人接收?」 「小女子姓白名卿卿,是京城一品大员秦子正的门客,他和我师父是旧识,此番进京,是奉师命前来探望秦相爷的。」 她故意搬出秦子正而非赵御辰,就是不想过度引起对方怀疑。 只要赵御辰还活着,一旦她把信送到丞相府,秦子正必会想尽办法将她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 「噢?你竟认得朝中的秦相爷?」 「是,秦相爷算得上是我的一个长辈。」她答得很模糊。「既然你认得秦相爷,我想这封信就没必要写了,因为再过两日,我正好要进京去拜见他,到时候咱们可以同路而行。」 说来说去,他就是不想替她写这封平安信。 白卿卿见他理由找得如此充分,也不好过多勉强。 反正只要再等两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到京城,她也可以趁这个时候好好调养身上的伤势。 至于赵御庭,她只要泰然处之,尽量不去招惹就好了。 就在白卿卿被困在城外不得脱身的时候,已经回到京城的赵御辰则派人四处寻找她的下落。 那晚剌客的伏击,让他们一行人马受到了不小的损失。 暗中跟随他的四个暗卫一死三伤,明昊在保护他们离开的时候身上中剑,就连赵御辰自己也被剌客射来的利箭伤到了肩胛骨。 幸亏关键时刻明昊放出的烟雾弹将驻守在附近的朝廷军队引了过来,赵御辰等人才能在万幸之中捡回性命。 可惜得救之后,他并没有找到白卿卿的下落。 她整个人就好像突然从人世间蒸发了一样,即使他数次派人去出事地点寻找她的下落,也始终没寻到关于她的半点音讯。 秦子正得知此事后,第一个跑到赵御辰面前详问事情的经过。 得知白卿卿在这起事件之中离奇失踪,他心底隐隐生出几分不祥之感,「不瞒七爷,那天您带着卿卿前脚刚刚离开普陀寺,慧净便掐手给你们两人测了一卦。」 「噢?慧净大师怎么说?」 「慧净只说了四个字,凶多,吉少!」 这四个字顿时让赵御辰的心沉至谷底,凶多吉少?难道说,他和晴儿,还要在老天爷的捉弄之下再次分别? 想到这个结果,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顿时被撕成了千万片,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七爷,您莫要心急,依老臣之见,卿卿那丫头生了一脸福相,而且她聪明伶俐,懂得审时度势,自己又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既然事发地点并没有捜寻到她的踪迹,也许她是被什么人给救了。您再耐心稍等几日,说不定过几天她就会自己回来了。」 秦子正这番话是在劝赵御辰,同时也是在劝慰他自己。 事实上,他心中也是没底,毕竟白卿卿只是一个弱质女流,若真在途中遇到了什么不好惹的人物,结果可不就是凶多吉少吗? 赵御辰知道秦子正是在宽慰自己,不过,他也明白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在没确定晴儿有危险之前,他必须保持冷静,暗中派人去寻找她的下落。这次他和晴儿突遇剌客伏击,摆明了有人想要趁机夺他性命。 究竟是谁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让他死?只要稍加推算,不难猜出背后始作俑者的真正身分。 秦子正离开之后,接二连三又有不少朝中大臣进宫探望关心。 其中最让赵御辰反感的,就是柳香怡。 名义上,这女人是他当年答应迎进门的,可当初迎她进门的时候他曾有言在先,想要爱情,他给不起,他唯一能给她的,只是贵妃的身分,太妃的地位,除此之外,她别想从他身上得到一分一毫的夫妻之情。 没想到事隔多年,这女人已经把她该守的本分忘得一乾二净。 上次她故意设计白卿卿穿苏若晴的衣裳想要引他发怒那件事,他已经不准备和她计较了,没想到经过那次警告,她不但没有学乖,反而还变本加厉,闹出了一场疫情。 虽然他现在还没掌握证据,不过柳香怡在那场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肯定不小就是了。 心情很差的赵御辰自然不会给柳香怡好脸色,一句「我心情不好,有什么事日后再议」,便非常不客气地将对方给打发走了。 白卿卿无故失踪,除了赵御辰和秦子正外,最伤心难过的就数小皇帝赵睿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几天前,温柔和蔼的白姐姐还在宫里陪他聊天说话,哄他吃药睡觉,结果几天之后,白姐姐突然失踪,生死不明。 这可真把他急坏了,这些天只要一下早朝,他就跟在父皇的屁股后不厌其烦的询问寻找白姐姐的事情究竟有没有进展。「父皇,白姐姐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不会!」 「那……白姐姐什么时候才会回宫来陪我?」 「很快就会回来。」 「父皇,如果白姐姐回来,你能娶她进门,让她做我的母后吗?」 第二十七章 这句话把赵御辰给问愣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对白卿卿颇有好感,却没想到,在儿子心中,早就将白卿卿当成娘来看了。 忍不住在儿子的头上轻轻摸了一把,他难得对儿子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睿儿想让白姐姐做你的母后?」 赵睿认真地点头,「是啊,白姐姐人这么好,又很疼我,父皇如今还这么年轻,所以我觉得,如果有朝一日父皇再娶妻,不如就娶白姐姐,让她来做我的母后。」 赵御辰笑着点点头,「好,如果父皇能够找回你的白姐姐,就将她娶进门,给睿儿当母后。」 小皇帝得了父皇的保证,原本纠结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直到亲眼看到儿子睡着了,赵御辰才踏出鸣和宫,吩咐明昊去联络布置在宫中的眼线,让他们暗中调查,到底是谁泄露了他和白卿卿去普陀寺的行踪,引来那些剌客的围杀。 他要让所有得罪他的人知道,惹上他赵御辰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赵御庭承诺,两日之后他会亲自带白卿卿进京城去拜见秦子正,但这个两天却始终遥遥无期,一直被他以她「重伤未癒,不宜立刻出门远行」为由,整整拖了九天。 这九天里,白卿卿不只一次强调她本身就是个大夫,很清楚自己的伤势并没有他说得那么严重,至少,坐几个时辰的马车赶赴京城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但赵御庭却找尽各种理由,说什么也不肯妥协。 白卿卿被他气得无可奈何,偏偏人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否则一旦把对方给惹火了,会落得什么样的后果,她不敢想像。 她并不笨,隐隐看出赵御庭之所以将她囚禁在这幢大宅子里,似乎在故意试探她的底细和情况。 他以秦子正为突破口,不只一次试着询问她此番来京的目的,包括为何会被人追杀?为何会身负重伤? 幸亏白卿卿反应够快,心眼够多,面对他有意无意的试探,总能找到合适的藉口来搪塞。 在鹤云庄养病的这九天里,她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一方面要机警地应付赵御庭的试探,一方面又要拚命掩饰自己平日里的生活习惯。 赵御庭的精明程度并不在赵御辰之下,赵御辰既然能在短时间内从她身上察觉到属于苏若晴的痕迹,赵御庭自然也有可能。 九天之后,白卿卿终于发了狠,不管赵御庭同意与否,她都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本以为赵御庭还要再为难她一阵子,结果当她厉声提议想要回京的时候,他不但没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反而还笑着对她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他们随时可以上路。 白卿卿当然知道赵御庭不可能会这么好心,不过现在不是她追究真相的时候,只要回到京城,见到了秦相爷,一切疑问就会得到解答。 让她憋闷的是,赵御庭居然只准备了一辆马车,这就意味着,这一路她都必须和他同处一个空间。 偏偏这是一辆小马车,里面刚好可以容纳两个人,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多余的空隙。 白卿卿很想说,她宁愿走路回去,也不想和他挨坐在一起。 无奈她腿伤未癒,几百里的路程如果真靠两条腿走回去,没等到京城,她就会被活活累垮。 迫于无奈,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坐进马车,和他腿挨着腿,胳膊挨着胳膊并肩而坐。 路上,赵御庭总能找些奇怪的话题引她开口。 白卿卿却遵循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尽可能将回答的字数减到最低。 「白姑娘,能不能问一下,我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无法原谅的事情?」 正以闭目养神为由,拒绝去搭理对方的白卿卿,闻言之后慢慢睁开双眼,用恭敬又疏离的语气道:「九公子何出此言?」 「经过几日相处,我自认对白姑娘算得上是礼遇三分,可白姑娘对我却始终不愿敞开心扉,甚至连话也不愿和我多说几句。思来想去,我只能总结出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曾经在很不小心的情况下,得罪了白姑娘。」 「九公子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感谢您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甩脸子给九公子看呢?至于您口口声声说我不想对您敞开心扉,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几句,那是因为我只是一个乡野丫头,出身低微,平日里很少接触权贵。所以在面对九公子的时候,怕哪句话不小心说错了会惹您发怒,才在您面前谨小慎微,避免多说多错,惹九公子不快。」 正说话间,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白卿卿没坐好,一头栽进赵御庭的怀里。对方顺势将她抱了个满怀,微微笑道:「本来你先前那番话我是不太相信的,不过现在……」他大大方方将她抱在怀里,「你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心意,害我想不相信都很难了。」 白卿卿差点没被他这个结论给活活气死,忙不迭挣脱他的怀抱,皱眉道:「九公子不要误会,刚刚只是车行不稳,和我的心意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也就是说,我先前的猜测其实并没有错了?」 「先前什么猜测?」 「你讨厌我!」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既然没有,为什么迫不及待地从我怀中逃开?」 白卿卿被他这番无赖样的话气得脸色煞白,忍不住高声道:「九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相信您不会不知道吧?」 赵御庭投给她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微笑,「所以你是想说,我刚刚既然抱了你,就要对你负责是吗?」 「谢谢九公子的好意,我不需要你负任何责任。」你只要别再对我动手动脚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 赵御庭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白姑娘,和你相处几日,我发现你不但容貌生得娇俏讨喜,就连这泼辣的性子也非常对我的胃口。如今你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却并没有许配夫家,所以我想……」 白卿卿急忙打断对方的话,「谁说我没许配夫家?」 「噢?」赵御庭微微挑眉,眸中带着几分深究之意,「不知白姑娘的夫家姓啥名谁,家住何处?」 「这是我的私事,九公子不会强人所难,一定要逼迫我说吧?」 「我只是很好奇,白姑娘未来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过……如果你实在不想说,我自然也不会勉强。」 「那便多谢九公子成全了。」 接下来行进的途中,任凭赵御庭如何撩拨,白卿卿都坚持以自己昨晚没睡好为由,紧闭着双眼和嘴巴,拒绝再和他多说一个字,心底则在暗暗思量赵御辰目前的处境究竟是安还是险。 做为大燕国已经退位的皇帝,他虽然行事低调,很少露面于人前,但大燕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太上皇」这个身分,却让世人无法遗忘他的存在。 一旦这位太上皇有什么三长两短,必会掀起一阵狂风巨浪。 可是返往京城的这段路上,她发现百姓们神色如常,并不像发生什么大事的样子,由此不难推出两个结论,其一,赵御辰和她一样目前下落不明;其二,就是他现在已经安然无恙了。 以她对赵睿的了解,他那样敬爱自己的父皇,一旦他得知父皇遇难,京城上下断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平静无波。 这也直接证明,第二个结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有了这层认定,白卿卿紧揪多时的心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与此同时,心底对儿子的思念和惦记也益发的强烈起来,恨不能立刻长出翅膀,飞进宫门,将阔别多时的儿子抱进怀里倾诉内心深处的思念之苦。 再长的行程都有一个尽头,更何况鹤云庄离京城并没有多远,大约一、两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抵达秦子正的府邸。 丞相府的家丁对凤阳王赵御庭或许不甚熟悉,但对曾经在府中住了些时日的白卿卿却是认得的。 尤其是那个当初故意刁难过她的家丁,此时见了她真比见了亲人还要热情。原因很简单,这家丁的老母亲身患重疾,卧床不起多年,好多大夫都对此束手无策,结果白大姑娘一出马,不但消除了老太太身上的病痛,还让她可以自如的下地行走。 自那以后,这守门的家丁便把白卿卿当成再世恩人来看待。 眼下看到白卿卿出现在丞相府门口,他心中甚是开怀,当下想也不想,连忙让人去通知相爷,白姑娘回来了。 秦子正得了信,连跑带颠的出门迎接。 看到白卿卿安然无恙,他心情十分激动,可当他看清楚站在白卿卿身边那个高大伟岸的男子时,原本兴奋的面孔顿时被满满的震惊所取代。 第二十八章 「王爷,您怎么……」 对于这个当年在宫廷之中掀起腥风血雨的人物,他到死都不会忘记。 圣帝和孝烈皇后原本鹣鲽情深,夫妻和睦,就因为此人的从中作梗,才酿成了后来那起惨绝人寰的悲剧。 事后,这位当朝九王爷被圣帝一怒之下赶出京城,赐封地凤阳,从此来个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事隔六年,久未进京的九王爷居然出现在他的丞相府门口。 短暂的震惊之后,秦子正迅速恢复心神,一边面带热情的招呼王爷进宅详谈,一边又暗中使眼色给身边的管家,让他尽快进宫告诉圣帝,白姑娘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自始至终,赵御庭都在暗中观察白卿卿的反应。 两人在一起相处了十余日,他从未正式公开自己的身分,她也从来不会主动询问,如今被秦相爷一语道出他王爷的身分,这白卿卿却面色如常,像是早就知道一般。 难道说,从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时起,她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可他十分确定,他们之前根本互不相识,要不是那次她不小心将毛笔递到他的左手边,他也不会对她心生怀疑。 偏偏他越是探究,她越是逃避躲闪,让他对她生出更加浓厚的兴趣,甚至暗暗发誓,不将她脸上伪装的面具亲手撕掉,便誓不甘休。 秦子正自然不知道这位凤阳王心底的想法,他唯一好奇的就是,和凤阳王八竿子打不着的白卿卿,怎么会无缘无故和此人扯上了关系? 倒是白卿卿一踏进房门,便简明扼要的将她的遭遇向老丞相交代了一遍。 「噢?没想到卿卿你这次大难不死,竟是被王爷所救?」 「我当时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总之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九公子的府里了。」 「九公子?」秦子正微微一愣。 赵御庭突然冲白卿卿笑了一下,「本王当时并未向你道出真正身分,白姑娘不会介意吧?」 白卿卿面不改色道:「九公子乃千岁之尊,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分本就无可厚非,我只是一介草民,怎会介意?」 赵御庭挑了眉头,似笑非笑道:「你此刻的反应,倒让本王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从你初见本王的那刻起,就已经猜到本王的身分了。」 对方如此直白的询问,让白卿卿的心没来由地狂跳一下,这赵御庭的精明程度,果然不比赵御辰差上几分。 就在她暗中思忖如何回答对方这个问题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卿卿……」 白卿卿被这声呼唤剌激得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虽然早就猜到她心心念念记挂着的男人不会有事,但亲眼看到他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还是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不顾一切地站起身,想要在第一时间扑进他的怀抱。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她忘了脚踝还受着伤,身形一个不稳,差点踉跄摔倒在地,此时离她最近的赵御庭伸手拦腰一抱,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不但把闯进房门的赵御辰吓了一跳,就连秦子正也被吓傻了。 白卿卿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有这样的逆转,她居然当着赵御辰的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落入了赵御庭的怀抱。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拚命想要挣开对方的掌控。 却听赵御庭的声音在头顶悠悠响起,柔声劝道:「卿卿,你怎么这样不小心,难道你忘了自己脚上的伤还没彻底痊愈吗?早知道你这么不小心照顾自己,咱们就晚回几日,等你把身上的伤都养好了,再来探望秦相爷也不迟。」 他这番话说得非常暧昧,明摆着是在告诉旁人,两人之间的关系很不正常。 尤其是那句卿卿,叫得温柔甜蜜,想让旁人不多猜疑都很难。 白卿卿知道自己这次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目光本能地瞟向门口处,只见赵御辰的脸色虽然并不好看,却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 他踩着稳健的步子踏进房门,用深不可测的目光看了做戏做得很投入的赵御庭一眼。 在对方极度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将被他紧搂在怀中的白卿卿接到自己的怀里。 「老九,你难道不想解释一下,为什么应该在凤阳的你,会突然出现在京城吗?」 赵御庭怀里的温度突然消失,眼睁睁看着白卿卿落入兄长的怀抱,双眼微微眯了一下,却没有将不悦表现出来。 「皇兄,你我好歹六年不见,如今兄弟重逢,您就只问我这句话吗?」 赵御辰冷笑一声,「我只想从你口中听到答案。」 他日防夜防,没想到老九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进了京城,看来这些年长了不少本事,倒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皇兄,难道您忘了,再过不久,就是皇家举办祭祀大典的日子,身为皇嗣血脉中的一员,我回京祭祖,也是应该的吧?」 赵御辰冷冷一笑,「如果你真的这么惦记自己的老祖宗,为何之前那六年里,从来都没在皇家的祭祀大典上看到过你的身影?」 「那是因为初到封地的那几年,我身体一直不太好,如今身子骨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当然要聊表孝心,在老祖宗面前赔个不是。再者,我听闻皇兄眼疾已癒,也想趁此机会进京来向皇兄道一声喜。」 「如此听来,你倒是有心了。」 虽然明知道这个答案真假掺半,赵御辰却没有揭穿对方的意思。 此时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白卿卿身上,至于那些心怀不轨的阿猫阿狗,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收拾教训。 如今亲眼看到卿卿完好无事的出现在眼前,担忧多时的心终于慢慢放回了肚子里。 既然人已经平安接到了,他自然没心情继续留在丞相府和人周旋,便找了一个藉口,声称宫里的小皇帝前些日子偶感风寒,需要白卿卿亲自回去伺候照顾,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将人从赵御庭的面前带走了。 【第九章】 出了丞相府,刚刚坐进回宫的轿子,赵御辰便迫不及待地将白卿卿揽进怀里,亲上她娇艳欲滴的粉唇。 「唔……」 白卿卿似乎感受到他的紧张和忧虑,先是娇呼一声,随后展开双臂,紧紧攀上他的肩膀,热情而努力地回应着他的亲近和爱抚。 当他的嘴唇慢慢从她唇瓣上抽离的时候,白卿卿下意识地想要去解释她和赵御庭之间的关系。 上一世,他因为不信任她的感情,酿成了后来的那场悲剧。 重生之后,她不想让从前的悲剧继续上演。 毕竟,在她心里,她从来都没喜欢过赵御庭。 只是话才起了个头,就被他轻轻点住了唇。 他神色认真的送给她三个字,「我信你!」 那一刻,她听出他语气中的真挚和信任,也相信他说出「我信你」这三个字的时候,绝对是发自真心。 白卿卿心底突然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感动和甜蜜,慢慢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回宫的路上,她缓缓道出这几日的经历,顺便又仔细问过他当时究竟是如何脱险的。 而赵御辰之所以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白卿卿去了丞相府,自然是他布下的眼线,无意中在城外发现了赵御庭的踪迹。 自从老九当年被他赶到凤阳之后,他便派出人手,时刻留意着对方的动向。结果防来防去,这老九还是被他给防丢了,看来这一场接着一场的劫难,肯定跟老九的突然出现有着莫大的关系。 已经在宫中等候多时的小皇帝看到白卿卿安然无恙的回到自己身边,几乎是想都不想,一头冲进她的怀抱。 白卿卿没想到小皇帝对自己竟会如此热情,心头一时感动,竟跟着他一起流出了出来。 赵御辰本想斥责赵睿已经身为天子,还哭鼻子流眼泪,实在是有够丢人,可看着他那么依赖白卿卿,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暖流。 眼前这一家三口欢聚一堂的场面,不正是他多年以来最大的心愿和期盼么?流了不少眼泪的赵睿,终于在白卿卿的哄慰下再次展开笑颜。 趁父皇不备,他凑到白卿卿耳边,小声道:「白姐姐,你失踪的这些日子里,父皇吃不好睡不香,急得连头发都要白了。朕知道父皇心里是喜欢你的,其实朕也很喜欢白姐姐,所以……」 他圆滚滚的大眼睛微微一转,面带笑容道:「朕已经求过父皇,一旦寻到你,就让他娶你进门,给我当母后。」 第二十九章 白卿卿的脸色「腾」地红了,她虽然知道睿儿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自己,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想着让她给他当母后。 「白姐姐,你会答应父皇,当他的娘子,当我的母后吧?」 白卿卿被他如此直白的方式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双眼本能地瞟向赵御辰,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正端着茶杯慢慢饮茶的赵御辰,似笑非笑地向她投去一记不怀好意的眼神,佯装漫不经心道:「我记得从普陀寺回宫的途中,某人好像亲口答应过我一件事,卿卿,你还记得那件事是什么吗?」 她要再嫁他一次的承诺,可是她亲口说的。 眼前两个人一个是当今天子,一个是天子他爹,她这个小小的乡野丫头要是敢说话不算话,那不就是犯下了欺君之罪吗? 就在鸣和宫一家三口欢欢喜喜重聚一堂时,锦瑟宫里的柳香怡则被气得浑身发抖,大发雷霆。 本以为那场劫杀事件会直接要了白卿卿的小命,结果失踪数日后,她居然安然无恙的被圣帝亲自接回皇宫了。 她当初在信里明明提过,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她一定要让那个暗中指使者杀了白卿卿。 可为什么对方明明得了手,最后却将白卿卿给放了回来? 百思不得其解的她按捺不住心头的疑虑,打发了两旁婢女,招来信鸽,又写了一封急信,让信鸽送走。 结果那只小小的信鸽才刚刚飞出院子,就被躲藏在锦瑟宫周围的暗卫一把攫住。 为了揪出幕后黑手,赵御辰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喑中观察后宫之中的一举一动。 结果没过多久,柳香怡私放信鸽一事败露,信中所写的内容将她出卖得非常彻底。 面对无可辩驳的罪证,柳香怡立刻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近。 更让她绝望的是,赵御辰居然将当日那个诬陷白卿卿是灾星的观星先知也给抓了起来。 对方在严刑拷打之下招供出来,说他是被人收买,故意放出天降灾星到皇宫的谣言,引起百姓的恐慌。 至于收买他的主使者,他并不知道是谁,只说那人给了他一笔银子还有一些珠宝。 赵御辰让人将他收到的贿赂找了出来,在那堆珠宝之中发现了几支珠钗,经仔细调查,那珠钗的主人正是柳香怡。 此时此刻,柳香怡跪在堂下,看着亲自审问她的赵御辰,哭着问:「事到如今,臣妾知道给自己找再多藉口都没用,临死之前,臣妾只想问您一个问题,如果当年没有苏若晴的存在,您会爱上我吗?」 面对这个问题,赵御辰回给她的是一记淡淡的笑容。 「柳香怡,难道你忘了,当年你为什么会被我选进太子府,成为太子侧妃?」 柳香怡当然不会忘。 当年还身为太子的赵御辰,原本要昭告天下,此生此世他将只娶苏若晴一人为妻。 要不是仁宗皇帝疾言厉色的阻止,她和陈月蓉根本就没有机会踏进太子府半步。 赵御辰之所以会敲定陈月蓉和她,是因为他私底下和两家做了一笔交易。而交易的内容就是,他可以赋予她们身分地位,包括在朝中提拔她们的父亲上位。 而她们在嫁进太子府之后,也要信守承诺,不准和太子妃争风吃醋,一定要恪守本分,就算一辈子得不到宠爱,也绝对不可以有半句怨言。 柳家和陈家当年虽然满口答应,但真正和赵御辰相处之后,没有哪个女人能逃得过太子爷的魅力,没过多久,她们便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这位大燕国身分极其尊贵的男人。 柳香怡知道自己先背弃誓言是不对,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抓住这个男人的心,哪怕使出肮脏下流的手段她也心甘情愿。 「如果你真想要一个答案,我可以给你。当年若没有苏若晴,如今这偌大的后宫之中,自然也不会有你柳香怡的一席之地,这样说,你应该懂了吧?」 赵御辰这句话,直接让柳香怡的一颗心坠入谷底。 她原本还期盼着,自己在他心中多少会占有一丝一毫的位置。 而事实却是,没有苏若晴,自然不会有她柳香怡。 多么残酷的答案,多么可怕的事实。 原来,在圣帝心中,她只不过就是一个路人甲,她把女人最好的时光都投注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而她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这一刻,柳香怡原本悲伤的面孔变得狰狞不堪,她厉声对赵御辰道:「好,既然你连一丝情意也舍不得分我,咱们今世的夫妻情分便就此断绝!不过临死之前我不介意告诉你,大燕的江山早晚有一天会落到旁人手里,至于你,就等着抱着那个下贱的白卿卿,一起下地狱吧!」 说完,她狠狠咬断舌根,以惨绝的姿态,自尽在众人面前。 柳香怡倒下的那一刻,明昊立刻上前去探她的鼻息。 片刻后,明昊语气沉重道:「七爷,她已经死了!至于那封信究竟要写给谁,她还没有招供。」 赵御辰冷哼一声,「这天底下想要夺我性命的人屈指可数,她以为她死了就能让那个幕后黑手逍遥法外吗?」 说着,冷声对明昊道:「既然别人让咱们不消停,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咱们也别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好过。传旨下去,柳氏一族,纵女行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柳家人皆贬为庶人,发配边疆。」 柳家蒙难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传得人尽皆知。 为此,朝廷还发布一道公文,说后宫怡太妃心怀不轨,与人暗中勾结,试图谋害皇上和太上皇,如今罪证确凿,柳氏一族被发配边境,将终生免去入京资格。 没过多久,柳氏一族就被抄了家。 不少老百姓都围在柳家门口看热闹。 这些围观的人中,有一个头戴斗笠,身材颀长的高大男子,伫立在不远的地方,冷冷看着悲鸣哭声频传的柳家府邸。 他知道,这是赵御辰给他的一记示威警告。 不过,最后究竟鹿死谁手,现在还不能断定。 良久后,斗笠男子留下一道慑人的冷笑,身影渐渐消失在长长的街头。 怡太妃暗中害人又畏罪自杀的消息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白卿卿对柳香怡虽然没什么好感,但对方最终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经过这次剌杀事件,她隐隐发现表面看上去和谐安宁的朝廷,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至于这起谋杀事件的始作俑者究竟是什么来头,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不难猜出对方的身分。 诚如赵御辰所说,这天底下想夺他性命的人屈指可数。 如今他已经让出皇位,退居权力战争之外,对方却仍旧没完没了的和他过不去,足以说明此人之所以会搞出这起暗杀事件,真正的目的是想了结私人恩怨。 放眼望去,和他有私人恩怨的,唯有当年与他有夺妻之仇的赵御庭。 偏偏在这个时候,久居凤阳的赵御庭又突然出现在京城内…… 所有的事情发生得如此巧合,这让白卿卿很难不将幕后黑手的罪名锁定在此人的头上。 「连你也觉得老九有问题?」 对于白卿卿这番细致入微的分析,赵御辰吃惊的同时,不由得对她生出几分赞叹和欣赏。 虽然他早就知道他爱的苏若晴是个理智又聪明的姑娘,但之前两人的婚姻一开始便是建立在强娶豪夺的基础上,以致于在他们共同生活的岁月里,他始终不相信晴儿是发自内心爱着他的。 否则六年前,他也不会在有心人的挑拨之下,怀疑睿儿并非是自己所生。 六年的盲眼生活,不但敛去了他身上锋芒毕露的锐气,同时也让他变得更加成熟理智,而且想通了许多事—— 如果晴儿真的喜欢老九,以她的脾气和性格,就算面对强夺逼迫,她也绝对不会轻易向他妥协。 既然她当年肯跟了他,并在成亲之后心甘情愿为他生下孩儿,足以证明她对他的感情并未掺杂一丝一毫的虚假。 这个结论既让他激动,又让他愧疚。 如果他能早一点认清这个事实,他和晴儿也就不必遭受整整六年的分别之苦。 幸好上苍怜恤他的痴情,在他以为此生无望的时候,将这样一段奇妙的机缘重新降临在他的身上。 想到这里,他突然按捺不住心底的亢奋,将坐在自己对面慢慢吃点心的白卿卿霸道地捞进怀里。 「喂,你要干嘛?」 白卿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的点心掉落在地,就连桌上的茶水也差点被她打翻。 她又气又恼,抡起粉拳在他肩头用力捶了几记,红着脸道:「放开我,让别人看到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第三十章 她可没忘了这昭阳宫最不缺的就是宫娥太监。 赵御辰立刻对在门口伺候的几个宫娥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赶紧消失。 这下,白卿卿的脸变得更红了,她又气又羞,懊恼地叫道:「你怎么把人都给打发走了?」 「你不是嫌她们碍眼吗?」 「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总之你先放开我,我肚子还饿着呢……」 赵御辰眼眸一深,戏谴道:「可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你当成我的点心,一口吃掉。」说完,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直奔内殿那张宽敞奢华的大床。就在这时,宫外突然传来赵睿娇嫩的嗓音,「白姐姐,你在吗?」 这个声音对即将落入虎口的白卿卿来说如同天籁;可是对想要饱餐一顿的赵御辰而言却成了一道讨人厌的魔音。 未等白卿卿出声答话,他便厉声对外面的赵睿道:「你未来母后身子乏了,正躺在床上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急促的脚步声因为他的这道厉吼而停了下来。 赵睿有些不明所以道:「可是父皇,外面的天还没有黑……」 「谁规定一定要天黑才能上床休息的?」 「可是父皇……」 小皇帝还想继续可是,不耐烦的赵御辰没好气道:「回你的御书房看摺子去,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随便踏进昭阳宫半步。」 莫名其妙挨了父亲一顿责骂的小皇帝感觉十分委屈,他还想要开口为自己争取一些权利,就听内殿再次传来父皇的声音。 「你要是再随便打扰父皇和未来母后培养感情,明儿个我就带着你未来的母后离开皇宫,住回墨园。」 这句话立刻让赵睿弃械投降,他委委屈屈说了一句「以后再也不敢了」,便急急忙忙的离开昭阳宫逃难去了。 被压倒在床的白卿卿眼看着这男人用这么拙劣的方式欺负她儿子,一双美眸都快要瞪出火来。 「这么欺负当今天子,你就不怕被老天爷惩罚?」 「我是当今天子的老子,老子欺负儿子,天经地义,合理合法,所以老天爷是不会惩罚于我的。」 「赵御辰,我今天才知道你原来还有当无赖的资质。」 「你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除了拥有无赖的资质,我最大的嗜好就是化身为狼,将鲜嫩可口的小羊羔大快朵颐。」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做你口中那只无辜可怜的鲜嫩小羊羔。」 赵御辰投给她一记势在必得的坏笑,不怀好意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乖乖摆好姿势,等着被爷拆吃入腹吧。」 「你去死!」 两天之后,离京六年之久的凤阳王赵御庭,以回京祭祖为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皇宫之内。 一入宫门,他便迫不及待地寻了赵御辰一个晦气。 「听说皇兄不久前去普陀寺上香还愿,结果回程途中却遭到不明剌客的围堵追杀。如今四海昇平,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没想到已经离开帝王宝座的皇兄不但没能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反而还被仇家日夜惦记。不知皇兄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对方竟下这样的狠手?」 坐在一边慢慢品茶的赵御辰,并没有因他的恶意挑衅而露出半分不悦的神色,而是笑里藏刀道:「不过就是一个胆小怕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缩头乌龟而已,至于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我心中自然有数。」说着,神态自然的啜了口香茶,「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有些人,注定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赵御庭皮笑肉不笑道:「皇兄,轻敌乃兵家大忌,这个道理你该不会不懂吧?」 赵御辰道:「敌人还分很多种,有些敌人堪称君子,值得对手尊重;而有些敌人却如同阴沟里的老鼠,可恶又可恨的同时,不免让人对其生出几分怜悯。老九,知道我为什么要怜悯这个人吗?」不待对方回应,他又接着道:「因为这个隐藏在背后不敢暴露自己身分的阴沟老鼠,居然下作到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不放过。你应该知道柳香怡吧,那女人与这阴沟老鼠暗中勾结,将我去普陀寺还原的消息出卖给对方,结果她行踪败露之时,那只阴沟老鼠不但没胆子出面求救。 赵御庭道:「也许在那人眼中,柳香怡只不过是一颗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弃子。」 「棋盘上每一颗棋子都有其利用价值,这么轻易就将一颗棋子视为弃子,我只能说,此人目光短浅,注定一世无为。」 赵御庭的脸上虽然还保持着淡定的笑容,可阴鸷的目光却让人望而生畏。「皇兄左一句阴沟老鼠,右一句目光短浅,似乎想借用言语之势来发泄内心深处的怨恨和不满啊……」 「这你就看走眼了,事实上,我非常感谢那只阴沟老鼠之前策画的那起剌杀事件。正所谓患难才能见真情,如果没有这只阴沟老鼠从中作梗,我也不可能会在短短时间内寻到将要和我过一辈子的女人。」 赵御庭的眉头顿时挑得老高。 赵御辰很快就为他解了惑,「祭祖大典结束之后,我会正式公告天下,娶白卿卿为皇太后。」 赵御庭脸色一变,忍不住道:「我以为皇兄心中只会有一个女人,就是六年前已经过世的孝烈皇后苏若晴。」 「我现在心中仍旧只有晴儿一人。」 「既然如此,白卿卿在皇兄心中又是什么?」 「老九,这似乎超出你关心的范畴之外了吧!」 「我只是为晴儿感到不满,别忘了,她当年可是被皇兄你活活逼死的。」 赵御辰目光一冷,「我犯下的过错,自会想办法亲自弥补。至于其他人强加在我身上的那些错误,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付出巨大的代价来偿还。」 「既然如此,我就等着看皇兄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去和你的死对头较量。」 「你可以拭目以 「我一定会拭目以待!」 「普陀寺的慧净,真的对老七说过这样的话?」 「回主子,那慧净大师身边的小沙弥被属下花重金收买,将当日七爷和白姑娘与慧净见面的过程如实相告,顺便也说了一些这几年七爷跟慧净大师接触时的一些情况。」 坐落在京城西北角一幢隐密的宅院里,赵御庭听完下属的禀告,面色瞬间变得凝重。 他早就听人说,普陀寺的住持方丈是个非常有本事的老和尚,不但能测天意、算人命,更有看透阴阳两界的本事。 当年苏若晴被老七怀疑与他暗中来往暗结珠胎,怒极之下用自我了断的方式证明清白,这让老七十分懊悔,悲伤至极之时竟盲了双眼,整整六年不见天日。 直到那个白卿卿出现之后,老七的人生就像突然被人改写了一样,不但失明的双眼重见天日,就连他的性情,也变得与从前有所不同。 他居然会一改往日对晴儿的眷恋,明目张胆与白卿卿大秀恩爱,甚至还要将她娶进门,尊封她为大燕国的皇太后。 莫非他已经把苏若晴这个结发妻子给忘了吗? 不,不对,老七亲口说过,他对晴儿的心意从未改变。 这也就意味着,老七不会无缘无故将别人娶进家门。 思绪有些混乱的赵御庭想到此处的时候,慢慢闭上双眼,回想着自己第一次看到老七和白卿卿相处的画面,是那次他隐藏在皇城门口。 向来处事隐秘的老七,居然动用皇城军围捕一个乡野小村姑,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老七当时注视那小村姑的眼神,深情而又炙热。 正因为老七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心底的情绪,他才会对那个来历不明的白卿卿产生浓厚的兴趣。 他倒是想看看,白卿卿这个乡野小村姑对老七来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所以他暗中勾结把持后宫的柳香怡,让她随时探听老七和白卿卿的一举一动。可惜,柳香怡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不但没能掩饰好自己的罪行,反而还赔上了她自己一条性命。 至于上次那起剌杀事件,没能趁机夺走老七性命确实可惜,唯一的收获就是,他暗中劫走了白卿卿,经过数日相处,确实从那个小女人的身上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说,两人初次见面,她便清楚的知道他擅长使用左手。 包括她日常生活中的不少习惯,以及她讲话时的神态、语气,让他感到了熟悉感。 情未断,缘未了,天意降,再聚首! 虽然只是短短的十二个字,却在无形之中透着一股诡异的资讯。 如今再结合下属汇报来的消息,这让心思向来缜密的赵御庭,不得不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 第三十一章 想到这里,他猛地睁开双眼,并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极大的震惊。 虽然他并不相信鬼神之说,可一连串无法解释的事实又让他不得不将心底的猜测无限扩大。 假如苏若晴和白卿卿真的是同一个人,那么老七急于将白卿卿娶进家门这个行为,就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成昆!」 他唤来下属,面色凝重地向对方耳语交代了几句。 成昆闻言领命,转身疾步离去。 在对方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仍不放心的叫住对方脚步,冷声道:「记住,这件事只许成功,不准失败!」 「主子放心,属下一定不负主子所望,保证完成使命!」 同一时刻的昭阳宫里,正在帮赵御辰系腰带的白卿卿手一个不稳,竟不小心摔碎了一块祖母绿玉佩。 「啪嗒!」一声脆响,就见那块掉落在地的玉佩顿时四分五裂,样子惨不忍睹。 白卿卿心头一颤,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 她刚要弯腰去捡玉佩碎片,就被赵御辰的长臂给拦了下来。「别动,小心别划破自己的手指,这些事让婢女去做就好。」 白卿卿缓缓抬头,神色不安道:「今天的祭祀大典,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大事……」 「卿卿,你最近的情绪太紧张了,一连好几晚没睡好,所以才会这样患得患失。」 白卿卿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的确是紧张过度了,只是赵御庭一天不走,我的心便一天无法安稳,他这次突然回京,肯定在讦画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赵御辰笑着安慰道:「你这算不算长他人实力,灭自己威风啊?」 白卿卿满脸哀怨地瞪他一眼,娇嗔道:「我这到底是在为谁心焦不安啊?」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担惊受怕,娘子,你辛苦了,为夫向你保证,一定安安稳稳的去,安安全全的回,可以吗?」 「谁是你娘子?」 赵御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轻喃,「你不是答应过我,祭祀大典结束之后,就风风光光被我用八抬大轿抬进家门,乖乖给我当媳妇生娃娃么。」 「呸,我几时说过要给你生娃。」 被赵御辰这么一搅和,积压在白卿卿心头的那几分不安也淡然消失。 两人缠在一起又腻了好一会儿,直到李达发告知吉时已近,准备出发时,赵御辰才依依不舍地亲了亲白卿卿美丽白皙的额头。 临走前,又千叮咛万嘱咐,在他回来之前,她不可以私自踏出宫门半步,有什么事就差遣奴才们去做,祭祀大典结束之后,他会很快回来。 皇宫四周他安插了不少大内高手防护,就是避免有人狗急了跳墙,会对卿卿不利。 虽然他表面上露出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私底下却不能不严加防范赵御庭暗中使坏。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他终于在明昊等人的陪同下,与赵睿一行人马出宫祭祀。 按照惯例,每到年底之时,皇家都要在太庙举办祭祀大典。 这是大燕皇室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除了皇族血脉之外,朝中四品以上大臣也必须一同前往。 虽然明知道随行的队伍中有大部分都是朝廷精心培养的皇城军,但留在宫里的白卿卿还是隐隐担忧。 她总觉得这次祭祀大典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她又无法预测。 说来说去,都怪那个赵御庭。本以为当年的恩怨会随着苏若晴的离世一笔勾消,没想到老天爷给了她重生机会的同时,连带着上一世的麻烦也随之而来。等待的过程是漫长又无聊的。 这一整天,白卿卿都在焦躁和不安中度过。 好几次,她都按捺不住心底的烦躁,差一点冲出宫门,想要去太庙一探究竟。李达发自然是拚命拦着,并耐心劝慰她,太上皇和皇上一定会安然无恙回到皇宫。 午时刚过,正在昭阳宫喝茶的白卿卿,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外面就停止了,没过多久,那脚步声又由近而远,慢慢消失。她眉头一皱,心中顿时生出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急急放下茶来到门口,她就见李达发正低声对几个小太监交代着什么。 「李总管!」 她的声音把李达发给吓了一跳。 「发生了什么事了?刚刚究竟是谁来过?」 李达发急忙摇头否认,「没有谁来过啊,白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白卿卿哪是那么好打发的人,见他不肯说实话,顿时怒上心头,「李达发,你要是不对我说实话,我这就闯出宫门,亲自去太庙打探情况。」 李达发被她那决绝的脸色吓了一跳,他相信如果自己不说实话,肯定会把这位大小姐给惹急,于是苦着一张脸道:「不瞒白姑娘,刚刚的确有人来过。」 「是谁?」 「是明护卫。」 李达发口中的明护卫,自然是赵御辰身边的得力心腹明昊。 白卿卿眼色一亮,急切道:「他们回来了?」 「呃……」 见他欲言又止,白卿卿的心猛然一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明护卫说,皇上……失踪了!」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可真把白卿卿吓得六神无主。 她一直以为赵御庭要对付的人是赵御辰,所以从头到尾,她根本没担忧过赵睿的安危。 此时听李达发说皇上失踪了,她只觉得脑袋一沉,身体摇摇欲坠,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卿卿慢慢睁开双眼。 第一个映入她眼帘的不是别人,正是满脸担忧的赵御辰。 「卿卿,你醒了?」 过了好一会儿,白卿卿才缓过神来,她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臂,忧心道:「李总管说睿儿失踪了?!」 赵御辰此时的脸色非常不好,本以为他布置了人手,不会在祭祀大典上出现任何差错,结果百密一疏,还是被人给钻了空子。 回程的途中,赵睿突然说肚子疼,被小太监伺候着如厕的时候,竟遭人暗算,几个小太监全部死了,而赵睿就这么失踪。 见赵御辰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话,白卿卿的心顿时沉落谷底,睿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今就这么音讯全无,这比要了她的命还要让她难受。 「卿卿,你别着急,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像得那么糟,我已经下令封锁四道城门,没找到睿儿之前,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除非他们想拼个角死网破,否则我保证那些敢伤害睿儿的人插翅难飞。」 「如果他们真的想拼个鱼死网破呢?」 未等赵御辰回答这个问题,门外突然传来明昊的声音。 「七爷,属下刚刚收到一封信,信上注明要白姑娘亲启。」 「快拿进来给我看。」 明昊立刻将信递了过来,途中却被赵御辰一把劫了过去,他当着白卿卿的面展开信纸,只见上面潦草地写了几个字——三日之后,鹤云庄老地方,不见不散,如果不想小皇帝遭遇不测,记得孤身前往,切勿带一兵一卒。 虽然早就料到策划这起绑架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赵御庭,但亲眼看他派人送来的这封信,还是把赵御辰给气得七窍生烟。 那混蛋居然要卿卿孤身一人与他赴约,仅凭这一点,他就无法容忍。 「这个约,我赴!」将信看完的白卿卿几乎是想都没想,立刻做出决定。 「卿卿,这老九摆明了没安好心,如果你只身前往,无非是中了他的圈套。」白卿卿冷声道:「睿儿在他手里,你以为我们还有其他选择的余地吗?」 「既然已经确定了地点,我自会派人亲赴鹤云庄解救睿儿。」 「不!」白卿卿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能拿睿儿的生命开玩笑,就算明知道那是个陷阱,在确定睿儿安然无恙之前,我也要亲赴险境,看看赵御庭究竟在搞什么鬼?」 「卿卿……」 见他还想阻止,白卿卿突然道:「就当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睿儿的事情解决之后,不管你我之间曾有过怎样的恩怨,从今以后,都将会一笔勾消,绝不再提丨。」 赵御辰被她那凝重的表情吓了一跳,他知道此时的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和她讲条件。 如今被抓走的那个人,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 以他对晴儿的了解,她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身陷险境而不闻不问。 哪怕对方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为了儿子,她定会眉头都不皱一下,甘愿跳进这个陷阱。 那一刻,赵御辰的心头被满满的苦涩和无奈所占据。 一边是亲生骨肉,一边又是自己此生最心爱的女人,两难之下,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接受白卿卿的提议。 尾声一 【尾声】 三天之后,白卿卿履行诺言,只身一人前往鹤云庄赴约。 虽然早就知道这起阴谋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赵御庭,但亲眼看到这张面孔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让白卿卿激动不已。 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的赵御庭,见白卿卿真的独自赴约,唇边不由得勾起一抹得意的奸笑。 「还以为你不敢来呢,没想到为了老七膝下的那根独苗,你居然真的敢以身涉险,独自赴约。本王很好奇,赵睿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对别的女人为老七生的孩子这般上心?」 赵御庭之所以会用此计将白卿卿引来,就是想从她身上寻到一个真正的答案。有些疑问,只有当事人才能解开。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和赵睿完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人,在得知对方身陷险境时,究竟会做出怎样超乎寻常的反应? 如果白卿卿真的带着苏若晴的记忆,她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赵睿遇难。 反之,他之前所有的疑问和猜测都将不成立。 事实证明,白卿卿果然如他所料的出现在他面前,既让他激动,又让他震惊。难道说,白卿卿和苏若晴,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皇上在哪里,我要见他!」 「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 「我出现在这里,对你来说不就是最好的答案?」 赵御庭挑高眉头,「你知道我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不管你要的答案是什么,我现在只想见皇上一面。」 「好,你想见他,我成全你,不过,我有个条件……」赵御庭慢慢起身,走到她面前,唇边勾出一道性感邪恶的笑容,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戏谑道:「只要你肯主动亲我一下,我就让人将赵睿带出来见你。」 白卿卿面色一沉,厉声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这个提议太无耻了吗?」 「那你是亲还是不亲呢?」 见他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白卿卿不禁冷笑,「没想到凤阳王不但阴邪可怕,还是个奸佞小人。」 赵御庭淡然一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不是早就清楚吗?」 「是不是我亲了你,你就让我见皇上?」 「我不回答假设性问题,我只针对事实说话。」 「好,我就当自己亲了一只猪。」说着,白卿卿倾身向前,就要递上自己的唇瓣。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闯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暗中尾随白卿卿而来的赵御辰。 他的出现,让白卿卿愣了一下,却好像又在赵御庭的预料之中。 只见被扰了好事的赵御庭不怒反笑道:「看来不用些邪恶手段,我还真是很难将皇兄你这只缩头乌龟给逼得现身。怎么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这个滋味很不好受吧?」 「老九,这就是你煞费苦心搞出这么多事端的真正目的?」 「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他一把将呆怔中的白卿卿带进自己的怀里,傲慢道:「当年你利用太子身分从 我身边夺走苏若晴,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我是不是也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兄,不瞒你说,白卿卿这个女人我看上了,正好我凤阳王府的后宅里缺了一个掌管家院的女主人。当年我肯割爱,将本来要嫁给我的媳妇让给了你,现在也该轮到你割爱,将你这未过门的媳妇给我吧?」 「老九,你作梦。」 「是不是在作梦,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赵御庭自信满满的看了被他揽进怀里的白卿卿一眼,笑谑道:「卿卿,别忘了赵睿还在我的手里,如果你不想让他的生命有任何闪失,不如乖一点,妥协我的提议,嫁我为妻。皇兄能给你的,我同样可以给你!」 未等白卿卿答话,按捺不住内心怒火的赵御辰便厉声道:「老九,你以为在你干了这么多混蛋事之后,我还能饶你性命?」 赵御庭满不在乎道:「没有万全的把握,你以为我会以身涉险?」 他用力吹了一记口哨。 很快,屋外便出现一群身手干练的黑衣剌客,将房间里的人团团围在中间。 「皇兄,上次在普陀寺让你侥幸逃得一命,可不代表这次你也能那么幸运。既然你落进了这个圈套,今天就别想再活着回去。」 「你终于肯承认普陀寺那起劫杀事件是你亲手所为了?」 「既然你当年不顾手足之情,让我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现在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对你这个皇兄下手。我早就说过,让我不痛快的人,他也别想痛快……」 赵御辰冷笑,「你对自己是不是太有自信了?你真的以为就凭这几个人就能让满身罪孽的你杀出重围?」 「皇兄,我可以将你这番话当成是你在做垂死挣扎吗?」赵御庭自负道:「我这个人最讨厌打无把握之战,既然我敢来京城设下这步局,自然有万全的把握得到最后的胜利,至于你这个早早就放弃皇位的太上皇,对大燕国来说,无非就是一个过了气的执政者。这六年来,我暗中收买朝中文武官员,不怕告诉你,大燕国现在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兵马,完全掌控在我的手中。皇兄,很悲哀的告诉你,除了死亡之外,你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 说着,他低下头,示威一般,当着赵御辰的面,试图要亲向怀中的白卿卿。 就在这关键时刻,按兵不动的赵御辰突然举着手中的长剑直直逼向赵御庭的胸上。 对方自然不可能乖乖等着挨打,身子一侧,堪堪躲过那一剑的袭击。 白卿卿被赵御庭推至别处,脚步踉跄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那两个男人已经打到了一起。 尾声二 虽然赵御辰的功夫不弱,可多年的眼疾让他疏于练武,比起每日勤练功夫的赵御庭,自然是稍逊一筹。 几十个回合之后,赵御辰明显招架不住。 眼看着剑尖就要直抵他的咽喉,情急之中,白卿卿脱口道:「凤阳王,你当年因为不满苏若晴背弃诺言,反嫁太子而心生愤怒,使出离间计害她魂归黄泉已经让她付出巨大的代价。为何事隔六年,你仍旧不肯放下当年的恩恩怨怨,一定要再度掀起风浪,让原本太平的天下因为你个人而陷入纷争之中?如果你真的爱苏若晴也就算了,事实上在你眼中,苏若晴只是一只可以任你揉扁搓圆的宠物,既然从未爱过,又何必奋力去争?」 她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打斗中的两个男人同时分了神。 赵御庭本能地接住赵御辰反击的一剑,趁机厉声回道:「谁说我从来没爱过苏若晴,如果不爱,当年为何要娶她为妻?如果不爱,在我亲眼看到她嫁给老七之后,我为何会被满腔的嫉妒冲昏头脑?」 「那是因为,一向输不起的你,不甘心原本属于你的宠物被他人所夺走,而你口中所谓的嫉妒,与爱情毫无任何关系,你真正在乎的,只是你丢掉的面子,以及那毫无价值的自尊。」 赵御庭怒道:「你有什么资格来评断我的想法?!」 「因为我就是当年那个被你的离间计牵连,最后为了证明自己清白而自刎的苏若晴!」 这句话说出口时,不但赵御庭愣住了,就连早就猜到答案的赵御辰,也没想到她会当众承认这个事实。 就在赵御庭片刻失神之际,赵御辰反守为攻,趁其不备,一脚狠狠踹向对方的小腹。 赵御庭应接不暇,被踹得应声倒地,吐了一口鲜血。 在他试图反击时,赵御辰已经抓准机会,一剑直抵他的咽喉。 站在一旁观战的白卿卿冷冷看着那个吃败的男人,用悲哀至极的语气道:「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当年那场滴血验亲的阴谋,是你在暗中一手策划的吗?有句话你没说错,被嫉妒冲昏头脑的你,的确能做出很多令人发指的混帐事。你见不得我得到幸福,便在我生下睿儿之后,买通我身边的宫女春娇,让她当着御辰的面指责我和你暗结珠胎,对他不贞。而你真正的目的,就是想借御辰之手,杀了他自己的亲生骨肉。」 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你果然是个可怕又冷血的恶人,连无辜孩童也不肯放过。不过你估算错了一点,虽然御辰和你流着同样的血,但比起你,他活得更坦荡,更真实。就算当时种种证据证明睿儿并非他的亲生骨肉,他也没狠下心肠,真的对个襁褓中的孩子下毒手。」 「不,这一切你根本就不可能会知道!那个唯一的知情者春娇,她已经自杀死了。」 白卿卿冷哼道:「春娇的家人受你胁迫,的确没有胆量出卖你,但是在我用白卿卿身体重生之后,老天长眼,曾让我遇到过春娇的家人,也从他们口中得知当年他们被你胁迫的事实。」 此刻,不但赵御庭满面惊慌,就连久未作声的赵御辰也是满脸懊悔,暗恨自己当年不辨是非,酿下不可饶恕的过错。 不甘受制的赵御庭见直逼自己咽喉的剑尖微微晃动,他见机行事,想要反攻。 千钧一发之际,机警的赵御辰立刻反应过来,狠狠一剑剌中他的胸口。 鲜血喷射的那一刻,赵御庭对着外面高喊,「来人啊……」 「不用喊了!」 赵御辰居高临下道:「你真以为外面的那些人还会为你所用吗?」 「什么意思?」 赵御辰冷笑一声,「屋子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却迟迟没有露面,你以为这是什么意思?」 赵御庭面色一沉,不敢相信道:「你是说,他们背叛了我?」 「更确切来说,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背叛过我。」 「不,这不可能,我经营了整整六年……」 「你真的以为我放弃皇帝宝座,就等于放弃了手中的权力?早在当年我将你发配到凤阳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不甘心认输的你,会走今天这一步棋。至于你暗中招收的那些兵马,表面上是被你所用,其实早就被我的心腹控制在自己麾下。 「老九,很不幸的告诉你,当年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你仍旧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在你偷偷潜进京城的时候,我已经让明昊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些你所谓被你收买的人之所以会不动声色,不过是演戏给你看而已。 「唯一让我失策的就是,我和卿卿去普陀寺的决定太过唐突,才让你有机可乘伤害了她。还有一件事,如果我没猜错,柳香怡和你也是同夥吧,这些年她暗中与你勾结,出卖了不少消息给你,你倒是聪明,知道利用女人来为你办事。可惜,柳香怡太过急功近利,最终害人害己,自毁了前程。」 那一刻,赵御庭的眼底浮现出一丝绝望。 他怔怔地看了白卿卿一眼,低声道:「如果当年没有老七横刀夺爱,你……你会嫁给我,并爱上我吗?」 白卿卿面无表情道:「就算会嫁给你,我也不会爱上你。」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残忍,甚至连一句谎话都不愿意对我说。」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假如苏若晴当年没嫁给赵御辰,而是嫁给了你,你敢保证,会用自己一生的时间去爱她吗?」 未等赵御庭回答,她便替他给出答案。 「我赌,你不会!」 顺宗七年,大燕国发生了许多令老百姓津津乐道的事情。 其中最引人关注的,就是大燕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太上皇突然宣布娶妻。 这则喜讯震惊了全国,谁也没想到,痴情的圣帝在孝烈皇后故去之后,还会大张旗鼓迎娶他人为春。 最有意思的就是,这位即将成为大燕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皇太后的女人,还是一个没身分没背景的乡野小村姑。 不管外人对此有什么看法,反正皇宫中现在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小皇帝赵睿在祭祀大典上莫名失踪的消息,被赵御辰故意压制了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别看赵睿只有六岁,在他被囚禁的那几天,小脑袋中可是想了不少逃跑的方法。 最后,他突然想起白卿卿送给他的那只香囊底部藏着可以瞬间令人昏迷的迷幻粉。 正因为有了这个宝贝,他才能逃脱皇叔的掌控,被父皇派来的人马及时营救。最让他大有收获的是,他无意中听到父皇、皇叔,还有未来母后的那番对话,意外知晓未来母后白卿卿,居然就是他已故六年的母后苏若晴的转世。 这可真把他给开心坏了。 他本来就喜欢白姐姐,如今得知她就是自己的母后,让他怎么能不愉悦开怀。 一行人马回宫之后,很快便大张旗鼓的置办喜事。 至于差点引起争端的罪魁祸首赵御庭,并没有被直接赐死。 赵御辰的原话是这样说的,「之所以不杀你,并不是因为你身上流着和我相同的血脉,而是我想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你,在我眼中,你从来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如果你觉得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强大到来和我抗衡,我给你机会,随时欢迎你的报复!」 直到这一刻,赵御庭终于意识到自己输得有多么彻底。 就在皇宫里大肆举办喜宴的时候,作为输家的他,则登上了返回凤阳的船只,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了京城这块伤心地。 漆黑的夜晚,看着皇宫方向的天空中锭放色彩绚丽的烟花,他知道,从今以后,这京城重地,再没有他赵御庭的容身之所。 船只缓缓前行,他负手站在船尾,冷冷看着远处的喧嚣和热闹,心底暗道:晴儿,你赌错了,其实从很早以前,我就已经将你视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之所以没能留住你的心,是我对自己的魅力太有自信。 我一直以为,今生今世你只能是我赵御庭的妻。 万万没想到,我的浪荡、我的不在乎,以及我的自以为是,最终却将你逼离了我的身边。 如果上天可以让时光重来,我发誓,我一定会弥补自己曾经对你所犯下的所有错误。 晴儿,祝你幸福! 后记 【后记 且行且珍借 明星】 大家好,我是明星。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在这个重生穿越题材漫天飞舞的年代,明小星承认自己又入了一次俗套,居然动笔写了一本古代重生文。 《帝王妻》这个书名是我开稿之前随便取的,没想到出版社居然留用了,我自己满喜欢的,接到过稿电话之后上网一查才发现,这名字似乎被别人用过,希望亲爱的读者们看到本书与其他作品重名时,千万不要误会! 说起《帝王妻》这本书,这是一个失去后又重新得到的故事,赵御辰生性多疑,不信任自己和苏若晴之间的感情,造成误会之后没有以宽容之心谅解对方,反而还不顾一切地用残酷的语言去伤害,甚至让苏若晴以为他害死了他们的亲生骨肉 这故事出版之前,演艺界闹得最凶的就是文章与姚笛出轨,背叛了自己与马伊琍婚姻的新闻。 明小星虽然笔名叫明星,可平时很少关注演艺界明星们的绯闻,无奈这个新闻闹得全球皆知,明小星想眼不见为净都不行。 这条出轨新闻被报导出之后,给明小星留下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马伊琍在微博上发表的那句:恋爱虽易,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 突然发现,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似乎囊括了不少人生哲理,爱情和婚姻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前者浪漫美好,而后者则要用后半生所有的时间去认真经营。正如明小星写的这本《帝王妻》,赵御辰和苏若晴虽然以爱为名成了夫妻,最终却未能坚守住他们当年的承诺,因一时误会而造成终生遗憾。 故事和现实中的人生最大的区别就是,故事里可以有重来一次的奇遇,现实人生中却不会得到老天爷赏赐的这份契机。 所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一旦走进了婚姻,希望大家都能认认真真去品嚐这句话,且行,且珍惜!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