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说愿意》 楔子 平凡小区,顾名不思义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如其名一般平凡,而是人们所谓的菁英分子,不是医生就是文人,再不然就是大商人与律师,还有一些各行业的中坚分子。 此处依山傍水,风景优美,而且拥有一流的保全!包括科技与神秘不可言之防护。 由于保全极优以及住户注重隐私权,因此小区内的人大多互不相识,只有在社区办的活动里偶尔见得到住户露面。 很少人知道,平凡小区那些不平凡的住户中,有一区住的全都是奇异行业的人物,例如道士……咳,是传统民俗文化身体力行者:小偷……嗯哼,是目光独特的艺术流通者……那区的屋子全是独门独户,三层楼的建筑外围着小花园,给住户足够的隐私空间,能住进此区的住户除了必须负担得起费用外,还需要由此区住户们投票通过才能进住。 所以,附近的住户都戏称异业区叫「怪怪小区」,不过「怪怪小区」里的住户们并不知道自己被冠上了个这样的绰号,纵使他们知道了,也会引以为傲,丝毫不介意被看成怪人。 当然,由于住户们的职业过于特异,因此,「怪怪小区」……嗯咳,异业区内常常上演一些电影常见的场景。 如果想看真实版的「无间道」,这里的街道常常有火并事件发生,当然后果自负,也当然,事件结束后,引发事件的住户誓必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如果想看真实版的「驱魔神探」,那么异业区的公园应该能够常常看见,所以没有小孩在那里玩耍。 如果想看第二代的爱因斯坦、爱迪生、居里夫人……这儿的某几户也是开放参观的,但要自备防护衣,小心不明原因的爆炸。 这么说来,能住在异业区的,不是三头六臂就是拥有常人所没有的特异功能了吗? 其实不然,虽然异业区绝大多数的住户是怪人……嗯,是特立独行的人,但匹退是有少数住户是平凡人家,但在这样一个平凡人被当成异类的地方,久而久之也不免耳濡目染,融入了异业区。 奇风异水。 这是蓝妙凡搬到平凡小区时的第一个印象,当然她并不是什么命理大师,也不是什么能人异士,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来到这个小区时,心里不期然地便冒出这四个字。 「你是蓝小姐吗?」当蓝妙凡提着简单的行囊,呆站在属于她的那幢独楝洋房外不知多久,忽然听到这样一声询问。 她回过神来,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但眼镜的度数有些不够,于是眯起眼看着来人。 「你好,我是蓝妙凡。」她朝着那个站在逆光位置,身材修长,看不清脸孔的男人微微一笑。 「你好,我是异业区这礼拜的值日生,我叫叶炽旸,大家都叫我旸。」 「值日生?」她微愣,这年头连居住的小区都赶搭学院风吗? 「嗯,就是欢迎新住户,抽点时间去小区大会开会,负责通知异业区的住户会议结果等等一些琐事。」叶炽旸笑道,接着很认真的问:「呃你的眼镜是真的吗?」 「真的?什么意思?」蓝妙凡想了好一会儿才回问道。 「这眼镜的造型实在是太独特了,我只有在漫画跟卡通里看过耶。」叶炽旸近乎无礼的话并没有引起蓝妙凡的反感。 「嗯……这副眼镜我从小戴到大,很奇怪吗?」她从小到大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鼻梁上的这副眼镜,所以她也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期望对方给她响应。 「是啊,没人跟你说过这样很奇怪吗?」蓝妙凡闻言一愣,又推了推眼镜,「没有,你是第一个。」 「呵,你的朋友都不太诚实喔。」叶炽旸笑了笑,「来,我帮你拿行李。」 「谢谢。」她原本还有些隔阂的心境一松,没有拒绝他的帮忙。 「你一个人住吗?」叶炽旸拿出钥匙,打开镂花铁门,轻轻一推,让她望见门后屋子的全貌。 「啊,不……」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与另一名同住者的关系。 「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人会来和你同住,是家人?朋友?男朋友?老公?还是老婆?」叶炽旸说着,自己也笑了出来。「抱歉,我讲话比较不经大脑。」 「是情夫。」蓝妙凡笑笑的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到那位同居人,就想到用这样的身分来解释他们的关系。 情夫、情妇,听来似乎不错。 叶炽旸闻言大笑出声。「嗯,我非常期待见到你的情夫,请多指教。」 蓝妙凡偏头望着他,也笑了,「我是情妇,也请你多指教。」 「本来交屋时我以为会见到你昵,结果你现在才来?」叶炽旸领着她进屋,随口这么道。 蓝妙凡的呼吸瞬合丰啊些紊乱,她勉力一笑,因为我受伤了,前阵子才出院。」 「喔,身体状况好些了吗?」 「嗯,只等伤口拆线了。」蓝妙凡淡淡地笑着。 「那还是需要好好休养。啊,对了,我就住在你对面那幢门有点撞坏的屋子,右手边那幢屋顶有点烧焦的房子住着一个科学狂人,姓熊。」叶炽旸指指对面,又指指右边。「左边住警察,不过他现在去国外研习了,房子是空着的。异业区里的其它住户,有机会介绍你认识。」 蓝妙凡有些讶异于叶炽旸对邻居们的认识,在这个没有什么人情昧的社会里,还有人肯接近、了解周遭的人,实属难得。 「嘿,你还好吗?」叶炽旸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呃。」她回过神,问道:「为什么……叫异业区呢?这里不是平凡小区吗?」 「喔,因为异业区是跟平凡小区区隔开来的住在异业区的人……嗯……跟平凡小区里的人不太一样。」 「喔。」蓝妙凡没有多想,只是点点头。 「来,你屋于的钥匙、车库的还有大门的,以及小区大门的通行卡。」叶炽旸一一数着该交给蓝妙凡的东西,「这份通讯簿给你,这是异业区里所有住户的联络电话,需要帮忙的时候,随便mall一个就好了,我们都很热心助人的。」 「谢谢。」蓝妙凡笑着接过。 「啊,这是你情夫的份。」叶炽旸所接到的消息是会入住这幢洋房的是两个人,因此他手上的钥匙也是两人份的。「钥匙别弄丢啰,异业区的房子钥匙都依住户人数打造的,没有多的,也无法仿制。」 「好。」蓝妙凡握紧了手中的钥匙,低喃着,「他不知道……」 叶炽旸好奇地看着她,很清楚的听到她几乎逸去的话尾是说「会不会来」,但他没有多问。 「那我先走啦,再见。」叶炽旸朝她眨眨眼,「欢迎来到异业区。」 蓝妙凡回以一笑。 许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异业区的住户个个都身怀不凡的「绝技」,也知道外头的人还给了异业区一个别称——怪怪小区。 不过,即使身处怪人堆中,蓝妙凡却悠然自得,半点也没有违和感。 第一章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 他站在新购置的屋子前,满心期吩地等候着她出现。 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从日正当中垂落西方,直到月亮高悬夜空,他始终没有等到她的身影。 要是再来个龙卷风、下大雨,就更像电影了,他这么想着。 美国纽约威尔·凯斯勒,二十六岁,中美混血儿,现役网球选手。 据说他的父母亲是在瑞士认识的,两人一见钟情,一拍即合,一时天雷勾动地火……之后,在某个激情的夜里有了威尔。当威尔的父亲得知这个消息后,两人便在拉斯韦加斯结了婚。 结婚后,威尔的父母亲还是持续增产报国,一直到二十六年后的现在,威尔已经有四个妹妹,五个弟弟,而母亲的肚子里现在还有一个性别不详的小妹或是小弟。 以上这段话.是许多主播在介绍威尔凯斯勒这个人时都会说的小故事,除此之外,不外乎是针对他那快比负伤纪录以及胜败纪录还要厚的排闻纪事了。 「啊,那些都是八卦啦,真正的我可是心有所属的呢!」威尔于比赛后,在饭店的房间接受私人防护员按摩时,对电视里的报导这样响应。 「你每次都这样说,哪一次是真的?」威尔的私人防护员林清平如是道。 「我每次都很真心啊!是那些女人说我不认真的。」一提起自己的情史,威尔就有满肚子的怨言,「开玩笑,我追女人比打球还认真拚命耶,她们是哪一点不满啊……啊啊啊……好痛!你小力一点、小力一点啊!」 林清平手下不留情地舒缓着他全身紧绷的肌肉,「如果你打球跟追女人一样认真,成绩就不会一直起起伏伏了。」 威尔叹口气,「套句约翰说的话,「威尔,即使你再不想打球,也好歹要维持在世界排名前五十名,这样我才有筹码帮你谈广告赞助代言啊!你想想,你全身上下只有那张脸跟身材,还勉强有打球的天分,如果不想被我塞进演艺圈,你最好给我好好的维持排名。」所以我很努力的维持在五十名啊,这样不对吗?」 林清平闻言,嘴角抽搐,「反正我说不过你,你就安静闭嘴,让我好好的按摩吧!」 「那多无趣啊!」威尔哀号,「救命啊——一痛痛痛……小力一点啊!」 「拜托你别叫那种会让人误会的声音好吗?」林清平无奈的说。 「反正别人都以为我是个花花公子,再以为我是双性恋也没差吧!哈哈哈……」威尔狂笑,没多久,狂笑却变成哀号,「清平……」 「别用那种声音叫我。」林清平警告道:「我不想跟上次在罗马一样,你叫到饭店派警卫过来,以为我在房间里侵犯你。」 「这次是真的,清平,我……我……」 「你怎样?林清平被他戏耍过,因此虽然面露怀疑,但还是保持警戒。 「我……的腰……闪到了。」威尔痛苦的表情不像作假。 林清平停住按摩的动作,神情复杂的瞪着趴在按摩床上哀号的威尔。分」不是人人都有的,更是因为即使他的外型、性格还有天分让他赚进大笔代言费,他也不曾因为这样而被冲昏头,或是患病,例如头变得很大的病症,或突然觉得自己变成王子之类的病。 但是,这样一个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却是个换女友像换衣服一样的花花公子。好吧,这其实没有什么,儿子相貌长得好,被众多女性追求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做母亲的还是希望儿子能好好的定下来,认真的跟一个女孩交往。 「唉-金祯祯实在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最后只能叹口气。「我真受不了你们外国人。」 「老妈,你们中国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 三妻四妾,以前的男人可是可以娶三个老婆四个妾室耶,你想想,就算是古代,欧美人也还只能娶一个老婆,虽然情妇多得数不清,但是比起来,中国人还是强上很多的。」 「悴,这是什么歪理啊,少为你的花心找理由。」金祯祯睨儿子一眼,手撑着腰吃力地起身「好了,那些信你慢慢看,我去做晚饭了。」 「妈,你坐着就好,还做什么饭。」威尔起身扶住母亲,「我来吧。」 「你?」金祯祯一脸讶异。 「我好歹也一年到头在世界各地跑,要是连一点东西也不会煮的话,那是不惨了?」威尔拍拍母亲的肩,让她坐回沙发上,「看我的吧!」 「你们两个都别动吧,一个伤员,一个孕妇,要是真的让你们下厨、只怕还没煮好就得先叫救护车了。」家中排行第四的葛莉丝推门而入,一听见大哥与母亲的谈话,马上出声制止两人。 「葛莉丝,你回来啦!」威尔朝妹妹露出笑容,但朝他冲过来的却是刚放学回家的小妹珍珠。 「我回来了,大哥!」珍珠连人带书包就这么扑进兄长的怀抱。 「喔。」威尔闷哼一声、勉强接住小妹。他笑着摸摸她的头,「回来啦,今天上课好玩吗?」 「好玩啊,今天换我朗读作文,老师说我的作文很有趣喔!」珍珠窝在大哥的怀里,滔滔不绝地说着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 一旁的金祯祯听了,不由得笑了出来。「好啦,先去把书包放下,洗把脸后写功课。」 「啊?」一听到写功课,珍珠的脸马上皱了起来。「难得大哥在家啊,人家想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只是看着信封就紧张了起来。 他深吸口气,拆开了信,从信封内溜出来的第一样东西是一只造型朴实的白金戒。他心一紧,没有忘记那是他给「那个人」的求婚戒指。 他将戒指套进自己的小指,在心里骂自己干嘛拆开这封信,不过,这一连串的咒骂在看见第二样东西时便立即消失。 那是一把钥匙。 接着,他发现钥匙上刻着三个中文字以及一串数字一异业区,1099。 威尔把钥匙握在手心,然后将信笺取出,摊开来看着。 信上只有一串以中文所写的地址以及电话,还有几句简短的英文。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每次看完都忍不住再三确认信笺末端的署名真的是「那个人」。 到后来,他只是呆呆地握着钥匙与信笺,不知该作何反应,过了许久,他才如梦初醒地站起身。 他将剩下的信全都扫进箱子里,一手握着信笺与钥匙,一手抱着箱子,像个疯子一样冲上二楼的起居室。 「妈!」正在教珍珠功课的金祯祯被他吓了一跳。 「你叫这么大声干嘛?吓死人啦!」金桢祯抚着胸口,一手抚着肚子斥责道。 「妈,你帮我看看这个。」威尔的神情极为严肃。金桢祯接过他递来的信笺,看了他一眼后才摊开来。 「看什么?地址吗?」她问道,然后在仔细看过信里的内容后微微扬起眉,意味深长的看向他,「这个地址在台湾。」 「台湾?」威尔思索着这个地方究竟在哪儿。 「台湾在日本的下方,中国的旁边。」金祯祯为儿子解惑。 「喔。」威尔一顿,「妈,请你帮我把它翻成英文,我要去。」 「去哪里?」 「台湾。」金桢祯间言,笑了出来,「你是打网球打到脑袋坏了吗?人家特地写中文就是想让你方便拿着地址到台湾找她.你还翻成英文干嘛?」 「喔。」威尔傻傻的点头,接过母亲递还的信笺,「那我走了。」说完,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慢着。」威尔停下脚步.眼带疑问的望着母亲。 「你真的傻了喔,机票跟行李呢?」金祯祯好气又好笑的说。一旁因大哥的模样太过紧张而一直没有说话的珍珠也笑了出来。 「对、对,机票、行李。」威尔闹烘烘的脑袋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他口里喃喃,脚步虚浮地走出起居室。 金祯祯与小女儿对望一眼。 「大哥好笨喔。」珍珠毫不留情的嘲笑兄长。 「他不是笨.只是恋爱了。」金祯祯用鼻头赠了下女儿的鼻子.笑道。 第二章 他以为,爱上她是这辈子最美好的事。 也因此,当他理解到感情这回事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时,心也格外的痛,他以为自己会死于心痛,但是人不会这幺脆弱的。 所以,他只好捧着那颗已然破碎的心,继续过活。 「我没有恋爱。」威尔对着手机这么说,手机另一端正是他迫不及待想抱孙的母亲大人。 「是,我是急着来台湾没错,可是我是来追真相的。」他顿了顿,发现出租车停了下来。 司机正以英文对他说已经到了。 威尔从车窗看向外头,付了钱后下车。 「妈,如果三年前有人对你爽约,一句话也没有说,你会不会想在有机会的时候……当然,我想知道为什么二……」威尔叹了口气,「是,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接下来,威尔被母亲抢白,他愈听神色愈难看。 就是这样,他才要一个人来台湾,万一家里的大军跟着压境,他怎么知道不会吓到她? 何况,他还不知道再见到她后,他的感觉是不是还是一样,她有没有改变,而且,他们之间还有还没解决的问题,尚未跨越的高栏。 「妈……」威尔很不耐烦,不敬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就在开口的瞬间,他硬是压住了,只是道:「我说了,我只是来问一个答案……我还不确定啦,妈,你这样一直给我压力也没有用啊……我还不知道她会不会见我……我一个人也生不出来啊……嗯、嗯,bye!」威尔收线后深吸了好几口气,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他站在那个有着「平凡社区」四个烫金字体的大理石雕刻前,将它与信笺上的字核对。 之后,他疑惑地左张右望,这个小区虽然看上去很高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没有什么人烟。 他以认台北就像东京一样,到处都是人。 「先生。」穿着制服,佩着短棍的警卫自警卫室走出来,以别脚的英语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好。」威尔露出友善的笑容,说着一口流利的国语。「请问一下,你知不知道这个住址该怎么走?」警卫因威尔字正腔圆的国语而一愣,他走上前,看了眼他手上的信笺。「喔,是在异业区,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呃。」威尔一呆,沉吟半晌,最后他拿出那把钥匙,「我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但是我有这把钥匙。」警卫仔细看了看钥匙,「那是蓝小姐的……」他逸去话尾,惊异地看着威尔,恍然大悟,然后霸出了然的笑。「她现在不在家,我先替你通知一下异业区的人。」威尔没有忽略警卫脸上怪异的笑容,但他也没有心思多问。 当警卫走进警卫室里打电话,他的手机也恰巧晌起,这回是他的教练兼好友安提打来的。 「嗨,用户目前无法接听,转接语音信箱……」威尔故意这么道。 「威尔-凯斯勒,您老大好样的啊,一出院就搞失踪是怎样?」安提跟威尔的母亲一样,电话一接通就开始炮轰。 威尔叹口气,「我没有失踪啊,我有留言告诉你,我要出国。」 「你现在该做的是乖乖待在家里,定时去医院复健,出个屁国啊!」安提的吼声大到威尔得将手机拿远些才避得开他的音波攻击。 「我有点事。」威尔有所保留的说。 「有什么屁事会比你的身体重要!」这回,安提的吼声就连威尔把手机拿离开耳朵达最远距离,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呃,反正我有点事就是了。」威尔的吞吞吐吐反而引起安提的疑心。 「你又跑去哪个女人那里度假了?」威尔隐约听见话筒那端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连忙道:「我真的不在美国啦!」 「那你见鬼的跑到哪个非洲部落去了?」安提说完,忽然倒吸口气,「不会吧?」 「啊?」威尔装傻。 「你不会跑去日本找那个女人吧?」日本?是的,他与她是在日本认识的,可是谁又知道,他以为深爱的日本女子,其实并不是日本人,而是另一个东方国家的女子。 除了他手中紧握着的钥匙与信笺,威尔发现他对她竟无一丝了解.遑论时间已经过了三年。 威尔沉默了两秒后马上说:「没有。」这时,有辆高尔夫球车自小区内驶出.之后停在威尔面前。 车上的男子温和地打量着威尔。威尔则以眼神歉然地示意自己正在讲电话,请他稍候。男子眼中带若笑意,点点头。 「没有才怪!该死的,难怪我问约翰.他半个字都不肯说。」安提咆哮了起来,「你别再去招惹她了啦!都三年多了,你还忘不了吗?」这话触动了威尔心底深处的伤口,原本以为老早愈合的伤痕,没想到触碰后还是免不了一阵刺痛。 会好的。威尔默默地跟心底的伤痕对话。会好的,只要得到「答案」这个伤痕,很快就会好的。 威尔望了眼那名正好奇的端详着他的男子,压低声音与安提对话,「我只是好不容易有她的消息,想要知道答案。」安提重重的叹了口气,「反正你人都在那里了,我还阻止得了你吗?」威尔苦笑,「好啦,等我回去,请你喝半年的啤酒可以了吧?」 「怯,这样吧,复出之后,前十名。」 「饶了我吧!我都二十六岁,一把老骨头了,还跟年轻人拚命喔?」威尔讨饶。 「我还想好好的过下半辈子。」 「别想,不然我就立刻搭飞机去逮你回来。 也是你该好好认真的时候了吧?」别以为他不知道威尔是真的不长进还是假的不长进。 威尔实在应该开始拚一点了,网坛的后起之秀崛起得太快又太多,他现在还能靠着脸蛋跟身材骗点钱,但现实是残酷的,命运之神当然可能继续眷顾他,但也可能让他因为这次的伤就这么退出网坛。 而他又不是真的年纪到了,或对网球失去热情,只是该死的失恋而已。 闻言,威尔叹口气,「是是是,老大,您说的都对。」安提又交代了一些复健该注意的事项,要他身体一有问题就回报或是就近就医,之后两人又谈了些琐事,威尔才得到大赦,终于能收线。 威尔朝着那名男子歉然地一笑,「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你会说国语?」他笑问。「对,我会说,不过看不懂中文。你好。」威尔有礼貌的颔首。 「我姓叶,叫叶炽旸。」。」听到威尔将他的名字低念了几次还是念不太好,他笑道:「你叫我旸就好,上车吧,我带你进异业区。」 「喔,谢谢。」威尔将行李拿上车,然后小心地活动了下腰部才坐上车。「对了,我叫威尔。」 「你的腰怎么了?」叶炽旸注意到威尔的动作,因而问。 「喔,受伤开刀.现在还有点使不上力。」威尔毫无隐瞒地回答。 叶炽旸笑笑地看眼背对他坐着的威尔,「嗯,我要开车了,你小心。」 「好。」车子缓缓地移动,威尔一路好奇的望着道路两边的别墅建筑,一边听着叶炽旸介绍这个小区,之后,他们到达目的地,威尔才发现异业区原来是在平凡小区里,而且俨然像个小型小区,也有警卫室。 他一边看着,一边想着她这三年在这里生活的样子。 他不是没有找寻过她,只是当时他并没有想到要留下她更多数据,心想反正结婚后可以慢。匿了解的她,却因这一念之差造成日后寻她的困难。 「到了。」叶炽旸的声音将他自沉思中拉回来。 「谢谢。」威尔下车,盯着那幢洋房外头围墙上的门牌,仔细地与手中一直握着的信笺作比对,然后在发现门牌号码不一致时疑惑地看向叶炽旸。 接收到威尔眼中的疑问,叶炽旸笑道!「妙凡出去了,所以我先把你带来我家,妙凡家就在对门而已。」妙凡。 威尔暗暗记下她的中文名字。 一直以来,他只知道她自称妙子,还以为她是日本人,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一直是以英语交谈,他则是极为讶异,竟然有土生土长的日本人英语好到带有美国东岸口音的地步。 事实证明,他真的完全不知道任何关于她的事。 「先进来吧!」叶炽旸微微一笑,打开叶家的大门。 威尔先回头望一眼静静矗立在对面的屋子一眼,才提着行李跟上叶炽旸的脚步。 天空中乌云密布,然后一滴、两滴,雨水转眼间倾泄而下,瞬问将台北的街头浸湿。 蓝妙凡嘴角微微抽措地站在办公大楼外的走廊,抬头仰望着天空.推了推那占去她大半张脸的眼镜,叹了口气。 出门时明明还出太阳的? 这样多变的天气,她真不喜欢,就像忧郁症的病人会因为天气想弃世一样,会让她想起很多不该想起的事……好吧,其实只有一件.三年前去日本出差时发生的事。 蓝妙凡合上眼,这个动作像是电源开关一样,成功地锁住了她心里泛滥起伏的心绪。回首过去并不会对现在有任何的改变,她要看的是前方,近一点的前方以及远处的前方,还有直到视线望不及的前方。 方才开完会后,她硬是被老板单独留下来。 她与他吵了一架,吵架的内容这三年来一直没有变过,都是要她跟姊姊见面聊聊,或是与亲人聚聚,她觉得他管东管西的样子比她父亲还更像个父亲。 跟老板有姻亲关系就是这一点不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每次来公司开会,会后就会上演大审判剧目,搞得公司里的人都以为她是老板的情妇。 情妇又怎样?她的确是「情妇」,而且还是三年都没有「情夫」的情妇。 怯,一群人除了聊别人的八卦,就不会干正事了吗? 蓝妙凡也懒得解释。 反正老板都不介意了.她介意什么? 这次老板还是没有办法说服她,但她的心情依旧因此低落。 想到姊姊,她便不自在:想起「那个人」,她便一阵心痛,偏偏这两个人一定要在同一个日寸间出现在她的思绪里来烦她。 「天啊,雨下得好大。」之前与她一同开会的某位同事站在她身边如此道。 蓝妙凡盯着他的脸孔,认真的想着他究竟叫什么名字,而他因为等不到蓝妙凡的响应,以为她是不太想理他,因此尴尬地笑了下。 「你有带伞吗?」这回蓝妙凡反应比较快了些,指指自己,「我?」 「嗯。有伞吗?」 「没有。」平常蓝妙凡是不会介意淋雨回家的,但是这两天寒流来袭,气温很低,玉山、合欢山都下雪了,她再怎么没神经,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冒雨回家会有什么下场。 「我有,要一起撑吗?」他笑问,一边拿出一把黑色的折伞。 「你要怎么离开?」蓝妙凡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才问。 「呃,搭出租车。」 「那不用了,我要搭捷运。」她推推眼镜后,将挂在肩上的大背包举起,逛在头上,便冲进雨里,消失在重重的雨幕中。 他呆站在原地望若蓝妙凡突然冲入雨中的背影,手里还拿着半张的折伞,思忖着自己刚刚是做了什么事,把她吓得飞奔离去。 「喂,发什么呆?」另一名与会的同事拍拍他的肩。 「没有。你认识蓝妙凡吗?」 「知道啊,怎么,你不会看上她了吧?」那人一脸「不会吧」的表情。 「没有,只是刚刚我看她一个人站在这里,好像没带伞,所以问她要不要一起撑,结果她就冲出去了。」那种逃离的速度,活像他刚刚是想强暴她一样。 「她就是那样,上次我只不过想跟她并桌吃饭,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跑了。」那人耸耸肩。 「她是有什么毛病吗?」 「谁知道,除了开重要的会议,她很少来公司。」 「老板怎会肯让她这样?」 「她有那个实力耍特权啊。开玩笑,上回她只不过是休息一个礼拜跟朋友去爬玉山,没办法接cas功,老板就亲自上玉山把她抓回来工作,她可是我们公司的摇钱树咧,而且听说她是公司的开国元老之一。」 「那么年轻就是开国元老?」他更讶异了,并且开始怀疑蓝妙凡只是看上去比较年轻。「她到底几岁啊?而且,她的作品那种美感跟手法……真的让人很难忘怀。」同样是美术设计.蓝妙凡的作品总是能在第一眼就捉住众人的心。不管是平面广告还是动画,甚至是游戏的美术设计,全都难不倒她,即使再刁钻、再挑剔的客户,只要她出马,鲜少有退件修改的。 这也是为什么蓝妙凡可以有特权在家工作的原因之二,原因之一当然是她与老板的姻亲关系,只不过公司里的人都不清楚。 「还有,你千万别小看她,也别想追她。」 「呃。」他一顿,虽然自己没那个意思,但人总是爱听八卦的,因而他问:为什么?」 「因为听说她是老板的情妇。」那人压低了声音道。 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由得再度将视线落在蓝妙凡消失的方向。 威尔此刻深深体会到台北湿冷的天气,冷倒无妨,但是湿让他不太能适应。他不知道是不是台湾整座岛都是这样,这种气候对他的腰实在称不上有益。 所幸叶家很温暖.客厅角落那台像立式电风扇的电暖器功劳不小。 叶炽旸表示,蓝妙凡今天去公司开会,回来的时间不定,这让凭着一股冲动,满心以为来台湾就能见到蓝妙凡的威尔有了冷静下来的时间。 威尔盯着那旋转着,不断朝四面八方散发热气的电暖器,想到自己这么凭着一股冲劲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台湾,就只为了见蓝妙凡一面,心头便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他与蓝妙凡本来也该是这样的,他们两人确实是错过了,再也无法有交集。 可是,他不甘心,这三年来他从没有甘心过,也许人就是这么自虐,不到最后关头仍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他也等到了这丝希望,可是,在还没真正见到蓝妙凡之前,他心里无比志下心。 「这里只有茶,没有咖啡。你习惯喝茶吗?」虽然是这么问,女孩还是先行倒了杯热茶送上。 威尔回过神来,调整了下姿势,接过热茶,礼貌地朝她笑了笑,「谢谢。」见到这名长得像洋娃娃的女孩注视着他?眼眸中盛满了好奇,威尔忍不住伸手往自己脸上摸去。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是威尔?凯斯勒,打网球的,对不对?」威尔闻言一愣,没有想到这个小岛上会有人认识他。 毕竟网球这种运动在台湾并不像棒球、篮球般那么普及,相对的,职业网球运动员在台湾也就不像棒球、篮球的球星一样广为人知,所以当他来台湾时,很放心的并未作任何掩饰或伪装。 「没想到我这么有名,连台湾的小女孩也认得我。」威尔朝她露出他的招牌笑容,「请原谅我的腰背受伤,不能弯腰向你表达我的荣幸。」 「我看过报导,你是在饭店里拉伤了腰。」杨惟妮对威尔多如过江之鲫的情事有所耳闻,但她说这话时的表情虽像是忍着笑,同时却是仔细打量着他,并不是像其它人那般,认定他会受伤九成九是因为床上活动过于激烈。 威尔习惯性地一叹,然后扯开笑容。 「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一定觉得我人在这里很奇怪。」 「是很奇怪没错。」她点点头.表示赞同.「但是世界上那么多怪事,人们对于外星人的存在都不怀疑了,你会在这里,我想也不用太讶异,不是吗?」威尔一愣,花了点时间咀嚼她的话,然后笑问道:「你在开玩笑,是吧?」 「对。」杨惟妮也笑了。「我应该拿笔来让你签名的,要多签几样东西,这样我就可以上网拍卖,赚一笔零用钱。」 「我没那么有名吧?」威尔笑出声,「不过,你要我签名的话,我很乐意。」 「你不会不知道,你登上八卦杂志封面的次数比起任何一位网球明星都来得多吧?」杨惟妮吃惊的问,很讶异威尔不了解自己在一般小女生的眼中有多帅。 他还没有响应她的疑问,另一道声音便自楼梯传来。 「你就是蓝上人的情夫喔?」 「啊?」威尔只见一道黑影突然冒出来,待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与叶炽旸长得很像的男子。「呃,你好。」 「你就是蓝上人的情夫喔?」他又问了一次。 「月,你怎么这样问人家?有礼貌一点。」杨惟妮戳戳男友的肩。 「我忘记把礼貌带在身上了。」叶合月随口应着,视线没有离开过威尔。 「呃,情夫?」威尔看得出叶合月正等着他回应,只好这么问。 「情夫,你不懂吗?」叶合月偏头看着威尔,这时才发现威尔的金发蓝眼,「你是个老外!」 「老外?」威尔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中文实在太差了,虽然他会说,会听,但是许多词语还是没办法会意,例如刚刚叶合月说的蓝上人、情夫、老外。 「钦……」叶合月退开两步,审视着威尔,停了几秒钟才搔搔头,以英语缓慢地问:「我刚说的你有哪一句听不懂?」 「我会说中文。」威尔在说出这句话后,便看见叶合月放松的表情。「但是我不太明白你话里的蓝上人、情夫跟老外是什么意思。」 「蓝上人是蓝妙凡的绰号,情夫跟情妇是一样的意思,只是情夫是男的,还有另一个比较直接的说法是叫姘头,至于老外就是指你啦.金毛蓝眼睛的外国人。」叶合月睨视着他道。 威尔呆呆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能完全消化他的解释。 「叫我月就好了。」叶合月掏掏耳朵,很有耐心的等着他开口。 「你是指,妙子……妙凡她……结婚了?」威尔询问,说不出此时内心那五味杂陈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叶合月闻言,怀疑地挑眉打量着他,一阵静默后才说:「是我中文烂还是你中文差呢?」威尔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月,走啦,我们上楼去。」旁边的杨惟妮连忙打圆场,一边推着男友上楼,一边叫道: 「叶大哥,叶大哥,你好了吗?」 「喂,维尼熊,我还没问完话耶!」叶合月只能任由女友将他推上楼,徒劳地抗议。 「嗯?」叶炽旸的身影伴着声音出现在楼梯上,见弟弟与女友两人正争论着什么,因此微扬起眉。 「我们先去忙了。」杨惟妮笑了笑,捂住了叶合月还念个不停的嘴,推着他往楼上的工作室走去。 叶炽旸微挑眉,不怎么在意这对吵闹的情侣在搞什么鬼,径自下楼。 「威尔,我刚刚联络了妙凡,不过她似乎还在开会.手机没有开机,你介意再等一会儿吗?」威尔摇摇头。他并不在乎等多久,他想知道的是蓝妙凡是不是已经结婚这件事。 「旸。」 「嗯?」叶炽旸走进厨房,把一整组的茶具端出来,准备泡荼。 「妙凡她……结婚了?」威尔问道,想从叶炽旸身上得到未能从叶合月那里得到的答案。 叶炽旸闻言,停下手上忙碌的动作,「你从哪里听来的?」 「月刚才说,我是妙凡的情夫,情夫就是跟情妇一样的意思,所以应该是妙几已经结婚,有丈夫了.我才有成为情夫的可能,不是吗?」 「呃。」叶炽旸望着威尔,不明白他怎会这么问,良久,他才清清喉咙道:口其实我也不知道上人……呃,妙凡她是不是有结婚。」威尔闻言扬高了眉,「那……为什么月会说我是她的情夫呢?」 「因为她刚住进异业区时就自称是情妇啊,我们都以为她在等情夫,不过三年了,也没见过她的情夫来过。」叶炽旸的视线落在威尔身上,微微一笑,「只有你,拿着钥匙来了。」威尔这时已从叶炽旸的话里听出蓝妙凡目前的情感状态,而且确认自己就是叶合月口中的「情夫」。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口的情绪酝酿着,习惯性地勾起嘴角,「这该说我是好运还是不好运呢?」所以该怪他三年后才发现那封信吗? 该怪他三年前等不到人,自以为是被抛弃? 又或者该怪他自暴自弃,痛得半死,结果发现这三年的痛苦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许多念头纷纷掠过威尔的脑海,但最后一个留下的是,他得开始好好想想该怎么跟蓝妙凡解释他这三年的放浪情事。 叶炽旸才想开口问威尔关于他与蓝妙凡之间的事,忽然发现窗外有道没有撑伞的身影往对门冲?于是改口道:「妙凡回来了。」威尔一听,马上起身想奔出去,因为他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她.太多太多的情绪想厘清。 然而他忽然被叶炽旸拉住,一回头,见叶炽旸递了把伞给他。 「外头正在下雨,你的行李晚一点我再替你送过去。」叶炽旸笑道。 「谢谢。」威尔接过伞、立即冲出叶家。 蓝妙凡很后悔自己没有在捷运站的便利商店先买件便利雨衣。 她原以为雨势并不算大,回到山上后应该就会停了,没想到她出了捷运站搭上公交车,雨竟然随着地势成了倾盆大雨,这下她真的不知道该说是自己今天运气差还是该说老天捉弄她。 本来抱着一丝到站下车后雨势会变小的微小希望,蓝妙凡在下了公交车后只能呆呆的望着那有如水帘的雨幕。 小区的大门就在一百公尺远的地方,但是,以目前的雨势,她能勉强看清楚十公尺外的东西已经谢天谢地了。 「哈啾!」她有些畏寒,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然后拉紧外套,再次将背包往头上盖,在心中默数到三,便冲进雨里。 可惜这次她没能像一口气冲到捷运站时那么幸运,她奔进了平凡小区的大门、越过警卫室,知道警卫看见了她,但没料到他会忽然朝她喊了声,她因而脚步一颠.整个人就这么往前趴倒在地上。 一股剧痛自胸口传来,痛得她眼前一黑,感觉五脏六腑全都狠狠地震荡了下。 「好痛……」蓝妙凡吃力地起身,朝撑着伞跑来的警卫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也不想知道警卫对她说了些什么,她捂着胸口,淋着雨走了好一段路,回到家门口。 她正想着等会儿要先查看胸部有没有被压扁,一边想一边打开背包找钥匙,还得不时推推快掉下来的眼镜,手忙脚乱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雨停了。 「呼!」太好了.雨停了。如此想的蓝妙凡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身边多了根「柱子」,好不容易找到钥匙,她又是一声庆幸的轻叹,她推推眼镜,打开门往前走了一步,意外的发现原来不是雨停了.而是她头顶上方多了一把伞。 蓝妙凡转头看向那把伞的主人。 一秒、两秒、三秒……五分钟过去了。 雨仍下着,威尔也很有耐性的想等蓝妙凡认出他,因此一直没有开口。 蓝妙凡是认出他是谁了,她手一松,手中的背包应声落地,但她毫无知觉,只是震惊的瞪若他。 终于,威尔不再等待,他微微一笑,摆出最迷人的姿态.本来想轻快地说些什么话来打破缰局,却情不自禁地伸手撩开她湿透的发.以指背抹去镜片上的雨珠。 他原本只是想透过那模糊不清的眼镜看清她的眼眸,终究无法压抑地倾身吻住她冰凉湿润.因讶异而微张的唇瓣。 一开始只是轻触,尔后他试探地加深亲吻,但她还是呆若木鸡地任他侵犯,仿佛这一切都是幻觉,眼前正在吻她的人并不存在一样。 威尔轻叹口气,结束这个过于冲动的吻。 「嗨……喔!」笑容逸去,说出的招呼也变成痛呼,威尔下巴一歪,顿觉眼前冒出好多颗金色小星星。 他摇摇头,动动下巴,正要低头面对蓝妙凡时,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坐倒在地上。 尚未痊愈的腰伤禁不起这样的跌坐,威尔痛得眼眶泛红,想起身却使不上力.他听见门砰的一声合上,徒劳地伸出手,也只见到紧合的门扉。 他吃力的扶着墙起身,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两人再次重逢,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啊……」威尔在电光火石之间,快速的回想起自己过去三年干下的荒唐事。 她是因为那样才接他吗?还是……单纯因为觉得事隔三年才看见那封信的他很欠揍?或是,三年的时间让她变成一个暴力女了? 不管是哪个原因,威尔都有一种情况很不妙的感觉。他只能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盯着那还插着钥匙的门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和背包。 第三章 朋友们知道他与一名东方女子订下了婚约,都说他太过愚笨,在他们眼里,东方女子与美国人相恋都只是为了钱、为了那张绿卡。 他为她辩解。即使为了钱、为了绿卡.他也颓意给她。可是,为什么她会失约? 他无从理解她失约的理由,只好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见鬼了! 见鬼了!见鬼了!见鬼了! 蓝妙凡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压抑住已经到喉咙的尖叫,她一冲进家门便往浴室里跑.然后将浴室的门锁上,才捂着分不清是方才跌痛的还是吓到发疼的胸口,靠着门滑坐在地板上。 她的心里不停地重复着「见鬼了」这句话,直到她的身体受不住寒气直发抖,她才惊魂甫定的起身,脱掉湿透的衣裳,先冲澡让身体暖和些,才窝进放好热水的浴缸中。 「呼……」她舒畅地伸直手脚,放松地靠在浴缸边缘。 她极力避免自己胡思乱想,然而仍不停地想到方才家门口发生的事。 「大白天的真是见鬼了。」蓝妙凡诅咒若。 也许是雨下得太大,让她今天不小心开敌了记忆的盒子,使得三年前的事溜回脑海里.才会产生那些错觉。 威尔怎么可能会在台湾呢? 对呀,他现在应该在澳洲打公开赛,这是一定要的,他不可能缺席的。 等等,不对,威尔去年在美国公开赛时伤了腰,已经半年没有参加比赛了,但是伤势应该不重,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在澳洲,对,没错,在澳洲。 所以,她刚刚看见的人,其实是她想象出来的? 「哈哈哈,没想到我的想象力已经丰富到可以把想象的人实体化了。」蓝妙凡大笑三声,但笑声有些扭曲。 她眼前一片模糊,眼睛湿湿的,在泪尚未成形之前,她双手掬起热水往脸上泼。 「好真实的幻觉。」指腹轻抚着唇瓣.她哽若声低语,「都是天气害的,害我胡思乱想。」她必须这么想,只有这么想,她才能把对威尔的情感锁得死死的,但这样想只是在她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添一道伤口而已,即使很自虐,她还是得这么做。 为了平复起伏的心情,蓝妙凡不时笑出声,又哭出声,一边想着在公司外应该接受那个已经记不得长相的男同事的好意,又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过生活来得自在。 「绝对不是还在等他。」绝对不是。蓝妙凡嘴里说出口还不够,还要像是念咒语一样刻在心上。 不是不期盼,只是她明白,就算期盼成真.她还是得把威尔推开。 那很痛苦,却必须这么做。 直到她的身子在热水的包围下渐渐暖和,她连续深吸好几口气,紊乱的心绪这才稳定下来,这才发觉她的眼镜不见了。「眼镜呢?」她自语着,眯着眼在眼镜可能掉落的地方摸索,尔后才想起眼镜一定是在刚刚的骚动里掉了。 「哈哈哈!」蓝妙凡又大笑三声,眨眨再次发热的眼,自热呼呼的浴缸里起身,急忙拉了条大浴巾跑出浴室,找出睡衣以及围巾、外套,穿上后再用浴巾包住湿发,一路摸索着下楼。 一下楼,还没走出玄关,她便感受到寒风随着敞开的门直直地朝她吹来。 「哈、哈啾!」这次大大的喷嚏不同于前两次,打完后.她的鼻端多了两条鼻涕。她抹去鼻涕、眯起眼,发现自己竟没有关上屋门,「天啊,我竟然连门都没关就跑去洗澡了。」幸好异业区平常安静得跟乱葬岗一样,出入的除了住户与熟人,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陌生人进出。 她直直地朝屋门走去,经过已替她收拾好散落的物品进屋来的男人身旁时,也没有发现其实打开门的人是他,直到她将门关上,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放了个人进来。 她畏冷地搓搓手.将中央空调的暖气打开,然后才想起自己下楼来是要做什么。 「蓝妙凡,你是下来找眼镜的,该死。」都是威尔,害她做事的步调全都乱了。 她正要转身开门出去找眼镜.收拾东西,威尔才终于开口。 「你的眼镜在这里。」吓!蓝妙凡警戒地转向声源,这才发现他的存在。 「天啊,又出现了……」她催眠着自己,数次闭上眼又睁开眼,然而发现「幻觉」还站在她面前时,惊恐立即爬上她心头。 她怕,怕一承认幻觉是真实的,她就会头晕目眩地投入对方的怀抱。 就在她要对眼前的幻觉有所反应之前,威尔很快的说:「在你要打我之前,我可以为方才的亲吻道歉吗?如果是因为我刚刚一见面就吻你道歉。」 「呃……」蓝妙凡尴尬地放下不知何时抬起的拳头,接过他递过来的眼镜戴上,眼前重新恢复清明。 当她看清楚日艮前那个高头大马的外国人时.即使她已做好心里建设,还是免不了畏怯地后退几步。 这下,她想打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我该不该一拳把自己打昏……」 「你还好吧?」威尔挑高了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蓝妙凡本来想要直接把人踢出家门的,但在见到自己的背包正稳稳地背在他的左肩上时,欲出口的逐客之语只好硬生生地吞下。 「好……你还好吗?」蓝妙凡想碰触他,想确定他有体温,但她的动作硬是停在半空中,十分尴尬。 她不知道怎么处理心头好不容易压下,此刻又因他而浮现的情绪。 威尔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微笑道:「你是问这三年来我好吗?还是问我被你打了之后还好吗?」蓝妙凡脸色刷白,唇瓣不知是因天气太冷还是因为威尔的话而微颤。 「呃……任……呃……」她「呃」了好半晌,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威尔轻叹口气,改变话题,「我可以先要一杯水喝吗?」 「水吗?你先坐。」蓝妙凡马上顺着他的话尾说。 他并没有移动脚步。 「你先坐。」她又说了一次。 他深吸口气,声音有着压抑的痛楚,「我可能动不了,你可以帮我一把吗?」蓝妙凡这才发现他额头上有着冷汗,脸色此刻显得苍白,「你怎么了?」不会是刚刚她打了他,结果把他打得受内伤吧?蓝妙凡惊恐的想,立刻上前扶住他有些摇摇晃晃的身躯。 「刚刚跌倒……嗯……很痛……」威尔的话随着落坐于沙发时发出的闷声痛吟而逸去,他望着站在面前这位睽违三年的女子,勉强的一笑,「水。」蓝妙凡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道: 「喔,水,对,水。」说着,她跑进厨房,手忙脚乱的弄出许多声音后.又回到客厅,将水杯递给他。 「谢谢。」威尔接过杯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罐小药瓶,打开盖子,倒出两颗药,和着水吞下。 蓝妙凡沉默的看着他,除了刚才扶他坐下那时外,始终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威尔调整坐姿,朝她笑了笑。 她没有反应,只是愣愣的看着他,没多久,她往自己的脸颊用力捏下去,喃喃自语地说: 「真的……」威尔真的来了!威尔真的来了!蓝妙凡脑子里重复播放着这句话,第一个滋生的念头是想冲上前好好的亲吻他,但理智马上冒出来,将她这个过于激动的想法抛得远远的。 「你没事捏自己干嘛?」威尔觉得背与腰还是很痛,不过,在等待止痛药发生作用这段时间,他并不打算保持沉默,因此在看到她诡异的举止时不由得问道。 蓝妙凡瞪大了眼看着他,扯下头上的浴巾,擦干九成干的发,弄得发尾到处乱翘,然后,她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几次他都以为她停下来是要开口说话了,但她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没多久又开始踱步。 好一会儿后,她才终于开口。 「我刚刚弄伤你了吗?」她望着威尔仍有些苍白的脸,愧疚的问。 「伤是本来就有的。」威尔的响应让她更加不知所措,威尔也感受到她的紧张,于是又道: 「我是指我的腰背。」 「喔。」蓝妙凡不知该将手脚往哪儿放,眼神也飘忽不定,最后,她蹂躏够她的头发,才不甘不愿地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虽然她说话牛头不对马嘴,但威尔很体贴地将她的反应当成是久别重逢后过于「惊喜」的关系。 即使他心里除了隐隐作痛之外,还有一股他无法克制的狂怒油然而生。 他抿紧唇,想压抑这份突来的愤怒,他不想吓着眼前的女人,事实上,他也被自己失控的情绪吓着了。 他真想用力描住她的颈子,又想疯狂的亲吻她。「呃,你说中文?」蓝妙凡恐大于惊地又退开一步。 「我母亲是中国人。」威尔亲切地说明,看见她又再后退一步。 蓝妙凡深吸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这会儿她连讲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讲了,只好捉着威尔的话尾说:「我……我不知道你是混血儿。」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因为威尔的外型几乎全遗传自父亲,金发、蓝眼、轮廓、身材,除了因为长期在阳光之下活动,肤色晒得比较黑之外,她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地方可以跟华人沾上边。 「现在你知道了。」威尔笑道,但笑意并没有传进他的眼里,使得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假假的。 「很高兴认识你……」蓝妙凡咬了下舌头,改口道:「很高兴令堂是中国人……」天哪,蓝妙凡,你在胡扯什么啊? 威尔啼笑皆非的看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不知道。她在心里这么回应,但没有说出口。 此时,她已经退到楼梯口了。 「呃……你坐一下,我去……处理一下我自己。」蓝妙凡习惯性的对他说英语,说到一半后赶紧改口讲中文,因此语句有些怪异。 「嗯,我等你。」威尔仍维持着笑容,轻声道:「不过,如果你二十分钟后没有下来.有鉴于我现在还无法灵活行动,我会替你叫救护车.怕你在浴室里跌倒还是怎么了。」蓝妙凡倒吸口气.推推眼镜,说不出任何话来指责威尔的威胁。 「我想我们得好好聊聊,是吧?」威尔眯着眼,教笑意晕染的蓝色眼眸十分迷人。 她有些不悦,但仍不置可否的转身上楼。 望着蓝妙凡那包得像一颗球似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威尔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他深吸口气,一直强撑着笑不将痛楚表现出来的他,此刻痛得俊脸扭曲,只剩喘息的能力。 他叹口气,很难不去想着正在二楼的蓝妙凡,然而面对面时,他却又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她,感觉三年前的契合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了.三年后再相见,他们之问竟然只能谈一些他是混血儿.母亲是中国人这类的事。 不过说实在的,蓝妙凡那作贼心虚的样子着实让威尔气闷,心里一股气压不下,所以失了以往的从容、他气不过的是她明明等着他,却在见到他时像个逃犯,不敢面对他。 他更气闷的是,在见着蓝妙凡时,除了气愤,心中竟还有一缕柔情,他想念她,虽然知道她几乎已将他抛开,可是.他真的很想念她。 好想好想,想到令他恐惧的程度。 可是,她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完全没想到他会出现,也许是她早已放弃对他的期待,总之,她的态度重创了他的心。 「唉……」威尔活动了下刚刚被蓝妙凡打痛的下巴。 虽然再次重逢的场面不如他所预期.总而言之他还是很开心见到她真实地站在他面前,而不是午夜梦回时孤独地喊着她的名字醒来。 「威尔?凯斯勒,你真是犯贱……」他小心的不牵动伤处”在脑中思索着等会儿要怎么跟蓝妙凡好好「聊聊」。 想着、想着,也许是止痛药发挥效用,又或许是因为房子里愈来愈暖和许是因为长途飞行累积的疲劳在此刻释放,威尔就这么沉沉地睡去。 蓝妙凡在二十一分钟后奔下楼梯,生怕威尔真的实现他的诺言打电话叫救护车,结果一下楼,她就看见那个害她赶得要死要活的祸首正在睡觉。 原本疾奔的脚步不知不党地放轻了。 蓝妙凡站在离沙发不远的地方,隔着茶几凝望着沙发上的睡美男,然后在发现自己竟然看他看得出神后.懊恼的捉乱头发。她轻叹口气,上前将坐在那儿睡去,头都快断了的威尔扶躺在沙发上。 当初她买沙发时顾虑到威尔长得比较高壮,所以特地挑选比较大的尺寸,后来她常常因为看电视看得累了就窝在沙发上睡觉,因此客厅里备有夏天的薄被跟冬天的电毯。 威尔躺下时曾蒙咙地睁开眼看着她好一会儿,吓得她因而屏住呼吸,心头翻腾着无数想解释的话语,尔后,只见威尔眼一合,又沉沉睡去,她才知道刚刚他根本没有清醒。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高兴地叹了口气,蓝妙凡取出电毯,将威尔盖得密实,悄然地靠近他,偷偷打量着他。 三年了。 原本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他,也这样说服自己,不要再等下去了,毕竟她依靠的只是一份口头之约,她也知道失约的是自己,即使当时有多么重大的理由,失约让人家等就是一件很不应该的事,即使后来她做了补救.却还是只能等待。 第一年,她想着是因为威尔四处征战.就像古代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一样,她寄到他家去的信件,他还没办法看到。 其实信一寄出,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知道他们不能在一起。 但是那只是「知道」,却还无法「死心」。 第二年,她从国外的网站上看见他攀升的排名,日渐升高的人气与源源不绝的缕闻,她知道,自己被他遗忘了。 她哭了好几天,但是哭无济于事,只好拚命说服自己断心绝念,只是,威尔的身影还是会在许多意想不到的时候冒出来。没有清醒。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高兴地叹了口气,蓝妙凡取出电毯,将威尔盖得密实,悄然地靠近他,偷偷打量着他。 三年了。 原本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他,也这样说服自己,不要再等下去了,毕竟她依靠的只是一份口头之约,她也知道失约的是自己,即使当时有多么重大的理由,失约让人家等就是一件很不应该的事,即使后来她做了补救,却还是只能等待。 第一年,她想着是因为威尔四处征战.就像古代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一样,她寄到他家去的信件,他还没办法看到。 其实信一寄出,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知道他们不能在一起。 但是那只是「知道」,却还无法「死心」。 第二年,她从国外的网站上看见他攀升的排名,日渐升高的人气与源源不绝的绯闻,她知道,自己被他遗忘了。 她哭了好几天,但是哭无济于事,只好拚命说服自己断心绝念,只是,威尔的身影还是会在许多意想不到的时候冒出来。 许多失眠的夜晚,她都是靠着上网搜寻威尔的消息度过。 第三年,她开始要自己断绝每天上网搜寻威尔消息的习惯,认真的过自己的日子。即使如此,偶尔还是会因为太过挂念而不得不找些消息来舒缓对威尔的相思。 他们两人就好像隔着巨大的鸿沟与海洋,曾经因为暖流乱飘移有机会在一起,但是错过了,就不再交会。 现在,威尔真真实实的出现在她面前了,她反而不知所措。 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此刻威尔就在她的面前,她心里的惶恐却如浪潮般将他们隔开。 时间无法将她对他约感情冲淡,反而在见面的时候将她吞没。 她想跟他在一起.好想、好想跟他在一起。 她撩开垂落于威尔眉心的一缯金发,腰背的疼痛似乎还困扰着他,使他在睡梦中也蹙着眉,她欲抚平他的眉心,可是指尖硬是停在半空中,她深吸口气,收回手。 这时门铃晌起,将蓝妙凡的思绪拉回现实。 来人是叶炽旸。 「旸。」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眼安睡的威尔。「怎么来了?」这时,才发现状况似乎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啊?」蓝妙凡一愣,望着叶炽旸关怀的眼眸,好一会儿才说:「没、没什么……我只是还没恢复冷静。」叶炽旸不语,但以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我没想过他会找来,我、我以为他已经忘了我……」蓝妙凡眨眨眼,「所以,他出现的时候,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惟妮说,他是一个很有名的网球选手。」叶炽旸对那个领域的人物并不熟悉,因此在见到威尔时只是有些讶异他是个外国人,反而是惟妮,一见到威尔就认出他是谁了。「不过,好像有名的不是他的球技,是他的缕闻。」蓝妙凡耸耸肩?笑不出来,「没想到惟妮会知道他。」 「公众人物总是比较麻烦一点。」叶炽旸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不过是自言自语。 她苦笑,烦躁地抚了抚僵硬的后颈,「我想他应该待不了几天,所以……其它人那里就麻烦你了。」她指的是异业区里那些平常像是在山中隐居的高人,只有值日时露面,但是一有事,尤其有八卦可看时,就会一个个冒出来、让人防不胜防的邻居们。 蓝妙凡自己也是这样,所以她很清楚,威尔的出现无疑是让异业区那些怪家伙「出山」的好理由。 「你确定不需要我们支持?」叶炽旸不放心的问。 她摇摇头,「这是我必须自己面对的战争。」 「我想,你应该不是他众多女友之一吧?」蓝妙凡迟疑了下才摇头,「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不过,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叶炽旸点点头,「我不保证能挡他们多久喔。」 「你的话,他们都当圣旨的。」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各。 「需要帮忙就说一声,别自己扛着。」叶炽旸拍拍她的肩。「你知道你平常的样子全都不见了吗?」蓝妙凡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摸摸自己的脸,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变丑了吗?」叶炽旸笑了,还没有响应,蓝妙凡又自己接口。 口不对,我本来就长得很平凡?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我会尽量保持自己平常的样子的。」只是,她自己也没有把握面对威尔时还能保有多少自我。 「别怕。」 「我、我才不怕。」蓝妙凡逞强道。「嗯,那我回去了。」 「啊?」蓝妙凡下意识拉住叶炽旸,不想与威尔单独共处,即使威尔睡着了也一样,她怕的是自己克制不住,不小心把他怎么了。「你、你不再多坐一下吗?」 「这么晚了,而且天气很冷,我想早点休息。」叶炽旸拍拍她的手。 「哪有晚?才八点。」她看了看手表。 叶炽旸强忍住笑意,将她紧捉着他不放的手轻轻地拉开,「你不是说不怕吗?」 「我……」蓝妙凡被自己方才逞强的话堵得无法回嘴。 他轻拍了下她的肩,无言地表示支持。「有事就大叫一声,我想我跟月都会听见的。」闻言,蓝妙凡涨红了脸。 「想歪了喔!叶炽旸挑高眉,用拳头压压她的脸颊。 蓝妙凡拍掉他的拳头,「谁想歪了,你心术不正。」叶炽旸没有再多说,只是笑着挥挥手,「好啦,我走了,不用送了,我知道回家的路。」之后便转身离开。 蓝妙凡望若叶炽旸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视线不由自主地又转到那个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男人。 然后不知怎么回事,等她回过神来,竟然发现自己就站在沙发前,出神凝望着威尔的睡容,嘴角微微湿润,她伸手一抹,才发觉原来自己流了口水。 「你在干什么啊?蓝妙凡,清醒点,你不是林妍馨那个女色魔。」她抹去嘴边的口水,用力的拍打脸颊。 蓝妙凡告诉自己该上楼去,身体却不听大脑的指挥,脚像生根似的呆站在原地,然后,她叹了口气,痴痴地望着威尔,在沙发旁的地板上坐下,将脸靠上沙发边缘,眼眸一直离不开他。 「一下就好……」蓝妙凡低声向脑子里那正发出理智之语的声音保证道。 一下就好,让她偷偷地复习一下靠在威尔身边的感觉。 只要一下就好……之后,蓝妙凡的眼皮愈来愈沉重,最后终究敌不过周公的召唤.坠入梦乡。 第四章 可莉。他还记得她是在一个赞助商举办的晚宴上结识的华裔富商子女。 一夜畅饮以及激烈的性爱后,可莉隔日一脸委屈的望着他。他桃眉回视,以为对她来说,他的「技巧」很差。 因此,当可莉问他昨夜他因为斓醉而忘情呼喊着的名字是谁时,他完全慑住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喝醉酒,或是在喝得意识不清时跟女人上床。 蓝妙凡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那条她之前替威尔盖上的电毯。 沙发上的人不见了。 她揉揉眼,抱着电毯起身,活动了下睡得发麻的身子。意识还有些浑沌的她就这么抱着毛毯发呆。 「你醒了。」一道男声从她身后传来。 蓝妙凡一惊,缰硬的转动脖子。看见威尔一身清爽地的穿着一套灰白的运动服,拿着浴巾正在擦拭头发。 「我用你冰箱里的材料做了些三明治.还泡了咖啡。」威尔无视于她那吓坏的模样,轻松地说。 蓝妙凡盯着他的身影,视线随着他移动的方向而转动。 「你很介意吗?」威尔站在餐桌前,迎上蓝妙凡的视线。 蓝妙凡家的厨房经过设计,采用西方人常甩的那种厨房与饭厅合一的开放式厨房,威尔所站的地方既是餐桌,也可以料理食物,身后是流理台跟橱柜。 蓝妙凡向来觉得空问很大的厨房,威尔一站就显得刚刚好,而且他的姿态太过自然,自然到她一时有种错觉,好似这三年来他都住在这里,只是不时远行,到世界各国参加比赛。 「妙子?」威尔的叫唉将她拉回神。「不对,我应该叫你妙凡。」蓝妙凡觉得他唇边的那抹淡淡的嘲讽笑意很刺眼,「你也可以叫我妙子,名字只是个称呼,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威尔为自己倒了杯咖啡。「我会慢慢改进的。」改进什么?蓝妙凡一脸疑问的看着他。 「既然知道你「原来」的名字,我想,我应该慢慢地将「妙子」改成「妙凡」。 「叫我妙子就好……」蓝妙凡嗫嚅着说。 她喜欢当威尔心里那个「妙子」,不想当「妙凡」。 「对了,你三年前怎么没有赴约呢?」威尔的口吻活像是跟她谈论天气,一句话让她的心跳差点停止。 斗天啊……你一定要这样突然问出来吗?」蓝妙凡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威尔笑了笑,「很难回答吗?」 「很难。」蓝妙凡瑟缩了下。 「我没有生气。」威尔耸耸肩,一脸不在乎,「应该说,我的气早就消了,我也想过,应该是因为你们东方人比较含蓄,也许我把你的婉拒当成是答应。所以是我不够……聪明。」他顿了顿,「不过,我还是想从你口中听到答案。」 「所以.你看到那封信了?」蓝妙凡轻问。 「嗯,直到前两天才看到的。」威尔折好浴巾,将之垂放在椅背上,「我不懂,如果你没想过要跟我结婚,又为什么寄钥匙给我?,」 「我没有不想跟你结婚。」蓝妙凡阔闷的说,却在说出口时活像被打了一拳一样。 威尔看出了蓝妙凡出口的话与表情的不一致,一时之间也难判定什么,他想说些什么,却意外地找不到话说。 气氛沉默了下来,一股郁闷的氛围悄悄然地拢近了他们。 「既然没有不想结婚,那为什么不来呢?」威尔打破沉默,然后迟疑了下才唉道:「妙子。」妙子。这个名字刺痛了她的心,让她的眼眶泛红,这更让她明白,假装不在乎比说出真相更难。 「我很想去,可是事情太多.被绊住了……我是想,时间一久,你就会忘了.毕竟我们之间认识的时间太短了。」 「你想太多了!虽然时间很短。可是我是认真的。」 「你有那么认真吗?你到电视柜下面拿出那本剪贴簿。」威尔疑惑地看她一眼,然后依言打开柜子,拿出剪贴簿。 「翻开。」威尔有种不祥的预感,一翻开,啊啊,果然,上头每一页都是他的新闻,不只是巡回赛的战绩,更多的是他的诽闻。 威尔翻了几页,叹了口气,合上本子。 「这之后再谈,我现在问的是三年前的事。」 「既然你对我没有那么认真.我相信我三年前的失约也算不上什么,对吧?」蓝妙凡假笑,却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的行为活像个心眼狭小的妒妇。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不要我,所以才变成这样的。」威尔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怪你.只是我那时太难过,所以需要找点事情分心……」这些蓝妙凡都知道,她只是想找理由分散威尔对于自己失约的注意力,望着威尔解释的模样,她无法自抑的红了眼眶,抚抚额,心里的感觉太复杂,实在很难用言语表达。 如果顺利,她会在威尔拿到钥匙前来时第一时间跟他解释为什么不能赴约,如果顺利,她也可以第一时间去找威尔解释清楚,只要跟着网球大赛的赛程跑,总能找到他。 可是,后来造成她不能赴约的「原因」绊住了她的脚步,而威尔,也一直没有发现钥匙,然后……即使「原因」不在了,她也没理由去找威尔了。 「我在我们的新房子前面,等了一个月吧。」威尔其实不记得他等了多久,「我一直以为你来美国有困难,想着过几天你就会出现,直到安提来找我……啊,他现在是我的教练……」威尔突然沉默了。 蓝妙凡望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了,我还提什么?」威尔自嘲着说。「重要的是现在我人在这里,我拿着钥匙来了。」蓝妙凡的表情在一瞬间冰封.她的眼镜……该死的眼镜,起了奇怪的雾气,他看不清她的眼神,也无法从她紧抿的唇瓣上判读。 威尔在等。 静静的等。 沉默了好一会儿,蓝妙凡推推眼镜,「失约的理由很重要吗?」 「这件事挂在我心里三年了,若是不重要,我就不会在看到信的时候来了。」威尔诚实的说,「现在我知道,你当初并不是不想嫁给我,我也想知道我们是不是能够……」再续前缘。威尔逸去话尾,没有将话说全。 面对好友与母亲,他都可以掩饰自己真正的想法,但唯独在蓝妙凡面前,他不想也不愿掩饰,即使他们的足巨离这么的靠近,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但是三年时间的隔阂,还是让他们像是咫尺天涯,两头相望,各怀心思。 蓝妙凡抿着唇,说不清心头那紧绷后的释然,以及缓缓凌迟着自己的心痛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失约了,可是那都过去了,现在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蓝妙凡哽着声道歉,她深吸口气,「我、我有点累了,客、客房在……」 「我知道在哪里。」威尔微微一笑,见蓝妙凡一头雾水的望着他,他好心的解释,「我醒来的时候有把你摇醒,问过你。」 「喔。」蓝妙凡完全没有印象,她按摩着太阳穴,我先休息了,你自便。」 「晚安。」威尔只好叹息着向她道晚安。 蓝妙凡则回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抱着渐渐沉重发疼的头上楼去。 三年前,威尔是个来到日本后因为语言不通而显得无助的大男孩。 那是蓝妙凡第一眼在车站见到他时的印象,一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人,望着地图,一个字不放弃的念着,想找出目的地。 然后,她注意到的是他背着的球袋。她原以为他是打羽球的,后来才知道是网球。 本来她也应该跟那些日本人一样,保持观望的态度,然后漠然的走开,虽有些好心人上前与他攀谈.却因为他不习惯日本人的口音,听不懂他们说的英文而沟通失败。 她原本无意为日本人做国民外交,但是,他们两个人的视线忽然对上了。 而她,就这么沦陷。 两个星期后,威尔在离开日本前向她求婚,将戒指以及他家的地址、电话交给她,跟她约好再次相见的日期。 她因为还处于极度的喜悦与震惊中,忘了告诉威尔说她千百个愿意,也忘了跟他说她不是日本人,回到台湾后,她与他联络,他又开心地告诉她,他已购置新居,说他们约定的那天他会在那里等她,没想到,后来她就被那件意外绊住了。 近两年,她发现威尔在网坛真的打出成绩后,便常常劝自己,两人会在日本相恋只是他一时精虫上脑,她一时意乱情迷导致的结果,他们阴错阳差没有结成婚是对的。 因为结了婚后,威尔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才踏入的职业网球生涯必定会受到影晌,她也必须得舍弃在台湾的一切跟他在美国从头开始,然后,他们会发现彼此的缺点、文化差异,接着,威尔就会开始自怨自艾一就像她父亲一样。 他会开始除了工作之外,只守在电视前面.守着他的酒瓶,他们不会再交谈,接下来,她就会傻得想用孩子来保住婚姻……多么可怕的景象,多么可怕的现实。 蓝妙凡强迫自己这么想着,恐吓心里那个不停教自己去找威尔的声音。 她想,再过两年,那个念头就会消失无踪,再过个两年,她就真正的认命了。可是,老天就是不让她好过,硬是在这个不上不下的时候将威尔带到她面前……她该怎么办? 「嘿、嘿!妙子!妙子!醒醒!」威尔的声音穿透蓝妙凡的耳腰,唤醒她昏沉的意识。 她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只依稀看见眼前男人的轮廓。 「妙子!妙子!」威尔的声音愈来愈清楚.但是有道奇怪的声音夹杂着。 好一会儿,蓝妙凡才理解到,那个奇怪的声音是一个女人的尖叫。 奇怪,谁在尖叫? 「妙子.醒醒。」威尔命令道。 然后,蓝妙凡清醒了,那道尖叫也不见了,寂静的空间里只有威尔和她的呼吸声。 他们两人就这么对望着,谁也没有出声,蓝妙凡一脸莫名地环视所处的地方,发现这里是她的房间。「妙子?」威尔略带疑问的唤着她。 「啊?」蓝妙凡觉得脑袋重得跟什么一样,又像有人拿刀刺她的头一样痛。 「我是谁?」威尔再问,将她放躺在床上。 蓝妙凡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威尔是抱着她的。 「威、威尔……」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听来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怎么回事?」 「你刚刚在尖叫。」威尔替她盖上棉被后坐在床边,拿了条拧干的毛巾擦拭着她满是汗水的脸与脖子。 原来那道奇怪的尖叫是她发出来的。 「我、我不懂……」蓝妙凡想起身,却感觉到全身的气力像被抽光一样,使不上力,而且身子好热。 「你感冒了,差点转成肺炎。」威尔将毛巾浸入置于床旁矮柜的脸盆里,之后拧干,先细心的折好,再轻轻地贴在她发热的额头上。 感冒?蓝妙凡对此事完全没有印象。 她看不清楚前方的事物,于是道:「眼、眼镜。」威尔替她把眼镜戴上,眼前视界清明之后,她也看见威尔略微憔悴的面容,心不由得一抽。 「几天了?」 「嗯?」 「我病了几天?」 「五天。」威尔微扬起嘴角,「医生说,你应该是淋了雨,加上气温太低,着了凉,他还交代,万一你有什么变化,要马上送医。」 「喔。」 「我想,你应该不记得了吧?」蓝妙凡无言地看着他,等着他说明。 「你捉着我大叫,说你不要去医院,我只好请旸请医生出诊,医生说你病得很重,得去医院,但是你还是一直叫着不要去医院,我们只好跟医院租器材搬回来。」威尔看见她的目光正在梭巡医疗器材、笑道: 「这两天你状况稳定了,所以器材搬回医院了。」 「喔。」蓝妙凡松了口气,但不是为器材的问题,而是她以为的身历其境,且乃实只是场恶梦。 「既然你醒了,就把药吃了吧。」威尔扶她坐起身,在她腰后塞了个抱枕,然后将水杯与药分别放在她的手里。 见她乖乖地吃下药,他不由得笑了。 「你笑什么?」蓝妙凡不解地看着他。 「你醒了,真好。」他真诚地说。 她一愣,接着缓缓地道:「这五天,给你添麻烦了……」 「我不怕麻烦。」威尔握住她的手,「这几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蓝妙凡有种不妙的感觉,可是仍情不自禁地问出口.「什么道理?」 「时间跟空间都可以跨越,唯有死不能。」威尔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这么说。 「所以,你的烧退了,清醒了,我真的很开心。」蓝妙凡任由他抚着她的脸颊,拭去她不知何时落下的泪。 「睡吧。」威尔拿开她身后的抱枕,扶着她躺下。 「威尔。」她在他取下她的眼镜时唤道。 「嗯?」 「这几天我有常常像刚刚那样尖叫吗?」 「还好,你会……呃,睡着说话,中文怎么说?呓语?」威尔询问道。「偶尔才尖叫。」 「对,呓语。」蓝妙凡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 威尔见状,拿棉花棒沾水,往她的唇上抹去,「还要吗?」蓝妙凡点点头,威尔笑了。 「笑什么?」 「你的声音都哑了,不知道是病菌感染还是尖叫叫哑的。」威尔看上去很开心。 「这很好笑吗?」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抱歉。」他含笑道歉。 「我都说了些什么?」威尔的态度变得很亲密.她有些害怕那是因为她的呓语泄漏了什么。 「什么?」 「呓语.梦话,我都说了什么?」威尔眯起蓝眸,笑着摇头,撩开她黏在额头上的发,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没什么。再睡一下吧,晚一点我会教你起来洗澡、吃饭。」 「威尔。」蓝妙凡回握住他的手,想知道答案。 他将手指与她的紧紧交握,沉默了下才说: 「你在梦里叫姊姊,叫妈妈,叫我。」 「喔。」她狼狈的垂下眼睫.「没、没说其它的?」 「你真的要听?」威尔故作神秘的问。 蓝妙凡一颗心几乎提到喉头、生怕自己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怕你在梦里把三年前失约的原因说出来了?威尔蓝眸发亮,语带笑意的问。 闻言,蓝妙凡安心了.以轻松的语气说: 「你会这么问,代表我并没有说。」威尔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只是道:「好,那你愿意睡了吗?」蓝妙凡点点头,合上眼。 「对了。」 「嗯?」合上眼便觉疲累的她轻应一声。 「我会留在这里。」 「喔……」 「直到腰伤完全痊愈之前,我大概还有半年的时间。」蓝妙凡睡着了,并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威尔也知道她没有听见,于是只是俯首轻轻地吻了下她的唇,便端着脸盆离开。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是的,有的是时间。 第五章 他曾经真的认为,自己有本事爱上人.说有本事不爱人,岂料,理智能够阻止行动,却阻断不了情感上的相思。 相思,这个词对他来说真的是天大的讽刺。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他切断不了对她的爱,连想恨她,也因为太爱她而做不到。 但是,他要到哪去找她?该到哪去找她? 「你怎么一副大姨妈来了的样子?」网络视讯那端,一名蓄着平头,身着休闲式西装的男子一看见蓝妙凡的模样便皱起眉头。 「我大姨妈已经过了。」她哑着声道.「现在把一部分的工作进度传过去给你。」 「嗯,接收中。」视讯的画面并未因为传收档案的关系而出现噪声。「不然是怎样?心情很差喔。」 「关你屁事。」蓝妙凡粗鲁的回应,推推眼镜,揉揉太阳穴,弄乱了原本就乱成一团的妹妹头。 那天醒来之后.她又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在医生的恩准,不,是威尔的恩准下离开床铺。 然后,威尔跟她说,她已经答应他.无论他要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她想,一定是他趁她生病神智不清时逼她答应的。 她原先以为威尔会继续追问她三年前失约的事,但是不晓得是因为她生了一场病,还是威尔已经不感兴趣,总之,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问过她关于三年前的事.反而像个家庭主夫.跟邻居交好,做些简单的家务,她工作时当个无声支持的人,她肚子饿时可以很神奇的猜到她现在饿了而变出一桌菜。 而且,他不知打哪儿听说某个知名中医师,一星期有三天都去找那名中医师为他腰背的伤做复健治疗,说是要尝试一下东方古老的医学疗法。 除此之外,威尔不知哪来的方法,竟然把她那群邻居一个个哄得好好儿的,弄得他们个个都真的以为威尔就是她的情夫。 即使是真的,她现在不承认行不行? 显然不行,因为威尔当得很开心。 去他的情夫啦! 威尔的行径像是他们之问没有三年的隔阂.不管她态度多差还是冷漠以对,或是明白表示要他滚,他总有办法用他的笑容融化她的坚持。 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妙凡追根究柢:就是那场大病之后,威尔改变了他的态度。 她不懂,她到底说了什么梦话? 司威尔,他也只是笑笑地说什么也没有。 这阵子,威尔看起来愈来愈神清气爽,一点也不像是刚出院的伤员,她的熊猫眼则连眼镜也遮不住。 虽然睡不好,可是本来空荡荡的屋子里多了个人,就像多了份温暖,即使她明白这份温暖随时会消逝,还是不由自主地习惯而且开始恋着这份温暖。 「嘿,我好歹也是个有人性、有热情的老板,看见我最得意的员工把自己搞得一副吸毒的模样,我当然要关心一下啊!」视讯另一端的林志杰畅饮一口咖啡,视线移开了屏幕,朝屏幕外的人微笑,并对着蓝妙凡笑着这么说。 「有人性、有热情的老板不会在最得意的员工请年休假时还上玉山去把人拖下山来工作。」蓝妙凡瞪了眼视讯里的人。「档案快点收一收,我要休息了。」 「喂,小姐,你是吃了一整个火药库吗?人家才跟你说没两句,就赶人家下线,好过分……」他无视于她逐渐铁青的脸,径自说笑。 蓝妙凡抚抚额头,「你欠揍吗?」怎么她身边净是些只知道嘻皮笑脸,毫不在意她脸色如何的男人? 林志杰这下总算「看见」蓝妙凡不是在开玩笑的,于是略一正色.「阿妹,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拍拍脸颊,隐约听见大门开敌的声音,知道是前去市区做复健的威尔回来了。 「我虽然是你老板,不过也是你姊夫.所以有什么事,你要说出来,毕竟这个世界上,你的亲人就只有我们了。」林志杰很认真的说。 蓝妙凡失笑,「我没事.你突然这样说,我实在接不下去。」 「什么嘛,我可是很认真的耶!认、真。」林志杰说到最后强调「认真」两宇,手还随着说出的字句指若额头。 「是是是,姊夫.我不该嘲笑你的认真,你别再搞笑了,可不可以让我们安静迅速地传完档案呢?」蓝妙凡听着楼下隐隐传来的电视声音.知道威尔正在看网球赛转播,这让她稍微安心了点,知道他一时半刻不会上楼。 「对了,你姊的个展要开了,她说寄了邀请卡给你,但你没有回函给她。」林志杰望见蓝妙凡的神情随着他说的话愈显沉郁。「你有收到吗?」 「嗯。」蓝妙凡缰硬地点点头。「我以为不回函就代表我不去。」 「她希望你能出席,那对她而言意义重大。」 「姊夫。」蓝妙凡勉强牵动嘴角,「如果你能帮我把工作减少,也许我会考虑。」 「那有什么问题,这两天你赶完工,我不会再丢工作给你了。」林志杰笑着说。 「我开玩笑的。」 「不要啦,算是为了你姊露个面好不好?你们姊妹很久没见面了呢!」林志杰鼓励着。「还有,过年的时候我们聚一聚如何?」 「不用,我不想回去。」 「喂喂喂,阿妹,你给点面子嘛!个展不去,过年至少回家来让你姊姊看看你啊!」林志杰无奈的劝道。 又来了,大老板姊夫的劝说法庭开庭了。 「妙子。」威尔不知何时上楼来,敲了下门,吸引她的注意。 「啊?」蓝妙凡起身遮住镜头,「你回来啦? 「嗯。我要喝茶,你要吗?」 「我要咖啡,谢谢。」 「你忙吧,我再帮你送上来。」看到威尔温暖的目光,让她有股想哭的冲动,当他哼着歌下楼去,她才深吸口气,眨眨发热的眼,转身面对林志杰。 「谁在跟你说话?」林志杰听见威尔的歌声了,「阿妹,你家哈时藏了个男人啊?」见林志杰似乎一副想要冲来她家瞧瞧的样子,蓝妙凡连忙说:「我朋友,他从国外来拜访我,我得陪他。」 「那好,找他一块来看展,过年时也一起回来啊一心追样热闹嘛!」 「林志杰,你找死吗?」她宁愿跟威尔在一起也不想见到姊姊。 「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林志杰技穷了,「妙凡,你不能因为三年前的事迂怒你姊姊,即使迂怒,都三年了,难道还不够吗?」蓝妙凡脸色苍白.一提到三年前,她就觉得胸口的伤好痛。刀子插进胸口,并不像电视、电影里所演的那样迅捷准确,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利刃缓缓插进她的胸口,第一个感觉是冰冷,第二个感觉才是疼痛……她不能克制地打了个冷颤。 「妙凡……对不起,我不该提三年前的事的,不然过两天我带你姊姊去看你好不好?」蓝妙凡回过神来,「不,不用,个展我会出席,看在你的面子上。」林志杰面露喜色,「那过年……」 「我跟朋友们过。」她很快地说。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好道:「那展览开幕那天等你来喔!」蓝妙凡点点头,此时,计算机传来档案传输完毕的声音。 「传好了,我要休息了,bye!」 「喂,妙凡……林志杰话还没说完即被切断通讯。 蓝妙凡把计算机关机,取下眼镜用手掌盖住脸,试图将心底不断升起的恐惧造成的颤抖压下,最后她轻叹口气,起身活动筋骨,一转身就见威尔拿了两杯冒着热气的饮料站在门口。 她伸展的动作瞬间停住,闪烁的眼眸带着几许心惊,怀疑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讲完了?」威尔递出其中一杯,态度平常。 「嗯。」这让蓝妙凡安下了心,她上前接过,点点头,喝了口咖啡。「这哪来的?」 「你厨房柜子里那一大包三合一的咖啡。」 「这不是三合一的味道。」家里只有大卖场卖的那种甜得要命的三合一咖啡包,现在她喝的咖啡怎么也不像是她平常所喝的昧道。 「你知道用煮沸的热水就可以把三合一完全泡开吗?」威尔笑道。「其实我还另外加了咖啡粉,所以不会太甜。」 「所以你不是用饮水机的热水?」她一头雾水的问,她不知道煮沸的水跟饮水机的热水有什么不一样。 「嗯,我用煮沸的水泡的。对了,你知道吗?」 「什么事?」蓝妙凡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咖啡,没想到三合一咖啡除了糖的味道还真的有咖啡昧,这让她不禁觉得自己泡咖啡的技巧真差。 「家里冰箱快空了。」威尔好心的提醒。 「是吗?」蓝妙凡对此不以为意,只注意到威尔的语气有着已经将她家当成「我们家」的那种熟稔.「放心,家里还有五箱泡面,以防万一。」我们,我们家。蓝妙凡苦涩地将这两个词含在嘴里。 日子过得太逍遥,她也太习惯有人陪的温馨,以至于差点忘了三年前的事情可能为现在的威尔所带来的冲击。 威尔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没没无名,参加球赛都还要像自助旅行一样什么都自己来的网球界新人了。 她真是反应迟钝,过了三年,威尔找来了后,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不能在一起。 这个念头像深黑的剧毒,渗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不能在一起……迟迟才理解这个事实,那份割心的痛楚让蓝妙凡几乎昏过去了,她咬着下唇,不让岭抖的唇与呜咽被威尔发现。 她拉拉他的衣角,好想、好想抱住他.希望他安慰她,保护她,但他却以为她这么做是催促他说话。 「泡面?」威尔的表情跟口气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样东西,他想了想,才将泡面与实物连接在一起。「嗯,好久没吃泡面了。三年前,我们有七天晚上都是吃泡面,啊,那味道真令人难忘。」蓝妙凡庆幸又痛恨自己的眼镜遮去了她大半的表情,「泡、泡面没什么不好,快速又便捷,肚子能饱就好。」 「不过.你现在工作忙,更要注意营养,这样吧.你跟我说怎么去日斗,我去买菜回来。」威尔以手为梳,梳着她凌乱的发丝,像个家庭主夫般笑着这么道。 多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蓝妙凡眨眨眼,看见眼泪掉在镜片上了,于是她把杯子塞给威尔,摘下眼镜,以衣角擦去泪珠,再低着头拿回杯子,藉着喝咖啡的动作将脸上的泪胡乱抹去。 「你在干嘛?好像小狗。」威尔好笑的说。 「我去买菜就好。」 「不是要吃泡面吗?」威尔扬眉,和她开玩笑。 「我觉得泡面留着自己吃就可以了,你不适合吃泡面。」蓝妙凡拿过外套与背包就要出门。 「等等。」没有与她争辩,威尔一派优闲的穿上外套,跟了上来。 「你不用来啦,我自己去就好了。」蓝妙凡戴上口罩还有毛帽跟手套。 「我想跟你一起出去走走。」威尔主动拿过她的背包往肩上背,率先走出大门,站在她前方两步远的地方含笑望着她。 「喔。」她的脸倏地红透,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不由得庆幸自己现在全副武装,而前方一点也不畏冷的威尔正好奇的四处张望,否则他从她的表情跟举动就能发现她的怪异之处了。 走着、走着,蓝妙凡缓下了脚步、站在微斜的道路上望着威尔的身影。 威尔发现她没跟上,于是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等她跟上来。 「怎么了?」 「你来了这么久,你的家人跟经纪人不担心吗?」蓝妙凡轻声问。 「我是乖宝宝,他们都知道我在哪里。」 「那你不用比赛,不忙吗?」职业网球选手的生活靠的就是一场一场的赛事,有名的像阿格西、费德勒这类的还会接代言广告,如果经纪人能干的话,还会替他们投资其它事业。 「我的腰背伤势很严重,今年也许都不可能出赛了,最快、最快也是下半年的事。」威尔耸耸肩,不是很在乎的样子。「所以,我整个赛季等于是完蛋了。等等,你是关心我吗? 「为、伪什么你说你整个赛季都完蛋了?」蓝妙凡很挂心他说的这句话。 威尔清澈的眸子直看着她。 「我、我只是好奇而已……」蓝妙凡不甘愿的在他洞悉的目光下改口,「对啦,我是关心你。」 「谢谢。」威尔露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走回她身边,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 蓝妙凡很不适应这么亲密的牵手,很想甩开,但她没有行动。 「你、你女朋友呢?她、她们知道你在台湾吗?」蓝妙凡握紧了拳头,谴责自己为什么在问出这句话时还会感到那螫人的心痛。 威尔又看了她一眼,蓝眸漾着奇异的情绪。 「我的伤,本来以为只是闪到腰,按摩舒缓就好了,但是没想到隔天还是一样痛,而且疼痛延伸到背部的肌肉,到医院检查后,才知道不是闪到腰那么简单。」他没有回答女朋友的问题,只是将他受伤和治疗的过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次。 「后来动手术,在医院里躺了半年,而复健之路很漫长,所以今年我的经纪人并没有替我报名任何比赛。因此,我有一整年的时间调整体能备战,也能顺便想想未来的路吧,我都二十六岁了。」 「你不想再打网球吗?」蓝妙凡皱起眉头,威尔还没回答她,她便自行回答,「你不会放弃的,你很爱打网球。」威尔惊奇地望着她。 「啊,我是指,你是一个下定决心想做什么事就会努力完成的人,所以,当你决定踏进职业网坛,即使刚开始并不顺利,你也会好好的继续打下去,因此,你才「唉!」威尔轻叹口气,单膝跪在她身前,执起她的右手,凑近唇边亲吻,然后,他拿出她寄还给他的戒指,轻轻地套上她的无名指。「我是诚心的,请你用未来的日子来判断我是不是有违诺言。」 「威尔,你现在是在演哪出?」蓝妙凡望着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样式很简单,睽违三年再戴上它,她心里的留恋绑架了她的理智,让她一点也不想再拿下。 威尔顿了顿,「呃……「醉拳肯尼迪」?」 「噗!你搞笑啊!」蓝妙凡拿他没辙。 他轻叹口气,「我爬不起来了。」蓝妙凡睨他一眼,不管是真的还假的.她还是伸出援手,帮助他站起身。 「我们去买东西吧!」威尔开心地说。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超市,比丰斗小很多。」 「喔,我还没到过台湾的超市呢!」威尔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自然地又重新牵起她的手往前走。 蓝妙凡望着刺亮她双眼的戒指,又抬头望望身旁的威尔.无言地将右手抡紧,放进外套的口袋里。 威尔,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看着你头发变白,中年发福,用着圆滚滚的身材以标准的优雅姿势打网球:我们也许会有小孩,看着小孩长大.为了小孩争吵……威尔,威尔,威尔……威尔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笑望着她,「你叫我?」蓝妙凡摇摇头,打起精神道:「等会儿到了超市,你想吃什么尽管拿,冰箱空间很足。」 「这代表你接受我住进来的事实了吗?」威尔闲闲地丢来这么一句。 「我不会再暗示或是明示你要你走的。」蓝妙凡微微一笑,这是她连日来说出的第一句像承诺的话语。 威尔望着她,心底充满问号。他刚刚除了「醉拳肯尼迪」之外,有说了什么让她释怀的话吗? 「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他不解。 「我心里的想法一直没有变。」是现实改变了。「你可以留下来,一直到你养好伤为止,戒指在你走之前我都不会拿下来。」威尔低声诅咒着他在去过的国家里所学到的各种脏话,蓝妙凡脸色变得苍白,但仍强自镇定。 「你想玩是吧?」最后,威尔愤怒的问,没有等她回答,他又道:「那我们就玩。」蓝妙凡苦笑,任由威尔拉着她走,发泄他内心无法明说的情绪。 第六章 关于「离闭」这回事,他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关于「猜谜」这回事,他也不是很擅长。 但是关于「爱人」这回事,他想,他就是傻了,卫破头了,也没有办法把心给除了她以外的人。 好悲哀。 他爱着一个不肯跟他长相厮守的人。 威尔望着坐在他对面满脸笑容的蓝妙凡。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你笑成这样。」他扯扯僵硬的嘴角问。 「你在这里?跟我在一起,难道我不该开、心吗?」蓝妙凡反问。 威尔为之语塞,满肚子的闷气却无处发泄。 「今天我下厨,你试试口味。」蓝妙凡开朗的说着,边说边帮威尔添饭。「啊,你一定不太会用筷子,你在美国常吃中国菜、日本菜还是韩国菜吗?」 「很少吃,但是我会用筷子。」威尔接过蓝妙凡本来想收走的筷子。 「嗯。」蓝妙凡坐回原位,「来,吃吃看吧。」之后便把菜夹入他碗里。 威尔叹口气,不甚熟练的使着筷子夹菜入口。 「好吃吗?」她志下心的问。 「嗯,好吃。」他起先带点怀疑,小心地咀嚼数下后发现菜肴的美味。「这是什么?」他指着蓝妙凡夹给他的那一盘白白花花的东西。 「烫五花肉。沾点酱油更好吃。」蓝妙凡的表现完全像个贤妻良母,威尔毫不怀疑,等会儿他吃完饭,她已经将他的洗澡水以及换洗衣物准备好了。 「你受了什么刺激吗?」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与她应对。 「没有啊。」她开心的不停地替他夹菜入碗。 「你这样太刻意,让我不知所措。」威尔几乎食不知昧,虽然沮丧,他还是没有浪费地将她夹给他的菜肴统统吃下肚。 「难道你希望我冷漠对你,然后赶你走?」他叹口气,伸出左手握住她的右手,「我所期望的关系并不是有期限的,为什么你不肯给我时间,证明我能守着你一辈子呢?」 「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也有我的,我们现在的相处是捡来的,所以要好好珍惜才是。」蓝妙凡很认真的说。「你不喜欢?」 「我不喜欢你切割得这么清楚。」威尔现在觉得自己走在一大片雾茫茫的森林里,找不到出口,也看不到来时路.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想这么做。 若是这一切是无限期的,他会开心得飞上天,但偏偏是限期的相恋,他真的不了解她到底怕些什么,又顾忌些什么,他们分开了三年,就他来说,他已经觉得这是最漫长的酷刑了,她又为了什么要延续它呢?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蓝妙凡以拇指抚着他的手。「我想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很美、很美的回忆,让我往后可以天天回昧,不会褪色的回忆。」 「原来你只想要回忆,不想要我这个人。」威尔抽回手,站起身。 「你知道,回忆总是最美的。」她缓缓地这么说。 「那真太好了,人还没死就已经变成回忆。」威尔讽刺道。 蓝妙凡好笑的睨他一眼,「好啦,别生气了,要气吃饱饭再气好不好?」 「我已经气饱了。」威尔像个闹脾气的孩子,把筷子扔下就走。 「威尔。」蓝妙凡的轻唤,留住了他愤怒的背影。「别这样,我们说好了,不是吗?」 「我后悔了。」威尔有种想大叫、想摔球拍的冲动,偏偏他什么都不能做,压抑得几乎受内伤了。 「威尔。」她起身来到身后,从背后抱住他,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威尔,威尔,威尔,威尔……」这一声声的呼唤软化了他盛怒的心,「妙子……妙子,我真的……」 「不要说。」蓝妙凡加重拥抱的力道,「什么都不要说.好不好?」威尔如她所愿地住了口,久久,他叹了口气,抱住她环在他胸前的手,「抱歉,我克制不住自己,我答应过你要好好演的。」蓝妙凡抑不住心头的痛楚化为眼与鼻的酸涩。 「这算是20片段,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威尔平静了下来,手抚着她的手背问。 「好。」她哑着声应和。 威尔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回头一看,发现她已泪流满面,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为她拭去泪水,吻上她轻颤的唇瓣。 「我们继续吃饭吧。」威尔牵着蓝妙凡的手。 回到餐桌前落坐。 蓝妙凡接过他递上的碗筷,一边哭一边吃。 威尔夹起一颗肉丸子,笑问:「这是什么?」 「狮子头。」 「喔,我听过,以前还以为真的是狮子的头做的呢!」威尔两口就将狮子头吞入腹,「小时候我妈妈做过一次,不过她差点把厨房烧了。」 「嗯,伯母也会做啊……」蓝妙凡哭得泪眼婆娑,止都止不住。 威尔沉默地递上纸巾让她摒鼻涕。 「结果反而是我爸爸做出那道菜,我到现在都还怀疑,我爸跟我妈是不是生错国家了。」威尔想起来就好笑,蓝妙凡也笑了,可却是一边哭一边笑。 他又夹了另一道菜,诱使她开口说话。 「那这个呢?」 「炒空心菜。」 「这菜真好吃。」威尔很喜欢空心菜的味道,一个人就把整盘菜吃掉半盘。口吃完饭,我来洗碗。」 「啊?」 「你煮饭我洗碗。我煮饭我洗碗啰!现在家里赚钱的人只有你,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你操烦家里的事啊。」 「你、你这又是从哪一部电影学来的?真不该让威尔一个人看电视的,他老学些奇怪的东西,蓝妙凡失笑,擦擦眼泪,发现一包新的纸巾已被她用到剩不到一半。 「呃,小白脸的角色应该是这样演的吧?」威尔很严肃的问。 「小白脸哪有你这么勤劳啊!」蓝妙凡破涕为笑。 「太可惜了,我连小白脸也演不好……那.同情我的话就给我钱吧!」威尔眼,笑嘻嘻的伸出手。 「别闹了。」蓝妙凡拍掉他的手,还是忍不住又哭了。「吃完饭你洗碗,我还要工作。」 「是,大人。」 「还有,晚上你还要睡在客房吗?」 「啊?」威尔一愣,张大了嘴。 「我想,我们睡同一间就好了吧?」蓝妙凡含泪甜甜的一笑。 威尔因为过度讶异而无法响应。 「对了,我们睡同一间房的意思你明白吧?」蓝妙凡眨眨眼,嘴角流露的笑意所代表的魅惑,威尔极为熟悉,一瞬间,他懊恼的呻吟出声。 「我、我的腰……」世界上最令男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就是心爱的人暗示你可以「火力全开」,可是你却「开不了火」。 「对喔。」蓝妙凡也想到了,一脸可借。 「真的没办法吗?」威尔蓝眸含怨地瞪着她。 「好吧,过两天再说。」看见他瞠目结舌的模样,她不由得笑了。 他则是因她这句话而彻夜难眠。 「好了、好了,别气了,妙凡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又不是第一天这样反复。」叶炽旸劝着那个快把他家客厅的地板走出一个大凹洞的外国男子。 「我不是气她反复,我了解那是她的性格,我气的是她死都不肯跟对我敞开心胸,告诉我她心里的阴影,还有那个鬼约定,他妈的……」威尔硬是将后续的脏话吞回腹内。「她还问我,为什么不跟她……不跟她……」威尔找不到合适的字词形容,脸红了。见状,叶炽旸明白了。 「不跟她睡觉?」叶炽旸找了个最浅白、最不会让两人尴尬的说法,并且有些讶异地道: 「你知道吗?以一个外国人来说,你真的保守很多耶!」 「她问我,为什么电影里的男主角在被敌人打得半死之后还可以跟女主角上床,我怎么不行?我@挣$%<&…任可恶的腰伤!」威尔咒完自己的伤势后,不悦的瞪着叶炽旸,「我不习惯跟人讨论我最心爱的人的秘密情事。」 叶炽旸笑得肚子痛,勉强在威尔怒目相视下止住笑意。 「不是最心爱的人就可以?」 「开开玩笑可以。」威尔叹口气。「我想这一定是报应,因为我过去三年太荒唐,可是他妈的……」他又吞下后续的脏话,「说真的,她生病的时候可爱多了。」 叶炽旸忍不住笑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威尔耸耸肩,很干脆的说:「我不知道。」然后他扶着腰坐下。「天知道我这几天ng过多少次了。」 「ng?」 「她说,要在我伤好之前好好的谈一场有期限的恋爱。所以我这几天很努力的跟她「谈」,可是「谈」到一半,我就会忍不住……」威尔做了个掐对方脖子的动作。「唉,我都不知道我在干嘛了。」 「你是来度假?养伤?追老婆?」叶炽旸满脸正经的回答。「啊,促进台美网球活动?」 威尔朝他比了个脏话的手势。 「所以你还要继续演下去?」叶炽旸切换着笔记型计算机的窗口.观察着那跳动的数字。 「嗯。」威尔无可奈何的颔首。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蓝上人她有什么苦衷?」 「我知道她有苦衷。」那几天,她在病中确实泄漏了不少秘密。「可惜我不知道是什么。你认识她三年了,她都没有提过吗?」 「我们是邻居,是朋友,但从没有谈及太多私事,而且日子过得很平静,所以没有什么机会提到不愉快的过去。」叶炽旸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啊,我想到了,我弟弟的女朋友以前因为遭遇过意外,直到现在都还会因为创伤太深而作恶梦。上次我们去爬山……」 「爬山?」威尔扬高眉,「妙子去爬山?她哪来的体力?」 「我怎么知道?叶炽旸理所当然的说,继续原来的话题,「我跟她下山的时候,她有稍微提到我弟弟女朋友的事。」 「然后?」 「她说,惟妮的感受她能了解,不过,惟妮很快就会走出来了,虽然走出阴霾的方式很搞笑。」 「阴霾是什么意思?」威尔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提问,可是他听不懂就没办法理通整句话的意思。 「就是阴影。惟妮心里有阴影。」 「喔。」威尔沉默了两秒,「你觉得……妙子心里也有阴霾?」 「嗯。」叶炽旸点点头,「别问我是什么.我不知道。」 威尔又安静了两秒,「你觉得……她是不是认为心里的阴霾会对我有不好的影响,所以才不敢跟我在一起?」 「我不是她。」叶炽旸必须很用力才能忍住嘴角的笑意。 威尔这回沉默了许久,才重重叹了口气,「你觉得……把她揪上床.然后一个星期不让她下床,会不会对了解阴霾有所帮助?」 叶炽旸这下忍俊不住狂笑了起来,好不容易笑声稍歇,他抖着声音说:「你、你的腰背受得了吗?」 「我今天问问医生好了,不然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性无能了。」威尔瞪了眼笑不可抑的叶炽旸,「我是很认真的问你耶!」 「可是太好笑啦!蓝上人一定常常被你搞得哭笑不得。」 威尔撇撇嘴,「我只是需要向人抱怨。」 「我很乐意。」叶炽旸笑道。「有免费而且是第一手的八卦听真是不错。」 威尔白了他一眼,决定转移话题,「你弟弟跟那个小女孩呢?」 「他们跟妍馨……你还没见过妍馨,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妹妹,他们去南部处理事情。」 「你没跟着去?」 「他们几个去就够了,何况,我觉得留下来看你们两个很好玩。」 「谢谢喔!」威尔翻翻白眼。「我得去市区了。」 「路上小心。」 威尔起身时,从口袋里掉出一封信。 「威尔,信掉了。」 「喔。」他蹲下身拾起,打量着那封信,「这是今天我出门时妙子托我寄的,那张卡片很美啊……」 「嗯,她说是她姊姊展览的回函,还给我看邀请卡,不过,我相信那是因为我看不懂中文,她才很放心的给我看。」威尔自嘲。 卡片的颜色是层层迭迭的蓝色系的,有着华丽的花纹以及美丽的中文图腾。蓝妙凡稍微解释了一下上头的中文是「敬邀」,也就是邀请的意思。 威尔岭现,蓝妙凡的情绪因为那张邀请卡而有变化.可是他没有多问。 「邀请卡?」叶炽旸陷入沉思。 「怎么了?」威尔注意到叶炽旸的转变,因此多看了手中的回函两眼。 展览的邀请卡究竟有什么魔力,让蓝妙凡跟叶炽旸都沉思不语? 「你有听妙凡说过自己的家人吗?」威尔想了下,又扶着腰坐下来,「三年前听过一次。她很讶异我家有那么多小孩,她说,她只有一个姊姊,快结婚了。如果三年前她姊姊快结婚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是已经结婚三年了。」威尔回想着,记忆中轻描淡写地说出家人的蓝妙凡,话语间仿佛隐藏着深深的寂寞。 闻言,叶炽旸点点头,不语。 「什么意思?」威尔问道。 「啊?」 「你问起妙子的家人,听完后又点头,是什么意思?」威尔观察着他的表情,但没能从他脸上读出任何讯息。 叶炽旸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开始假装忙碌。 「嘿,我看得出来你没那么忙好吗?」威尔戳破他的伪装。「神父还学人家做股票?」 「我是驱魔人,跟神父有一段距离。」叶炽旸正色道。「何况驱魔做功德的花费比你想象的还要多,难免也要沾点世俗维持生活啊。」 「你说得真是正义凛然。」威尔无言了。 「正义凛然?」叶炽旸很怀疑威尔知道这句成语的意思。 「少转开话题,你刚刚的表情明明是知道什么的。」威尔继续逼问。 「我不能说得太明白,我已经给你暗示了,所以你要自己去挖掘啊。」叶炽旸并没有被戳破的窘状、只是悠哉地抱着笔记型计算机起身。 「啊?」威尔不解。 「唉,你跟妙凡都太盲目了。」叶炽旸轻叹口气,「照着信封上的地址去看看,也许你可以稍微探知一点事情。」威尔望着信封上的地址,他只看得懂阿拉伯数字,但叶炽旸过于明显的暗示,他已收在心里。 「你知道吗?人类之所以为人类,不只是因为会思考、会创造、会爱、会恨.更重要的是会遗忘。」叶炽旸几乎是怜悯的这么说,「你跟妙凡,都太不了解「遗忘」的真谛。」 威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道:「想忘也忘不了,我曾经想忘记,但是却记得更清楚。我可以瞒过所有人,说我只是来问个答案,可是我心里明白,我是来求她爱我的。」 「如果她不爱你呢?」 「她爱我。」威尔自信的笑了,「很奇怪,三、四年来我一直不确定的事,竟然在这几天里确定了。」 「cestiavie!」这就是人生啊!叶炽旸的笑容扩大。 「cestiavie!」威尔耸耸肩,「我真的得走了,中医师不等人的。」 「路上小心,不送。」叶炽旸朝他挥手道再见。 第七章 世界上,变态的事很多,他总是无法想象。 因为他生长在一个健全的家庭,父母虽偶有争吵,还是相爱的:弟妹们开朗活泼,有几个比较沉静,但感情都很好。 家族的牵击很深。 所以常常有人说他是个幸福的孩子。 长大以后,他也是个好人缘的人,即使职网的道路并不如想象中顺利,但他总有一笑置之的豁达。 他无法理解,无法真正地抚慰她内心的伤、很,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是个阳光男孩,痛恨自己跟她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中长大。 结果,威尔并没有将回函投进邮筒,看完中医后.他招了部出租车,前往回函上的收信地址。 意外地,他发现那是问艺廊。 艺廊正在筹备展览,人员进进出出,好不热闹,他的到来并未引起什么注意,反而是当他表明来意,竟然是艺廊的老板亲自出来迎接他,呃,是迎接他手中的回函。 「您请坐,请稍侯,蓝小姐马上就来。」艺廊老板在打完电话后对威尔如是道。 威尔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开欧了潘多拉的宝盒,似乎接触到了什么蓝妙凡不欲为人知的事,这让他十分不安。好奇心人皆有之,可是威尔宁可等蓝妙凡自己跟他说。 这么一想,他站起身,「我只是来送回函的,请你收下。」 「等等,拜托你等等。呃……蓝小姐交代过,如果有人拿着回函或是邀请卡来.她都想见上一面,当然,邮差除外。」 「我想,蓝小姐想见的人不是我。」而是蓝妙凡。 「无妨的、无妨的。」艺廊老板仍强留下威尔。 不管威尔说什么,艺廊老板只说无妨,就是非要将他留下,直到他口中的蓝小姐来到为止。 三十分钟后,蓝小姐终于到了,将坐在沙发上打盹的威尔叫醒。 「你好。」她是个留着及腰长发、气质出众.身材纤细的中年美女。 「你好。」威尔颔首示意,看不出她已有些年纪,只觉得她是个大美人。 「冠中说,你拿着回函来。」蓝小姐打量着威尔,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落坐。 「很抱歉耽误你这么久,我家在新店。」 「喔。」威尔深吸口气,「人你见到了,我可以走了吗,蓝小姐?」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蓝小姐的笑容十分紧张。 威尔摇头,「我想,你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他觉得自己正在背叛蓝妙凡,那种感觉非常不好,不过,他不能否认心里有另一股力量正不断涌起,那是他亲自来送回函的理由一好奇。 「这位先生该怎么称呼呢?」蓝小姐没有因为威尔近乎无礼的态度而生气,「我叫蓝妙颖,是妙凡的姊姊。既然你拿着她的回函来,我相信你一定是跟她有所联络吧?」见他没有回话,她又唉了声,「先生?」 威尔回过神,朝蓝妙颖伸出手,「威尔凯斯勒。很高兴认识你。」蓝妙颖伸手轻握了下他的手,「妙凡她好吗?我丈夫……他是妙凡的老板,每次都跟我说她很好,可是这种消息听久了,总是会害怕那其实不是真的。」 威尔勉强的一笑,「我明白那种感觉。不过,我真的得走了。喔,对了、她很好。」其实是好到很不对劲。 「是吗?很好……」蓝妙颖轻轻叹息,分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忧虑。 「那我走了。」 「请等等。」她赶紧唉住他。 威尔不自在的停下脚步,「蓝小姐,我真的得回去了。」 「你跟妙凡是什么关系?」蓝妙颖凝视着他,直打量着。 「我是她的……」暂时情人?过期未婚夫?小白脸?情夫?威尔找不到一个适切的名词套进去。「呃,很难说明。」他尴尬地笑了笑。 「没关系的,我知道妙凡一定警告过你不要跟我说话……」说着,蓝妙颖眼眶红了,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让威尔瞪大了眼,顿时他有种自己伤了人的感觉。 「她并没有这么说过。你是她姊姊,她怎么会这样说呢?」威尔环视会客室,发现茶几上有纸巾,于是上前拿过来,塞给蓝妙颖。「对不起。」 「你又没错,为什么要道歉?」蓝妙颖抽了张纸巾,折成方形,以边角拭去眼里的泪。 「呃,我觉得好像是我的错,害你哭了。」威尔看呆了她优雅的举止,忍不住问:「请问……你跟妙子,我是指妙凡,真的是姊妹吗?」 「当然是!」蓝妙颖反应极大的说。 「喔,抱歉。」他赶紧道歉。 蓝妙颖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对不起,我反应太激烈了。你别看我这样幼稚,其实我已经四十四岁了,跟妙凡差了十八岁。」威尔点点头,有些讶然地打量着她。他不知道蓝妙凡跟她姊姊年纪差这么多,不过话说回来,他跟那个还在老妈肚子里的弟弟或妹妹也差了二十六岁,不足为奇。 「蓝小姐,你们很久没联络了吗?」 「嗯,我结婚之后,已经三年没见到她了,她老待在山上,难得下山一次,也不肯见我。」蓝妙颖想起了伤心往事,勉强微笑,却止不住话里的伤怀。 三年? 蓝妙颖的那些话像个咒语,将威尔最后一丝对蓝妙凡的愧疚指死了,他坐回原位,看着蓝妙颖。 「姊姊。」他嘴巴很甜的唤着,「三年前,妙子……妙凡她从日本回来后,你有听过她提起要结婚的事吗?」蓝妙颖一愣,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灵眸,然后,她将威尔与什么连接了起来,因而发出一声惊呼。 「你……你不会是……是那个打网球的吧?」她不敢置信的问。 威尔像捉到一丝希望,注视着她,「我是,我就是那个打网球的。」得到威尔的确认,蓝妙颖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她捂住嘴,视线惶然不安地飘移,突然不敢直视威尔。 「我跟外子三年来一直在找你,但是网球选手真的太多了,妙凡并没有跟我们说得很清楚……」蓝妙颖泪如雨下的解释,「我们……我很抱歉……」 接下来,威尔的脸色随着蓝妙颖说出的事实而愈来愈凝重。 威尔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还沉浸于事实真相之中无法回神的他,直到站在大门口,才发现自己在浑浑噩噩之下还能顺利的回到蓝妙凡家。 「威尔?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花园里,浑身包得像颗球的蓝妙凡发现了呆站在门前的他。 威尔凝娣着她,从没一刻这么感谢老天没让她死去.他完全不敢想象,要是他拿着钥匙来到台湾,找到的却是她的坟墓,他该怎么办。 他发现自己正因这个想象而浑身发抖,满脸冷汗。 「没有,我正在呼吸新鲜空气。」 「天气这么冷,快进去吧!你刚做完复健,全身都是汗.还敢待在外头发呆?」蓝妙凡挥挥手赶他进屋。 「你在这里干嘛?」威尔发现她打扮成园丁的模样。 「整理花园。」她脸色苍白,但脸颊红扑扑的,非常可爱,但威尔怀疑那两抹红是冻伤。 「你这种天气整理花园?」他叹口气.走上前摸摸她的脸颊,心因为感受到她的温暖而悸动不已。「会痛吗?」 「有一点。」蓝妙凡避开了他的手。 「脸都冻伤了还整理什么花园,走,进去吧。」威尔揽着她的肩,欲带她进屋。 「等会儿啦,我种好那两棵树就进去了。」威尔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株半个人高,光秃秃的树苗放在一旁。 「那是什么树?」威尔见她坚持,于是也拉高衣袖,准备帮她种树。 「樱树。」蓝妙凡很兴奋的说,「我已经把洞挖好,把它们放进去就可以了。」 「养得活吗?」威尔笑问。 「我有那么脱线吗?」蓝妙凡反问。 威尔笑而不答。 两人将小树植好后,蓝妙凡喜孜孜的拿出两块木牌,分别挂在树枝上。 「上头画着什么?好漂亮。」威尔看不懂上头的中文,只觉得那是漂亮的图形。 「写着你跟我的名字。」蓝妙凡含笑指着其中一块牌子,「咯,这是威尔。」又指着另一块,「这是妙子。」 「取我们的名字,树长得大吗?」威尔很怀疑,虽然这么说,但是他还帮着她把树旁边的土铺平。 「可以的,这里樱花是会开的。」蓝妙凡倒是自信满满。 「什么时候会开?」他开始想象这么小棵的樱树长大的样子。 「今年肯定是开不了啰!」蓝妙凡笑着说.「等明年吧!」 「嗯。」威尔听出她话里的怅然,只是轻应了声。「妙子。」 「嗯?」蓝妙凡与他并肩站在刚植好的樱树前,小小的樱树还掩不住他们两人的身影.却让她意识到她在这儿住了三年,一直在家中工作,却没有时间整理庭院里的花圃。 现在威尔来了,她的生活才仿佛开始动了起来。 三年前她买下这幢房子,最主要还是因为小区的安全与隐蔽性,再说,既然要结婚,不如买一幢透天厝,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也不用考虑搬家。 而且这儿在山上,远离市区,住户又不多,虽然住进来之后发现这里的住户即使不多,但一点也不冷清,她也意外的多了一群好朋友,为她的生活增添不少色彩。 但是,她的生活还是一样封闭,除了工作、吃饭、睡觉,她并不会特别在意其他的事.像个空壳一般活着,最期待与娱乐只有在网络上或是报纸、电视里看见威尔的消息一即使是排闻。 「我都知道了。」威尔扳过她的肩,与她面对面,蓝眸锁着她的眼眸如是道。 「什么都知道了?」思绪还沉浸在如何把花圃整理好的蓝妙凡一时之间没有多想威尔的话。 「威尔,你觉得花园里还要种些什么好呢?」 「依你的个性,还是种些生命力强又不用花太多精神照顾的树吧,种花,我想很快就死了。」 「你很不信任我耶!」蓝妙凡不服气的戳戳他,然后张开手臂期待地道:「我想种三色童、郁金香、雏菊、桂花……」 「你有没有常识啊,这些花各有不同的照顾方式,种在一起大概会死一片……」威尔的话在接触到她投射过来的不悦目光后逸去,无奈的说:「种桂花好了,我没有见过桂花。」 「好,我过两天去跟花农买树苗。」蓝妙凡这才笑嘻嘻地靠在他肩头,甜甜的说。「欸,你刚才说你都知道了什么?」 「就是……三年前的事,我都知道了。」威尔望见她的神色随着他说出的话而骤变,有些不忍,但他还是决定把该说的都说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蓝妙凡神情防备,但并没有挣开他放在她肩上的手。 「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蓝妙凡脱下沾满泥土的手套,随意扔在花圃旁。 威尔注意到她脱手套的动作因为身子些微的颤抖而无法顺利脱下。 「不要再把我推开了。」 「我没有推开你。」 「那我们戏也不要演了。」 「不演戏就没办法继续下去。」蓝妙凡的颤抖更明显了,仿佛冷气团的威力强大到她穿得再怎么多也没有用,又像是那道寒意是自她体内深处散发出来的。 「为什么?」 「你知道原因就应该明白,我们不能在一起。」她吸吸鼻子,「我们先进屋吧,我好冷。」 威尔握住她冰冷的手,拉她进屋。进屋后,他立即倒了杯热茶给她。 蓝妙凡的手颤抖得太厉害,以至于接过杯子时杯里的茶水因为颤抖而溅出些许。 威尔叹口气,该紧张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可是她受到的惊吓似乎更甚于他。 「你、你还想留下来吗?」蓝妙凡在他拿过纸巾轻轻擦拭她的手时无助的问。 「我们戏是演不下去了……不过,在你的伤痊愈之前,都欢迎你继续住。」 「我不觉得那有什么好害怕的,也不认为这件事会让我离开你。」威尔的手覆上她捧着杯子的手,「如果你早点让我知道,我们就不用浪费那么多年的时间了。」 「你现在太有名了,三年前你即使还没有打出好成绩,也是被各方看好的选手,我怎么都不能害你的事业被毁掉。」蓝妙凡埋在心里三年的痛与压抑终于决堤。「我真的想过要找你.但是我的伤好得比想象中还要慢,所以我……买了房子,寄了钥匙给你。我是想,你没有什么钱.至少我可以先负担两个人的生活……」 「傻瓜,我回到美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贷款买房子,我还找好了工作,准备我们结婚以后两个人一起打拚的。」威尔拉过椅子,坐在蓝妙凡面前。 「你不能放弃网球,说难听点,那是你唯一能依靠的东西了。」蓝妙凡一听,反而激动的捉着他,叫道:「你除了脸跟身材,更重要的是你还会打网球啊!」 听见她这么说,威尔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深吸口气,稳定心情后开口:「即使放弃网球会让我后悔一阵子,可是,让你有安定的生活,不必为了钱烦恼,对我来说更重要。那时我还没有办法发挥实力、所以我想,如果我继续打网球,我们聚少离多不打紧,重点是钱要从哪里来? 「你到美国来,肯定需要时间适应,我不能要你跟着我全世界到处跑,说穿了那时我也负担不起,与其如此,不如我放弃网球会好一点。」 「所以我说我可以先负担,你一定可以打出好成绩的。事实证明.你真的打出好成绩啦!天啊……」蓝妙凡不能想象威尔没有打网球的样子。 「其实那大半是因为你失约,我太伤心、太难过所拚出来的成绩。」威尔好笑的说,「先前我没有说完的是,安提找到我以后,说他退休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我,跟我说我打球的时候有什么缺点。过去我们是敌手兼好友,当然敌对的时候多过友好的时候,所以他当初自然不会跟我说这些。 「他找到我时,看见我的样子,只差没把我吊起来毒打。他说,他实在对这样自暴自弃的我感到失望,真是白费了他的期待……」 「要是我们三年前真的结婚了,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成就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们三年前的确没有结成婚。」威尔也不肯定他们三年前要是真的照约定结婚了,现在又会是什么光景。 闻言,蓝妙凡有些哭笑不得,「那真是…太好了……」她从来没这么感谢过自己的家人,她一直无法释怀的僧恨,无法与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怨恨,二十多年生活在谎言中的难堪,都没有因为他们绊住了她的脚步,让她与威尔分开三年,使得威尔有办法继续他的梦想来得重要。 「所以,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威尔诚挚地恳求。 一谈到这件事,蓝妙凡马上换了张脸、「那是两回事。」 「为什么?」威尔只觉得事情说开了,一切都可以回到正轨,所谓的正轨就是他跟蓝妙凡重新开始,步入礼堂,延续他们三年前未能完成的憾事。 「你有你的世界,你想想,如果我的事被记者挖出来了.对你的名声会有多大的影响?」蓝妙凡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笨蛋一样。 「啊?」威尔扬起眉,「那会有什么影响?是我娶你,又不是记者娶你,我不在乎,你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想法呢?」 「我不能不在乎。你现在的成就是你努力得来的,不能因为我而摧毁。」 「我又不是吃禁药参赛.也不是在球场上跟人打架,更不是违反任何一项协会的规定,怎么会被摧毁呢?」 「那你的代言机会呢?除了网球外的事业呢?」蓝妙凡追问。「香港有个男艺人,因为计算机送修,结果计算机里他跟女艺人的情色照片被人公布在网络上,他跟那些女艺人的形象大大损伤,丧失了很多代言跟演艺活动的机会……」 「我又不是艺人。」威尔嘴角抽搐,「我是娶了个我心爱的女人,又不是跟派瑞丝?希尔顿一样被公开性爱录像带,也不是跟你说的那个男艺人一样,怎么能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我不想当那个毁掉你的凶手。」蓝妙凡自责的说。 「这种事,在我的国家,会被广泛同情。」威尔不懂,为何她的、心结就是解不开。他再次重申,「我不是艺人,人们看的是我的球技,至于我的名声、代言机会,全都是因为我在球场上的表现……当然,我不否认长得好看真的吸引比较多球迷,可是,更重要的是我在球场上的表现吧?」 「认真的男人最帅了。」 「对,所以……」 「所以你更不可以因为我而失去你的舞台。」 「我不会因此而……」 「你不确定吧?你能百分之百的确定,万一被记者挖出来,你不会失去你的舞台,你的一切?」蓝妙凡再次抢白。 「你认为你跟我在一起一定会如此?」威尔反问。 「会,一定会,尤其你现在这么有名,在台湾,也许走在路上没有多少人认识你,可是在国外呢?」蓝妙几一想到威尔在国外受欢迎的程度,恐惧便扼住了她的心,再想到因为她的关系,他得受到众人质问,事业受影响,搞不好还会身败名裂,她就几乎昏过去。 威尔气得胃痛,想用中文说些什么.但英语是他的母语,更能适切的表达他的意思,因此他改用英语说:「为什么不能并存昵?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这么不愿意试着接纳我呢?你要背负着这个你不需要负责的错多久?」 「我……」 「我爱你。」蓝妙凡闻言,抬头看着他。 「你也爱我。」威尔肯定万分的说,「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心迫是哪来的三流剧啊?我们理所当然应该在一起不是吗?」 「我说过了……」 「那根本不是理由吧!」威尔咆哮。 「难道毁了你现在的地位、事业也没有关系吗?」蓝妙凡叹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代表的是一个团队,你一受影响,靠你吃穿的团队该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威尔苦笑,「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认为我还会像三年前一样放弃梦想吗?我前面说的那些话,你完全没有听进去嘛!」 蓝妙凡抿紧唇,眼镜被雾气占领,她的手还是在发抖,杯子里的荼都渐渐凉了,她半口也没有喝。 一段长长的沉默之后,威尔叹口气,拿走她手中的杯子,「你去泡个澡,让身子温暖些。」她颓然的看着她,眸底有着掩饰不了的脆弱。 「去吧。」他以命令的语气道。 她只好缰硬的起身。 将杯子放到水槽里后,威尔转过身来凝视着她,「你不信任我。」 蓝妙凡抬起眼,「啊?」 「你爱我,可是你完全不信任我。」威尔压抑着满腔的悲伤与气愤,冷冷的下定论。他合了合眼,背过身。「抱歉,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蓝妙凡闻言,眼前瞬间一黑。她身子晃了下,感觉脚下不知怎么的裂了个无底洞,她一个踩空便掉进洞里,不断坠落。她想呼救,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声音就这么卡在喉咙,只能看着威尔僵直的背影愈来愈远,愈来愈小。 她终于明白,她成功的把威尔推开了.他再也不会主动黏上来,再也不会问她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了……目的达到了,她却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 第八章 他爱的人,无法信任他。 这种感觉比被抛弃还难受,被抛弃了,起码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可他明明知道她爱他,但他的人格、他的一切却完全不被相信。 说像是被刺了一刀在动脉上,只能任由体内的血液全都流失,慢慢的死去一样,更可怕的不是知道自己会死,而是死的气息一步步地告非近他、麻痹他,他只能从那样深刻的痛楚袒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有一天,他会真的因此而死去吧? 冷战。 持续的冷战那天之后,威尔还是会跟蓝妙凡说话,还是跟平常一样,但是除了基本对谈之外,他都恪守礼节不与她有所接触,就像个演员。 如果威尔自网坛退休,以他的脸蛋跟身材,以及现在精湛的演技,还真的能进军演艺圈。 到时,他们就真的是天与地了。蓝妙凡自嘲的想着,其实现在就是天与地了,不用等到威尔跨足演艺圈的那一天。 「威尔。」蓝妙凡在威尔身后站定,上心志地嗅着。 「嗯?」借用她的计算机上网联络事情的威尔没有回头.只轻应一声。 这两天,他突然忙了起来,不但电话响个不停,还时常有传真或是。e-mail得收取,而她手中的工作也进入最后阶段,所以他们都很忙碌。 但是,忙碌的感觉并没有将她心里那份空洞填满,她已经不止一次想要投降,想要求威尔跟她说话,可是不行,她必须坚持下去,他们两人之问一定要有一个是冷静清醒的,知道这样下去不行的人。 尽管如此,蓝妙凡还是觉得好寂寞。 「你能帮我一下吗?」她两手都在处理她的三千烦恼丝,空不出多余的手来。 威尔这才回头,见她盛装打扮.微上薄妆的模样,不禁有些呆愣。「帮你整理头发?」 「不是,我衣服的拉链拉不上来,好像卡住了。」她背过身去,露出一大片裸背。 「喔。」威尔庆幸她是背对着他的.不然他因她而失神以及嘴角垂涎的口水也许就被她看见了。「我看看。」 「嗯。」即使看不见他的表情,她也还是无法自在些。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整理头发上,而不是他的气息与体温上。 「这套礼服好眼熟。」威尔找到卡住的地方,小心地将拉链松开,指节不可避免地碰触到她的肌肤,引起她一阵轻颤。 这是一袭藕紫色细肩带,裙长及地的礼服,简单的样式.利落合身的剪裁,衬得蓝妙凡因久居家中而苍白的肤色亮了起来。 「呃,是三年前我在日本买的那件。」但是买了之后,她一次也没有机会穿。 「喔……」他想起来了,当时,他还同时请服务人员替她搭配鞋子、首饰以及发型。他怀念地说:「我就知道很适合你,不过,这种天气,你穿这样不会冷吗?」 「我只有这套比较正式的礼服,出门时我会披上披肩。」蓝妙凡现在身上的手炼与项链都是当时配成一套的首饰。「呃,还有件事……」 「嗯?」威尔无声地叹了口气,控制不了想碰触她的冲动,但他还是用最大的理智制止自己,唯有指尖不受控制地轻触她的后颈。 「我的手被头发缠住了……」她叹口气,「可以再麻烦你救一下我的手吗?」威尔这才发现她的头发虽然整理好了,可是她的手也顺道被「整理」了进去。 他有些啼笑皆非的拿掉固定发型的黑色发夹,她的手也被拯救了。 「我来吧。」威尔抢在她要转身说话之前固定好她的头,然后灵巧地替她将发型整理好。 「发雕呢?」 「在那里。」蓝妙凡指指放在桌沿的发雕。 他将它拿过来,要她打开,她依言动作,将发雕罐置于掌心抬高,方便他挖取。 不一会儿,威尔松了口气,「好了。」 「谢谢。」蓝妙凡低着头将发雕的盖子旋紧,没有看他。「我、我跟旸出去了。」 「嗯。」威尔并没有问她如此盛装是要跟叶炽旸去哪里。「再见。」 「再见。」她拉起裙摆,快速的离开。 若非蓝妙凡像逃难一样奔离,她一定会发现威尔身上穿的是当季的亚曼尼西装,平时任其散乱的金发此刻全都梳理整齐,一副要去参加宴会的样子。 威尔好整以暇地拉好衣领,穿上外衣,才要出门,他的手机响了。 「喂?嗯,我收到了,也看完了……你评估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威尔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角,「我就知道,妙子太多虑了……怯,那是因为她太爱我,才会这么担心好吗?」话筒那端先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接着才是说话声。 「知道了,你什么时候能到?」威尔肩膀夹着手机,扣好袖口的扣子。「好.你知道怎么来吗?嗯……我一会儿传地址给你,啊,该死!」他顿了顿,「我不会打中文,我给你英文地址,你找人翻成中文吧……嗯,到时见。」威尔忙完之后,回到客房,取出一封信,拿出信封里那绘有深浅交织的蓝色花纹,十分华丽的邀请卡,确认了下后塞进西装上衣的内袋,出门。 蓝妙凡紧张到死握着手提包的指关节都泛白了,脸色坏到连上了妆也掩饰不住。 「放轻松,你看起来快要昏倒了。」开车的叶炽旸笑道。 「昏倒正好,我就不用去了。」蓝妙凡叹口气。「不好意思,要你陪我出席。」 「没关系,我难得能有机会出去晃一晃,不过,你怎么不邀威尔呢?我看他也憋在家里很久啰!」提到威尔,蓝妙凡的表情更缰硬了。 「怎么了?」叶炽旸马上看出两人之间有问题,于是很八卦的问。 「我们吵架。」蓝妙凡皱起眉,瞥了眼身旁的叶炽旸,然而这么一望,她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这回是为了什么吵?」他的好奇、心已经提到喉头。 好半晌,蓝妙凡才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怎样?」叶炽旸分神看一眼自己的装扮,「很正式啊。」 「太正式了吧!你怎么穿电视上那种举行弥撒时穿的衣服?」她终于不再紧张,因为她被叶炽旸的装束引走了注意力。 「难道……」叶炽旸迟疑地逸去话尾,用「不是吧」的眼神看着她。 「嗯,这样穿很奇怪。」 「好吧。」叶炽旸也很干脆的踩下煞车,预备掉头,「我回去换,我记得我还有一套主教穿的礼袍……」 「叶炽旸你整我啊!」蓝妙凡忍不住捶了他一下。 「被发现了。」他一点也没有被揭穿的难堪,「放心啦,我里面穿的真的是很正式的衣服。」蓝妙凡怀疑的看着他,但眼看时间快到了,她不想迟到,也不想受人注目,只好叹口气,「快走吧。」 「你一定很后悔约我是吧?」他虽这么说,其实心里快笑翻了。 「我在想,也许我约月会好一点。」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叶炽旸才语带笑意地问:「你确定他不会穿道士服来整你?」她的回应是捂住发疼的胃,瞪他一眼。 「好啦,不玩了.所以你和威尔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吵架?」叶炽旸将话题转回来。 「记得我三年前搬来时,曾经说过我受伤吗?」蓝妙凡说话时,低头看着自己教衣物裹得密实的胸口。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又松了口气,叹的是伤痕去除不了,放松的是幸好这套礼服样式并不暴露,仅露出肩膀与手臂,要是低胸的,那她的伤疤肯定要上妆才能掩饰。 「嗯。」叶炽旸将车子驶进艺廊附近的停车场。 「我们吵架的原因跟受伤有关系。」蓝妙凡牵动唇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他因为你受伤而不要你啊?」叶炽旸如此猜测道。 「当然不是,你是故意说反话吧?」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家伙。 「唉!」叶炽旸叹口气,「不然呢?」 「我们不能在一起。」她吸吸鼻子,拉紧身上的披肩。 「嗯,你也学我故意说反话吗?」他绕了停车场一大圈才终于找到停车位。 「旸,你太故意啰!」蓝妙凡用手肘撞撞他。 「到了,下车吧。」叶炽旸笑了笑,率先下车。他脱下那华丽的弥撒服饰,里头穿的是一套全黑的神父装,唯有领口的部分是白色的。 蓝妙凡见状,只想焰死他,但不可讳言的,这套服饰比他刚刚穿的正常多了,她也只能叹气,认命地挽住他的手臂.往艺廊走去。 蓝妙颖是颇有名气的艺术家,不仅是难得多产的艺术家,也是各方面的创作都十分出色的艺术家,身为虔诚教徒的她,作品大多跟宗教有关系,最有名的作品是「受难」系列,那系列作品包含油画、雕刻、绢织……被意大利某美术馆全系列购进收藏,而她也因此声名大噪。 她在国外的名声比国内还响亮,但人总是不忘本的,长年旅居国外的她,这次是特地回台湾办展览。 这次展览的主题为「花,生命,绽放」,吸引了不少艺文界人士以及艺术收藏家前来观赏。 蓝妙颖与夫婿林志杰还有艺廊老板三人正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蓝妙凡远远就看见门口的大阵仗,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叶炽旸问道。 她一脸痛苦的捂着胃部,「我胃好痛,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后门,从后门进去好不好?」 「你胃痛跟走后门有什么关系?」叶炽旸扶若她,让她靠着他。「你是太紧张才胃痛吧?」 「我突然不想进去了。」 「哩-,蓝上人,勇敢一点。」叶炽旸笑道,「既然都来了,不进去多可惜?」蓝妙凡欲哭无泪的说:「我努力试试。」她深吸口气,这下感觉到痛的不只是胃,连胸口的伤痕都不知怎么痛了起来,而最痛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又热又刺又痛.想流点泪润泽它们,却半滴泪水也挤不出来。 这样的症状随着他们走近门口而愈来愈明显,到最后.蓝妙凡已经不是挽着叶炽旸,而是紧指着他的手。 「你还好吗?」叶炽旸吃痛地问。 「不好。」蓝妙凡别开脸,不想看见门口的三人。 「唉,你真该邀威尔的,他至少能安慰你,我可什么也做不到,看在上帝的份上。」叶炽旸毫无敬意地这么说。 「够了。」蓝妙凡虚弱的瞪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开玩笑。 「不过,说人人就到了,威尔穿这样跟你真配。」叶炽旸的话让蓝妙凡一惊,她慌张地四下张望,最后在络绎不绝的宾客中发现那个金发的高大身影。 真是威尔? 「嗨!」威尔来到他们面前,「怎么来了还不进去呀?」 「妙凡人不舒服.我陪着她罚站,看她会不会好一点。」叶炽旸说着,一边毫无责任感地将她紧抓着他的手扳开,移到威尔手上。「换班,我进去看展览了。」 「好好享受。」威尔责无旁贷地挽住蓝妙凡的腰,让她整个人倚靠在他身上。 「你怎么来了?」蓝妙凡想推开威尔,却发现叶炽旸说得没错,威尔的存在的确能消弥她的紧张与疼痛。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放松紧绷的肩膀靠在威尔怀里。 「你姊姊邀请我来,受到这么有名的艺术家邀请,我不来显得不礼貌。」威尔帅劲十足的笑道,掌心贴上她的胃部,轻轻地按摩着,「好些了吗?」 「嗯……蓝妙凡虚软无力的点下头,「你跟我姊姊……嗯……是我姊姊说的吧?」 「嗯。」威尔没有否认。 「对不起。」蓝妙凡鼻酸的道歉,方才怎么也眨不出的泪水,现在奇迹似地聚满眼底,随时会溃堤。「我是无意的……」她指的是他们先前的争执。 「可是,你的立场还是没有变吧?」威尔很清楚她固执到有些偏执的性格。 「嗯。」她任由他抬起她的下巴,拿下她的眼镜,以唇吮去她眼里、羽睫上的泪。「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她可怜兮兮的向他撒娇。 「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蓝妙凡皱紧眉头,很怕他提出她不能答应的条件,像是跟他结婚、一辈子在一起之类的。 「每天说一句「我爱你」,我们就不吵架。」威尔蓝眸若水,温柔地望着她。 「好。」这很简单,蓝妙凡一时不察.就踩进了威尔设的局。「我爱你。」 「我爱你。」威尔也回应。 蓝妙凡发现原本困扰她的疼痛忽然消失了,于是小声的说:「我已经不痛了。」 「那我们进去吧?」威尔没有将眼镜还她,只是将眼镜折好放进西装口袋,「看不见比较不会紧张,跟着我就好。」 「好。」蓝妙凡没有异议。 「威尔。」蓝妙颖远远的就见到威尔,她开心地唤着,在见到他身旁的人是蓝妙凡时更是开怀,「妙、妙凡。」 「恭喜。」蓝妙凡微笑以对。威尔说得对.看不清楚真的比较不会紧张,至少她看不清姊姊脸上细微的表情。 「谢谢。」蓝妙颖感激地再度看向威尔。 威尔只是回以淡淡的一笑。 「妙凡.你来了。」林志杰来到妻子身边,多打量了威尔两眼,待妻子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他随即恍然大悟,「终于见到你了,打网球的。」 「威尔?凯斯勒,叫我威尔就好了。」威尔与林志杰互握了下手。 「欢迎。先进去吧,先看看妙颖这次的作品,喜欢哪一样,跟我说一声,我再偷偷送给你们。」林志杰豪爽的说。 「姊夫,你这样大方,小心姊姊晚上不让你跟她睡。」蓝妙凡倚着威尔,和他们夫妻俩开玩笑。 蓝妙颖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哽着声说:「对,晚上不让你上床。」这时,艺廊老板前来,要蓝妙颖先进展场接待嘉宾。 「我先进去了,妙凡,等晚一点我们好好聊聊好吗?」蓝妙颖期待的问。 蓝妙凡没有回应。 「等会儿再说吧。」林志杰打圆场。 「嗯,好……」说着,蓝妙颖便被夫婿带走。 见蓝妙凡明显松了口气,威尔拍拍她的手,道:口走吧! 「嗯。」她低着头跟着威尔走进展场。 第九章 伤害她,是他最不顺意做的事。 然而,当竭尽所能的呵护只是让她更加缩进保护伞袒时,他所能做的就是摧毁她所能倚靠一切,逼她面对伤痛,然后堵住她所有的退路,教她只能前进,不能逃避。 他不知道这需要花多久的时间,至少,他希望她不要再囚移下自己。 一进展场,威尔就很认真的拿着简介看蓝妙颖的作品,而蓝妙凡因为没有戴眼镜,只能随若威尔走走看看,加上她一直忙着处理内心起伏混乱的情绪,所以并没有很认真的看作品。 直到威尔在一幅油画前停留的时间过长,让蓝妙凡发现他的异状。 「你在看什么?」蓝妙凡眯起眼,看向让威尔停下脚步的画作。 威尔将眼镜拿出来为她戴上,视线在她与画作间梭巡。 蓝妙凡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身前的画作是一幅全家福。 儿童时期的蓝妙凡红着跟眶,戴着她现在这副眼镜,忍着哭泣望着镜头:蓝妙颖一脸桀惊地撇开头,看向旁边:母亲柔弱地坐在椅子上,微笑以对:父亲则站在她们三人身后,严肃地看着镜头。 这很明显是从照片翻画的。 「你从小就是留妹妹头耶。」威尔的目光不是集中在正值青春年华的美人胚子蓝妙颖,或是美貌且气质优雅的蓝母身上,而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女孩。「好可爱喔!」 「我现在没有满脸青春痘你就要偷笑了。」蓝妙凡故作镇定的说.想逃的念头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扩大。「哪里可爱啊?」 威尔稀奇的说:「很可爱啊,你哭过对吧?你姊姊把你忍着不哭的样子画得真传神。」蓝妙凡尴尬的想拉走威尔。 但威尔不肯,更进一步要求,「我想看你满脸青春痘的照片。」 「你有病。」蓝妙凡嗔他一眼。 「我让你看我小时候戴牙套的照片。」威尔提出交换条件。 她受不了的推他一下,「别闹了。」 威尔搂着她的肩,轻轻地咬了下她的耳朵,亲吻她耳后的肌肤,「你们一家人看起来真不和谐。」 「很难和谐吧。」蓝妙凡在威尔的引导下还是正视了这幅画。「拍照时我才七岁,刚考完满江红的月考.被我爸爸打了一顿,妈妈那时生病了,长大以后我才知道那叫躁郁症,姊姊一天到晚不回家,家里只有我跟妈妈……这幅全家一福是她的病情还不太严重时照的。之后,爸爸也不回家了,住在公司里;姊姊后来去国外念书;然后,妈妈住进了疗养院,家里只剩下我跟帮佣。」她口气淡然,唇却在颤抖。 很久、很久之后,直到三年前,她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有躁郁症,姊姊为什么不回家。看着这幅全家一福,她只庆幸自己没有发疯。 不过,她很清楚知道自己没有发疯的原因在于身旁这个高个子,若是没有对他的情感作支撑,她也许真的就这样疯了。 没有疯,真的太好了。 「满江红是什么意思?」 「就是所有的学科都不及格。」 「喔。」威尔环住她的腰,「幸好你没有变成不良少女。」 「你哪里学来的啊?还不良少女咧……」蓝妙凡失笑。 「电视是我的老师。」威尔很尊崇地眯起蓝眸,「不过有些东西还真是不好懂。」 「你才来台湾多久,要懂所有的事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我去了美国,也要花上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融入。」蓝妙凡牵着他往下一幅画走去。 「所以,你认真的考虑过后半辈子都要跟我绑在一起?」蓝妙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们才和好,她不想又开始吵架。 「你有见过你姊的作品吗?」威尔也没有继续逼她,因为,他发现她开始认真的欣赏起来。 「我只见过「受难」系列,去意大利玩的时候看的。姊姊真的是个天才,幸好她没有像梵谷一样。」蓝妙凡由衷地称赞道。 「嗯,所以你们应该不要浪费时间,尽快和好才是。」 「我并不恨她。」蓝妙凡微微一笑,「我不否认我恨过,不过那都没有意义了,反正我都已经长这么大,个性、长相.一切一切都定型了……何况我是到了二十多岁才知道这件事,这个时候才进入反抗期,是不是有点多余?」 威尔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他听出大概来,于是笑着点点她的鼻尖,「那你为什么不再跟你姊姊见面呢?即使你母亲刺伤了你,那也是因为她生病了,你姊姊一直很希望能见你的。」 蓝妙凡沉默了,他的话让她不由自主的思忖着他到底知道多少,但她没有问,也不想问。 威尔见她沉默,也不再追问,吻了下她的发,「我们来看看下一幅。」他摊开简介,「嗯,新娘,这个名字真喜气。」 蓝妙凡瞥了眼威尔,对他的见解不表示意见,她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那幅名为「新娘」的画。 画里的新娘侧着身子,身着白纱,头上的头纱长及地,微低着头似乎正嗅着捧花的香气,气氛宁静,背景全黑,只有一面倒映着新娘身影的镜子,而镜里除了新娘的身影外,还有一桩命案现场,一名头发凌乱、眼神疯狂的妇人将伴娘压倒,拿刀刺入伴娘的胸口,大量深红色的血流淌于地,也浸染了镜框,伴娘瘫倒在地上,似乎还活着,眼角有着求助的泪。 蓝妙凡身子一软,威尔眼捷手快地扶住她。 「妙子?」 「我、我想吐……」蓝妙凡颤抖着,整个人躲进威尔怀里,破碎地这么说,但来不及了,她话一说完,便开始干呕起来。 「妙子,妙子,深呼吸。」威尔抚若她抽措的背,为她顺气。 他们两人引起了周围人们的注意,蓝妙颖也发现妹妹不舒服,因此急忙走过来。 她一见到那幅「新娘」便倒吸口气。 「妙凡,我发誓我不知道这幅画也展出了……」 「离我远一点。」蓝妙凡只差没有大叫,她缩进威尔的臂弯,拒绝让姊姊碰触。 蓝妙颖一愣,便请艺廊老板将「新娘」取下。 「有地方能让妙子躺下吗?」威尔询问道。 「有,跟我来。」蓝妙颖立即领着他们两人离开会场。 艺廊老板连忙差人拿下那幅画,并安抚宾客们,一场小小的骚动很快的落幕。 「喝下去。」威尔拿过蓝妙颖递来的温水,强迫脸色苍白若纸的蓝妙凡喝下。蓝妙凡喝了口又吐出来,威尔用纸巾替她擦去,又强迫她喝了几口,她一口气才顺了过来。 「好点了吗?」威尔抚着她的脸颊,蓝眸盈满关怀地凝视着她。 蓝妙凡轻轻点了下头。 「看着我。」威尔命令道。 她只好依言照做。 「喔,老天。」威尔这才松了口气.将她拥入怀里,把脸埋进她的颈窝,手掌抚着她的背。 「你看上去比我还惨。」蓝妙凡笑着拍拍他的背,亲亲他的发。 「因为你的体重加重了我腰背的伤势。」威尔吻着她的肩,「我以后要是不能打网球.都是你害的。」 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那幅「新娘」画的正是三年前蓝妙颖婚礼上发生的事。两姊妹的母亲,那天躁郁症发作,在新娘休息室攻击身为伴娘的蓝妙凡,蓝妙凡身中数刀,最为致命的一刀只差心脏三公分,蓝妙凡差点死,也因此错过了与威尔的约定。 蓝妙凡安心地叹口气,之后,她察觉到房里不只他们两人,不由得窘然地推开威尔。 「真感人。」叶炽旸感动得几乎红了眼眶。 蓝妙凡恶狠狠的瞪向他。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既然没事,我先出去了,外头还有许多艺术品等着我欣赏呢。」说着,叶炽旸真的立即丢下他们,离开休息室。 「别害羞了,大家都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威尔乐得很。 「你到底知不知道害躁两个字怎么写啊?」蓝妙凡的脸因此更红了。 「害躁是什么意思?威尔很「好学」的问。 蓝妙凡横了他一眼,笑容在接触到一旁的蓝妙颖时逸去。 「妙凡,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新娘」也被展出了,那是我失眠时无意识画出来的,我应该把它销毁的,我……」蓝妙颖无助地望着身旁的丈夫。 林志杰握住她的手,无言地支持妻子。 「是我不好,我看见「新娘」的时候,觉得那是一幅巨作,我舍不得让它就这么被销毁.才说服妙颖留下来的,我们说好台湾不展出,没想到规画展览的秘书还是把它挂上去了。」 「算了。」蓝妙凡叹口气,「看你两个互相揽责任上身,没有意义。」 「你们姊妹好好聊聊吧,难得见面。」林志杰说着,朝威尔使个眼色。 威尔颔首表示明白。 「我……」蓝妙凡见威尔鼓励性地拍拍她的手背,又亲亲她,想说的拒绝就这么吞回腹内,但还是慌张的问:「你去哪里?」 「就在门外。」威尔向她保证,要她放心。 门轻轻地带上,将休息室外的热闹阻隔,休息室内只剩下她们姊妹俩。 蓝妙凡朝关怀倍至地望着她,想摸又不敢摸她的姊姊笑了下。 「这次回来要待多久?」她率先开口。 「三个月,等展览结束。」蓝妙颖起身走到一旁的饮水机前,「想喝什么吗?这里有红茶、奶茶、绿茶、乌龙茶……」 「水就好了。」蓝妙颖替她倒了杯温水,然后为自己泡了杯红茶。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后来还是蓝妙凡先开口: 「妈好吗?」 「不错,美国的疗养院很适合她。」蓝妙颖偷偷打量着妹妹,「你还戴着妈送你的眼镜?」 「嗯,习惯了,度数增加的话,换镜片就好了。」蓝妙凡推了推眼镜,「而且这是她从小到大送过我的唯一一样礼物……她还认得人吗?」 「不认得。爸爸说,妈连他都不认得了。她的病情算是稳定了下来,不像在台湾的时候会作恶梦,具有攻击性。她平静了很多。」蓝妙颖沉吟了下才说:「去年圣诞节,我跟志杰去跟他们一起过.爸有问到你……」 蓝妙凡喝了口水,抿了抿唇才问:「爸也好吗?」 「很好,身子还很硬朗。」蓝妙颖顿了顿,「不如,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看爸妈?」 蓝妙凡盯着她,好半晌没有说话,接着,她缓缓地说:「你确定……妈再见到我后不会发病?」 蓝妙颖的表情像是被桶了一刀,期期艾艾地想说些什么来补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最为恰当,最后,她颓丧带泪地说:「我……我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我无意的,抱歉。」蓝妙凡很诚恳的道歉。 「我想妈一定不记得我了。你跟爸爸都还有被她想起的希望,我?我就算了吧。」那时母亲的嘶吼言犹在耳,母亲说她是恶鬼,只有将她除掉,他们一家人才能平静过日子。 真的,尽管她知道母亲是重度躁郁症患者,但是被二十多年来抚养自己的母亲这样说,她还是不免受伤。 「妙凡……」蓝妙颖望着她直掉泪。 「你呢?你好吗?」蓝妙颖点头,「妙凡,事情发生后,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谈,我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但我还是要跟你道歉……」 「爸爸那样,你能原谅他吗?」蓝妙凡忍不住想问。 「过去的事,抓得再紧也都没有办法改变过去。」蓝妙颖千言万语化为一声长叹,「那时他利欲熏心,把我当成礼物送给他的上司,还因此怀孕……我恨过,可是他还是我爸爸。当我发现怀孕的时候,我更想自杀,可是……可是一个小生命在我的肚子里,就算她不受祝福,还是我的孩子……」蓝妙凡尴尬地低下头。 「我杀不了她,也面对不了她:生下她以后,我就……」蓝妙颖泪眼迷蒙,「家里的每个人都因为那件事而改变,妈病了,爸不回家,我……我逃家……当时我们受到的打击都太大了,我们……连自己都没有办法处理好,所以……所以……」 「你不用想话安慰我,真的。」蓝妙凡平静的微笑着,「我还活着,也平安长大,这样就够了。」 「可是因为我,你跟威尔……」蓝妙颖激动的握住她的手。 蓝妙凡闪避不及,被握个正着,想挣开,又不想让手中杯里的水洒出来,只好叹口气.任由她握住。 「我跟威尔很好。」蓝妙凡又叹了口气。 「三年前没有结婚是对的,命运总在我们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开我们玩笑。」她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已经习惯了。」 「我看得出来,威尔很爱你。」蓝妙颖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我也很爱他啊……」蓝妙凡抑不住心酸地吁了口大气。 「我跟爸妈都希望你有个好归宿,如果你是介意我们的话……」蓝妙颖劝她放下心结.与威尔在一起。 蓝妙凡不自在地垂下眼睑,再扬起时.眸里略带歉意,「其实……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不想影响到威尔……」蓝妙颖摇摇头,笑着用力握了下她的手。 「威尔并不介意呀。」 「可是我介意。」蓝妙凡一想到这件事会波及威尔,就无法呼吸。 「那并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造成的,有错的是我们,你是最无辜的。」 「他知道……我是……吗?」 蓝妙凡顿了下,「我不知道你跟他说了多少。」 「我没有说,他也没有多问。」 「所以,他以为妈想杀我是因为躁郁症发作。」 「事实上,妈也真的是躁郁症发作才会想杀你……」蓝妙颖的目光落在蓝妙凡的胸口。眸子里掠过一阵疼惜。 「所以他不知道?」蓝妙凡再次确认。 「嗯。」 蓝妙凡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威尔知晓的仅是一半的真相而松口气。「谢谢你没有全说出来。」 「我也是为了自己,我想等你认我……」蓝妙颖咬咬唇,「威尔真的是个不错的男孩子,你的眼光没有错。」 蓝妙凡露出今晚和蓝妙颖谈话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因为他是如此的好,所以我才有被拯救的感觉。在他找到我之前,我都告诉我自己,那只是一时的迷恋.可是,他出现了……」 「就像这个世界除了他以外,全都褪了颜色一样。」 蓝妙颖能了解她的想法,并在她吃惊的注视下不好意思地道:「你姊夫也常常这么说。」 「那个只会压榨员工的臭老板竟然这么浪漫?」蓝妙凡说得咬牙切齿。 说完,两姊妹相视一笑。 「你不出去行吗?」蓝妙凡忽然问道。 「啊?」蓝妙颖脑筋还转不过来。 「我相信姊夫应该应付那些宾客应付得快哭了,你还不去救他吗?」蓝妙凡指指外头。 「啊,也是……」蓝妙颖起身,看看门口,又看看她。 「你快去吧,我们再联络。」 蓝妙颖脸上掠过浓浓的失望。蓝妙凡上回这么说是出院的时候,然后她就躲进了那个不知何时购置的屋子,一躲就是三年,要不是她还要吃饭、工作,丈夫又是她的上司,只怕蓝妙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状况。 「快去救姊夫吧。」蓝妙凡朝她颔首示意。 蓝妙颖也只能点点头,「嗯,再联络。」蓝妙凡给她一个笑容,目送她离去。 之后,走进来的是笑容灿烂的威尔。 「谈得如何?开心吗?」威尔坐在她身边,她自然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他立即抚着她的肩,替她将披肩拉好。 「开心得起来吗?,」蓝妙凡像是运动过量、力气用竭一般疲累.她瞥威尔一眼,吁了口气。 威尔爱怜地摸摸她的耳垂,「看样子不太好,是吗?」她沮丧的将脸埋进双手掌心里,「你知道,我是一个不受祝福的小孩,长这么大,我的性格没有扭曲,我都好感谢上天……」 「你性格并不扭曲,但是太固执了。」威尔轻声道。「那件事其实不是秘密,三年前你姊姊结婚的时候.国内外的媒体已经报导过那件事,可惜那时我不怎么注意艺文界的动态,不然就可以早点来台湾找你了。」 「你这是暗示我什么吗?」蓝妙凡苦笑道。 「我只恨那时我不在你身边,陪你度过这一她定定地凝视着他,「现在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但是,我这辈子都会后悔我那时不在你身边。」威尔望着她,想以深情的眼神融化她心底那座大冰山。 「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否则只是困住自己前进的脚步而已。」蓝妙凡把玩着他的手。 「这句话送还给你。」他反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威尔……」她恳求地唉着。 「伤害不会那么大。」 「你错了。」蓝妙凡深吸口气,嘶哑地说: 「关于那件事的一切,新闻、报章杂志都留下了纪录,也许人们都不记得了,印象模糊了,但是一日一你跟我在一起的事被发现,记者们会再次将那件事拿出来,一一排列好年表,跟着你的排闻一起作对照……」威尔无言。 「何况,你不知道……」蓝妙凡猛地住口,为自己在激动中差点说溜嘴而心惊。 「不知道什么?」他态度平和地问。 她舔舔唇,「你不能否认,你跟我姊姊都是公众人物,这就是麻烦,这就是伤害。」 「我不怕,你也不该怕,你是无辜的受害者。」 「媒体才不会管这个,你的球迷也会受到影响……」 「stop!」威尔不禁喊停,「这样下去不会有结果,我们最好都别提了,省得又吵架。」威尔话里尚有未竟之意,但蓝妙凡没有听出来。 她深吸几口气.才平息紊乱的呼吸。「你好像有句话忘了说。」 「嗯?」威尔无声的说着「我爱你」这三个字。 蓝妙凡笑了出来,但还是依言道:「我爱你。 别吵。」 「嗯,别吵。」威尔覆上她的唇,给她深深的一吻。 「我好累……」一吻暂歇,蓝妙凡疲累地合上眼。「威尔。」 「嗯?」 「我如果睡着了,你抱得动我吗?」 「唔……」威尔评估着。 当评估的时间超过预期,蓝妙凡笑道:「啊,好希望你的腰背没有受伤。」 「什么意思?」 「那我就不用欲求不满,也不用顾虑场合睡觉啊!」 「喂喂……」前面那句太过分了一点。 「你尽管睡,我会有办法带你回家的。」 「你说的喔。」她嘿笑两声,在他怀里调整好姿势,大有要他实现的态势。 「我敢说出口就一定有办法。」蓝妙凡没有回应,很快的睡着了。 威尔叹口气,将她的头枕到他的腿上,然后脱下外套覆住她的身子,为她拿下歪斜的眼镜,然后拿起他方才为了打发时间而买的展览简介,认真的读着。 他们都以为事情暂时过去了.却没想到展场里小小的骚动,后来竟变成一场大骚动。 这时的他们,都还不知道将来会发生这样的事一或者该说,只有蓝妙凡不知道。 第十章 国际网坛金童威尔?凯斯勒花名册又添一笔艺文界与体育界的浪漫情事口甲又字记者:小文/摄影:合金养伤只是假象,把妹才是目的? 绯闻比球技更受注目的国际网坛球星威尔? 凯斯勒,日前被本报记者在艺术家蓝妙颖的展览上目击,与一名女子状似亲密。 据悉,目前排名已跌出七十名的威尔?凯斯勒,于去年美国网球公开赛时受伤,已经半年没有出赛,但理应在美国休养的他.竟然被发现人在台湾。 而与他状似亲密的女子,根据熟知艺文界的人士透露,正是蓝妙颖的妹妹蓝妙凡,三年前,蓝妙颖与电子业新贵林志杰的婚礼上,蓝母曾因躁郁症发作,手持利刃刺杀蓝妙几,所幸并未危及性命……难道情场浪子终于要情归艺术家之妹? 「哇!」威尔兴味盎然的拿若剪刀将一则则关于他与蓝妙凡的报导剪下来。「这张照片照得真好,报社电话几号啊?」 「你要干嘛?」口跟他们要照片啊!我看了这么多份报纸,就这家报社把我们拍得最美耶!」威尔笑容满面的说着让蓝妙凡胃痛加剧的消息。 威尔,你要是真的打过去,他们只会以为你疯了,或是提供他们更多素材报导我们。 口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威尔耸耸肩。 蓝妙凡白着脸,看着威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见到他把剪贴簿拿出来时惊问,口你在干嘛? 「剪报啊。」威尔把蓝妙凡那本专门用来收藏威尔新闻的剪贴簿打开,把刚剪下的新闻贴上空白页,还很仔细地记下日期,然后把刚贴上去的新闻照片左瞧右瞧,很是满意的样子。 「你知道报纸的内容写些什么吗?」蓝妙凡呻吟,整个人缩成一团,窝在单人沙发上.无奈地看着他。 「不知道。」威尔很大方的承认自己是中文文盲,「但是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写我的排闻,你的经历,然后开始帮我们的恋情作预测,再用我过去恋情的长短来评断我们什么时候会分手? 如果我们交往超过两个月,国外还有八卦杂志会请算命师帮我们算命喔,看我们的星座啊、生日啊合不合……」 蓝妙凡目瞪口呆的看着威尔,活像看着外星「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胃还很痛吗?」威尔讲到一半,发现蓝妙凡没有搭话,于是关心地问。 「嗯,痛死了。」现在还加上头痛、手脚痛、心痛……全身都痛。 「要喝胃乳吗?」威尔从茶几下面取出一盒胃乳。 「不要,胃乳恶心死了。」 「那胃药呢?不过药效没有胃乳快喔。」威尔拿出一盒胃药,准备得十分齐全。 「不用了……」她有气无力的闭上眼,抱着肚子,「我休息一下就好。」 「ok!」威尔也不勉强她,放下胃药与胃乳,重拾他的剪贴大业。 「你哪来这么多报纸?」 「便利商店买的。」他一一将那些报导细心地剪下贴好。 蓝妙凡头痛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对这些报导如此从容以对。 她最害怕的事发生了,可是威尔的反应却像是中了乐透大奖?整天笑得合不拢嘴,不知哪来的精力,一大早就出门去买了各大报纸,然后就开始他的「寻宝游戏」,她都不知道是她先前说得不够清楚,还是威尔存心气她。 她都已经想到深山里躲个一、两个月再说,可是威尔却光明正大得像是报纸上的不是他们的诽闻,而是婚讯。 最不妙的是,蓝妙凡发觉自己竟然开始动脑筋想留住威尔,要不是胃实在太痛,只怕她已经跪在威尔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哭着求他不要离开。 「哈啾!」蓝妙凡因为这样的想法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用力地拍打双颊,强迫自己清醒。 「你疯啦!胃痛干嘛打脸?」威尔见状忙拉住她往脸上招呼的手。 「没事。」蓝妙凡挥开他的手,抱住自己。 「别虐待自己的身体。」威尔轻抚着她泛红的脸颊,「放轻松好吗?浴通没什么,只是报导,你不在意,就不会被它伤害。」 「我不知道……」她不禁哽咽,关不住心里的恐惧,「我不想你走……」 「我能去哪里?我才怕你离开我。」威尔叹口气,「你现在看见的只是小阵仗,因为我在台湾没有什么名气,不像前两天去看展览的那些宾客那么有名,所以报导的篇幅还不算大呢。」 「我知道你很受八卦杂志的欢迎,我订过杂志,我知道.他们说,你不打球也可以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 「高级男妓吗?」威尔自嘲。「我都不知道我究竟做过多少荒唐事,为此我很愧疚,觉得配不上你。」 「你想太多了。」蓝妙凡不知道他竟然有这一层顾虑。 「不过幸好我没有酒瘾也没有毒瘾.算是干净吧!哈哈!不过我猜大家总是喜欢浪子回头的故事,不是吗?」 蓝妙凡笑着摇头,「你是个好男人。」 「我并不真那么好的。」威尔亲亲她的手,蓝眸中漾满了柔情,「如果我真的那么好,你就不会想放弃我了。」 蓝妙凡低下头。 「好啦,我不说了,只是有点感慨。」 「威尔,我是一个很胆小的人,我不是怕跟你在一起之后承受身为公众人物的压力,而是我怕「我」这个人为你带来麻烦。」 「我记得我一再表明我不怕,可见你都没有听进去。」蓝妙凡叹口气,勉强微笑以对。 威尔知道她不想谈,因此也不坚持一定要深入谈话。 「啊,对了。」 「嗯?」 「我明天要去日本。」 「去日本?做什么?」 「跟新的球拍赞助商签约,拍几个平面广告,另外有几个投资会议要开。」 蓝妙凡意外地看着他,「你的伤不是还没痊愈吗?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伤势?」 「不做激烈运动的话是0k的。」 「要去几天?」她没想到威尔会突然离开,仍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 「至少一个星期吧,我得问问我的经纪人才知道,喔,他人已经在台湾了,正往这里来吧。」 「什么?」 「我没有跟你说过吗?」威尔一脸糟糕的问。 「没有。」蓝妙凡觉得她的胃已承受不了更多的压力了。 「抱歉。」威尔以手背抚过她的脸颊,「不过工作还是得做。」 「嗯,认真工作是应该的。」蓝妙凡心头像多了个大洞,她曾预想过威尔离开时她会很难过,但她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是这么难受。 「工作一结束,我就会回来的。」威尔安抚地亲吻着她。 「嗯……」蓝妙凡低着头,眨去眼中突如其来的泪意。 「喂,你哭什么?跟威尔又吵架啦?」 「谁哭啊?」蓝妙凡没好气的瞪一眼大门外的叶炽旸。 「你一脸要哭要哭的表情,谁知道你真的哭过没?」叶炽旸笑嘻嘻地看着呆站在花园里的蓝妙凡。 蓝妙凡朝叶炽旸扮了个鬼脸,「找我有事?」 「没事,过来看看你,怕你出事。」 「我会出什么事?」她不解的问。 「伤心而胃坏送医……诸如此类的事。」叶炽旸想了下,温和的说。 胃坏送医有可能,但是伤心而?蓝妙凡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他一眼。「你到底来干嘛的?」 「找你一起吃饭啊。」叶炽旸这才说出他真正的目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蓝妙凡狐疑地看着他。 「有鉴于你又懒又笨手笨脚,我还是多看照着点好。」叶炽旸笑得像个天使。 「你无聊啊?」她笑不出来。 「好啦,不闹了,真的,我是送便当来给你的,不用客气,是我多做的。」叶炽旸说着,拿出两个便当盒。 「谢啦。」她打开镂花大门,接过仍热腾腾的便当。「要进来坐一下吗?」 「威尔不在家吗?」 「他到日本去了。」走得很匆忙,她甚至没有跟威尔的经纪人见着面,他就把威尔接走了。 「是喔。」叶炽旸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你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你把我说得好像没有威尔就会死掉的感觉。」蓝妙凡睨他一眼。 「你不是吗?」叶炽旸瞪大了眼,讶异的反问。 她抡起拳头朝着他对空挥了一拳,「喂,你也太闲了吧?」 「没有你闲。」 「我很忙的。」她强迫自己笑着这么说。 「是啊,你忙到在花园里呆站一上午,脚不酸吗?」叶炽旸戳破她的伪装。 蓝妙凡脸上掠过一丝难堪。 「我、我是正在冥想。」 「喔,你什么时候变成我道中人了?」 「别模我了。」她只好投降。「我只是不太想待在屋子里。」 「因为威尔已经在屋子里处处留下他的踪迹了?」叶炽旸只差没有说威尔已经在屋子里留下属于他的记号,像人类最忠实的好朋友那般。 蓝妙凡虽然很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威尔是什么时候去日本的?」 「昨天。」她眼神黯然,情绪更加低落。 「喔,也才去一天,搞不好时差都还没调过来呢!」 「才一个小时调什么时差?」 「那他没有和你联络?」蓝妙凡沉默地摇摇头。 「出去就像丢掉,好!」叶炽旸忍不住赞赏起威尔来。 「你欠k吗?」她真不知道叶炽旸是来干嘛的,惹她生气,让她更想念威尔吗? 「我是关心你耶!」 「你会关心,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蓝妙凡不以为然地道,然后大大地叹了口气,「我以为……我以为我不会怎么样,以为可以像三年来这样封闭的过下去。」 叶炽旸笑得很贼,「那样有什么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蓝妙凡愁容不展,「只是舍不得放手。」她以为她可以当鸵鸟,无视于威尔,狠狠的把他推开,可惜她做不到,连威尔只是去日本工作,从他离开的那一秒起,她竟然就开始想念他,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会这么依赖他。 昨晚她失眠了,只是因为威尔没有打电话报平安:今天,她已经可以明白失恋的人会什么会跳楼、自杀,用尽各种方法想挽回恋人的那种心情了。 「那就不要放手。」叶炽旸直截了当地道。 「你说得容易。」蓝妙凡瞥他一眼,很想把手中的便当盒往他头上砸过去。 「你一直想不放手,却强迫自己放手,这样也太奇怪了吧?」叶炽旸温和地笑道:「人生苦短啊,你现在才几岁,就想着一辈子过这种伤心的日子,把一个爱你而你也爱的人一脚踢开,这不合常理。」 「我有苦衷……」 「苦衷?」叶炽旸沉吟了下,「也许吧,但是我只觉得那是借口。」 「才不是……」她想为自己辩解。 「如果有困难,就该克服,如果自己没有办法克服,就要求助。如果你有苦衷,就该跟威尔说明白,如果你真的很爱、很爱他.就应该想办法克服这个苦衷。」 「我不能选择「我」该出生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 「那就接受呀,那是你没办法选择的事实,只能接受。」 「你……」蓝妙凡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你是来开导我还是来气我的?」 「我是来点醒你的。」 「你不知道……」 「我都知道。」叶炽旸明了的望着她。 蓝妙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不由得震惊的瞪大了眼,「你、你怎么知道?」 「能住进异业区的住户,都要经过投票,既然要住进来,我们都会做一点简单的背景调查。」 「那也不可能查到……」蓝妙凡以为那是个秘密。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们吗?」叶炽旸意味深长的问,「你不觉得你身边的人都怪怪的吗?」 「是怪,但没有到不能接受的地步。」蓝妙凡知道真正的怪人反而会致力与正常人相同,而不是标新立异。 「那你觉得你很怪吗?」 「我很正常,而且很平凡。」她很有自知之明,「只有家里的状况有那么点不一样……天啊,我不知道你们都知道,这……这……」她一直无法触及跟提起的伤,一直以为是秘密的秘密,竟然不是秘密。 「所以我不懂你究竟自卑什么?如果这个世界上你只能让少许人懂你,那你就该珍惜这少许人,而不是恐惧害怕多数人的不解。以及要求多数人明白。」叶炽旸这番话打动了蓝妙凡,大大地撼动她固执的念头。 「想想你最重要的是什么吧。」蓝妙凡陷入深思。 「喔,对了,其实我不是煮了太多东西。」叶炽旸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真相说出来。 「不然呢?是特地煮给我吃啊?」平常能不开伙就不开伙,还常常到别人家吃便饭的叶家兄弟,竟然会特地为了邻居下厨? 「当然是特地煮的。」 「因为看我一副要自杀的样子,所以赶着煮好料给我吃吗?」蓝妙凡好笑的问。 「是因为威尔打电话给我,请我多看着你一点。」叶炽旸重重地叹口气,「唉!不能因为我最近好像很闲,就一直找事情给我做啊。」 蓝妙凡呼吸一窒,「他干嘛拐弯抹角的要你照顾我?」 「我想是怕你太寂寞吧。」叶炽旸顿了顿,「威尔还挺了解你的,感觉不出来三年前只跟你谈过两个星期的恋爱。」 蓝妙凡微微一笑,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 「哎呀,看到你的表情,真让人嫉妒啊。」叶炽旸摊摊手,「我这个孤单老人要回去了,便当一个给你现在吃,一个给你晚上吃,微波一下就好。」 「谢谢。」她由衷地道谢。「你刚刚挺像神父的。」 「我是驱魔人。」叶炽旸更正道。 蓝妙凡但笑不语。 夜晚,蓝妙凡盯着电话,数次拿起话筒想打,但最后又放下话筒。 她心神不宁地上网看新闻,惯性地点进八卦杂志的网站,一点开,她便见到一张自己与威尔并列的照片。 她讶异地看着网页的新闻,内容大略是说威尔与她三年前在日本的恋情,又提及两人日前在展览会上亲密的模样,臆测威尔与她好事将近。 新闻内容有百分之八十的正确性。 「没想到传得这么快。」蓝妙凡不禁佩服现代信息传输的速度,但她并没有预期中感到压力。 她抚了抚腹部,胃也安安分分的没有痛。 想了想,她拿起话筒,按下威尔之前特地贴在计算机屏幕上,怕她看不见的电话号码。 「哈啰?」接电话的是道陌生男声。 蓝妙凡一愣,在对方连续「哈啰」好几声后才回过神,表明要找威尔。 「稍等一下。」那名男子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问她是谁,仿佛这个号码只给熟人用,不需要身家调查。 「哈啰!」威尔开朗的打招呼。 「威尔。」听到他的声音,蓝妙凡像条迷失方向许久,好不容易找着目标的小船,一颗心安定了下来。 「妙子,我才想要打给你而已。」威尔开朗的声音里充满浓浓的情感。「今天过得好吗?」 「不好。」蓝妙凡哽着声回道。 「怎么了?记者去烦你吗?」这是威尔唯一能想到让她难过的事。 「没有,他们进不来的。」她吸吸鼻子,「我、我只是很想你……」她不想跟威尔分开了,叶炽旸的话在她心中形成了一股向前的勇气,她不想再错过一次,尤其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爱别人像爱威尔这样深。 「喔。」威尔安心了,「我也好想你。」他了瞥眼旁边兴味正浓的经纪人约翰,挥挥手要他闪远一点,不要打扰他跟爱人互诉情衷。 约翰做了个唔心欲吐的姿势,便先行离去。 「你房里有人?在忙吗?」蓝妙凡轻问,不想打搅威尔工作,导致他延迟回台湾跟她相聚的时间。 「我的经纪人,约翰。」威尔坐在落地窗前望着东京的夜景。「东京还是一样.真希望你也能来看看。」 「既然还是一样,就不需要看啦!」蓝妙凡笑道。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希望一直和你在一起,中文那句成语怎么说?无时无刻?」威尔默数着那一幢幢闪烁着灯光的大楼。 蓝妙凡感受到浓烈的情感在胸中缭绕,「威尔,我看见八卦杂志报导我们的事了。」威尔闻言,忽然沉默,而且沉默的时间很长。 「威尔?」他叹口了气,「妙子,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很重要,你听了一定要冷静,好吗?」 「好。」蓝妙凡有些疑惑地答允。 「消息是我让约翰泄漏的,一共给了三则新闻,杂志社答应分三期做追踪报导。」 「啊?为什么?」蓝妙凡心一沉,担心的并不是自己。 「因为……秘密不告诉别人叫秘密,跟别人说了就不是秘密了。」威尔已经做好等他回到台湾,蓝妙凡会把他锁在门外不让他进屋的心理准备。 蓝妙凡想了一下,「所以你以为把事情摊在阳光下比较好?」 「不,我只是把你最恐惧的事实行了。」威尔叹口气,「只有真的被报导出来,你才会知道我并不会因为你受到任何影响。」 「你……」蓝妙凡抚抚额头,「我无言了。」 「即使真的有影响,我也不在意。」威尔咕哝着,「从头到尾最介意的人是你。」 「废话!我当然介意,我最不想伤害的人是你,最不希望因为我而牵连你啊!」蓝妙凡对着电话吼道。 「我都说我不介意了,你就不能试着信任我一次吗?我只要想到我后半辈子都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我就没有办法呼吸。」威尔心痛得难以自抑。「你真的以为我会听你那什么鬼约定,把戏演到我伤好为止吗?不,在此之前我一定要尝试挽回你。」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也许会把我推得更远?」蓝妙凡吼得更大声了。 「那我只好伤心一辈子,反正我就是得试一下!」威尔吼回去。 「你这个白痴!」蓝妙凡骂道,「我怎么会爱上你这个白痴?」 「要不是我太爱你,我也不想这样赌啊!人生有几个三年?我不想继续浪费下去,即使我失败了.我也会接受战败这个结局。」威尔深吸口气,「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对你大吼……我只是想不到其它方法来说服你。」 「你以为这样就能说服我?」蓝妙凡翻翻白眼,「用这种方法?」 「呃,好吧,我承认手法很烂。」 「是非常烂。」 「好,非常烂。我也想过会就此失去你,但是比起来,若是我不这么做,不这样宣誓我的决心,等时间一到,你还是会狠心的把我推开,然后让我们两个痛苦一辈子,何必呢?」 「可是,你不知道所有的真相……」 「我知道。」威尔淡淡的打断蓝妙凡的话。 「什么?」蓝妙凡听出了他话里的另一层意义,「天啊一浴道世界上还有什么我以为是秘密的事吗?」 「你知道,我有个很好的经纪人,他是我的高中同学,在当我的经纪人之前当过一阵子的警察跟侦探……其实有心人要查,很容易就能查出来的。」威尔低声解说。 蓝妙凡傻眼了,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才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可以说「娶我吧,威尔」。」 「你喔……」蓝妙凡失笑,「你不知道我为了这件事痛苦好久,我宁可永远不知道真相……」话虽这么说,但她心中却萦绕着一种奇异的释然感,「不过我会努力,因为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我就必须勇敢面对。」 「咦,我在作梦吗?你你你竟然……说想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威尔巴不得现在他人就在台湾,可以抱住她,好好的亲吻她。 「是旸把我骂醒的。我不想懊悔一辈子,也不想再过过去三年那样的日子,如果能好好的跟你在一起,我为什么要选择那么痛苦的一个人过日子呢?」蓝妙凡顿了顿,「我爱你,而且,很可怜的这辈子大概就只爱你一个了,再把你推开,不止你可怜,我也很可怜。」威尔笑了出声。 「你真的不介意这样的我吗?」蓝妙凡还是有点不安的问。 「嘿,我也不是多完美的男人啊!」威尔失笑,「我一直很想把过去三年的浪荡事抹掉,但是那都是我做过的事.我不能明明做过,还说我没做……」 「嗯……我不介意当那个终结浪子的女人。」蓝妙凡忍着笑,「听起来很伟大,让一个浪子改头换面。」 「我最亲爱的妙子,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威尔知道,这时他再不求婚就真的太笨了。 蓝妙凡扬起眉,保持沉默。 「妙子?」 「透过电话求婚实在不太浪漫耶!三年前你也是在机场叽哩咕噜的讲了一堆就赶着上飞机回美国,更不浪漫。」 「你要是我,你会答应吗?」威尔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可以想象她此时肯定是偷偷笑着,脸都要抽筋了。 「好,我知道了。」他无声地叹口气,「等我回台湾,再好好的向你求婚,行吗?」 「我考虑、考虑。」 「妙子小姐……」威尔有些不悦的压低了声音。 「我爱你,不吵架。」蓝妙凡很快的这么说。 他闻言一愣,只能傻笑。「你不说些什么吗?」她甜蜜地问。 威尔口气一缓,诉说着他此生都不会更改的爱语,「我爱你」。 尾声 「凯斯勒一记强劲的发球结束了这场比赛,今晚是美国人的一大胜利,凯斯勒成为今年唯一闯进八强的美国选手!」男主播激昂地说。 「我不得不说一句,干得好,凯斯勒!我们先进广告,再回来为各位继续转播赛后访问。」男主播看着画面切换到广告,拿下耳机。 「说到凯斯勒,他过去的情史真是丰富到说都说不完,而两年前他腰背的伤让他不得不放弃一整年的赛事,也开始专心和女友交往,没想到他后来一回到球场,竟然就改头换面了。」男主播和身边的球评聊起八卦来。 「这样很好,事实证明他不是个只靠脸吃饭的网球选手,而是真的有实力。」球评喝了口水,「他早该这样打球了,看得真让人热血沸腾。」 「唉,再早几年就好了,这些年美国的网球人才真的……」男主播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看。」 「咦?」球评的注意力放在球场内。 男主播看去,大惊,连忙戴上耳机,对着麦克风说:「导播,快转回现场。现场人员回报一下是怎么回事?」 耳机内传来现场人员的回报:「凯斯勒当着整个球场所有观众向他的女朋友求婚。他说,他这两年想尽了各种办法求婚,她始终没有答应,现在,全场的观众都在为凯斯勒加油。」 广告结束,画面切回球场,男主播很快地说: 「各位观众,现场有一件非常令人惊喜的事发生了,凯斯勒刚刚当众向他的女友求婚,现在全场观众都在为凯斯勒打气。」 现场收音全都是「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的呼喊声。 导播将镜头切换到亲友席上一名留着妹妹头的东方女子,她正将连身帽戴上,遮去大半面容,但还是能看得出她的不自在。 「这样的求婚方式真是令人意外啊。」 「情场浪子被收服了。」球评笑道:「要是我是女的,一定马上说我愿意。」 「凯斯勒有动作了,他打哪来的那一大束花啊?」男主播看见威尔从球童手中一拿过那一大束花时也有些愣住。 画面清楚的呈现出威尔将花献给那名东方女子。 观众们还是继续帮忙喊着「嫁给他、嫁给他」。 「你这个狡猾的男人。」蓝妙凡窘迫不已地收下花束,在威尔拦住她的腰,将她抱进球场时在他耳边这么说。 「没办法,谁教你都怀孕了还不肯嫁给我。」威尔本来以为努力「做人」成功之后就可以得偿所愿,可是蓝妙凡不知道固执些什么,即使怀孕了也不肯答应他的求婚。 「孩子都有了,还怕我跑掉吗?」蓝妙凡真是败给他了,怎么也没想到他邀请她来现场看球赛,竟然会被如此设计。 「嗯,很怕。」 「那我的工作怎么办?」 「我跟姊夫提过了,他说,反正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你要在撒哈拉沙漠定居也可以,只要有网络跟卫星,他还怕追不到你工作吗?」 「真是够了。」蓝妙凡啼笑皆非。 威尔小心地放下她,等她站稳才松开手,然后单膝跪地,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亲爱的,嫁给我好吗?」现场观众的鼓噪更大声,几乎要将整座球场掀了。 蓝妙凡环视座无虚席的观众们,最后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带若调皮笑意求婚的男人,这个她用尽生命爱着的男人身上。 她轻叹口气,「我愿意。」 「喔耶!」威尔开心的跳了起来,反应跟知道她怀孕时一样。 之后,他想将戒指套进她右手的手指.但因为太紧张了,他有些颤抖,一直无法替她戴好。 「威尔。」 「啊?」 蓝妙凡踏起脚尖亲吻他。「我爱你,我们赶快戴好戒指闪人吧。」 威尔笑了,手不再颤抖,将戒指稳稳地套进她的手指,然后轻轻地拥她入怀,在她耳边低诉,「我爱你。」全场观众全都起立为他们鼓掌,祝福他们。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