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为你》 引子 第一次遇见她,他九岁。 他跟外校学生打架,鼻青脸肿的不敢回家让大人看见,拖着书包独自坐在公园里消磨时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脆脆的童音:“小哥哥没人跟你玩吗?” 回过头,长椅后站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红扑扑的圆脸,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鹅黄短裙下露出两条白白肥肥的小腿。 “走开。”他低声骂,不喜欢被人打搅。 小丫头扁起嘴,眼神怯怯地。“我跟你玩……” “滚开!” 两颗豆大的泪珠立即从眼眶滚落。她没有哭出声,从裙子口袋里翻出小手绢按在他嘴角,被他扯掉,又抽泣着捡起来重新按上去。 他翻个白眼不再动了。破皮的伤口被擦得很痛,忍不住倒抽口气。 “不痛不痛。”小丫头泪眼汪汪地垫着脚尖给他吹凉风,掏出一支棒棒糖晃了晃。“小哥哥别哭,吃个糖就好了,很甜的。” 他不要,嫌恶地扔到椅子上。 她小大人似的叮嘱:“小哥哥不要跟人打架,打架的不是好孩子。”远远传来喊声,她擦掉眼泪咧开嘴,挥一挥白胖的小手,“妈妈叫我了,小哥哥再见!” 过了很久,他捡起椅子上的棒棒糖剥掉塑料纸含进嘴里。 果然很甜,甜得发腻。一边吃一边撇着嘴对小姑娘评头论足:哪这么胖,像只肉球,还吃那么多糖!胆又小,眼一瞪就哭,哭完了再笑…… 对,胖丫头走的时候笑了,两个米粒大小的圆坑嵌在嘴角,跟别人脸上的酒窝不一样。他差点就伸手过去戳那两个坑,看是不是洗脸没洗干净沾上饭粒了。 作者有话要说:告示: 大人们看这里,看这里!!! 男主的背景原先设定得普通,但因为俺太喜欢雾大的毒药,所以改了。没办法,我盟于一,我盟于一!! 不怕雷的,请点下一章,怕雷的,请点右上角的红叉叉。 1 痞子男生 最后一节自习课,初二4班的数学老师突然过来宣布小考一次,美其名曰检查同学们在暑假对知识的巩固程度。 教室里立即闹成一片:“唉,搞什么呀。” “都忘记了!” “也得事先通知一下吧?” …… “安静。”老师双手习惯性往下压压,开始发试卷。 沈思琪和同桌谢晨呆滞地盯着试卷三秒,再对视一眼,齐齐发出哀嚎。人间惨剧,居然全都是令人崩溃的二元一次方程式! 四十五分钟后小测验完毕,老师目光锐利地扫视全班人。“分数出来我就知道,哪些同学的暑假作业是自己认认真真做的,哪些是抄别人的。同学们哪,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道理应该懂得,学习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要为自己负责,要为将来负责,敷衍我是没用的!沈思琪摇头晃脑地以口型模仿。 谢晨捂着嘴偷笑,真准,一字不差~~ “我看有些同学还搞不清自己的状况,”敲了两下讲台,老师冷冷地瞟过来,“上学期期末考试打那么几分,我倒要看看经过一个暑假,是提高了一些呢还是继续打几分。” “妞牛扭拗~~~”后桌踢踢凳子,怪腔怪调地小声喊。 沈思琪回头一笑:“腿上没疤了?”成功地让这个上学期期末考试英语打3分的家伙闭嘴。真是神人哪,就二十六个字母居然打3分,好歹她的数学上了二位数:23。 试卷还没整理完,早有性急的同学拎起书包退场,老师跟着喊:那个谁谁,字又写成这样看也看不清!那个谁谁,后面几道大题怎么都空着…… “年纪轻轻怎么跟老头似的。”谢晨语气惋惜。 “就是,就知道说我。”思琪揪着书包带子埋怨,“我又不是最后一名。” “不是你是谁?” “张华呀,14分,我还比他还多9分呢。” “张华不是留级了吗,”谢晨怜悯地提醒她,“倒数第一还是你。” 小脸马上拉得老长。扭头见老师抱着试卷往办公楼走,她调回头忿忿地嘟囔:“大裤衩!”谢晨噗一声,两个女生笑成一团。 去年刚进入名扬中学见到这位数学老师,只觉得眼前亮堂堂,年轻帅气、笑容阳光,跟其他几科不苟言笑的中年教师形成鲜明的对比。不料三个星期后,突然有天下午帅哥穿条沙滩花短裤、脚上汲双夹趾拖鞋、嘴里歪叼根烟、头发蓬乱打着哈欠来班里,当场就把小女生们刚萌出的嫩芽彻底掐断,从此对这人的课不再感兴趣。沈思琪还送其一封号:大裤衩。 封号流传甚广,以至于全校同学有样学样,指着数学老师刚找的女朋友说:看,大裤衩的女朋友小裤衩! 校门口的石狮子旁站着几个人,谢晨捅了捅沈思琪,两眼直冒红心。“啊啊啊,上官谨言啊~~~”名扬的万人迷~~ “我给你介绍。”思琪扯着她往那边走。 她吓得直往后躲。“不行不行,他都不认识我……” 丁一一眼尖,老远就看到人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吆喝她俩过去。 “来了!”朝她招招手,思琪拉着谢晨继续劝说,“走吧,介绍了不就认识了吗。” 2瞌睡虫妞妞 晚饭在一家街边小店吃的,由一一强烈建议。她来吃过两回,非常崇 拜这家的油淋辣椒,点完单就缠着要看师傅做菜,师傅说:祖传秘方不外 传。把她郁闷得连叫两盘,楞是空着肚子啃光了一盘半。后遗症就是肚子 疼,吓得谨言要送她去医院。 “没事,”嘉宇啃着排骨凉凉地说,“半个小时就能缓过劲来。” 果然灌了几杯冰水后她不疼了,活蹦乱跳地举着筷子干扰嘉宇吃饭。 他反击,她就找救兵。“妞妞快帮忙啊!” 救兵马上把刚夹起的白菜扔进自己碗里,两根筷子蹭地插过去压住嘉 宇的筷子,一一趁机端走盘子。嘉宇嗷嗷叫,筷子伸向别的菜,妞妞又一 插把他隔开,一一又端走盘子……两个丫头配合默契,气得嘉宇猛啃干饭 就白开水。 覃为同情地看着那可怜孩子。 谨言剥着虾壳面不改色:“习惯就好。” 街头霓虹闪烁,尽管快到半夜十二点了,路边纳凉吃夜宵的人还很多。 一一指着路尽头硕大的招牌问:“那是唱歌的地方吗?” 谨言扭头看了看。“夜总会。” 哦耶,她还没见识过呢,妞妞兴奋得撒腿往那边冲。“我们去看看!” “小孩不能去。”覃为捞住她的马尾辫扯回来,“不知道夜总会什么 地方吗?” “什么地方?” “笨蛋,就是男的女的乱来的地方。”一一快人快语,“没看过电视 啊,里面女的一般都做小姐,男的就贩毒啦杀人啦搞黑社会啦。” 覃为赏她一个爆栗。 “干嘛打我?” 谨言失笑:“那地方就是你老大的老爸开的。” “啊……”她迅速换脸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这么大的排场这么气 派,牛啊……老大我好崇拜你。” 无语地白她一眼,妞妞凑到嘉宇面前:“你也知道那是夜总会?” “嗯。”c城最大的夜总会谁不知道啊。 “你们都去过?”视线狐疑地在三个男生脸上扫来扫去,难道他们都 很清楚那种地方?果然男女喜好的方向不一致。回答她的是三个爆栗,痛 得她捂着脑门哀嚎,“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打我家妞妞?”眼看同胞无缘无故被打,一一怒气冲天, “好你个郑嘉宇去夜总会不带我,看我回家怎么跟郑叔叔讲!” “你妈的谁去过啊!” “臭甲鱼你敢骂我……” 又打起来了。妞妞打个哈欠,无趣地扔下他们抱住路边的大树。“我 想睡觉了……”好困,以前基本上没这么熬过夜,都是十点准时睡觉。 两只逐渐呆滞的大眼让谨言大感不妙。“回家咯妞妞?”不该玩到这 时候的。 她哼一声,像只熊趴在树干上不动。 完了,真睡了。谨言哭笑不得,托稳她免得跌倒。“醒醒,醒来啊。” 睡着了?覃为伸出巴掌在她面前晃了晃,那两只眼珠跟着左右晃动两 秒,不动了,眼皮合上。他叹为观止,真有人能站着睡! “她吃着饭照样能睡,你是没见到。”嘉宇抓起她的马尾辫扫她的脸, 还是不醒。“切……她就这样,吃完睡睡完吃跟猪一样。 “你才猪……”闭着眼的人喃喃。 “妞?”覃为弯腰叫她。 妞妞睁开眼又合上,气若游丝。“我有名字……” 小丫头真好玩,覃为忍不住还想逗她。“看,天上有什么?” 缓缓抬头看一眼。“天空。” “你抱的什么东西?” “树。” “到家了躺下吧。” “没。” “真的到家了。” “骗人。”她闭着眼推开面前这个扰人好梦的家伙,“你讨厌。” 挑起眉张了张嘴,覃为没话说了。 老大吃憋咯。一一嘉宇捂着嘴吃吃笑,收到两束寒光,赶紧抬头指着 天空讨论:“看,好多星星好大一颗……” “你俩眼睛装了望远镜啊?”城市的夜空哪能看到星星,扯淡…… 妞妞是真困了,这会儿抱树也抱不稳,摇摇晃晃地直往下滑,一一在 旁边扯头发揪耳朵,都没能把瞌睡虫赶走。 “要不要背你妞妞?”嘉宇良心大发。 “你骨头硌人……谨言哥背我……” 要饭的还嫌饭馊!嘉宇气得抓住她肩膀一顿猛摇,指望能把她摇醒。 但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丫头到点就睡,睡功了得,雷劈都劈不醒。 最后还是谨言甘心当马。 看见懒猪睡得流哈喇子还有人背,一一眼红了,嚷着叫嘉宇背,嘉宇 一个“滚”字打发她。她暴怒,又追又打吵得街边谁家的狗跟着一起叫唤, 接着楼上扔下来一只烂拖鞋以及愤怒的骂声:半夜三更的叫刨……唱夜歌 子啊! 全体肃静,悄悄进村。 好在路不远,离大院才两三站路,走走停停聊聊天很快到了。妞妞也 醒了,一脸没睡饱的郁闷相,搭拉着眼皮傻愣愣地拖着谨言的胳膊。 “睡醒了没,妞?”覃为扯扯她辫子。 “叫我沈思琪,或者妞妞。”她拼命撑开两眼更正他的错误。 轻哼一声,覃为叫了辆出租摆摆手走了。 酷!!四道崇拜的目光一路追随,直到车子消失不见。“哈哈,妞… …妞……”一一跟嘉宇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妞妞气结:“我不叫妞!”斜着眼看向谨言。 谨言识时务地闭嘴,心想叫妞也挺好听的。 一路斗着嘴呼哧呼哧爬上六楼,沈爸开门让女儿进去,一一嘉宇极有 默契地与她挥手道别:“睡吧,妞。” 谨言闷笑,踩着楼梯差点一脚踏空。 都怪那个痞子!妞妞嘴撅得可以挂酱油瓶了,妞啊妞的,跟电视剧里 调戏良家妇女的街头恶霸一样…… 这一块属于国家重点企业xx集团,妞妞跟一一嘉宇住同一栋家属楼, 她住六楼,他俩在三楼,是邻居也是天生的冤家。看着都是读初三的大人 了,还整天吵嘴打架不歇气,别人看烦了他俩还乐此不疲。当然很多时候 是丁一一挑衅的,她简直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谨言读高二,住操场对面的独栋小洋楼。几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都 在名扬中学读书,虽然吵吵闹闹但感情非常好。当然一一跟谨言除外,这 两人打小就看不对眼……不对,是一一看谨言不顺眼,妞妞记得好像是因 为很小的时候谨言告状,从此被一一视为头号敌人。总之需要她跟嘉宇在 中间做调解,否则这两人单独凑到一块绝对会不欢而散。 他们怎么认识痞子男生的? “老大刚从四中转过来,厉害着呢,打遍天下无敌手……”一一手舞 足蹈地形容她最崇拜的英雄,“别看他整天笑呵呵的样,一瞪你你准得哭, 那双眼睛跟狼似的,两个拳头你看到没,铁饼那么大那么沉……” “哎哎!”妞妞受不了她不切实际的夸张,“谁的手像铁饼呀,畸形。 你看到他打架了?” “那倒没有。可他打架就是厉害,不信你问嘉宇。” “嘉宇看见了?” “……没。” “瞎扯,都没看见的那叫道听途说。”想起覃为漂亮干净的脸,妞妞 怎么也想象不出他狠戾的模样。“谨言哥怎么认识他的?” “不清楚。好像以前就认识,他们两家爸爸在一起做生意,所以小孩 也认识。” 妞妞点点头,谨言他爸开公司,认识的人肯定多。“我看他……他叫 覃为是吧,他看起来比你们大,怎么在一个班?” “比两面派还大一岁。”两面派就是谨言。“应该是留级,不然怎么 比我大那么多。” “成绩不好。”她很肯定。 “成绩不好怎么了,只要拳头厉害。”一一从不觉得学生的任务是读 书,应该是尽情地玩。“妞妞你看过古惑仔没,里边的陈浩南多风光啊, 你说他读书成绩好吗,肯定也不怎么样,要不怎么出来混呢,但他混得多 好呀,手下那么多人听他的……” 妞妞翻着眼睛不跟她扯,再说对打打杀杀没那么多兴趣。 唱了半天独角戏,一一喝口水又神秘地说:“对了,他爸是黑社会, 你可别惹他。” “啊?” “你不信?他爸开夜总会的!里面都是打手,都配了枪。” “真的?”妞妞有点紧张。 一一相当自负。“当然是真的,他爸什么人他什么人,我一闻就能闻 出来。” “你狗鼻子。” “切,没大没小,叫我姐。唉,上了初中你就没叫过我姐了……” 妞妞没空跟她讨论年龄大小的问题,思绪飘到电视剧里杀人越货的情 景中,忍不住打个哆嗦。“我才不惹他。”但问题是,她跟黑社会的儿子 吃了一顿饭! 3大扫除风波 黑社会的儿子,抽烟打架又留级,不就是流氓吗?她还吃了流氓一顿 饭……事情麻烦了。妞妞皱着眉认真思考,一顿饭倒不算什么,主要是不 能让楼下那两个家伙学坏样,尤其是一一,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当古惑仔。 没头没脑地跑去问谨言:“覃为打人吗?” 他一头雾水。“怎么这么问?” “他爸是黑社会。” “不是,跟我爸一样是生意人。” “你爸也开夜总会吗?” “……”谨言头疼起来。“不开。但是夜总会也是做生意啊,再说他 爸还有其他工厂。反正没犯法。”除了偶尔钻钻法律的空子。 妞妞不死心。“他爸是不是特别厉害,那些人都听他的?” “呃……” “他们家有保镖打手吗?” “有……吧?”汗下来了…… “保镖都有枪吗?” “怎么可能。” “要是他们手下出了什么问题,比如贩毒,他爸是私下解决还是叫警 察?” “叫警察。” “他们是不是也分帮派,有火拼吗?” “没有。” “他们放高利贷收保护费吗?” “不会。”小混混才干那种事好不好。 妞妞拉长脸。“一一骗我……”害她晚上都睡不好。 “那丫头的话你也信!”谨言哭笑不得。“覃为是我好朋友,也不是 什么黑社会,你别想些有的没的知道吗。” “知道。”这么说她就放心了。 星期六学校搞大扫除,这是名扬中学n年的开学传统,全体学生包括初 中部高中部都要参加,力求将经过一个假期变得杂草丛生的校园整理到五 星级标准。当然老师和工友除外,美其名曰提高学生体质、美化校园环境!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妞妞他们班不幸,又分到了东面的草坪清洁工作。更为不幸的是,打 扫“学知路”的任务又摊到妞妞谢晨和一个男生身上。说起这条路,一般 大家称之为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分界线,公平地讲,打扫起来各负责一半。 但是人都有点欺负弱小的念头,上次大扫除时对方是两个人高马大的高一 学生,见了初中部的小不点,二话没说让她们负责整条路。她们那个气啊 冤啊,可是老师不管,只能本着顾全大局的原则含泪扫完。 远远瞧见两个男生扛着扫把过来,妞妞脸都绿了。狭路相逢啊。 对方也认出了这边的女生,其中一个吹声口哨。“嗨,小妹妹打个商 量。” 商量的结果就是帮他们扫地。妞妞跟谢晨埋头扫出嵌在土里的落叶, 没搭理他俩。 “喂,”剪板寸头的男生有点不高兴,“干嘛不说话?路又不长,发 扬雷锋精神扫扫怎么了?” 妞妞这边的男同学看情况不对,忙跑过来。“你们干嘛,老师早布置 好了,你们扫那边我们扫这边。” “老师老师,你小学生告状啊?”板寸头讥讽道,瞧他瘦巴巴的矮个 子还充英雄。大扫把往地上一顿,手搁在竹竿上一副标准的霸王相。 谢晨低声说:“王浩你别理他们。”早听说了这两人在学生中有点威 望。 “反正已经布置好了,”王浩不信邪,“你们扫不扫是你们的事,扣 分了跟我们没关系。” 板寸头推他一下:“叫你扫你就扫,罗嗦什么?” 周围没多少人,就剩下班里两三个文弱书生在,谢晨不敢跟人硬碰, 把王浩扯到旁边。板寸头得寸进尺,抖着一条腿嘴里叽叽咕咕,摆明了就 是不想干活。 妞妞火了:“上次已经帮你们扫过了,这次想得美!再吵吵我找老师 去。” “去找啊。”口哨男嗤笑。 找老师的确没多大用处,这次逃过了说不定下次遭殃。僵持了好久, 回头看到花坛边有两个人挥舞着扫把追打,妞妞赶紧招手。“一一,嘉宇!” “找帮手啊?”板寸头哼一声。 “就找帮手怎么着?” 一一先跑过来,一看明白了,惹祸头子的本性瞬间表露无疑,二话不 说操起手里的扫帚扔向板寸头。他没防备小腿被打中,骂了句脏话,抓起 扫帚原样扔回去。 咚!手柄砸在妞妞肩上,差点戳着脸。她愣了塄,两行泪吧嗒吧嗒直 往下掉。 闯祸啦……一一赶紧帮她揉肩,冲着两个校霸大吼:“就是你们,欺 负女生算什么本事,有种跟我打一架!不敢啊……啊!”后脑勺被敲了一 记。 “不惹事不舒服吧?”嘉宇放下手低声警告,“回家准备面壁吧你。” 顺手把两个丫头拉到身后。 口哨男没把嘉宇放在眼里,眯着眼打量他身后另一个高个男生。“你 谁啊?” “学生。” “初中部的?”板寸头口气不善,抬了抬被砸中的小腿,“砸着我了 你说怎么办?” “你说呢。”覃为弯腰捡起地上的扫帚掂了掂,两手抓在两端,突然 曲起膝盖往下一砸,手腕粗的木头手柄应声断开。 周围立即静下来。 他低头拍拍裤子上的灰。“覃为,初三3班。” “为哥?”口哨男脱口而出,脸色微变。目光扫了嘉宇妞妞他们一圈, 拍拍脑袋堆上满脸笑容。“我们跟小妹妹闹着玩呢。” “玩完了吧,玩完了就干活。”覃为踢踢地上断开的扫帚,“扫把你 们赔钱。” 口哨男忙点头,朝板寸头使个眼色,两人走到旁边老老实实扫地。 其他人见没什么事了,也都各自散开。 “你们活干完了没?”嘉宇帮着妞妞揉肩膀,问她。 “就这条路了。” “还要扫吗?”他看向覃为。 鬼小子……覃为呵呵笑,一手搭上他的肩。“走吧。”招呼妞妞几个 收拾扫把桶子回班里,经过两个校霸时补充道,“扫干净点,扣分了算你 们头上。” 老大这招让一一长久处于恍惚的状态,嘴里语无伦次地嘟囔:厉害啊 牛啊,小马哥再现啊,铜锣湾只有一个陈浩南啊…… “丁一一你以后别这么冲动行不行?”听完嘉宇绘声绘色的描述,谨 言差点抓狂。 涣散的目光转移至面前的白面书生脸上慢慢聚焦,啧啧两声,摇着头 满脸惋惜的模样。 “她干嘛?”覃为不解。 “嫌谨言哥长这么高这么壮不会打架,”妞妞小声解释,“浪费了。” 覃为噗一声笑得差点岔气,没点同情心地冷眼看着不会打架的人在一 旁咬牙切齿。 “醒醒,醒醒……”嘉宇抓着祸头子的肩使劲摇,“你又把妞妞弄哭 了!” 幻觉中的一一终于醒来,眼珠转两圈,低声下气地跟伤员道歉:“都 怪我不好,乖妞妞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言下之意别回家告状。 “棉花糖。”妞妞最明白她的小算盘。 “嗯嗯,马上就去。”她忙不迭地答应,催着嘉宇赶快骑车搭她去商 店。嘉宇嘟囔着“干嘛要我带”跟上她。“哎,”走了两步一一忽然又转 回来,两眼烁烁发光。“老大你会胸口碎大石吗?” 众人皆惊。 嘉宇一巴掌拍向她脑袋骂道:“丢人现眼!”扭头小声问老大,“会 吗?” “……你妈的快滚!”覃为笑骂。 两人滚了,谨言叮嘱一声路上骑车慢点,目送他们走远。“还痛不痛?” 他轻轻按了按妞妞的肩膀。 “不痛了。”泪水冲刷过后的眼睛异常黑亮,眨巴眨巴地望着覃为。 “你痛不痛?” 哪儿痛?覃为挑起眉。 “这儿,”她指指他膝盖,“那么粗的棍子砸上去不疼吗?” “不疼。” “要是扫把没折断呢?”那么多人面前多栽面子。 “……”覃为抓抓头发无语。 “折不断他还混什么。”谨言憋着笑替他回答。 “哦……”似懂非懂地点头。“你真的不疼啊,我看看有没有肿起来。” 她弯腰想揪起他的裤管。 覃为拉开她的手,失笑:“真没事。”踢了两下腿证明所言不虚。见 她还是皱着眉头不相信,拉拉她的马尾辫说,“回家吧,等会丁一一把东 西都吃光了。”她的头发手感真好,摸上去像丝绸。 “啊……我的棉花糖。”想起吃的妞妞赶紧往单车棚跑,一一馋嘴嘉 宇也好不到哪儿去,搞不好回去时就剩几坨给她。“快点快点!”两个大 男生走路跟蜗牛似的。 谨言把车推出来。“走了啊。” “白白……”妞妞挥挥手。 覃为咧嘴一笑,伸手按了按她嘴边的小梨涡。“回家少吃点糖哦哭脸 猫。” 扬起的嘴角立即搭拉下去,她不满地瞪他:“干嘛又戳我?” “好玩。” 这人真是……妞妞跳上单车后架冲着他的背影吐舌头做鬼脸,忿忿道: “谨言哥听到没,他老戳我的脸,还说好玩。” “你不会戳回来啊?”谨言漫不经心地答道。 4帅哥配美女 星期一上学,大扫除时膝盖断扫把的事件在校园以光速传播,上上下 下都知道了覃为这号人物。主人公还是保持一贯的低调作风,在学校里不 寻滋闹事不嚣张跋扈,上食堂打饭也老老实实按规矩排队。 但这些反而增添了他的神秘感,没多久校园里流传出n多个版本,有人 说他一脚踹飞那两个高中生,有人说他单枪匹马打倒十几个前来报复的男 生,有人说他有黑社会背景,上学都带保镖,千万千万不能惹……最兴奋 的是跟他同班的丁一一同学,整天跟在他屁股后头当小弟,恨不得挂个大 喇叭沿途喊:他是我老大他罩我! 哪有这么厉害?瞎扯!不过刚开始妞妞还真的暗暗告诫过自己别去惹 覃为,要是哪天犯事了被他搁在膝盖上打,那还不得碎成一片一片,多可 怕……后来发现他跟谨言真走得很近,谨言是谁啊,她的神,神是不会交 错朋友的,再说还有一一跟嘉宇呢。顾虑很快被打消,照样整天跟在几个 人后头出去混吃混喝。 日子很潇洒,唯一不爽的是数学成绩,小测验时拎着二十几分的试卷 回家,被老妈狠k一顿,哭了半宿。也不是很差吧,妞妞阿q地安慰自己, 分数比上学期要多了几分呢。 讲台上老师唾液横飞,讲台下妞妞拿着钢笔认真做笔记。 先来一个日本漫画里的标准帅哥头像,大眼睛小嘴巴尖下巴。头顶一 团乱草,上身一件11号球衣小褂子,下面一条大花裤衩…… 谢晨捅她一下,轻咳。妞妞忙挺直腰露出一脸求知表情看向黑板,两 眼配合地眨两眨表示思考。数学老师扫了全班一眼,拿了尺子转身在黑板 上画三角。 帅哥改造工程继续。嘴边少根烟,画根直线就行了,再在烟头上方飘 几缕烟雾。脚下还应该弄双拖鞋,夹趾的不太好画呀,看不出来。裤衩上 添几朵牡丹花……啪!一截粉笔头准确地落在笔记本上。 “沈思琪,你求一下这个角的度数。”老师声如洪钟。 妞妞慌忙站起身。“嗯,那个,设角boc为x度,aoc就是,就是……” “写黑板上。”举起粉笔示意。 她搭拉着脑袋走出座位,想想又把本子合上。上了讲台脑子里茫茫然 一片,磨蹭半天写了几行蝇头小字,收工走人。 后排同学嗡嗡叫:“字太小看不清楚……” 妞妞回头送去两只纯净的白眼。 “沈思琪同学是怕浪费粉笔啊?第一排同学能看清吗?”得到一致摇 头后老师敛起笑容,“让你们做笔记是为了我吗,如果有人认为自己什么 都懂,可以不做。”边说边走下讲台走到过道里。 ……拿她的笔记?妞妞大惊失色,两手压着本子不让人翻,老师怒, 一把扯过来翻开,两道浓眉拧得奇形怪状,嘴角一抽一抽不知什么表情。 最后啪一声合上本子带回讲台。 后座踢她凳子:“你惨了。” 放学后果然被请进办公室。班主任是个和蔼的中年妇女,指着笔记本 上的大裤衩漫画问:“这是画的谁呢,啊?” 妞妞没吭声,心想全校都知道大裤衩是谁啊。 班主任对这个学生又爱又气,这孩子成绩不错,上学期期末英语打满 分,其他科目也排在班里前几名,问题是数学,那么几分简直就跟缺考了 一样。“沈思琪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升学考的时候数学分数不是挺高的 吗,怎么才过一年就成这样?物理老师说你思维敏捷,回答问题快,我就 不明白了,同样都是理科,数学怎么会这样?” 妞妞勾着头委屈至极,物理老师穿西装打领带啊,他又不穿大裤衩。 “这次就算了,写份检讨给李老师,写深刻点。” 她慌了:“老师我知道错了。”长这么大根本就没写过检讨,要是大 裤衩不爽,写完了还让她在班里当众朗读,那还不如杀了她。越想越怕, 眼泪滴滴答答掉下来。 “诶你别哭啊……”班主任心软了,“没事,跟李老师道个歉就行了。” 好容易把学生送出门,叹道,“现在的孩子啊,没一个让人省心……” 又不是她一个人画大裤衩!班里好多人都画,有次还私底下举行大裤 衩漫画比赛,班主任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可能李老师知道那个外号是她取 的?那就糟糕了……妞妞夹着笔记本低着脑袋也不看路,咣一声撞在什么 东西上。 “看路!”谨言拉住她,看着她通红的两眼纳闷。“怎么了?” 瞅瞅四下无人,她哇一声哭了:“张老师叫我写检讨!”腿被单车撞 疼了,抡起拳头狠狠砸了两下车座。 “犯错误了?” “没,什么也没干,认真听讲没睡觉没讲话。” “那她干嘛抓你?” “我就是画了个小人儿。” 小人儿?谨言支起脚架拿过她的本子,笑得东倒西歪,把人类灵魂工 程师画成那副鬼样,不抓她还能抓谁。“画的李老师?” “不是。”她嘴硬。“谨言哥你帮我写检讨行不行,我不会。” “我也不会。”他推起车子,“走吧,回家再说。” 妞妞不吱声了,噘着嘴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经过图书馆时听到一道 清脆的女声传来:“嗨,上官谨言。”她忙躲到谨言身后擦干净眼泪。顺 着声音望去,树底下站着覃为和一个高个女孩,女孩长发披肩,白色镶蓝 边的上衣,胸前绣着“试验中学”的字样,深蓝格子裙底下露出两条长腿。 好漂亮!像漫画书里的高中女生。 “是你啊。”谨言打声招呼,“今天不上课?” “学校组织去科技馆,回来早,刚好经过你们学校。”女孩歪头看着 妞妞,像个大姐姐问话,“小妹妹怎么了?” 妞妞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眼睛瞟向谨言。后者好心没揭她短,给两人 做介绍:“这是妞妞,这是叶岚,就是叶风他堂姐。” 叶风跟他们住同一个大院,不过家属楼隔得远,没玩到一块,平时见 了面打声招呼而已。妞妞没想到他有个这么惹眼的姐姐。 覃为说:“我以前同学。” “啊,以前还是邻居。”谨言补充。 “我都搬走了还邻居个屁。” “说了是以前嘛,”叶岚笑着打他一下,“有小妹妹在呢讲话文明点。” 她笑起来真好看……妞妞的脑袋跟着两人转,他俩是不是跟楼下那对 一样要好?“你们打架吗?”她傻乎乎地问。 叶岚迷惑地看着她。 覃为噗一声笑了。“不打,你以为跟郑嘉宇丁一一一样啊。哎,哭脸 猫又怎么了?”伸手去拿谨言手里的本子。 “不给你看!”赶紧扑过去抢。 没抢到,覃为扬着笔记本后退两步,翻开一看哈哈大笑。“这画的谁 啊?上课画这玩意儿被抓了吧,难怪哭。” 谨言忍不住笑出声。“画的李老师,初二教数学的。” “哦,大裤衩。”他明白了。 “你们给老师取的外号?”叶岚凑过去看了两眼,“还好了,我们学 校老师都叫猩猩大象的,整个一动物园。” 妞妞破涕为笑,拿回本子想撕了那幅画,想起上面还有半页笔记又放 回书包。瞟见覃为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她皱起鼻子说:“学校不许抽烟。” 覃为咧咧嘴放回去。“被抓了就哭啊,是不是让你写检讨?” “……”考虑半天才坦白,“嗯。” “不会写?”看她点头,他嘿嘿笑,“有现成的人帮你。” “他不帮我。”妞妞送两个哀怨的卫生眼过去。 谨言叫屈:“我也没写过呀,怎么帮你。” “作文写那么好,怎么连检讨都不会……” “傻妞,”覃为扯扯她的辫子,“找丁一一啊,她写检讨最有经验了, 什么样的都有。”扭头朝谨言眨眨眼,“保证写得思想深刻感情充沛,哦?” 谨言剜他一眼。“我们该回去了,叶岚有空去我家玩。” 身后一阵恣意的笑声,妞妞听得莫名其妙。“他笑什么呀?” “不是笑你。”谨言没好气。 那笑谁?拧着脑袋往后看,两人站在花团锦簇的花坛边,背景是茂密 的大树古典的楼阁,美女笑靥如花,帅哥倚着树干抽烟,真像小说里描写 的一对璧人。“叶岚真好看。” “妞妞也可爱啊。” “那你们男生是喜欢可爱的还是漂亮的?” “看人来。”答得模棱两可。 “嘿嘿我知道你喜欢谁。” “……嗯?” “周婷啊,她跟叶岚一样好看。”周婷也是他们大院的,跟谨言同班。 “答错。”谨言回头冲她笑露一口白牙,在她问话前抢白道,“我就 不告诉你。” 哼……不说就不说。“你怎么认识叶岚的?” “以前她跟覃为同学,老在一块儿玩就认识了。” “哦。叶岚多大?读几年级?” “高三,应该十八……跟覃为一样大吧。” “他们是不是玩得很好?跟一一嘉宇一样那么好?” “应该吧。” “她是覃为的女朋友吗?” “应该不是。” “你干嘛老说应该啊应该啊。” “我哪知道?坐好!”谨言伸手往后拍她一下,小丫头坐车老喜欢晃 来晃去不安生。“哪来那么多问题。” 问问都不行吗,失望地扁扁嘴,手指捅了捅他的背说:“星期天你别 出去玩,我要练车。” 车龙头明显歪了歪,他搭拉着眼皮回头看她一眼。“我天天搭你都行。” “那哪行,学校女生看见我搭你的车,都恨不得扒我一层皮。” 5黑社会的妹妹,小太妹? 不得不说,上帝他老人家造人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捏出了丁一一这 种三天学会骑车并敢载着嘉宇下坡不掐刹车的奇才,也捏了妞妞这种三个 月溜不到十米并且不敢让人松手的笨才。沈爸沈妈对女儿早已丧失了信心, 只有嘉宇跟谨言还有点恻隐之心,架不住小丫头的哀求,时不时硬着头皮 当一回教练。但也到了崩溃边缘。 “眼睛盯着前方,胆子放大点使劲蹬,没事。”谨言抓着车后架叮嘱 道。 “蹬快了你追不上怎么办?” 追不上就追不上!他额角青筋直冒。“看着前面,两只手抓稳别松, 也别老是回头回脑,容易摔。学车不摔两次学不成。” “摔了痛啊……” “……歇会吧。” “不歇,我还要练。” “啊,头有点晕……”谨言揉着太阳穴装虚弱,“太阳太大了。” “歇会歇会。”生怕把这唯一的教练累垮了,妞妞忙把单车支好,扶 着病号坐到台阶上。眼尖地看见大树后面露出两颗脑袋,大喜,“一一嘉 宇!”脑袋马上缩回去了。想跑?没门!“丁一一郑嘉宇你俩敢走我上你 们家吃晚饭!” 两个倒霉鬼磨磨蹭蹭地走过来。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一一不客气地敲她脑门。 “不干!你们都会骑,就我不会,真没面子。” “我教你一年你都学不会,我才没面子。”嘉宇哼哼。 不帮忙是吧,妞妞改变策略,眨巴着大眼睛喊:“一一姐……” 姐姐假装听不见,抱着旁边的大树惊叹,好高啊叶子好多啊。 “嘉宇哥……” 哥哥吓得打了个哆嗦,多年没人叫他哥,乍听之下接受不了。 这招好像有用……看着他的脸色妞妞暗喜,挽住他胳膊使劲摇。“嘉 宇哥哥,我学会骑车是有好处的,你想啊,我会骑了就不用你搭了,也不 用跟一一争了,最重要的是你后边没我,你想怎么骑就怎么骑,想去哪儿 就去哪儿,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一番话说得嘉宇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脑子一热开始当教练。五分钟 之后心里那个悔啊,这丫头死活不让他松手,不停地问你在吗你在吗,车 子稍有点偏移就大声尖叫。耐性终于告罄,他气冲冲地吼:“不练了!” “你都没扶稳!”妞妞恶人先告状。 “老让人扶怎么练得好?” “你先扶稳了我才能找到感觉!” “等你找到感觉都大学毕业了!知道平衡什么意思吗?平衡!你小脑 也太不发达了。” “什么小脑不发达,”一一跟在后面悠哉游哉,“根本就是没小脑。” “你俩才没脑子!”妞妞气得推着车撞两人,“你俩还没脑袋!”手 心有汗,又只有左手抓着车把,一下没扶稳,只听咣铛一声车子往右倒地。 “嘉宇你看她……”一一大声叹气,“连车都扶不稳,明显就是没小 脑。” 不管怎么哀求怎么威胁,一一嘉宇反正是彻底不干了,一甩手说要回 家吃饭。妞妞说下午四点吃个屁啊,两人异口同声吃下午茶,拍屁股走人 了。谨言推说太阳晒得头疼,可能会中暑,摇摇晃晃地也回了家。 十月的太阳再加上微风拂过,能让人中暑?又不是豌豆王子。 谁也不肯当教练,妞妞气得两个礼拜没理人,天天坐人工11路车上学。 倒便宜了丁一一,自己懒得骑车,只要起得早就蹲在邻居家门口等着搭便 车。 嘉宇心里有愧,放学铃一响就急匆匆取了车在校门口等人,看见妞妞 跟同学出来忙招手:“妞妞过来,我搭你回家。” “我有脚。”小丫头不吃那一套。 一一失望地拨着铃铛。“早知道这样今天就不骑了。”还可以蹭蹭邻 居的车。 “要不要我给你喂饭啊懒得出奇!”嘉宇赏她一个爆栗,搭着妞妞的 肩笑嘻嘻地哄人,“上来啊,这么大姑娘生什么气。” “让我不生气也行,”妞妞趁机要求,“教我骑车。” 满脸的愧色瞬间消失。“你还是生气吧。” “去去别烦我!”猛一甩胳膊,手撞上什么东西。她痛叫一声,眼泪 花花地骂,“谁把单车推这儿挡道啊!” “我。”覃为又好笑又好气,“谁让你站路中间的?” “咦,老大骑车了?”一一盯着他的山地车倍感稀奇,两眼发光啧啧 有声。崭新的深蓝色很拉风,跟她的女式小自行车不是一个档次。“酷! 平时不是坐车吗?” “有时候骑两天,好久没骑了。” 妞妞顾不上看亮闪闪的新车,她手指头痛死了,两颗豆大的泪珠悬在 眼眶边摇摇欲坠。 “别哭哦。”覃为抓过她的手揉了揉,惹得她大声抗议。“别吵,” 他放轻了力道,“我搭你吧。” “老大我跟你换车骑行不?”一一像个看到金元宝的财主一样围着山 地车摸了又摸。 这人脑子又发热了。嘉宇难以忍受地剜她一眼:“你像个捡破烂的… …” “哪是破烂!”妞妞不乐意了,等会她还要坐呢,被他说成破铜烂铁。 “看看你们自己的,嘉宇你这车都骑十年了,放路边不锁都没人偷,一一 你那车除了铃铛不响什么都响。” 一句话噎得两个家伙翻白眼,骑上车就跑。 覃为呵呵笑,拿过她手里的书包挂在车把上,这孩子看着模样乖顺, 嘴巴可不饶人。 “你没跟谨言哥一起啊?”妞妞跳上车才想起问。 “他去老师办公室了,改卷子。”他们老师也真够懒的,常常留成绩 好的学生帮忙干这个干那个。“你自己不会骑车?” 眼珠转了转。“正在学。” “学会了没有?” “没。” “学多久了?”他纯粹是随口问问。 后座沉默半晌才憋出一句:“小学五年级开始……” 覃为呛了一下,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 “笑什么,都是他们不肯陪我练。”妞妞扁起嘴望着前头骑个车还互 相打闹的俩冤家。真奇怪,为什么别人学车都那么快,她就是不行?真跟 小脑有关? “上次检讨写了吗?” “写了。”想起大裤衩满意的表情,她掩着嘴乐,“一一帮我写的, 满满三页纸,写得真是有血有肉催人泪下。” “嗯……丁一一就是写检讨的一代宗师。” “嘻嘻……可她作文写得真差,小学的时候老写‘我外婆家养了一只 小猪’,要么养了一只狗,一头牛一群鸡什么的。她外婆家什么都养。” 覃为干笑两声,以前他也这么写,不过背景变成邻居家或者亲戚家。 妞妞还在爆料宗师的糗事,前面一截上坡路,她问要不要下来? “不用。”刚踩两圈,后面两辆自行车一左一右冲上来将两人夹在中 间。他掐了刹车,脚点在地上扭头骂,“你妈的。” 是大扫除时那两个恶霸!妞妞吓得一哆嗦,手揪紧了他的衣服。 覃为看两人一眼:“干嘛?”语调平平。 “啊……为哥。”口哨男尴尬地扒了扒头发,刚才在路边看到这丫头 坐在别人的车后面,还以为是她哪个同学,想也不想就追上来,没想到踩 到雷了。 板寸头满脸笑容地跟着叫了声为哥,朝妞妞套近乎:“嘿……小妹妹。” 这种人,欺软怕硬!她咧一下嘴算是打招呼。 “有事?”覃为要笑不笑地看着两人。 口哨男打个哈哈。“没什么事,看见你在就过来打个招呼。哪天有空 出去撮一顿?我几个朋友都想认识你。” “有空再说。”覃为扭头看着后座,“坐好没?” “好了。”妞妞恨不得赶快走,很快乐地冲两个恶霸挥手,“白白啦 ……” 死丫头片子狂个屁!板寸头到底沉不住气,捏起拳头冲她示威地晃了 晃。 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单车吱一声停下,覃为回头冷冷地盯住他。 “眼睛放亮点,她是我妹妹。” “干嘛说我是你妹妹?”妞妞扯着发梢纳闷。 “你怕他们俩?” “有点。”手指戳戳他的背,好像没什么肉嘛。“刚才我以为他们想 打架,你想啊,他们两个男的,还长那么高那么胖,我们这边就你一个, 肯定打不赢。” “嗯……” “那人叫你出去吃饭你千万别去,肯定没安好心想打你。” 覃为笑出声,回头冲她眨下眼。“我不去。以前碰上这种事没人帮你? 找谨言啊,嘉宇他们都行。” “谨言哥又不会打架,一一嘉宇会打又打不赢。”再说碰上的概率太 小。 “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说是我妹。” “……啊?”她歪过脑袋想看他是不是说着好玩,差点一头栽下去, 揪着他的衣服晃了两晃,还是从后架掉下来。幸好只踉跄了几步没摔倒。 “坐个车还这么多名堂!”覃为单脚撑在地面,一手掌车一手拉住她。 坡上又冲下来两辆自行车,嘉宇习惯比较好,快到跟前了慢慢刹车, 停下来神色紧张地问:“刚刚那两人干嘛呢?” 一一冲过了头,大嚷:“是不是打架?”嘎一声车顿住,身子惯性地 往前倾,一副大头朝下就要从车把上翻出去的架势。 妞妞吓得赶紧冲上前拉住她。“你不要命了!”就数她的刹车片换得 最勤。 “扯烂我新衣服了!”冒失鬼没句感激话。 “你干脆上街搭个台子表演算了。”覃为扬手敲她脑门一下。 “我再弄只猴子给你,”嘉宇跟着敲一下,“你以后就靠它卖艺为生 吧。” “多好,不用上学做作业了,能展现你超群的骑车技艺还能赚钱。” 妞妞也没手软。 “反了反了是吧,死丫头敢敲我!”一一捂着脑门哀嚎,伸爪子挠了 两人几下,挠到老大那边被他眼里的寒光吓退了。“老大,嘿嘿,刚才那 两个王八蛋想干嘛?” “打个招呼。” “打招呼?”失望地咂咂嘴,“还以为有架打呢……” “一一啊,等会回家拿上户口本,”妞妞认真地建议,“上户籍科改 名字算了,就改成丁打架。” 两个男生暴笑。 各自骑上车慢悠悠地往家赶,她才想起来问司机:“你家住哪儿?” “现在才问,不怕我把你卖了?” “她就是那种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人。”一一翻着眼睛抢白。 妞妞不生气,冲她笑得甜甜的。“今天我上你家吃饭好啵?” 嘉宇乐得拍着车把狂笑,祸头子上课看小说被老师拎到走廊罚站,上 体育课的妞妞看得一清二楚。难道今晚又可以免费欣赏家庭内战? “笑个屁啊!”一一怒了,“你也看小说了老师干嘛不抓你光抓我?” “你傻呀,看那么久脑袋都不抬一下,不会看会儿书再看会儿黑板啊 蠢得跟个什么似的!”说着说着他又笑,手一指妞妞,“傻的在这儿呢, 从小就傻。” “哈哈……”一一马上转移炮轰阵地,“老大老大你不知道,妞妞才 傻,小时候跟着别人叫她爸叫沈会计。” “啊,还管她妈叫宋阿姨。”嘉宇补充。 “你怎么不说你吃牙膏的事?”妞妞也怒了,“你小时候才傻,刷个 牙把牙膏吃了,还跟你爸说,爸爸爸爸牙膏真甜……” 听他们三个互相揭短,覃为深有感触:“三个女人一台戏……” 嘉宇疯了:“我是男的!!!” 6铁骨vs金豆豆 回到家一一拿好吃的贿赂妞妞,妞妞明白吃人家的嘴短这个道理,没 在丁妈跟前打小报告。正想说认覃为当哥哥这件事,嘉宇跑过来,一看俩 丫头在啃最后两瓣西瓜,桌上就剩下几颗西瓜籽,当即气愤难忍,嘴巴没 关严,一五一十地向丁妈汇报了今天下午的情况。 家庭暴力一时半会不能完,完了还有两小孩的掐架,妞妞只好回家了。 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问一一嘉宇:你们老大说的要不要听?他俩非常 严肃地说:“当然要,你不听他的话,他会揍你。” 会揍人?忽地惊醒过来,一摸身上全是汗。起来去厕所上小号,郁闷 地想,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黑社会儿子的妹妹……那就是 小太妹啊。不过认了之后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学校没人敢欺负她。对了, 还有一个怎么忘了,他可以当自行车教练啊嘿嘿…… 那就认吧,反正学校里认干哥哥干姐姐的人多的是,她们班林小芳还 认了九个,从一排到九,倒数第二叫八哥…… 早上起来妞妞背着书包下楼,一眼看见路边站着神清气爽的新上任的 哥哥。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老大莅临我们大院。” 一一鼓掌鞠躬伸直手臂给贵宾引路,“老大这边请。” “没铺红地毯,走个屁。”覃为朝妞妞招手,“过来,我搭你上学。” “老大你搭我行吗?”一一眼红了,“妞妞让嘉宇搭你。” “自己骑。”老大不客气。 “会骑就自己骑,”嘉宇跟着教训想偷懒的邻居,“你又不是妞妞笨 蛋,学十年都学不会。” “那你搭我?”她斜眼看他。 嘉宇跨上车拼命踩。“追上来我就搭你!”她嚷嚷着骑上车追过去, 院子里响起高分贝的喊叫声,眨眼两人拐个弯就不见了。 说她笨……妞妞拉长脸跳上专车后架,不甘心地踢了两下腿。“你今 天怎么这么早?” “坐好!”覃为轻喝,差点掌不住龙头。“我天天这么早。” “不迟到?” 听出她话里的惊讶,覃为嘿嘿笑。“我是个好学生,不迟到不早退, 上课不打小讲不看小说,比丁一一要守纪律。” 嗯……就是留级太多。妞妞从书包里拿出鸡蛋剥了壳举到他面前。 “吃不吃?” “吃。”嘴张开咬掉一半,再一口整个鸡蛋全没了。 全吃了?!她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吃惊又沮丧,不过跟他客套两下, 谁知道他真吃…… “等会请你吃面。”回头好笑地瞟她一眼,“想吃什么的?” “碱面,学校对面那家店里的,还要加个煎鸡蛋。” “吃那么多不怕胖?”他们班女生老是嚷嚷减肥什么的,瘦成那样都 变排骨了。 “我很胖吗?”她忽然想起那天看见的大美女叶岚,那身材才叫魔鬼。 “你驮不动了?但是谨言哥能驮得动。” 覃为逗她:“快踩不动了。”小丫头看起来肉乎乎的,脸上还带点婴 儿肥,两只手伸平,手背上就有八个小坑,真好玩。 “骗人……”刚刚那截上坡路他踩得呼呼转,连汗都没出一滴。“开 学的时候体检,老师说一米五八92斤很正常。” “差不多,别学人家减肥,对身体不好。” “我才不减,一一说我这是标准身材,身高体重都在标准范围内,她 天天问我吃什么东西能长高长胖点。一一太瘦了是吧哦,覃为?”好像不 对,直接叫他的名字感觉别扭。“老大……”好像也不对,他们是小弟, 但她是妹妹,两者本质不同。“我应该叫你什么?”她老实地问。 “叫名字。” “不好,你比谨言哥还大,直呼姓名显得我没礼貌,不尊老爱幼。” “我七老八十了?”他没好气。“叫哥哥。” “你又不是我亲哥。” “那就叫名字。” 妞妞不理他,啃着指甲想称呼的问题。为哥?不行,外面的人才这么 喊,她跟着喊显不出妹妹的尊贵身份。叫覃为哥?老土。覃哥?哈,情哥 哥,笑死人了,估计他自己也不准别人这么喊他……“有了!”她猛一拍 巴掌。 “有什么?”这孩子真奇怪,半天不吭气不知道想些什么。 “没人叫你覃为(四声)吧?” “没有。”都叫第二声。 “那以后我就叫你为为(四声)。喂……喂喂……”跟打招呼一样, 谁让他叫她妞,难听死了。 他眯起眼:“叫谁呢?”什么破名字! “叫你。喂喂啊星期天能不能教我骑车?” “……嗯。” 她喜上眉梢:“喂喂你真是个好人!” 温暖的阳光撒在身上,覃为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有什么事要发生? 事实上他的预感非常准。练车场地选在远离家属楼的一块空地上,地 还没弄平整,坑坑洼洼的。他站在场边看了半天,楞是没见到人。“怎么 不去你家前面操场?”那是水泥地的。 妞妞笑得好可爱。“别人要打球跑步,我怕练车挡着他们。” “嘉宇他们呢?” “没空。哎呀不要问了,练车练车。我还没学会,你得在后面扶着。” 三分钟后覃为深刻体会了“扶着”的含义,那就是永远别撒手。行了, 先学会溜车再说吧。但这孩子溜车时总偏向左边,溜了两米脚就落地了。 重心在左,车子不向右偏怎么保持平衡?刚扶着后架往右偏一点,她惊恐 地大叫:“会倒!会倒!” “怎么会倒?我在旁边扶着。” “要是没扶稳呢?” “……” “溜有什么用,人家骑车又不是溜着回家。”她振振有辞,“我要骑, 溜没意思。” 他有种被套牢了的感觉。“你想怎么骑?” “就是踩圈圈嘛。”两手把住龙头,“扶稳咯。” 覃为牢牢抓住车后架,就听见她嘴里嘟囔着扶稳,左脚先踩在踏板上, 右脚横过去踩另一个,随后屁股坐到车座上,整个人绷得紧紧的。他哭笑 不得:“你到底学过没?” “学了呀,往前推。”她催促,两脚开始踩圈,不时尖叫两声偏了偏 了…… 车速跟蜗牛差不多,他扶得手累。“骑快点。” “哦。”速度由蜗牛变成乌龟。 “再快点。” “快了容易摔!” 这哪叫学骑车啊,车没学会,倒把扶的人锻炼成举重选手。覃为终于 明白这丫头干嘛选在这个鬼地方练车,看来是怕被熟人撞见。 “……喂,你在吧?”她还在不歇气地提醒。 “在。你快点。” “我踩快点你能追上吗?” “能。” 声音始终跟在身后,妞妞放心地使了点劲。踩了两圈总觉得哪里不对 劲,慌忙回头去看,人是跟在后面走,两只手却抱在胸前……他没扶?! 心里一慌,眼睁睁看着轮胎跟地面一个大坑亲密接触,牙齿磕着舌头,连 尖叫都没发出来就往地上栽去。 覃为飞奔过去,在人落地之前抱住她。“你回头回脑干什么!”没好 气地骂道。 不扶她不说,还骂人……她委屈地扁起嘴。 他推开车子拉她起来。“有没有伤着哪儿?” 踢踢腿伸伸胳膊,都没事,就是舌头有点疼。“我咬着舌头了。”她 往嘴里吸凉气。 他忍不住嘿一声笑,别人都是伤手脚,她伤舌头。 “我摔了你还笑……”低头瞄到袖子上粘了点脏脏的颜色,出血了? 不痛啊。挽起衣袖,手臂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转头狐疑地盯住他。 “看什么?” 妞妞没吱声,把他的左手扯到面前,没事。再扯右手,他背在身后不 动,她瞪他一眼硬是扯过来。手掌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丝丝血迹里混着 沙土,看上去触目惊心。“你傻呀,怎么不跟我说。脚伤了吗?” “没有。” 答得太快让人生疑,她弯腰揪起他的裤脚。 覃为倒抽一口气。“别动!”皱着眉把裤管卷上来,膝盖处跟手掌一 样被磨破皮了,牛仔裤上粘着斑斑血迹。 “出血了……”眼眶里猛地迸出泪花,声音跟着发颤,“我带你去医 院……” “又不是断手断脚。”这点小伤哪用得着劳师动众。场那边有水龙头, 他走过去脱了鞋冲脚,再冲掉胳膊上的沙土,淡红色的血水溅到池子里, 看上去毛骨悚然。 妞妞站在旁边抽抽嗒嗒。 他听得心烦,喝道:“不许哭!” 这可捅了马蜂窝,她呆呆地看了他两秒,嘴一扁“哇”一声,势不可 挡。 怎么回事?覃为有点发蒙,他没接触过这类爱掉金豆豆的女生,以前 看见女同学哭都走开,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抬脚做势要走:“我走了哦!” 她看都不看他,蹲到地上放声大哭。走远点,她还是哭。躲到树后面伪装 已经走了,她仍然背对着这边自顾自地哭。好吧……灰溜溜地回来蹲到她 面前小声说,“你别哭了。” 哽咽声小了,妞妞擦擦脸,没事人似的起身推起车子。“走,我给你 抹点药。” “……”不哭了?覃为吃惊地看着她。“不用。” 她回过头,见他没走的意思,嘴一扁眼泪又哗哗往下掉。 “……”吃惊变成震惊,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行了,跟你去。” 狂飙的泪很快收住。“走……” 妈的!覃为臭着一张脸跟在后面,心里别提多郁闷。女人哭起来真恐 怖! 伤员坐在地板上脸色不忿,两条腿涂满紫药水,像个怪物。谨言死咬 着唇趴在沙发椅背上看着,忍笑忍得肚子好痛。 “你妈的想笑就笑!”覃为要发飙了。 “不要骂人。”妞妞瞪他一眼,小心地掰过他的手。 他慌忙缩回来。“不用了,一点小伤没事。”膝盖那儿有裤子挡着看 不见,手光溜溜的露在外面,涂成紫色像什么话。 “不涂啊?” “不涂。” 大眼眨了眨,两泡泪迅速在眼眶中汇集,快得令人惊叹。 覃为无奈看向沙发上那个。“哎……”好歹劝劝她吧? “嘘……别吵我看电视。”谨言盯着方便面的广告看得津津有味。小 丫头就爱哭脸,不要人哄,哭个三五分钟自己又好了。 他噎住了,拧着眉瞟向妞妞。她仰着脑袋,眼泪摇摇欲坠,大有一句 话不对劲就溃堤的势头。算了,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他认输……“涂吧。” 视死如归地把手伸过去。 大眼又眨了眨,哭脸在三秒内变得春花灿烂。 死丫头玩变脸呢!覃为钢牙咬得咯咯响。 “叫你涂你还不涂,手烂了看你怎么办。”妞妞嘟囔着抓过他的手, 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伤痕。瞟见他下巴有道血痕,举起棉签就给涂上。 “……干嘛?!” “涂药啊。” 视线扫了一圈没看到镜子,覃为气冲冲走进卫生间,赫然发现脸颊多 了两道长短不一的紫色印子,“啊”一声惨叫出来。 “别洗!”妞妞急忙冲过去,“洗了伤口会烂。”但表情是说洗了我 会哭给你看…… 四道目光对峙半分钟,最后覃为说服自己好男不跟女斗,关了水龙头, 手背遮着脸走到客厅坐下。 妞妞跟过去讨好地拉他的衣袖。“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洗好不好?” “我要吃人参果。” “那没有。猪八戒才吃。” 谨言噗一声。“冰箱里有苹果跟葡萄,还有半个西瓜。”妞妞欢快地 冲向厨房。他叮嘱一声小心点切,扭头看着伤员笑得双肩乱抽。 “妈的……”覃为气得眼珠发红,抢过遥控器换台。“放的什么玩意 儿!” “你别烦她。”谨言止住笑轻声说。 “嗯?” “她就怕看见人伤着手啊脚的。小时候有一回丁一一爬围墙摔了下来, 我拉她的时候也被玻璃划了手,流了好多血,妞妞可能吓着了,后来一看 到有人受伤就怕。” 厨房里水声哗哗,里面在唱“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覃为望 着那道背影没再说话。 谨言家的保姆孙阿姨买完菜回来,盯着沙发上的紫色怪物看了两秒, 哈哈笑出声:“噢呀,哪来的哈蜊油!” 他的脸黑了。 7 29分 “下星期天你再陪我练车哦?”妞妞两眼充满希冀。 覃为盯着自己恐怖的紫手不吱声。 “他不会的,”谨言慢条斯理地告诉她,“他不会第二次当哈蜊油。” “我哥才不像你那么小气!”妞妞瞪他一眼,捏起葡萄剥干净皮送到 覃为嘴边。“是吧哦?哥……你对我最好了。” 哥哥心安理得地张嘴,吃掉满满一盘之后说:“我小气。”躺下合起 眼睡觉。 “……”什么人哪!她对着靠枕一顿猛捶。在他的无视中,她那风风 光光骑着自行车上学放学并载着同学到处溜达的念头像火苗一样慢慢趋向 熄灭。 历史课,矮胖的眼镜老师挽着袖子讲郑和七下西洋,声音高亢表情丰 富。妞妞听得云里雾里,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笑话,有人问考生考得怎么 样,他说:历史考我出生以前的事,地理考我没去过的地方,还能考成什 么样! “呵呵……”忍不住笑出声来。幸好班里打小讲的同学不少,老师也 不管,持续沉浸在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文化中不可自拔。 谢晨捅捅她。“笑什么?” “你看我们老师像不像机器猫?” “你别又取外号。”可怜的历史老师已经有n个绰号了,冬瓜、葫芦、 如来、二师弟……现在又多个机器猫。“哎哎,看周明涛。”谢晨偷偷向 后比了比拇指。 回过头,视线接触到过道另一边最后排的男生投过来的目光,后者慌 忙转向黑板,紧抿着唇表情僵硬。她扭回头瞪着同桌。 “瞪我干嘛,又不是我看你。”谢晨捂嘴偷笑,“周明涛喜欢你……” “汪越在看你。”妞妞顶回去。汪越喜欢谢晨是全班都知道的秘密。 “讨厌……”小脸立即烧得通红。“哎,你老实交代,你跟覃为怎么 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他天天都来找你,有人说你们在这个。”两个拇指对了对。 “这个?”妞妞学着对拇指,“怎么不说我跟谨言哥?”看不出来同 桌这么八卦。她拿起笔致力于将书上的郑和同志改造成漫画人物。 “谁会说?”小女生激动地维护自己的偶像,“我们学校有谁配得上 上官谨言!” “切……”谨言也是人好不好,一样要吃饭要尿尿。“怎么不说我跟 嘉宇?” “你们俩跟亲兄妹似的,谁会说。” “覃为也是我哥。” “啊?” 一只眼睛改造完成了。“以后别惹我哦,我有个会打架的哥哥。”妞 妞停下笔拖着腮冲她挤眼,“放心,你要有什么事只管叫我,我让我哥帮 你打。” 谢晨半信半疑地看了她半天。“真的?” “煮的。”懒得跟她解释。“嘿嘿……以后我可以在学校横着走了。” “你又不是螃蟹……” 横不横着走在其次,让妞妞沮丧的是,这个哥哥不太尽责,磨破了嘴 皮子也不肯再当她的自行车教练,几次死缠烂打不得逞之后只得彻底放弃 学车的念头。也罢,不骑就不骑,反正每天有专车接送,还时不时供应早 餐,待遇不错…… 没几天她这黑社会老大的妹妹的身份被传开,学校里学生看她的眼神 都不同以前了,有时走在路上还能碰见女生扎堆议论,看,那就是谁谁的 妹妹,谁谁拳头最厉害,惹不得……也因为这个丁一一眼红得要疯了,连 着几个星期寸步不离地跟在老大屁股后头念叨要当妹妹,把覃为烦得差点 将她活埋。 学生的好日子总不会太长,另一件沮丧的事跟着到了眼前。期中考试 了。 “……徐丽。张超。沈思琪。”数学老师边念名字边发试卷,同学们 一个个上台领。 妞妞听得翻白眼,真是的,干嘛不让课代表帮忙发下来?班上五十几 个人他也不嫌累! “叫你呢。”谢晨拍她一下。 “啊。到……”有气无力地走到讲台下。 “看看你的分数。”老师目光如炬,手指点着试卷叫她看。 抬高脑袋,不意外看到红红大大的两个数字:29。还好,没退步。 “我下次一定努力,争取及格。”妞妞尽量把表情放沉痛。 “努力努力,什么时候能给我打个漂漂亮亮的分数?” “其实我还是有点进步的……” 老师简直无语,刷地把试卷还给她。“这次题目不难,上九十分的班 里超过半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想想想,想什么呀!妞妞回座位上小声抱怨:“我这不是进步了吗?” “唉……”谢晨看着她的卷子长叹。 “唉什么唉,明明比上次小测验多一分。” “大姐你这也叫进步啊,倒数第二都是五十多分。” 她翻个白眼。“没看见分数变多了呀,放心,一步一步来,我会及格 的。” “还一步一步来!我算算啊,”谢晨掰着手指头数,“这次29,一次 多一分,离及格还差31,也就是说你得考31次才能上60分。” “31次?那得考到高中毕业吧……” “大学毕业都不止!” 放学铃响,覃为一下楼梯就看到妞妞垂着脑袋在小花园里乱转,走过 去扯扯她的辫子,她没多少反应地瞟他一眼。“嗯?”他看向身后两个跟 屁虫。 “数学考砸了哦……”一一摸着下巴老神道道。 妞妞斜眼看她。“你英语呢?”一句话拉长她的脸。 “哈,都考砸了。”嘉宇很兴奋今晚又可以看到家庭战争片,咧开嘴 大笑不停。 “笑个屁!”俩丫头正有气没处撒,扔下书包挽起袖子扑过去。一人 捉手一人抱腿,楞是把高她们一头的男生翻到花坛里蹂躏。 覃为失笑,看看四下无人,躲到角落里点燃一根烟。妞妞的书包没拉 上拉链,露出几张试卷,抽出来看到一个大大的29。 “看什么看什么!”书包主人火烧屁股般跑回来。 “这道题你都能错?”直角三角形一个角40度,另一个角能有60度? 他乐得肩膀直抖,嘴里的烟没叼稳掉地上。“妈的……”笑骂一声掏出烟 盒。 “别抽!”妞妞忿忿地把烟抢过去。“我知道是50度,写错了不行吗。” “写完了你不检查?” “你考完了也不检查。” 覃为挑挑眉不吱声,她说的对,他从来都是答完题就甩笔出教室。 “你英语几分?”妞妞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不是几分,”他笑眯眯的,“比你还多三分。” 失望地撇下嘴角。“语文呢?” “及格了。” “切……” “不信给你看。”把书包勾过来翻了两下,不耐烦,哗啦哗啦全倒在 石桌上。 好大一个垃圾场……里面什么都有,课本试卷三角尺圆珠笔芯铅笔屑 纸团。“真的哎,及格了。”刚好60分。 “不是蒸的还是煮的?”趁她看试卷,覃为拿回烟盒点着一支。 “我觉得是你们老师看你可怜给加到及格的……哇,数学这么多分!” 太恐怖了,竟然有115分。烟味飘过来,她不满地左右扇扇。“别抽了,脑 细胞都被你熏死了,难怪考不好。” “自己不学别怪我的烟。” “吸二手烟对智力开发不好。” 儿童才智力开发吧?“抽完这支不抽了。” “几何题都没错……”妞妞趴在桌上研究他的数学试卷。“你怎么学 的?” “不用学,一闭眼那些正方体圆柱体就在脑子里打转,根本不用想就 知道怎么答题。” 神仙?她呆呆地张大嘴。 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覃为觉得好笑,扭头瞟见两个灰头土脸的家伙骂 骂咧咧走过来。“嘉宇不是数学好吗,找他去。” “不行!”嘉宇背心直冒汗,有一个捣蛋邻居已经够了,再来一个哭 脸猫他怎么活呀。六道鄙夷的目光扫过来,他赶紧装谦虚,“我没那水平, 哪能当你老师啊是吧?找老大。” “我才不找你……”这小子没耐性,常常用吼的。妞妞看向覃为, “那你教我行不?” “学不好我会打人的。” “没事,”一一冷眼瞟向嘉宇,“噪音的折磨比较大。” 妞妞开怀大笑。 嘉宇气得破口大骂:“你们两个……” “闭嘴!”一一迅速捂住他的嘴巴。这家伙正处在变声期,一叫唤就 破音了,听在耳朵里有说不出的难受,简直就是摧毁人类生存的意志。 “嘉宇哥你能不能随身带上纸跟笔?”妞妞同情地建议,“想说什么 写出来吧,要不就去学手语。” 覃为笑得嘴里的烟又差点掉下来。“你俩别打击他,他会崩溃的。” 俩丫头齐声说:“我俩的使命就是让他崩溃。” 英语年级第三的成绩不能弥补数学29分的失败,回到家妞妞又被老妈 k一顿。“你说吧,你这数学到底怎么办?” “我找人教我。”妞妞眼泪汪汪地捧着饭碗数饭粒。 “请家教啊?” “不是,我……覃为说可以教我。”差点说成我哥,赶紧往嘴里塞两 口饭。 “就是天天搭你上学的那个?” “嗯。” “他哪能教你。”沈妈低声嘟囔一句,筷子戳戳老公的手背。“我听 小豆豆他妈说,覃为他爸是黑社会,真的假的?” “现在哪有黑社会。”沈爸两眼盯着晚间新闻。 “你听我讲!”沈妈不满地打他一下,“小豆豆他妈说,覃为他爸开 夜总会,在道上混的,那孩子以前在学校到处跟人打架,听说还留了级。 妞妞你少跟他来往。” 妞妞扁着嘴两只眼睛轮番看向爸妈。 “吃饭。”沈爸给她夹了块排骨。“他爸算不上混的,有公司有厂子, 好像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倒是听说他时常给敬老院捐款,心肠不坏,别人 都叫他覃教授。” “他是真的教授吗?”妞妞插嘴。 “好像不是吧。那谁……”一时想不起覃为的名字,“他到处打架还 留级了?” “不是!”她连忙摇头。“妈妈都说了那是以前,现在不了。他在学 校很守纪律的,一一嘉宇都跟他玩得好,谨言哥跟他玩得最好。” “谨言跟他是朋友?”沈妈有点意外,“他成绩好吗?” “数学打了115,你说好不好。”直接省略掉某人的文科成绩。 沈妈点点头不说话了。 妞妞破涕为笑,呼哧呼哧扒完两碗饭和一碗海带排骨汤。沈爸沈妈看 得纳闷,这孩子考成这样,胃口还这么好! 8我老师是大佬 覃老师比较严格,规定学生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都得在学校完成数学 作业之后才能回家。如果没作业,也得做半个小时习题。 “比大裤衩还厉害……”妞妞心里凉透了。 “你想让我教你你就得听我的。” “那从下星期再开始吧?回家吃饭去。”拔腿就跑。 “回来!”覃为一把扯住她。 她瞪起眼狡辩:“今天有特殊情况,我饿了!” “饿死了也得给我做完两道题。”拉起她走到小亭子坐下,从书包里 掏出本习题册翻开。“今天没作业吧,做完这个。” 她看都不看就说我不会。 行,从最基本的点线面开始好了。三分钟后覃为耐不住把课本一摔: “不讲了!”他讲得口干舌燥,偏偏学生还开小差。 “好啊,”妞妞继续画圣斗士美少女,“你本来也讲得不好。” “哪不好?” “我没听懂。” “是你自己不听。” “是你讲得不好!”她着重强调这一点。“你要是讲得好我怎么会不 听?就因为讲不好,没逻辑,我才不愿意听。” 跟他抬杠是吧,覃为气得发笑。“就你这样整天画小人,八百年都别 想及格。” “没常识,这哪是小人,这是圣斗士你懂不懂?” 哼一声,他手指着作业本上的大眼睛美女。“你画的不是人?画这么 小不是小人?” “……” “再画让你站走廊去。”收缴了本子,把数学书扔给她。“先搞清楚 什么叫锐角钝角直角,再背两个公式。” “反正都是角……”妞妞小声嘟囔。“站走廊站走廊,你跟教导主任 似的。” “我要是教导主任我就开除你。”他恐吓道。 外角内角夹角底角顶角同位角……头上还长角呢……捧着书两分钟不 到,妞妞两眼就开始冒金花,苦着脸在石椅上扭来扭去。“不想学了,我 要回家。” 覃为挑眉:“说什么?” “不、学、了。”甩开书一字一顿。 “真不学了?” “不学!” “好。”点点头,他从文具盒里拿出一根塑料尺子拍了拍掌心。“左 手。” 没意识到他要干嘛,妞妞乖乖地伸手过去。啪一声脆响,尺子抽在手 心。她有些发傻,愣愣地瞪着尺子再次落下,终于醒悟过来。 “躲什么?”他抓牢她想缩回的手啪地又抽下去。 “你你你你打我!”手缩不回来,她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打你怎么着?学不学?”啪,又一下。 “不学!” “学不学?”问一句,看她摇头,他毫不客气地又抽一下。“学不学?” 他不是开玩笑的!手心看着看着变红了,妞妞哇一声哭起来。“你打 我你打我……疼疼疼……”越哭他越不松手,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点头, “我学我学。” 覃为扬着尺子眯起眼看她。 “学,我保证学。”点头如捣蒜。 “自己说的啊,我没逼你。”他翻开习题册指着那两道题,“把这个 做完,不明白的先看书,还不明白再问我。” 旁边有这么个暴力老师虎视眈眈地坐着,妞妞不敢偷懒,小声抽泣着 把习题仔细看一遍,再对照书上的公式,磨蹭二十分钟总算完成了。 覃为一直看着她写写算算,小丫头脑瓜子不笨,稍加指点就想通了。 “没错,这不做出来了吗?” 做不出来遭打呀……妞妞扁着嘴拿铅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戳本子,两只 眼睛朝他猛翻,恨不得也拿尺子抽他两下。 “翻也没用,下次不学还打你。”覃为对刀子一样的视线无动于衷。 “你英语下次要是不及格我也打你。” “你打试试?” “就打,反正你也及格不了!”她抓起尺子掰开他的手抽下去。他咧 嘴直乐,看得她火大,扯住他的衣袖不放,手臂一扫文具盒掉下桌,里面 东西摔得到处都是。 “断了。”覃为弯腰捡起铅笔,一个明晃晃的东西从校服领口垂下来。 十字架?跟外面卖的好像不太一样。顾不上脚边的橡皮擦,她好奇地 抓过来摸摸。“铁做的?我知道街上有卖,十块钱一个。” 覃为笑笑没说话,把十字架塞回衣领里。 小气鬼……妞妞撇撇嘴,蹲下去把东西都捡起来。“你赔我的铅笔。” “卷笔刀呢?” “就这个。”小刀递过去。 他拿着铅笔慢慢削,朝书包努了努嘴。“里边有糖,吃不吃?” 哪有人打完再给糖吃的!但肚子有点饿……翻开书包果然找到一袋大 白兔,剥了一粒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吓唬道:“削好点啊,削不好告诉 你爸,让他打你。” “我爸不打我。” “你留级那么多次他不打你?”话一出口下意识把两手背到背后,手 心还隐隐疼呢。 好笑地瞟她一眼,覃为曲起手指敲敲她脑门。“我就讨厌读书,烦死 了。” 呃……这个话题好像不是很敏感。“不读书你出去混啊,你爸肯定不 让。” “啊,我爸非得响应号召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现在我都快义务十二 年了,他还非要我自己义务到高中不可。” 十二年……掰着指头数,也就是说这是第四个初三,老油条咯…… “你爸真好玩。” “他想磨死我。” “你爸是不是想让你考大学?” “你觉得我考得上吗?” “考不上。”她嘻嘻笑。拖着腮看他不太熟练地削铅笔,突然想起老 爸在家说的话。“你爸是教授吗?” “呵……不是。你不是说他黑社会吗?” “我没说!”她慌忙否认。虽然她跟一一嘉宇都这么认为。“你妈呢?” 抓着笔的左手一抖,一抹鲜红立即冒出指尖。“妈的,”覃为扔了小 刀骂,“什么破刀,木头削不动割肉倒是快!” “别捏!我有药。”妞妞赶紧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瓶子,拔了一团棉 花按在伤口上。 他疼得倒吸一口气。“妈的什么玩意儿!”是不是刚才打了她,她要 报复啊! “酒精。”捏紧他的手指,过了一会血止住了。“深不深?” 覃为推开她的手,轻轻掰开伤口看了看。“不深。” 不疼吗?瞅着他满不在乎的动作,妞妞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扯了棉 花擦干净伤口周围的血,摸出一个创可贴给他粘上。“你别老是说脏话… …”她怯生生地瞄他。 他扯扯她的马尾辫,把她书包拿过来。里面还有个大大的塑料包,包 里有紫药水云南白药红花油绿药膏绷带……就差手术刀了。“弄这么多药 干什么?” “给你准备的呀,你要是打架了找不到药怎么办。” 覃为失笑出声。“像个流动诊所。走,出去吃饭去。” 不用做题了?欢呼一声赶紧收拾东西。“我要吃唆螺。” “你又不能吃辣。” “吃不那么辣的呗。去看谨言哥还在不在……啊对了,这个给你。” 摸出一个创可贴塞进他口袋,“手不要碰水,万一粘湿了就换个新的。” 他直皱眉。“要这玩意儿……知道了。”及时改口,生怕她又掉金豆 豆。 “这个给我。”抓起那袋大白兔想据为己有。 “想得美!”覃为一把夺过来,摸出两粒给她,其余的塞回自己书包。 “一张创可贴想换我一袋糖?” 小气……讪讪地拎起书包往高中部走。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的高中生, 穿着跟初中生颜色不同的校服,妞妞羡慕地盯着人家看。“你看他们走路 都有劲多了。” “有劲什么,走路直飘。”他怎么觉得人人戴个大眼镜,黄皮寡瘦的。 “喂喂啊你一定要考上高中。” “考干嘛,现在高中都要上晚自习。” “……”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现在她一点也不同情他割伤的手指。 9泡汤的情书 尽管被覃老师训得大哭两场,但是妞妞的数学成绩奇迹般直线上升, 期末考试时破天荒及格了。大裤衩喜出望外,在开学时的家长会上重重表 扬了她一番。当然他高兴也有别的原因,拖全班后腿的顽固学生终于赶上 来了,奖金保住了。 覃为跟一一嘉宇他们处在水深火热的初三下学期,各科测验不断,试 卷铺天盖地般当头罩下,学生们一个个熬得脸色蜡黄,精神萎靡。 第四节课下课铃响,孩子们像开闸的野兽往食堂涌去。妞妞和谢晨懒 得跟人挤,等过了一个高峰期才慢悠悠地去吃饭。食堂有个窗口上方贴着 “初三专用”的红纸,是学校专门为初三生准备的。窗口前排着几个无精 打采的学生。 “你看他们跟梦游似的。”妞妞看着好笑。 谢晨没她那么乐观。“下学期我们就跟他们一样梦游了。” “等我到初三的时候才不会这样,该学就学该玩就玩……哎你看他们, 眼镜跟酒瓶底一样厚,走路直晃悠。” “太夸张了大姐!你家哥哥倒是潇洒得很。” “嘻嘻……他就那样。”覃为同学根本没有初三生应该有的紧迫感, 照样上课睡懒觉放学出去玩,作业也不做,更别提学校发的那些复习材料。 “老班找你什么事?” 什么事?谢晨两眼茫茫,猛然想起班主任叫她去办公室拿语文试卷。 “糟了!忘了,老班还在等我呢。” “你去吧,我帮你收拾饭盒。” 慢腾腾嚼完最后一粒饭,妞妞端着两个饭盒到水龙头下冲干净,哼着 小曲回教学楼。拐到图书馆一个男生迎面而来,是4班的姜昕。她打声招呼 准备侧身过去,男生跟着走一步挡在前头。 “你有事?” 姜昕同学涨红着脸。“沈思琪……”没下文了。 “什么事?” 他深吸一口气。“我能跟你做朋友吗?”从裤兜里摸出一个信封塞到 她手里,然后落荒而逃了。 什么意思?妞妞盯着信纳闷,片刻后恍然大悟,机警地四处察看两眼, 见周围没人注意到她,立马把信揣进裤兜里拼命往教室跑。 不会吧,他俩根本就不是一个班的,平时也说不上几句话,见了面打 个招呼笑笑而已。但是……姜昕也很不错啊,成绩好长得也好,听说他们 班女生都很喜欢他,呵呵呵……胳膊突然被人拉住往后拽,她吓了一大跳, 抬头发现一颗大树离自己鼻尖两厘米。 “练铁头功啊?”覃为松开手。刚才眼瞅着这孩子直往树上撞。 “吓死我了……你不是跟谨言哥吃饭去了吗?” “早吃完了,到你们教室没找到你。晚上我要跟我爸吃饭,你自己回 家。” 她想也不想地拍手。“好哦好哦……”拍了两下赶紧立正站好。 咦,小丫头脸色红得不正常,有事瞒着他?“叫嘉宇搭你回去。” “不让他搭我,省得跟一一抢。” “找谨言。” “我又不是残废,自己能走。” “你放学有事?” “呃……”大脑飞速转动,“我值日!” “你不是前天才值日吗?” “我我,欠同学的。” 这孩子一撒谎就转眼珠。覃为笑眯眯地瞟一眼她捂紧裤口袋的手,帮 她拿过饭盒。“走吧,回教室。” 熬了一下午,放学后主动跟同学换了值日,扫地擦桌子抹栏杆,东摸 摸西窜窜,终于等到最后一个人说“拜拜”。妞妞火速回到座位上掏出信 纸,看两行捂着脸吃吃笑一会,再看两行又吃吃笑……好激动,十五年人 生中的第一封情书呐…… 一只大手敲了敲桌子。“看什么这么好笑?” 她条件反射地迅速将信塞进课桌,抬头傻呵呵地咧开嘴。“哈……你 啊,怎么还没走?” 覃为把手一伸:“拿来。” “什么?”她装迷糊。 “信。” 她瞪眼:“那是同学给我的情书!” 好,不打自招了。“给不给?”覃为不跟她罗嗦。 “干嘛给你看?” “我是你哥。” “嘉宇也收了情书,你怎么不看他的?” “我又不是他哥。” “……哦。”好像没理由了,妞妞乖乖地把信交出来。 展开信纸,首先是一首小虎队的经典名曲《爱》,然后是一段人生的 感悟和对未来的描述,最后是:明天放学后小花园见,不见不散!落款: 姜昕。 这也叫情书啊,真该去观摩一下郑嘉宇同学课桌里那一大堆信。覃为 折好还给她。“好啊,你收了情书不告诉我。” “别跟我们老师说!”她竖起眉毛警告。 “姜昕是吧,哪个班的。” “干嘛?” “不干嘛,”五指关节捏得咔咔响,“见见面呗,追我妹的人哈……” 要笑不笑的样子让妞妞脊梁骨倏地冒起一股冷气。“见他面干嘛?我 又没说跟他怎么样,只收了一封信而已。再说去不去还没想好呢。” “现在想好了吧?” “……想好了,不去了。”她垂着头小声嘟囔,“也没什么好见的。” 要是让同学老师发现了捅到老妈那边,真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说不见不散怎么办?” “啊……你说怎么办?” “自己想。” 揪着辫梢想了好久,她哭丧着脸说:“那我明早把信还给他。” “真乖。小小年纪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覃为满意地拍拍她脑 袋,帮她拎起书包。“走吧,请你吃唆螺。” 坐上自行车时妞妞才想起正事。“你不跟你爸吃饭了?” “不去了,他跟朋友下馆子,都是大人,我不爱去。” “你不是大人啊?都快满十八了。”她嘻嘻笑,“不过还在读初中。” “你再说,我还降一级降你们班去。” “可千万别降啊,我爸跟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个高三学生姓朱,考大 学考了八次都没考上,人家就给他取外号叫猪八戒。你要是再降一级就读 五个初三了,也能改名叫覃五……覃五级。” 覃为冷哼:“我还张无忌呢。” “张无忌是谁?” “问丁一一去!” 第二天大清早,心神不宁的妞妞在校门口遇见同样心神不宁的姜昕, 鼓起勇气朝他招招手,躲到围墙下掏出信递给他。“对不起,这封信我不 能收。” “……”可怜的孩子脸色一下变了,想了一整晚的词也没机会说出口。 “我们年纪还小,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 “……” “祝你期中考试考出好成绩。再见。”演讲完毕,妞妞背着书包上早 自习去了。 因为拒绝太直接,很长一段时间姜昕同学看见她就躲,有一次出厕所 时碰见,四只眼睛一对上,这孩子掉头又冲进厕所。 这可把妞妞郁闷得够戗。难道那几句话很重?不可能啊,他们院里邓 明月也是这么拒绝别人的,可没看见对方怕成这样。长吁短叹了好几天, 最郁闷的是情书没能保存下来,留个纪念多好,省得看她们班班花时常炫 耀自己有多少多少仰慕者。 感叹的日子持续不了多久,天气渐渐热起来,初二要会考,初三跟着 也要中考了。 妞妞的会考没问题,轻轻松松达到优秀。倒是覃为,虽然理科成绩好, 但英语实在烂得可以,学了n年还在“you ask me,me ask who”的阶段, 再加上语文生物政治都在及格边缘徘徊,这么算下来想进名扬高中部就一 个字:悬…… 丁一一愁的也是英语,虽然谨言给她辅导了一个寒假,还是心慌慌。 郑嘉宇跟邓明月各科成绩都比较平衡,两人相对轻松不少。 10迪厅遇险 中考前有一个星期的自由复习时间,几个准考生转向谨言寻求帮助, 聚集在他家的小花园里k书。一一吃光了他家的巧克力,然后埋怨树上知了 叫,抓起饮料瓶两口喝光,手一扬扔上去。叮哩咣啷……掉下来,捡起又 扔。 “吵个屁啊!”覃为骂。 她一脸菜色地坐回来,盯着英语书发出一声干呕。“为什么用in the evening,at night,都是晚上,介词怎么不一样?你说英国人大脑是不是 有问题!” 嘉宇白她一眼。“你去给他们解剖试试,估计你大脑跟人类不同。” “敢骂我!”没好气地踹他一脚。 “敢踢我!”嘉宇睚眦必报掐了她胳膊一下,气得她把笔一扔,扑过 去打起内战来。 其余人等司空见惯地任两只野兽在花园里到处乱窜。 妞妞捧着英语书让覃为背单词。“基本的你总得背下来吧,不多,背 个一千左右就行了。再背点语法,将来时完成时……” “你当我脑袋是桶子吗?”还一千,一百已经到顶了。 “那五百个总行吧?” “不背。” 真是油盐不进。她激他:“你要考不上高中我瞧不起你。” “考上了怎么办?” “随便!” “哼……”覃为掏出烟点着,“考上了把你扔江里喂鱼。” “喂狗都行!”呸,说快了。无视周围嗤嗤的笑声,妞妞继续指点他。 “答卷的时候别空着,特别是选择题,怎么着也得填一个上去。”她家哥 哥有个怪癖,题目不会就空着,连蒙两下都不肯。 “捏纸团?监考老师肯定不让。” “那就全选a。”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跟他纠缠。“背单词,晚上怎么说?” “night,evening。”答得很顺。 傍晚跟晚上也差不多……“中午呢?” 一时想不起来,覃为咬着烟皱眉。 “noon。”谨言在教明月做化学题,头也不抬地告诉他。“下午是 afternoon。after就是以后、后来的意思,过完中午不就是下午吗。之前 是before。” “这我知道。” 妞妞继续问:“早上怎么说?” “morning。”这都不知道那就是傻子了。 “上午呢?” 愣了愣,覃为憋半天说:“beforenoon?” 妞妞泄气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都不是单词!”真不知道该说他笨 还是聪明。 “老大啊……”明月叹口气,“上午也用morning就是,12点以前都用 morning。before noon是词组,都不常用。” “妈的早上跟上午能一样吗!”他们家老大恼羞成怒了。“差那么多, 英国人就是没脑子!” 有没有脑子不在他们的研究范畴,目前最重要的是突击复习。覃为跟 一一这两个英语盲着实下了不少功夫,黑天白夜地狂背单词背语法,连吃 饭时都喃喃念叨两句。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四人都如愿以偿,而且嘉宇 还是以年级前三十的成绩踏入名扬高中部,得到老妈五张老人头的奖励, 喜得不知道怎么花才好。 一一例外,为了摆脱上官谨言长期以来对她造成的困扰,瞒着大伙报 了市一中,结果被嘉宇堵在家里狠揍一顿。 不管怎样,孩儿们总算解放了。 电视里正在重播琼瑶奶奶的梅花烙,满头满脸青筋的马大叔张开大嘴 吼:吟霜……快回去……我不要你看见我身、首、异、处…… 妞妞看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上丢了一圈卷筒纸。哭得正凶,桌上 的电话响了。“喂?” “沈思琪吗?”对方听出她的声音,“我周明涛。” “是你啊。有事?” “没什么事,请你出来玩。你在家干嘛呢?” “看电视。” “电视有什么好看的,我请你去卡拉ok。” “呃……”手指缠着电话线犹豫。跟对她有好感的男生出去玩不太合 适吧? “我也约谢晨了,还有汪越,一起去吧。”周明涛语气里带着恳求, “下学期我就要转到x市了,以后想见面都见不着。” “啊?怎么都没听你说。” “我爸调动工作,我们全家都得去。” “哦……什么时候走?” “后天就走了。快出来吧,到邮电局对面,我半个小时后在那等。” “行,马上过来。” 两年同窗说走就走,真有点舍不得。妞妞发了会呆,打个电话跟老妈 通报一声,换了身衣服刚穿上鞋子出门,铃声又响了。跑回去抓起话筒: “妈,我刚出门……” “叫谁呢。” “啊,喂喂……”弄错人了,她嘻嘻笑。“我还以为是我妈呢。什么 事?” “什么事?”覃为学着她的腔调反问她。 “溜冰!”想起来了,昨天就说好的,结果看电视看得忘记这回事了。 “今天去不成了。”他吸下鼻子。 “那就不去吧。你感冒了?声音怎么嗡嗡的。” “嗯,昨晚空调开太低冻着了。” “真奢侈。病得厉害吗?我来看你。” “没事,刚吃了药不发烧了。明天再去溜冰?” “好。” “你要出去?” “呃……”眼珠转了转,“谢晨叫我去她家做暑假作业。” “那你去吧。” “真不要我来看你?” 覃为呵呵笑:“我爸在家,你不怕黑社会吗?” “……睡觉去!不跟你说了,明天再打给你。” 趁还有点时间,顺路到书店买了两盒周华健的磁带,她记得周明涛最 喜欢周华健。几个人先到卡拉ok厅唱了下午场,然后下馆子吃晚饭。好久 没这么尽兴了,周明涛提议再去河西新开的一家迪厅玩。于是四个人兴冲 冲地打辆出租直奔而去。 大厅里迪斯科音乐震得山响,舞池中男男女女扭来扭去,天花板上的 镭射灯晃得人头晕。周明涛跟前台要了个包厢,外面那些人太疯狂了,他 们学生吃不消。 唱了几首之后两个女生双双阵亡,话筒交给实力派歌手汪越。汪越是 学美声唱法的,举着话筒哦圆了嘴,楞是把刘德华那首哀伤凄婉的《来生 缘》唱得高亢激昂余音袅袅。 “真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啊,”妞妞盯着慢慢朝桌子边缘滑去的玻璃 杯,“看见没,杯子都震动了。” “就是,刘德华算什么,他能唱动杯子吗。”谢晨佩服地看向汪歌星。 “杯子都在说,汪同学啊你真牛,干脆再唱高一点把我劈了吧!” “难道这就是黄药师的碧海潮生曲?” “没错,但他比黄药师厉害,因为他不需要借助任何乐器。” 周明涛笑得捧着肚子倒在沙发上,使劲给男同胞鼓掌。汪越唱得越发 起劲,玻璃杯终于脱离桌子倒向地面。 妞妞双手接住惊叹不已。“这是谢逊的狮吼功……” 碰!一声巨响,包厢门被踢开,进来一个醉醺醺的小年轻。 几个人吃了一惊,都回头愣愣地看着来人,只有汪越还沉浸在激昂的 歌唱中没回过神来。那人显然对他的声音不满,大着舌头骂了句脏话。 “走错包厢了吧?”周明涛上前一步怒视他,“搞什么!” “走、走错哒?”那人扶着墙晃头晃脑地扫视一圈,冷笑一声。“几 咂伢妹子还、还搞咂咯大的包厢,都出克出克,咯是我的!” 周明涛嗤笑一声,推着人往外走。“你吵棚啊?” 一句话扇起那人心头的火,脚跟一旋走到沙发边大咧咧躺下,两脚搁 到小矮桌上,杯子盘子扫了一地。“我就要咯地方你哦四搞!” 妞妞生气地说:“这是我们点的包厢,你凭什么要?” “关你x事!”他抓起一只玻璃杯松开手,啪!掉地上碎了。 这举动是明显的挑衅,见状周明涛大怒,手上一使劲把人高马大的醉 鬼甩出老远。那人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打开门,很快五六个面目不善的人围 拢过来。 醉鬼最先揪住周明涛,两人同样都是虎背熊腰个子高大,一时难分胜 负,从包厢打到大厅,沿途乒乒乓乓砸了好多座椅。对方其他几个人围上 去帮忙,这边汪越也吼着抡起椅子砸过去。 11嗜血狂人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妞妞跟谢晨急得嗓子都变调了。 两个男生原本就不是怕事的人,再加上想在喜欢的女孩面前表现英勇 的一面,根本听不见她们说什么,茆足了劲往对方身上招呼,手边有什么 操起什么打。旁边的服务员早吓得躲了起来,那几个是河西的小混混,经 常在迪厅溜冰场这些地方晃悠,他们惹不起。 汪越跟个瘦高个缠在一起,谢晨看得急眼,顺手操起一根散了架的椅 子腿砸在瘦高个背上。瘦高个痛骂出声,转身一把揪住她狠劲一甩。她被 甩到墙角磕着小腿,当即又痛又怕,蹲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 打女生算什么东西!浑身的血液呼呼直往头顶涌,妞妞气得两眼通红, 扶起谢晨推到桌子底下藏起来,自己跑到收银台前抓起摆设往对方身上砸。 服务员吓得脸色发白,抖着嘴唇叫她不要砸东西,她杀红了眼,举着酒瓶 眼神暴戾的模样成功地堵住他的罗哩八嗦。对方有个人被一只珊瑚砸中肩 膀,痛得嗷嗷叫,操起椅子就往这边砸,妞妞有些愣神,胳膊被人一拽正 好躲开。 “……你?”是丁一一的兄弟班同学,她打过几次照面。 “进去别出来!”姜胜没功夫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把她脑袋往台子 底下按,接着抓起那把椅子冲向战场。 妞妞挨到边上冒出半个脑袋。收银台那头有个烫一头卷发的女孩在打 电话,记得一一好像叫她“方便面”。听不清她说什么,可能在搬救兵吧。 这时楼上又下来好几个男生加入战场,多了帮手妞妞勇气大增,抡起酒瓶 碗碟一骨碌砸向对方。那几个混混正面要跟男生打,背后又时不时受空袭, 狼狈不堪躲来躲去,捂着砸痛的地方大声咒骂。 最先那个醉醺醺的年轻人转身朝她奔过来,她抓起计算器甩过去,正 好砸中他下巴。 醉鬼脱口一句脏话,揪住她的衣领一个大耳光扇到她左脸。 耳朵里嗡嗡直响,眼前的景物忽远忽近看不太清楚。 那人抡起胳膊还想扇,方便面举起一瓶酒对着他后背就是一下,巴掌 扇空。姜胜赶过来补上一拳正好打在他鼻子上,立即血如泉涌。对方只有 五六个人,很快落到下风,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呻吟。 大厅里一片狼藉,客人都跑光了。矮矮胖胖的老板出来四周巡视一番, 走到姜胜面前。“满哥啊,今天看在我面子上莫闹哒,下次来我请客,要 得不?” 姜胜看向妞妞,说实在的他还不知道今天这一架是为了什么。 “不是我们闹的!”妞妞气呼呼地捂着脸颊,好疼……“是他们要抢 我们包厢,你问服务员就知道。” 谢晨拿着一瓶矿泉水往她脸上拍水。 “嗯,是他们闹事……” “妈妈x别,老子砸嘎你的店!”墙边躺着的一个混混嘴硬,老板立马 不做声了。“你等哒咯,我看你哦四了难!” 妞妞气不过踢他一脚:“我就等着!” 这人被揍得灰头土脸,又被个女孩踢来踢去,心头的火立即蹭地点燃, 想也不想抓起一截碎酒瓶扎过去。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妞妞下意识 闭上眼。 “啊……”尖叫声以及一声巨响。 咦?不疼啊……睁开眼,贴着壁纸的墙上鲜血四溅,那人顺着墙像滩 烂泥似的滑到地面。覃为面色阴郁地站在面前,左胸被划了个口子鲜血直 冒。 “为哥!”姜胜惊叫。 “没事。”覃为用力按住伤口止血,盯着妞妞红肿的脸。“脸怎么了?” 上面清晰的五个指头印。 她被血吓着了,哆嗦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回过神来扯着他拼命往门口 跑。 “我问你脸怎么了!”覃为拉回她厉声喝道,“还有哪受伤没?” “没,我,你……”她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就是说不清楚。 覃为甩开她走向姜胜,姜胜低头没说话。接着看方便面,她犹豫着指 了指躺在地上的醉鬼。覃为一把揪起那人的衣领,膝盖往他肚子上重重一 磕,他顿时只有出气没进气了。接着左右开弓扇了十几巴掌,打得人满脸 都是血,牙齿也飞了几颗。 谢晨吓得哭起来,只觉得要打死人了,抓着汪越的胳膊浑身发抖。 “别打了,别打了啊……”妞妞想拉开覃为,拉不动。眼看半条t恤都 被血浸透,她哇一声也哭了,冲着姜胜几个男生喊,“你们过来呀,过来 拉开他……” “出去!”覃为额角青筋突起,咬牙冲她吼。 “你流血了……” “你他妈出去!孙玉,”他掉头喊方便面,“带他们出去!” 方便面惊恐地看向姜胜,后者使个眼色。她赶紧跑过来一手拉妞妞一 手拉谢晨,另外两个男生帮着催汪越和周明涛往大门外走。妞妞犟着不肯 动,被覃为充血的双目一瞪,吓得噤声,抖抖瑟瑟地出去了。 “哪只手?”覃为沉声道。 那人早酒醒了,四肢发着抖不敢吱声。 “你妈逼的老子问你哪只手打的!”没回答,一巴掌扇过去,抓起他 的右手。“这只?” 他晕头转向地点头。 冷冷一笑,覃为掰开他的五指按在地上手心朝上。那人醒悟过来,挣 扎着又咬又踢,覃为也不躲,抓起一旁砸掉了底座的啤酒瓶,直直地向下 扎去。 “怎么还不出来?”妞妞急得只想往迪厅冲,无奈方便面死死搂住她 的腰。她又抓又挠,“到底在干嘛,你松手让我去看看!” “你呆着!他肯定没事。” “我不管……”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警察怎 么还没来?有没有人报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终于看到门口鱼贯走出一 行人,覃为在最前头。方便面松了手,她踉踉跄跄地扑上前,“喂喂,喂 喂……” 覃为扶着她站稳。“哭什么,不是站在这儿吗?” “你伤……” “没事,就是破了点皮。”他拍拍她脑袋,对姜胜说,“打车送他们 回去,送到家。”摸出皮夹子掏出一百块递过去。 “为哥我自己有。” “拿着。”把钱塞到他手里,转身嘱咐周明涛几个,“今天的事别说 出去了。赶紧回家吧,以后这种地方少来,想唱歌就在家门口,别跑这么 远来河西。” 三人都点头说知道。周明涛问:“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小伤没什么事。都回去吧。” 他看向妞妞。“沈思琪……今天真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妞妞狼狈地揉着眼睛。“不怪你,又不是你挑起的。” “那你……”他想说点什么又止住了,手在耳边晃晃。“记得给我打 电话。” 方便面叫来几辆出租,参战的小伙子们或走或坐车散开。谢晨惊魂未 定地坐上车才想起还有一个人。“思琪你呢?” “你跟他们回家吧,”妞妞揪着覃为的衣摆,“我跟他一起。”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右前大灯被撞得稀烂,保险杠也有凹痕。 “怎么搞的?” “撞的。”覃为没好气地打开车门让她坐后排。接到方便面的电话时 他正在家里睡觉,老爸出去有事了,那地方打车又要走好长一截路,他干 脆自己开车。没想到出来时太着急,一下撞在柱子上。 看他脸色不好,妞妞喏喏道:“我要坐前面。” 门砰地关上,他一言不发地坐上车。 妞妞坐进副驾驶室,看见他衣服上的血迹又险些掉下泪来。“去医院 看看……” “不去!” 脾气好大……她扁起嘴,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砸。 “不许哭!” “唔……”知道是自己的错,捏紧鼻子连抽泣都变小声了,更不敢说 话。 要憋死自己呢?覃为又好气又好笑,扯开她的手把纸巾递过去。 好像不那么生气了哦?妞妞擤着鼻涕从眼角偷瞄他。 他摸摸她的脸,绷紧的神色慢慢缓和下来。“还疼吗?” “疼。”大手上的血腥味让她作呕,她推开不让碰。“你手上难闻死 了。” 覃为冷哼一声发动车子。“这儿可真是个做作业的好地方。” 啊,开始算帐了……大脑飞快运转,她问:“你开车有驾照吗?”说 完真想砸自己两下,这个话题转得太失败。 果然他刚缓下来的表情又绷紧了。“没有。你怕了?” “我是说你爸会不会骂你撞坏了车……”完了又说错了…… “骂个屁!”猛一踩油门车子箭一般往前冲去。 “啊……”妞妞揉着撞疼的后脑勺哀嚎,“你慢点……” “再嚷嚷扔你下去!” “……” 12一个巴掌引发的事件 打开门,覃为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卫生间走。“药在电视柜底下,你找 找。” 妞妞不敢进去,扒着门框鬼鬼祟祟地往里瞧。 “进来啊。我爸出去了不回来,家里没人。” “哦……”她跑过去抱出药箱。举着碘酒瓶子却不敢下手,伤口不流 血了,但是周围大片黑色的血痂让人胆战心惊。“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她小声商量。 “说了不去!”覃为不耐烦地拧干毛巾准备擦两下了事。 她慌忙扯过来扔开。“不行,那样会感染的。”用棉签蘸了点碘酒轻 轻擦掉血迹。 “你慢死了。”他嫌她笨手笨脚,伸长手想抓过毛巾。 “不行就是不行!”妞妞直着喉咙吼,汗涔涔的小脸涨得通红,两只 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好像他要是再说个不字她就豁出命来揍他。 覃为一愣,轻笑一声走回客厅坐到沙发上不再吭声。 妞妞跟过去,绣花似的慢慢把伤口周围清理干净,再撒点消炎粉和万 花油,最后用纱布缠好。“就这样行了?”她担忧地盯着他。 “行了。我给你弄点冰块敷脸。” “我自己去!”起身急急忙忙冲到楼梯下,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那边。”他好笑地指给她方向,“拿毛巾包几块冰。” 厨房里没什么油烟味,主人似乎不常开火做饭。冰箱里也没存多少货, 几根白菜,一点水果。但妞妞很欣喜地发现有冰激凌。 “想吃什么自己拿。”客厅传来喊声。 “哦。”当然是吃冰激凌啦……捧着盒子出来问他吃不吃。 “不爱吃。”他拿过毛巾轻轻按在她脸上。 这么好吃的东西还不吃!妞妞懒得客气,举着小勺一边挖一边四处打 量。客厅很高很大,家具不多,进门左边是一套布艺沙发,右边墙上挂着 大屏幕,正对面则是旋转而上的楼梯,二楼阳台伸在半空,餐厅在楼梯后 面。装修什么的她看不懂,但是整体感觉很简单,却又不显得单调。最打 眼的是墙上挂的那把剑,剑身在天花板的顶灯照耀下散发着幽幽冷光。黑 社会的家就是不同,还有凶器…… “那叫赤霄,我爸的收藏。”覃为指着剑说。 “啊?”什么东西? “赤霄是帝王之剑,传说是公孙冶经过八年铸出来的,后来被刘邦拿 到灭了秦跟楚……”看她越来越茫然的眼神,他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 “就是一把剑。” 妞妞拉长脸。“我知道它不是刀!” 他呵呵笑,按了按她脸上的巴掌印。“还疼不疼?” “好多了。”目光不太习惯地投在他光裸的上半身,小勺指指胸前那 条明晃晃的链子。“谁给你买的?” “我妈。”他摘下来塞进裤兜,“不给你看。” 不看就不看……再说也不好看。她抓过遥控器不停换台。 “你以后当护士吧。”他好笑地看着那道从脖子缠到腋下的纱布。 “我要当医生,以后你有什么毛病都可以来找我。”再说医生挣的钱 应该比护士多。 “你才有毛病。” “你现在就有毛病。”她顶他。“感冒好了吗?” “好了。” 听声音还有点哑,不过精神很好。妞妞瞟了眼墙上的钟,都快十一点 了?“我得回家了。” “这样子哪能回去?”勾住她的衣服拉她回来,“你妈见了还不得吓 死。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就说在同学家住。” “怎么说呀,你是男生。” 他扒了扒头发。“叫丁一一过来吧,你妈就不担心了。”拿起话筒拨 到丁家,那丫头一听来老大家玩,兴奋得唧唧呱呱大叫。他把地址告诉她。 “司机师傅都知道这地方,你打车过来。” 妞妞接着跟家里通电话,冷不防一根手指按到嘴边,她竖起眉毛瞪他。 又没了。覃为松开手,她跟妈妈说话时总不自觉露出笑容,他就故意 按那两个小梨涡。她瞪眼,他就松开,等她弯起嘴角又按上去。小丫头笑 起来真可爱…… “干嘛!”她放下话筒气冲冲地戳他的鼻子。戳扁它戳扁它!谁让它 那么高! “死丫头……”戳得还真疼!抓开他的爪子换了只手帮她冷敷。“这 么晚去河西干什么?” 小脸立即搭拉下来,好半天才嗫嚅道:“跟同学一起玩。”想起那人 被打得口鼻冒血,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看来外面的传言还是有一定根据的, 他凶起来太吓人了。 “冷啊?”空调开太低了? “不冷。”她从眼角偷瞄他,“你把那人怎么样了?” “没怎样,揍了几下。”覃为轻描淡写。 揍了……几下?妞妞咽了口口水,不死心地继续问:“你骂我出去… …叫我出去的时候自己待在里面干什么?” “聊天。” “真的?” “假的!我还没问你呢,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我不是故意的。”她咬着辫梢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周明涛下学期 要转学了,他请我出去唱歌,我就去了。” “跟我说实话就是了。” “我怕你生气……” “生气干嘛。”语气听着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他追你啊?” “我又不喜欢他!”她马上脸红脖子粗地反驳,“只是好同学。”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覃为扯下她的橡皮筋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激动 什么,小丫头片子。” 门打开,一一什么都没看清就大着嗓门喊:“老大你亲自邀请我们真 是……啊啊怎么了!”她盯着老大身上的纱布大骇,再看妞妞,两眼都快 鼓出来了。“妞妞你怎么了?!” “啊怎么搞的!”嘉宇也急吼吼地大嚷,“打架了!在哪儿呢!” “别叫,三更半夜吵醒别人了。”覃为侧身让他俩进来,把门关上。 “没什么,就是在迪厅打了一架。” “好,你们去迪厅都不带我!”一一非常不满。 “你去了人家老板会自杀。”妞妞不客气地数落她,忘了自己才刚砸 过人家的店。 她顺嘴就接:“自杀了迪厅正好给我。” “……”覃为无语,赏她一个爆栗。“没事干就倒几杯水过来。” “遵命。”跑去饮水机前一看,空的。“没水啊?” “要有水我还叫你倒什么?去厨房烧点。” 嘉宇颇为解恨地大笑。 “再笑轰你出去!”一一瞪他一眼,跑去厨房叮哩咣啷折腾半分钟又 跑出来。“老大你们几个对几个?哪边赢了?拿刀砍吗?多长的刀?”越 问越恐怖。 “哪来什么刀。”嘉宇嫌恶地撇撇嘴,不过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 “你说哪边赢了?”覃为没好气。 “当然是你啦……老大这条道上谁敢砍你?” “不知道。”他懒得纠正她不正确的用词。 “哼,竟敢砍你!还打我家妞妞!要是我在,赏他两个大耳刮子把他 两只手剁了!老大你爸知道吗?知道了肯定饶不了那王八蛋,夹手指坐老 虎凳灌辣椒水……” 三位听众大声叹气,决定不再理她。 除了客厅那把赤霄,二楼还有间屋子专门摆放刀跟剑,都是名家出品。 覃为房间里也有个牛骷髅头,是去西藏游玩时朋友送的。嘉宇东摸摸西瞧 瞧,连连感叹不得了。“老大你家就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别说它们坏话,”覃为面色深沉,“它们是有灵性的。” “赫!”脊背一阵凉飕飕的,三个好奇宝宝下意识抱成一团。 他嘿嘿直笑。 “骗人。”发现上当了,一一抓着刀装腔作势地舞了两下,还用指甲 铛铛地弹刀身。“钢做的吧。”她扭头看妞妞,“你的脸要是钢做的就不 会有印子了。” “你脸皮才那么厚。”嘉宇骂她。 “滚……打你那人是谁?”她搂着妞妞的肩气势汹汹地问。 “不认识。” “老大你帮她报仇了吗?”老大闭着眼懒得回话。“妞妞你总记得他 长相吧,告诉姐那人长什么样,姐给你报仇!他妈的,把我家妞妞打成猪 头……” “闭嘴!”嘉宇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脏话。 说她是猪头……哪有这么难看!妞妞摸摸脸,毛巾里的冰块化了,摸 了一手的水。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盯着镜子里那张猪头脸心情沉重。 嘉宇重新拿了些冰过来给她敷上。“怎么打这么狠,脸都肿了。” “是不是很丑?” “嗯。完了,这下破相了。” “毁容了。”一一靠在门口满面愁容。 一唱一和弄得妞妞心慌不已,瞪着镜子里那张脸越看越难看,嘴一扁 要哭了。 “毁你妈个头。”覃为没好气地给两颗脑袋各赏一巴掌,“滚……看 电视去。” “我玩电脑。”嘉宇马上把毛巾扔一边跑了。 一一不走,摸着伤员的脸表示同情。“我陪你哦乖妞妞,啧啧,如花 似玉的一张脸……” “啊哦……”嘉宇兴奋的声音传来,刚才他走错房间了,又发现了一 处宝藏。 才说要陪伤员的人马上火烧屁股似的奔过去,一看两眼发直。房间里 满满一地汽车飞机轮船模型,简直就像个小型工厂。 都不管她了?妞妞挪到门口小声喊:“嘉宇啊……” 他俩趴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头都没抬。 “弄坏我的东西剥了你俩的皮!”覃为厉声警告。 还是无声无息。 “……妈的。”他气得头疼,怎么把这两个玩物丧志的家伙招来!拉 起妞妞进书房打开电脑。“给你玩游戏吧。” “我不玩。”妞妞哽咽着仰头看他,“喂喂我破相了。” “你听他俩瞎说。” “是真的,你看我的脸难看死了,我要是不漂亮了怎么办?” “漂亮能当饭吃啊。” 这人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两滴泪从眼眶里蹦出来。“我要是不 好看了你别再理我。”他长这么漂亮,弄个丑八怪妹妹多栽面子。 覃为又好气又好笑,抹去她的金豆豆,手撑在电脑桌上看着她。“不 理你理谁啊?” “你找别人当你妹妹吧。” “你不当了?” “不当了。” 他眨眨眼。“好。”低头在她肿起的左脸亲一下。 他干嘛?妞妞瞪大两眼,没有惊慌,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亲她。 “你说的不当妹妹了。”覃为拍拍她的脸,“放心,明天就没事了。 睡觉去吧。” “睡哪儿?” “我房间。”牵起她的手走出去拧开隔壁的门。“玩够了没有?睡觉 了!丁一一你俩睡我房间,嘉宇你睡沙发。” 嘉宇大惊:“为什么?不是有两间卧室吗,我跟你睡!” “我习惯一个人睡。” “啊!!我不在家睡床跑你家来睡沙发?!啊……”两只小拳头让他 熄音了。 早上嘉宇被一阵唧唧喳喳吵醒,两个丫头蓬头垢面地站在二楼阳台吵 嘴。一个说你又扯我被子还踢我两脚,另一个说你老挤着我昨晚差点掉床 底下…… “吵死了你们!”睡了一晚沙发的人起床气很大。“有床睡还那么多 废话,老子睡一晚上沙发都没说什么!” “闭嘴!”俩丫头齐刷刷吼,“锯木头啊……”他的变声期还没完。 悲哀地看两人一眼,他不吭声了,上楼骚扰主人。推开门吓了一大跳, 老大的脸色红得跟只煮过的螃蟹似的。“老大?” 覃为闭着眼没反应。 “怎么了?”手按到他额头,烫得惊人,怎么摇也摇不醒。嘉宇吓坏 了,冲着门口大喊,“糟了糟了老大昏过去了!” 13覃教授 醒来时覃为觉得头很晕,身上忽冷忽热非常难受。勉强睁开眼,看到 周围一片白,断断续续的训斥声传进耳里。“……伤口这么深,昨晚就应 该送过来,现在都感染了……” 怎么回事?目光晕乎乎转了一圈,谨言就站在床前,妞妞他们三个孩 子像小学生似的立正贴着墙,搭拉着脑袋都没吭声。 “醒了?”谨言惊喜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什么动作!试探他瞎没瞎?覃为无力地白他一眼。 “你醒了?”训话的眼镜女医生走过来掖掖被子,“有没有哪儿不舒 服?” “谢医生……”话一出口才惊觉嗓子干得厉害。“我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谢医生神色严肃,“都快烧到四十度了才过来,怎 么回事,嗯?伤口这么深也不知道来医院处理一下,都感染了。” 覃为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三个小孩围过来怯生生地看着他, 愁眉苦脸的样子让他想笑,怎么像看怪物的眼神? “你早上怎么叫也叫不起来,我们以为你……”妞妞抽泣着不敢大声 说话。 “以为我死了?” 两行泪立即哗哗往下掉。 “别说这种话!”谢医生板起脸。扭头对孩子们说,“别围在他旁边, 先让他休息一会。现在感觉怎样?”她掏出听诊器听肺部的声音。 “就是头有点晕,想喝水。” “能喝吗?”得到允许,谨言扶他起来靠在床头,拧开矿泉水瓶盖递 过去。 谢医生把听诊器放回口袋,好笑地看他咕咚咕咚使劲灌水。“你慢点 喝别呛着。昨晚是怎么回事?” 覃为擦擦嘴。“没什么,碰上有人砸场子。” “你这孩子自己不知道轻重啊?”谢医生声音小了点,“谁干的,弄 这么厉害,你爸知道了饶不了他。” “嘿,我爸不知道。” “你爸肯定知道。”谨言跟他打赌。 “除非你跟他说……” 话音未落,急诊室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身着深色改良唐装的中年男 人,戴幅金丝眼镜,气质儒雅,文质彬彬学者风范十足。后面跟着一个剪 平头的小伙子。 “不是我说的。”谨言笑笑,上前打招呼,“覃叔叔,大钟哥。” 坏了,家长找上门来了。妞妞只觉得脑袋一嗡,眼圈又红了。 “爸我没事。”覃为先发制人。 覃骥轻轻嗯一声,问医生情况怎样。 “肺部有杂音,烧还没退,伤口有炎症,今天最好别出院。不过你放 心,好好调养几天就行了。” 还不能出院?妞妞越听脸色越差,吧嗒吧嗒直掉眼泪,可怜巴巴地跟 家长说:“叔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没事,你看他能吃能喝,别担心。”覃骥安抚道,“你们还没吃早 餐吧,谨言带他们去吃点东西,都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坏了可不行。” “好。你呢?”谨言问病号。 “吃不下,喉咙痛。” “我回去叫孙阿姨给你熬点粥。覃叔叔跟大钟哥吃了吗?” “吃了来的,你们去吧。大钟,”覃骥招呼小平头,“跟医生过去办 手续。” 这个病人实在不配合,一会儿嫌点滴慢,一会嫌躺着不舒服要坐起来。 护士唬着脸批了他几句,絮絮叨叨交代完才走。 门一关覃教授原形毕露,坐到凳子上翘起二郎腿。“你他妈行啊,半 夜三更出去砸人场子。” “你怎么知道?”覃为脑袋更疼了。 “有什么我不知道?早上一起来就接到电话。” 哪个嘴快的大清早就捅篓子…… “老六打过来的,昨天伤你那小子是他那边的。”大钟看着他不爽的 神情解释,“动的不是别人,他要不抢在你爸晓得之前告诉一声,豹哥肯 定带兄弟过去搞他。嘿,豹哥那爆脾气你知道。” 覃为噗哧笑了:“我爸跟团伙头目似的。” “你爸我是正宗爱国爱民的生意人。”覃骥慢条斯理地纠正。“你还 没跟我说呢,车怎么弄成那样?差点报废,驾照都没有就敢到处溜达。” “晚上又没警察。”覃为咳一声迅速转移话题,“那小子呢?” “妈的那王八崽子长眼睛吃屎的,也不看看动的是谁。现人在四医院 ……”说起这个大钟霍地起身,“妈的我现在就去接他出院,两只手都给 他废了!” “钟哥!”覃为忙叫住他,扯着伤口痛得嘶一声。“算了,昨晚就是 几个学生过去玩玩,闹开了吓着他们。” 大钟骂了声娘,忿忿地坐下。 “哟,懂分寸了,知道不闹开了。”覃骥盯着儿子笑,“你把人手废 了还没闹开?” “废不了。” “废了才好。”大钟语气不屑,“办手续的时候大海来电话,说那王 八崽子做完手术了,医生说伤到神经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我跟他讲,废 就废了,还做什么手术。” “跟那人说一声,以后看见这几个学生给滚远点。” “嗯。我跟老六打过招呼了,出院了就叫他滚回老家。你饿不饿?” “不饿,胃里不太舒服。”覃为皱起眉摸摸伤口,“妈的还给我缝针 ……什么破药,烧也不退,脑袋里跟塞了糨糊似的难受死了!” “你不发烧脑袋里也是一团糨糊。”覃骥平心静气地开口。 大钟想笑,收到两束寒光赶紧憋住,扭曲着脸说:“你睡会吧,不吵 你了。” “嗯。”脑袋还是晕乎乎的,覃为正准备躺下,惊见老爸笑吟吟地探 过头来上下打量他,镜片后精光闪闪的两只眼睛照得他直想往床单里躲。 “爸呀,”他无奈道,“让我睡一觉,昨晚头痛没睡好。” “儿子啊,昨晚英雄救美去了?” “……” 覃骥扶着镜框笑得温和:“看上那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了?唉,女孩子 爱哭可不好哄。” “哪个?”大钟张嘴傻笑,“刚刚我看到两个啊。” “没哪个!”覃为有气无力地拉过床单盖住脸,“爸,尊重一下我的 隐私……” “你他妈是我的儿子,要什么隐私。” 妞妞拎着保温杯从病房门的玻璃窗口往里看,家长不在,只有病号独 自一人倚在床头猛抽烟,眉头皱着好像很不耐烦。“喂喂……”拧开门探 进一颗脑袋。 覃为抬头冲她招招手。“就你一个人?” “他们在家吃饭,我怕你饿先来了。” “吃的?”接过杯子打开一看,立马拉下脸。“不吃。”又弄这些东 西来糊弄他,中午刚吃过谨言家的粥,现在还吃。 “别老抽烟。”她拿开他嘴边的烟扔进垃圾筒。“吃点吧,我熬的八 宝粥。” “能吃吗?”看起来稀糊糊的恶心死了。撇撇嘴拿起调羹尝了一小口, 还行,就是太甜了。“也没给我带点辣椒萝卜,这玩意儿怎么吃得下。” “现在不能吃辣。”真是,都进医院了嘴还这么叼……“我妈说这个 有营养又下火,你现在发烧应该多吃点。” “那你弄点饭菜啊,外面有餐馆。” “这不是吗?” 他急了:“你家天天拿粥当饭菜啊?又不是旧社会。去,给我买点唆 螺。” “精神不错嘛,又要吃辣又抽烟。”门打开,覃骥一脸和蔼地进来。 覃为不吱声了。 妞妞赶紧叫了声叔叔,瞧见后面还跟着一个美女。“叶岚?” “咦,你来了?”美女笑着打声招呼,走到床前问病号。“怎么弄成 这样,还进医院了。” “很久没来所以来住住。” “废话。”叶岚轻斥,把提着的饭盒放桌上。 病号两眼放光,连忙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妞妞。“什么东西?” “瘦肉粥。” 又是粥!眼神马上黯淡下来。“给我弄点能吃的吧……” “爱吃不吃,饿死算了。”覃骥没好脸色给这挑剔的儿子。 “什么时候能出去?” “晚上。你先吃完粥再说。” 只要能出去吃草都行,覃为端过饭盒闭着眼吃掉大半。 “晚上看情况,”教授又笑眯眯地补充,“烧没退哪儿也别想去。” 两个女孩吃吃笑。 覃为脸黑了,他爸连亲生儿子都算计……门口进来一个白大褂,他像 见了救星似的连声问:“谢医生我现在能走吗?回家待着也一样吧?我都 不烧了。” 医生闻见烟味本来沉着脸,被他这么一问又笑了。“捱不住了?才待 了一天。”掏出听诊器听了会肺音说,“没问题,只要烧退了就能走。” 覃为蹭地站起身。 “小心点!”妞妞瞪圆眼睛。 “别急,吊完这瓶水再走。”谢医生推他坐回去,“在家自己注意点, 这几天都别抽烟,如果又发烧了得赶紧回医院。” “知道。” 覃骥的手机响了,接起说了几句。 “有事?”覃为倚在床头问。 “嗯。” “那您去吧,”叶岚说,“这边有我跟妞妞在呢。” “行。等会我叫大钟过来。”转身看见门口进来几个孩子,覃骥失笑。 “怎么都来了?” 三人齐齐叫了声叔叔好。一一冲到床边问:“老大你觉得怎样?” 覃骥拍她脑袋一下。“谁是你老大呀?” “他!”笑嘻嘻地指指病号。 “为什么呀?” 一一迟疑了会说:“因为他会打架……” 憋笑声四起,覃为真想掐死她。 “这孩子……”覃骥挑着眉头笑,也不知道是说丁一一还是说自己那 会打架的儿子。“你们在这儿,我有事先走了。”到了门口折回来,手往 儿子面前一伸。“烟。” “我不抽。” 手继续伸着,镜片后两眼寒光乍现。 覃为翻翻眼睛,从裤兜里摸出烟盒跟打火机放到老爸手里。 “孩子们,看着你们老大别让他买烟。” “是!”一一回答得真响亮。恭敬地目送黑社会老大步出病房,两眼 直闪星星。“老大你爸眼神真厉害,杀人于无形,都不用说话你就把烟交 出去了。” 嘉宇肯定地点头。“对,我能确定他就是黑社会。” “滚……”覃为别过脸不想搭理这两个走火入魔的家伙。 晚上大钟临时有事没来接覃为,是叶家司机来接的,说叶爸爸让他去 家里吃饭。看着两个璧人一前一后钻进小车,妞妞小声问谨言:“叶岚会 做饭吗?” “会啊。” “你吃过吗?好吃吗?” “好吃。她最会做红烧鱼。” 她什么都不会!连粥都弄不好……一整晚妞妞没睡好,也不知道怎么 回事,心里总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起来给覃为打电话,问:“你为 什么要叶岚给你做饭吃呀?” “她不给我做饭谁给我做饭?”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做给你吃。” “不喜欢。” “那你那天亲我干什么?” “好玩。” “好玩好玩,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不找就不找。”他挂了电话。 话筒里嘟嘟直响,妞妞喂了半天听不见声音,哇一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妞妞?”沈爸摇醒女儿,这孩子闭着眼在哭呢。“做梦了?” 睁开眼,一摸脸上全是泪,噘着嘴坐起来。“梦见跟人吵架。”她闷 声闷气地说。原来是梦……可这梦也太让人郁闷了。 “吵不赢就哭啊?快起来,饭在桌上还热着,我上班去了。” 起床洗脸刷牙,坐到饭桌边却不想吃,心里还想着刚才那个梦。电话 突然响了,把她吓一大跳。“谁呀?” “我。” 她听出声音脱口而出:“她做的饭好吃吗?” “说什么呢。”话筒里传出笑声。 “……啊……”妞妞反应过来,脸腾地涨得通红。“没什么。你现在 哪儿?” “家里。” “呃,不在叶岚家?” “老待别人家里干嘛。你过来玩吗,我爸又出去了。” “好。”手指缠着电话线期期艾艾地问,“你家有人做饭吗?” “没人。要不你弄给我吃?” “好……” “那等会去超市买点菜,你在你们大院门口等着,我就过来。” “不用不用,我先去你家你等着!”音调抬得老高,生怕他反对似的 又重复一遍“我去你家”,挂掉电话。扭头看见桌上的饭菜,火急火燎端 进冰箱里,跑回房间拿上钱包跟钥匙一溜烟跑了。 14春天到了,桃花开了 厨房里叮哩咣啷一阵乱响,案板上放着洗好的豆腐白菜土豆藕,盆里 热水泡着腐竹海带干蘑菇,妞妞挥舞着锅铲,满头大汗地在煎鱼肉。 “什么时候能吃?”覃为第n次晃过来问,他都快饿扁了。 “马上就好。” “你都马上一个小时了。能吃吗?” “怎么不能吃,我爸告诉我的火锅简易做法,我妈出差的时候我爸就 做这个给我吃,又快又省事。”她回头看他一眼,“别老是走来走去,看 电视去吧。” 这还叫省事……覃为听到肚子里咕嘟咕嘟叫。“要不出去吃吧。” “不去,就快好了。” 饿得快瘫倒的人没法,打开冰箱先找两根火腿肠垫垫肚子。 妞妞举着菜刀切土豆片,不满地瞪他:“吃火腿肠干什么?” “别切着手。”他提心吊胆地看着那把刀起起落落。“我饿。” “酱油呢?” “嗯……要找。” 废话嘛……案板上只有油跟盐,她干脆关了火找。这个抽屉有花椒, 那个抽屉塞着八角,碗柜里找到酱油醋之类的。“你家不做饭呀?”东西 跟藏宝似的到处藏。 “基本上不做。”覃为挑出藕片嚼。 “你爸不做给你吃?” “他呀,一星期能回来两天就了不起了。” “那你平时在哪儿吃饭。” “前边就有餐馆,多着呢。” “天天下馆子?” “啊。平时不跟你在学校吃吗。” 他说得理所当然,可听在妞妞耳朵里却有种怪怪的感觉。妈妈不在身 边,爸爸又三天两头出去工作,就像这次,生病住院了也没人炖点什么好 吃的给他……她生病的时候爸妈都围在身边问东问西,变着花样做菜吃。 有爸妈陪着真幸福。 “傻乎乎的想什么呢。”覃为扯扯她的马尾辫。 她仰着头认真地说:“喂喂我以后有空都来给你做饭吃。” “就吃这个啊?” “切……还挑三拣四。”刚涌起的那点同情心马上被他嫌弃的表情击 退。 “会做红烧鱼吗?” “不会。叶岚会做吗?” 他愣了一下,咧开嘴笑。“会,挺好吃的。” “我会煎鱼。”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到他嘴边,“你尝尝。” 看她的表情很有自信,不过覃为还是告诉她实话。“咸了点。” “啊……没事,反正等会要放水里煮。” 那还能吃吗?覃为哭笑不得地看她做火锅,先把腐竹和蘑菇放锅里煮, 再依次放鱼块、藕片、海带、豆腐、土豆……“放菜还有顺序?” “当然有,我爸说腐竹难煮所以先放,白菜煮久了不好吃,所以只要 烫烫就行。”盖子一掀,“你看,好了。” “我来盛饭。”他高高兴兴地拿了两只饭碗去洗。 饭?大眼眨了两眨。“什么饭?” “……你没煮饭?!” 没饭可以吃火锅,那锅混沌不清的东西虽然看着恶心,吃起来味道也 还不错,就是咸了点,辣味不够了点。覃为闭着眼想象那是山珍海味,竟 然把整锅菜吃得没剩多少。 “我做的菜好吃吧?”妞妞邀功,“你看都吃光了。” 他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我那是饿的。” 这人永远学不会说好听的话……她悲哀地瞄他一眼,收拾桌上的碗筷。 “我帮你洗啊?” “一边去。” 覃为乐得清闲,打开电脑点了一支烟,美滋滋地玩极品飞车。 洗了碗妞妞跑过来坐到旁边看,先缴了他的烟,然后唧唧喳喳一阵叫 唤。“……哎,歪了歪了……呀撞了!慢点,速度别那么快……”眼睁睁 看着车子乒乒乓乓滚下路基。“你傻呀看见有弯不拐,完了。” 他气得想把她吊起来打。“本来好好开着,你一叫我心慌。” “技术不好还怪我。别玩这个了,玩那个小人的。” “那叫玛丽奥。”连名字都不知道,还小人小人……“女孩子才玩那 个。”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关了飞车打开小游戏。 大脑袋的小矮人开始往前走,吃金币上楼梯钻筒子,几只乌龟像螃蟹 一样横着走来走去。 妞妞把眼睛瞪得牛铃大。“……那个金币,吃掉……笨,跳过去了! 乌龟踩死它!小心蘑菇有毒……呀你真笨,有毒的蘑菇你也吃!” “你玩吧。”覃为头痛起来。 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起身把他挤开,两手护着键盘。“你病还没好 就要多休息,电脑玩多了对眼睛不好。” 切……他哪会不知道她打的小九九,掐掐她的脸,抓起一本军事杂志 坐到旁边。 叮叮咚咚,小丫头死盯着屏幕的样子很好玩,吃一个金币挑一下眉, 跳楼梯的时候嘴窝起,整个脑袋都要钻进去了。 乐成那傻样……嘴角不由自主跟着勾起,瞟到报纸娱乐版上一个香港 明星的照片,他拿起来端详片刻。“妞,你长得像黎姿。” “不是苹果?”小脸皱成一团。 “嗯?”什么意思? “梨子又不好看,上头小下头大,难看死了。啊本地梨也有圆圆的… …哎,”妞妞回头瞪他一眼,“笑什么呀。” 他伏在沙发扶手上双肩乱抽。 啊啊乌龟来了,忙把小矮人暂时停在安全的地方。“笑什么,我的脸 很圆吗?” 覃为直起腰一手按住胸口,尽量不笑得太厉害,不然炸线可就麻烦了。 “夸你漂亮呢。”他说。 “夸人是这么夸的吗?”她不依,“人家都说脸蛋像红苹果,哪有人 像你这样说长得像梨子的!你怎么不说像黄瓜呢。” 咕咚一声,他直接从沙发上翻下来,扶手刚好磕着胸口,疼得龇牙咧 嘴。 “叫你说我长得像梨子……”这下遭殃了吧。妞妞赶紧冲过去扶起他, 手从t恤的领口往里摸。 心跳停了一下,他按住她的手。“干嘛?” “我看缝的线是不是炸开了。”手还在皮肤上摸啊摸,猛然发现面前 这人脸有些红。“又发烧了?”她惊讶地伸另一只手按在他额头。 手又被捉住,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黑亮的眸子里似乎染上一层雾气, 看太不清,隐隐印出一张傻乎乎的脸。妞妞咽了口口水,不太明白心脏为 什么咚咚咚直打鼓,好像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眸子越来越近,她无意识 动了动手指。 “嘶……”刚好抓在伤处,覃为吃痛地抽气。 “很痛啊?”她慌忙缩回手。低头看见地上的美人照片,拿起来嘻嘻 笑。“你说的是她呀,我跟她长得像吗?”原来此黎姿不是彼梨子。 他长吁一口气,捡起杂志坐回沙发里。“有点像,”手指戳戳她嘴边 的梨涡,“不过她瘦一点,没你这两个坑。” 酒窝叫坑,没文化……“她漂亮吗?”脑子里突然跳出另一个漂亮美 女,叶岚。咦,想她干嘛…… “化了妆都漂亮。”他挑眉看着她迷惑的表情,“怎么了?” “啊,游戏没打完。” “你是来照顾病人还是来打游戏的?” 她忙说照顾病人。“不过我们老师常教导我们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刚 刚那一关还没完成,我得把它打完。” “你们老师说的可没让你用到游戏上。” “我们老师说任何事情,”她强调“任何”两个字。“包括游戏。” 覃为词穷地抠抠眉毛,咬文嚼字他不是她的对手。 小矮人蹦蹦跳跳地吃金币,前边有只乌龟在爬,按着键盘开始起跳… …跳悬崖了。怎么搞的!妞妞气恼地摸摸胸口,心脏跳得厉害,是掉进悬 崖给吓的吧……不对,心跳一直就没缓下来。刚刚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嗯, 是奇怪。 扭头去看他,人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腿上摊着那本军事杂志。她拿过 来翻了翻,看不懂,无聊地撑在扶手上瞪大眼打量他。头发乌黑有点卷, 浓眉微微皱着,难怪平时脾气不太好。睫毛又长又密又翘,说不定放上一 支铅笔都不会掉。鼻子很高,嘴唇有点薄,抿着。 真漂亮!比谨言还漂亮……嘻嘻……那天他亲了她一下,什么意思? 学校里女生跟男生在一起,要么是普通朋友要么是干哥哥干妹妹,剩下最 后一种……她吐舌头吊眼睛做鬼脸,想起琼瑶小说里描写的kiss,涨红了 脸嘟起嘴靠近他的嘴巴,无声地发出“啵啵”声。 “好玩吗?” 哪来的声音?!大眼傻愣愣地瞪着,嘟起的嘴巴忘了收回去。 睡着的人突然睁开眼。 妞妞一吓,火速往后退,腰间猛地箍上两只胳膊,往前一扑刚好嘴对 嘴……亲上了!!“你的伤……”她紧张地提醒。胳膊的主人很配合地抱 着她翻了个个,嘴和鼻子紧紧压着她的,她不能呼吸也不敢呼吸,翻着两 眼快憋晕了。 覃为终于放开她,亮晶晶的眸子里笑意荡漾。“喂,”拍拍她的脸, “吸口气。” 她像扑腾到岸上的鱼张口猛吸。“你没睡着啊?” “睡着了什么都看不见。” “看……”看什么?啊……难道刚刚那些鬼脸都被看见了?妞妞窘得 直往沙发垫子底下钻。 他笑着拉她出来,脸对着脸,高鼻子顶着她的小鼻头。“好玩吗?” “……不好玩。”她都没做好准备嘛。 “再试试吧。”低头再次吻上。慢慢地轻轻地,不让她因为缺氧而翻 死鱼眼。 妞妞隔开一点距离,有些困惑地问:“我们是在谈恋爱吗?” “嗯。” “你还找别人吗?” “不找。” “可我妈说了不准我早恋。” 他不耐烦地堵住她的嘴。“你妈不准你早恋,没说不准你打啵。” “是吗……”好像是。主动勾住他的脖子。电话铃煞风景地大叫,她 挣开他扭头去看。“电话……” “别管它。”他轻咬她的唇瓣。 铃声还在跟这一对较着劲,她掰开后脑勺不肯离开的大手,嘻嘻笑着 跑去接电话。“喂喂,嘉宇叫我们去溜冰!” 15葡萄架的浪漫 场地中央几乎全是小孩,音乐声轮子滚动声吵得人头晕,时不时有人 跌倒,立即引来旁边很大的哄笑,跌倒的人一边爬起来一边问候某某的母 亲。 嘉宇几个早累得半死,坐在场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还在场中疯玩的小丫 头。不知道她今天吃了什么神药,整整玩了一个下午也不肯歇歇,摔倒了 不喊疼,爬起来继续溜。 骨碌骨碌轮子响,神人大汗淋漓地溜过来。“谨言哥再陪我玩会!” 谨言立即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听见。 “……嘉宇!” 嘉宇靠在椅背上仰头打呼噜。一一跟明月则抱成一团咬耳朵,根本不 接茬。 “我再陪你溜会?”覃为笑着看她。 “不用,你伤还没好,别跟人一撞又撞开了。哎你们几个,”手指一 个一个轮流点,“真没用,中午的饭都吃哪去了?一会儿功夫就说累!” 没人搭腔,继续保持刚才的造型。 “你也歇会吧,都玩一下午了。” “不歇,我还要玩!”她神气地转了一圈又滑向场中央。 嘉宇适时醒来,撞了撞老大的肩膀面有惧色。“妞妞疯了?” 刚好疯了的人溜到旁边,覃为笑嘻嘻地喊:“妞……他说你疯了!” 嘉宇连忙仰着头继续呼呼。 她破天荒没还嘴,只是投过来两道不满的眼神,呼啦一下又滑开了。 谨言若有所思地看过来。 “看什么?”覃为瞟着他,“去啊,让她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 “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搭拉着脸溜向场 中。 谨言是个聪明人,应该看出点什么来了,不过他既然不问,覃为也懒 得说。妞妞怕老妈知道她谈恋爱赶她出门,嘴巴闭得严严实实谁也没告诉, 再说学校明令禁止学生早恋,让人知道了不是当活靶子打吗……这一瞒瞒 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嘉宇一一几个天天玩在一起的根本没察觉到。倒不是 说他们迟钝,只是妞妞从小就黏人,谁对她好她就黏谁,覃为对她好,又 当司机又当老师的,她黏着他当尾巴也就不足为奇了。 其实也不是刻意瞒着,这两个孩子看着并不像谈恋爱,一个爱哭鼻子 一个是暴力分子,说他俩是一对估计没多少人相信。再说了,一起上学放 学怎么啦?搭个自行车怎么啦?话多点怎么啦?以前妞妞跟谨言嘉宇就这 样,现在只不过多了个覃为。何况大家都知道他是她哥哥,唉……哥哥妹 妹玩得来很正常。总之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把他俩往不正常的方向想。 班主任张老师找班长了解情况,旁敲侧击地提起沈思琪同学和高一生 走得太近。班长直摇脑袋:老师您说他们俩啊,放心,是兄妹! 好,这一对在学校基本上畅通无阻了。 星期天趁覃教授出远门,几个小孩跑去覃为家玩。目的是吃,他家楼 顶有葡萄架,一串串熟透的葡萄向他们发出诚挚邀请。馋鬼们搬来椅子躺 在下面吃了一整天,晚上吃饭时齐齐大呼牙酸。 “老大,”一一拍着鼓鼓的小肚子提议,“我来你们家当园丁行不?” 嘉宇撇嘴说你是垂涎他家葡萄吧。 “我家就缺个通厕所的。”覃为看着她郁闷的表情嘿嘿笑。 妞妞盯着头顶绿油油的叶子发呆。“怎样才能经常吃到葡萄?”这儿 是免费的,但在别人家,不能天天跑来吃。“要不在我家阳台也种点吧。” “阳台不好种,要有空地才行。” “有了。”一一打个响指,“我们家旁边不是有空地吗?” 家属楼后面的围墙边有块荒废了的土地,有不少职工在那儿种菜,墙 角刚好还剩一小块空着。覃为说种这儿合适。 两个丫头看着光秃秃的棍子咋舌:“这就是葡萄?”怎么连叶子都没 有。 “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嘉宇鄙视她俩。 二话不说一人一边抱住他胳膊使劲晃,踩坏了小豆豆家的韭菜苗。 “谁告状谁是猪。”一一把烂掉的扯出来,挖了个坑埋进去,满意地拍拍 手。“看不出来了。” “还能做肥料。”妞妞点头。 嘉宇看得直翻白眼,中间被拔了那么大一片,瞎子才看不出来! 两个乡巴佬蹲下问大师傅:“这都是些什么呀?” “这个是普通大苗,这个是良种葡萄的枝,”覃为逐一指给她们看, “嫁接用的。”他从包里掏出剪刀和小刀修修剪剪,最后用塑料薄膜包扎 好。 “哇,老大真厉害,连嫁接都会。”一一崇拜得五体投地。 “上生物课不是学过吗?” “她俩懂个屁!”嘉宇不屑,“一个研究射雕一个研究琼瑶,没点科 普知识。文盲。” 很好,乡巴佬变成文盲了。两个文盲把知识渊博的人直接按到地上抓 起泥巴往脸上抹,他奋起反抗,脚下的韭菜又遭了殃。 “行了行了,等会韭菜都给你们踩没了。”覃为好笑地拉开三人, “别踩着葡萄秧。去弄点水来。” 嘉宇拿小桶子提了点水浇上。 “什么时候能吃?”妞妞眼巴巴地问。 “长好的话明年就能吃了。” “今年不能吃吗?” “能吃。”两个丫头小脸乐开了花,覃为适时地补一句,“啃叶子。” “现在连叶子也没得啃。”妞妞失望地蹲下摸了摸两根光杆,“葡萄 啊,求求你快点长,长大了我就要吃你了。” 覃为不敢恭维她这种催肥法。“它要听得懂肯定不敢长。” “就这么放着呀,别人看不见踩到了怎么办?”一一边说边弹那两根 杆子。 “去!”嘉宇拍掉她的爪子,“踩不死都给你弹死了。走,找点东西 把它围起来。” “最好弄点竹篾条!”覃为喊。 “知道……” 妞妞拎着桶子还在边浇水边念经。“……天灵灵地灵灵,拜请菩萨快 降临,保佑你们快快长大……” “菩萨说他们快淹死了。”覃为拿过桶子。 “你听见啦?”不满地瞪他一眼,没敢再浇水。“到时候会不会长成 你们家那样的?” “哪样的?” “你们家楼顶上那样,都能乘凉了。” “只要不死应该会。” 什么话!妞妞摸着两根葡萄秧继续念叨,快点长快点长,明年就能长 成他们家一样的了,到时候葡萄藤越长越大越长越多,把整个菜园子都盖 起来,到处挂着一大串一大串的葡萄,她跟那谁谁手牵着手在藤下聊天漫 步,口渴了就摘一粒尝尝,你一粒我一粒,你侬我侬…… “想什么呢?”覃为扯扯她的马尾辫,一个人在那面红耳赤地傻笑。 “啊?”她回过神来捂着脸扭捏,“不告诉你。” “不说算了。”反正等会她肯定憋不住。 果然等了一会,小脸凑到他面前眨眼。“你怎么不问了?” “你自己说的不告诉我。” “那你再继续问嘛。” 覃为看她一眼。“唔。” 她马上露出一副神往的表情。“我在想啊,等葡萄藤长大了变成帐篷 一样,我们就可以在底下散步,也不怕太阳晒了,想待多久就待多久,饿 了还有葡萄吃。” “你干脆住这算了,我给你搭个小房子。” “对呀,那样也挺好。”她当真啃着指甲认真琢磨,“有吃有喝,一 眼望过去全是绿色,我们再弄几个石凳子石椅子,喝喝茶谈谈诗词歌赋, 晚上透过叶子看星星,吹着凉爽的风,耶……好浪漫好浪漫哦……”两眼 噼里啪啦直冒火花。 这话听得牙酸,但覃为着迷的是她嘴角的梨涡,目不转睛地看着。 “你喜欢跟我在一起吗?” “喜欢。” “为什么?” 她傻乎乎地盯着他笑。“你长得好看。” “……”伤自尊了。 “喂喂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没好气。“你傻呗。” 怎么这样啊……妞妞失望地扁扁嘴。“小说里都不是这么写的……” “小说那是扯淡。你们看小说老师不讲啊?” “讲什么?张老师说了,琼瑶描写景物的那些段落非常好,叫我们写 作文的时候可以看看她的书。” “你们老师真另类。” “我们老师有超前意识,不拘泥于教材,不拘泥于一家之言之行,鼓 励我们打破原有的框框架架,增强创新意识,塑造一个全新的自我!do you understand?” 他郁闷地扭开脸。“我是文盲。” 竹篾条弄回来了,两个男生编成篱笆将葡萄跟菜地隔开,以免别人不 注意一脚踩上去。一一怕有人故意搞破坏,还弄了块木板做成牌子,上书: 此处有葡萄,不绕道者杀!后面画个骷髅头。 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天小豆豆他妈在菜地里破口大骂,骂哪个不长眼 的化生子把她家的韭菜拔光了。妞妞一一嘉宇趴在树后看这个阿姨尽情耍 泼。 16护身符十字架 九月末区里进行国庆文艺汇演,妞妞跟学校舞蹈队一起获得第二名, 除去老师应得的,每个学生分得一百块奖金。她拿了钱大款似的请大伙下 馆子,结果不够,覃为大方借钱给她补上,条件是帮他写一个月英语作业。 抗议无效,合同即日起生效。 放了学回家帮债主写完作业,看了会电视,觉得真无聊。现在嘉宇他 们要上晚自习了,一一在一中住校,找人玩都找不到。她无比希望学校领 导能意识到初三阶段的紧迫性,让他们有地方跟着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样恐怕有同学要造反吧?上次学校提出让初三生晚自习,遭到百分 之九十九的反对,结果不了了之…… 电话响,顺手捞起。“谁啊?” “我。” “咦,你不上晚自习?” “手机给你打的。”覃为嘿嘿笑。 “手机?你哪来的?” “晚上跟我爸吃饭顺道买的,他早答应了,考上高中就给我买。” “我要看!” “那你过来吧。” 挂了电话,妞妞跟老妈说去高中部感受一下高中生晚自习的气氛,在 她欣慰的眼神中兴冲冲出门了。 覃为等在校门口,扬着手机冲她打招呼。 “逃课啊?”欣喜地抢过手机,翻盖的摩托罗拉新款,银灰色很亮眼。 他拉起她往学校里头走。“这节课英语老师讲试卷,听得头痛,下节 再……嘘……”教导主任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赶紧扯住她蹲到花坛 边,等人走了,鬼鬼祟祟地跑去操场。 妞妞捂着嘴偷笑,他也有怕的人!掸了掸台阶上的灰坐下。“嘉宇他 们呢?” “教室,昨天英语测验没考好,正在亡命地补呢。” “好意思说别人,他再考不好也比你分多吧?”撇撇嘴,妞妞低头羡 慕地看着手机。“你都有手机了,我连扩机都没有……哎,我跳舞得奖了, 你也奖励我一下吧。” “请你吃饭了呀。” “那是我请的!再说我都给你做了一星期作业了。” “你想要什么?” 大眼放光地盯着他脖子上的项链。“这个给我看看吧。” “你觊觎很久了?” 鲫鱼?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字,她嘻嘻笑着戳他的鼻子。“哎呀, 高中生就是不一样,说话真有内涵。” “不给看了。”他顺势咬她手指一口。 她慌忙把手背到身后。“看看嘛,就看一眼。”挽起袖子指了指胳膊 上小小的心型胎记,语气严肃地说,“你看我连这个都给你看了。” 覃为大笑。“一穿短袖长眼睛的都能看到。”从衣领里拉出十字架, 噗哧一声又笑了,“上次你说街上到处有买。” “不是啊?”抓着十字架细细看。一条龙似的东西缠绕着长边盘旋而 上,短边镶着几颗玻璃一样的小颗粒,十字中间的那颗最大。 “这是铂金,我妈亲手设计的,上面镶的是钻石。” “金子?”她迷惑地瞪着他,“骗人……金子都是黄色的。” “铂金!” 她还是没概念,但知道钻石很值钱。“老戴身上不怕别人抢啊?”翻 过来,背后的短边上刻着violet几个字母。“这什么意思?” “紫罗兰。” 妞妞瞪大两眼眨也不眨地等着他说下去。 “……好了我讲。”实在受不了那两束求知欲强烈的目光,跟饿了很 久的人看见食物似的。“这是我妈送给我爸的生日礼物,也是纪念他们认 识两周年。这条是龙,我爸属龙的,violet是我妈的英文名字。” “你爸的怎么给你戴上了?” “现在是我的护身符。” “啊?” “我在四中的时候有一回碰上几个小混混,找我要钱花,我不给,他 们抽刀就砍,结果刚好砍在这个上。”覃为晃了晃十字架,“这东西没点 事,刀子卷边了。” 她吓得捂住嘴。“要是偏了一点呢……” “傻妞……偏了还叫护身符吗。要不要戴着?” “不要。”她连忙摇头,这东西救过他的命,护身符是不能随便取下 来的。 “给你戴一天玩玩。”他摘下来挂到她脖子上。 这么粗,狗链子似的……妞妞有点嫌弃地抓起塞进衣领里。“它值多 少钱?” “一栋楼吧。可别弄丢了,”他严肃地告诫她,“这可是我的救命符, 架在人在。” “架亡人亡?”她脱口而出。 “……”他无语,曲起指节敲敲她脑门。 说错话了……妞妞咬着发梢嘿嘿笑。“啊对了,那个砍你的小混混你 爸找他了吗?” “找他干嘛,我自己能解决。” “打他了?”后背倏地窜起一股凉气,想起暑假在迪厅那次,他杀红 眼血肉模糊的模样太可怕了。“喂喂你以后别打架了。” 覃为摸摸她的头发。“等会跟我去上课吧?我同桌请假了,刚好有空 位子。” “让我冒充高中生啊?”她仰头看他,大眼眨巴眨巴的。“你还没说 为什么你爸的东西到你身上了。” “我是他儿子啊。” “哼……”她才不信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他无奈道:“你别跟个班干部似的盘问人。” “我本来就是班干部,我是我们班文娱委员。” “又不是我们班的。”顿了顿,他抽出一支烟点着。“不想说。” “不想说我也不强迫你说……”语气跟脸上的表情严重不符。 覃为看着她哀怨的样子失笑,知道她想问什么,可能从谨言那儿断断 续续听说了一点。但他还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抽了会儿烟才开口: “我爷爷奶奶年轻时在美国待过,文革的时候被当成资本家,批斗死了。 我爸没兄妹姐妹,两老一死他只能一个人过,以前的亲戚朋友也不敢帮他, 反正挺惨的,那时候连书都没得读。” 悲剧?妞妞有点后悔不该追着问,手指轻轻在他手背上划着。 他捏捏她的指尖。“我妈那边呢,我外公是中国人,外婆是意大利人, 一直都在那边做生意。我妈来中国旅游的时候碰见我爸,一来一去就好上 了。但我外公不同意他俩结婚,老头也不是嫌弃我爸,就是害怕再来个文 革把我妈害了。我妈一气之下非要跟我爸一起,老头气坏了,说要断绝子 女关系。” “断了吗?” “没有,就是吓吓我妈。不过那时候她以为说真的,一气之下不回去 了,后来有了我。再后来……”他犹豫半晌。“后来我爸好容易站稳脚跟, 麻烦也来了。当时我一岁多,我妈带着我逛完街回家,看见我爸跟个女的 ……躺床上。” “睡觉啊?”她想当然。 覃为呛了一口,小丫头说的睡觉就是单纯的睡觉。“我爸没做错事。” 她瞪大眼没听明白。 “傻……”弹她脑门一下,“那女的是我爸朋友,一直都喜欢我爸。 人一有那种念头就会犯错,那天她找机会把我爸灌醉了。” 哦……听明白了。妞妞红着脸绞手指头。“那你爸……没跟她……哈?” “人都醉死了还能干什么。再说那么大人了,做没做自己还不知道吗。” 她轻啐他一口。“就你懂得多。你妈就因为这个要走?她怎么这么不 相信你爸。” “你觉得她信不信我爸?”他反问。 “应该相信吧?” 他不置可否。“我妈因为这事心情不好,所以带着我回去住了一阵。 她那边情况比较乱,舅舅跟姨妈姨父一直在争家产,用我外公的话说,一 屋败家子勾心斗角。嘿,除了我妈。我妈最不爱干这种窝里斗的事,摆明 了不要家产,老头哪肯啊,他最疼的就是我妈,死活要她回去收拾残局。” 他弹掉烟头歪头看她,“明白了吗?” “就是说,他们都有事情要做,你妈不能一直留在中国,你爸也不能 扔掉这边的事跑去意大利,所以两人干脆分开。” 覃为点点头,基本上是这个道理。他爸覃骥,背着一个背叛妻儿的黑 锅放老婆走,这一点不是人人能做到,别人理解不了,但覃为这个做儿子 的能体会,所以他从来不怨不能同时享受父母的温情。 真可怜……谁可怜?说不出来是大人分居两地可怜,还是长年见不到 亲妈的孩子可怜,妞妞怔怔地看着他拢起打火机点上烟,却没抽,眼神跟 烟雾一样飘。飘得她想流泪。她把脸轻轻靠在他胳膊上,想说点安慰的话 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覃为掏出手机看了看,扔掉烟踩熄。“走吧,上课去,等会出去吃夜 宵。” 牵着他的衣角跟上,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你爸对那女的,就是灌 他酒的那个,最后怎样了?” “你说呢?” 她脑袋一嗡。“杀了她?!”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所以才叫黑社会。 他停下脚步面色深沉地看着她。 “……卖了她?!” 覃为暴笑。 “别笑啊,她到底怎样了?”妞妞急着追问。 “就是你想的那样。” “骗人!” “知道还问。”覃为好容易止住笑,“她自己走了,我爸没把她怎样, 毕竟朋友一场。”想起刚才她震惊的表情,扶着路边的树又是一通大笑, “还杀人卖人……” “不理你了!”她涨红脸扔下他忿忿地跑开。 对于一个陷害他的人能心存仁慈放过对方,就冲这一点,妞妞认为覃 为他爸不是泯灭良知的黑社会。其实看模样就知道,温文儒雅风度翩翩, 举手投足之间那么有气质,儿子因为她受了伤,他不但不追究,还担心她 早上没吃饭饿坏身体。好人哪……相比之下,那个光知道打架的儿子连他 一半都比不上。 覃为听着那一串形容词啼笑皆非,琢磨着要不要告诉她好人的另一面 ……不能说,会让她心目中的好人形象砰砰破灭。 吃完夜宵送他们几个回大院,半路上覃为接到以前同学的电话,邀他 出去喝酒。几个男生好久没见面了,这顿狂喝,一直到两点才结束,各自 回家。 覃骥亲自来揪人了。“这么晚还在哪儿混呢?” “碰见同学了,喝了点酒。” “赶快回来!自己看看几点了,这两星期就没见你十二点前回来过, 胆儿越来越大了啊?礼拜天随你怎么玩,现在是什么时候?” 覃为噗一声笑:“爸你是不是怕我妈过两天回来找你算帐啊?” “你他妈……”骂了一句又呵呵笑,儿子他妈不就是自己老婆吗。 “喝多了没?要不过来接你。” “没事,我骑车了,你先睡吧。” 手机扔进裤兜里,蹬起车子往前骑。路边一伙醉醺醺的男女吵嚷着走 过来,其中一个大概喝得太多,手舞足蹈的,砰一下撞上覃为的山地车, 摔个四脚朝天。 “你妈的撞着我了!”他歪坐在地上大着舌头骂。 “你自己撞上来的。”覃为好心没问候他母亲,脚踩在踏板上准备走, 后架被拖住。 “想走?”后边穿花衬衫的小年轻满口酒气,“给个说法吧?” 覃为冷冷道:“想要什么说法?” “妈的叫他赔钱!”地上那人喊了一嗓子。旁边几个女的跟着叫。 他忽而笑了。“再说一遍。” “耳聋啊叫你赔钱!” 覃为本来跨坐在车上,左脚点地,右腿猛一飞旋下车,顺便把花衬衫 刮出老远。一伙人全愣住了,趁着空当他把车推远点停好。 对方以为他想跑,回过神来马上围拢过去。覃为迎上前,一脚踹飞最 前面那个,接着两手揪住后面两个人的衣领,手腕一错,两颗脑袋砰地撞 在一起,血糊了脸孔。 见此其他人红了眼,呼啦啦围成圈进攻。覃为捞起面前一个瘦子甩出 去,倒霉鬼像条绳子一样被抡起老高连续砸中好几个同伴,自己也飞出老 远。一只拳头迎面而来,覃为头一低躲过,右拳攒实了劲揍在对方肚子上。 后背猛地一震,闷痛,好像是木棍之类打的,右边袭来一拳正中他鼻子, 顿时眼前金星直冒。感觉到鼻腔里的血倒流进嘴里,覃为勃然大怒,顺势 接住那人再次飞来的拳头用力一扭,只听见咔咔的声音。背后呼呼风响, 他身子一偏把人往后一推,倒霉鬼替他接了一棒。 回头一看,原来是花衬衫,手里拎着根不知从哪儿来的木棍。见打了 同伴他有些愣神,覃为一拳砸在他眼眶上,夺过棍子就是一顿狠揍。那棍 子也着实太脆弱,打了没几下居然断了,覃为扔掉两截残枝重新让拳脚上 场。胳膊突然被人抱住,接着一阵刺痛,他倒抽口气。“妈的咬我!”也 不知道等会要不要打狂犬疫苗。他打架分性别,女人不碰,但眼前这个实 在太讨厌,揪住她的头发一个大耳刮子把她扇出老远。 几个跃跃欲试的女人不敢再上前,只是大声叫骂。旁边有两个男的没 参战,其中一个坐在地上靠着女孩又叫又唱,看来喝疯了。但另一个胖子 应该比较清醒。覃为心里犯起嘀咕,这他妈谁呀,别人都开拳脚了就他一 个人作壁上观,该不是领头的吧……擒贼先擒王,脑子里才冒出这念头, 两脚已经先于意识直奔他而去。 “覃为?!”胖子突然叫出声。 这一喊干架双方都愣了愣。 借着不甚明亮的路灯,覃为看清这人的长相。妈的!银行行长的公子 李翔,发酒疯的那个是赵锦康,副市长公子。他跟这伙人平时没什么交集, 只见过两次面。 “怕个屌啊!”最先被车撞倒的那个醉鬼不服气,仗着人多没把他放 在眼里。 几个人马上重新围拢过来。 覃为本来不想恋战,被醉鬼那一嗓子又扇起火来,一脚踹翻他,也不 管周围的拳头,膝盖顶住他的肚子左右开弓赏了十几个耳光。旁边人都住 了手改成拉架,覃为停下冲他吐了口呛进嘴里的鼻血,站起身不打了。 山地车正被烂醉如泥的赵锦康当成玩具又拍又砸的,覃为骂了句娘推 开他,背后一阵风响,下意识往旁边一躲,一道白光闪过。他头也不回一 肘子往后撞,只听见一声闷哼,醉鬼捂着眼蹲到地上。“操你妈哪来的刀!” 他暴喝,一把夺过那把瑞士军刀扔开。 李翔见了刀吓得一怔,忙打圆场。“算了都是认识的。” 有几个被揍得厉害的嘟囔几句,不再吭声了。 赵锦康还在踢着车,覃为一把揪开他。“滚你妈的我的车……”耳边 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余光瞟见一道白光劈来。 17命悬一线 大厅里响起叫骂声,覃为膝盖顶着地上那人的肚子,左右开弓扇人耳 光。两个人浑身都是血,墙上地上也溅得到处都是。乌拉乌拉的警笛由远 及近,大批警察跳下车冲进去,覃为甩开人开始逃跑。警察掏出口哨嘟嘟 吹:站住,不然开枪了! “啊!!”妞妞满头大汗坐起来,桌上闹钟正吵得欢。原来不是警察 叔叔的口哨…… 怎么做这种梦?擦擦汗呆呆地坐了一会,翻开枕头,底下躺着那个十 字架。她拿起来挂到脖子上,想起昨天晚上跟他说以后别打架了,他居然 把话题岔开了!是默认?还是答应不了?虽然迄今为止只看见他打过一次 架,但不能保证将来。唉……成绩不好没关系,老老实实做个跟他爸一样 的好人不就行了? 起床撩开窗帘,没看到阳光,今天好像是个阴天。 御用司机等老半天都没来,妞妞只好搭嘉宇的车去学校。中午吃饭的 时候特意跑去高中部食堂,没看到人,连谨言也不见了。“他请假啦?” “没啊。”嘉宇摸着脑袋纳闷。 “谨言哥呢?” “我哪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瞪他一眼,妞妞拎着饭盒回初中部。走在路上 冷不丁想起昨晚的梦,是梦吧?怎么浑身打哆嗦,天气太冷了……走到教 学楼下突然停住脚,倒退几步看向走廊尽头。没错,是谨言跟谢晨,小姑 娘胆子变大了?示爱呢?她好奇地趴到墙边偷看。谨言脸色有点凝重,说 了几句话便转身走了。 “说什么悄悄话?”悄无声息地贴过去。 谢晨吓得惊叫,待看清楚人,拍着胸脯骂:“干嘛,人吓人吓死人!” “吓着了?”妞妞嘻嘻笑,“做了亏心事哦?” “你才做亏心事!哎……”她欲言又止。 “咦,要我递情书?” “讨厌。”闹个大红脸,她支支吾吾地往楼上走。“上官谨言说,说 不让我跟你讲。” “说什么?” “说……他说……”实在没办法对好朋友隐瞒下去,谢晨无奈地转身 拉住她的手。“算了,跟你说吧,你别怕啊。覃为他出事了。” 妞妞脑子里嗡嗡响,脸上血色尽失。“什么事?” “警察说他杀人,但是……哎你别急啊,思琪你听我说!” 谨言刚上楼梯,后面冲过来一个人直接撞在他身上,差点跌倒。回头 一看,妞妞白着一张脸死命扯着他的衣服,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谢晨。他 明白了,赶紧拉她走到花坛边。 “他现在哪儿?”妞妞抖着唇劈头就问。 “公安局。你放心,现在他没事。” 按着胸口深呼吸几次,妞妞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是不是打架了?” “嗯。”谨言简单地说,“昨晚他跟同学喝完酒回家,路上碰见几个 人撞到一起打了起来。后来他们那边有一个被捅了一刀,警察到了之后那 几个人都指认凶手是覃为。” 她惨白着脸半晌没消化这件事。 “你别多想,哦?”谨言摸摸她头发,“现在回教室去,什么都别想。” “那……覃为他怎么说?” “他说不是他干的。”谢晨接过话。 “那就不是他。”妞妞抬头坚定地看着两人,“我相信,不是他。” “我知道不是他,”谨言耐心哄道,“你先回去上课,等放学再说。” “那怎么不跟警察说啊,都知道不是他!” 谢晨看谨言一眼小声嗫嚅:“那得要有证据啊……” 证据,证据。妞妞一屁股跌坐到花坛边,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怎么办 ……现在什么也做不了。“现在我去看看他行不行?” “看不了。”谨言善意地骗她。覃为身上挂了不少彩,让她瞧见了公 安局肯定发洪水。 酸意刷地冲上鼻端。“就看一眼,我就看一眼!” “你别急,他暂时是安全的。这事先别告诉任何人知道吗?走,我送 你们回教室。” 浑浑噩噩地熬过整个下午,放学铃一响,三个人急不可耐往公安局跑。 谢晨的舅舅是刑警队长,这事由他负责,中午谨言找谢晨也是为了打听事 情进展。下午的时候谨言给赵队长打了电话,对方答应让他们探视。 门被推开,妞妞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就五分钟。”赵队长侧身让身后的人进房间。 “知道了,”谨言忙点头,“谢谢您。”赵队转身出去关上门。 “你带她来干嘛?”覃为不悦地看向谨言,说了第一句话。 妞妞眼圈倏地红了。“喂喂……”所有语言全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的眼眶嘴角都是青的,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伤。 “别哭,我没事。” 眼泪还是掉下来,她一手捂着嘴一手指指门外,哽咽着小声问:“他 们打你了?”听说警察是用暴力对待嫌疑犯,难道是真的? 覃为忍不住笑,扯痛了嘴角的伤口,嘶一声。“别破坏人民警察形象 啊。” “你还有空说笑!”谨言铁青着脸。 他拍拍妞妞的脑袋拉她坐下。“昨天打架打的,就是点皮肉伤不要紧。” 她松了口气,取下脖子上的十字架给他戴上。“这个还给你,我就说 不能给我戴,是你的护身符怎么能给别人,你看出事了……”说着说着又 掉下两颗泪。 “迷信。”手指抹去她的金豆豆。 谨言问:“你爸来了吗?” “上午来过了。” “说了什么?” 覃为捏捏眉心。“让我等。”瞟了妞妞一眼。“你带她回去吧。” “我不走!”妞妞生怕他赶她,揪着他的衣袖不撒手。 谨言明白他的意思,不想说太多让小丫头担心。“你放心,我爸找人 去了。里边人对你怎样?” “还行,手铐都没有。” “吃饭呢?” “盒饭。” “晚上睡哪儿?” “就局里边,有床睡。” “妈的我还以为跟电视里一样整夜拿个探照灯照你。”谨言骂了句粗 话。 覃为拧着眉不敢笑,怕嘴疼。“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你们回去吧。” “我不走……”门打开,一个大盖帽探进头来说时间到了。妞妞急得 抓紧他的手,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我哪也不去,我跟你一起……” “傻妞,不上学了?”摸摸她的头发,轻轻挣开她的手起身。“听话, 跟谨言回去。” “你别走!”妞妞追上两步拖住他的手,大声对门口的警察说,“这 事不是他干的,我知道不是他干的!” “妞……” “松手。”警察唬起脸,抓住覃为的胳膊推他走。 覃为捏捏她的手指放开。“回去吧,我没事。”顺从地跟上警察。 她追过去,谨言拉住她的胳膊扯回来。“先回去再说。” “我知道不是他……”泪水刷地涌出眼眶,抬起手狠狠擦掉。谢晨和 赵队长迎面走过来,妞妞飞奔过去。“赵队长这事不是他干的,真的,您 要相信我!” 谢晨紧张地叫了声“舅舅”。 谨言也睁大眼睛看着他。 赵队模棱两可地说:“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别急,慢慢等消息。你 们都回去吧。” “赵队长!”妞妞着急地拉住他袖子,“您相信我,真的不是他干的, 我发誓!” “这孩子……”他有点无奈,“你发什么誓,你怎么发誓啊?” “我拿我的命发誓!如果是他干的,您一枪崩了我!” “放心,我们讲究的是证据。”赵队严肃地看着她,“没有证据,我 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当然,也不会让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 他指指肩上的徽章,“这是什么?这代表正义。” 正义是什么?是除暴安良还是公平公正?妞妞说不清,她只知道自己 相信覃为的话,他说不是就不是。 “妞……”远远的声音飘来。 扭头看过去,长长的走廊那头站着两道身影,隐隐约约看到覃为冲她 笑露一口白牙。 他大声说:“回去吧!”摆摆手,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谢晨跟舅舅一起出去吃饭,看着他们走远妞妞才敢哭出声,蹲在公安 局门口怎么也不肯走,谨言哄了好久都没用。“那你不回家在这儿干嘛呀?” “我陪着他……” “你傻啊,走了。” “我不,我就要在这儿。” 这丫头脾气拗起来也真让人头疼。远处一辆小车驶来,看着挺眼熟的, 谨言赶紧拉起她,擦掉她满脸的鼻涕眼泪。“别哭了,覃叔叔来了。等会 他看见你哭心里更难受。” 车子开近,覃骥从窗口伸手朝他俩打招呼。“怎么在这儿?上车,送 你们回去。” 妞妞挤出一个笑容叫声叔叔,低头钻进车里。没敢开口问别的事,只 是听覃骥和谨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有时候司机插两句,都是跟覃为没 什么关系的话题。 车子直接开到家属楼下,谨言让覃骥等他一会,送妞妞上楼,叮嘱她 别在爸妈面前哭让他们担心。下了楼坐进车里问:“事情怎样了?” “这小子。”覃骥拍他一下。摸出一支烟没点着,皱着眉玩打火机。 “这事有点麻烦。” “怎么?” “受伤的那小子是副市长儿子。你认不认识,管经济的,姓赵。” “你说赵副市长?躺医院那个是赵锦康?” “嗯。” “是他。”谨言哼一声。“赵锦康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仗着他爸的 名声到处混。我看这回怪不了别人,只能说活该。”赵公子读私立高中, 在学生圈里比较出名,打架斗殴哪次都没落下,是学校领导最头疼却又不 敢吱声的问题学生。 覃骥讥讽地笑笑。“再差劲也是他赵市长的儿子,总得找个人背吧。” “覃为说了不是他干的。” “刀上有他指纹。” “但我听说刀上还有另一个人的指纹……谁?” “张茗,他爸是纪委书记。现在麻烦的是他们都指认覃为。” 车里陷入安静。谨言犹豫半晌问道:“覃叔叔,您跟赵市长是不是有 过节?” 咔一声打火机点燃了,覃骥不置可否。 “有些事我知道,上次那个项目不是拖了好几个月吗,我爸没跟我讲, 不过我猜到了是谁卡在那不肯签字,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嘘……”覃骥笑着拍拍他肩膀,“小孩别打听这些事。” “我给我爸打个电话。”他掏出手机。 “别打了,他刚给我打过。” “方局怎么说?” “今早他给我的电话,我才知道这事。”覃骥没正面回答。 “估计他现在也没办法说话。” “嗯。” 谨言无奈地搓搓脸。病急不能乱投医,赵市长一定给有关部门施压了, 听说他上头有人,很难动。 “你先回家吧,大钟开车。” “去我家吃饭吗?” “不吃了,”一直没吭声的大钟神秘地挤一下眼,“有人请骥叔吃饭。” 谨言眼前一亮。“谁?” 18嫌疑犯逃出生天 楼梯口出现一个大盖帽,身后跟着一个高个男生。等大盖帽说完话转 身上楼,妞妞撒腿冲过去四肢巴在对方身上。 覃为连连后退几步才抱稳身上的重量。“你怎么来了?” “我都守一早上了。”她攀着他的胳膊仔细打量他,还好,脸上的青 印子淡了很多。“吃得好吗?” “挺好的。” “晚上睡得好吗?” “还行,就是床太硬。”覃为揉揉酸痛的脖子抱怨,“两床棉被垫底 下都没用,硌得我骨头疼,什么地方啊,真该改善一下环境。” “里边没人刁难你?” “哪能啊,方局交代下来的,没人把我怎么着。” “好。”妞妞眯起眼,拳头抡过去正中他的下巴。 “……唉!”他揉着痛处瞪眼,“干嘛?” “我叫你打架叫你喝酒叫你三更半夜到处乱跑!你去啊去啊!”小拳 头雨点似的招呼到他身上,嗓音慢慢变调了,“你不知道我着急啊,你这 人……”说不下去了,号啕大哭。 “哎你别哭啊,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他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越擦 哭得越凶,只好向旁边默不作声的人使眼色。 你就是欠管教……谨言翻个白眼当雕塑。 “走开,我一点都不想理你,再也不想理你!”妞妞气冲冲地甩开脸 上那只擦泪的手,哭着一脚踢过去。她一个晚上没睡着,这人倒好,还有 闲工夫埋怨床太硬。 覃为没躲开,抓着她的手呵呵笑。“我刚出来,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 还揍我。” “笑笑笑个屁!又不是蹲监狱,安慰个屁啊!” “女孩子别屁啊屁的。” “关你屁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丁一一老喜欢用这四个字发泄情绪。 好几辆小车驶来,谨言咳嗽一声。 什么事?视线跟着转过去,吓一跳,赶紧甩开覃为躲到谨言身后,拿 袖子擦干净眼泪。时机不对,怎么老是在非常时刻碰见家长…… 覃为走过去叫声爸。 “又把人惹哭了。”覃骥打开车门低声笑。 妞妞躲在谨言身后弄干净脸,怯生生地叫人:“覃叔叔好。”见人盯 着她的脸看,掩耳盗铃地说,“沙子进眼里了。” “啊,风沙很大啊。”覃骥扶着镜框煞有其事地点头四处察看。 覃为跟后面下车的几个人打声招呼,问老爸:“刚出去办事了?这么 多人。” “不是,专门来迎接我儿子啊。” 谨言忍不住噗一声笑了。 覃为送给他一个白眼,指指公安局大门上硕大的国徽。“到这地方还 这么招摇?”也不怕方局长给他们安个聚众挑衅的罪名。 “招摇什么,”大钟咧开嘴乐,“你爸恨不得弄个八抬大轿来迎接你。” “爸你打算让我游街示众吗?” 满腔热情被泼了冷水,覃骥落寞地叹息:“亲情教育失败啊……”众 人哄笑,十数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在公安局门口走动说话,那架势就像黑社 会示威,惹得走廊上不少警察探出头来看。覃骥笑着朝他们挥挥手,叫手 下赶紧把车开走。“谨言妞妞上车。” 妞妞气还没消,扯着谨言要走。“我们还要回去上课,不耽误覃叔叔 了。” “等会,我叫人送你们。”覃骥招呼一个手下过来,“小李你送他俩 回学校。” “都请假过来了还上课干嘛,”覃为拉住妞妞的袖子小声说,“下午 再一起去吧。” “不上课跟你一样到处打架啊?” “我……” 覃骥看着儿子难得的结巴表情好笑,巴掌拍拍他后脑勺。“上车,老 爸领你回家去去霉气。”推着他坐进后排,冲车外的两人摆摆手,“你们 路上小心点。” “叔叔再见。”两人钻进后面腾出的空车里。 覃为从车窗探出头往后看,小丫头连回个头的意思都没有。真生气了? “儿子啊,”覃骥踢踢他的小腿,“踢疼了吧?” 大钟拍着方向盘乐。 “笑个屁。”覃为恼羞成怒。这人跟他爸就学会了凑热闹。 “哎呀我也该退休了,孩子翅膀硬了管不了了。”覃骥摘下眼镜喃喃 自语,“以后这任务得交给别人……” 覃为哼笑一声。“爸你什么时候管过我?你连我妈都管不了。” “覃为你是不是皮痒?”没有镜片遮挡的双目寒光四射。 连着两天某人没来上课,嘉宇问班主任,答曰:请假了。 请假?莫名其妙出去喝酒跟人打架打到公安局蹲两晚,现在又请假不 见人影,妞妞气得差点七窍生烟,诅咒发誓再也不理这人。怕他打来电话 误接,连家里的电话机子都离得远远的。 周五早上出门,消失了四十八个小时的人骑着车神采飞扬地出现在楼 下。妞妞凛着脸把他当成空气径直坐到嘉宇的车后架。 “司机来了干嘛还坐我的?”嘉宇不干。 “我喜欢你车。” “屁话,上次不知道是谁说我车都骑十年了,不锁也没人偷。”他可 记仇了。 “吃蛋糕咯……好利来的。”覃为笑着扬了扬手上的塑料袋。 妞妞不理他,谄媚地冲嘉宇笑:“这才有收藏价值。”转头冷起脸, “你不是请假了吗,还回来上学干嘛?再请啊。” “前两天去上海看我妈了,昨天半夜才回来。” “啊,怎么不早说。”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跳下古董车坐上专车。 “你妈知道你蹲监狱的事了?” “你才蹲监狱。”嘉宇剜她一眼,捏了块蛋糕塞进嘴里。“你妈骂你 了吗?” “呵呵,骂了几句。” 呵呵?被骂了还笑?妞妞仰头望着他的后脑勺,覃为刚好回头,眨眨 眼,眸子里的喜悦显而易见。“你妈知道这事专门回来看你?” “不是,她去上海出差。我爸真烦人,这么点小事也跟她讲。” “这也叫小事老大,几个人能跟你一样蹲公安局啊?还不告诉我们。” 嘉宇跟一一都是等人出来之后才知道这件事,都快气疯了。“差点变成杀 人犯,老大你太牛了。” “去你妈的。”覃为笑骂着踢他单车一脚。 车龙头一拐,差点撞到路边的树上,妞妞拍着巴掌叫好。“再笑撞你 下来!”嘉宇吓唬她。“老大这事到底怎么回事?” “对啊,谨言哥也没跟我讲仔细。”那天早上就带着她去接人,人是 接到了,跟着又失踪了。妞妞闷声闷气地说,“前天你又没来上学,我以 为案情重大把你转到别的监狱去受审了,心想完了,你出不来了。结果嘉 宇说你请假。” 嘉宇暴笑,咣铛一声单车撞到路牙上。 “得意忘形。”覃为轻嗤。回头歉意地看后座一眼,“我急着去上海, 忘了告诉你。” “你妈还在上海吗?” “在。她跟人谈生意待半个月,过两天回c市来看我。” 难怪这么高兴,还买了蛋糕……“你爸高兴吗?” “他爸高不高兴跟你有什么关系!”嘉宇嫌她唧唧呱呱问些没建设性 的问题,他感兴趣的是嫌疑犯怎样逃出生天的。“老大快说,你怎么进公 安局又怎么出来的?” 事情有点复杂。跟覃为起冲突的是几个平常游手好闲的高干子弟,打 了一通之后本来双方都要各自散开了,但张茗不服气,再加上喝了酒,抽 出匕首要刺覃为。覃为躲过了并抢到刀子扔掉,张茗又捡起来扑过去,覃 为再躲,结果这一下刚刚好扎在赵公子身上,肺部戳个大洞,差点没命。 这也是为什么刀子上有两个人的指纹的原因。 这伙人平时对覃为就有微词,再者自恃有靠山,惊慌之下干脆串供指 认是他下的手,反正赵锦康喝得醉醺醺的什么也不知道。而赵市长这边对 覃骥早有嫌隙,这次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心疼,于是正好借着这个 机会整覃家父子俩,给公安局施压让他们早点结案。没料到的是覃骥请来 更大靠山,黑白两管齐下,很快就把几个串供的吓得尿裤子,一五一十地 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市长跟你爸有仇啊?”听完缘由嘉宇急着问。 “哪来的仇,就是官场上那些事。”覃为语焉不详。 “谁的来头那么大,书记市长都给赶下去了?” “来头大不大跟你有什么关系!”妞妞把原话扔过去。“反正你也不 认识。” “谁啊?”嘉宇继续问。 “我爸一熟人。” “熟人?”这答案不甚满意。“当官的?很大?” “啊。” 官大一级压死人。看老大打太极的样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嘉宇一 把从妞妞嘴边抢过最后半块蛋糕火速骑车逃跑。 “臭甲鱼!”她气得吱哇乱叫,女皇般指使司机,“追上他踢他!” 覃为失笑。“坐稳点,我这车可是被摧残过的。”山地车慢悠悠地踩 上坡,前面那个抢匪已经过了红绿灯不见了。 妞妞这才想起打架那天他是骑的这辆车。车身上只掉了几块漆,看不 出还有哪儿有毛病。“会不会骑着骑着轮子掉下来啊?” “有可能。说不定骑着骑着散架了,你一个轮子我一个轮子。” 两人脑子里不约而同想到骑独轮车的情景,哈哈大笑。(插播广告: xx牌山地车,品质一流,任你砸来任你踢!) “这两天在家生气了?打你电话都不接。” “有点。但是现在不气了,你是去见你妈去了我不怪你。”她在他背 上戳戳点点画着大眼美女,“喂喂你以后别打架了,吓死我了。” “这事不能怨我,不是我起的头。” “你也有责任,谁让你出去喝酒打架的?他们要打你随他们去,你不 还手什么事都没有。” “站着让人打呀?又不是傻子。” “就算为我做个傻子行吗?” 胸口一紧,他松开一只手背过去抓住她的手指。“以后我不会先动手。” 19男女混合篮球赛 不会先动手? 那么潜台词就是如果别人送第一拳他绝对奉上第二拳。但说实在话, 覃家父子的名号摆在那儿,除了醉鬼和精神病患者之外确实没人敢主动惹 覃为,所以这句话听上去很像保证。但只是像而已,尽管之后的整个学期 加一个寒假没看到暴力分子有任何暴力行为,妞妞还是没法放下心来。 因为这次大事件,学校给予覃为记过处分。嘉宇直觉是老大的黑社会 老爸威胁领导了,因为校规上黑纸白字写着严禁打架斗殴,违者一律给予 劝退处分。一一则认为老大给名扬争了面子,试想教训了那么多人神共愤 的高干子弟,不给颁个荣誉奖说不过去。两人意见不和,很长一段时间见 面就辩论,辩着辩着就掐架,妞妞趴在六楼窗口时常可以看见楼下两只野 兽撕咬。 专家楼的室内篮球场里,几个男生在练球,满耳朵听到鞋底摩擦的吱 吱声。 再过半个月就要开始校际高中男子篮球赛了,学校的水泥地跟这边的 塑胶运动地板没法比,星期天谨言特意让妈妈跟管理员说个情,领队员们 来见识见识真正的篮球场地。 转眼天黑,其他几个队员回家吃饭,一一早按捺不住了,跳起来抱着 篮球大嚷:“我要打篮球!” “好啊。”妞妞也跃跃欲试。 “你们会不会打?”谨言坐在场边抹了把额头的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一一脱口而出,“看那么多场篮球 赛白看了呀?” “怎么打?” 她数了数人头。“多出的一个当裁判,一边刚好三个人。” 七个人,女方这边是妞妞一一明月,还有跟覃为同班的贺檬。三男四 女不好分,哪个队男生多肯定哪个队赢。讨论了半天,最后由嘉宇当裁判, 覃为跟一一贺檬一队,谨言跟妞妞明月一队。 哨子响,开球。 两个大男生当然不会跟女生玩真的,看她们的动作就知道只能哄人开 心。妞妞抱着球满场跑,又跑不动,脚下时不时踉跄几下。一一就是个人 来疯,到处乱窜大喊大叫却接不住球。贺檬看着个子高高,但站在场上发 蒙不知栏板在哪儿。明月还有点架势,运球传球中规中矩,就是有时候两 手拍球的姿势像螃蟹。 球传到谨言手里,一一贺檬妞妞呼啦啦全围上去,六只眼睛狼似的盯 着他手上的小羊羔。场那边只有明月,他一个长传过去,明月接是接住了, 被球砸得后退好几步差点跌倒。覃为憋笑憋得内伤,忍好久才没笑出声来。 三匹狼又呼啦啦围到明月身边。妞妞跟一一拉扯,贺檬个子高高的有点吓 人,明月护着篮球琢磨该什么时候投篮。 谨言跑过去喊:“投篮啊。”没指望她能投中。 一一气咻咻地瞪他一眼,推开妞妞跑向明月,经过他时跺上一脚。 嘟嘟……嘉宇吹哨子。“犯规,不能踩人。” 她回头怒视:“吹那么响干嘛,耳朵疼!又不是故意的!”围着明月 跑一圈,经过谨言时又“不小心”踩他一脚。 无辜被踩两脚的可怜人望着覃为无奈地摊开手。 贺檬瞅个空档抢到明月的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愣了两秒才拍着 球以龟速前进,妞妞窜过去一把捞起拼命跑。 嘟嘟……“犯规!妞妞别抱着球跑。” 妞妞赶紧停下步子拍球,可那圆溜溜的东西就是不听使唤,越拍越低, 眼看咕咚咕咚就要躺下了,一下砸在脚背上飙出老远。球正好滚到一一脚 边被她抱起,妞妞一看急眼了,嗷嗷叫着扑过去抢,两人趴在地上互相瞪 眼,四只手抱着篮球谁也不让谁。 哨子又响。 “吹吹吹,就没听你停过!”一一破口大骂,“耳朵都聋了!” “再吹我脱鞋子打你!”妞妞威胁道。 嘉宇郁闷得猛翻白眼,干脆不吹了,随场上人去抢。 趁两个丫头只顾着瞪眼,明月把球扒拉出来往栏板下跑,贺檬想追, 被谨言截住。覃为跑过去象征性地挡了明月一下,妞妞又急眼了,嗷嗷叫 着扑过去吊在他身上。他拧起眉:“你干嘛?” “拦你!” “犯规。” “嘉宇没吹哨子!” “……” 自己这边队员被缠住了,一一火急攻心。“妞妞你下来!”扑过去往 外扯她。妞妞拼命缠着覃为的胳膊,一一拼命拖开她,乱糟糟的场面把另 两个男生笑得歪在地上起不来。 一看有投篮空档,明月大吼:“谁也别过来!”手中的篮球划了一道 抛物线。咚,篮筐都没碰上就掉下来了。赶紧捡起来再投。砰,这下进了。 “不算!”一一大叫。 “怎么不算?”明月冲裁判嚷,“算不算,算不算?”满脸吃人相。 “算,”嘉宇拼命点头,“只要进球了都算。” 明月妞妞欢呼,一一贺檬叉着腰骂,覃为谨言相对无语。篮球滚到一 边没人理,嘉宇只好捡起来抛向空中。“同志们继续咯!” 贺檬人高先抢到球,一一撒开脚丫子边跑边喊“给我给我”,球脱手 太用力,掠过她的头顶直直地砸向谨言。一一大喝“那球我的”,楞是从 他手里给抢了回来。 “谨言哥拦她!”妞妞抹着脸上的汗水不满。 一一抱着球目光凛然。“你敢拦我?!” “就拦你。”想起被她狠踩的几脚,谨言杀机顿起,拍下球一个远射, 投中。 覃为不甘心队友吃亏,几步向前拦下运球疾走,妞妞明月哪是他的对 手,眼睁睁看着人影从面前晃过,只听哐地一声,三分球进了。 这俩没球德的烂人!嘉宇看得直摇头,居然跟女生争球……再看下去 快笑死了,妞妞重新抢到球,一一想拦她,明月勾着一一的胳膊不让动, 妞妞趁机直奔栏板底下,贺檬一个盖帽拍下球,跃起,投中,动作一气呵 成。 一一大乐,冲过去抱起英雄尖叫:“檬檬好厉害!嘉宇还说你不会打 篮球!” “好厉害……”嘉宇揪着头发大声叹气,“檬檬啊投错了,你们栏板 在那边……” 太搞笑了!想起女生打球的挫样嘉宇笑个不停,从出去吃饭开始到送 贺檬回家,一路上抽筋似的,下巴都快脱臼了。这会儿突然抱住路边的树 又乱抽肩膀。 “再笑试试?”一一暗自掰指关节,已经忍受他一晚上了。 笑得发抖的人没意识到危险将近,还仰着头哈哈直乐,被她一个饿虎 扑食扑倒在地上,满肚子食物差点吐出来,刚想爬起又被妞妞跟明月按倒。 “好像没吃饱。”谨言无视身边的混乱,扭头看街边摆着的小吃摊。 “要不要吃东西?” “要!”三个丫头齐刷刷点头。 “#¥%◎#……”嘉宇被几只巴掌捂着嘴,含糊不清的话没人听懂。 覃为好心提醒:“别打残废了,回去不好交差。” 三个女生蹂躏一个男生,谨言看得好笑。“哎,”胳膊肘拐拐他, “你俩低调点,别让老师找上门去了,到时候不好跟她爸妈交代。” “你不说谁知道。”覃为低头挑妞妞喜欢吃的玉米棒,“我比较担心 你。” 嘴角的笑容搭拉下去,谨言喃喃:“都是女生,怎么理解能力这么大 区别……” “这跟智商有关。” “跟智商有什么关系,”他纠正,“只是某些方面愚钝了点。” 愚钝不就是智商有问题吗?覃为怜悯地瞟他一眼。“我看你还是等她 开窍……妈的!”他突然把手里的玉米扔进篮子大步走开。 谨言回头,只见几个小混混模样的人走过来,脸色一变。是赵锦康几 个!伤好了又出来混了?还是寻仇?快速数了一遍,他们有不下十人,对 付起来比较麻烦,但看覃为不耐烦的神情,这一架恐怕是免不了了。 这些人嘉宇不认识,但也感觉到气氛不对,跟三个丫头嘱咐一声捏实 了拳头跟过来。一一闻到打架的气味,自动忽略他的警告,两眼放光地跟 在后面准备随时推波助澜。 路灯下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对方脸上的不善表情,领头的赵公子两只拳 头捏得死死的,嘴角神经质地抽动。面前三个男生长相稚嫩,一个斯斯文 文像白面书生,手插在裤兜里冷眼旁观;一个有张稚气的娃娃脸,但爆起 青筋的胳膊充分说明他的脾气跟长相没多大关系;还有一个目光清冷,不 发一言地迎上他们的视线。 空气中仿佛传来兹兹的电流声,某些人的血液在叫嚣。 这人耐不住了。妞妞紧张地咬了咬嘴唇,小跑几步拉住覃为的胳膊。 他微微偏头看着她,突然咧嘴一笑,搭上嘉宇的肩。“走吧,吃东西 去。” 赵公子几不可闻地喘口气,回头跟小弟们低声说了句话,随后一群人 走远。 “走了。”一一失望地撇嘴,明明就要开战,怎么一声不吭就玩完了? “你跟个恐怖分子似的!”嘉宇戳她脑袋一下。 恐怖分子再不老实也有嘉宇跟谨言看着,折腾不出什么大乱子。覃为 不同,实打实的暴力分子基本上没人能看住。但令妞妞欣慰的是,不会先 动手那句话果然是保证,他的拳头终于懂得休眠了,她也能开开心心继续 将他培养成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更欣慰的事还在后头,在覃老师大棒加糖果的攻势下,她的数学成绩 直线上升。七月流火之后老妈通过电话帮她查分,比去年的分数线高了八 十多,也就是说,进名扬高中部是铁板定钉了。这是大喜事,不仅能跟覃 为同一栋教学楼,而且充分修正了某些教育专家的错误思想。谁说谈恋爱 跟学习有冲突?看她就知道了。 20老大犯错误咯! 妞妞啃着棒棒冰刚踱到楼下,车棚里一团影子杀气腾腾地冲出来,所 到之处皆被他的气焰波及。“……妈的,校长吃错药了!” “嘉宇哥哥看哪……”她掏出两张崭新的钞票在他眼前甩,“钱……” “别惹我!” 真可怜,吃错药的校长让高一生暑假补课,难怪他愤怒得连人民币都 不认识了。“我出去玩,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想吃人!”嘉宇用力踢了一脚单车,好像这就是校长。 走到前面的家属楼碰见明月,出了大门碰见覃为,妞妞又掏出钞票献 宝:“看啊,我妈奖给我的,钱……” 明月立即从裤兜里掏出三张老人头,甩得比她还响。“看啊……比你 多一张!” 嘉宇没钱,拉长声音叹气。“想当年我考上高中的时候我妈奖给我五 百还带我去上海玩,现在生活好了,物价涨了,时代进步了,可奖励越来 越少了。” 不说好话!妞妞气鼓鼓地瞪着两人。 “鼓励一下,考上高中不容易。”覃为憋笑安慰道。“这么早起来干 嘛?” “逛街啊,反正在家没事。”她没说逛街的目的,说了就没惊喜了。 看,还是初中好。“考高中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处,暑假都要补课。” “你补不补都一样,反正上课下课都在睡。”嘉宇深深佩服这尊睡神 的功力。“妈的老班也吃错药了,我一打瞌睡他就叫我,怎么不叫你?” “你傻呀,”明月翻个白眼,“你那么大坨坐前边,他坐后边,老班 不叫你叫谁。” “补个屁课,哪天老子去举报他。” “举报也没用,谁管你。打给电视台吧。” “哎哎老大你爸认识电视台记者吗,叫人来采访一下……” 你一言我一语的妞妞听得直撇嘴,多大事,就补半个月,而且只有上 午,这些人弄得像跟学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站牌那儿停着几辆公交 车,她打断三人关于如何遏制补课的话题。“我要去坐车了。” “去吧。”覃为扭头看她,“下午我要跟我爸吃饭,晚上要是没事出 去玩?” “去你爸的夜总会吧。”嘉宇两眼放光。 怎么听着像骂人?覃为没好气地拍他脑袋一下。“去你爸的。” “卡拉ok!”妞妞举手,她们几个女生都喜欢唱歌。 “行,晚上再打电话。” 过两天覃为生日,妞妞揣着钱什么也没买,一家店一家店地找生日礼 物,要么东西看不上,要么太贵买不起,走一上午都快晒成焉茄子了。街 角有个首饰店,走进去时年轻小老板正跟一个顾客推荐新品,是个由小骷 髅头串起来的手链。 眼睛一亮,她想起覃为卧室里摆的牛骷髅头,这个也是骷髅,他应该 很喜欢吧?“多少钱?” “一百二十八。” “好贵。”又不是金子银子。 “小妹妹可就不懂了,这个是情侣手镯,正宗的新疆牦牛骨头雕刻的。” 老板热情地介绍,“能避邪,还能保佑两人心心相印。” 这个好,妞妞窃喜。“便宜点!一百怎样?” “唉,小妹妹太会还价了。行吧,我吃点亏,就当交个朋友。” 买完礼物兴冲冲地跑回学校,正好碰见不少学生补完课回家。没看到 覃为他们,只碰见明月,手里抱着好几本厚厚的书。妞妞帮她拿了两本。 “他们呢?” “跟同学打游戏去了。” “打游戏?他家有电脑啊。” “啊,你说老大?”扭头看见贺檬,明月叫住她,“檬檬,老大呢?” “逃课啦!最后一节英语课就走了。” “我看他是不想上学了……”妞妞扁扁嘴,边走边看手里的书。经济 学原理?!“你看这书干嘛?” “嘿嘿……”明月笑得很神秘,“我们老班问我将来想做什么,我说 炒股,他就说可以看看这个。你知道吧,炒股最赚钱,我爸的一个朋友就 赚了好多。” “你才高一呢。” “基础越早打将来成功的机会越大知道吗!将来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旷 世纪的股票专家。” 妞妞眼神里透出百分之两百的崇拜。“姐你加油,将来赚钱了分我一 点。” “那是,我不会亏待你的!”公交车来了,明月上车掏钱打票,望着 售票员手里的一沓钞票叹气。“我今天浪费了一块钱。” “啊?”什么意思? “臭甲鱼,说好了搭我回家的,结果跑去打游戏,害我自己打票。” 妞妞眼神里的崇拜再次哗哗往上升。瞧,看经济学的人头脑就是不一 样。“你天天骑车就是了,以后早餐也别吃了。” “那可不行。”这种以损害身体来省钱的方法她可不用。“从今天起 我要计划用我的钱,看能不能找我爸的朋友炒点小股……哎哎,”她看向 窗外,“老大老大!” “哪啊?”扑到窗边,人行道那头不是覃为是谁?胳膊上挽着一只芊 芊素手。美女穿一件米色的束腰连衣裙,脚下一双秀气的同色高跟鞋,时 尚又成熟。妞妞下意识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娃娃裙,好像有点幼稚。 “哎老大……老大……”明月一迭声叫,外面那两人听不见,边走边 聊着天。“大嫂真漂亮。” “谁是大嫂?” “叶岚啊,你忘了,叶风他堂姐。” “唔。” “老大跟她走在一块真是赏心悦目啊,男的帅女的靓,天生一对。” “哦。” “你说叶风长得抠抠子,他姐怎么这么漂亮?”半天没听到声音,明 月推推她。“你干嘛呢?” 妞妞没吱声,垂下头翻开书。“我要看书。” “这种书你也……” “别吵我!我要睡觉了。”放下书趴到前排椅背上。 这丫头怎么回事啊? 下了车,妞妞也不帮人拿书了,闷头冲回家生气。明明说了要跟他爸 吃饭,怎么跟叶岚在一起?难道他们……藕断丝连?再续前缘?越想心里 越慌张,倒在床上大哭起来。脚踏两只船的家伙!喜新厌旧的负心汉!明 明答应过她不找别人的,结果还是找了!不对,叶岚认识他比她早,难道 她才是横在两个恋人之间的阻碍?也不对,他要是喜欢叶岚应该跟她说清 楚,她又不是死皮赖脸非赖着不可…… 咚咚!敲门声。一个激灵冲出去打开门,失望地发现是楼下馋猫。 “有吃的吗……咦,你哭什么?”一一瞪大眼,“谁欺负你?” “没有……”妞妞折回卧室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大哭。 “谁敢欺负你,老娘揍他!”跟过去一眼看见床上扔着本琼瑶小说, 一一讪讪地撇嘴。“叫你别看,到我家看金庸的吧。要不给你拿本故事会?” “你别理我,让我自生自灭吧……” 不知道又受了哪位悲惨女主角的刺激。等了好一会她还没停止的迹象, 一一摸摸鼻子去客厅找吃的。 冰箱门开了又关,厨房里叮当响,脚步声近了又远了。妞妞哭得脑袋 发晕,抬起头发现房子里已经没人了,只有桌上放着一块蛋糕。没人了!! 连丁一一都不理她了!她抱着枕头又哭起来,蛋糕散发着阵阵香味,可她 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 起来打开电视,里面在放台湾肥皂剧,男人在两个女人中间摇摆不定, 其中一个女的扯着男人撕心裂肺地问:“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为什么?我 的心好痛,痛得要碎了……”另一个女的则理智点,问男人到底选哪一个, 如果不选她,她就走开不再回来。 妞妞又流了满脸泪水,现在她就处在这个位置,是责问男主角不守信 用,还是离开算了?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心里就跟刀割似的。臭覃为! 烂覃为!一把抓起靠枕往墙上砸去,靠枕掉到矮桌上把电话机砸出声音来 ……不是砸的,是电话响了。 “喂!” “妞……就回来了?” 不回来难道在车上看帅哥美女不成!二话不说挂掉话筒。 过了一会电话又打过来。“怎么回事,刚刚……” 不想听不想听!啪,再次挂掉。眼睛盯着电视,却不知道里面演些什 么内容。心里有点软,要不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如果还打过来就听他解释。 可是电话没再响,连续剧演完了都没叫一声。是不是摔坏了?怎么还 不打来?抓起话筒打到一一家,听见她说话了。没坏呀。想了想拨到覃为 那边,心想听到他说话就赶紧挂掉。提心吊胆地听了几十声嘟嘟,没人接。 她手心全是汗,再拨,还是没人接。 出去玩了?真讨厌!妞妞撅着嘴跪坐到地上盯着电话机,双手合十祈 祷奇迹出现。神果然听见她的祈祷,不一会电话响了。只响了一声她便迅 速抓起话筒。 “妞妞啊,怎么电话老打不通?” “……老爸。”失望地趴到地板砖上,鼻子一酸。“爸爸我要去外婆 家!” 21小女生的小心眼 怎么回事?覃为盯着嘟嘟直响的话筒纳闷,连打两次电话都被挂掉, 她干嘛呢?早上还高高兴兴地说去逛街,钱掉了?掉了也不至于波及到他 吧。 挂了拨到嘉宇家,没人接,那小子肯定又上街打游戏去了。再拨到一 一家,她边吃东西边嘟嘟囔囔地说:“她在家看琼瑶小说正哭着呢,你别 吵她。”更纳闷了,看小说干嘛挂他电话?犹豫半晌再打到妞妞家。 “你找谁?” “咦,”他失笑,“打你家来了。”刚刚心不在焉的拨错了,邓明月 家号码跟妞妞家的只差最后一个数字。 “老大啊。拨错号了?” “嗯。啊对了,英语卷子做完了吗?借给我抄抄。” “正在做呢,明天给你。哎问你件事,你别骂我啊。”想起小丫头的 不对劲,明月试探着多问了一句,“那个,你跟妞妞是不是……” 覃为嘿一声笑。 是真的!明月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你瞒我们这么久!妞妞也真是, 不跟我说。” “不说你们看不出来啊?” “那是,你不说我还以为你跟……”糟糕!她拧起眉,“老大你犯错 误了。” 覃为脊梁骨突然发凉。 天空阴沉沉的,妞妞从柜子底下找出一把伞,摸摸口袋里的钱,还剩 一张老人头,买票吃饭都够。要不要给爸妈留张纸条?老爸说了明天再走, 现在走了他肯定生气。生气就生气吧,反正她不想待这儿了。最后检查一 遍窗户和水电煤气,锁好门下楼。 路上人不多,妞妞低着脑袋脚步飞快,碰!撞在一个人身上。仰头看 见一张不想看见的脸,气呼呼地翻个白眼绕开他。 “你……”覃为满肚子气在看清她的打扮后变成闷笑。脑袋上一顶小 花帽,背上一个大书包,左手一个旅行袋,右手的塑料袋里装着几本书, 胳肢窝里夹着一把伞。“逃荒啊。” 她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去哪儿?”长臂一伸勾住书包带子拉她回来,“现在都六点了。” “你管我!”她扔下手里的东西抢回书包。 覃为顺势松手,又提起旅行袋跟书。“离家出走啊?这么沉。” 还不都是因为你!东西抢不回来,嘴一扁掉下两粒金豆豆。 真哭了。覃为叹口气,一手拎东西一手拉着她走到旁边的小花园里坐 下。“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没有。”她摘下帽子使劲揪。 “挂我电话干嘛?” “我想挂。” 赌气的模样看得他又好气又好笑,蹲下直视她的双眼。“你就这么不 信我呀。” 不是不信,只是委屈,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只打两个电话!而且她打过 去居然没人接……啊,他没在家是因为跑这边来了,不能怪他。其实刚才 已经想得有点明白了,挽胳膊能代表什么,她自己不也经常抱嘉宇抱谨言 吗。 她一会皱鼻子一会转眼珠的,脸上表情变化多端,覃为看得想笑。 “想清楚了?” “笑什么笑!”妞妞虚张声势地瞪他一眼,虽然很想继续瞪下去,但 他的笑容实在让她没法再生气。低头拼命揪着帽子告诫自己别笑,笑了就 太没原则了。“反正这次算你的错,你得表示一下。” 他挑挑眉,拿过帽子放到一边。“叫我干嘛?” 眼珠转了转,她说:“给我唱歌。” 表情马上扭曲了。“不会。” “我不管!”瞪了他一会儿见不理她,改成怀柔政策。“唱嘛唱嘛, 我从没听你唱过,去卡拉ok你也不唱。人家男的都到女的窗前弹吉他唱歌。” “你小说看多了中毒了!”他没好气地骂,但听小丫头憨憨的声音还 是软下心来。“就唱我小时候我妈给我唱过的,不许笑。” “好。” “咳……”清清嗓子开口,“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校园中 希望花开早……” 这下轮到妞妞的表情变扭曲。“停!”一根食指顶在手心,“你这是 背书呢还是念经?”为什么听不出旋律? 他马上恼羞成怒起身做势要走。 她嘻嘻笑,勾着他的小指晃啊晃。 覃为瞪她一眼,也忍不住笑起来。“说了我不会唱。” “你不会唱你会念歌词。” “还说!”曲起指节敲了敲她脑门,坐到旁边把玩她的头发。“我妈 唱得最好听,小时候她就喜欢给我唱这个,我一哭一闹她就唱,我就听话 了。呵呵……说起来还是我爸教她的,那时候他们谈恋爱,我爸就真的给 她弹过吉他……” 他说起妈妈时表情像个乖小孩,眼神清澈柔和。妞妞形容不出此刻心 里的感觉,暖暖的,又好像揪紧了,只能安静地听着。 说了半天没听见声音,覃为也不说了,手指缠着她的长长发丝。这孩 子发质真好,摸在手里丝绸一样。“你留长发头好看,以后都别剪了。” “她们头发都比我的短。”不对,大美女的头发就不比她短。“你觉 得一一漂亮吗?”她突然问。 “啊?”怎么说别人身上去了?“说她干嘛?” “说嘛,漂不漂亮。” “还行,瘦了点。” “明月呢?” “还不错,挺好玩的。” “周婷呢?” “很好。” “呃,叶岚呢?” 啊哈终于绕到关键人物了。覃为差点笑出声,非常认真地回答:“很 漂亮。” “那……她有缺点吗?” “人长得漂亮成绩又好,性格也不错,不发脾气不爱哭还会做饭,基 本上没缺点。” 妞妞不吱声了,垂着脑袋一个劲抠他牛仔裤上的铁扣子。 “别抠了,抠坏了你赔。” “坏了叫没缺点的人给你买。”她瓮声瓮气。 “傻妞!”下巴就势狠狠磕上她脑袋,惹得她大声叫痛。 看,一说起美女他就发狠!她揉着头顶委屈得想哭。“我就知道她比 我好!” “她是比你好,可她不叫沈思琪。” “那她改名叫沈思琪就行了。” “改了也不是你。” 心脏砰砰跳得厉害,说不出来具体的滋味,好像比看到小说中男女主 角深情告白的时候还要激动。妞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拿手指轻划他的手 背。 “她在我们学校附近有事,刚好碰上了,一起去吃饭。” “啊,谁?” 这丫头脑袋里装的是草吗?覃为哭笑不得。“我说叶岚。” “哦……”她嘿嘿笑,“你今天逃课了。” “英语老师烦人,不想听。”嘴角的梨涡看得他怦然心动,前后左右 瞧瞧,没人,周围的花花草草挡住了这个角落。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有人看见怎么办?”她挪开一点距离,眼里跳跃的光芒却跟语气严 重不符。 师兄教导学妹:“死不承认。”然后拉过她再次吻上。树后面传来细 碎的脚步声,迅速回头,对上两只亮晶晶的大眼。 “干干干干什么?!”嘉宇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太可怕了,他俩在??!! 妞妞猛地扑过去吊在他身上,一只手在他眼前晃动,催眠似的重复念 叨:“没看见没看见,嘉宇哥哥你什么都没看见……” “这套过时啦。”嘉宇拉开她的手瞪着两人,“你俩,啊,你俩怎么 ……” “不是看见了吗?”覃为抢白,“看见了还问。” 他没话了,梗着脖子眼珠左右晃不停。 “还不回家吃饭!” “……哦。”晕乎乎转身就走。 “嘉宇嘉宇!”妞妞吓坏了,拽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你别跟我妈 说,也别跟一一说,别跟任何人说,说了我就完蛋了!” “嗯嗯嗯我不说。” “你保证!” “我保证!你别拉我,让我回家消化消化……”太惊人了,这个发现 实在太惊人了…… 妞妞半信半疑地松手。 嘉宇还处在震惊的状态中,失了魂般飘开,咣一下撞在树上龇牙咧嘴。 她又好笑又担忧,扭头忧心忡忡地看着覃为。“他要是跟我妈说了怎 么办?” “不会。”这点道理嘉宇要是不懂,拳头伺候。“谨言早知道了,你 怎么不担心他说?” “我知道他知道。但是谨言哥是我的神,他知道是应该的,而且他会 保护我不会乱讲。”妞妞神神叨叨地说。 覃为失笑。“嘉宇不是神?” “嘉宇跟明月是我的护法,一一是我偶像。”他们都不是神,所以不 知道他俩谈恋爱。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两个护法都知道了,偶像现在还不清楚知不知 道。” 她大惊失色。“明月也知道啦?” “嗯。放心没事。”覃为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好笑。“那我是什么?” “你啊……”手指在他脸上转一圈,“你是流氓。” “……” “我饿了,你请我吃东西吧。哦我有。”突然想起有吃的,她打开书 包拿出几袋零食。“吃不吃?” “不吃。”这丫头带这么多东西干嘛?拉开旅行袋拉链,里面满满全 是衣服,覃为气得冷哼。“真准备离家出走啊?你爸妈非打你不可。” “不是,我就是想看看外婆。”这么丢脸的事打死也不能承认。讨好 地塞了块饼干到他嘴里,“我妈他们吃同事的生日饭去了,晚上我都没东 西吃。” “别吃这个了,我带你出去吃饭。”他收起零食,“吃完饭唱歌。” “叫上一一他们。喂喂啊……”妞妞戴上小花帽,两眼闪着希望的星 星。“你觉得我是什么?” 他瞟她一眼。“空气。” 空气?嘴角立即搭拉下去,怎么能这么无视人! 两条手链塞在裤兜里,手一垂就能碰到,妞妞拼命忍住说出来的冲动, 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不能说不能说,说了就没惊喜了…… “别吃!”覃为夹走她嘴边的姜。“饿成这样?这个都吃。” “啊?吃姜有益健康。” “吃了上火。有事想跟我说?” “没有。”低头继续扒饭。 答得真快。覃为点着烟笑眯眯地看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口袋,这孩 子一点也不会掩饰。“给我买礼物了吗?” “没有。” “裤兜里不是啊?” “是啊,给你买的手链……”说漏嘴了。妞妞搁下筷子郁闷地横他一 眼,掏出礼物。“本来想给你惊喜的,现在好了,什么也没有。” “戴手上的?”他拿过来随口问,“多少钱?” “问钱多伤感情!”胸脯拍得啪啪响。 语气跟动作非常像某个人,覃为拧起眉真想苦笑。把丁一一视为偶像 是个极端错误的思想,如果女孩子都跟她一样,人类社会一定会加速灭亡 的。 “你看这是骷髅头,”她指给他看,松开红色绳结给他戴上。“老板 说是新疆牦牛骨头做的,是情侣手镯哦,能避邪。我才花了一张票子。” “五十?”价格有所保留,他知道这孩子不大会还价。 “没眼光。一张老人头。” 太有惊喜了!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正宗货,像硬塑料做的,哪家老板 这么缺德骗小姑娘。 绑绳子的动作慢下来,妞妞有点迟疑地看着他皱起的眉。“你不喜欢 啊?” “喜欢。”他转了转手链,“以后别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 “书上说对喜欢的人要舍得花钱。” “什么歪书?” “那不是歪书,那是言情小说!” “真的,那就是歪书。”他很严肃地告诫她,“少看点,看多了影响 智力。”花一张老人头买两串塑料链子多傻呀。 22生日酒宴 “今天使劲吃,不怕吃垮他。”进了包厢谨言指指寿星,“反正这家 店是他爸开的。” “真的?不早说!”菜单瞬间就被几只手抢去。几个小孩特意一整天 都没认真吃东西,就等着晚上的生日大餐。 “那我就不客气了,点几个山珍海味没关系吧覃先生?”一一话一出 口又引得大伙吃吃笑。刚才到服务台询问时,前台一口一个覃先生,差点 没把他们笑晕过去。 “再这么叫把你清蒸了。”覃为恐吓她,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哎哎水云间!”妞妞指着屏幕,“换回来换回来。” “没营养……”撇撇嘴,还是退回那个频道。 马大叔正抓着医生又是摇又是吼,跟个疯子似的,几个女生看得津津 有味,全然不顾男生们想吐了。 “新买的呀,”一一揪着妞妞手上的手链打量,“老大怎么也有一个? 酷!” “啊,生日礼物。” “现在流行戴骷髅头吗?”她扭头看嘉宇,“你也给我买个吧。” “买个屁!”他翻个白眼。 一一掉头缠上妞妞。“这个给我吧给我吧,你想要什么我下次给你买, 给我吧……” 谨言叹口气,长眼睛的都能看出那是一对情侣手链,她怎么就看不出 来呢? 覃为递给他一个悲哀的眼神,小声说:“还是跟智商有关。”兄弟啊, 你的爱情之路充满崎岖啊……“别吵吵,赶紧点菜。” 一一张口就说油淋辣椒,明月点辣椒炒腊肉,妞妞说要吃唆螺。 这就是山珍海味啊,嘉宇气得直骂:“土包子!”立即遭到土包子们 的围攻。 叶岚一进包厢就看到有个孩子被压在桌上当菜切,旁边三个丫头揪耳 朵的揪耳朵扯胳膊的扯胳膊。退回去看了看门牌,搞错了? “进来啊。”覃为招招手。 美女穿了条带花边的黑色裙子,衬得皮肤欺霜赛雪,一头秀发微微烫 卷了,脚上一双高跟鞋,几圈细细的带子缠着脚踝,清纯中带着性感。几 个小姑娘看得两眼发直,一一还学小流氓吹了声口哨。 “谁家孩子!”叶岚笑着拍她一下,“跟你们老大学不出什么好样。” “废话。”覃为把菜单递过去,“就差你了,快点菜。” 电视里马大叔爆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谨言跟嘉宇抱头趴到 桌上齐齐叹气。“换一个吧,再不换都不用吃饭了……” “小女生都爱看。嗯……”叶岚看向覃为,“点个红烧鲫鱼?” “点过了。点你自己想吃的。” 她翻开菜单,视线瞄到他手腕上的骷髅头珠子。“咦,怎么戴这个了?” 记得他以前从来看不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下巴朝快钻进电视机里的小丫头抬了抬。“她送的。” 妞妞手腕上戴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叶岚笑笑。“一对啊?还挺特别的。” “好看吗?”覃为摸摸手链,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好看。”她低头看菜单。 几个孩子饿得头昏眼花,菜一上来什么也不管拼命开吃,结果菜还没 上完就趴在桌上说饱了,眼巴巴地盯着各式小点心却又吃不下。 “喝点果汁吧,等会再继续吃。”谨言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橙汁。 “男人喝什么橙汁。”覃为把嘉宇面前的杯子拿开,倒了一小杯白酒 推过去,“要喝就喝这个,感情深一口闷。” “我喝!”傻小子豪情万丈地一口吞掉,呛得猛咳,一张脸立即着了 火似的。 “有你这种教法吗?”叶岚咯咯笑着又给自己的杯子满上,端起敬寿 星。“你说的,感情深一口闷。”脖子一仰整杯酒没了,看得几个小孩瞠 目。 谨言小声劝道:“少喝点。”今天她的状态异常高涨,一杯接一杯的 没停。 “没事,我酒量好。”美女撑着头眼波流转,“你也喝啊,别光看我。” “喝不过你。”他摇头认输。 妞妞肚子饱了有点想睡觉,抓着南瓜饼有一下没一下地啃,吃不下, 翻开菜单研究菜式。“哎,我还没吃过鱼翅呢。”她突发其想。 “给你。”覃为把鱼骨头夹到她碗里。 她傻眼。“这什么?” “不是说想吃鱼刺吗?” “我说鱼翅……不是鱼刺……”嘴里塞着东西,平舌音跟翘舌音楞是 没说清楚。 “是啊,这就是鱼刺。” “吃吧吃吧都给你。”嘉宇憋笑把剩下的鱼尾巴夹给她,“这也算是 鱼刺一部分。” 一一干脆把整个盘子端她面前。“别急啊,我们不会跟你抢的,慢慢 吃。” “别欺负我们小妹妹。”叶岚笑着倒了杯酒推过去,“别理他们,我 们给寿星敬酒。” 妞妞抿了一小口。“呛人……” “那就别喝了。”覃为把酒杯拿过去。 “换红酒吧,女孩喝白酒是有点吓人。”正好服务生进来送毛巾,叶 岚叫她拿瓶葡萄酒。“过生日不喝红酒叫什么生日啊。” “我告诉你们葡萄酒最好喝,而且不醉。”明月忙着给妞妞跟一一传 授酒类知识,“甜甜的,跟果汁差不多,等会可以使劲喝……” 这误导的……其余人等相对无言,她喝的那叫酒吗? 酒送上来,谨言给每人倒了一小半。 “来来我教你们怎么喝!”叶岚往杯子里倒了点白酒,端起来晃晃, “这么喝最够味。”一仰头全灌进嘴里,手指一个一个点,“敢不敢这么 喝?敢不敢?” “别把人灌醉了。”覃为不敢苟同这种喝法。 “看,你们老大看不起你们。” 几个小孩根本不用激,亲眼见到大美女酒量惊人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纷纷抓起酒瓶有样学样,一时间饭桌上一派江湖气息。 “老大我敬你!……喝光啊,东风吹战鼓擂,今天喝酒谁怕谁!” “谨言……老大都喝光了你怎么就喝一半?感情浅舔一舔,我们就这 点交情?” “老大……嘉宇敬你你喝了为什么我敬你你就不喝……” “喝!你看你俩连叶岚都比不过……” “……” “都给我少喝点!”谨言拿过白酒瓶藏到桌底下。可惜没人听他的, 只得扭头压低声音跟覃为说,“叫叶岚别喝了,等会发酒疯。” “劝不了。” 说话间叶岚又领着孩子们划上拳了,谨言摇头叹气。“你啊……”想 说什么又忍住了。 “你什么你,快喝。”覃为给他倒了杯酒,“有些事早点明白对谁都 好。” 谨言的话说对了一半,有人发酒疯,但不是叶岚。不知道她酒量到底 有多大,他都开始走圈圈了,她还能不扶墙走直线,并且口齿清晰。 先送她回家,进了屋她又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递给覃为。“差点忘了,生日快乐。” “送什么礼物啊?”他扬着盒子笑。 “你生日嘛。”叶岚摆摆手,“走吧,路上小心点。” “谢了啊。”转身一边走一边拆开包装,是个黑色的钱包。 谨言一眼看到上面的标志。“古姿,好像不是国内货。” 覃为愣了愣,无奈笑笑,随手塞进裤兜里。 “不便宜呢……”谨言摸着下巴小声嘀咕,“也不是男朋友送这么贵 的。” “关你什么事?”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他嘿嘿笑,继续摸下巴。“就这么塞兜里小心别掉了哈……人家的一 片心意。礼物太贵重了怎么还呢,这是个问题……” “你省点心考虑那只猴子的问题!”懒得理他了。走到路边一看,嘉 宇抱着树不知道喃喃些什么,一一趴在花坛边睡着了,明月坐在旁边发呆, 妞妞则手舞足蹈,嘴里咿咿呀呀唱着歌。“车呢?”覃为四处找。 “开走啦!”明月还比较清醒,只是有点大舌头。 “走了?”覃为暴怒,“妈的老子投诉他!” “怎么搞的,你们不是都坐车里面吗。”谨言纳闷,“司机怎么能跑 了?” “嘉宇想吐要出来,我们就都出来了,司机就走了。” “……”默默抹汗……“算了,反正没给钱的。先走走吧,这儿不好 打车。” 谨言背上一一,覃为一手搂着又蹦又跳的妞妞一手拉着嘉宇,嘉宇还 有点神志能走路,明月跟在旁边扶着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路上偶尔有空 车经过,但是一看醉醺醺的几个孩子都猛踩油门开跑了。 “冲啊……”一一突然大喊,哼哼几句又睡着了。 谨言哭笑不得。“说梦话呢。” “不是我说梦话,啊!!!”妞妞神奇般听懂了他的话,双手拢在嘴 边大声尖叫,叫完了开始唱儿歌。很奇怪的是居然字字清晰。 “别唱了!”覃为听得耳朵起茧,“怎么醉成这样。”这俩丫头现在 翻了个个,平时跟个恶霸似的丁一一醉了之后乖得像只小绵羊,倒是妞妞, 这会儿亢奋得很。 “谁说我醉了,我清醒着呢!”妞妞推开他的胳膊站稳,摇摇晃晃又 高歌一曲娃哈哈。唱到一半喃喃,“没话筒……” “妞妞听话,别唱了。”谨言也不知道这孩子喝醉酒是这样,以前在 家也没喝过。扭头瞪一眼覃为,“现在好了吧,那时候说了别让他们喝。” “我哪知道!”他头痛得要命,早知道发疯的是她,死也不给喝。 小丫头还在嘟囔。“……怎么没话筒呢,话筒呢?”翻翻眼睛,思索 片刻弯腰脱掉凉鞋。 “又干嘛?” 她把鞋子举到嘴边唱完后几句歌词,然后正儿八经地九十度鞠躬,学 粤语歌手开完演唱会后谢幕。“多彩多彩……”手一扬,好好的一双凉鞋 飞进垃圾筒。 “死丫头……”覃为气得额角青筋直冒,把人丢给谨言扶着,伸手去 搬垃圾筒的铁盖。眉头一皱又满脸嫌恶地放下了,谁知道筒里边有些什么 脏东西呢。 看着他有气没处撒的模样明月笑得直打跌,手一松跟嘉宇一起趴到地 上。 妞妞搞不清状况跟着傻乐,光着脚丫到处乱蹦,踩到一颗小石子,一 屁股坐下去捧着脚大喊:“讨厌,谨言哥你家地毯有刺!” 谨言晃了晃,终于撑不住跟他们倒成一堆。 “妈的别起来了,都躺这儿过夜吧!”覃为看着地上几摊烂泥又气又 笑,拉起妞妞,“叫你乱蹦,小心踩着玻璃。” “喂喂背我,”她吊在他胳膊上耍赖,“我要荡秋千……” “荡个屁!不许吵,再吵把你扔大街上懒得管你。” 虽然晕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但妞妞还是听明白了他话里的威胁,乖乖 地坐到嘉宇身边扯他的头发。嘉宇这会儿大概睡着了,竟然对那两只魔爪 没反应。 这群没酒量的!覃为后悔死了任他们贪杯。跑到路中间拦了辆车,司 机本来不肯,被他两眼瞪得脊背发凉,老老实实帮着又叫了辆车把人塞进 去。 “哎,”谨言敲敲车窗,“鞋子怎么办?” “不要了,明天给她买双新的。” 十个小时后某人后悔死了说这句话。 23酒醉后遗症 覃为在睡梦中被谨言摇醒,后者露出一脸“麻烦了”的表情。揉着两 眼下楼,昨晚发酒疯的人正坐在客厅发呆,脸没洗头没梳,看见他出来立 即满脸愤慨地诉苦:“我鞋子被人偷了。” 他讶然。“昨晚你自己把鞋扔了。” “瞎说!”妞妞恨恨地把脚丫一伸,“我怎么可能把鞋扔了,新买的! 肯定是你们喝多了进来不知道关门,半夜贼把我鞋偷去了。” 覃为有点明白谨言为什么那副崩溃表情。“真的是你自己扔的。” “我又没怪你们!”话说得轻巧,脸上却清清楚楚写着“死不承认错 误”几个大字。 “能怪谁,本来就是你自己喝多了。”他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扑脸, “不信问谨言。” “问也没用,就知道怨我自己把鞋扔了。哪能呢,我是喝酒喝傻了才 会扔掉!” 不就是喝傻了吗?谨言说不信你问他们去。 “问就问!”气冲冲地上楼审堂。一一睡得跟死猪似的摇也摇不醒, 嘉宇不堪骚扰差点一拳揍到她鼻子上,明月倒是醒了,两眼发直什么也想 不起来。她只得讪讪下楼。 “问清楚了吗?” “没。”妞妞盯着光脚丫犯愁,“才买几天就被偷了,我妈肯定骂死 我。肯定是昨晚回来把鞋脱门口,我在家时都这样,你们进来忘了关门, 结果让人顺手给拿走了……肯定是。绝对是。”越想越觉得分析得对,跳 着脚大骂哪个缺德鬼连双凉鞋都偷。 覃为哭笑不得,扔了双拖鞋给她。“走,带你去垃圾筒那儿看看,你 的鞋就在里边,是你自己扔的。” “去就去!” 回到事发地点覃为手一指:“在那呢。” 垃圾筒盖子打开了一半,妞妞跑过去看了看,回头猛翻白眼。“哪呢?” 俩男生赶紧跟过去。垃圾筒里空荡荡的就丢着几张废纸,哪还有鞋的 影子。齐齐哀叹一声:这都几点了,清洁工早把昨天的垃圾运走了! “鞋呢!”妞妞叉着腰控诉,“怎么不见了,不是说我扔的吗!” “让收垃圾的收走了。” “那再找呀,找回来证明是我扔的呀!” 这他妈上哪儿找去!覃为没声了。 这叫什么事,一个小姑娘头发乱糟糟的汲着双大不少的夹趾拖鞋翻垃 圾筒,旁边两个男生傻呆呆看着,丢死人了。谨言悔恨地开口:“妞妞啊, 鞋子可能是被人偷走了,再买一双吧。” “哎!”覃为脸孔扭曲张口结舌,“谨……明明……” “我就说不是我扔的,你偏说是我扔的!”妞妞开始发飙,“偷走了 就偷走了,干嘛不承认?你俩以后都不准喝酒,喝多了忘事,连个门都不 知道关!” “嗯嗯。”谨言已经打定主意黑锅背到底。 覃为心里那个堵啊,拧着眉毛瞪两人。 “看什么看什么?”她瞪回去,“犯了错误不知道承认,还找借口。” “是,是我们的错。”胳膊肘捅捅覃为,谨言丢给他一个知错就改的 眼神。“赶紧买鞋去吧哦,我买点早餐回去,等会那几个醒了没东西吃。” 转身逃难似的跑了。 “你他妈……”覃为扒着头发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你又骂人!”妞妞瞪他。 “没骂你。”他没好气地拉起她的手,“走吧买鞋去。” 很不幸的是,整个鞋店一层二层全逛遍了,她还是没松口,覃为累得 坐凳子上不想动。“这么多鞋就没合适的?那双,还有那双,不是挺好看 的吗。” “不能随便买。”她搭拉着脸坐到旁边。 “什么叫不能随便买?” “你傻啊,要买当然买跟昨天那双一样的,要不我妈问起来怎么说? 我说买新的啦,她问原来那双呢,难道我说被偷了?我妈肯定骂死我。” “……”覃为火冒三丈一拳揍在凳子上,起身拎起一双鞋。“就这双!” “不要!” “要不要?” “就不要!”她嘟着嘴委屈极了,“鞋子被你弄丢的你还冲我发火。” “能挂猪油瓶了。”他捏捏她嘴巴,“再找找吧。你妈哪儿买的?” “出差时买的。” 眼前一黑,他差点从楼梯滚下去。 店面一个一个找,妞妞指着一家服装店的橱窗。“看那条裙子!”里 面挂着一条跟叶岚身上一模一样的黑色长裙。“喂喂,我穿这个好不好看?” “别压了,本来鼻子就不高。”他好笑地看着她整张小脸紧紧贴在玻 璃上。 她回头仰着脑袋看他。“叶岚穿着真好看。” “是吧,不记得了。”指指旁边的小碎花公主裙,“你穿这个好看。” “小女孩才穿这种。” “你就是啊。”半眯的眸子扫了她胸部一眼。 她警觉地拢起手臂。 覃为咧开嘴笑得好没道德。“这是没发育呢还是停止发育了?” 小脸蹭地红透了。“以后还会长的!”嘴巴冲对面努努,“你喜欢那 种?” 那边一个肉弹女郎走过,两条白大腿勾引着街边男人的目光。覃为 “噢”一声,拍她脑袋一下。“死丫头……买鞋去。” 流鼻血了……妞妞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随便买双差不多的吧,热 死了。”实在没力气跑来跑去,回到原来的鞋店找了双颜色相同的。 “跟那双看不出来。”他低头看她脚上的新鞋。 “花纹不同。我现在零花钱不够,过两天再还你。”她可不能随便用 人家钱。 “还什么,算我送给你的礼物。” “也行,一半是礼物,一半是你喝醉酒没关门的惩罚……” 他快疯了:“明明就是你自己扔的,我根本就没喝醉酒!” “谨言哥都承认了!” “那家伙……” “喂喂,我一点都不想跟你吵架,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成功地将头顶噗噗直冒的火气瞬间冷却下来。“不吵 架。”覃为掐掐她的脸,“不过我得跟你说实话……” “我知道,我不怪你了,以后喝酒喝少点。” “……”他算是领教到这丫头的功力了。脸贴到她面前说,“我给你 买了鞋子,你有什么表示?” 瞅瞅周围没人注意,妞妞大方地在他左腮叭一口。“请你吃串串。” “一下太少了。” 歪头亲他右边脸,不料他头一偏,两张嘴正好对上。她呜哩哇啦低嚷: “那边有小学生呢,别吓着他们!” “提前给他们上青春期教育课。” “你这样的人不能当老师,家长肯定联名要你辞职。” “我就当流氓算了。”他抓牢她的双手,笑着吻她的额头、鼻子。解 开扎发辫的橡皮绳,五指帮她理顺乱糟糟的头发,“以后别喝酒了。” “为什么?你能喝我怎么不能喝?” “我喝了不发疯,你喝了发疯。” 她想了想。“昨晚我摔桌子了?”老爸有次喝醉酒,回家把饭桌给擂 墙上去了,那可是玻璃做的,不便宜,老妈气得三天没理他。 “嗯。”覃为不置可否。退后两步看着她的脑袋呵呵笑,“像奇志。” 伸手一摸,头顶赫然竖着一撮头发。 回家把鞋子面对面贴在一起藏到鞋柜后面,老妈果然没发现鞋子变了 样,妞妞认为此方法可行,于是每天回家都这么照办。结果没多久妈妈便 发觉她的举动可疑,拎出鞋子一看明白了,把她臭骂一顿。 “傻!”覃为听说后笑得直不起腰来,“谁让你跟藏宝似的。颜色都 一样,随便扔哪儿谁会去看啊。”这孩子脑筋转得太快,都转出去了。 “不早说!”她气得猛翻白眼,不理他了,趴在沙发里按遥控器。 “就看这个。”破案的好看。 “不喜欢,没点生活激情。” 哭哭啼啼的琼瑶剧就有激情?覃为摇摇头,坐到地板上修随身听。声 音有点卡带,不知道什么原因,估计是磁头要清理了。 妞妞恐怖地看着一地碎片。“你会修?”等下还能还原吗? “别小看我啊,我家里电视机什么的有毛病都是我修。” “将来可以靠这门手艺赚钱。”所有频道翻了个遍,没发现好看的, 无聊地开始研究他家房屋结构,楼上楼下到处跑。 “你玩会电脑,等弄完这个出去吃饭去。” “我给你做饭吃!” “不吃!”那种火锅已经吃腻了。好半天没听见声音,覃为放下起子 四处找人。“你干嘛呢?” “喂喂啊……”一枚导弹嗖地弹出来挂到他身上,送个香吻。“你真 聪明什么都会弄,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成功的人。我好喜欢你。” 拉下脖子上两条手臂,他不为所动。“弄坏我东西了?” “……小房子。”怯怯地进房间捧个东西出来,怯怯地举到他面前挤 出两滴眼泪。“我不是故意的,就碰了一下它就散架了。” 他就知道!覃为狰狞着脸接过模型。“以后那间房间禁止你进去。” 他花了好几天搭起的别墅就这么泡汤了。 “哦……”妞妞扁着嘴坐回沙发。 “这么结实都能散架,怎么弄的?”还说不小心碰到了,明明就是好 奇拿着它翻来覆去地玩,结果玩完了。 “不知道。”她小声嘟囔。 “你那手啊……劲儿真大,哪天有空跟我学车去吧。”照她这玩坏模 型的手劲,抡方向盘不成问题。 “你驾照都没有你还告诉我学车。” “跟我顶嘴是吧?” 一声抽泣响起。 哭了?覃为惊讶地抬头看她,两行泪顺着她的脸颊流到下巴。“我又 没骂你。” 她指着电视哽咽。“起轩被烧成那样还不告诉乐梅,躲窗底下看……” “……”又看上琼瑶剧了!他没好气地吩咐,“给我找下钳子。” “在哪?”拖着哭腔问。 “抽屉,矮柜底下。” “哦。”泪人儿擦擦脸起身从抽屉里找出钳子递给他,顺手端起桌上 的水杯喝了两大口,腿一软又趴到沙发里哭起来。 覃为崩溃了。“哭都还有中场休息……” 24冬天里的小小离别 开自动档不是件困难的事,钥匙一插一转,手刹放下,踩油门,ok! 方向盘也好掌握,几分钟就能练顺手。妞妞异想天开:“我觉得我能考驾 照了。” “你看她把方向盘都快扭断了。”嘉宇坐在后排冷眼看她像个屠夫一 样,每次都能听到打到底的咚一声巨响。估计这车离报废没多远了。 “哪能断。”不过覃为也担心她那咬牙拼命的模样能把方向盘拽出来。 “停,我教你倒桩入库吧。” “好啊!” “给我玩会行不?”嘉宇趴到椅背上搭着她肩膀打商量,“妞妞乖, 跟老大培养感情去吧。”这丫头以二十几迈的速度开了两小时也不嫌无聊, 他都快发霉了。 “不给!”刚玩上瘾。 “你开得跟蜗牛似的还玩!”他扑过去抓着方向盘不松手。 “别急,”覃为笑着安抚后面那个抢匪,“再练半小时给你。看到那 几个东西没,”他指着地上竖起的桩,“现在倒着进去。” “为什么要倒着进,直接进不行吗?” 哪这么多废话!嘉宇白她一眼。“考驾照这么规定的!” 没多话换了倒车档向后退,咔一声撞上桩子。覃教练告诉她先往前开 再慢慢后退,妞妞依言照办,咔一声又撞上了。连撞三次后心头的火蹭蹭 往上窜,开着车子绕库转一圈,直接顺着进去了。“看,我进来了!” 这也行……两个男生抱头叹气。教练指指贴着桩的后轮胎。“没停好, 停中间一点。” “怎么弄?” “往前,往左打。对,后退,往右打死……” “等等等等!车子要向右去为什么向右打?”妞妞脑袋有点晕,掐着 手指嘴里念念有词,“现在是后退啊,应该往左吧?方向是反的……嗯, 反的。” “叫你往右就往右!”嘉宇气得抓住她的肩膀猛晃,“跟个棒槌似的 连方向都搞不清。” “别打搅我思考!” “往右,再往左。行,打正了直接往前。”车子还是往右拐,覃为提 醒道,“打正。” “正了呀?”妞妞傻眼,明明方向盘上的车标志是正的,为什么还往 旁边拐? “往左再打360度!”嘉宇忍无可忍越过她头顶把方向盘打正,“去去 一边玩去!”连方向盘转几圈都搞不清,好意思说考驾照。 妞妞抱着方向盘不给,瞪他:“我的车!” “放屁,老大家的!” “他家的就是我的!” “你嫁过去了啊?” “你是男的你想嫁都嫁不出去……” 越说越离谱,覃为打开驾驶室门牵她下车。“给他玩会吧,你看他急 得都快冒烟了。” 嘉宇是真的急,连车都懒得下,直接从后排翻到驾驶室,油门一踩车 子猛地窜出去,绕着训练场地转了好几圈才算把头顶噗噗直冒的烟熄灭。 “看到没,”他只手抓着方向盘炫耀自己的车技,“这才叫开车,哪像你 那样蜗牛似的!” “了不起……”妞妞郁闷地剥粒糖扔进嘴里,“我也会开啊对吧。” “嗯,你也会开。”覃为强调那个开字。 人跟人就是不能比,学了小半年,一一都能开得像模像样了,妞妞这 个正牌学车的还只敢待在训练场地兜大圈圈,一旦方向盘绕多了,便手忙 脚乱搞不明白到底该朝左打还是朝右打。还有一个最恼火的地方,移库时 移了n回没一次成功,嘉宇搂着她肩膀无限同情地安慰道:桩子跟你八字不 合,算了吧。一一则很干脆地用上教她骑自行车时常说的那句话:你就死 了这条心吧。 死了心也要学会开车!妞妞坐在车后架指天发誓:“你等着吧,等考 完期末考我天天练,练会了堵到你家门口不让你出来,who dare who,i could kill you……” “嘀嘀咕咕什么?”司机伸手拍她一下。 “一一老笑我学不会!” “跟她较什么劲。吃东西吗,那边有卖玉米的。” “好。”她跳下来扶好车。 覃为走过去买了一根转身就走,老板在后面哎哎叫,他才想起忘了拿 零钱。回来把玉米递过去,等半天发现她没上车的意思,奇怪地问:“怎 么了?” “推着走吧。” “嗯。” 怎么回事?妞妞从眼角偷瞄他,从早上开始就不对劲,不怎么说话, 中午饭也没吃多少,这会儿连钱都忘了拿。“你心里有事啊?” 把车子支好,覃为靠在路边的树上掏出一支烟点着,半晌才开口。 “跟你说件事,寒假不陪你练车了,我要去看我妈。” 她一愣。“你都没跟我说。” “昨天给我妈打电话,她病了。” “啊,严重吗?” “没事,就是跟我舅妈吵了一架给气的。” 她记得他提过他舅舅姨妈们争家产闹得不可开交。“你去玩几天?” 哪是玩啊。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长得真快,已经垂到腰了。“起码 得半个月吧。” “什么时候走?” “考完试就去,机票已经买好了。” 也就是说下个星期就得走。以前不是没有过这么长时间的离别,可那 毕竟在国内,距离多近啊,现在要隔着大洋了……妞妞抠着树皮没吱声。 手被覆住,带着歉意的眸子就在眼前眨了两眨,她忙扯开一个笑脸。 “笑不出来就别笑,难看死了。”覃为刮她鼻子一下。“舍不得啊?” “嗯。”她仰头看着他,眼里全是不舍。“怎么办喂喂,我现在就想 你了。” “要不我不去了?” “那哪行,那是你妈!你可别学小麻雀那样,”她舞着啃得乱七八糟 的玉米棒拉长声音,“小麻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覃为失笑。“你是谁媳妇?” “你。”玉米棒毫不迟疑地转向他鼻子。“喂喂我们以后结婚吧。” 他有些闪神,被她直愣愣的大眼盯得没地方藏,狼狈地扭开脸。“你 才几岁……” “古时候的女孩子这个年纪都当妈了。”妞妞丝毫没觉得应该害臊。 啃了两口玉米,突然发现一件极有趣的事,两眼瞪得老大伸手刮他的脸。 “你脸红了耶……” 什么语气!一口烟差点呛进肚子里,他弹掉烟头跨上车。“上来,赶 紧回家吃饭,等会去我家教你发邮件。” “好……”跳上去吃吃笑着圈住他的腰。“喂喂啊,为什么脸红?” “别吵。” “我没吵,就问你……” “再说扔你下去!” 可惜这句狠话不具有威胁性,她低着脑袋一个劲地笑,手指在他背上 画大眼美女。真好玩,大男生竟然比她还害羞…… 家里的电话没有开通国际长途,整个寒假妞妞几乎都在谨言家蹲点, 比上课还积极。刚开始一一嘉宇明月倍感新鲜,挤在电脑前看小丫头写情 书,结果大失所望发现两个恋爱中的人没点浪漫,天天讨论些吃喝拉撒的 问题。没劲……各自讪讪地走开,剩下她一人不厌其烦地对时差。 “……差七个小时,现在十一点,那边就是……一二三四五……” “别念!”一一正被英语烦得头大,啪啪拍着桌子,“老大就回来了 你还算个屁!” “就念就念……”妞妞偏要跟她对着干,一屁股坐到她旁边大笑。 “姐姐啊,这个用at不用in。笑死我了,高二还比不上我高一。” 闻言一一大怒,起身扔下小老师坐到电脑前,很快传来玛丽奥叮叮咚 咚的音乐声。 谨言看着妞妞叹气。 “是她自己不学。”她忙申明。 “有你在她能学进去才怪。你天天往我家跑你妈没怀疑啊?” “我说跟她一起学英语。” “你就扯吧,”谨言拿过遥控器开电视,“你妈要是知道了非骂我不 可。” “谁舍得骂我家帅哥哥呢……”妞妞托着腮眼睛往他脸上瞟。嗯,虽 然长得帅,但还是没有她的喂喂好看。“没意思,他都不让我去机场接他, 我还没看过大飞机呢。” “你是想接人还是想看飞机?” “先看人再看飞机。” “傻丫头。”谨言摸摸她的脑袋,“我问你,要是以后他待在那边不 能常回来怎么办?” 笑脸僵住。“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问点有建设性的问题行吗?”她嘟起嘴横他一眼,“不理你,打游 戏去。” 元宵节前一天下午,覃为终于从资本主义国家回到祖国怀抱,先吃饭, 然后去卡拉ok厅唱歌。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小恋人也不好上演久别重逢的戏 码,只能偷空对视两眼,微笑,眨眼,做鬼脸…… “哎哎!”嘉宇受不了了,这两人眉来眼去把别人当成空气啊。“你 俩重新开个房行吗?” 开房?两个大男生对这词比较敏感,齐齐怒视他。 “呸……不是这意思。”后知后觉说错话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一一没搞懂,傻乎乎地问:“什么意思?” “不懂就别问!”覃为赏她一个爆栗,牵起妞妞的手。“出去透透气。 你们想吃什么?等会买过来。” “叫服务员拿就行了,出去干嘛?”一一还是没懂味。 “出去干嘛?”嘉宇鄙夷地瞟她一眼,忍无可忍告诉她,“出去打啵 啵!” “纯洁点别教坏小孩。”谨言说得慢条斯理。瞟见那傻丫头恍然大悟 的模样,噗哧一声倒在沙发里捧腹大笑。 这些人真是……妞妞红着脸抱怨:“真的就是买东西,谁跟他们想的 那样,讨厌……” “又没想错。”覃为低头亲亲她的额头。 “干嘛?”她吓一跳,转着眼珠四处看。 “没人看。”大手轻柔地抚过细致的脸庞,墨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望 进她眼里。她忍不住噗噗笑,覃为跟着笑,双手将她的小手包围住,低头 轻啄她的脸。 “痒……”她咯咯笑着隔开一点。“你那边好玩吗?” “就那样,房子挺好看的。啊对还有时装。”他解开羽绒服裹住她往 外面走。“冷不冷?” “不冷。那你说意大利语啊?” “说中文,米兰那边中国人也不少。” “诶……那边都是白人吗?” “算白人种。” “那你外婆是白人吗?” “嗯。” 她盯着他的脸表情困惑。“可你比嘉宇还黑。”真的,以前没注意过 这个问题。 覃为拥着她无语。“……晒的。” “那边有黑人吗?” “也有,少。” “哦……”她点点头,然后再问,“你说白人跟黑人生出来的小孩是 什么样?会不会跟奶牛一样黑一块白一块。” “……”这孩子怎么老问这些让人笑到想哭的问题。他拉她躲到角落 里狠狠亲下去,不想跟她唧唧喳喳废话。 两颗心贴在一起跳得厉害,他的吻很用力,好像要夺去她的呼吸,又 好像要把她吃进肚子里。“喂喂……”妞妞翻着眼睛喘气,“憋着了……” 煞风景!他叹着气笑,放开她,下巴搁在她头顶圈紧双臂。“想我吗?” “想。”毫不迟疑地点头。“跟你发邮件打电话的时候没那么想,但 见不到你的样子又老想发火。挂了电话总觉得还有话没说完,写信的时候 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唉,不对啊,我写作文写得可快了,你说我是不是 读书读傻了?” 小丫头窝心的话语让他左胸那个地方阵阵发烫,手指缠着她的丝丝长 发。“傻。” “你比我更傻。”瞧他发些什么邮件:早上七点就醒了。刚刚吃了两 块蛋糕。妈妈给我做了红烧鱼……“你妈见到你高兴吗?” “当然高兴,她恨不得让我在那边过完元宵。” “那可不行,后天就开学了。啊对了,谨言哥还问我,”她学着谨言 的语气老气横秋地说,“他要是待在那边不常回来怎么办。切……你不是 回来了吗。” “要是呢?” “怎么可能!” “我跟你说过没?我妈他们那边几个子女为了家产争得死去活来。” “说过。” “我要是去那边读书呢?” “读书能有什么用!你能帮你妈呀?”她又不傻,一个高中生去那边 能帮上什么忙。 覃为只笑。 没等到回答妞妞有些慌张,揪着他的毛衣垫起脚尖。“你不会真待那 边不回来吧?” “不会,”低头亲亲她的头发,“最多就像现在这样去那边看看。” “不会就好。”她吁了口气,刚才真吓死她了。 “你不愿意我去那边啊?我妈可是大老板,钱多,我要不去没人花她 的钱。”他半真半假地说。 “你妈有钱是她的钱,又不是你的。喂喂啊我告诉你,自己挣钱自己 花心里才舒服,我们不要她的。你放心,等我挣钱了我来养你。” 严肃的小脸看得覃为只想笑。“你养得起我吗?我这件衣服一千多。” “啊……”嘴角马上搭拉下去。“那我们得节省点。”头一扭看见路 边有油炸摊,省钱的计划马上泡汤。“我要吃串串!” “叫他们出来。”手机扔家里没带,他牵起她的手回卡拉ok厅。 25谁都会成长 两个大男生对油炸食物没多大兴趣,随便啃几口就不吃了。妞妞他们 还是小孩子心性,在摊位前窜来窜去,突然闻到玉米的香味,拉着嘉宇又 窜到街角去了。 覃为盯着她的背影失笑。“哪这么爱吃玉米。” “图新鲜。你看她,”谨言下巴朝另一个丫头抬了抬,“那么烫也不 知道吹吹。”烫得吱哇叫也不肯浪费时间,串串刚出锅就埋头猛啃。 “嘴馋呗……”覃为好笑地瞟过去一眼,从口袋里摸出烟。风大,打 火机拨了几次都没点燃,皱着眉走到商铺楼的拐角处拢起手打着。 谨言跟过去。“你妈那边情况怎样?” “麻烦。” “怎么了?” 他猛吸两口烟才开口:“这回不止我妈病了,老头也被舅妈气中风, 上星期才出院。两个姨妈也不干人事,跟二舅联起手来整我妈,他们想的 倒好,把我妈踢走他们私下里再斗。” “你外公的意思,想叫你过去帮忙?” “嗯。” “你妈妈呢?” “她还能说什么,老头都那样了。” “可你还在读书啊,怎么帮?” “老头说让我边读书边进公司锻炼。嘿,他也真有意思,都没见过我 几次面怎么就肯定我担当得起。” 谨言拍拍他肩膀。“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家老头慧眼识明珠。” “酸……”覃为苦笑。 “上午我跟她提了一句。” “我知道,刚才还在抱怨你呢。她不信。” 傻丫头……谨言无奈地摇摇头。“别对她要求太高,她还是个孩子。” 覃为吸着烟没吭声,扭头看向那边打闹的几个小孩。他们生活单纯, 哪能想象得到家族斗争的残酷性和持久性。 他要去他妈妈那边了?可每天照样准时来接她上学放学,脸上也看不 出异样呀……黑板上密密麻麻写着公式,妞妞托着腮两眼睁得老大,一眨 也不眨。老师看到学生这么认真听讲很高兴,举起试卷问:“沈思琪,你 认为这道题选几?” “唉。”她无意识地叹口气。 “对的,选a。好,同学们看下一道。” 这也行……谢晨翻翻眼睛,这几天同桌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上课老是 走神。拿铅笔指了指她卷子上那道题,“刚说这个。” “哦。”妞妞低头仔细研究了会,“选c吧。” “……你梦游啊。” 中午放学铃一响,梦游者撒腿跑到楼下,覃为竟然不在教室。嘉宇神 秘兮兮地说:“老大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叶岚打来的。” “啊?”都没告诉她。“什么事?” “什么事?”嘉宇拉长声音,“私……奔……去……了……” 胡说,她的喂喂哪能跟人私奔!不过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出去有事 怎么也不说一声?熬了一下午,放学时走出教室,私奔的人含笑站在教学 楼下朝她招手。 看吧,嘉宇那坏蛋!妞妞兴冲冲地奔过去。“我就知道你肯定回来上 晚自习。” “嘉宇怎么说的?” “他说你跟叶岚私奔去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覃为笑骂,接过她手里的饭盒。“别去食堂 了,出去吃吧。” “嗯。你下午干嘛去了?” 脚步突然顿住。 妞妞没提防一头撞到他背上,摸着鼻子呼痛。“走着走着干嘛停下!” 他拨开她的手帮她揉了揉。“对不起。” 对不起?这人从来不说这三个字,惹她生气了光知道买糖给她吃。提 着心仰头对上他的眼,他没说话,眸子藏在长睫毛下看不出内容。妞妞猛 一激灵,呐呐道:“你别说你想跟我分手……”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傻妞。”他轻斥,手指缠着长长的发丝,半晌才开口。“我要转到 我妈那边去。” 她傻呆呆地仰着脑袋,大眼里迅速涌上水雾。“叶岚找你就是为这事?” “嗯,她陪我办手续。” “你要走了?要去多久?”声音抖得厉害。 “别哭。”碰了碰她眼皮,两行泪立即顺着脸庞滑落。覃为叹口气, “不去多久。” “那是多久?三个月?半年?一年?” “一年。” “你吓死我了,还以为多久呢。”瞪他一眼,妞妞狼狈地抓起他袖子 擦掉泪。“是不是等这学期完了就过去?” “嗯。” “一年也不算长啦,刚好读完高三回来考大学。我觉得吧你应该能考 个大学,只要英语多下点功夫就行了,到时候我天天上网给你补。” 跟他们班主任一个口气,覃为失笑。“我要考不上呢?” “考不上就来我们班,我俩刚好一起考。” “要是还考不上呢?” “还考不上……”咬着指甲想了想,“那就算了,别考了,跟你爸商 量商量让他再养你几年,等我大学毕业找到工作我就有钱了。” “我爸要是不养我呢?”他存心逗她。 “让我妈养你啊?”她急了,“你还没跟我结婚呢!” 他喷笑。“小声点,别让老师听见了。”他倒无所谓,下学期就离开 校园了,眼前这个三好学生可还要在学校混下去。 “听见了死不承认。”妞妞坚决贯彻学长的名言。 他算是明白学坏容易学好难的道理了。 高二下学期的课程很紧张,要赶进度还要准备会考。虽然就要离校了, 但覃为还是每天准点上学不迟到不早退,作业也完成得及时,唯一的小缺 点就是上课睡睡觉。班主任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这个黑老大学生比起上 学期来说规矩多了,所以当最后一次月考他的英语成绩仍旧是个位数时也 没有批评他。 反倒是妞妞对着他的试卷气得脑壳疼,一个劲追问怎么这么大一片空 白,就算随便蒙几个选择题也不止几分呀!人懒成这样真是闻所未闻。 “又不是升学考,填了干嘛。”回答很干脆。 算了,随他去吧,反正下学期他肯定选理,只希望他能凭着不错的理 科成绩随便考个大学。目前妞妞最愁的是,等人走了以后怎样跟他联系。 期末考试她拼了老命拿到班里第五名,拎着成绩单跟老爸商量要台电脑上 网。理由很充分,现在是科技时代,她要汲取更多更广的知识,不多学点 会落后的。 老爸奖给她两百现钞,许诺等考上大学再买电脑。 考上大学?那时候人都回来了,买了打游戏啊。妞妞第一次嫌弃人民 币没劲,转而磨着老爸要开通家里电话的国际长途。老妈问你有国际友人 啊?一句话打消她的念头。 小气!老妈真小气!将来她要有小孩了,想要什么就给买什么,一定 不让孩子失望。地上一个易拉罐,她一脚踢上去,咣铛一声撞到墙边打圈 圈。 “别踢着人。”覃为捏捏她鼓起的腮帮子,“电脑要好几千,现在谁 家买。” “你家有,谨言哥家也有。” 他牛皮哄哄:“我跟他都是有钱人。” “我也有钱!”掏出两张大钞在他眼前晃啊晃。“啊对了,你想要什 么样的生日礼物?”再过两个星期他就生日了,过完生日再去米兰。 要你。两个字到了唇边又硬生生憋回去。“你留着自己用吧。” “不行,我得给你买个有意义的礼物,让你一看见它就想起我。” “头发剪给我吧。” “我不当尼姑!”她捂住脑袋惊恐地看着他,什么人会有这种怪异想 法! “逗你的。”他笑着牵起她的手,用了很大力气,抓得她生疼。她皱 皱眉,手上的力道轻了些。“我问你,”他漫不经心地说,“有没有想过 我去那边不回来?” “哪能不回来,一年回不来,两年总得回来吧?” “我要是去三年呢,五年呢?” 妞妞仰头愣愣地盯着他。“你说了只去一年。” “我是说如果。” “啊,如果……我就等你呗。” “五年你也等?” “当然等,五年以后我二十一,刚好可以结婚了。” “十年呢?” “你有完没完?”她不耐烦了,鼓着腮帮子从眼角斜他,“烦死了, 哪可能去十年还不回来,干嘛问这种如果!” “如果真要很多年才回来呢?”他还是固执地问。 妞妞甩开他的手气冲冲往前走。“那就待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辈子 都别回来!” 覃为盯着空空的手发呆。 走了两步她停下,回头看他站在那儿没动,嘟起嘴折回来扯扯他t恤的 下摆。“喂喂,你都要走了我不该跟你生气。可你也不应该说那种话。” 他伸手把她额前的刘海撩到耳后。“教我打乒乓球吧。” “哈你完了,乌龟贴定了。”昨天几个人出去玩,丁一一跟他约好了 生日那天比一场,输了的背后贴纸条,上面画个大乌龟。 “看不起我是不是?” 打球是件技术活,跟看不看得起没关系。学了一下午他还是连球都不 会发,只会“冲鸡蛋”,也就是先把球敲在桌上,等它抛起时用拍子拍过 去。并且毫不惭愧地要求对手:“弄高点,我接不住。” 本来想吊矮子的,妞妞临时改拍,球在合适的位置落下。覃为接是接 住了,抛起老高往台面外飞去,落地。妞妞捡起来顺手发了个旋球。 “咦?”小白球撞在拍子上怎么斜着飞走了? “啊,有魔力啊!”谨言糗他。 覃为横他一眼。“你来?” “不行了,你来吧。”妞妞放下拍子趴到旁边的桌上不想动。她都累 死了,一身的汗,对面那个还悠哉游哉大气不喘一声。 谨言在国球方面也是呆瓜,但比覃为稍微好点,起码发起球来像模像 样。可惜技术实在太臭了,两人像小孩似的把球吊得老高,动作缓慢,跟 电影慢镜头一样,大半时间用在拣球上。拣着拣着不耐烦起来,唧唧呱呱 地埋怨对方。 “喂喂扇他!”妞妞挥胳膊做了个动作。 覃为会意,等球到眼前时举起拍子拍苍蝇似的狠狠往下砸。啪,落在 自己这边。 谨言撑着台子哈哈大笑。 “你也好意思笑,”妞妞维护自己的徒弟,“大学生了连乒乓球都不 会打。” “这叫什么球?” “扇球。”冒牌的。 两个男生似乎找到了乐趣,也不管时机合不合适,逮着机会就挥拍子 猛扇,十有八九扇空了,跳着脚毫无形象地大骂。妞妞看得爆笑连连,真 应该拿个录像机把这段录下来,等开学时放给那一票两眼冒红心的小姑娘 看看,神和偶像的大肥皂泡是怎样破灭的。 这场小孩间的游戏在覃为一个猛砸把球砸扁了之后终于结束。“妈的, 是不是有质量问题?”他抓起球纳闷。 谨言坐到台子上握着拍子扇风。“你当打篮球啊,用那么大劲。” “这比打篮球累多了。”又是挥胳膊又是弯腰,体力消耗可不小。 “不打了吧?肚子饿。” “球都坏了还打,”妞妞把两个拍子收起来,挽着覃为的胳膊,“出 去吃饭吧。” “低调点你俩。”谨言拉拉她辫子,“天天出去吃,不怕把他吃穷啊?” “我有钱。” “哪用得上你的。”覃为抹掉她额头的汗。小丫头最近黏她黏得紧, 连吃个饭都要在一起,就怕时间不够。 妞妞垫起脚尖也给他抹汗,两只大眼一刻没离开他的脸,嘴角弯起露 出两粒小梨涡。他着了魔似的伸手按上去,对上她的眼,四目缠缠绵绵绕 在一起。 “受不了。”谨言撇开脸嘀咕。 啊,还有人。妞妞收回手不好意思地吃吃笑。“叫上一一他们,一起 出去玩。” “给你。”谨言掏出手机。 她接过来一个一个打,打完一一家接着打嘉宇家,再接着打明月家。 电话费不要钱啊?覃为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好笑。裤兜里手机响,看一 眼屏幕,走到旁边接通,只说了两句话就挂断。 “怎么?”谨言注意到他脸色凝重。 “没事。”覃为抹了抹额头,“今天不去吃饭了,我回家一趟。” “谁的电话?” “我爸。” “不去吃饭啦?”妞妞拿开手机问,“我都跟他们说好了。” “明天吧。我先回家,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26夜的星空 晚上覃为并没有打电话过来,妞妞也忘性大,看了会电视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才接到电话,他说家里有客人,不出来玩了。 唉……真没劲。跑到楼下跟一一嘉宇聊了会儿天,还是无聊。回家睡 了个午睡,被电话吵醒,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抓起话筒。“喂喂啊?” “是我!整天喂喂长喂喂短,重色轻友的家伙。” “你啊。”是谢晨,她失望地坐到地上。“什么事?” “同学聚会,快过来,叶子他们都在。” “真的?在哪儿你等着我。” 叶子几个同学初中时跟她玩得好,毕业后考的中专,算起来有一年没 见面了。妞妞急忙换了鞋子,刚出门又转回来给覃为打电话。 “那你去吧,结束了跟我说一声。” “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明天再打吧?” 覃为沉默了一会。“我想见你。” “那我不去了。” “没事,玩得高兴点,记得多晚都给我电话。” “嗯。我挂了。” “妞……” 她忙又把话筒贴到耳边。“什么事?” “一定记得打电话,十二点行,一两点也行。我等你。” 心里忽地软了一下。“我记得。” “妞……” “你老叫我干嘛?” 他呵呵笑。“想叫。挂了啊。” 他今天有点奇怪……心里有疑问,妞妞跟同学聚会也没玩得太忘形, 天一黑就猫抓似的难熬。所幸男生们酒量不佳,十几个人两箱啤酒都没喝 完就趴下了,躺在包厢里摊尸。几个女生早早走了,她又坚持了半个钟头 才跟谢晨一起撤退。 覃为下了车就看见小丫头坐在大厅跟人聊天,脑袋扭向大门这边,发 现他时双眼发亮立即站起来。他加快步子迎上去。 “这么快!” “开车来的。”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酒味,“喝酒了?” 妞妞忙掐着食指一小截。“就一点点,半杯。” “你自己开车来的?”谢晨朝门外看了看,好像不大相信他的技术。 “怕什么,有我在呢。”妞妞一手挽起她胳膊一手挽起覃为,“走吧。” 谢晨看得吃吃笑。“姐姐啊你就不怕被人看见?” “死不承认。”两人异口同声。 先送谢晨回家,车子拐个弯朝相反的方向驶去。身边唧唧喳喳的声量 渐渐放低,扭头一看,副驾驶室的小丫头已经睡着了,张着小嘴打呼噜。 覃为轻笑一声,俯身细细吻她。 “痒……”妞妞挥开脸上的毛毛虫。睁开眼,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到家了。” 贴着玻璃往外看,车子停在车库里。“到你家啦?” “嗯。”他绕过车头牵她下车,指指墙边的山地车。“来,我搭你玩 一会。” “干嘛不骑车接我?” “想早点见到你。” “肉麻。”妞妞脸红红地跳上后架,两条胳膊紧紧缠在他腰间。“这 么晚了也不急着这时候,以后有的是时间搭我。” “妞……”声音突然哑下来,“我怕没时间了。” “什么?”她没听见。 “我说好久没带过你了。”他提高音量。 山地车直接冲下草坪,绕着小楼骑了好几圈。妞妞把耳朵贴在他后背, 听到沉稳的心跳,咚咚,咚咚。“你爸在家吗?”突然想起这个大问题, 赶紧把手挪开。 “不在。”他松开一只手摸索她的脸。 两只小手又缠到他腰间。“瞎子摸象。”她吃吃笑,鼻子在他手心拱 来拱去。 手指带着淡淡的烟味慢慢抚过她的眉她的眼,翘翘的鼻头,柔软的嘴 唇,小巧的下巴,一遍又一遍仿佛摸不够似的。 “你洗手了吗?”她煞风景地问。 他笑出声。“没。” 呸呸……不讲卫生! 覃为到厨房开冰箱拿喝的,妞妞甩了凉鞋光着脚丫楼上楼下乱转。 “这个要带走吗?”她站在他卧室门外指指里面墙上的牛头,“以前我最 怕这个,现在一点都不怕了。” “喝吗?”他扬扬手里的雪碧。“你要喜欢什么都给你。” “我喜欢你,把你装袋子里带走吧。”蹦跳着下楼,站在楼梯口勾着 他的脖子玩十字架。“过几天你就走了,怎么办呀,连葡萄都没吃到。” “现在还不能吃,酸。”那株葡萄在众人的精心看护下茁壮成长,长 了两年终于结出了果,虽然不时被小鸟和别的小孩偷吃点。 “等熟了我给你寄点过去。” “嗯。”他拉开易拉罐的环。 “再等等不行吗,好容易长葡萄了你又要走了……”她喃喃抱怨,就 着他的手喝了两口,呛得鼻子发酸,直嗝气。 拇指抹去她眼角呛出的泪,他把雪碧放一旁。“今晚别回去了,陪陪 我。”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完小脸立即红了,掩着嘴嘻嘻笑,眼珠子 骨碌骨碌在他脸上搜了一圈。“喂喂你今天有点奇怪。” 覃为搂紧她,下巴搁在她发顶。“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 “妞。”他抓过她的手按在左胸,声音沉沉的从头顶传来,“你听我 说,我走了以后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找别的男人。” 她推开他就往大门跑。 “去哪儿?”手一勾拉她回来。 “放我下来!”她拍着腰间的大手,气得眉毛鼻子皱成一团。“你不 是说觉得无聊可以找别人吗,我现在就觉得无聊。” “我后悔了。”他笑着拉她坐到沙发上,墨色的眸子直直望进她眼里。 脊梁一麻,妞妞蒙住他的眼。“别这么看我。”难怪小说里经常描写 男女主角对着对着眼就吻到一块,原来是真的,她现在就想亲他。 拉下她的手,他的视线胶着在她脸上。“我给你唱歌。” 脑袋马上摇得像波浪鼓。“不要!” “我想唱给你听。”覃为耐心哄道,把她的双手握在掌心。“我从山 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校园中,希望花开早……” 妞妞死命咬着唇,顶灯照耀下脸部肌肉轻轻颤抖着。 “……好了不唱了。”再唱下去嘴巴都要咬破了。他也知道自己五音 不全,低头亲亲她的唇。“你说你想做什么吧。” 四下看了看,发现墙边的橱柜里放着不少酒。“我们喝酒吧?” “呃……一点点。”覃为走过去开了一瓶酒精浓度最低的葡萄酒,实 在是怕这丫头又发酒疯。拿两个杯子倒上一小半。“只准喝这些。” “好……嘉宇说你生日那天叫我们喝交杯酒,怎么喝?” 他刮刮她鼻子。“不脸红啊?” “脸红干嘛,我们是要结婚的。” 十几岁的小姑娘说起结婚跟说上课一样顺嘴。他呵呵笑,举起酒杯教 她两支胳膊缠在一起。 她努起嘴去够酒杯边缘,眼角斜到墙上两个影子,噗哧一声笑了,一 口酒全喷在他胸前,想也不想一把揪起衣服撩上去。 心跳陡然停了一停,他哑声问:“干嘛?” “痛不痛?”食指轻按着胸口那道浅浅的疤痕。 “不痛,都好了多久了。” “我就怕你痛。”反应过来他光裸着上身,她吃吃笑着一手捂住眼, 又偷偷张开指缝,另一只手在他小红豆上按一下,跳到肚脐眼戳了戳。 “硬硬的,跟女孩子不一样。” 覃为抓牢作乱的小手,眼前有迷恋不舍的小小梨涡,乌沉沉的眼睛照 得他像被掐住喉咙般喘不过气来。血气在四肢百骸迅速流窜,他的手心出 汗,握住她的手在皮肤上慢慢滑动,哑声教她:“这是男人的身体,当然 跟你不一样。” 心脏咚咚地似乎就要跳出来,妞妞小心翼翼地勾住他的脖子,半是害 怕半是新奇,合上眼惶恐无措。感觉身子腾空,然后被抱着上楼进房间躺 到床上,吻在额头落下,随后是脸颊,嘴唇,下巴,沿着赤裸的脖颈游移 至胸部。“喂喂……”她惊慌地睁开眼。 “叫我名字。”他望进她眸子深处。 “覃为……我怕……” 他暖暖地笑:“别怕。你信我吗,妞?” 信,如果连他都不能相信,这世上还能相信谁? 满天的星星仿佛在头顶闪烁,妞妞紧张而又期待地闭上眼。这种感觉 从来没有体验过,他的手他的唇带着烫人的温度,像火,经过哪就烧到哪, 身体像被抛进冷热交替的水中,引发一阵阵的战栗。她试探着伸手抚摸他 的手臂他的背,他淌着汗鼓励她,引导她摸索。呼吸愈加沉重,他失控地 掐痛她的腰,紧绷之后突然放松。 “怎么了?”睁开眼不太明白他的反应。 汗湿的脸上掠过一抹红,覃为亲亲她的脸,拿毯子盖住她,起身匆匆 走进卫生间。不一会换了身衣服出来搂着她重新躺下。 头枕在他臂弯里,她听见他的心跳,咚咚咚杂乱急迫。“你,刚才… …” “别说话。” “我……” “嘘……”唇落下来,以着从未有过的温柔,鼻尖碰着鼻尖,睫毛刷 着睫毛。 她隔开一点距离,憋着笑戳他鼻子。“刚才你是不是……”记得生理 课上老师稍微提过,该不是……啊,该不是…… “睡觉!”他熄灭灯。 27放在心里面 天快亮了。 覃为掐灭烟,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倒进垃圾筒,顺 手提起垃圾袋走到门外扔掉。清晨的空气很清新,深呼吸几次才慢慢上楼 走到卧室门口,抬脚想进去又止住了。犹豫着打开壁灯,小丫头抱着枕头 睡得正香,毯子被踹到地上,整个人都快横过来了。 这丫头睡觉真不老实,又挤又踹还磨牙。唇边不自觉地弯起一丝弧度, 距离太远看不清她的脸,他抬起手隔着空气慢慢挥了两下,好像这样就能 摸到她的头发和嘴角的梨涡。 关灯下楼,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手机一响谨言猛地睁开眼,直接按下通话键。“有事?” “你醒了?”覃为没奇怪他这么快的反应,这家伙可能猜到什么了。 “我有话跟你说,要是没事来我这边一趟。” “在那儿等着!” 覃为站在晨风中仰着头,有人走近了他还没注意到,直到一个巴掌在 眼前晃了晃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什么事?”谨言皱皱眉,他浑身的烟味太重了,跟烟囱似的。跟着 瞟了眼二楼,脸色忽地变了。“妞妞在你这儿?” “嗯。”话音刚落,一只拳头带着呼呼生风挥到鼻子前,向后一仰险 险避开。“你他妈吃错药了!”覃为没好气地骂。 “你……” “瞎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退后一步。“我有分寸。” 表情缓下来,谨言拧起眉盯着他,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你别告诉 我你现在就走。” “十点的飞机。” “……”好,居然连好兄弟都瞒着!一把扯起他的胳膊往大门走,也 顾不得使用文明语言,“你他妈这就叫有分寸?!自己上楼跟她说清楚, 叫我来算什么回事……” “谨言!”覃为低吼。 “到底怎么回事?你爸前天晚上给你电话说什么了?” “我妈突然昏倒了。” 愣了愣,谨言松开手。“现在怎样?” “醒过来了。医生说她压力太大,心脏出了点毛病。我爸说她前天在 家跟我姨妈谈事情,说着说着就突然倒地……妈的!什么谈事情,肯定吵 起来了,我妈以前从不这样,都是被她几个混帐弟兄气的。外公年纪大了 没几年活,就那么一个愿望我妈肯定要帮他实现……谨言,”手蒙住眼, 覃为良久才继续说,“我就这么一个妈。” “那你更应该跟妞妞说清楚,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叫我怎么说?她愿意等,可我不愿意。你也知道我这不是去观光旅 游,恐怕三年五年还是未知数。我答应她了只去一年,到时候还回来高考, 可这根本不可能。” 家族战争是一场持久战,谨言明白这其中的曲折。“你爸呢?” “一起去。现在上海等着我。” 如果覃骥也去,那他就更没有理由留下了。可是……“你就这么走了 妞妞怎么办?你怎么跟她交代?”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我没胆量……你帮我好好照顾她,让她忘 了我吧,如果将来她找了别的男朋友,你帮她把把关。”沉默半晌,覃为 喃喃,“别告诉我。” 谨言瞪着他良久没说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是会后悔,可我不愿她空等那么久。”覃为的视线转向二楼窗户, “恨我总比没希望地等着要容易。” 人呢?妞妞闭着眼伸胳膊捞了两下,没捞到。睁开眼一看,床上就她 一个,身上衣服整整齐齐的。他呢?一骨碌爬起来走出房间,楼梯口坐着 一道身影。“喂喂?” “睡醒了?” 怎么是谨言!小脸通红地赶紧退到门后不敢出来,磨蹭好久才揪着衣 角露出半张脸。“谨言哥你怎么在这?喂喂呢。” “我有事跟你说。”谨言站起身。 说什么?该不是昨晚……“我没有我没有,昨晚什么都没有!”她急 忙摇头,“谨言哥我跟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别跟我妈说。” “我知道。” 表情不大对劲啊,问题是不是很严重?妞妞怯生生地看着他。“谨言 哥我真的什么也没干,不信你问他……喂喂呢?” “妞妞……”他摸摸她的头发欲言又止。“先去洗个脸,弄得像叫化 子。” 进了卫生间,妞妞盯着镜子里的大红脸吃吃傻笑,想起昨晚少儿不宜 的画面脸越发烧起来,捧着冷水浇上去也没用。咦,脖子上怎么挂了根链 子?拉出来是个十字架。他不戴啦? “好了吗?”门外传来声音,“出去吃东西。” “我要吃碱面。”她两手湿湿的贴在脸上出来。“喂喂去哪了?” “就在外面吃还是回家那边吃?” “随便。覃为呢?” “那就回家吧。” “覃为呢?” 谨言怔怔地好半天没说话。“他回他妈妈那儿了。” “……”什么意思? “他去意大利了。” “瞎说,”她一点也不相信,“他给我买油条去了。” “真的。妞妞你听我说,”谨言抓住她两只胳膊低头看着她,“他妈 妈身体不好,他今天早上走了,十点的飞机,现在已经走了。” “他说了过几天才走!”妞妞瞪大眼跟他对视,想从他眼里找出一丁 点笑意。可是找不到,只有很深的沉重和无奈。“他说了过完生日才走… …”猛地从衣领里扯出十字架,“这个怎么在我身上?”这是他的救命符, 他说过架在人在。 谨言牵起她的手往楼下走。“我们回家吧。” “他真的走了是吧?”妞妞掰着楼梯扶手不肯走,“他怎么说话不算 话?都说了过完生日再走,干嘛现在走?要走也要跟我说一声对不对?我 又不会骂他。” “我们先回家好不好?”谨言只是哄着。 “我不!你说他是不是不回来了?” “听话……” “是不是?他不回来了是不是?”得不到回应,她拼命甩开他的手打 开每个房间的门。没看到人,转身冲下楼梯,一脚踏空摔了好几阶,爬起 来接着跑,打开大门冲出去。 “妞妞!”谨言慌忙追过去拖住她,拍着她的背小声哄,“心里不好 受就哭出来,我在这儿。” “我才不哭,他都不要我了我哭什么……”声音抖得像雨打落的叶子, 眼泪一滴一滴摔在草坪里。手指触到胸前的十字架,她扯下来扔到地上使 劲踩,“我不要,我不要这个东西!不要不要!” “别这样妞妞,”他死死抱住她不让她挣扎,“别这样……” 箍在身上的手挣不脱,妞妞把脸埋在谨言的胸前,想哭出声,喉咙却 被梗住了发不出声音,只有泪水连成串往下掉。远远传来轰鸣声,天空一 架飞机拉着长长的白线划过,她指着问:“那是不是他坐的飞机?” 谨言红了眼眶。“嗯。” 她无力地滑下来跪坐到地上,仰着头放声大哭。 他真的不回来了?那个总喜欢戳她酒窝的人,骑在山地车上回头冲她 笑的人,打她手心教她学几何的人,看见她掉眼泪皱眉生闷气的人……为 他挡刀的哥哥,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是怕她舍不得,还是怕她有怨恨, 所以选择这样不辞而别? “覃为!覃为!为什么骗我……”双手拢在嘴边用尽全力喊,“你混 蛋!” 明晃晃的阳光从舷窗口刺进来,大钟几次想把遮光板拉下,又放弃了。 翻开杂志看了几行,没劲,无奈地看向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同伴。 覃为突然打了个喷嚏。 “你别担心啊,”大钟打破沉默,“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你爸在 机场等着呢,晚上就能看见师娘了。” “嗯。”眼珠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唉……老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大钟摸摸头,想找点话题出来聊。 “人都说打一个喷嚏是有人念叨你,刚刚是师娘想你,没事。” “打了两个。”覃为扭头笑笑,“是有人骂我。” “师娘哪会骂你?她想你都想得……”大钟猛地闭上嘴。 透过舷窗往下看,先前的山河百川看不见了,大朵大朵的白云浮在飞 机下挡住视线。覃为两手紧紧捂住脸,指缝间缓缓流淌的液体在阳光下闪 闪发光。 再见,妞。 28 小学一年级,贺檬有了个同桌,叫丁一一。 那是个淘气包,攀墙爬树掏鸟蛋偷别人家黄瓜样样行,而合作对象主 要是她的邻居郑嘉宇。开学第三天,放了学两人在路边大打出手,把贺檬 吓得哇哇哭,打架双方只得停战。 “给你。”嘉宇从裤兜摸出一粒快化了的椰子糖。 一一咽着口水想吃,但看同桌哭唧唧的脸还是缩回手。 贺檬接过糖哽咽着塞进嘴里,是甜的。这一天她记住了郑嘉宇,缩着 鼻涕满面灰尘的小男孩。 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大眼睛。 二年级,老师换座位,嘉宇坐到了贺檬后面。 贺檬上课很认真,挺直了背盯着黑板,长长的头发垂在后座桌上。嘉 宇用文具盒偷偷夹了几缕发丝,等着看好戏。果然她低头看书时痛叫出声: “啊!!” 他捂着嘴巴吃吃笑。 课堂上有点乱,老师生气了,批评了贺檬两句继续讲课。她没反驳, 但是眼里含着泪花。 下课后一一赏了嘉宇一拳。“干嘛夹她头发?” 原来她看见了。嘉宇自知理亏,从书包里翻出新买的洋画。“都给你 吧。” “我不要,”贺檬委屈地扁着嘴,“我要吃椰子糖。” “放学我带你去他家玩,把他家的糖都吃光。”一一当裁判,“谁让 他扯你头发!” 回到家嘉宇什么也没敢吃,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小丫头把家里零食搜刮 一空。 四年级期中考试,一一跟嘉宇都考砸了。 常在一起玩的伙伴告诉他们可以改成绩单,一一心一横,把39分的自 然改成89,嘉宇把52分的语文改成82。 倒霉的是,一一的试卷当晚就被上官谨言呈给妈妈,她一看自己挨打 了,毫不仗义地把嘉宇也供了出来。于是两个篡改成绩的小孩被竹篾条狠 抽一顿,好几天腿上还疼。 贺檬给他俩带来爸爸去香港出差时买的糖果。“嘉宇我帮你补习吧。” “那我呢?”一一问。 “檬檬别管她!”嘉宇还在生气,怪她害他挨揍。“你要么帮我补要 么帮她,只能选一个!” 选谁呢?贺檬犯难了。“两个都补好不好?” “不好!”嘉宇说。 “好!”一一说。 一言不合,放学后俩小孩又开始拳脚相向,贺檬拎着两只书包跟在后 面慢慢走。 嘉宇转回去拉她的手。“檬檬你干嘛老走我们后面呀?” “快走啊!”一一拉住她另一只手。 是啊,贺檬看着牵她的两只手也纳闷,什么时候养成了当小跟班的习 惯? 六年级,贺檬出落得越来越漂亮。 有个初一男生堵在校门口递给她一封情书,说想跟她做朋友。她吓坏 了,结结巴巴地说不行。男生不高兴,拉着她的书包带子不放她走。 “干什么!”一一冲过去狠狠推了男生一把。 男生不把瘦瘦小小的丫头放在眼里,斜着眼看她:“关你什么事!” “关我的事!”嘉宇冒出来,书包往地上一甩,瞪着大眼把袖子挽起 老高。 男生怕在校门口闹事让老师逮着,讪讪地走了。 “你傻呀不知道叫老师啊?”嘉宇点着贺檬的额头训话,“再碰上这 种人就喊老师,别傻不隆冬的当哑巴!” 他没长个子,比她还矮了几公分,但贺檬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脑 袋乖乖听训。 “以后放学都等着我们一起走,听见没有?” “听见了。”趁他俩不注意的时候,她抿着唇轻轻笑。 初一,学校开运动会。 一一看上了初二的跳高体育特长生,要找他做男朋友。她问贺檬: “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吗?贺檬忽然红了脸。“不告诉你。” “我知道你肯定喜欢上官谨言。”因为他是学校的万人迷。 贺檬不点头也不摇头,盯着手里的书想:刚才怎么突然想到嘉宇了? 一一说到做到,真去找特长生,没几天就看见两人在校园里出双入对。 “他俩是不是在谈恋爱啊?”嘉宇看不明白,说是又不像,说不是两 人又常在一起。 “不是。”贺檬知道那丫头只是闹着好玩。 “我就知道不是,”嘉宇笑得很开心,“她懂个屁。” 中午吃饭时贺檬在教室碰到谨言,他开口就问看到丁一一了吗?她说 她找特长生去了。谨言转身就走,生气着急的模样被贺檬清清楚楚看在眼 里。 哦,原来万人迷喜欢的是她。 晚上回到家,贺檬在日记本里写:郑嘉宇,你喜欢谁? 初二的冬天,放学了,一一还搭拉着脸坐在教室里。 贺檬帮她收拾书包,小声问:“还痛不痛?” “痛。”她红着脸点头。 嘉宇反坐在前排的凳子上,下巴搁在桌面翻着两只大眼看她,突然吃 吃笑起来。 “笑个屁啊!”一一恼了。 他还是笑,解下围巾给她围好,手套戴好,帮她把棉衣最上一粒纽扣 扣好。拉起她走到走廊,把自行车推过来让她在后架坐稳,而后才推起车 子走。 “路上慢一点。”到了分叉路口贺檬叮嘱道。 嘉宇骑上车,一一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说再见。 “哎,围巾要不要?”贺檬突然想起他的围巾给一一了。 “不用了!” 两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贺檬举着自己的围巾,长穗在三月初的冷风 里荡啊荡,她的心也跟着荡,好像空了一截靠不到岸。 嘉宇,什么时候你也能这样搭着我? 初三,班里转来一个男生,名叫覃为。 他很会打架,在学生圈里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因为个子高,所以坐在 教室最后排,嘉宇坐在他前面,两个人经常上课打小讲。 一一非常崇拜覃为,常常回头看他,两眼还放着光。 有这么好看吗?趁老师不注意,贺檬也回头,正好对上嘉宇的视线。 脸一热,慌忙抓起课本,不料手忙脚乱把文具盒碰掉了。 哗!教室里喧哗了几秒又安静下来。 下课了,贺檬跟同学一边聊天一边装作无意往嘉宇的座位瞄,没看到 人,可能出去了。 覃为后脑靠着墙冲她笑,手臂伸直了在桌上敲手指,两条椅子腿翘着。 她还给他一个微笑。 他的笑意更深,头朝后门微微偏了偏,眨眨眼。嘉宇正走进来。 轰的一声,贺檬脑子里好像被炸弹炸开了。 原来她的秘密不再是秘密。那么……嘉宇知道吗? 高一,一一去了另一个学校,嘉宇的情书越来越多。 他褪去了小时候的稚气,个子高高,俊俏的模样很受小女孩欢迎。但 也招来不少麻烦,兄弟班有个女生喜欢上了他,三番五次邀他出去看电影, 结果惹得另一个追她的男生不满,扬言要好好治情敌一顿。 放了学贺檬在校门口碰见那男生,听见他跟朋友大骂嘉宇。她鼓起勇 气走过去说:“有本事自己追啊,找郑嘉宇有什么用?” 男生认出她来。“你是他同学吧,我看他那样就欠揍!” “如果你一定要找他,那只能证明你无能。” 男生气坏了,伸手就要推她。 手在半空中被覃为抓住。“想找郑嘉宇是吧,先问问我。” 对方讪讪地散开。走之前男生不服气地对贺檬嘀咕:“也不知道你急 个什么劲,郑嘉宇是你男朋友啊?” 她的脸突然飞上红霞。 覃为忽地笑了。 回过头,贺檬看见嘉宇呆呆地站在身后。 “都挺笨的。”覃为说。 高二,贺檬被高三学长狂追。 学长成绩好,人也长得不错,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他跟贺檬同路,常 常在校门口等着和她一起走,讲笑话,问她要不要吃东西要不要搭车,即 使她不理人也不气馁。 嘉宇天天跟贺檬同进同出,让她搭自己的车,中午吃饭也一起去食堂。 学长不介意,牛皮糖似的跟在他俩身边三人行。 “你别跟着我们了,”嘉宇受不了了,“檬檬说了不喜欢你。” 学长很痴情。“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等。” 嘉宇气得没话说,狠狠骂贺檬:“你哑巴啊?不知道跟他说不喜欢啊? 老让他这么跟着烦不烦!” 贺檬嘴拙吵不赢他,于是两人陷入第一次的冷战,整整一个星期互不 理睬。 一一听说后愁死了,这两人怎么会吵架呢?“你干什么骂檬檬?”她 问嘉宇。 “看不惯她吞吞吐吐的态度,要拒绝就拒绝得干脆点。” “你是不是吃醋?” “放屁!”嘉宇揪着她的耳朵咆哮,“檬檬是我好朋友,好朋友!” 好朋友就好朋友,干嘛这么激动。一一又去找贺檬:“我觉得那人还 不错,比嘉宇好多了,要不给他一个机会吧。” “不喜欢就不能给人机会。” 那你谁也不接受是在等嘉宇吗?一一想问,却问不出来。 高考结束,各奔东西。 贺檬报考了天津的高校,一一跟嘉宇在北京。 “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一一问。 因为嘉宇心里没有我。贺檬在心里说,但是脸上浮起笑容:“北京风 沙大,我不喜欢。” 她姑姑一家在美国,暑假里叫她过去玩,临行前一天几个平时关系好 的同学聚在卡拉ok厅唱歌,为她饯行。 当然免不了喝酒。嘉宇被灌倒了,躺在沙发里直打瞌睡,迷迷糊糊之 间唇上有温润的触感,一触即走。耳边轻轻的女声:“嘉宇,我喜欢你。” 睁开眼,一一抱着他的胳膊睡得流口水,他脸红了。 散场时她还是迷迷瞪瞪赖着不肯走路,他只得背起她回家。 夏夜的风轻轻拂过,星星在头顶微笑。 心跳像打鼓,在黑暗的楼梯间,嘉宇听见自己蚊吟般的声音:“一一 我喜欢你。” 背上的人梦呓般“嗯”一声。 28胡汉三回来啦! 机场大厅很安静,丁一一两手撑在腰后走来走去,两条眉毛吊得奇形 怪状。 “别走了,坐下歇会。”谨言朝她招招手。 “靠……”她抓抓头发顺从地坐到椅子上,“什么破航空公司飞机, 还误点!”都等了快两小时还没到,急死人了。 “你别晃了,”明月瞪着两只熬夜写论文的黑眼圈指指大厅显示器, “看牌子,上面明明写了因天气原因四点二十到。” “现在已经四点二十五了!”一一激动得啪啪猛拍椅背。 “你当乘客都长了翅膀,飞机一停就能飞过来啊?” 坐对面的沈爸沈妈听得发笑,这孩子都结婚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毛躁的人等得难受,嘴里嘟囔着“再去问问”朝服务台走去,谨言喊 都喊不住。手机响了,怕对老婆有辐射,他只得走远点接电话。 一出接机通道就看见自家爸妈拿着手机玩游戏,明月脑袋一点一点的 好像在打瞌睡,谨言站在窗边接电话,一一则火烧屁股似的在服务台前走 圈圈。妞妞宛尔,拖起行李快步走向前。“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几个脑袋齐刷刷竖起来看向声源发出地。 “妞妞!”一一欣喜若狂地扑过去,“你终于到了妞妞!” “哎哎小心点,”妞妞隔开一点距离以免压着她肚子,“你现在是准 妈妈了。哇,肚子好大。” “是吧,像不像个大西瓜?” “比西瓜还大……爸妈!”妞妞张开双臂揽住两老。沈妈一下激动得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搂着女儿肩膀突然掉下泪来。鼻子一酸,妞妞也红了 眼眶。 “好感人……”一一靠在谨言身边眼巴巴地盯着久别重逢的一家三口。 些许悲伤的气氛立即被她怪模怪样的几个字拍飞了。“走,回家再聊。” 沈爸喜滋滋地一手挽女儿一手挽老伴,沈妈嫌他大老爷们不害臊,嘀咕着 拍开他的手搂着女儿跟他隔开一点距离,惹得大伙嘻嘻笑。 明月顺手提起旅行袋。“阿姨给你做好吃的,都弄一上午了。” “真的妞妞,”一一邀功,“我也在你家帮忙做饭。” “那是,进步好大。”明月使劲表扬伟大的孕妇,“又淘米又洗菜, 还非要跟阿姨出去买你喜欢吃的排骨,叫她歇会都不行。比在家可勤快多 了,是吧谨言?” “咳……”收到两束寒光,谨言没发表任何看法,拖起两个箱子往厅 外走。 停车场摆着一辆戚戚新的大脑袋车,妞妞噗一声笑了:“老爸这就是 我们家新车?”奇瑞qq,草绿色,前面两个大眼睛,粉可爱……上次老妈 在msn上说她在车展看中这辆车了,二话没说买回家,自己不敢开,叫老公 给她当司机。不过好像老爸不大愿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大老爷们开这种 车多么富有喜感。 果然沈爸打开驾驶室门时表情很肃杀。“以后这车归你。” “归我干嘛,老爸开着挺好看的。” “好看!大男人开这种破车,还是草绿色的!让人笑话死!” “别刺激你爸了,前天他还跟我打听有没有人要买二手车。”谨言憋 笑警告她,把行李放进自己开来的商务车后排。“你坐哪个车?” “当然坐我爸的。”挽着老妈坐进车里。 “沈叔叔您开慢点。”谨言嘱咐一声,等他们的车先开动了才跟在后 面。 沈爸的开车技术不大好,摸着方向盘左拐右拐老半天才退出车位驶出 停车场。 沈妈回头看看后面的车。“让他们先走,你开不好别挡在前面。” “是车不好!还不是你要买的。”沈爸坚决不承认自己技术有问题, “你看他们什么车,奔驰!qq这破车哪能比。” “技术不好就不好,还嫌我的车……”沈妈嘀咕着开了窗给谨言打个 手势,叫他们走前头。“以后车给妞妞吧,反正你也不愿意开。” “真给我呀?”好大一份见面礼!妞妞搂着老妈的脖子撒娇,“放心, 等我有了钱,给你买宝马给爸买奔驰,这种破车还是我来将就吧。” “我呀什么都不要,就想你给我带个男朋友回来看看。” 切,不说这个!妞妞偏开脑袋欣赏窗外缓缓后退的街景。马上就要过 年了,出机场时的那一截高速路两旁还挂上了红灯笼,似乎空气中都散发 着新年的喜悦气氛。路上车辆不算多,往后瞟一眼,后面跟着辆骚包的路 虎,车牌最后三个数字隐隐约约都是6。 “女儿啊,”沈妈拍着她的手开始表达母爱,“谨言公司好像有几个 小伙子不错,哪天让他给你介绍介绍,你看,他都快做爸爸了你连个男朋 友都没得。” “不是一回事啊……妈!”谨言做爸爸跟她找男朋友有什么关系。 “怎么不是一回事!你看他俩一毕业就结婚,现在一一都快做娘了我 还没见过你男朋友的样。唉,真是,大学四年都没带个回来……” “爸……”妞妞苦着脸趴上驾驶室椅背。 沈爸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但他也没办法,老婆大人的话一向具有至 高无上的权威。“诶?”他瞟了眼后视镜,“看后面那车,跟一路了。” 回头一看,后头还是那辆666。 “跟你们说正事呢往哪看!”大人发威了,“没事谁跟你啊,路是你 家开的不能走啊,你又不是总统还有人跟踪你绑架你?” 妞妞憋不住笑。“老妈现在越来越幽默了,我崇拜你。” “崇拜得一年两年不想家是吧。”语气酸溜溜的。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妞妞啊……”沈妈拍着她的手叹气。虽然不清楚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但作为一个母亲,还是能看出自己孩子心里藏着事。“我就希望你能快快 乐乐的,我跟你爸不需要你能挣多少钱,开开心心陪在我们身边就行了, 我们可就你一个宝贝。” 鼻子一酸,妞妞搂着妈妈保证:“你放心,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可别骗我啊。还记得赵阿姨吧,她儿子在铁道学院读硕士,还没女 朋友……啊还有张工他家老小,那天还问起你……” 又开始了!她马上反悔刚说的那句话。 也不能怪沈妈着急,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偏偏高考填志愿时填 了个离家三千公里的北方高校,把老两口小刺激一顿。毕业后直接在北方 找了个工作,并放话不回来了,又把老两口大刺激一顿。苦口婆心劝了一 年多终于把人哄回来,沈妈目前最迫切的愿望就是找个本地女婿,一来把 女儿留在c城,二来解决她的终身大事,一举两得。 对于母亲大人这一愿望妞妞很明白,所以在家海吃海喝一阵后终于憋 不住了。因为老妈不仅号召七大姑八大姨为这个妙龄闺女寻找另一半,而 且初三那天硬是拽着她去跟据说年轻有为的某某人士相亲。可把她吓得够 戗,哪有正月里跟人相亲的?躺床上哼哼说吃多了东西肚子疼,总算混过 去了。但她家老妈是干什么的?工会里搞宣传的,一双眼睛厉害得很,骗 了这次肯定没下次。 当然最大的打击还不是这个,是来自于初八那天姨妈家表弟的婚礼。 表弟比她还小半岁,年纪虽轻但已经心甘情愿地迈入了婚姻大潮。酒席上 有不少长辈问起妞妞的终生大事,她都打哈哈过去,沈妈心里那个堵啊, 回家的路上又开始叹气:“怎么办哟你都二十四了……” 妞妞小声纠正才二十三。 “什么才二十三,已经二十三了!再过两个月满二十四了!老姑娘了, 我在你这个年纪都生孩子了,可你现在连个活人都没给我带回来……” 老姑娘!活人!(抽气!) 她被这顿刺激的,第二天马上上网投简历。幸好工作找起来比想象中 要容易,重点大学的本科学历加上一年多的工作经验让她比较畅销,没几 天就有大把通知面试的电话打来。 出办公大楼时妞妞心情不错,仰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的“环宇”两个大字。应聘的文案策划虽然职位不高,但这家公司就跟它 的名字一样在业界赫赫有名,而且刚才策划部经理跟她稍微提了一下薪水, 有点小失望,不过够用。也就是说聘上的可能性很大。米米不多没关系, 重要的是是否有发展前景,再说她的志向也没大到非当ceo不可。 兜里手机响,一一打来的,劈头就问:“怎么不来我店里玩?” “找工作呢。” “刚回来找什么工作啊,不趁着这时候好好玩几个月。” “还玩,都是你俩惹的祸,我妈在家逼着我相亲呢!”家里领导很大 程度上是被这对小夫妻给刺激的。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不说,现在都快生孩 子了,老妈三天两头拿他俩出来做示范。说起来也挺搞笑,小时候一一视 谨言为眼中钉,没想到大一下学期突然宣布找了眼中钉做男朋友。妞妞听 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丁一一又开始整人啦?! 话筒那头嘿嘿笑。“不关我的事。” “嘿嘿,不关你事关谁的事?”突然想起她是用手机打的电话。“你 别用手机了,谨言哥说有辐射,对孩子不好。” “听他的鬼话!用了还能长出六指?” “别胡说!”实在受不了她这么另类的语言。妞妞一边聊一边下了台 阶,手遮在额前找公交车站,瞟到那边树下停着辆车,有点眼熟……路虎? 666?“真巧……” “什么巧?” “啊,看见辆车,很漂亮。” “什么车?” “你蓝猫三千问啊。好了别聊了,我挂了。” “哎哎别挂你来我店里玩……” “知道知道。”不跟她罗嗦直接挂掉。看看时间还早,不敢回家面对 母亲大人充满殷切希望的双眼,干脆去一一店里混饭吃吧。 29重逢 一一捏着绿豆糕往嘴里塞,嘟嘟囔囔地发牢骚。“谨言都不让我出去 玩,天天盯梢似的盯着我,不让我吃肯德基不让我吃串串,说那是垃圾食 物……你看,”小手指指向门口整理花盆的店员,“那就是他布下的眼线。” 还眼线……妞妞掩着嘴笑。结了婚的男人魅力仍然无法挡,花店里几 个小姑娘视他为神,只要他发话,她们都照办。 “他现在比我妈还唠叨,靠!” “别说脏话,”妞妞严肃地指指她肚子,“胎教。”这人还跟从前一 样喳喳呼呼,人的本性真是难以改变。 “没事,孩子还小不明白靠的意思。”再说一个靠字算不上脏话吧。 “决定在环宇上班了?” “嗯,工作环境还不错。” “你也真是,想工作就跟谨言说一声,看人家老板脸色干活多不爽。” “我不干活让他照发工资行吗?” “k……想得美。”靠字硬生生憋在喉咙里,丁一一可不做折本生意。 店员喊她有事,她答应着起身走过去。 妞妞一边喝着谨言特意给老婆制作的孕妇混合果汁一边打量这个小店。 一一大学毕业后回c城开了这家花店,没去谨言的贸易公司帮忙,美其名曰 “分开有利于增加两人之间的距离空间美以及维护家庭的长远利益”。直 肠子丁一一居然能说出这么富有哲理的话!不过谁都看得出来她不想被老 公管。开玩笑,在家里管管也就算了,到公司再被管着她还要不要活。 桌上手机响,瞟了眼屏幕,是条短信。“丁老板你电话响。” “哦,帮我看看。”一一正在跟店员核对帐目,头也不抬地说。脑子 里突然灵光一闪,尖叫一声扑过来,“给我给我!” 妞妞吓得赶紧撇了手机扶稳猛扑过来的豹子。“你慢点,还怀着孕呢!” 要是宝宝出了什么事,谨言可能会直接秒杀她。 “呵呵,没事。”抢过手机按了两下。 “谁啊?” “呃,就是老同学,叫我出去玩,我说现在不方便,怀孕了嘛。”孕 妇挺着大西瓜肚走八字步,只手撑在腰上咧开嘴傻乐,一双眼珠到处转。 “笑得真嚣张。没背着谨言哥干坏事吧?” “哪能啊。”她一天到晚被老公看得死死的,彻底颠覆了从前将军的 位置。 “背着我也不行。” “我光明磊落心地坦荡,背谁也不能背着你啊。” 妞妞踱到她面前直勾勾地盯住她。 一一被盯得发毛。“干嘛?” “你手机里老大是谁?” “……”她又捏块绿豆糕塞进嘴里,翻着眼睛好半天才开口。“老大 就是……你知道啊,哈。他打国际长途过来聊聊天,没什么事。” “是吧,国外也有移动?” “……” “他是不是回来了?” 一一小心翼翼看她的脸色,没发现什么异样。“那个,妞妞啊,我也 不瞒你了,老大他回来三个月了。”歪头盯着她看,在她张嘴之前抢先道, “但是你千万别怪他没告诉你这件事,他不是故意的,他可能……不知道 怎么面对你。” “好吃。”妞妞捏起一块糕扔进嘴里。 一一呆呆地看着她一口吞下。“我跟你说老大呢。” “啊,哦。” 啊哦什么意思?“没事吧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生怕她刺激过 度精神分裂了。 “我看得见。”妞妞拿开她的手笑笑,“没事,那人我早忘了。” 忘了?!一一傻愣愣地张大嘴。 “他回不回来跟我没关系,再说他都没告诉我这件事。喂……”妞妞 拿块糕在她眼前晃,“回魂了姐姐。” 她张口吃掉。“有点意外哈……”还以为会大哭大闹摔桌子骂人呢。 “意外什么?你现在什么都别想,主要任务是给我生个胖小子。” “生女儿要不要?” “只要不像你都行。” “靠……” 他回来了?他居然回来了!可回不回来跟她有什么关系!当初能一声 不吭地走,现在还是一声不吭地回来,这人还真有始有终……前面有辆现 代突然减速,妞妞慌忙死死踩下刹车,总算没跟它亲密接吻。吻上就糟了, 她现在是无产阶级,没那么多钱赔。 车开到小区倒进车位,打开后备箱把吃的喝的拎出来,上二楼掏钥匙 开门。这是邓明月家亲戚的房子,全家移民了,因为离学校近,所以明月 以非常便宜的价格租下来住。明月刚考上经济学博士,距离她高中时的梦 想又近了一步:立志当一名旷世纪的股票专家,赚大钱。大钱目前还没赚 到,但他们非常相信不久的将来又会出现一名满嘴胡言的砖家。 环宇公司离这儿不远,五六站路,妞妞等到录取电话后忙不迭地搬东 西过来同住,沈妈眼泪汪汪地问为什么不住家里?她说我要努力工作,不 能把时间浪费在路程上。家在河东,公司在河西,平时不堵车也要开一个 小时,更何况天天要上班。沈妈妥协了,只好嘱咐女儿周末一定要回家报 到。 报什么到?她决定宁愿将自己的青春奉献给公司,也不能对着认识或 不认识的相亲对象傻兮兮笑。 明月跟同学聚餐去了,一个人吃饭没意思,看窗外好像要下雨了。楼 下拐弯处停着辆路虎……又是路虎?666?这时候天色已晚,只隐隐约约看 到驾驶室里闪着一点红光,有个人似乎仰着头在看什么。 他! 脑子里一嗡,妞妞倒退几步靠在墙边好半天还没喘过气来,像坐了一 趟时光穿梭机似的不真实。是他,一定是的。那天在机场不是碰巧,在环 宇楼下也不是碰巧,至于上这儿来,更不是碰巧。 小腿肚子不受控制地直打哆嗦,站了好一会才硬撑着走到镜子前,脸 色白得吓人,跟鬼似的。手指点着“她”告诫道:“七年了沈思琪同学, 你有点出息,他在哪他干什么你管得着吗……”但是心口有个地方很痛, 痛得她仰头对着天花板骂,“老天你真缺德!” 老天大概听见了她的话,很给面子地劈了个雷,下雨了。 偷偷撩开窗帘往下看,路虎还在,雨下得越来越大,车子亮起大灯终 于慢慢开远了。一滴水砸在手背上,不知道是不是雨水。 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上午脑袋发晕,中午赶紧睡了一觉把精神补回 来。正在写文案,经理拿着一叠资料急匆匆过来。“小沈你把这个送到盛 世去,他们急着要。” 妞妞接过资料看一眼地址。“都快到机场了。” “是有点远。小何开车出去了,你打车吧,送完就直接下班。” “好。”她马上开始收拾包。当然不用打车,她自己有,虽然是小qq。 再说打车费可比油钱多多了,这笔帐谁不会算。 按时将资料送到对方公司,看看手机,才四点多。今天运气真好!去 学校接明月吧。妞妞哼着小曲拐个弯,心脏突然狂跳了两跳。 前面那辆车……666!一股邪火猛地冲上脑门。 东子第三次认真地从后视镜观察,那辆草绿色奇瑞qq仍然跟在后头。 送完客户从机场返回,刚过收费站就看到那辆车了,一直不远不近地跟了 二十多分钟。“哎,”他咧咧嘴,“看到那车没?” 小谢瞄一眼后视镜。“早看到了,开车的好像是个女人。” “搞搞她,”东子玩心顿起,“离近点看长什么样。” 小谢正闲得无聊,马上把速度降下来。 “嘘……别把老大吵醒了。”老大坐在后排已经睡着了,连着几天谈 生意没休息好,眼皮底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我这技术你还不放心吗。”小谢往后视镜里看,qq车也降了速度, 还是保持原来的距离。他低骂一声又松了油门,在高速路上玩起龟行。 qq跟着减速,过了两分钟似乎觉得太慢,一下飙上来。驾驶室坐着一 个年轻女孩子,短发俏容,超车时冷冷地瞟了两人一眼。 “漂……亮……”话音刚落就被对方的表情激怒,东子忿忿道,“拽 什么拽,长得漂亮就拽啊?小谢,搞她!” 司机领命一脚踩上油门,车子呼地超到qq前。超过去了就处处压她, 速度慢得跟乌龟爬似的,看到对方打转向灯立即跟着转过去,仍然压在她 前面。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女孩子愤怒的脸,小嘴张张合合好像在骂人。 东子开了窗,快乐地亮出他结实的肱二头肌。 女孩更怒,没打转向灯就猛地变道,然后不怕死地直接飙上来。小谢 到底还是怕出事,一犹豫就让对方过去了。 “妈逼的以为自己开坦克吧!”东子气得咬牙,“把我路虎当拖拉机 啊,追上去!” 小谢猛踩油门,车子刷地狂飚过去,没想到那女孩也疯了,狂踩油门 紧紧跟上。 后排覃为被晃荡得睡不着,揉着太阳穴问:“干嘛呢?” “后面有个妞跟我们杠上了,”东子冲后视镜磨牙,“开个破qq敢跟 路虎飙,以为我这纸做的吧?”这一路开下去qq直接上修理厂得了。 覃为愣了愣,脸色突然发白,厉声喝道:“靠边,让她过!” “啊?”小谢没反应过来。 “叫你靠边停,你他妈没听见啊?!”神色阴沉得吓人。 小谢吓一跳,赶紧打灯转到停车道停下。qq呼啸着经过,猛一个急刹 在前面停住。 覃为怒气冲冲地跳下车走过去,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等她打开。满腹 的责备在见到那张俏脸时变成一个字:“妞……” 妞妞瞬间酸了鼻子。 有多久没听到这个人叫这个字? 可惜他俩的表情东子和小谢没看见,只听到花花公子调戏良家妇女时 惯常用的词:妞。两人对视一眼,嘴角乱抽。老大居然在高速路上吊马子!!! 破天荒啊! 眼前的女孩像个雕塑一样不动,覃为抿抿唇接着说:“高速路上别开 那么快,很危险……” 妞妞终于偏头看他一眼。“先生贵姓?” 30遭遇古惑仔? 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覃为僵住。 车窗关上,妞妞一踩油门绝尘而去。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骚包路虎越 来越远,高瘦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一个点……找了个出口拐出 高速停在路边,她才发觉手心全是汗,脸上凉丝丝的,一摸全是水。抽了 张纸巾边擤鼻涕边骂自己:哭个鸟啊,汽油不要钱啊,车子不损耗啊,追 这么远,路上一个大坑还傻了吧唧地擂过去,也不知道车子有没有问题… …真是犯贱。 qq飙得不见影了,覃为才冷着脸回车里。 “还回公司吗?”东子察言观色,心里又默念一遍qq的车牌号。 “回家。” 一路沉默。覃为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脸色除了有些苍白之外一切正 常。到了家换衣服喝茶看报纸,接着看电视,跟平常无异。 小谢拉过东子悄声说:“老大有点不大对劲。” “是有点。” “是不是看上那妞了?” “好像……”东子点着下巴思索,“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你说老大 跟那女人认识吗?” “不知道。” “说不定以前认识。认识正好,不用费劲介绍了,老大还从没对哪个 女人这么上心过,怎么着也得帮他完成这心愿吧?” “东子哥想怎么搞?”小谢不懂。 东子打个响指,神秘地笑。“看我的。” 妞妞做了一整晚的梦,梦里那个少年骑着山地车对她笑露一口白牙, 铃铛拨得响彻整个校园。她嘻嘻笑着张开双手迎上去,他却慢慢后退,她 追过去跳上车后架,屁股却摔到地上,疼得厉害。张开嘴哇哇大哭,有人 围过来安慰她,谨言,一一,明月,嘉宇……唯独没有他。 他去哪儿了? 醒来时枕头湿了半边,一看表七点四十了,慌慌张张跑去卫生间洗漱。 明月坐在马桶上惊讶地看着她。“怎么搞的,眼睛被蜜蜂蛰了?” “不是……”慌忙拿毛巾遮着脸,“昨晚看电视看的。” “昨晚不是看武林外传吗,笑也能把眼睛笑肿?” “靠……笑出眼泪不行啊!” 哦,懂了。蹲完大号洗好手,明月蹭到她旁边小声问:“做梦了?还 是……知道什么了?” “知道什么?” “那个,谁回来了。” “谁啊。” “明知故问。” “回不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妞妞啪啪地往脸上拍乳液,“早忘记 这人了。” “那你哭什么?” 真不识趣,这么多年书都读哪儿去了!“哭是一种发泄情绪的途径, 以前你们不是总说我爱哭吗。”她面无表情地掸掸额前的短发,“我工作 压力大,年纪也到了,你看皱纹都熬出来了,偶尔哭一下有益身心健康。” “你年纪到了我不更是老蛤蟆……”明月不跟她瞎掰,喏喏地解释, “一一告诉你的吧,其实我也早知道他回来了,之所以没跟你讲是怕你… …” “关我屁事!”她打断话。“牛奶热好了没?” “……”明月无奈地敲敲她额头,“女孩子不要把屁啊尿啊的挂在嘴 边,庸俗。” 她哈哈大笑。“能把屁跟尿挂到嘴边的那是人吗?那是超人。亲爱的 姐姐快给我弄点早餐吧,迟到了要扣钱的。” 笑容只浮在脸上,一看就很假。明月心疼她肿得像核桃的两只眼皮, 没多话,去厨房弄了点冰给她敷上,再热牛奶面包。 出来锁好门,一个去车库取车一个去公交车站。明月偷偷拿出手机拨 号码,被一只手凭空夺去。“别跟一一他们说。” 不说就不说,也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反正他们到时候自然会知 道。明月抠抠头皮,还是忍不住开口建议:“平时我们有空就在一起喝喝 茶聊聊天,你要不要去?” “不去。”妞妞头也没回,“陌生人有什么好见的。” 确实只是一个陌生人。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嘛?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啊。 虽然说服自己不去关心别的事,妞妞还是连着两晚做梦,梦境相同。 白天上班时无精打采,被经理狠k了一顿,下班开车回家差点跟人追尾,幸 好当时速度不快,没出事。更郁闷的是这两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周围好 像有眼睛盯着她,仔细搜寻又查不出什么。当然不是覃为,因为路虎没再 出现了。 “我老觉得有人跟踪我,是不是神经过敏啊?”晚上逛超市时她问。 “就是工作太累,”明月忙着往购物车里扔零食,“出幻觉了。” “应该是……”公司最近正在竞标一个大项目,把他们策划部上上下 下十几号人折腾得面目全非。 “周末能回去吗?” “可能不行。工作没做完呢,老板说了,你们就是睡在办公室都得给 我八号之前出东西。” “标准的资本家!” “当老板的都是万恶的剥削阶级。” “好,打电话给一一,”明月做势要掏手机,“告诉她你说她老公是 剥削阶级。” “嘿嘿……谨言哥属于良心尚未泯灭型,还可以改造。” 买好东西回到小区刚停好车,瞟见花坛边坐着一个男人。妞妞骂声 “shit”,差点把手里的购物袋直接甩过去。 “明月你去哪了?”男人欣喜地起身迎上前,“去你学校找不到,又 不在家,你又不接电话,这么晚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想去哪告诉我一声 啊。” “陈先生!”妞妞横在明月前抢先出声,“陈太太在家等您吃饭吧, 您大驾光临有什么事?” “我知道都是我不对。明月,”陈方一脸悔恨,“我们能不能单独谈 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明月无力道。 “我就是想看看你,跟你说说话。” 看什么说什么?都单独好几次了,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男人!妞妞 气得脑袋发晕,一把扯过明月往楼道走。陈方没追上来,目光缠绵地跟随 了好久。 刚进门明月手机就响了,是条肉麻兮兮的短信:我永远爱你。 “姐啊……”妞妞揪着头发只想撞墙,“你对他太仁慈了,对敌人仁 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也算不上敌人吧。” “怎么不是?你啊你,一点都不爱惜自己,那种男人就应该把他骂走, 以为自己多吃香呢,什么玩意儿!” 明月沉默着把水果塞进冰箱。 妞妞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在其他方面聪明得很,唯独在感情上总是放 不下,明明是对方负了她,她却从不忍心说一句重话。唉,再精干的人也 有犯糊涂的时候。“你是不是还对他有什么希望?算了,天下男人多得是, 干嘛非吊在他一颗树上。” “不是还对他有希望,只是忘不掉从前。” “那就找个男朋友给他看看!省得他老自以为是,以为你还在等他。” “你当买大白菜满大街都是呢。”她白她一眼,半晌幽幽道,“其实 说真的,他说对了,没找男朋友是因为我确实对他还有感情,没办法,很 多东西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切……找了新的就能忘记……”突然噤声。能吗? 这孩子又发呆了,明月捧着她的脸使劲摇。“回魂了回魂了!”最见 不得她目光空空的样子,好像抽干了浑身的血只剩下一副骨架。以前她爱 哭,可自从老大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当他们面哭过,明月宁愿她大声嚎啕也 好过强装不在乎。 “散架了老姐。”妞妞抓开脸上的两只魔爪,“吃什么?” “方便面吧,再煎两个鸡蛋。” “邓博士……”她真要哭了,“能不能换一个?我还小,营养要跟上 啊。” 周末妞妞果然回不了家,连着三天加班到十二点,本以为能在周五下 班前完成任务,结果经理来一通电话,叫她把某某公司的策划书整理一套。 办公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她跟一个刚毕业的男同事。想抗议几 句,又想起经理脾气大,骂起人来能连续骂十分钟不歇气,只好喏喏地答 应下来,蹲在电脑前灰头土脸地忙活。 走出公司大门已经快十点了,男同事年纪小不知道照顾女生,自己打 个车拜拜一声先走了。妞妞悲哀地想:你好歹问一声要不要送我呀,难道 我看着像女强人…… 快回住处时沈妈打来电话,问她回不回去。 “明天再说,车子送去检修了,明天拿。”大概就是追人那天出的问 题,车子屁股后头突突直冒白烟。送去修理厂人家讲了一大通专业术语, 她没听懂,只知道自己要掏五百大洋,唉……悔得肠子都青了。师傅停好 车把票递过去,她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腾出手给钱。 抓着一把零钱往小区门口走,老妈还在絮叨。“……要是太累就别回 来了,好好睡一天……” 妞妞困得眼皮都撑不开了,哼哼哈哈地答应着。挂了电话,面前突然 蹦出一个男人。 打劫! 第一反应迅速占领整个意识。小区年代比较久,门口没有门卫,位置 又偏,上个月就有个住户下晚班时被抢了包。她下意识把零钱和手机举到 对方眼皮底下。“全给你!” 把他当成什么人呢……东子嘴角抽了一下。“沈小姐?” 妞妞摸不着头脑,战战兢兢地应了声。 东子再问:“沈小姐有男朋友吗?”根据几天的跟踪反馈,基本确定 她没男朋友。名花没主最好,他可不干那种抢人女朋友的下流事。但是话 又说回来,只要是老大看上的女人,就算她结了婚生了孩子也照抢不误! 妞妞定了定神。“关你什么事。” 很好,答案在意料之中。东子挥挥手,钻出两条大汉一左一右把她夹 在中间。 绑架?抢劫?凶杀?“你们干嘛?!”她吓坏了,其实再仔细一点就 能认出眼前这人,可惜现在精神不济,路边灯光又暗,她楞是没想起来。 东子笑容满面。“我们老大想见见你。” “我不认识……”转身想跑,咣地撞到一个大汉身上。 方向感这么差还敢开个车到处溜达,东子叹口气。“那就不好意思了。” 使个眼色,俩大汉立即拎起她塞进路边的面包车。 演电影吗?妞妞彻底晕了。 31王对王 装修豪华的套房,客厅的柜子里摆着不少酒,墙边一张门微开,可以 看见里面有张大床,椅背上搭着衣服。有人常住?黑社会老大的窝巢? 绑架她的那人早走了,妞妞在房间里站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拉开门, 两个小青年面无表情地一左一右杵在门口。她气得大叫:“你们这是绑架, 是犯法!” 两尊神不说话,眼神透露信息:我就是法…… 砰地摔上门,冲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娘啊起码有五六层高!这一蹦 下去不死也得半残。好在手机没被收缴,稳了稳神先给明月打电话,关机。 家里电话不能打,会吓着爸妈。拨了一一的号码,立即又挂断,现在她怀 着孕不能受刺激。只能打给谨言,不料他也关了机。怎么办?跪趴在沙发 边努力回想这是什么地方……对了,进来的时候好像看到招牌上写着“夜 上海”,她抖抖瑟瑟地发了条求救短信过去。 夜上海?名字有点熟悉……爬起来又冲过去打开门。“你们老大叫什 么?” 两尊守门神忠于职守,瞪着她就是不说话。 “是不是叫覃为?马上叫他过来!” 左边的小青年咧嘴一笑,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沈小姐再等哈哈子, 莫急塞……” 跟他们没法沟通!妞妞咬着牙再度摔上门,一屁股坐到沙发里也没客 气,端起茶壶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好,就等着他看他有什么话说。 晚上十点多覃为才从公司出来,回家的路上接到东子电话,叫他出来 喝酒。“不喝了,还不如在家看电视。” “老大你都快变宅男啦,周末也不出来轻松轻松,一个人待着多没劲! 来吧来吧……”东子语言里充满鼓动,“兄弟们都在呢,出来吧,老地方 啊!” 宅男?哪来的新鲜语言。想想明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到了下一个路 口调转车头。 东子说的老地方就是夜上海,名字俗透了,但却是老大的老爹覃骥一 手创办的c城第一家夜总会。覃为接下老妈那边的生意后,覃骥不想叫儿子 再走黑社会路线,想漂白,于是把涉黑的产业交给信得过的弟兄,儿子则 塑造成热爱祖国积极纳税的归国华侨、青年才俊,响当当的天骥公司地产 新贵。 进门一看,果然有不少人吆三喝五,唱歌的唱歌玩骰子的玩骰子,诺 大一个包厢跟投了烟雾弹似的烟熏火燎。见了他大伙都嚷嚷迟到了要罚酒, 覃为不肯当冤大头,但酒杯都举到跟前了,只得连干三杯。 有个女孩举杯要向他敬酒,东子忙接过来一口干掉,惹得美人大发娇 嗔。“干嘛呢,”东子掐她脸一下,“给我唱歌听听。” 小姐懂得看人脸色,打情骂俏了一会老老实实坐到旁边唱歌。 老大这和尚当的……东子摸着下巴摇头。 覃为瞟他一眼。“你那什么眼神。” “嘿嘿……没啥,喝酒喝酒。”他抓过瓶子把酒杯满上。他们老大就 这点跟人不一样,能吃能喝能赌,但决不玩女人。刚认识他时还以为他是 同性恋,后来又认为他功能障碍……但是身边又有个叶家大美女,但也没 见他俩有进一步关系……总之,不明白也不敢问。 “换新人了?”覃为抓起茶几上的烟抽出一支。 “啊,”东子拿打火机给他点上,笑得暧昧。“昨天刚进来的,大一 学生。” “妈的……”他喃喃骂,别人有别人的生活方式,他管不了。但还是 提醒一声,“你也少玩点,正经找个女朋友。” “东子女朋友多嘞,”旁边一个起哄,“老大你得具体点说哪一个。” “去你妈的!”东子笑骂,“今晚让你们喝死在这儿。老大玩骰子吧?” 覃为一口喝掉杯里的酒,晃了晃空杯子。“等会输得脱裤子可别赖帐。” 这话不假,论玩骰子几乎没人是他的对手,要几点是几点,还有一手 叠骰子的绝活,几轮玩下来,啤酒白酒红酒基本上被旁人喝掉了。饶是这 样他仍然被大伙以各种名目灌了不少,再加上这些天工作忙没休息好,很 快撑不住了。 “要不歇会吧,”东子的声音分外殷勤,“我送你上去?” “不用,你们玩吧我自己去。”他压根没注意到他眼里放出的贼光。 打开门,客厅的灯亮着有点刺眼。覃为顺手按下门边的开关,走到沙 发前仰面躺下,不想手掌触到一片柔软。咦?正在疑惑,感觉却没了,旁 边传来呼吸声。心里一凛:“谁?” 妞妞在他关灯时惊醒,眼看一团黑影当头罩下,吓得咕嘟一声滚到地 毯上。 有人?!酒醒了大半,他想也不想一把揪起地上的物体摔到沙发里, 双手反剪住她的手,膝盖紧紧抵在她背部。 “咳咳……”可怜妞妞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前金星直冒,像个罪犯 似的趴在皮垫子上差点没憋晕过去,两个肩膀更像要扭断了似的。 见她不说话,覃为手上又加了把劲,鼻端闻到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手 中紧扣的手腕纤细柔软,根本就不是男人。他有些恍神。 靠,骨头都要捏碎了!手挣不开,她只能徒劳地抬脚踢他,又被他用 腿压住动弹不得,气得大叫:“王八蛋,放开我!” 声音听着耳熟,他心口一震,猜不准是梦境还是现实,愣愣地问: “妞?” “松手,你放开我!痛死了……” 是她吗?腿上的力道放松了点,犹豫着松开一只手摸上她的脸,是热 的,是真的。“妞?”他哑声唤她,“妞,是你吗?” “你管我谁!”手指抚到唇边,她不假思索张开嘴。 痛!覃为倒吸一口气,无名指被尖尖的犬牙咬得生疼,下意识往外抽。 妞妞气坏了,一来就摔她,摔完了还不让咬?身子一扭追着咬过去, 正对上他的脸。 两张面孔离得很近,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喷到对方脸上又反弹回 来,窗外幽暗的光印在她的眸子里,让他心神大乱喉咙发干,脑子里逐渐 不清明,试探着低头。一触到想念已久的柔软,心底的渴望瞬间溃堤,掌 住她的后脑勺热烈缠绵地吻下去。 ……他做什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着了,妞妞大脑一片空白, 口腔里全是酒味烟味,呼吸不畅,一时竟呆住不敢动弹。直到微凉的大手 沿着毛衣下摆探进来才惊觉,抬起胳膊抵在他胸前用力推,推不开。又气 又羞又怕,拖着哭腔喊:“你别碰我,你走开!” 嘴里尝到咸咸的味道,覃为猛然一惊,喘息着松开手。 她推开他飞快地起身跑向门口,房门正好被人从外面推开,差点撞着 鼻子,吓得一哆嗦。借着走廊灯光看清楚来人,扑过去哭出声:“你怎么 才来……” “妞妞?”谨言摸索着打开灯,吓一跳,怎么衣衫凌乱满脸惊慌的样 子?“怎么回事?”下了飞机接到短信,生怕出什么差错,一路飞车到这 儿。 覃为朝她走了两步,眉头紧锁不知该怎么回答。 “说话呀!”谨言急了。 “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妞妞气得发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回头怒视他,“你 会不知道这什么地方?你想找女人没人拦着你,把我弄到这什么意思?” 覃为百口莫辩:“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刚才在干什么?把我当成什么人?当成你夜总会的小姐是吗? 你……” “不是!”浑身的血液一下冲到头顶,受不了她这么贬低彼此。“我 什么时候找过小姐,什么时候把你当成其他人?” “我傻一次就够了!”她掉头往门外走。 他追过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别走。” “放开!”扯了一下没扯脱,茆足劲再扯,终于挣脱了,可手腕也勒 得生疼。心头的火蹭蹭直往上冒,她不假思索扬起巴掌扇过去。 覃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巴掌扇到脸侧停住,他直直地盯着她,眼皮都没眨一下。手掌握成拳 慢慢松开,松开又握拳,还是没能扇下去。眼底浮上一层雾气,她推开谨 言匆匆跑到走廊。 “妞……”覃为急忙追过去,她连电梯都没坐,直接跑进楼梯间了。 “妞妞你等等我!”谨言跟着喊,喊不回来了。转身没好气地瞪他一 眼,“搞什么鬼,把她叫到这种地方,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我叫的,”他一肚子气不知道往哪撒才好,“我他妈哪知道怎 么回事!” “她说她被人绑架了,我打你手机还关机。” “绑架?谁绑架她?”掏出手机一看,黑屏,气得一把摔地上。“没 电了!” “有仇啊?”幸好走廊铺了地毯,谨言捡起来还给他。“这事我不管, 你自己跟她解释吧。我走了。”他急着下楼,怕一个女孩子单独在街上不 安全。 这他妈叫什么事!覃为一拳击在墙上砰声巨响,折回套房往沙发里一 坐,胳膊一扫,桌上的瓶瓶罐罐全砸到地上。 大钟刚好带着人匆匆过来,见一地狼藉,犹豫着说:“我刚在楼下碰 见上总了,还有妞妞,她来这儿……有什么事?” “沈思琪是谁带来的?”覃为铁青着脸,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 守门的小青年支支吾吾半天。“……东子哥。” “叫他过来!” 东子正为自己给老大解决了寂寞问题而兴奋不已,守在楼下跟学生妹 聊得不亦乐乎,接了电话听说老大召见,乐颠颠跑来领旨。上了楼发现大 伙脸色凝重,预感到事情不妙,悄声问旁边人:“怎么了?” “不知道,”那人压低声音,“正发火呢。” 大钟站在门边远远地冲他比了个“喀嚓”的手势,以口型告知:你闯 大祸了。 东子头皮一麻,也以口型惊问:why?! “你他妈做事之前怎么不问我一声?”大钟附在他耳边咬牙,“那女 的是他以前女朋友,我罩不住你了,自己受死去吧。” 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他怎么不知道?东子还想问清楚事情缘由,被 大钟一把推进房里。偷瞄老大两眼,见他坐在沙发里悠闲喝茶,脸色算正 常,吁了口气打算蒙混过关。“老大忙了几天该好好休息了,我不就打搅 了。” “坐吧。” 两个字止住往门外飞奔的脚步,东子硬着头皮回转身。“什什什么事?” “久不运动骨头都僵了,”指关节掰得咔咔响,“陪我练练。” “……老老老大我知道错了,我马上跟她道歉去……” “哦?”覃为扯开嘴角笑得温和,“跟谁道歉?道什么歉啊?” “那那那跟大钟练练吧,他他身手比我好。” “你年轻,抗打。” 抗打……这才是老大的真正意思。东子灰着一张脸迎接那只带着呼呼 风声的老拳。 “你他妈第一天认识他啊?不知道他为人?什么时候见他跟女人有过 来往!”大钟敲着桌子训斥,“平时见你机灵得很,怎么这种事还犯糊涂!” “我以为老大看上哪个女人了……”东子揉着脸上的青印子小声争辩, “再说我这不是替他着想吗,这么大人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 “跟你一样五毒俱全啊?”大钟不齿他。 “没听说过老大有女朋友啊,你也没告诉我。” “都跟你一样话痨!谁会把自己的私事挂个大喇叭到处嚷嚷。”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老实待着。” 待着?东子觉得对不起老大,更对不起老大的前女友,哪有理由老老 实实在家待着,应该想点什么补救措施才行。 32博士vs流氓 “真被绑架了?!!”嗓音带着极度愤怒拐了八道十道弯直冲云霄。 “小声点。”妞妞连忙把房门打开一条缝,老妈她们还在客厅打麻将。 “别问了,都是误会。”肯定是谨言回家告诉一一,一一又告诉明月。唉, 这群传声筒。 “误会?这么大的事能叫误会?半道上把你截走,靠!”明月捋起袖 子,“告诉我是哪个王八蛋,见了他老娘我一脚踹他去西伯利亚!” 这人被丁一一同化了。“覃……”名字到了嘴边又换掉,“你们老大。” “不可能!老大不会干这种没品的事。” “你就这么相信他?” “不是相信,而是事实。”她强调后两个字。“老大对你怎样我们心 里有数。” “切……”就一个不辞而别的抛弃者值得她这么崇拜。 “你说,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这么做,不懂法是吧?老大也真是, 由着那人胡来。谨言知道是谁吧?他怎么说?有没有治他一顿……” “哈……”妞妞打个巨大的哈欠,“我想睡觉了,姐姐你继续研究治 他的方法吧。” “别睡别睡,都睡一上午了,睡多了长皱纹。聊聊吧。”明月两腿盘 在床上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那啥,这次算是你们俩第一次正式见 面吧,有没有,那啥?” 妞妞抱着布娃娃倒头就睡。“啥也没有。” 不可能!据一一描述,他俩那是久旱逢甘霖,干柴遇烈火……打住, 丁一一从小就是个歪孩子,她的话不能太相信。“妞妞啊……”换了副知 心姐姐的面孔,“你说实话,现在你跟老大都回来了,都在同一个城市总 会见面的是吧,你准备怎么办?” 鼾声立即响起。 “死丫头跟我犟。”明月无奈骂道。桌上手机响了,她拿过来看一眼。 “诶……”还没诶完就被抢过去。 屏幕上显示一串数字,妞妞直接按下红色键。 “是老大的。” “我知道。”早上已经打过一次了。上回在一一的手机里看见了覃为 的号码,后面三个6,跟那辆路虎一样,暴发户似的。过了一会手机又响, 她干脆关机。 “关了?”明月一副见鬼的表情,“总得听他说两句吧?” “听什么,声音好听啊?又不是电台主持人。”被子一掀拱进去, “我要睡觉。” “就知道睡!”她把她挖出来,“真的啊妞妞,就没考虑重新开始?” “亲爱的……”妞妞摸了把她的小脸,软若无骨的身子贴上去。“我 不会抛弃你移情别恋的。” 博士的神情变得凛然,正色道:“对不起,我取向很正常……” 布娃娃准确地堵住她的嘴,妞妞瞥着她的胸部嘲笑。“就你那小馒头 对我没吸引力。” 她抓狂了:“你两颗小图钉……” 重新开始?听起来像是言情小说中必备的的桥段,小时候妞妞最喜欢 这种团圆的故事。可那是故事对吗,而且她二十四岁了,不是十四,不会 再为了男女主角的分开而流泪,或者为他们的重逢而喜悦。 唉……长大果然不是件好事,连美梦都不会做了。前面红灯,她叹口 气踩下刹车,后视镜里照出后面一辆黑色奥迪,驾驶员看起来有点眼熟… …绑架者!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老大就有什么样的小弟。心 跳开始加速,等绿灯亮了她猛踩油门窜出老远,方向盘一打拐进小巷子到 处绕。再一看,奥迪不见影了。 嘿,甩掉了吧?兴冲冲回到小区刚停好车,后面“叭叭”两声,四个 圈又来了。 东子满脸笑容地下车。“我帮你拎。”伸手想帮她拎购物袋。 “来干嘛?”妞妞不给。 东子立正站好,诚恳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沈小姐,那天是我的错, 不应该不经你的允许就贸然行事,如果对沈小姐造成了什么伤害,我愿意 承担全部责任。” 文绉绉的话听着好笑,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算了,都过去了。” “沈小姐能原谅我吗?” “都说了过去了,我又没怪你。” 就要这句话呢……东子一高兴又开始话痨。“我就说嘛,老大的女朋 友是什么人,处事不惊,大人大量……” “谁是他女朋友?”妞妞马上火冒三丈,“我跟他一点瓜葛都没有, 你老大谁啊,姓甚名谁啊?” 他一惊。“就是覃为啊,你们以前不是处过对象吗?” “……不认识!”好你个覃大嘴,敢把以前的事到处嚷嚷! “怎怎怎怎么不认识呢?”东子一急就结巴了,“老大明明就是你男 朋友……” “不认识就不认识!”妞妞暴走。 明月在家等了半天没等到人,下楼就看见她气得通红的脸,旁边站着 一个唧唧呱呱说话的男人。一个箭步冲过去问:“你是谁?” “我是……沈小姐的朋友。” 朋友?既然是朋友妞妞怎么气成那样?明月脑子里叮一声警钟敲响。 “哦……是不是你?那天是不是你绑架她?” “不是绑架,”东子纠正,“是请她谈点事。” 明月怒斥:“你问过她意思吗?” “这倒没有,”他讪讪地笑,“不过大家都是熟人嘛……” “谁跟你熟人啊,妞妞认识你吗?” “她认识我们老大呀。” “根本就是两码事,你别偷换概念!” “这都认识的,怎么能算……” “你不经她的允许就带她走是犯罪懂吗!你知道绑架罪吗?绑架罪就 是指利用熟人关系使用暴力胁迫他人以达到你的不法要求,危害到被绑架 人的人身安全,你这样起码要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算了算了。”妞妞忙拉起法官走,手背在背后朝罪犯挥了挥。 “有胆量做没胆量承认是吧?哎哎你走什么走……妞妞你别拉我,这 种人算什么回事,法盲!小学生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回车里点燃引擎,东子摸着额头的汗喃喃:“是女人吗,这他妈…… 就一母老虎。” 话筒里传出嘟嘟两声,挂断了。覃为颓然放下手机,点了支烟抓起座 机,想想又放下。那丫头看着模样柔,但性子倔强,就算换十个电话机打 过去结果都一样。 “老大还去工地吗?”小谢推门进来问。 “今天不去了,你回去吧。啊对了,东子呢?”怎么一下午都没见人。 他没敢吭声,好半天喏喏道:“东子哥说道歉去了。” 道歉?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覃为额角青筋突突直冒。“赶紧叫他 回来!”这不长记性的家伙…… 小谢掏出手机打电话。拨通了听到走廊传来铃声,开门一看,东子正 抓着车钥匙抛上抛下,心情好像还不错嘛。快走快走!他挥手赶人。 可惜东子没领会到,还大嗓门打声招呼。“嗨……” 你死了。“老大有请。”小谢把他让进办公室,低头默默地走出去带 上门,在胸口画了个十字。自求多福啦东子哥…… 房间里气压有点低,覃为坐在椅子里抽着烟,皮笑肉不笑。“徐总理 忙完了?” 坏了!“嘿嘿……出去有点事。”东子搔着头皮做好抗打的准备。 覃为腾地站起身。“你……你……”指着他你了半天没下文,重新坐 下揉了揉眉心叹口气。“跟张总那边事谈得怎样?” “下午就谈妥了。” “嗯。” 就这样?东子从眼角仔细观察老大。脸上表情正常,嘴角也没有搭拉 着。好现象,幸亏先找张总谈完事再找他前女友忏悔,要是顺序倒过来那 可就不好说了。“他说下星期要去工地看看,我给安排到星期三。” “行,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我不一定有空。” “知道。”东子从桌上拿了根烟点着,在对面沙发坐下。“哎老大, 跟沈小姐住一起的女人是谁啊?” “你说邓明月?人家小姑娘可是博士,文化人。” “邓、明、月。”一张脸阴气沉沉。 看他郁闷的表情覃为多少猜到一点。“碰上她了?被熊了一顿吧,活 该。” “就那样还博士?整个一母老虎。” 覃为冷笑。“你当面骂她母老虎试试?”邓明月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 头,打起嘴仗来毫不示弱,跟丁一一有得拼。一一有时候还有点胡搅蛮缠, 明月则是引经据典、博古通今、上下五千年滔滔不绝地辩下去,直到把对 手逼得落荒而逃。“她说什么?” “她说我……犯绑架罪!”那死丫头,看着年纪轻轻脾气可不小。 “没问你邓明月。” “啊?”他反应过来,“哦,沈小姐现在没事了,珠圆玉润漂亮着呢。” “她……”覃为掐灭烟又抽出一支,没点,在桌上顿了顿。 等半天没等到下文,东子明白他想问什么。不过那前女友说的话他怎 敢照实讲,不认识?老大会掀桌子的。“我觉得吧,其实她挺善解人意的,” 他字斟句酌以免惹祸上身,“她都没怪我了,说那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就 这些。” “嗯。”就这些?都没提他? “要不你当面跟她谈谈?” “嗯。” “其实老大你听我说,女人嘛,都喜欢做做样子,你给她送趟花说点 好话哄哄人就没事了,一点小误会哪能记那么久?还不消气就带她去商场, 喜欢什么挑什么,绝对搞定……老大,”他拿杂志推了推明显失神的人, “听我说没?” “嗯。”覃为打燃打火机,长长地吸了口烟。 “那我去订花?” “不用了。” “怎么不用?老大你放心,这招我试过无数次了,从没失败……啊! 老大?”东子惊恐地听到指关节掰响的咔咔声。 大钟带着一脸落井下石的笑容来看望满头包的沙包,东子鞠了一把心 酸泪,骂他就会看热闹,大钟回骂他吃饱了撑的,活该。“出去吃饭吗?” “你们去吧,我不吃了。”覃为咬着烟坐下翻桌上的资料。 “啊,又不吃了?回来几个月瘦这么多,跟个女人似的学减肥……” “去去!”减肥的人直接把他轰出去。 “那我们先吃,等会给你打包上来。”前面东子走得飞快,大钟扶着 门框回头叹口气。“小为啊,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有些事别犟,该低 头的就低个头,没什么大不了。” 小为……覃为撇嘴,小时候大钟喜欢这么叫,再听到这两个字还以为 叫谁呢。 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串骷髅头的手链,颜色有点陈旧,珠子的边边 角角被磨得光滑闪亮,显示它长年累月被人抚摸。覃为抓起来一粒一粒数, 还是21颗,数了多少年也没变。但总有改变的东西。比如红绳子褪色了, 珠子的角被磨平了,这些都回不到最初的模样。东西尚且如此,何况人呢。 大钟的话没错,他能低头,问题是对方似乎不愿意给他低头的机会。 当年的不辞而别对妞妞到底造成多大的伤害,他从未深想过,也不敢深想。 去了米兰之后没敢跟她联系,只在与谨言闲聊时偶尔问起,知道她过得很 好。很好?是什么概念?是忘了伤害还是忘了他这个人? 总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起码当时没有选择余地。如果连自己都不清 楚自己以后的路,又怎么能掌握两个人的将来?更何况能不能回来还是未 知数。人们常说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在两地分隔中相互慢慢变得不信任、 变得陌生,甚至有了争吵和怨恨,倒不如一开始就一刀斩断。痛痛也就过 了。却没想到那一刀斩得太业余,阴雨天隐痛发作得厉害。 先生贵姓……好一句久别重逢的经典台词。胸口有点闷,覃为烦躁地 掐灭烟,推开窗户对着城市的夜空长吁一口气。 黑沉沉的夜,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33相见不如怀念 中午下了班,妞妞准时跟同事下楼吃午饭,出了大门瞟见路边停着辆 银色小车,车门边倚着一道高瘦的身影。脑袋一嗡,立即转身往回走。 同事甲一把拖住她。“看看,那边香车美男!” “啊我想起了,”她抱着大柱子挣扎,“报告还没写完……” “哪来的冷硬派帅哥哥,”同事乙两眼闪着桃花啧啧称奇,“思琪快 看啊,不要害羞……啊,”声音变成喃喃,“帅哥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咦?好像是找思琪的。”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纷纷止步露出八卦的神情。 覃为被周围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走到妞妞面前清清嗓子。 “有空吗?我有点事找你。” 妞妞冷起脸:“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下午赶着给老总送过 去。” “你说那个啊,”同事甲不识时务,“老总不是说下周一交上去吗?” “他说要早点写完。”啊啊……恨不得掐死她。 “哪有,我们怎么没收到通知。”同事丙是个热心的中年妇女,对公 司里单身女青年的终生大事非常关心。笑吟吟地盯着帅哥,“你是……” “你好,”覃为笑着点下头,“我是沈思琪的朋友。” 大姐立即对他产生好感,这年头长得好看又有礼貌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尤其还开个奔驰,有钱又不牛皮哄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覃为。” “哦,这个名字不错,年轻有为的为?” 什么年轻有为,妞妞听得只想撇嘴,为非作歹的那个为吧。 丙继续絮絮叨叨:“小伙子做哪行啊,哪个单位啊……”被甲和乙拖 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告诉他,“我们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可以 坐下慢慢吃慢慢聊……” 同事都走开了,剩下两个人面对面默默无语,覃为咳一声。“大姐真 热心。” “话多了点,但是人挺好的。”妞妞想着要维护自己的同事。 “嗯,”他附和,“看起来很关心你。” “她对同事都很关心。” “你们同事相处得很好。” 这都瞎扯些什么呀!妞妞抬起头看着他。“你有什么事?” 覃为愣了愣。“那天的事,妞……” “覃总,我姓沈。” 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一个沈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回去,实在叫 不出口。“不用这么生分吧,再怎么样还是朋友。你也别叫我什么总,叫 名字。” 朋友?妞妞突然鼻子泛酸,咬着唇说:“我还没吃饭呢。” 找了附近一家餐馆点了几个菜,覃为问有没有唆螺,服务生面有难色 地说不好意思,他们店一般晚上才有。“你去问问你们师傅,能不能麻烦 他现做一点。” “好的。” “不要了,”妞妞叫住走开的服务生,“下午我还要上班,吃得油腻 腻的不好回办公室。” 覃为笑着看她:“你以前不是很爱吃……”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爱吃了。” 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想想又揉成一团扔了。气 氛一下子冷场,他给自己打气,加油加油……总得聊点什么吧……“你瘦 了很多。” “上班了嘛。”语气清淡。 “头发也剪短了。” “太长了难洗。” “好像比以前成熟了。” “覃总,您能不能一次性把我的外貌描述完?”实在受不了这种寒暄 法。 覃为突然想笑,疲惫地摇摇头,摸出打火机拨了好几下才打燃,胳膊 肘支在桌上撑着头闷闷地抽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是错。 菜很快上来,妞妞掰开筷子没客气,本来肚子也快饿扁了。 心不在焉地拨拉着饭粒,覃为打了一遍腹稿,说:“其实我找你,是 想跟你说那天在夜总会的事。” “嗯。”她头也没抬。 “那天的事,很对不起,吓着你了。”他字斟句酌,“当然我也有责 任……” “什么叫当然也有责任?”她打断他。 “……”脑子里想好的词一下乱了。“我是说,那件事我真的不知情, 是东子一手安排的。我去那边只是跟他们喝酒,什么也没干。” 妞妞不置可否。“东子是你手下吗?” “是。” “既然是你手下办的事,你这当老大的会不知道?” “他没跟我说。” “手下不跟你汇报,你这老大当得也太没劲了。” “……”他无话可说。算了算了,怎么说怎么错,干脆点头承认。 “都是我的错,你想骂我打我都行。” 妞妞把筷子一扔。“我吃完了。”她是吃饱了撑的才会骂他打他! “再吃点?”她碗里还剩小半碗饭,这孩子现在太瘦了,瘦得让他心 疼。以前粉嘟嘟的多好看,手掌一张开手背上就有八个小窝,现在全没了。 “吃饱了。” 没心情再吃下去了,覃为招手叫服务生过来埋单。一共一百零五块, 因为妞妞是熟客,店里打了点折算个整数。 “aa制。”她从包里掏出五十放到他面前。 覃为把钱收起来没吭声,这时候他一丁点都不想跟她起冲突。 沉默着回到公司大楼,电梯间没人,妞妞按下按钮,犹豫了一下没进 去,继续按着按钮问:“你还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上去吧。” 不说拉倒!妞妞火气直往上冲,现在给你机会解释,怎么不解释了? 甩下他进了电梯,猛按关门键。公司在十五楼,红色的楼层数字显示一格 一格往前跳跃,到了六楼叮一声,进来一对年轻人,搂着肩窃窃私语。她 突然觉得眼眶泛酸,趁门还没关严实,赶紧按下开门键走出去。 楼梯间有个大窗户正好对着马路,透过玻璃往下看,银色小车仍然停 在那儿,一张熟悉的脸从车窗伸出来仰着头往上看。哼一声,妞妞踩着高 跟鞋开始爬楼梯。 好像有点自虐。她知道是自己过了,从前想过无数回,两人见面会是 怎样的状况,是淡淡地打声招呼做普通朋友,还是互不理睬当成陌生人, 或者大吵一架甚至动手。可是当他真正站在面前时,她还是竖起浑身的刺, 不分青红皂白狠狠刺下去。 不愿意这样,却不由自主。 人和动物之间的区别就在这里吧,动物是想什么就做什么,心口如一, 人则是说一套做一套。照这么说,人类还真他妈不如禽兽。 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是同事的,询问两人进展。进展个鸟哦……她 嗤一声,手撑在腿上慢慢往上爬。公司里那群八卦记者一样的同事还在等 着她回去汇报情况呢,真是命苦。 “见面就说这些?”一一的神情就像看见别人刮中了彩票但又一把撕 成四瓣。“老大还说了什么?你就没给他一点解释的机会?” “嗯……”妞妞咬着白菜心不在焉地应声。这人开什么花店,直接当 八卦记者算了。 “他跟你道歉了吗?” “说了,说绑架的事不是他干的。” “不是问这个!是问他有没有跟你解释当初离开的原因。” “我知道啊,他妈妈身体不好。” “靠……跟你说话真累。”一一愤愤地猛啃饭碗边。 “说什么呢。”谨言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低头剔掉鱼肉上的刺夹 到她碗里。“别啃了,吃点青菜跟鱼肉,对宝宝好。” 孕妇痛苦地吞下两口白菜,嘴里嘟嘟囔囔:“老大我对你太失望了, 当年膝盖碎扫把的魄力哪去了?吃顿饭就行了?先抓她回去再说嘛,生米 煮成熟饭……” “你能纯洁点吗?”妞妞简直无语。还抓她回去,当压寨夫人啊。 “看小说看的,别理她。”最近伟大的孕妇奇迹般迷上言情小说,在 家k得昏天黑地。 “看小说怎么了,你不说我没情调吗?”一一白了夫婿一眼,突然直 起腰又矮下来,拼命给妞妞夹菜。“吃吃吃,快吃!” 这人定是看见了不想让她看见的。头一偏,餐厅门口进来一位窈窕淑 女。 “嗨……”大美女招招手,跟身边朋友说了句话走过来。“沈思琪? 好久不见。” “叶岚?”妞妞欣喜地低喊。 “还记得我呀,都好多年没见面了。哇,一一你肚子又大了不少。” “是吧?”一一摸着肚子嘿嘿乐,浑身散发出母性伟大的光辉。 “你这么漂亮想忘都难啊。”妞妞拍拍旁边的椅子让她坐,“吃饭了 吗?” “我约了朋友在这吃饭,不好意思,大家都在等呢,我得走了。”叶 岚掏出手机,“你号码多少?哪天有空出来聚聚。” 妞妞把号码告诉她,看着美女摇曳生姿的背影大发感叹:“岁月在她 脸上就没留下任何痕迹。”比谨言还大一岁呢,28了仍然漂亮得像朵玫瑰 花般耀眼。 一一下意识摸脸,谨言含情脉脉地抚抚她手背说:“我老婆最美。” “大庭广众之下呢你俩。”妞妞恶寒一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诶, 叶岚现在做什么?” “她刚从……” “谨言!”一一皱眉。 谨言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叶岚刚从意大利回来,她原来……” “谨言……”她晃着他的手不让他说。 满口菜突然梗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真难受,妞妞抓起杯子猛喝 两口水。“说吧。” “她大学一毕业就去了米兰,在覃为妈妈的公司做事,也可是说是帮 覃为打理生意。两个月前才回来。” 毕业就过去了,照这么算……“她在那边呆了五年?” “对,五年。” “你们都知道她在意大利?明月也知道?” 一一犹豫着点点头。“其实吧,不是什么大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时候你跟老大有杀父之仇似的,他的消息你根本就不愿意听,叶 岚这事谁敢跟你讲啊,讲出来你不更恨老大。” 妞妞很给面子地笑了笑。原来他们都知道,只有她这个傻子一直在跟 自己较劲。较个什么劲?人家大美女在他身边五年了,女人最美好的一段 时间都花在他身上。 “想什么呢?”一一凑到她面前。 “谨言哥你给我介绍对象吧。” 勺子上的肉团骨碌骨碌滚下桌,一一大惊:“妞妞你别想不开遁入空 门!” “听清楚,是介、绍、对、象。”她一个字一个字告诉耳朵不好使的 孕妇。“我要相亲,不是去庙里当尼姑。” “要找自己找,我不掺合。”谨言专心给老婆剔着鱼肉上的刺。 “我妈说我的下半辈子幸福都抓在你手里了,你得给我找个男朋友, 你公司里的就行。条件方面看着办,嗯……达到你十分之一就差不多了。” “老大不是现成的吗?他比谨言好多了,谨言算什么。”一一不惜贬 低自己老公,得到白眼两只。 “你家老大有叶岚。” “妞妞你叫我怎么说你呢。”谨言把鱼肉放进老婆碗里,“谁告诉你 的覃为跟叶岚在一起?他们的确在意大利待了五年,但中间什么事都没发 生。你不相信他?” “这跟相不相信没关系,事实摆在那儿呢。” “什么事实?” “五年的青春。” “那是叶岚她自己的事,跟覃为没关系懂吗?” “怎么没关系,叶岚守了五年的人是他吧?”不止五年。妞妞不是笨 蛋,从第一次看见叶岚起就知道她喜欢他,不比自己少。 “这么说起来好像是有关系,”一一扒着饭粒喃喃,“老大你在两个 女人之间怎么办哟……” “吃饭,别瞎操心。”谨言瞟她一眼。“妞妞啊……” “我要相亲!” 谨言不说话了。半晌丢出两个字:“也行。” “说什么?”孕妇举起勺子露出恐怖的表情,“我杀了你!” “宝贝你杀了我孩子就没爹了。” “你你你你怎么答应妞妞去相亲,老大怎么办难道要孤独终老一辈子 打单身……” “乖……”妞妞摸摸她的头,“你已经结婚快当妈了就别操心别的男 人,不然谨言哥会吃醋的。” 谨言笑喷两粒饭到桌上。 34相亲记 “干嘛跟她说叶岚的事?”妞妞前脚刚走,一一后脚就开始审夫婿。 “你老大胆小呗,他肯定没跟妞妞说这事,妞妞也不会打听。这两人 脾气都犟,我不说谁说。事情越透明越简单,说开了大家心里才有底。” “哦……”同意他的话,但不包括第一句。“老大哪儿胆小了?” “看在谁面前。” 不太明白。“谁面前还不一样?现在好了她要去相亲,告诉你不能跟 她说叶岚的事,你倒好,她要胡闹你还帮着她。” “谁说她胡闹?她有自己的想法。” 一一托着腮端详他半晌。“上官狐狸……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谨言亲亲他的傻老婆。“不告诉你。” 沈妈对女儿的松口异常雀跃,连夜从亲戚朋友提供的一沓资料中选出 no.1。海归男,美著名学府硕士毕业,相貌堂堂,业务能力精干,性格温 和有条理……总之是万里挑一的好小伙。 为了响应老妈的号召,妞妞不得不利用周末的大好睡觉时间出门买衣 服。逛一上午买了条裙子和一条纱巾,明月买了两本书——漫画。博士的 趣味真是与众不同。 在自助火锅店吃了午餐,女博士手痒痒了,要过车钥匙想过把瘾,结 果开出停车位时踩油门太用劲,车屁股差点撞上正常行驶的一辆黑色小车。 ho,奥迪a6……撞上了可赔不起,冒失的司机赶紧伸脑袋往后看。“没事 吧?” “不会开就别开!”对方同时出声,口气很冲。 明月脸上陡然露出杀气。“绑架犯!” “叫谁呢?”东子也没好脸色,打开车门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看见妞 妞挤出个笑脸。“啊,沈小姐。” “你好。”妞妞打声招呼。“不好意思,开车技术不太好。” “跟他道歉干嘛,上次的事还没找他算帐呢。哎哎那谁,”明月冲东 子瞪眼,“回去学习法律条文了吗法盲?” 东子眯起眼。“叫我什么?” “法盲。” “我法盲?我不懂法?” “你懂?既然懂就应该知道,你上次的行为已经构成了适时犯罪,我 们有权利对你提起诉讼,但我们心眼好,看在覃为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哦……你博士心眼好,我没文化什么都不懂,那又怎样?” “所以叫你多学点知识,免得再做出危害社会安定的事,下次可没这 么幸运了。” 东子噎住,难怪都说女博士嫁不出去,看她就知道了。(作者注:只 是东子的个人感想,跟作者本人无关。事实上女博士很可爱……)“母老 虎……”他轻哼。 明月耳朵尖听见了,大怒:“你个犯罪分子!” “你个灭绝师太!” “你进化不完全……” “哎哎别吵,”眼看战火上升到人身攻击的程度,妞妞赶紧拉架, “明月我们不是要回去吗,别挡这儿挡人家路。东子你也有事吧?” “马上就走。”东子好歹顾及男士风度,送给女博士两道恶狠狠的眼 神回车里。“拜拜……嫁不出去的师太!”油门一踩车子飙出老远。 师太气得猛跺脚:“你看他你看他……” “好了好了,消消火,晚上请你吃饭。后天我还要相亲呢,你给我打 打气吧。” 对着驶远的小车骂一通,明月念念叨叨地换到副驾驶室。“相什么亲, 你还真去呀?” “不去行吗,我妈都快念死我了。” “你就拿你妈出来敷衍吧,要是老大知道了被念死的恐怕是我……” “明月。”妞妞打断她,两手无意识地死死抓住方向盘。“这事跟他 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自己的决定。” “嗯,知道了。”她安抚地摸摸她发白的指关节,这孩子真嘴硬。 “哎,那人干嘛星期二跟你相亲啊,人家都是周末才有空,他怎么弄个工 作日?” “行情好呗,一星期相七次,我排到周二了。” “哈,给他取个外号叫林七次。” 妞妞默默抹汗,这名字听起来为什么这么猥琐…… 古人是很有智慧的,创造出黄历这个影响达几千年的东西,告诉人们 哪天是出行的好日子,哪天宜婚嫁,哪天又该待家里不然惹血光之灾…… 言归正传,沈妈没看黄历,结果让女儿碰上极品男了。 怀着美好的愿望妞妞踏上相亲之路,出门后遇上堵车,赶到约定地点 时迟到五分钟。见到本尊那个胆寒啊,花衬衫花领带,黑皮鞋白袜子,浑 身香气扑鼻。深吸两口气,妞妞先道歉并解释迟到原因。林七次严肃地说: “守时是对人的基本尊重。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不计较了,ok?” 汗……整得像日里万机的国家主席。不过确实是她的错,被人讲一顿也是 应该的。 接下来吃饭……在肯德基。她中午吃的清汤寡水的工作餐啊……林七 次大谈自己体面的设计师工作以及黑格尔哲学理论,并对老美的aa制推崇 至极,话间不时夹杂english。“我不care这个……我很欣赏他,really… …哦,这真是个surprise……” 妞妞上了一堂英文哲学课,吃完后乖乖奉上另一半钱,三十五块五毛。 他大方表示那五毛就算了,接着提议看电影,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妞妞说 喜欢周星驰。他深沉地说:“你应该多看点有意义的东西充实自己。像我 就比较欣赏戈达尔的电影。”谁?割什么?不认识。只好慌称身体不太舒 服想回家,不用送了。林七次笑得不屑:“原来你有车啊,qq……” 恭敬地目送那辆高贵的捷达驶远,相亲女仰天长啸:“香蕉你个芭乐!” 憋了一肚子火回家,掏钥匙开门时气还没消,门从里面打开,她看也 不看一头撞进去大声叫:“我碰上极品男了他撒的香水差点没熏死我……” 话音在看清面前的人之后嘎然而止。 覃为手还扶在门把上,怔怔地看着她没说话。 “这是我家,”妞妞别开脸,“让让。” 他动了动嘴唇,侧身让她进来。 “嘿嘿……妞妞你回来了?”明月从沙发里站起来搓着手笑,“老大 来玩玩,看看我聊聊天什么的。” “那你们聊,我不打搅了。”她直接往卫生间走。 “我要去!”明月饿虎扑食般冲进去把门锁上,任她怎么敲就是不开 门。 死丫头……妞妞有些尴尬地靠在门边,低着头两手背到背后绞手指头。 有点心虚,有点气短,不知道为什么,事实上她并没有做错对吗? “你……”覃为开口说第一个字,说完却又不知道该接什么。她真去 相亲了?脑子里有点乱,心脏某个地方凉飕飕的好像有风吹过,想问个明 白却问不出来。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妞妞下意识掐紧手指,拒绝承认心底有小小的 失望。“太晚了,如果没什么事你走吧。” “我来……下班没事所以来看看你。” “看完了吗?” “……” “看完了就回去吧。”门里响起奚奚梭梭的声音,妞妞屈指敲了敲。 “出来送客了。” 咔哒一声锁响,明月露出半张脸。“还早呢,老大再待会。看电影怎 样?我昨天刚租的碟,四眼天鸡,还没看过呢正好一起看……” “姐姐你昨晚看的什么?”她冷眼提醒。 “好看的东西应该拿给朋友分享。”博士反应相当快。 “下次吧,”覃为笑笑,“太晚了我也该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不送。”妞妞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门砰地关上,明月摊摊手表示无奈。 覃为报以自嘲的笑,早就想到来这里她会这样,没赶人已经很不错了。 明月送他出门,到楼下时小声说:“其实吧她还没转过弯来,相亲什 么的就是闹着好玩的,你别急。” 也许吧?他没有丝毫把握。抬头看见二楼窗口窗帘动了动,一个脑袋 飞快一闪又不见了。连打声招呼都不肯?覃为不禁苦笑。“我走了,你上 去吧。” “嗯,慢点开车。”明月嘱咐一声。上楼进客厅瞧见某人竟然抓着只 苹果窝在沙发里边啃边看电视,气不打一处来。“你狠,多说两句浪费口 水是吧,老大等了你四个小时!” “叫他来干嘛?” “不是我!”她赶紧申明,“是一一打电话告诉他的。” “你告诉一一今天我要相亲的事?”谁打都一样,妞妞确定这两人可 以去当超人,毕生的使命就是拯救人类维护世界和平。 “不是,谨言知道。” “靠……”不能怪她说脏话,只能怪这群传声筒,从今往后她没有隐 私了。 “相完这次不相了吧?” “相啊,”咬了一大口苹果,“不相怎么嫁得出去。” “想嫁有老大……” “啧……”嘴里突然变得有苦味,没虫子吧?妞妞吓一跳,一把甩进 垃圾桶。“我跟你说说今天那海归的事吧,可把我气死了。” “快说快说!”博士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泡汤了吗?” 第一次相亲理所当然泡汤了。妞妞还没来得及跟家里控诉相亲对象的 种种恶行,对方就已经先一步跟介绍人说某某不太上进,没品味。但是! 可以继续交往试试。 沈妈不客气地回复介绍人:您让那位有品味的海归另外找有品味的女 孩吧,我家妞妞高攀不上。挂了电话直接打到女儿手机上投诉:“人家说 你不上进没品味,怎么可能!你肯定故意的,消极抵抗是吧!” “我本来就不上进没品味。”妞妞嘻嘻笑。 “胡说八道!”怎么说也是名牌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凭自己努力进大 公司做事,模样周正,穿着打扮也看着顺眼,沈妈一直视女儿为骄傲。 “这次算妈妈失误,下次再给你介绍个好的,保证没问题。” “我不太相信你眼光啊老妈。” “死丫头拿你妈开涮!都说了这次算我看走眼。那什么破海归也不看 看自己多少斤两,嫌我女儿不上进,哼,你上进你品味一流,穿得像个哈 利油,开捷达还嫌我qq……” 老妈骂人还押韵呢。妞妞歪头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一边听一边翻 手里的资料,没注意最后一阶台阶,几寸高的细鞋跟一下踩空,眼看就要 往后倒。 “小心!”一双手及时从后面托住。 她一惊,连忙站稳。“谢谢。” 不料对方接着吹声口哨。“美女……”懒洋洋的声音听起来真轻佻。 谢错了!压抑住翻白眼的冲动,妞妞跟老妈说句等会聊,挂了电话眼 珠斜过去。眼前这位男士长相桃花,戴副茶色眼镜,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莫梓彧,她是我朋友。”身后还有一道声音响起。 回过头,谨言晃着车钥匙跟上来,表情又气又笑。妞妞扬起笑脸叫了 声上总。在外人面前她一般都这么叫。 “来这儿也没跟我说一声?” “就是送份资料,怕你忙没打你手机。本来打算给你秘书的。”经理 叫她送策划书,一看地址刚好是谨言的公司中远贸易,原来两家还有业务 往来。不过这层朋友关系她没声张,主要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环宇?”桃花男照着她胸牌的公司名称念道。“你叫什么名字?” 猜不准此人为何方神圣,妞妞老实回答:“沈思琪。” “手机号码多少?” “139073……” “收敛点!”谨言胳膊肘撞撞他,接过策划书往电梯走。“去我办公 室。” “靠,马上就要到号码了。”他小声埋怨,摸着下巴笑得像痞子。 “原来都认识啊,嗨……小美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莫梓彧。” 妞妞挤出一个笑脸,还以为是中远新来的领导呢! “喂,这我公司。”谨言笑着警告乱放电的桃花,低头边看策划边跟 妞妞聊天。“一一说你好久没去花店了。” “忙着写这份策划呀。” “啊,怪我。”掏出手机一看五点半了。“等下出去吃饭?” “不去了,明月刚发短信说回家做饭。”猛然想起上次相亲回家后的 奇遇,妞妞从牙缝里挤出话,“亲爱滴谨言哥你给说说到底是谁告诉他我 相亲的?” 他?谨言马上明白过来。“你妈打电话让我们帮着参谋参谋。”一句 话把自己跟帮凶撇得一干二净。 老妈是不是想发动地球人都来帮她相亲啊?妞妞脸黑了,余光瞟到旁 边那人,正端着下巴看她,目光好像有些恍惚。“哎,”她瞪眼,“老看 我干嘛!” 莫梓彧笑眯眯地放下手。“你美啊我喜欢看。” “……”这是夸人还是损人? 谨言失笑。“他就这样,别理他。”扭头问他要不要一道吃饭。 “不去,一个孕妇一个男人,跟你们吃饭没啥意思。”莫梓彧冷眼待 他,转脸对着妞妞露出足以融化冰雪的灿烂笑容。“小美女,我请你吃饭 好吗?” “呃……下次再说。”她不习惯这么直接的搭讪方法。“我叫沈思琪。” 叫声沈小姐总可以吧,别老是美女美女的。 “小美女把手机号码说完行吗?” 妞妞看向谨言,后者只是轻笑不接茬,她只好报出号码。 “耶……”莫梓彧很幼稚地伸两根手指比出v字,“下次请你吃饭,美 女你要是看见陌生来电不要掐掉哦……” “我叫沈思琪。” “哦,知道了美女。” 她有名有姓!!!妞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算见识到什么叫极品了, 海归男算什么,根本不能跟这支桃花相提并论。 35遍地皆极品 谨言的朋友?明月一拍大腿:“莫花花!” “什么?”名字真好笑。 “是不是长得很漂亮,不,很桃花,戴副眼镜?” “嗯。”其实莫梓彧长相漂亮,还带点秀气,不过用桃花来形容他更 确切。“你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我读本科时候土木工程的师哥,花花公子,女朋友都 能排成营了。靠,太招风了,外校的都认识他。” “招风能招过我们谨言哥?” “别拿谨言跟他比,”明月很受侮辱地翻个白眼,“那种花花公子, 看见女的就上。” “莫花花就是这么来的?” “算是吧,我寝室一同学给他取的外号,哈,花花听了气得半死。诶 ……我那同学也有个小酒窝,”手指戳戳她嘴边的梨涡,“不过你有两个, 她只有左边一个。” 这个动作总让她不由自主想起某人,妞妞不自然地别开脸。“花花干 什么的?”花花……好像叫小狗的名字,她噗一声笑。 明月也吃吃笑。“花花,是一种喜欢啃骨头的哺乳动物……对人友善 ……是人类忠实可靠的朋友……”朗诵得抑扬顿挫。 “姐你讲点正常的。” “正常的花花就是这样,不正常的是疯狗,咬人……” 妞妞打个呵欠表示对狗的话题不感兴趣。 “好了说正经的。”明月言归正传,“莫梓彧嘛,华腾的副总裁你不 知道?” “就他?!”妞妞瞪圆眼睛合不上嘴。华腾集团名号太响亮了,c城无 人不知,只是死也想不到莫梓彧那种神神叨叨的人居然能混到副总裁。 “他能管好那么大个公司?” “哪知道。”明月耸肩,对这个问题她也研究很久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祖宗的话勿庸置疑,最起码用在莫总裁 身上非常恰当。隔几天妞妞跟着部门经理在会展中心碰见他,当时一大群 人跟在身后指手画脚,他只是简单地回应两声,气势迫人,一双桃花眼让 人产生不怒而威的感觉。 看见他们,莫梓彧略颔首,姿态从容矜贵,把经理唬得像见了神人, 大叹贵族就是贵族,那姿势那神态平常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过了两分钟 贵族发个短信:小美女,专程来看我吗? 妞妞没敢回复,对付这种没脸没皮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漠视他。但也 不得不感慨,此人就是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这两个成语的最佳诠释啊…… 回家忍不住跟谨言电话说起这事,斟酌着语气问:“莫总裁是不是有双重 人格呀?” “不是,”谨言毫不客气地背后讲究老友,“他根本就是人格分裂。” 沈妈又紧锣密鼓地开始给女儿准备no.2,此人软件工程师,据说老实 本分,憨厚,性格闷了点,不大爱说话,但最大的优点是会过日子。一般 来说,介绍人对相亲双方都是往死里夸,所以妞妞对见面也没抱太大希望。 两人约在周末逛公园,no.2随身带了一瓶水。妞妞说服自己节约乃是 好习惯,但看到那个外表包装有点磨损的农夫山泉瓶子时老忍不住打寒战。 天气有点燥热,她想买冰水,no.2小声嘀咕:冰水贵五毛……随后找家小 店吃东西聊天,他开始盘问沈家户口。有兄弟姐妹吗?爸妈多大?都有工 作吗?养老保险怎样?身体怎样?有房吗?有车吗? 妞妞耐着性子作答。 “你有车呀!现在油价可不便宜。”no.2非常惊讶。“是你自己买的 吗?每天都开吗?你每个月花多少钱在车上?占工资几分之几?哎呀你还 租房,是朋友的房子?既然是朋友你怎么还出租金……” 谁说这人话少,聊到钱的话题时停不下来。妞妞手伸进兜里按响手机 闹铃,然后很有礼貌地打断他的提问:“对不起,我能接个电话吗?”对 方点头,她煞有其事地把手机放到耳边喂喂两声。“……李经理啊,要加 班?” 第二次相亲也基本泡汤了。 其实no.2没什么大问题,看上去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而且勤俭节约 本来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但太过就显得小气了。老妈没别的嗜 好,就爱打几圈麻将旅旅游买点衣服,都是要花钱的,这要结婚了将来丈 母娘跟女婿怎么相处呢。他们这帮人,除了谨言,都是小家庭出身,却并 不小家子气,该省的省该花的花,这是性格使然,决不是没钱装阔或有钱 装穷。覃为可能大手大脚了一点,以前家里就他们爷儿俩没女主人,所以 花钱方面没人管,但也没有到处浪费。听一一说,现在他爸撂担子跟老婆 满世界旅游去了,也不知道覃为一个人扛着累不累…… 咦?明明在思考no.2的问题,怎么扯到那人身上去了。昏了头了。妞 妞梆梆敲着脑袋,抬头看天,乌沉沉的好像要下雨。车子被老爸开走跟人 钓鱼去了,她只能坐公交。掏出手机给明月打了个电话,她说在出租屋看 电视。 “怎么跑出去了?” “呆不下去,我妈一大早就叫你妈来我家商量怎么把我嫁出去,我骗 她说要写文章逃出来了。” “叫你相亲啊?” 话筒里清楚地传出磨牙声。 “哈哈……”妞妞很不仗义地大笑,好个连锁反应,她家老妈见丁一 一要当娘了眼红了,催着她相亲。邓妈见她相亲了也眼红了,催着明月相 亲。 “笑个屁!今天二号怎么样?” “没戏了,那人……唉,我过来跟你讲。” 反正不急着回家,回家也是受老妈盘问。在街边小摊买了根玉米解馋, 悠哉游哉回到小区楼下,一眼瞟见花坛边站着……两个人?隔得远听不清 他们的对话,但看得清男方要拉女方的手,女方甩开他又拉。 火气蹭蹭直往上冒,妞妞把啃得七零八落的玉米棒一甩,三步并作两 步上前大喝:“明月!” 两人都一愣,明月趁机转身往楼梯间走,陈方追上几步拉住她袖子。 “你听我说啊,刚才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跟玲子之前真的已经没什么感情 了,我对你还跟从前一样……” 明月脸皮薄,不好意思在小区里大吵大闹,只是小声叫他放手。 他不放,继续絮絮叨叨。“……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我现在已经明白 过来了,还是你对我最好,我们回到从前行吗?” “回不去了。” “怎么回不去?我已经跟玲子提出离婚了……” “够了!”明月猛地爆出一句,眼泪刷刷直往下掉。 叭叭叭——突然响起汽车喇叭声,陈方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手,明 月赶紧甩脱他捂着脸跑上楼梯。他愣了一下想追上去,被妞妞伸臂拦住。 “你别再缠着她了。” “我不是缠着她,”陈方振振有辞,“我只是想跟她重新在一起。” “那你老婆呢?” “跟她没多少感情了。” “有没有感情你们总算还是夫妻,明月夹在中间算什么?你要真有诚 意先解决掉你自己家的事再来找她。” “我是想跟玲子离婚,可她死活不愿意,你们总得给我点时间吧。” 这说的是人话吗,妞妞气得只想脱鞋子抽他。“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还有脸来跟前女友诉说他们夫妻之间没感情,真该卖到泰国当人妖! “走就走,我们的事你少操心……”陈方嘀咕着转身走开。 狗屎!妞妞狠狠骂一句,眼角瞟到花坛对面站着一个人,也不知道看 了多久。“怎么是你?”气没消,语气还有点冲。 “路过。”东子抠抠头皮,“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都是你们男人!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真不要脸,好 意思回来找她,开个破车到处显摆,怕人不知道他升官发财了?” 东子呐呐:“我又没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妞妞歉意地笑笑。“刚刚你按的喇叭?” “嗯,”他指指楼上,“我看她在哭。” “你来有一会了吧?”看来该听的都听到了。 “嘿嘿……不是故意听的。刚刚那男人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都结婚了又跑来纠缠,凭什么呀!”说起这个妞妞气 得很,“当初是谁恬不知耻要分手,说什么如果爱他就要放手,让他去追 求他的幸福,爱个屁啊爱!他算老几,难道明月就非他不可。” 东子略一思索明白了。“那小子遇上个有钱的就甩了邓明月,结了婚 有钱有地位了又觉得老婆不好,回头找前女友?” “差不多。” 故事版本跟时下流行的情感模式一样,明月大二时遇上高她一届的师 兄陈方,于是相爱了,谈了整整三年。毕业后问题来了,陈方这人眼高手 低,找了好几个工作都不乐意,不是他嫌工资低就是人家嫌他没经验。后 来偶然间遇到公司老总的女儿玲子,碰巧的是玲子对他颇有好感(好狗血 ……)。那时候明月正面临或者考研或者工作的选择,整天弄得焦头烂额, 也顾不上男友,结果寂寞的陈方同学跟早有预谋的玲子小姐搭上线了,最 后两人结婚,明月三振出局。 “靠女人往上爬,算什么男人。”东子撇嘴不屑,“他什么公司的?” “嗯……好像叫银通吧?工程部经理?” “银通机械?靠!老总我认识,哪天去他公司看看那陈世美到底什么 玩意儿。” “千万别!”妞妞吓坏了,东子人高马大的胳膊上还纹了个虎头,看 起来痞里痞气像混黑社会的,可别跑去人家公司砸场子。“我就是随口说 说,这事还得看明月自己的主意,你可别想着帮她忙反倒给她添乱。” 东子眼一眯。“我帮她干什么!” “是吧?”妞妞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你路过这儿来看望我吗?”路 过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是啊,奉老大的命令。”他说得有板有眼。 “别提他。”心里又乱成一团麻。 东子噗一声笑了。“哎呀你这姑娘看起来模样乖巧,脾气还挺倔的。” 倔吗?妞妞不觉得,很多人都有自己坚持的某样东西,只能称之为惯 性。日子久了就培养出一种习惯。就像明月,明知道跟陈方没可能了,还 是纵容他来找她,只因为舍不得当初那点情份。 那她呢,是因为长久的等不到,所以通通变成提不得吗? 提不得,那就不提。 qq上次被老爸开走,结果坏在半道上。还是老毛病,屁股后头吐吐冒 白烟,油门也踩不上,估计要修一阵子,妞妞连着好几天都坐公交。下了 班在站牌下等半天也没等到车,郁闷极了,一脚踢上一粒小石子,只听 “咣!”砸到铁板的声音。 招摇的大红跑车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冷冰冰的脸。“砸我车了,你 赔。” “……莫总……”妞妞可怜巴巴,“多、多少钱?” “八千。” “……” “卖身也可以。” “……” “哎你有点反应行吗?”对她呆若木鸡的表情很不满意,莫梓彧嘴角 搭拉下来,“好歹也是帅哥一枚,不尖叫也装崇拜点吧,要不我多没面子。” 她缓过气来,又被这厮耍了!“干嘛呢,生意不好拉不到客呀。” “是啊,人家看我车太破。美女行行好搭我车吧,三块起价。” “好便宜。” “我这不计里程,上哪都是三块。” “去北京行吗?”她好心情跟他扯淡。 “月球火星都行,美女的愿望就算想游出银河系也要豁出命来实现!” 果然,谨言说他人格分裂是对的。 “上来吧,”他打开右边门,“上次说请你吃饭的,赏脸吗?” “赏……”没跟他客气,妞妞坐到副驾驶室。明月发短信说在图书馆 查资料,要很晚才回去,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我要吃大餐。” “准奏。”桃花眼眨呀眨地盯着她,看得她发毛。 “干嘛?” “老远就看见你低着脑袋走路,唉……年纪小小心事咋这么重捏?” “没啊,”她干笑两声,“我是看能不能捡到钱。” 所谓大餐就是路边摊,一人一碗牛肉面,莫梓彧指着旁边烧烤摊的串 串很豪气地让她随便点,妞妞使坏跟老板说没带钱包,他随手一指车: “那车抵给你行不?”把老板唬得以为两人吃白食,差点挽起袖子扔臭鸡 蛋。 吃完大餐还早,随便找了家咖啡厅坐下聊聊天打发时间。本来座位在 角落里,莫梓彧又换到窗边坐下,搓着手掌两眼露出狼一般的光芒:“风 景这边独好呀……” “我说你怎么要换座呢。”原来窗外美女多。服务生过来询问点什么, 她说橙汁。 他傻眼。“来咖啡厅点橙汁,土包子……” “喝咖啡晚上睡不着。” “那我也来杯。” “土包子。”她把原话扔回去。 “我俩一对,”桃花眼勾魂似的猛眨,“土也要跟你土到一起。” 妞妞不得不竖白棋,对他的厚脸皮顶礼膜拜。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 则无敌,贱到最高层次就等同于神,人怎么能跟神斗。 “哎,”莫梓彧叼着吸管指向窗外,“有个男人看你呢,色眯眯的。” “是吗?”没太敢相信他的话,随便扭头看了一眼,街对面一个男人 正穿过马路朝这边走来。妞妞飞快地收回视线。“不认识。”握着杯子的 手无意识抓紧。 “哦……”瞟见那男人走到窗前,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嘴巴贴上去响 亮地叭一声。 搞什么鬼?!妞妞头皮一麻,半杯橙汁全倒在桌上,裤子上也粘了不 少。 “哪那么不小心。”莫梓彧抓起餐巾纸绕过桌角帮她擦拭,服务生匆 匆过来询问,被他挥手打发走了。“阿唷小琪琪……”声音柔得恐怖, “你没事吧?” 叫谁?!浑身的汗毛瞬间耸立,感觉身后出现两道目光跟瓦斯喷枪似 的要灼穿她。 36暗夜 “嗨……好久不见。”莫梓彧摇着手表情很夸张。 “是你。”覃为淡淡一笑。他跟客户约在附近吃饭,吃完后东子带着 其他人去夜总会潇洒去了,他推辞没去,车也没开,一个人沿着路边慢慢 散步,拐个弯意外地看见两人在店里喝咖啡。本来不打算进来,不想他俩 的亲密看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桌边。 两人认识?妞妞没来由打了个冷战。 “喝点什么?”莫梓彧起身把座位让给他,招手叫服务生过来。 “不了,看见你们在这儿打声招呼。” “来,给你介绍一下。”换到妞妞身边坐下,莫梓彧手搭在她肩膀上 狂送秋波。“这我女朋友沈思琪,小琪琪……这我初中同学,覃为。哎呀, 好像你们认识哦。” 脸色一暗,覃为抿着唇没作声。 这疯子到底想干嘛!妞妞头疼得要命,只想摔桌子走人,手指轻划着 裤子上的印渍。“不好意思,我想回家换衣服。”拿起包起身就走。 “我送你。”莫梓彧追上去挽住她的胳膊,回头春风满面地朝覃为笑, “我得先送我女朋友回家,过两天再联系。哦,帮我结帐,下次回请你。” 妞妞头也没回快步走出店门,到了街角一拳送到他鼻子底下。“你吃 错药了?” 莫梓彧啧啧有声:“原来是他呀,你不早说。” “关你屁事。” “屁……事?看着水灵灵的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粗……俗啊。”他失 望地喃喃,“唉,名花有主了,可怜我才貌俱全居然是自作多情,凄凉啊 ……” 拳头想也不想顶到他下巴。 他马上老实了。“别打花我这张脸,还要骗小姑娘的。哎,说说你跟 他的事吧。” “八婆。” “不说是吧?那我自己算。”八婆不理睬她的黑脸,掐着手指嘀嘀咕 咕算,“他跟我同学那会儿没找女朋友,高三那年出国……哎美女你出过 国吗?没有吧,那就对了,照年龄来看应该是高中谈的恋爱。但为什么分 开呢?应该是他出国的原因,现在算久别重逢吗……” “根本就不是!”妞妞被算得脊背发凉。 “切……”桃花眼中光芒一闪,“跟我耍心眼。” “是啊,”她剜他一眼,“莫总您心眼多我崇拜您!”这事应该不是 谨言跟他说的吧?不可能,谨言不会无缘无故跟人聊这种私事。莫花花你 个大变态! 变态今天心情不错,又扯着她打了两个小时保龄球,快十二点才散伙。 送她到楼下,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谢谢了,下次有空我请你。” “美女说话要算话哦。小琪琪……”他突然拉住她露出满脸花痴般的 笑容,“我好舍不得跟你分开。” “出门右拐,香樟路上有家第三社会福利院。”这人总是处在抽风的 状态,该治治了。 哼,让他去精神病院……“没良心。”亲昵地戳戳她额头,莫梓彧抛 个媚眼发动车子。 ……好冷!她胳膊上根根寒毛耸立。两盏路灯大概又被不良小青年砸 了,周围被风吹动的花草树木看着有点诡异,淡淡的烟草味道飘来,拐角 处闪着一点红光。“谁?”嗓音有些抖,妞妞举起薄薄的手机当武器。 红光掉到地上灭了。“是我。” 她松口气。“你来干嘛?” “这么晚才回来?” “嗯。”越过他身边时闻到酒味,他喝酒了? 覃为抓住她的手腕。“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两根手指捏起他的衣袖,“放手,我要回家了。” 他没松手。“为什么相亲?” “找男朋友啊。” “为什么?” 这人是不是喝上头暂时性失忆啊?“我现在年纪大了,相亲就是为了 找个男朋友,看顺眼的话就结婚过日子。这么解释懂了吧。” 覃为没说话,抿着唇直直地盯着她,幽深的眸子里映着不知哪里的光。 看不清,但妞妞能想起他比女孩还要长翘的睫毛,刷过手心时痒痒的,眉 头一定皱着,中间有个浅浅的川字。 “松手啊。”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紧抿的唇间终于迸出一句话。 怎么样?怎么样?“你不是有叶岚吗覃总?” “别叫我覃总!” “哦……覃先生。” “我跟叶岚不是你想你的那样,她……” “没必要跟我解释!” “你听着!”他耐性顿失。 “我为什么要听?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听你的事!”妞妞叫得比他更大 声,“走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我告诉你覃为,你爱上哪上哪爱跟谁一起 就跟谁一起,我管不着,你也别来打搅我的生活!我相不相亲是我自己的 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没资格管!”手腕被握得生疼,她用力甩, “你放手!” 他偏不放,眼里寒光乍现。“你还要跟别的男人相亲?” “关你屁……”早就说过不能学丁一一的口头禅,最后一个字还没吐 出来,一股力道猛地把她撞到墙上,砰!后脑勺肯定要起大包。周身燃起 熊熊怒火,妞妞在愤怒和疼痛中张口大骂,“你他妈……” 余下的诅咒被柔软冰凉的唇堵上。她愣了两秒才想起反抗,曲起双肘 隔在他胸前,却使不上劲。覃为只手抓住她的双手手腕扣在身后,另一只 手掌住她的后颈不让她动弹。很用力,牢牢地将她锁在他与墙壁之间的狭 小空间,不在意她低低的痛呼。 吻密不透风,烟味和酒味浪一样涌上来冲走所有空气,让她大脑缺氧 不能呼吸。他狠狠在她唇上辗转甚至啃咬,刻意让她疼,带着焦躁,愤怒, 欲望,疯狂……她分不清。颈后的手移向前,急切地扯开一粒扣子覆在胸 口。 手心空空。 像是演奏到最高处琴弦突然断裂,他猛地放开她,退后两步怔怔地立 在原地。妞妞险些摔倒,撑着墙站稳,一只手抓牢散开的衣领,很久才能 发出声音。“你……”喉头哽住,其余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覃为笑了一下,眼里的火渐渐熄灭。“对不起。” “你走。” “你先上去。” “你滚!” “我叫你先上楼!” 眼眶渐渐泛红,妞妞狠狠抹了一把脸朝前走。 “妞。”他突然抓住她的胳膊。 她甩了一下没甩脱,另一只手顺势扇过去,到了他脸侧又硬生生顿住。 黑夜中那张脸还是跟七年前一样倔强,看着她哭,只是皱眉却不哄人。他 一直在等着这一巴掌吗?等着扇下去就能扇掉所有前尘往事?她不能。 “你别再来找我。”推开他冲进楼梯间。 “你回来了。”听见摔门声,明月穿着睡衣从卧室跑出来。“啊,怎 么了?” 妞妞捂着脸靠在门板上哭得像个小孩。 “怎么回事?给谁欺负了?老娘我打不死他!”明月咬牙捋起袖子, 唱念做打俱佳。小孩还是掉着泪不说话,她眉头一挑,“老大?”不会吧, 出手了? 妞妞一声不吭奔进卧室扑到床上。 明月没跟进去,蹑手蹑脚地搬了把椅子守到门口。这丫头终于当着她 的面哭出来了,是好事,哭代表宣泄,痛也好怨也好,宣泄完了可以再重 新开始。 哭了很久妞妞终于抬起头,发现门口的守门神……“你怕我自杀啊?” “靠……”明月不自在地站起身,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左脚。刚才她是 有这想法,n年没掉的眼泪攒在这一天掉了,心里一激动搞不好什么事都能 做出来。而且哭了……眼睛瞄向桌上的电子钟,好家伙,哭了半小时。 “你放心,我不会的。”妞妞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 “知道你不会,我看风景。” “你眼睛能透视?” “嘿嘿……”明月把椅子放回去,走到床边坐下轻抚她的背。“现在 好点了吗?” “没事。几点了?” “快一点了。洗澡吗?我给你烧水。” “嗯。”眼睛刺痛,枕头也湿了一大块,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一副 什么狼狈相。妞妞摸了摸脸,猛然想起楼下那个吻,唇齿间似乎还留着浓 重的烟味和酒味……酒?“明月!”她突然坐起来,“明月!” “怎么了?”声音从厨房一路飘来。 “我……他喝了酒,在楼下,你问问。” 这番吞吞吐吐语无伦次的话明月居然听懂了,抓起她床头的手机翻号 码。咦?找不到。跑回自己房间拿了手机拨过去。一会儿回来说:“他到 家了。” 松了口气,妞妞重新趴到被子上。 “担心他就自己问问啊。”明月坐到床头轻轻理着她的短发,以前她 头发留得很长,他们几个老喜欢摸,缎子一样很舒服。老大一走她就狠心 剪了。“你啊,你看你连他的手机号码都不存,名字也不叫,有你这么钻 牛角尖的吗?这世上这么多烦心事,一个一个钻哪钻得过来。” “我不是钻牛角尖。”只是没法忘记他突然的消失。 “刚刚老大问我你睡了吗,他还是关心你。” “不稀罕。我洗澡去……啊!”后脑勺一阵钝痛。 “怎么了怎么了?哪儿痛吗?”明月吓一跳,继续在她脑袋上按来按 去,弄得她更疼。“靠……好大一个包。”终于摸到疼痛的来源。“在哪 砸的?” “野兽撞的。”她咬牙切齿。 野兽?视线扫过她的脸停在嘴唇,红艳欲滴,令人产生不太纯洁的想 法。两手手腕一圈红印,明显是人为,衬衫领口敞开着,扣子掉了一粒。 没敢迎接面前暧昧的眼神,妞妞窘迫地扭开脸。 明月倒抽一口气。“老大你个禽兽……” 37丁一一的激将法 会计送来报表,总帐与明细帐不符,被骂。 小妹打印的策划书,大标题出现错字,被训。 总监传来调研报告,比预定时间晚了半小时,被批。 业务部经理送合同签字,衬衫扣子松了两粒没扣上,被瞪。 u盘拷文件,拷到一半出现错误,被摔…… 十六楼的老总办公室这两天气压低到令人呼吸不畅,来访者个个噤若 寒蝉地踏进来,九死一生地逃出去。大老板端坐于黑色大班椅上,脸色晦 暗眼神冰凉,活像旧社会的恶毒地主对付可怜长工,挑出一丁点错误就恨 不得把人从窗户扔下去。 “李姐!” 里间办公室又传来喊声,李秘书忙不迭答应:“马上就好……”端着 杯子进里间办公室,门咔哒一声打开,差点撞上走出来的老板。“茶、茶 泡好了。”对方阴恻恻的脸色让她忍不住结巴。 “谢谢。” 明明是一句道谢的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渗人?“不不谢。” 茫茫然接过茶杯抿一口,覃为眉头突然打成结。“这是咖啡吗?!” 啊?李秘书傻眼,小声喃喃:“对不起,我忘了,你以前只喝茶不喝 咖啡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想喝不行吗?” “……行,我马上换。”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平常闻见咖啡味都皱眉, 现在又要喝。李秘书自己习惯了喝速溶咖啡,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跑去饮水机旁拿了一袋撕开。 “算了,就茶吧,反正咖啡我也喝不惯。” 不早说,都撕开包装了。秘书大姐拎着袋子没敢吭声,怎么办?自己 喝呗。 “我歇会,有电话来就说我不在。”覃为端着茶杯进自己办公室,盯 着底下的茶叶看了半晌,又返回去。“还是换杯咖啡。” “……”半口咖啡含在嘴里来不及吞下,李大姐好想哭。 “就喝了?”动作真快!“算了算了。”搓搓脸出去在走廊走了一圈, 冷冷清清。“人呢,都跑哪儿去了?” “今天星期六。”大姐脸色死灰,难道老板到了更年期?做事这么颠 三倒四的。 后面更傻的一句“星期六你怎么在这儿”及时咽回肚里,他想起是自 己打电话叫她来的。“行了,没事你先回去吧。” 四月的天气还有些凉,路上不少行人还穿着厚厚的大衣。风从敞开的 窗口灌进房间,有点冷,覃为却觉得燥热,心里火燎似的像搁了一盆烧得 正旺的炭火。扯松领带,转身开了空调调到十几度猛吹,想起那天在咖啡 厅的情景。 莫梓彧的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那家伙也真变态,水没喝上一口好 意思叫他帮忙付帐,恶劣性子还跟小时候一样。服务生在旁边虎视眈眈地 盯着,生怕他赖帐,他只好付了钱,追出去一看,两人早不见影了。心里 闷得慌,又找家酒吧喝了杯酒,本来准备打车回家,不料鬼使神差地报出 妞妞小区的地址。 是太震惊太挫败了,才会想要问个明白。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等 到人,却看见她跟莫梓彧仍然卿卿我我眉来眼去,圣人也会跳脚对吧?何 况他从来不是圣人。他知道自己过分了,也知道妞妞心里并不是嘴上说的 那样绝情,不然也不会过后让邓明月打那个问平安的电话。傻孩子,她以 为他是自己开车去的吗?然而覃为却不知道是否还有资格去帮这个傻孩子 擦泪。人就是这样,越长大顾虑的东西越多,远比不上年少时的轻狂莽撞。 桌上手机响,谨言问他在哪儿。他说公司。谨言说声我上来,电话挂 掉。五分钟后没见到人先听到叫声:“老大老大怎么周末还加班?” “大个肚子到处跑干什么?”覃为看着丁一一那颗快撑破天的大肚子 好笑。 “带她产检,刚好经过你楼下。”谨言像小太监扶慈禧太后似的扶着 老婆进门,只差没躬身喊喳。“让让。”一掌挥开房间主人,推过大班椅 给太后坐。 “你俩别在我面前秀。”夫妻恩爱看得覃为眼热。 “老大你的椅子比谨言办公室的椅子软。”一一没正型地歪着坐下, 还想把两条腿翘到扶手上,被家里将军瞪了一眼,扁着嘴坐端正。 “叫你家老公买。”覃为故意气她,坐到沙发里翘起两条长腿,“哎 ……舒服。” “你看他气我。”一一委屈地看着老公,她妊娠期间脚肿,只有翘起 来才舒服点,问题是肚子像吹了气的大皮球,想翘脚不是那么容易。 “乖,别跟他计较,他孤家寡人火气大了点。”谨言轻轻给她按摩双 腿,话里藏刀。 “火气大就吃黄连上清片呀。” “不对症。” “那什么对症呀?” “没得药治,解铃还需系铃人。” 覃为冷着脸看夫妻二人唱双簧。“有话直说,别阴阳怪气的。”他从 兜里摸出烟,想想还有个大肚婆又收回去。 “唉……老大好像不太欢迎我们,谨言我们走吧。”一一起身长吁短 叹,“本来还想跟你卖点情报的,既然你不想听,那就算了。” “不送。”覃为眼皮都懒得抬。 “真不想听?这关系到你后半辈子的幸福。” “谨言带你老婆回家。”他知道她肯定憋不住话。 果然这丫头脑袋里还是一根筋到底,最受不了别人的无视,两手撑在 后腰转回来大叫:“你不想听我也要告诉你,老大!还不快行动你这辈子 都别想抢回妞妞了!” “哪这么严重。”谨言给她倒了杯水过来。 “怎么不严重?”她叉着腰的模样像火烧上了房顶,“老大你也知道 莫梓彧什么人,花花公子对不对?长得不错嘴巴又甜,多少女人就吃他那 一套。你知不知道他今天又约妞妞出去了?据我所知他们都单独行动两次 了!两~次~了……” “不是你介绍的吗?”覃为冷眼看向谨言。 “我?没有啊。” 他一怔。“没有?”那他们俩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目光在两个大男人脸上转一圈,一一猛一拍手掌:“老大你完了,这 次是莫梓彧主动出击,据小道消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他拿不下的。” “妞妞不同。”谨言唱白脸。 “再不同也是女人对吧?需要安慰需要一个坚实的胸膛给她靠,现在 好了,莫梓彧出现了,刚好弥补她的空虚和寂寞。” “写诗呢。”覃为想孕妇是不是都这样神神叨叨啊。 “反正你完了你完了,这下你是没机会了,我痛心啊我……” 谨言忙着给她顺气,叫她别那么操心。 “我能不操心吗我,眼睁睁看着我们家如花似玉的妞妞掉进狼窝里, 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唉,我看算了,其实莫梓彧跟 妞妞他俩看上去也挺登对的,再说两人合得来,有话讲。谨言你看到没, 莫梓彧对妞妞那个好呀,柔声细语的,亲自夹菜给她吃,还给她买了条项 链。我觉得吧他这次应该是改邪归正了,以前他那些花花肠子的事咱们就 不提了,只要他对妞妞好,我也就放心了。至于老大就算了吧,他爱当和 尚让他当去,我管不着……” “你烦死了。”覃为不胜其烦地抓起外套往门外走,“我回家,你俩 给我锁门。” “哎他俩在芙蓉楼!” “我回家!”声音远远地飘来。 “回家个屁。”一一捂着嘴偷笑。 谨言皱眉抚抚她的头发。“你给他们造谣吧,看到时候他们怎么治你。” “怎么是造谣!”她瞪他,“这是爱情催化剂。” “他们催化完了你呢?” 一一抚着肚皮抽气。“难道老大会打孕妇?没人格……” 速度表上的指针不断顺时针移动,覃为心里那团火跟着越烧越旺,脚 死命踩在油门上。丁一一那丫头向来喳喳呼呼,芝麻点的小事也能让她说 成第三次世界大战,什么买项链什么夹菜吃,他根本不相信,但是……他 妈的他就是心慌! 事实上妞妞真的跟莫梓彧在芙蓉楼把酒言欢。前段时间华腾要做新产 品的宣传策划,各大小公司都争破了头,环宇也不例外。因为公司允许策 划部人员自己拉单赚提成,所以妞妞壮着胆上门做业务,费了九牛二虎之 力终于让对方负责人点头答应可以试试。熬了几个通宵写出初步策划案, 送到华腾,对方比较满意。接着呈给莫梓彧,这人一看乐了,卖个人情吧,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优先照顾朋友。妞妞气得仰天长啸:“我花了三个 晚上写出的东西被你说成照顾!”莫梓彧大言不惭:“我现在成了你的大 客户,你得拉拢我。” 于是资料还没搜集完,奖金提成更是没影的事,妞妞就先被大客户敲 了一竹杠。 客户就是上帝,但这个上帝实在太……“能赊帐吗?我兜里就五百块。” 吃饭唱歌洗脚打保龄球一整套下来,到时候没钱付帐可别把她押在这儿洗 碗。 “问问老板能不能分期付款。” “人家以为我神经病。” “要不这样,”莫梓彧竖起巴掌贴在嘴边神秘兮兮的,“等会吃完了 你先溜,洗手间那儿有后门,我呢就装着接电话啊啊走出去,跑!” 妞妞再一次强调,他是真的人格分裂。 “小琪琪张口……”一颗虾球突然送到嘴边。 又犯病了。“不吃。” “帮帮忙嘛,”桃花眼眨了眨,示意她看左边一个身材火辣的红衣女 郎。“那女的老缠着我甩也甩不掉,做做戏,啊?” 女人天生的八卦精神立即冒出头,妞妞不假思索一口咬掉虾球,等着 看好戏。 “嗨……好巧。”莫梓彧笑眯眯地举起手朝右边摆摆。 什么好巧?顺着方向望去,门口进来的高大身影让她险些把虾球喷出 去,慌忙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不想太着急呛着了。 “哎哟看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莫梓彧抓起餐巾帮她擦嘴,那叫 一个体贴入微。 又被这厮耍了!妞妞抢过餐巾别开脸。“我自己来。” 桃花眼转而看向走过来的人。“没吃饭吧?看你也是一个人,来来, 一桌吃。” “没打搅到你们吧。” 熟悉的嗓音此时听在耳里真怪异,妞妞很悲哀地发现自己没出息,连 正视他的勇气都没有。心虚吗?她又不是红杏出墙干见不得人的事心虚个 屁!起身随口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垂着脑袋快步走开。 看着她拐到墙后不见了,覃为按捺下性子问:“你们在干嘛?” “约会咯。”莫梓彧一副少见多怪的样。 “你到底想怎样?” “怎么了,男女朋友谈恋爱犯法?” “那么多女人随便找哪个都行,你别找她玩行吗!” “谁说是玩,我很认真的。” 覃为忍不住捏紧五指。“你认真,你他妈身边这些莺莺燕燕怎么回事?” 说话间刚才那位红衣女郎嘟着红唇走过来,莫梓彧不知死活地朝她抛 个媚眼。“男人有魅力没办法……”眼前一花,鼻子被拳头结结实实击中。 “……靠你他妈打我!”他瞬间红了眼,礼尚往来一拳擂过去。 伴随着红衣女郎震破耳膜的长长尖叫,双人pk正式登场。 38不疯活,不成魔 两人的拳脚都是好几年没开大荤了,这次借着机会攒了死劲往对方身 上招呼,只听见桌椅的呻吟声,碗碟的叮当声,拳头揍在肌肉上的啪啪声, 客人的喊叫声,惨不忍睹。覃为是受了刺激气到极点,这些天憋在心里的 闷气借着机会一骨碌发泄出来,莫梓彧则是莫名被k,拳脚到了跟前难道站 着挨打?管他三七二十一拼了再说。男人之间打起架来挺吓人的,何况pk 双方都有点功夫底子,你一拳我一脚呼呼生风,客人早吓得四下逃窜,服 务生站在旁边干着急,根本不敢上前劝架。 妞妞洗了把脸从洗手间回来,傻眼:“你们在干什么?!” “他打我!”莫梓彧大呼,脚下毫不含糊地踢过去。 “你站远点别管!”覃为双目通红,野兽一般攒实了拳头往前送。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听见没有!”对打双方根本听不见,扭成一团 倒在地上仍不松手。她慌了,结结巴巴地喊服务生去叫店老板,“快去… …你们别打了……” 店老板不在,经理满头大汗地赶来,一看这架势哪敢上前劝,两个男 人都是店里常客,他惹不起,偏袒哪一方都不行。干脆让他们砸吧,打吧, 累了自然就散了。 “让他们打?!”这叫什么事!妞妞气得脸孔煞白,“打吧打吧,都 打死算了!”拎起包扔下pk双方冲出门。 覃为愣了一下想追过去,无奈被莫梓彧长手长脚缠住了,眼睁睁看着 她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他两眼冒邪火:“你妈个逼……” “操你大爷!”莫梓彧还嘴,松开手一屁股坐到地上。“看戏的走了, 打个屁啊打。” 中套了。眼神一凛,覃为狠狠拎起他衣领。“你他妈耍着好玩是吧!” “就玩你怎么着?”满不在乎地挥开他,手背往鼻子底下一摸,全是 血。莫梓彧破口大骂,“真把小爷我打出血来了,你疯了是吧!” “活该。”覃为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嘴角破了,左胳膊差点没骨折。 经理抹着汗战战兢兢地开口:“呃,莫总,覃……” “叫什么叫?”莫梓彧被揍了火气很大,“没见过男人为女人打架啊? 找个房间给我歇歇,再弄点药来。” 经理忙吩咐服务生拿药箱,自己在前头领两人去楼上包厢。一路上两 位伤残人士不时互相言语攻击,把个小经理看得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满脸 通红。 刚进包厢,覃为接到丁一一不怀好意的电话刺探,明确告诉她打架了, 她嗷嗷叫了两声挂掉。不出意外的话那两只好事者半小时之内应该会赶来。 莫梓彧捧着镜子哀嚎他的帅脸,大骂要是毁容了你供我一辈子。 “我还供你那些三宫六院呢!”覃为瞪他。 “那敢情好,我替她们谢谢你了。”他顺杆往上爬。手无意中擦到嘴 角的伤口,痛得直骂娘。“靠,你小子手真黑,还跟初中一样。” “嘿……你还记得。”两人小学初中同学了几年,但互相看不顺眼, 覃为看不惯他勾三搭四的流氓行径,他则臭覃为整天阴着个脸装酷,后来 初二时狠狠打了一架,覃为勉强赢了,因为拳头比较实在。“你可别说你 跟沈思琪在一起是想气我。” “是啊,谁让你打我脸。”莫梓彧居然大方承认了。“我输了当然要 讨回来。” “……”真是气昏头了,覃为敲敲脑门哑然失笑,这厮什么性子他怎 么给忘了,小人报仇十年不晚的家伙。“你还能再小气点。” “我小气,高一时谁救你的命?” “反正不是你。”他高一时跟副市长公子那群人打架,当时弄得挺险 的,碍着市长的面子没人敢帮忙,他爸只好找到莫梓彧的祖父,前军区司 令。老爷子闲赋在家养花逗鸟,但余威还在,发下话去事情很快就摆平了。 “那跟我也有关系啊,那是我爷爷。”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爷爷姓于你姓莫,爷俩跟仇人似的见面都不说 话。” 莫梓彧被噎得直翻白眼,嘀嘀咕咕骂了两句,血液里的八卦因子开始 蠢蠢欲动。“哎,说说你跟小琪琪的事。” “关你屁事。还有,她姓沈,别乱给人取名字。” “你俩口气怎么那么像呀。啧,水灵灵的小姑娘跟你学不出什么好样, 还不如跟我。” 覃为两眼危险地眯起:“你是不是还没打够?” 开玩笑,莫梓彧忙遮住脸,他那拳头比初中时厉害多了,再打下去搞 不好明天报纸出头条:两老总争一女,一死一残。“你跟她什么时候的事? 是不是你出国就把人甩了?” 覃为没说话,抓过丢在一旁的西装摸出烟点着,长长地吸了一口。 “靠!你真甩了她?看不出来你始乱终弃啊老弟。” “去你妈的,能有你乱吗?” “我这不叫乱,叫花。” “不一回事?” “不一样,乱表示男人本着玩的心态,不负责任。但花不同,你看我 什么时候脚踏两只船过?都是感情结束了再找下一个,这叫博爱,跟滥爱 有本质的区别。” “滚。”覃为真不想骂他,滥人一个还敢讲大道理。“你博爱别人去 吧,离她远点,她跟你那些个小明星小模特也有着本质区别。” “干嘛?太看不起她了吧,我手指头一勾她就能跟我走?” “你身边女人太多别带坏她。” “这他妈什么理由。”莫梓彧撇撇嘴,桃花眼眨啊眨的凑到他面前。 “为哥啊,你是不相信她呢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烟头对准面前那张五花脸。“再靠这么近毁你容。” “切……”他掏了支烟叼进嘴里,摊尸一样四脚朝天躺到地毯上,喃 喃,“男人啊,你怎么就这么口是心非呢……” “说你自己?” “说你,别扯我身上。”踹他一脚不怀好意地笑,“我看小琪琪脾气 挺倔的,你想跟她重修于好,基本上,很难。” “你他妈说点人话。” 丁一一进门就看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转身抱着谨言嚎啕:“我们来 晚了呜呜,老大把情敌灭掉了!!” 疯子,两个疯子!妞妞气得太阳穴阵阵抽痛,怎么说也算c城有头有脸 的人,居然众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别人问起来为什么打架呀?为个女的! 靠!不知道会把她说成什么龌龊样。还有莫梓彧那个大变态,黑了心地捉 弄她……算了,刚刚吃的那餐饭她没掏钱,让莫大少去解决吧……哼哼… … 司机师傅不时从后视镜看两眼,被客人又是咬牙又是冷笑弄得心里直 发毛,没敢多说话,猛踩油门狂奔。 到了目的地付钱下车,妞妞才发现一路气昏了头,回的是租住小区。 就这儿吧!气呼呼地甩着包往前冲,走了两步停下,回头看见师傅没急着 走,遮遮掩掩地从窗户往外瞄,一脸又兴奋又紧张的复杂表情。她问: “什么事?” 师傅忙摇头,小声嘀咕:“咯怕是要吵棚吧?”恋恋不舍地发动车子 慢慢开走。 “……”就是想吵棚就是想吵棚! 今天诸事不顺,先是两个大男人因为她打架,再被人看成上门干架的 暴徒,搞不好还有什么怪事等着……脚步突然顿住,果然有怪事!楼下站 着一男一女,低着脑袋的是明月,她肯定为了躲家里的逼亲来此避难;嘴 巴一张一合的是陈方,他肯定打了她电话跑来诉衷肠。正准备上前,旁边 驶来一辆黑色小车停下,omg,下来的居然是东子。 妞妞决定等会去买体彩,五百万中不到,五万也还是够花一阵的。 旁边来了看客,陈世美同学只稍稍愣了两秒,继续诉说。“……我知 道你对我还有感觉,不然你为什么一直不找男朋友?别跟我赌气行吗,我 现在明白了,我还是爱你的,回来好吗……” 好个自恋狂!妞妞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想鼓掌为他喝彩。 明月低头不说话,东子脸色不耐,突然啧一声大步走到陈方面前。 “你有完没完?” 陈方怔住。“你谁啊?” “你说我谁?”东子冷笑,“我是她男朋友!”一把将还在发楞的人 扯到怀里,捧起她的脸低头就是一个火辣辣的法式吻。 明月石化。 妞妞张大嘴,硬生生将惊呼咽回肚里。 两人缠缠绵绵吻得如胶似漆,陈方看得脸色发青,呐呐地喊:“明月 ……” 东子不理他,结束这个吻又意犹未尽地在化石唇上啄了一下,见她脸 色绯红二目呆滞,伸手把她脑袋按在胸口,从眼皮底下瞟着陈方。“叫什 么叫,你他妈是不是男人啊,不要了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现在 后悔了又来找她,你以为女人都该围着你团团转是吧,你走了她就该守那 儿等着你,也太把自己当盘菜了!也不瞧瞧你那样,算老几?有钱是吧, 有钱怎么开个破捷达?看看爷们开的什么车!”牛皮哄哄地拽着明月走到 奥迪a6前一拍车前盖,“这才叫车,懂吗?还是赶紧回去哄哄你那富家女 吧,小心驸马爷地位不保!” 陈方气得脸发黑:“明月,你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个……这么个……” “怎么着,爷们让你不爽啦?”东子衣袖一捋,“听清楚,爷们大名 徐向东,邓明月是我徐向东的女朋友,你最好离她远点,别老死皮赖脸缠 着不放,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一眼瞟见他手臂上露出衣袖外的一小截文身,陈方脸色大变。“明月 他什么人啊,你怎么跟这种没素质的人在一起!” 没素质?东子一听暴怒,还没人敢这么当面骂他呢,一步向前拉开架 势准备挥拳,骇得陈方哎哎两声往后退。 明月赶紧扯住他胳膊,冷声说:“陈方,你也看见了,我现在有了男 朋友,跟你之间真的没有可能了,你走吧。” 憋了半天,陈方酸不溜丢扔出一句祝你幸福,表情悲切地走了。 “行啊东子,”妞妞松了口气,嘻嘻笑着调侃,“还知道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呢。” 东子有模有样地行个绅士礼。“两位小姐,小生我大专肆业,读过徐 志摩的诗的。” “看不出来是文艺青年啊。” “承蒙谬赞,还请两位多指教。” “我就一市井女子,谈不上指教,互相切磋好了。陈方不会再来了吧?” “他敢来,揍得他连爹娘都不认识!这种人真他妈男人中的败类!” 一句话又暴露了流氓本性。 “呃……那个,”明月低着头一直没敢说话,绞了半天手指头傻乎乎 地开口,“谢谢你帮忙……”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刚才那个莫名其 妙的吻她还没追究呢,怎么倒反道谢了?又气又恼,红着脸转身往楼道里 冲。 “哎!”东子没搞明白她怎么回事,愣了愣想追过去。“那个邓明月 ……” “没事,让她自己待一会。”妞妞拉他回来,挑眉看着他。“你是不 是喜欢明月?” 他嘿嘿笑。“有点。” “什么叫有点?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其实心里很脆弱,很容易受伤 害。原来那个男朋友为了自己的前途跟她分手,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没完全 恢复过来,我是她好朋友,不想看她再次受伤害,如果你不打算跟她认真 交往下去,最好别再来招惹她。” 东子没说话。 “你是认真的呢还是觉得有趣?”她继续追问,“或者同情?” “我……不知道。”